《鬼手毒妃》 第一章 碧云山,苍云变幻,万古幽穹之下,是连绵千里的青山翠帐。 就在这千里碧云山脉中,某个不为人知的一隅,隐着一所幽静简约的小居。 “不要过来……” 竹屋里,沐云冰听到那个陌生男人的脚步声,歇斯底里地叫着。 “走开!”她如疯子般在浴桶里扑腾,用双手遮挡那张无法见人的脸,惊慌……害怕……连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该有什么感觉。 沐云冰把脑袋埋到水里,狠狠地搓洗着,一遍又一遍…… 她当然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那张精致绝美的面庞,不知道引来过多少女人的嫉羡,男人的垂涎……而现在,当一觉醒来,她却像是跌到了噩梦里! 水里映出的倒影,能把她自己给吓死!这张脸是谁?与其成了现在这样,还不如痛快地死掉!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丑?不,丑或者都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了,她的脸实在是有些吓人。除了皮肤漆黑如炭之外,还浮起着一块块毒疮,看上去就让人作呕。 还有那令人触目惊心的肌肤,如脸上一样,漆黑之上浮着毒疮,真是人间惨剧! “你是谁?”进来的男人一袭青衫,身形挺拔如剑,却戴着个古怪的面具,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 我是谁?沐云冰也在迷茫地想着。 来这里之前,她是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女,某跨国集团董事长沐天的女儿,拥有着医学和心理学双料博士学位,身后的追求者能拉一火车,智慧、美貌、金钱、地位,丝毫不顾别人感受地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可没想到,同父异母,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在继母的怂恿之下,竟然为了继承权,偷偷向她的水里下了毒…… 那个世界,她也算是待够了,母亲死了,父亲也病入膏肓,她本来无意跟别人争什么,已经打定了主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待给父亲尽了最后的孝心之后,就永远离开这里,却没想到这些她都还没有开口,那平常掩示得这么好,对自己好像亲生一样的继母和弟弟,却就对她偷偷下了死手…… 是啊,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怎么会来到了这个地方,又变成了这种鬼样子? 突然之间,脑子里涌进了许多莫名其妙记忆,一遍遍冲击着她的神经。沐云冰紧紧地抱着头,好大功夫才终于熬过了那种痛楚难当的滋味。 沐云冰? 这个身体的主人,竟然是和她一样的名字。 叹息过后,她随即背后一冷。这个身体的主人?这么说,她竟然是……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吗? 看她呆滞的样子,戴着面具的男人并没有去催促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也是在思索着什么。 沐云冰慢慢地梳理着脑海里的记忆,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来到了另一世界里。 这里是天风国所在,这个沐云冰本是一个叫沐容乐的郎中的女儿,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十几年来,很少走出家门。 而她这一次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原是在无意之中发现父亲的记录,说天下间有一种奇草,名叫水镜风灵。如果能找到的话,那她就可以变得像正常人一般…… 只可惜,这种奇草天下少有,沐容乐找了数年都没有收获。 沐云冰已然十六岁,在天风国来讲,是女子可以出阁年龄。她自然知道,像现在如鬼一样相貌,莫说嫁人,怕是走到街上去,都会被人当成妖怪打。 虽然沐容乐一再劝慰,可沐云冰还是不能释怀,终于偷偷从家里溜走,一心想要找到能恢复自己容貌的水镜风灵草。 可没想到,刚刚离家没有多远,竟然就遭遇了强盗,人也从山上摔了下来,只不知是怎么就被救到了这儿来。 强盗吗?恐怕不是! 沐云冰不但拥有这个身体之前的记忆,她还有着自己前世的知识和判断力,只微微一思索就明白,这里面定然还有什么,连上个沐云冰也不知道的秘密,而那些追杀她的,也绝不是强盗这么简单。 并肩王?沐云冰喃喃念叨着这三个字。 即便在上个沐云冰的记忆里,对于并肩王也没有太多的概念,看来这需要调查之后才能知道了。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可能像上个沐云冰一样,在迷茫中带着恨意死去,也不可能像前世的自己那样,懵懂地做一个被别人迫害的对象。 为了上一个沐云冰,也为了上一世的沐云冰,别人怎么对她,她一定会百倍偿还! “我叫沐云冰,”想到这里的时候,沐云冰转过头去,望向那个带着面具的怪人:“是你救了我?” “沐云冰……”面具怪人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有些涣散,终于是轻轻摇头,像是有什么失望一般,“你的毒,我现在还解不了。” “毒?”有着被毒死的经历,沐云冰对这个字十分敏感,不过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你是说我的脸和身上……这些都是因为中毒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只转过头向外走去:“终有一天,我会把这毒解了!” 沐云冰敏感地从这句话里,听出那男人压抑的愤怒,似乎他跟自己所中的毒,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只是不等她去问什么,这个怪人已经走出门去,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沐云冰从山崖之上掉下来,按说肯定是摔得粉身碎骨了,可幸运如她,竟然只受了一点儿轻伤,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原来的那个偷偷跑出来的沐云冰,是在掉崖之后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身体还是原来那个不人不鬼的身体,可灵魂已经彻底变成了二十一世纪的双料博士沐云冰。 她没有在这个荒僻的地方久待,只等着稍稍恢复歇息了半天之后,立刻就动身向长乐山的方向进发。 长乐山,那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她记忆里,唯一一个印象比较清楚的地方。 再回去那里,沐云冰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不过她一样十分焦急。她总是感觉到这次的事情,估计会连沐容乐也有危险,或许是承载了上个沐云冰记忆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她上一世刚刚承受了丧父之痛,不想这一世再有什么意外,所以一路上她都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赶路了。 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戴着鬼面具的男人,也一路跟着她出来,甚至跟着她上路。 “为什么跟着我?”沐云冰也曾开口问。 “因为你的毒还没有解。”答案很古怪,但是沐云冰却稍稍听懂了些。 这人估计是一个药痴,或许从前他看到过这种毒,但是没有解开,所以一直都耿耿于怀,而再一次看到,所以执着地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不管怎么样,这人倒是没有什么伤害她的动机,这点让沐云冰很放心。 只不过,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要看看她住在哪里,好方便研究好解药以后来找她,还是要一直都粘在身边,那就不知道了。真要是像膏药一样粘着,那可也是个大.麻烦。 凭着记忆,沐云冰很快就到了沐家的小医馆,却看到的医馆门窗全闭,向旁边打听了下之后,听说几天都没有开门了。 沐云冰心里又沉了一下,急忙朝着家中跑去。 第二章 对于之前的记忆而言,也许最熟的就是那个小院了,但是现在,展现在沐云冰面前的,却完全是一片狼藉。 院子里的一切都被毁坏了,换句话说,只差着把这院子挖地三尺。 她急忙奔到了房间里,里面也是被洗劫一空,就连卧房的被褥都一件也没有留下。 人呢? 沐云冰颓然地倒在父亲常坐的椅子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下来。 她真是一个不祥的人吗? 走到哪里,就把厄运带到哪里? “这里的人没有死。”面具怪人的声音响起。 沐云冰茫然地抬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却更像是想听一个让她更加相信的理由。 “如果有人死,我会闻到。”面具怪人淡淡说道:“但是现在没有。” 闻到? 死没死过人也能闻到吗?如果是的话,这人的鼻子真也太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她竟然相信了。 