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狂妃她又强又飒》 第1章 你这个野种 晋国,嘉裕元年春,新帝大婚,册封相府二小姐秦心如为后。 整座皇城都挂满了红绸,新后的凤仪宫里更摆满了时令花卉,香气宜人。然而皇宫北边的一座小宫室里却弥漫着阵阵恶臭,还未入夏,就已经蝇虫乱飞。 秦蓁躺在一堆干草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下身更沾满了污垢,不知年月。 忽然,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强烈的光线照进来,让秦蓁本就干涸的双眼顿时感到一阵刺痛。 “呵,还没死么?” 门口光线一暗,随后一道傲慢的女声响起。 听着熟悉的声音,秦蓁不禁强忍着刺痛,眯着眼缓缓转头望向立在门口的人,她的庶妹,秦心如。 今日秦心如一改往常的素雅,穿了一身正红色的长裙,逆着光,几丝用金线绣制的凤纹隐约可见。 “大胆贱婢,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起来下跪磕头!”跟在秦心如身边的婢女大声呵斥道。 皇后娘娘么…… 秦蓁听着,已经干裂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来,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但,却反而闭上了眼,只当身边的人不存在一般。 “彩云你忘了么,她已经是个废人了,哪里还能动得了……” 秦心如站在门口,生怕屋子里的污秽脏了自己的鞋底,更是早已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见秦蓁一动不动,似乎有意要漠视她,眼底寒意骤起,“有些人呐,从前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就天天耀武扬威,连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都不清楚,竟敢妄图染指东宫,结果呢,只不过是最愚蠢,也最好用的一条狗罢了,现在皇上登基,她没了用处,可不就只能被拔掉舌头,废去武功四肢,慢慢等死了么。” 越是往后,秦心如说话的语气便越是轻佻,像是故意要将秦蓁心头的恨意挑起,“秦蓁,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么?这结局,你可有料到呀?” 然而秦蓁却依旧动也不动,若非开门的时候她下意识躲避着阳光,恐怕秦心如一行还真以为她已经死了。 其实秦蓁也很想死,她可以无视冷漠,但却决不允许自己受辱,若不是现在连咬舌自尽都不能,她又怎会这样苟延残喘! 然而秦心如说了这么一通却没得到满意的回应又怎会甘心,当即也不管脚下的污秽,抬脚便进了门,站在秦蓁跟前瞪着她冷声道: “你可知,为什么这么多年爹爹不喜欢你,你娘也从来不护你?” 说完,果然看见秦蓁的眼皮动了动,不禁轻轻一笑,那张出尘绝艳的脸上终于露出得逞的表情来,她瞪着面前奄奄一息的人,不肯放过秦蓁脸上丝毫变化。 “因为你呀,根本就不是我秦家的嫡女,不过是你娘在婚前失身留下的野种罢了……别说爹爹和祖母不待见你,便是你娘,也巴不得你从相府消失吧?” 秦心如话音未落,秦蓁的双眼果然重新睁开,眼底难以置信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便化作了释然,接着就只冷冷的盯着秦心怡。 仿佛在嘲笑她是个小丑。 “你瞪我做什么?” 秦心如还没来得及高兴,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若是不信,等你死了你大可去问你那不知羞耻的亲娘!” 凭什么,她都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深深吸了几口气,秦心怡平复下心绪后又笑了起来,因为她想到,现在秦蓁的命都捏在自己手上,“不过你现在也就只能用这双眼睛瞪着我了,你说,我要是挖了它,你是不是就彻底废了?” 话音一落,等在门外的内监立刻走了进来,一人按着秦蓁的头,一人掏出了早早准备好的刀…… 看着那锋利的刀刃,秦蓁却没有丝毫害怕。 她现在巴不得早点被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折腾死,多苟活一日都是煎熬! “对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被满门抄斩的武安侯府?” 正在内监施刀时,秦心怡的声音忽然又响起,秦蓁虽咬牙忍着剧痛,耳力却依旧极好。 “我记得,当时那封通敌信是你亲手放进去的,真是可惜,你的生父这么多年一直护着你,到最后,却被你害死了……还有那镇南侯齐长玉,不知怎么想的,得知你被幽禁竟然肯为你起兵造反,落得个被乱箭射杀的下场……” “啊……啊!啊……” 昏暗的宫室里,终于响起了秦蓁嘶哑的叫喊声! 秦心如话音没落,便见那四肢尽断的人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竟然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朝着她疯狂的嘶吼,两名内监愣是被吓破了胆不敢去拦。 脸上一个刚刚添的血窟窿正不断往下淌血,铺了大半张脸,余下的那只眼睛腥红一片,不知是被利刃戳的,还是被恨意染的! “娘娘!” 