人没有死,那会去哪里? 继承了现在的身体,似乎也一起继承了对这一世父亲的感情,或许也是她迫切地想要把上一世的遗憾,能在这里找一个寄托。 沐云冰脑子里面一片混乱,焦急之间,手心里像是触到了什么,她急忙低头去查看。 就在那张椅子的扶手下侧,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出了一行字来。那扶手本来打磨得极为光滑,此刻多了一行字迹,立刻就能察觉出异样来。 那字迹刻得不太工整,看得出来只是匆忙之间的刻就的,只隐约能看出几分熟悉的笔迹。 “风送水声来枕畔……”面具怪人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喃喃念道,“那下一句应是‘月移山影到窗前’,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在那里?” 说着他身形一晃,就已经来到了其中一个窗子前面,伸手去摸墙壁和各个角落,但是却没有丝毫发现,再换了一个窗户,也依然是这样的结果,只得摇了摇头。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提示,只是你父亲无意之中刺上去的。”面具怪人只得如此说,看得出,他对此也非常疑惑。 “风送水声来枕畔……”沐云冰也念叨着这句话,记忆也在慢慢地搜寻着结果,终于她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我知道是哪里了!” 她惊呼了一声之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面跑去。 面具怪人也不知道沐云冰想到了什么,只得在后面跟着她。两人一路跑出镇子,走的尽是一些偏僻的小路,甚至还有些地方看起来本是没有路的,只能穿过草丛灌木,才能寻到一点痕迹。 沐云冰似乎是对这地方也记不太清楚,只是走得越深之后,她似乎越发坚定起来,带着面具怪人向某个方向行去。 “就是这里,”或许是因为一路疾行,沐云冰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喘气声也有些急促,她缓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更加平静,“风送水声来枕畔,月移山影画堂中……” 面具怪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指出她的错误。 “小时候,父亲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却从来都不让我跟着他,我想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他却跟我说,这里只是他画画的地方,怕我吵了他的清静,”而沐云冰也终于平静下来,“可他越不想让我来,我就越想要看看,他所说的画堂里有什么,有一次他教这句话,我就把后面的三个字,改成了画堂中,后来每当他提起,我都是这样应对,他也浑不在意,只当是个笑谈,他在这里,肯定没有错!” 这个地方,偏僻到让普通人根本就想不到,更不会找到这样隐蔽的地方。 而沐云冰有着从前模糊的记忆,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十分肯定,椅子上刻下的字迹,绝对是在告诉她要来这个地方。 再转几道屏障,前方赫然看到一所木屋,沐云冰毫不迟疑地向着那所木屋冲了过去。 猛然把那扇已经有些破旧的木门推开,里面一股潮湿的污浊之气扑面而来,似乎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开过门。 沐云冰的目光朝里面望去,但是第一眼就已经愣住了,里面没有她的父亲沐容乐,而在一个特殊的椅子上面,坐着个满头白发,脸上带着几道深深疤痕的老人。 这个人之前似乎是睡着了,但是当沐云冰推开木门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受到光线的刺激,眼皮跳动几下,缓缓地睁了开来。 面具怪人也跟着沐云冰走进来,但是当他看到这个老人的时候,目光里闪过一丝凝重,上前探手搭在对方脉上:“他很虚弱,怕是已经几天都没有进食,幸好他内力深厚,否则怕是早就已经不行了,我去找些水来。” 说着面具怪人就要朝外走,沐云冰急忙抓住他。 刚才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突然间要她独自面对一个如此面目的古怪老人,沐云冰还是微微有些害怕。 面具怪人虽然也很古怪,可到底是救过自己的命,知道对方不是个坏人,而这老人就不知道了。 “放心,他虽然内力浑厚,但是一身的经脉已经断了,莫说是现在他已经虚弱不堪,就算是他恢复过来,全身也都没有办法移动。”面具怪人倒是细心地解释了一下。 沐云冰这才稍稍放心,松开了对方的衣袖。 “你是冰儿?”就在面具怪人转身出去之后,椅子上的老人嘴唇翕动,声音虽然微弱,沐云冰却听得十分清楚。 “你……你认识我?”沐云冰的记忆里,从来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父亲沐容乐来过吗?”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老人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只是此刻这个笑容对他来说,也极其艰难,“我是……” 脚步声起,老人话也顿了下来,只是慈爱地望着沐云冰,好像那张恐怖的面庞,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绝色的孙女一般。 面具怪人喂他喝了些水,老人的气色顿时恢复了几分,目光里也多了神采。 “老人家,你说你是谁?”沐云冰问。 老人缓缓垂下了眼帘,像是没有听到对方问什么。 沐云冰心有所感,向着面具怪人望去。 对方没有丝毫迟疑,早就已经转身离开:“我去找些吃的来,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这里未必安全,你若被野兽吃了,我就再也没有解你身上剧毒的机会了。” 沐云冰郁闷了一下,这人明明是一副热心肠,却偏偏装得冷傲清高,说话更是气死人,也不知道是受过什么刺激。 此时她也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只是再次急切地望向老人。 老人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面具人已经走远,才再次浮现慈祥的表情:“你应该叫我……外公。” 第三章 三个月后,天风国京城。 天风国富庶繁华,而这京城之地,自然是一国之中最为热闹的地方。 哪怕只是平日里,在街上也能看到众多的达官贵人,车来轿往,穿行在整日热闹的酒楼戏馆。 但在这一天,天风国几乎所有有身份的人,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赶往一个地方。 即使是那些没有前去的人,也大多都备下了一份厚礼,然后自己或者真病,或者装病地藏在家里,只等着这一日过去才会出门。 这一天,不是帝王登基,不是皇子大婚,而只是一个人的寿诞之日。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大概也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如此众多的达官贵胄,纷纷为他庆祝寿诞,而丝毫都不用有逾越帝王的担忧。 他便是天风国并肩王府这一代的主人,沐容渊。 古语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但是在天风却是例外。除了皇帝纳兰明之外,另有一个世袭的并肩王。 并肩王虽然不是真正的帝王,但是不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跟皇帝平起平坐,没有任何君臣的分别,这其间有什么缘故,倒不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但是民间也有流传,说这天风国上一朝的时候,帝王昏庸无道,致使天下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于是有一个年轻英豪沐博出现,在他的带领之下,集结兵马万千,终于推翻上一王朝,才建成了现在的天风国。 按理说,在平定了天下之后,应该是带领天下群雄,推翻旧王朝的沐博即位做皇帝,可是沐博却认为自己只擅于带军打仗,绝不是治国的明君,所以坚决把这个皇帝的位置,让给了他认为更加合适的纳兰氏。 纳兰氏得到了皇位,为了感念沐博所做的一切,在封赏三军的时候,亲赐沐博为并肩王,世代传承,凡得到王位的人,在天风国内与帝王没有任何差异。 第一代皇帝与并肩王,自然是各得其所,第二代也相安无事,第三代便是当今的皇帝纳兰明,与现在正过寿诞的并肩王沐容渊。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两人还是如上两代的关系一般无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纳兰明和沐容渊之间,似乎没有了从前那两代的融洽。 此时的并肩王府,家丁丫环个个都是一身崭新,忙碌得不可开交。 而在王府的侧门外,只是那排队来送贺礼,连进入王府的资格都没有的人,都排出了两条街口。 至于说能进到府里来的人,那自然都不是寻常的人物。 并肩王府的人,就如同皇宫里的人一样,那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但要长相端正,办事利落,还要懂得察言观色,口齿伶俐,尤其像是今天的日子,谁如果不小心一点儿,一旦出了差错,那可是会受到重罚的。 好在这些人都是精心教导出来的,所有的一切,包括举手投足,全都如模板一般毫无差错可挑,显示出来的也是并肩王府的与众不同之处。 “李大人,可看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么?”在某个位置并不显眼的筵席上,有个将军样子的人,带着些玩笑口气,向旁边一个一脸肃然的官员问道。 “陈将军身为武将,却坐到这里来,这不合礼法。”那位李大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陈将军呵呵一笑,知道对方也是说笑,自然不会在意:“你看得出来什么吗?” “并肩王与帝王并肩,万万人之上,莫说现在他凡事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想在这上面找到破绽,来击痛对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李大人的声音极轻,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中,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而已。 “那也无妨,既然皇上有意,总归是有办法的。”陈将军却是一笑,“不过就算是一直没有破绽又能如何?他现今已经五十岁,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而已,再想增加子嗣,只怕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女子无法继承并肩王的王位,待十年二十年之后,天风国里,也就没有并肩王,而只有皇帝了。” 李大人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半天后才微微摇头:“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而且你认为并肩王会甘心沐家从此绝迹吗?恐怕……恐怕皇上所担忧的,正是并肩王没有子嗣吧?” 这话说得越发小声,就算是在有意在两人身边去听,也都听不清楚什么来,但陈将军听到了耳朵里,只觉得浑身都是一震。 “你是说……”陈将军强忍着自己的震惊,面上再次恢复之前的平静,把声音也压到不能再低,“果然?” 李大人微不可察地点着头。 就算是把声音压到极限,两人也知道谈论这种事情,绝对是在干草堆中玩火,随时都有被焚毁得尸骨无存的可能,所以绝不敢再多说一句。 而仅仅是上面的两句对话,就已经能够明了,当今的皇帝陛下,是担心着并肩王没有子嗣,恐怕会铤而走险,夺取皇位。 按照第一代纳兰氏的意思,这皇位本来就是沐家的,若是沐家的后人想要拿回去,纳兰家就该拱手让位。 可一旦享受过了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滋味,还有谁会舍得把这龙椅皇权交给别人? 谁也不知道沐容渊是不是存着这种心思,但不管他有没有,身为帝王的纳兰明已经有了忌惮,而这份忌惮,怕只有足够多的鲜血才能洗刷得干净。 陈将军一生所见的鲜血,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多,而当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眼前却泛起了比之战场还要更加恐怖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他的目光忽然呆滞下来,身体也微微向前倾倒下去,嘴角更是滴滴嗒嗒地流下血珠。 “陈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李大人惊声叫道,把那边刚刚挥起云袖的舞姬都吓了一跳。 突然的叫声,自然是引来众人的注目,大家也奇怪谁敢在并肩王府大摆寿诞之时,还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而这一望之下,立刻都吓了一跳。 这位陈冲将军,在天风国也算是颇有名声,不但骁勇善战,更是深得皇室信任。 可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嘴角正不断流下血珠,人也渐渐的失去了神智。 第四章 竟然是在并肩王府,被人给暗害了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说毒杀帝国将军的事情,若是不找出真凶来,并肩王府还能有一天能睡得安稳吗? 沐容渊面色阴沉,显然在寿宴上出现这种事情,一则极不吉利,二则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他,否则就算是要刺杀陈将军,也不可能选择在他并肩王府的寿宴上。 并肩王与皇室之间的关系本来十分紧张微妙,而此时偏偏皇室的亲信将军,倒在了王府的寿宴上,沐容渊可以想象,若陈将军真的死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有多么复杂奇诡,甚至意想不到的后果。 只是此时来不及多想,他只能立刻下令:“请太医,另外所有接触过此桌酒菜的下人婢女,一干人等全部羁押,若陈将军有什么差池,所有与此事相关之人,本王都绝不轻饶!” 下人领命而去,并肩王沐容渊又快步来到陈冲跟前,查探着对方的鼻息,只觉得对方呼吸细弱如丝,像是随时都要断了一样,显然性命十有八九都保不住了。 “李侍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何时发现陈将军有异的?”沐容渊带着审视的目光望向旁边的礼部侍郎李宗贺。 “禀王爷,刚刚的时候陈将军还在跟微臣把酒闲聊,只是片刻之间,他就已经口出鲜血,神智不清,微臣也是方才发现。”李宗贺也十分诧异。 他虽然十分怀疑,是并肩王沐容渊故意在酒菜之中下了毒,以毒死如自己和陈冲这些,对皇帝忠心不二的人,好向朝中的大臣们示威。 可他又觉得,这种伎俩不该会出现在沐容渊的手里。 对方即便是要杀人,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寿宴之上动手,而且还是当着如此众多人的面,用毒杀这种卑鄙的手段, 忽而又想着,是不是对方正因为这点,才感觉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并肩王的头上,才会故意行险……但这似乎也不对,并肩王要杀人,他能找到的机会多的是,也同样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绝不至于非要走这种危险的路子,一旦弄砸,反而会招来无尽的祸害。 李宗贺百般念头都涌上心头,一时间分辨不出半点儿头绪来。 “启禀王爷,门外有一女子求见……”突然有人进入大厅,小声向并肩王汇报道。 “什么女子,陈将军中毒未知生死,凶手也全没头绪,哪里有时间理会什么女子,给我打发走了便是,”并肩王一时气怒,“如此小事也来回报,要你等何用?” “是王爷,可……可门外的女子自称是王爷兄长,沐容乐之女沐云冰,不远万里自长乐山一带赶来,特地为王爷贺寿,”来人受了委屈,也不去分辨,只是小心地呈上一物,“这是那女子让奴才带进来给王爷看的信物。” 并肩王一听“沐容乐”三个字,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这下人会是小声汇报,因为此事实在是不适合让更多的人听到。 只是刚刚他一时气怒,已经把事情道了出来,周围那一双双眼睛望着,自然也不好再遮掩。 “兄长之女?”沐容渊的语气里充满了诧异,“十六年前,兄长因为大嫂身染怪疾身死而痛不欲生,之后便销声匿迹,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女儿出来?那女子多大年纪?” “回王爷,看样子,大概也有十六七岁。”报信那人想了想道。 “哼,那更加不可能,”沐容渊断定对方是骗子无疑,“兄长对大嫂情深意笃,断不可能在大嫂刚刚过世之时,就另娶他人,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女儿?” “王爷,不管是不是,且看看那女子带给王爷的信物,不知道那是何物?”侍郎李宗贺也觉得这事情十分蹊跷,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着,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它能牵扯着沐容渊的精力。 本来他也不认为沐容渊会有谋反之心,但是刚刚陈将军的意外,却让他陡然生出了些许的危机感,似乎并肩王谋反,也并不是那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民间女子,十有八九是试图混进王府之中,谋得一些富贵,在坐的诸位都是国之栋梁,何必为本王这点家事操心,”沐容渊挥手示意提过此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查出谁是毒害陈将军的真凶要紧,此事同样也是对我并肩王府的挑衅,绝不可姑息。” “王爷说得是,对陈将军下毒之人不可轻饶,但是沐容乐之女的事情,也不可不查……”侍郎李宗贺深施一礼,大声反对道。 只是他没有说完,沐容渊已经带着极其不悦的语气将其打断:“李侍郎,你对本王的家事很感兴趣么?” “禀王爷,微臣对王爷的家事不敢多言,但沐容乐本该是……上任并肩王,并肩王位与帝王比肩,子嗣之事,更是非同小可,是以门外的女子是不是沐容乐之女,事关重大,绝非单纯王爷的家事,”李侍郎一脸肃然,举止上看十分恭谨,但言辞之间却半分都没有退让,“即便是陛下无视此事,微臣也会拼死力谏,古语有云,君有大过则谏,是人臣之本分。” 