秦心如双腿一软,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知道那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是哪儿来的力气和声势! 唯独秦蓁真真切切的体会着心头的痛,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觉得荒唐……竟然被李修明那个人渣骗了这么多年,竟然用自己亲人好友的鲜血,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她却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这样叫喊几声! 她真是个废物! “还不快挖!给我挖!挖了丢去喂狗!”回过神来,秦心如一面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一面毫无形象的大喊。 随着有一阵剧痛传来,秦蓁的世界终于陷入了黑暗。 只是这样的痛,却远不及她心头的痛。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把李修明和秦心如踩在脚底羞辱! …… “这可是相府嫡小姐,这次便宜你了!” 不知在黑暗里待了多久,秦蓁终于又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阳光洒在眼皮上,让习惯了黑暗的人觉得晃眼,恍惚间看到了一层红覆在眼前,睁眼,便是一方粉色的精致床幔。 秦蓁不禁有些发懵,她怎么突然又能看见了? “姑娘,事成之后我真能当相府的姑爷?” 门口的人尚不知中了迷、药的人已经醒来,而且还是怨鬼重生,被领来此处的男人目光越发贪婪,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姨娘柳如云的贴身丫鬟迎翠听了,忙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警告:“你小点声!可别让人听见什么!一会儿才到你弄出动静的时候呢!” 说完,似乎凝神听了听周围的声响,确定没被发现后才又将一包药递给了男人,“估计迷、药快过劲了,你一会儿把这个灌她嘴里,这可是助兴的好东西!” 男人听见这句话双眼顿时亮了亮,一眨不眨的盯着药包,恭维着接入手中。 见他识趣,迎翠本还想嘱咐点什么,却忽然留意到悄无声息来到男人身后的秦蓁,当即睁大了双眼惊恐道:“大大大……大小姐?” 第2章 不配做秦家人 “你……是柳氏的丫鬟?”秦蓁缓缓抬手,一掌劈晕了男人,嗓音嘶哑,说话也慢吞吞的,似乎还不习惯这重新长出来的舌头和四肢。 “奴,奴婢迎翠……”迎翠哆嗦着。 这大小姐秦蓁虽然在相府不受宠,可脾气却泼辣乖张得很,还会些拳脚功夫,又一向护着自己的胞妹三小姐,可他们对三小姐做这种事却被她抓了个现行! 却见面前一身红衣的人皱了皱眉,随后有些恍惚的又点了点头,呢喃道:“对,迎翠,我记得你……” 柳氏虽为外室,却十分受她父亲秦远之的喜爱,她母亲林漪芳的母家失势后柳氏就被秦远之迎进了门,抬做姨娘,还带了一双儿女回来,儿子名唤秦牧,女儿,便是那个诛她心,挖她眼的秦心如,她一向信任,以为单纯无害的好妹妹…… 不多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迎翠白着一张脸,脚步虚浮匆匆忙忙的往相府主院去了。 再回来时,身后跟了秦老夫人等一众女眷。 “老夫人,奴婢确实没听错!” 迎翠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依着原来和柳氏的打算,将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可心头却是惊慌纠结得很。 在秦老夫人身后,还跟着重病缠身脸色憔悴的林漪芳,以及光鲜亮丽姿容娇艳的柳氏,身旁扶着秦老夫人的蓝衣女子正是秦心如,不远处,还跟着一些在京都颇有名望的命妇。 今日本是秦心如的及笄礼,虽为庶女,可丞相秦远之愿意操办她们自然没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迎翠话音刚落,便听门内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一众妇人顿时齐齐看向了林漪芳。 林漪芳更是又急又担忧,撑着病体的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了下去,好在被一旁的丫鬟扶了一把这才堪堪又站稳,也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对秦老夫人哀求道: “不……不会的……母亲,心怡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您一定要相信她啊!” “照姐姐这么说,房间里的人不是三小姐了?可这明明就是三小姐的闺房,除了她,还有谁敢在里面做这种私会外男的事情啊?”不等秦老夫人表态,柳氏便幽幽开了口,神色瞧着十分无辜。 林漪芳听了气得咬牙切齿,暗暗瞪着柳氏,这些年她可没少在柳氏手里吃亏,否则,也不会连掌家权都没了,明明身为相府主母,却要低头看一个妾室的脸色,沦为整个京都城的笑柄! “姐姐瞪着我做什么?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若姐姐当真不信,不如我们这就进去看看?”柳氏媚眼如丝,睨着林漪芳那张因为久病而泛着蜡黄的脸。 