李宗贺这一番话,让沐容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君有大过则谏,后面还有一句,反复之而不听,则去。这个去字,指的是废除帝王,另立新君。 连帝王都可以废除另立,何况是一个并肩王。几乎是每个人都听出了李宗贺这句言外之意,但是却又无法指责对方,因为这话并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 可即便这样,如此明显地当面斥责跟皇帝比肩的人,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李宗贺这种耿直到了令人发指的人,才敢说出这些话来。 “哼,李侍郎既然想看,那本王就让你看看又能如何?”沐容渊虽然不悦,也只能冷哼一声。 “王爷错了,非是给微臣一个人看,而是要给今日所来的各位王公大臣们一起观看,”李宗贺浑然都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仍是不断撩拨着,“君子坦荡,王爷更应无私。” “那就请在座众位,一起来看看这位门外所来的女子,带来的所谓信物吧,本王也很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沐容渊说着就便把包裹着锦缎的盒子打开。 “这是……”连李宗贺也没想到,里面出现的竟然会是这东西。 第五章 “双龙玉佩!” 并肩王府外,一袭水蓝色轻纱绣裙的妙龄女子,莲步轻抬,秀眉微低,举手投足之间,安详端庄,却又不失轻盈与秀美,如一缕春茶的香气般,氤氤氲氲便飘至众人的眼前。 “民女……侄女沐云冰,祝叔父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千秋!”沐云冰款款一礼下拜,垂下的目光里却闪过一丝暗色。 自从那一天在偏僻的秘谷木屋中,找到外公之后,她也了解了一些从未知晓的隐秘。 她的父亲沐容乐,是京城并肩王府沐家的嫡长子,本应该继承并肩王的王位。 只是当年的沐容乐,对王位并没有太大兴趣,可他抛下所有,隐居在天风国边境一隅的长乐山,却仍换来今日的结果。 她不敢断定这一切都是现在的并肩王沐容渊所为,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最后受益的人中,沐容渊绝对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大胆,哪里来的女子,竟然胆敢到并肩王府攀亲,在王爷没有亲自确认之前,胡乱以侄女自称,你可知有冒认官亲之罪?”在座之中,没等沐云冰话音落下,便大声喝斥道。 沐云冰微微抬头,清丽的容颜顿时让在场众人眼前一亮。 能来到这里的人,个个都是皇城中有头有脸,身居高位之人,耳闻目睹的各色美女自然不在少数。 这些女子或者妩媚,或者娇柔,或者因为身份超然而骄傲得像孔雀,又或者天生高贵,如凤凰般俯视着百鸟朝奉,但是却很少像眼前这样,清丽如仙子,既不卑也不亢. 即便是面对如此严厉的喝问,也丝毫都没有紧张,甚至没有表现出一儿柔弱来博取同情。 “小女子知道有冒认官亲的罪名,更知道自己无罪,”沐云冰转头向着喝问的人,款款行礼道,“家父名讳沐容乐,虽然是一介民医,但确实是王爷的兄长,我以叔父相称何来的冒认官亲?叔父从来没有见过小女,不能立刻相认也是自然,但是小女子明知自己身份,若要故作不知,实在是失礼于叔父,倒是这位大人,既不知小女子是何人,也不知道叔父还有兄长,而且叔父还没有开口,大人就已经为小女子定罪,似乎……有些不妥。” 咝……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子! 不但讲得头头是道,最后还对喝斥她的人一记反击,从那人大变的脸色,就知道,他此刻有多怕并肩王的怪罪了。 但是回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发现这女子每一句话都没有什么锋芒,偏偏就轻松化解了自己的困境,顺带着又伤人于无形。 只是不知道她是有意这样说,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你既然口称民女,须知道在天风国,先有公,后有私,即便你真是王爷的侄女,当着众位大人的面,也应该以王爷相称,这就算不是大罪,起码也是不当。”刚刚那人丢了面子,而沐容渊也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一时胆子倒也大了起来。 “回大人,民女不懂什么大义,但也知道在天下,君王是天,在家里,父亲为天,”沐云冰仍是向对方施礼,一举一动都周到得无可挑剔,“若是小女子以一介民女的身份,来为王爷贺寿的话,恐怕今天连这大门都无法进来,所以在叔父家中,小女子只知道有叔父,不知道有王爷,若是真的因此犯下了什么大错,遭到叔父训斥,做晚辈的也只能垂听教诲,当然,若大人要代叔父责罚的话,民女甘愿承受,定然不会让大人为难。” “这……” 开口这人一时无语,代并肩王责罚并肩王的侄女吗?恐怕他还没有这个资格啊! 本以为这次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小心翼翼地丢了一顶帽子过去,没想到跟上次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话里话外听起来极其恭顺,但是怎么听都像是在控诉他狐假虎威,甚至是有意抢了并肩王的威风,这可是更大的一顶帽子,如果并肩王稍有不悦,那后果…… “沐云冰?”并肩王沐容渊终于开口,眼睛里的精芒像是一柄柄刀剑,要把人刺穿一样,“你说是本王的侄女,即本王兄长沐容乐的女儿,可有什么证据?” 沐云冰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之前侄女来到王府的时候,曾让人带进来一枚玉佩,那便是父亲让我带来给叔父的信物,不知叔父收到没有?” 沐容渊伸手拿过那块玉佩,在手心中把玩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父亲说过,这是象征着并肩王地位的双龙玉佩,玉佩一共有两枚,由皇室和并肩王一脉分别传承,”沐云冰目光宁静如常,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恬淡清雅的样子,“父亲说当年他走得太急,忘记将这并肩王的信物留下,后来又忙于为侄女解毒,一直没能脱身,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让我把它当作贺寿的礼物,转交给叔父手上,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在场的人,刚刚看到这玉佩样子的人并不多,只知道并肩王对这件物事,十分宝贵般拿在手中。到此时一听,才都明白,原来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信物。 关于双龙玉佩,在座的人也都听过由来,就连市井坊间,也都流传着不少关于双龙玉佩的传说。 但谁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东西,那沐云冰竟然就轻易地交给一个下人带进来,都不知道该说这沐云冰太过质朴,还是胆子太大? “沐姑娘,你的意思是,这双龙玉佩是令尊让你带来?”李宗贺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目光瞥了沐容渊一眼,很是关心地问道,“令尊大人身体可好?” “有劳大人挂念,父亲一切安好。”听到有人询问父亲的近况,沐云冰的脸上也多挂了些许的笑意。 “那真是太好了。”李宗贺也抚掌一笑道。 有些人不明白李宗贺这话有什么意思,但明白的没有一个不是心里暗暗一惊,悄悄地偷眼看了一下沐容渊。 当初是因为沐容乐消失,几年都不见音讯,沐容渊才当上了这个并肩王,如果沐容乐突然又回来了,并且还带着并肩王的信物双龙玉佩,那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并肩王? 毫无疑问,若是天下间已经没有了沐容乐,那沐容渊的王位任何人都撼动不了,哪怕是皇帝想要触动,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从皇室的角度考虑,无论谁当并肩王,皇室都不会开心。 最开心的莫过于并肩王位空缺下来,甚至大家已经忘记了这个位置的存在。 但目前来讲,空缺和废除都是不可能的,而就在皇室担心沐容渊会不会居心叵测的时候,原本有着继承并肩王资格的沐容乐回来了,立刻让这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并肩王位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但是现在突然间像是多了一个可选性,仿佛只要皇室承认哪个,哪个就是真正的并肩王,这对于沐容渊来说,自然是最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虽然你拿来了双龙玉佩,但是却不能证明你就是我的侄女,既然你说本王的兄长还在,那便只有他本人来,我才可以承认你的身份,”沐容渊盯着沐云冰道,“双龙玉佩虽然是真,但它终归只是一件死物,兄长消失多年,若是中间有了任何变故,有人得到双龙玉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仅凭这一件信物,我却是没有办法把你这个侄女认下来,这并非是怀疑,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可马虎,但不管如何,你把这双龙玉佩送回来,理应有厚赏,我先赐你千两黄金,若你是真的,就当是我给侄女的见面礼,若是假,本王也概不追究你的罪责,你先去吧。” 在场的人都是暗暗称赞,沐容渊这一招可很是厉害,如果沐云冰是假的,那多半就会拿了钱走人,哪怕她是真的,现在没有什么证人,她也无法自证就是沐家的血脉,也只能拿了黄金走人了。 沐容渊的话说得面面俱到,使对方只有一条路可走,但不论是因为哪一个原因,在众人眼里,沐云冰都变成了一个贪财而冒充并肩王侄女的骗子。 “叔父大人说得是,凭一块玉佩,的确是不能自证,侄女也非常明白其中的无奈,”沐云冰丝毫都不介意,“不过我们父女虽然只是平民,那所谓的千两黄金却也并不在乎,侄女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若是身上带了这许多的财货,反倒不妥,父亲命我来本意也只是贺寿,外加送回双龙玉佩,如今给叔父贺寿也已经贺过,侄女就先行告退了。”说着,沐云冰再次深施一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沐姑娘且慢!” 第六章 李宗贺急忙上前要拦住。 正在这时,之前所传的太医院太医匆匆赶来,李宗贺一时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只得简单地说道:“请姑娘稍等片刻,李某还有些问题想跟姑娘打听。” 沐云冰这才有些茫然地站住,沐容渊听到这话,脸色阴沉得厉害,只是也没有发作的理由。 太医忙活起来,但是在半柱香之后,却是无奈地皱起眉头。 “罗太医,陈将军到底怎么样了?”李宗贺急问道。 “这毒气十分古怪,看似不要人命,但是却霸道得很,现在已经侵向血脉之中,看样子若是不能及时找到解药,不出三天,毒气就会攻心,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罗太医回答道。 “那罗太医知道不知道怎么配制解药?”李宗贺忙问道。 “这就难了,到现在连陈将军中的是什么毒都还不清楚,更别提是配制解药了。”罗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将军命丧黄泉?”李宗贺不禁焦急道。 “这……”罗太医也只能是接着摇头,“老朽无能,若是有个一两月,说不定还试出这毒药的构成,但现在,连点头绪都没有,完全都无从下手啊。” “李大人,或许民女可以帮个小忙。”谁也没想到,沐云冰在这时却又开口说话了。 “你说什么?”李宗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我或许可以帮着把陈将军毒性驱除一些,当然,具体会不会有效果,那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据父亲说,这是外公留下的解毒丹药,吃一颗,可解百毒的。”沐笑了笑说道,“能不能药到病除我不敢保证,但是想来怎么都能缓慢一些毒性,或许可以让太医有时间找出解药所在。” “你说的是解毒丹?”太医突然一惊,“就是前国师毒手药王大人,花费一月时间所炼制的解毒丹?” “正是,不过我身上只有一颗,若是一颗不管用的话,那民女也就无能为力了。”沐云冰说道。 “肯定有用,当年药王大人花费一月时间,只炼制出来八颗解毒丹,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连我也只是听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解毒丹,”太医猛然就变得激动起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药王大人的解毒丹,老夫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罗太医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且看看那药丸能不能救得了陈将军的命再说。”沐容渊眉头却皱得越发深了。 “王爷说得是,这位姑娘,你先将解毒丹拿出来的,让老夫看看是否真品。”罗太医也急着催促。 沐云冰随即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容地递到罗太医的面前。 罗太医小心翼翼地把瓶口打开,立刻就有一股清新的药香之气扑面而来。 “不错,如此浓郁的药力,天下间,也只有药王大人才能炼制得出来啊!”罗太医拿着手中的瓷瓶,看看不省人事的陈将军,竟然生出一种不舍得给对方用药的感觉。 “那看来不需要再多证明什么了,”李宗贺的话题一转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情,“能拿出双龙玉佩,身上又有国师炼制的绝品丹药,天下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选了吧?” “先将陈将军救醒再说。”沐容渊见李宗贺说话时不时地朝他望过来,面上更多了几分不悦,“若是让本王知道,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在本王的寿宴上下毒,本王一定会严惩不贷。” “沐姑娘,不知道国师大人现在何处?”李宗贺却没有理会沐容渊,只是再次向沐云冰问道。 “外公于不久前刚刚过世。”沐云冰说这句话时,脸上流露出真正的悲伤来。 她还记得老人勉强支撑着教导了她三月,直到他感觉再也无法撑下去时,耗尽一身功力,将她全身的毒素都封印至一双手上,而随后便含笑而逝了。 按外公的话说,沐云冰聪明有余,可是心机不足,他希望她不要去想报仇的事情,那样只会让她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但是外公去世的第二天,沐云冰就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上一个沐云冰的性格,也许她上一世也会这么做,但是现在,她绝不! 谁伤害了她,她就要加倍地讨还回来!更何况,她一直都相信那个面具怪人说的话,沐容乐没有死,他可能被某个野心勃勃的人,关在了某个神秘的地方,而身为女儿的她,一定要把父亲救出来。 感受到了沐云冰悲伤的情绪,李宗贺也不免有些黯然:“想不到国师这一去,竟然再也无法见到他老人家,实在是人生憾事!” 不止是他,连那名拿着解毒丹喂陈将军吃下的太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也是沉痛的表情。 国师毒手药王的名气,整个天风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也能说出几段关于药王的故事来。 如果说并肩王是天风国里唯一能跟帝王比肩的人,那么有着毒手药王尊号的国师,便是这两代帝王最为尊崇高人。 从一开始,大家都是只知道毒手药王的名号,恭敬的称对方为国师,相熟的也要尊称对方一声药王,连他原本的姓名都已经不知道了。 只知道他本姓谷,有一个女儿名叫谷风烟,嫁给他的弟子,也即是并肩王继承人沐容乐。 后来沐容乐带着病逝的妻子隐世,而药王也随即消失。不少人都猜测,沐容乐是因为妻子去世受到沉重的打击,所以灰心世事,隐居山野,而药王估计也是同样的原因。 身为药王,他一生活人无数,最后却眼睁睁看着女儿去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想来这是世上最为沉重的打击。 “陈将军醒了!” 也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句,只见陈冲将军正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众人把他围拢在那里,还有些奇怪。 “诸位,我这是喝醉了吗?”陈冲扶着自己的额头,还感觉到有些虚弱。 “陈将军体毒刚解,只需要稍事休息,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太医重又把了一下脉,十分肯定地说道,“若不是药王大人的解毒丹,只怕是天下再也没有人能解得了这种毒了。” “罗太医,你说我刚刚中毒?”陈冲这才恍然想起之前的事情,但仍是有些不太相信,“是……” “这位是国师药王大人的外孙女,沐容乐之女沐云冰,”李宗贺上前介绍道,“正是沐姑娘不惜拿出药王大人的角解毒丹,这才救了陈兄一命,否则只怕是陈兄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啊?多谢沐姑娘,”陈冲勉力站稳,整了下衣冠,向着对方深深施了一礼,“陈冲不过是杀场上粗人一个,没想到却要劳姑娘以药王大人的解毒丹相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实在是……” “陈将军为国争战,出生入死,沐云冰虽然没有见过将军,但也常听父亲说起,解毒丹虽然珍贵,但是能救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梁,想来外公在九泉之下,也会十分欣慰的。”沐云冰微微侧开身子,没有正面受对方的大礼,面上却是真诚一笑。 “什么?药王大人他已经……”陈冲听到这里,更是微微变色,眼神中泛起沉痛来,“解毒丹是药王大人心血之作,没想到却让陈某暴殄天物!” “将军言重了!”沐云冰忙宽慰道。 “相传解毒丹一共有八颗,不知道这颗丹药是第几颗?”太医怀着期盼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着。 