然而林漪芳嘴上说着不信,此时却也担心万一,听柳氏这么说下意识就挡住了房门,冲着柳氏怒喝道:“你敢!” 这一声竟然难得带了几分丞相夫人的气势,将柳氏唬得一愣。 “哼,她不敢,我敢!”秦老夫人将拐棍一跺。 身旁的嬷嬷立刻上前去要开门,林漪芳正要再哀求,却见不远处一道粉色的人影正往此处款款走来。 “心……心怡?”林漪芳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祖母?母亲?你们这是……” 秦心怡停在人群外不远处,一脸疑惑的望着一干女眷。 而众人猛地听见她的声音,再回头一看,也是纷纷愣在当场。 秦心怡在这里,那屋子里的那个又是谁? “你这丫头!你上哪儿去了!”林漪芳第一个回过神来大喊一声,那声音竟然凄切得很,好像母女两就此渡过了一场大劫。 “我在席间看祖母吃得不多,想起祖母平日爱吃荷叶糕,就想着为祖母做一点,刚刚是带人采荷叶去了,又见湖心的那片荷叶最是好,我却够不着,就想着回来找姐姐帮忙呢。” 秦心怡先走到了近前,对着老夫人仪态大方的行了一礼,随后才不急不缓的解释。 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是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秦蓁。 众人因着乍然间见到她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她说了这么一通,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是秦心如先恍然大悟,扶着秦老夫人的手一下收紧,抓了抓秦老夫人的衣袖,探寻着问: “你说找姐姐,为何来此处?” “姐姐喜欢喝我泡的茶,嫌今日前院人多,一直在我这歇着呢。”秦心怡笑着接话。 这话一出口妇人们终于回过味来,顿时炸开了锅。 “这么说……里面的人是秦大小姐?” “早看出那不是个安分的,想不到居然在自己妹妹的房间里做这种事情!” “就是!真不知羞!” “她那样的人,你竟还指望她知道羞耻为何物?” 若是秦心怡在里面,他们多少还会顾忌一点相府的面子,不会如此嘴碎,可京都城上下谁人不知,相府大小姐秦蓁是个最言行无状的,性情更是张扬跋扈,不但目无尊长,还成天舞刀弄枪,全无半分女儿家的仪态不说,更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这样的人,在京都又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哼!” 听着众人毫不遮掩的谈论秦蓁,秦老夫人又是一声冷笑:“开门!我今日倒要看看我们相府的嫡长女是个什么德行!到底配不配当我相府的人!” 那嫡长女三个字被她刻意咬得重了几分,说话间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林漪芳几眼,眼神犹如刀片! 而之前一直护女心切的林漪芳却只低着头,没了声,不但不敢还嘴,竟然还自主的挪动脚步,从房门前让开。 柳氏见到秦心怡后虽然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借此机会严惩秦蓁,让那小蹄子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倒也不错。 谁知房门一开,却见秦蓁好端端的坐在茶桌边,正气定神闲的为自己斟茶! 她肤如凝脂,杏眼微挑,眉宇间透着几分坚韧,如墨长发未曾挽髻,反而如男子一般扎成了高高一束,只插了一只木簪固定,未施粉黛的脸虽然稍显稚嫩,但却已经足够亮眼。 一身窄袖红衣穿在她身上不但不见分毫俗气,反倒称得她肤白胜雪,英姿飒爽,仿若巾帼女将!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正抱着什么东西弯着腰在床上扭动着,衣衫凌乱,腰带掉落在地,嘴里淫秽声不断,简直不堪入目…… “你们来得真巧,这茶还不算太凉。”秦蓁勾了勾嘴角,看着愣在门口的众人,眼底却是冷意肆然。 说着,又屈指将刚倒上茶水的杯子往前推了推,静静看着秦心怡说:“好妹妹,这茶的味道不错,你怎么也不喝点就走了?” 第3章 现在就给我滚 秦心怡脸色一白,怎么会不记得那壶茶里有迷、药! 可是,她不是已经喝下了么?为什么现在不是在床上受辱,反而看似毫发未损? “怎么?不敢喝?”秦蓁嘴角的笑意更浓,双眼犹如寒潭般紧紧锁着秦心怡,这个自己前世一心护着,甘愿为之背负骂名的亲妹妹。 在迎翠离开之前,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重生到了十六岁。 她记得,前世柳氏在这一天本想毁了秦心怡的清白,而秦心怡却不知怎么看出了计谋,反而将她骗过来喝下了带迷、药的茶水,加上后来迎翠交给那男人的媚药……即便她会些武功也险些没能逃脱。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遭,她才会遇见李修明…… 今天,她便要让秦心怡给自己一个解释,一个晚了一世的解释! 想起前世种种,秦蓁眼中的冷意更甚,秦心怡被她这么盯着竟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不禁拉着林漪芳的衣袖,期期艾艾的说:“娘……姐姐她为什么这么凶?” 这时候,被秦蓁气势所震慑住的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秦老夫人又是一跺拐棍,气势汹汹语气冰冷的说:“大小姐好大的架子,见着祖母亲娘竟然还不行礼!” “秦老夫人刚刚不是还说,我不配当你秦家的人么?