第七章 “若是太医大人想要解毒丹去钻研的话,只怕是已经不能了,如果我没有弄错,刚刚那颗,应该就是第八颗,也即是最后一颗了。”沐云冰也叹了口气。 “这……”罗太医听到是最后一颗,一时怔怔地说不出来话来,半天才转头向陈冲将军望去,像是想要看看,还能不能从对方嘴里,把那颗丹药取出来。 “罗太医,看下陈将军所吃的饭菜里是否含毒。”沐容渊没有让这些人再继续讨论下去,只是沉着脸命令道。 “是,王爷。”罗太医也知道,那解毒丹是不用指望了,而眼下的事情还得要做完才行。 拿银针将桌上的饭菜试过一遍,却怎么也没有找出有毒的东西来,这倒让大家暗暗奇怪起来。 “这桌饭菜并非只有陈将军一个人吃,若是酒菜里有毒的话,那此刻我们就都已经中毒了,不可能只有陈将军一个人倒地。”李宗贺对此也颇有几分奇怪。 “罗太医,可有什么头绪?”沐容渊盯着对方。 “启禀王爷,”罗太医面露难色,“照目前看来,十有八九,陈将军并非是在王府中毒,而是在外面中毒之时没有察觉,直到刚刚毒性才突然发作,只是微臣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看那毒药明明是烈性,不可能在体内潜伏那么久……” “废物……”沐容渊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碟都震下去,哗啦啦摔了个粉碎。 “叔父大人息怒,并非是罗太医无能,只是这下毒的人太过狡猾了,而且罗太医看样子只懂医术,却不通毒术,所以猜不到这其中的关窍,也是正常的。”沐云冰忙走两步上前辩解。 “嗯?”沐容渊也不是笨人,立刻就听出了沐云冰的言外之意,“这么说,你知道陈将军是怎么中的毒?” “虽然不敢确定,但多半就是这样的,”沐云冰微微点头,戴着如雪般洁白的冰丝手套的手指,指着桌上的酒菜说道,“依罗太医所说,陈将军的毒性非常之烈,不可能潜伏到现在才发作,但这些酒菜又被验过无毒,那只能是一种可能,陈将军是在刚才吃下了毒药。” “什么?” 众人惊愕,这意思是说陈冲故意想在并肩王府自杀吗? “沐姑娘,此话可不能乱说!”刚刚对沐云冰极有好感的李宗贺,此时面色也沉了下来。 如果沐容渊真的相信这种话,那就意味着,是陈冲故意在寿宴上自杀,以此来陷并肩王府一个罪名。 谋害朝廷大将,就算是皇帝和并肩王,也必然会是承受不起的污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翻起什么惊涛骇浪都有可能。 陈冲一时也不禁怔住了,若不是对方刚刚用一颗万分珍贵的解毒丹,把他的性命给救了回来,他绝对会认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在故意要陷害他的。 “荒谬,”沐容渊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相信,反而一甩袍袖,“陈冲将军是国之勇将,而我是国之并肩王,我们两者之间并无什么恩怨,陈将军又为何要陷害我?” “叔父大人请听我说完,我并没有说这是陈将军自愿,”沐云冰微微躬身,向众人解释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正相反,陈将军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将毒药吃了下去。” “不要吞吞吐吐,你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遍。”沐容渊有些不耐烦道。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有想到?”罗太医恍然道,“王爷,我明白沐姑娘的意思了,她是说,陈将军在进入王府之前,已经吃过一种半毒,这种东西虽然名为半毒,但其实是无毒的,只有在跟特殊的食物混合之后,才会形成致命的毒药,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大家吃了一样的东西,却只有陈将军一人中毒了。” “正是,我从前听外公说起过这种半毒,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是刚才听了罗太医的判断,才正好想起了这一节。”沐云冰说道。 “原来如此。”李宗贺这才明白,为什么沐云冰说陈冲是自己吃下去的毒药了。 在家里吃了一半,在这里又吃了一半,这才形成了毒药,而偏偏又是在陈冲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这依然是谋杀,而不是自杀,那自然跟陈冲无关了。 “照这么说来,无论是并肩王府的厨房,还是陈冲将军府的厨房,都必然至少有一个是下毒的人了?”沐容渊极不愿意这个小丫头出风头,却偏偏对方天生就能招揽目光一样。 “这事就不能肯定了,”沐云冰摇头,“既然那人知道下半毒,肯定是一个用毒的高手,在不知不觉之间,让陈将军中上半毒,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哪怕是不经意喝的一口水,一块点心,都有可能中毒,根本就不用两边设计,甚至用毒的高手,大概了解一下陈将军的饮食习惯,人不露面,也能无误地将人毒倒。” “沐姑娘的意思是说,这事情竟然无从查起,”不只是沐容渊,连李宗贺都露出极为凝重的神色来,“如果背后那个再次下手,岂不是任何人都毫无办法?” 不论这事情跟并肩王有没有关系,藏着这么一个神出鬼没,而且出手就会死人的用毒高手,那绝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如果哪天这个人发了疯,岂不是整个京城都要血流成河吗? “也不是不能查,只是查出来的希望太过渺茫,而且极易产生错误,至于说那个用毒的人,”沐云冰顿了一下道,“如果那人真是一个丧心病狂之徒,的确凶险得很,至少民女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再难查也一定要查,在本王府上,竟然发生这种事情,若是任由幕后之人逍遥法外,岂不是让人小看了并肩王府,乃至是天风国吗?”沐容渊言语之间不容质疑,立刻吩咐人去调查。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了,那我就告辞了。”沐云冰没有再去关心中毒的事情,只是向沐容渊再次告辞,并且向李宗贺等一一示意。 “沐姑娘难得来一趟京城,不如多多逗留几日,”李宗贺急忙又挽留道,“我家里有一女,也不过十五岁,想来你们见了必然会喜欢,再说你救了陈冲将军,他现在没办法感谢你,身为挚友,我怎么都要代他尽一下心意。” 沐云冰微笑着婉拒:“大人客气了,解毒丹能派上用场是件好事,陈将军也是自己吉人自有天相,跟民女的关系不大,而且我还要动身去找父亲,实在不能多留,等到下次我跟父亲同来京城的话,一定去叨扰大人和贵千金。” 李宗贺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李侍郎。” 第八章 沐容渊沉声说道:“小冰既然是本王的侄女,自然是要住在并肩王府,否则不是要让京城的百姓和众位大人们笑话吗?” “这个……”李宗贺心说,你不是不认这个侄女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着急了呢? “能拿得出解毒丹的,自然是我的侄女无疑,”沐容渊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接着说道,“解毒丹一共八颗,据我所知,药王前辈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然有七颗解毒丹出现过,最后一颗解毒丹在哪里,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清楚,它一直都在兄长的手中。” “或许这丹药也可以遗失呢?”李宗贺微带着笑意道,“在王爷确认沐姑娘的身份之前,正好让她去下官府上作客,也未尝不可啊。” 这话其实是在说之前,沐云冰拿着双龙玉佩,却仍然得不到沐容渊认可的事情。 “对于兄长来说,双龙玉佩可以遗失,但解毒丹绝对不会。”沐容渊察觉到了那一丝另外的意味,不但丝毫都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肯定地给出了答案,望向沐云冰的目光里,也多了些慈祥的意味,“想来兄长闲散的个性,冰儿这些年来肯定受了不少的苦,如今归来京城,叔父一定要补偿你。” “叔父言重了,”沐云冰一笑,似乎对刚才沐容渊的谨慎拒绝,没有丝毫的介意,“虽然父亲一直痴迷医药,但这些年却从不曾疏忽我,云冰前来,只为了贺寿,的确没有别的意思。” 沐容渊看着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睛,良久之后才道:“你父亲没有亏欠过任何人,倒是我亏欠于他,因为我拿了他的王位。”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就算是市井之间,也都有流传着关于这一代并肩王的故事,只不过这些大都只是偷偷传说,而他们这些人,却是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们没有想过,沐容渊不但当场认下了这个,原本应该是并肩王之女的侄女,而且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是他占了沐容乐的王位。 这种话,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会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他会敢这么说。 当然,更没有人觉得这是沐容渊的豁达,或者是心里存着要再把王位还回去的意思。 如果非要解读,那只能是沐容渊在试探,他在试探沐云冰,也在试探还没有露面的沐容乐,甚至还在试探着皇宫里的某个人。 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大家在震惊之后,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沐云冰,想看看这个突然从外面冒出来的女子,会怎么应答这个难题。 沐云冰笑了,她好像没有发现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只是微笑着应着:“若是父亲想要王位的话,当年就不会离开了,而且在父亲的心里,他不是一个适合王位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让我把双龙玉佩送回来给叔父了。” 说这番话时,沐云冰的脸上谦恭有礼,有着大家闺秀的娴静优雅,也带着对于长辈叔父的恭敬,却又不失对最密切的亲人间,因为熟稔而完全不过思虑的玩笑。 但是整个寿宴却安静下来,十分安静,好像大家都在品味着这两句话里的含义。 “恭喜王爷,”李宗贺第一个反应过来,向着沐容渊行躬身行礼,“王爷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寿诞之日,又跟侄女重逢相认,还得到多年离散兄长的消息,实在是可喜可贺!” “恭喜王爷……” “贺喜王爷……” 宾客们都端起酒杯,一起向着天风国这个,可以与皇帝比肩的王爷祝贺。 沐容渊向来严肃的脸上,此刻也多了几分笑容,因为刚才的中毒事件而引起的骚乱,也在这片恭贺声中,渐渐消散无踪了。 沐云冰含着一丝娴静的微笑,静静旁观着,她能清晰地察觉到,沐容渊脸上的笑容有多假。但她不介意,至少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并肩王府,宾客散尽,只剩下内宅里几个人,正在谈论着白天的情景。 “王爷,今天你说起王位时,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怕是会让有心人利用起来。”虽然这内宅里只有几个绝对亲信的丫环,王妃周雅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 “我就是想要看看,究竟会有多少人,会打着利用这句话的主意。”沐容渊的表情冷漠,像是对那些潜在的人表示不屑。 “王爷自然不会把那些小人放在眼里,但若真的来了,说不得也是些麻烦。”周雅挥手屏退下人,亲手为沐容渊斟了杯茶,“还有那个自称叫沐云冰的小丫头,说那番话也不知道是真的心思透明,完全没有察觉,还是藏着太多的曲折,倒是让我有些看不透了,如果真是沐容乐想要回来的试探,我们也该早做准备啊。” “你真相信她就是兄长沐容乐的女儿?”沐容渊转过头,轻尝了一口茶水。 “父亲不是已经把她认下了?难道她真是假冒的,那为什么不把她揭穿问罪?”从外面走进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眸子里却说不出的高傲,正是这王府里唯一的小姐沐云霜。 “这个女子在我寿宴时前来,身上既有双龙玉佩,又有药王的解毒丹,如果我直接否认了她的身份,哪怕证据确凿,外面也会有各种流言,”沐容渊的面色深沉,眼睛却像是暗夜里的星辰,“双龙玉佩不假,解毒丹又在众人面前证实是真品,又有陈冲李宗贺这些人为她说话,更何况这女子口口声声说只是来送还东西,送她千金都不收,如果这样我还要坚称她是假的,那所有人都要在心里骂我虚伪无耻了!” “可现在直接承认了她的身份,恐怕引来的麻烦会更多吧?”周雅有些担忧道。 “到现在为止,我还看不清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把她留下来好好看看,更何况即便是我不留她,你没看到李宗贺这些人的,巴不得能将她接过去,再好好询问一下沐容乐的下落吗?”沐容渊说到这里一顿,目光向着更远的地方望去,“宫里面,恐怕也早就盯着我们这边,我甚至怀疑,只要这沐云冰踏出府门一步,立刻就会被接到宫里,那边的想法,你们想来也十分清楚。” “可我就是无法忍受,府里面突然多出一个姐姐来!”沐云霜清冷面孔现出不悦。 “霜儿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可不能误了你父亲的大事。”周雅立刻责备道,但转头向向沐容渊,“现在宫里也不会罢手吧,你承认了,那边肯定会传这个女子去问话,于情于理,我们都无法阻止。” “那便不要阻止,”沐容渊笑道,“这正是我留下她的原因,趁这段时间,我正要看看这女子所为何来,也看看她是否真是我兄长的女儿,若她如所说的那样也就罢了,如果她只是冒充的话,我便要当着那边人的面前,让她露出原形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都无话可说!”周雅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她是不是假冒的?”沐云霜微蹙着眉头,就算是假装对方是自己的堂姐,她也不太乐意,似乎对方的到来,分走了些专属于她自己的荣耀。 沐容渊温和地地望了女儿一眼,将手中那块握了很久的双龙玉佩放在桌上,只见他伸手拔出一把匕首来,在自己的指尖轻轻一刺。 第九章 一滴鲜红的血液透出,正滴在桌上的玉佩之上。 顿时,玉佩上面的双龙,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那滴血液瞬间就浸入到玉佩里面,丝丝向血脉一般,在玉龙飞舞的身体里流淌着。 最后凝在两条龙的双目之上,形成了一双血红的龙目。 并肩王府里多了一个大小姐,她的年龄只比原来的小姐沐云霜大几个月,而且也不是王爷沐容渊的亲生女儿,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的地位丝毫都不比沐云霜要差。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并肩王府上下都对沐云冰恭敬有加,不论衣食住行,在规格之上,只能比小姐沐云霜高,而不会比她更低。 从下人到护卫,一律都称呼对方为大小姐,而沐云霜却只是小姐而已。 就在连下人都感觉不可思议的时候,沐云霜却跟这位新来的堂姐相处甚欢,整日邀对方到处游玩,比起亲姐妹也都还要更加亲密似的。 大家在为对方不平之余,也不禁纷纷赞叹,这位沐云霜小姐,不愧是连当今的陛下都称赞的,知书达礼,温婉明德的天风国第一美女。 说到美女,大家也不禁想到,这刚刚来到王府的云冰小姐,也是个绝色倾城的美女。而且这位大小姐,似乎也没有因为王爷的厚待而变得娇纵,相反,她对下人也一直十分和善。 说起来,如果她真是王爷的亲女儿,这一对姊妹花,哪怕是王爷注定膝下无子,也依然会引来无数人的艳羡。 “姐姐,不知道你的女红绣得如何,刚刚下人送了些新出的花样,不如一起到我房里看看,”沐云霜殷勤地邀请着,“若是有好看的,我们一起来绣。” “妹妹有心了,只不过我从前身体太弱,长年都在生病喝药,无力做这些女红,所以对于针线实在是生疏得很,倒是生病久了,对药材认识得不少,至于其它,姐姐实在是一无所知了。”沐云冰淡然笑着。 她可不是从前那个,从未经过世事,刚刚离开家门就掉崖而死的沐云冰,对于沐云霜甚至王府对她是真好,还是怀着某种目的的虚假笑容,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只不过这个女孩子,也算是相当厉害的了,她竟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几年如一日地遮掩着自己本来的性情,成为现在这个,连皇帝都赞赏的才女,连沐云冰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演技和毅力了。 “不懂也没有关系,姐姐只管看看哪个好看,到时候妹妹亲手绣给你,虽然我的女红也不好,但终究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沐云霜边说边亲昵地拉着对方的手,一起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姐姐为何整天都戴着手套,虽然看起来的确漂亮,可总有些不便吧?”沐云霜望着沐云冰手上光滑的冰丝手套说道。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不便了,”沐云冰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去看看你所说的花样吧。” 沐云霜一笑,目光却不经意间,在那手套上多扫了两眼。 两人一起到了沐云霜的闺房,里面果然备好了很多绣样,另外还有不少已经完成的绣品。 “想不到妹妹你身为公主,又是才德双全的美女,竟然连女工也做得这么好!”沐云冰笑着,目光在那些完成的绣品上扫过。 “这些可不是我绣的,我只是偶尔才绣上几针,有时便丢下忘记了,”沐云霜貌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从旁边取来个还撑着绣花圈,却只绣了一半的样子,“这才是我绣的呢,若不是姐姐说起来,我都已经忘记搁在这里几天了,你看,其实我绣得还算是可以吧?” 沐云霜将绣样递过去,右手却悄悄将专门准备的绣针捏在手里。 沐云冰像没有察觉一般,伸手接过那绣花撑子,很是认真地指点着上在的图案。 沐云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凑过去假装要细看对方指着的地方,突然间左手抓着对方拿绣花圈的手,而右手里的绣针则隔着绣布狠狠刺了过去。 绣针的针尖穿透绣布,毫无阻隔地朝着沐云冰的手掌刺去。 “啊……” 一声惨叫传出,沐云霜捂着自己的流血手掌,怒恨般望着沐云冰。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抓着对方,在最后的时刻,对方却轻易地就摆脱了她的束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结果她那一针,只有狠狠地刺到了自己的手上,绣布没有掉下去,隔着绣布,针尖足足扎进了半截。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沐云冰暗自冷笑了一声,面上也故作惊讶,急忙去查看对方的伤势,一边吩咐丫环,“快去拿些药粉来,不然手上留下了伤痕,以后可就不好看了。” 沐云霜是堂堂的并肩王之女,从小就娇生惯养,平日里大家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供着,连摔一下都没有过,更何况像现在这样用绣针狠刺,简直如酷刑一般。 她准备的绣针粗而尖利,这一下刺出时,更是用足了力量,自然疼痛得要命。 针尖拔出来时,看着向外冒出的鲜血,沐云霜差点儿没晕过去。偏生这却是她自己扎上去的,除了刚刚那一个瞬间之外,她连恼恨对方的理由都找不到。 现在一听手上还可能留下疤痕,天生就爱美丽,又格外自傲,感觉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完美女子的她,自然不能忍受这种结果,顾不得再理会什么阴谋,也急忙打发丫环去找药粉。 “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一个个慌慌张张的?” 王妃的声音传来,进房间来第一眼,便看到沐云霜抱着流血的手掌,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一边皱着眉向沐云冰斥责:“霜儿对你如亲姐姐一般,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狠心,这是要杀了她吗?” 沐云冰也作出惊骇的样子,微微低下头去:“叔母此话怎讲,就算是给云冰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霜儿妹妹分毫,刚刚妹妹让我进来看她的刺绣,我便来了,也不怎么,妹妹突然拿绣针刺伤了自己的手,刚刚的丫环也都看到,绝不是云冰有意的。” “是吗?”周雅一脸怀疑地望向女儿,“当真是这样?” 沐云霜看着自己原本洁白无瑕的玉手,此刻却沾满了血污,心头也是一阵阵怒意,心里想着若是此刻说是沐云冰刺的,能不能直接把她赶出王府去? 第十章 转瞬之间,她就否定了这个打算。 “母亲误会了,正像是姐姐说的那样,刚刚是我不小心自己刺伤了自己,”沐云霜咬牙忍着痛意,看了沐云冰一眼道,“刚刚女儿一时兴起,带姐姐来房里看我的刺绣,姐姐点评了两句,女儿觉得甚是合心意,就想急着绣上两针,谁知一时力竟用猛了,扎到了手上,还吓到了姐姐,实在是我的不对。” “这是哪里话,都是姐姐不好,”沐云冰急忙接过话来,“若是我和妹妹将绣品放在桌上观看的话,便什么事情都没了,也是我看到妹妹的女红精湛,忍不住就说了两句,没想到反累了妹妹受罪,想妹妹从小哪里受过这种苦,姐姐看着,恨不得能代你受这一针。” 沐云霜心里都快要气炸了,心想若不是你突然闪开,这一针本来就是要扎到你手上的。 可面上却还要淡然优雅地笑着,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她此时手上吃痛,别人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可说的。 “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父亲说你从小受苦,所以此刻才越要补偿于你,”沐云霜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过妹妹现在有些累了,手上伤到,便先不陪姐姐了,待妹妹伤好,再带姐姐将这天京城好玩的地方一一游遍。” 说这些时,沐云霜的笑容有些假,这倒不全是假装,因为手上的伤痛此刻如火烧一般,让她无法展现完美的演技。 沐云冰也不在意这些,只安慰地向着对方一笑,再对周雅施了一礼,便回身离去了。 她这一走,周雅才更加心疼握着女儿的手腕查看:“怎么如此不小心,竟伤得这么重?” “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明明看她的手在那里的,刺过去却突然被她滑脱了,”沐云霜此时再也顾不得假装,委屈的眼泪滚滴滴嗒嗒落了下来,“母亲,真的好痛啊,都怪那个该死的沐云冰!” “可不要被那个丫头听到了,”周雅一听连忙向外望了望,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对方小声一点,“那刚才为何不直接说是她刺伤的,那样我便是把她赶出去,也有了足够的理由,甚至打她一顿给霜儿出气都是可以的。” “女儿也想,”沐云霜带着些怨毒道,“可父亲说过,若现在把她赶出去,似乎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让盯着我们王府的人将她接去,而且她的身份没有被揭穿之前,才刚刚一天就被我们赶出去,似乎对父亲的名声也不好,若是因为女儿的事情被赶,那说不得外面对女儿的评价,也不知道会怎样了,倒不如再忍一忍。” “霜儿真是长大了,”周雅欣慰着抚着女儿秀发,“你跟六皇子的订婚之日就快要到了,若传出这种事去,被有心人利用了,那的确也不太好,还是再过几天,等处理过了这件大事再说。” 这时丫环已经取了伤药过来,小心翼翼地给沐云霜清理过伤口,再敷上药粉,包扎过后,才躬身退了下去。 伤口虽然只是一个针眼,可看着手上那缠起的那道白纱,心里又泛起几分怒气,恰恰刚才又说起婚事,沐云霜的脸上更加不悦,向着母亲娇嗔道:“母亲,我真要嫁给六皇子吗?” “六皇子相貌堂堂,又是皇后的儿子,”周雅微微疑惑,“这门亲事,可是在你们极小的时候就已经由先皇赐下,如今也不过是昭告天下仪式而已,难道霜儿对这门婚事还不满意?” 沐云霜气道:“六皇子的确相貌英俊,可女儿从小到大也跟他接触不少,发现此人胸无大志,根本就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就算是皇后的儿子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只是一个王爷,也不知会被封到哪个偏远的地方,断不可能像父亲那样和皇帝比肩。” 王妃听女儿说起皇位,连忙示意对方停下:“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现在盯着你父亲王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这不是在家里么,”沐云霜完全没有在意,“反正女儿只想做皇后,论相貌论学识,谁能比得过我,凭什么我不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若是我自己比不过别人也就算了,可若是因为夫君挑得不对,女儿实在是不甘心。” 王妃看着倔强的女儿,也只能摇摇头:“你父亲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可不能乱来。” 沐云霜想着这些烦心的事情,忍不住伸手去撕手边的绣品,却忘记手上刚刚上过药,顿时疼得直吸冷气。 “那个沐云冰肯定有问题,虽然没有弄到她的血,但我问过丫环,她竟然从来都不在人前脱下手套来,也不知道那双手上藏着什么秘密?”沐云霜捧着自己的伤手说道。 “不管她有什么秘密,我们都不可能让她在王府里兴风作浪,”王妃面色阴冷,“别说这么一个小丫头,就算是沐容乐真的回来了,也休想从你父亲手里,夺走任何东西!” “母亲是说她真的是沐家的人?”沐云霜惊讶了一下,转念又道,“不,她肯定不是,我一定要让她变成一个毫无颜面的骗子,滚出并肩王府!” “不要太急,急了,那丫头肯定会察觉到什么,反而会戒备起来,想要找她的证据就更不容易了,就如现在一般,对她好一些,才好寻机会下手。”王妃安慰道,“最重要不要再像这样,伤到了自己。” “我知道的,不过却有些等不急,不知道怎么,看着她的样子,我就感觉很是心烦,想着越快把她赶走越好,”沐云霜气鼓鼓地道,突然目光一闪,“既然暗针她躲了过去,不若那就来明剑吧!” 自从那天看过绣品之后,沐云霜这两天倒没有再去找沐云冰游玩。 并肩王堪比皇帝,王府虽然比不上后宫,但是也巨大无比。沐云冰一个人,带着个配给她的小丫头,常常就这样四处游逛着。 她就像是一个刚刚从乡下来的村姑,见什么地方都会好奇地去看一下,而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来了这么一位大小姐,又有丫环跟着,所以也没有人会去阻拦她。 这两天的时间里,除了个别只有沐容渊一个人能去的重要地方,沐云冰几乎把王府给游了一遍。 她自己不厌其烦,倒是把一直陪着她的小丫环给累得走不动路了。 “小翠,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沐云冰指着远处一个园子,“昨天去的时候,那边好像锁着。” “大小姐,那个园子里真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去收拾过,平常都是锁着,而且……而且……”小翠望着远处的园子,明显不想再挪脚步,言语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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