怎么现在却又觍着脸来自称是我的祖母?” “你!你放肆!” 秦老夫人气结,这丫头平时虽然也不守规矩,可原来到底还是会顾忌她的身份,在她面前低头的,怎么今日一见,竟然像是变了个人,比从前还要张狂? “秦蓁!为娘便是这样教你的么?做错了事情还不赶紧认错,反而这样顶撞你祖母!”林漪芳见秦老夫人动怒,生怕又牵连了自己,赶紧由秦心怡扶着往桌前走了几步,好似这样才更能显出她的气势,更能让秦蓁害怕似的。 “做错事情?我做错什么了?”秦蓁问得悠然,心里却是冰凉一片,虽然早已猜到林漪芳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但却还是想听一听,她是不是当真会那么说。 “你还不承认!你可还记得这里是你妹妹的闺房!竟然敢在这里私会外男,做出这种下作勾当!你还嫌给相府丢人丢得不够?”林漪芳见秦蓁顶嘴怒火更甚,种种指责的话张口便来。 “敢问母亲,你何时看见我私会外男,又何时看见我做了下作勾当?”秦蓁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若你是清白的,又何必躲起来?这秦府上下,又还有谁敢带外男进后院?谁知道你是不是听见我们在门外,才赶紧穿好衣服等在这里,然后装出这样一幅与己无关的姿态!” “这么说,你是当真不信我了?”秦蓁嘴角的笑意终于彻底散了去。 说完,见林漪芳一愣,又接着问:“为何方才以为是妹妹在房中,你就敢拦在门前不让人靠近,口口声声说着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情,一片舐犊情深,可得知是我在这里后不但不加阻拦,反而张口就指责我,恶意揣度我?难道就只有妹妹是清白无辜的,而我就一定不会被人暗害欺辱?若是如此,那我大晋为何还要有律法,开庭审案又为何要拿证据?我倒是第一次见着,自己女儿出了事,亲娘不帮着遮掩澄清,没有丝毫信任,反而一句句的把人往火坑里推的……” 这番质问,她说得很轻,可含在语气里的痛意却很浓,只是,没有人能察觉罢了。 唯独秦蓁知道,她两世以来对母亲的期待,终是因为林漪芳刚才那番话而再不剩丝毫。 然而林漪芳却再一次被她激怒,扬手便要往她脸上扇去! “母亲,你可还记得,我也是你的女儿?” 秦蓁双眼一眨不眨,轻而易举的抬手握住了林漪芳的手腕,心中怒火滔天,痛意难耐,却终究不忍心多用半分力气。 林漪芳病了多年,身体经不住她折腾。 可是有些话,她今天却必须要问! 她之所以等在这里,之所以让迎翠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还故意给男人灌了媚药弄出声响,便是想看看,她的母亲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骨肉! 林漪芳瞪着秦蓁,眼底的嫌恶毫不掩饰,抽回胳膊挣脱了秦蓁的手,随后侧身转头不再看她,声音却是生病以来难得的洪亮。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自己不要名声,竟然还险些害得你妹妹也毁了清白!现在还敢顶撞我!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相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哈哈哈哈……” 可秦蓁听了,却是忍不住仰头大笑! 她笑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后竟然还不死心,非要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也笑林漪芳,笑这个可怜的女人,到如今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她的母亲,真的巴不得她离开秦府呢,即便,用她的清誉来换这个结果。 她原以为,自己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母亲不喜欢自己,可在关乎清白的大事上母亲总归会帮着自己的。 可是结果呢…… 她的母亲眼里只有妹妹,又哪里肯去顾及自己这个野种! 想到这里,她又转眼去秦心怡,这么多年来,她怎么可能不嫉妒秦心怡有母亲的呵护,有父亲的关爱。 可正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得母亲的喜欢,所以才想能通过保护妹妹让林漪芳另眼相待,然而…… 她万万不到,得不到母亲的关爱也就罢了,她的妹妹竟然会想要借柳氏的手来害她! “姐姐……你快些跟娘认错吧,快别笑了!” 秦心怡被她看得嗓子发紧,她还从来没见过秦蓁这么可怕的样子! 好在,娘亲一向是宠爱她的,而她也算是被算计的人,只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错?我有何错?” 秦蓁终于止住笑意,盯着秦心怡问,问完,忽然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当着门口众人的面,一把举起了一直握在左手手心的药包,然后看着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的柳氏问:“柳氏,你可认得此物?” 前世,她没有证据,也没抓住那个男人,即便后来弄明白个中缘由也无法向柳氏等人问罪,所以今天她特意留了些药。 “……大小姐的东西,妾身怎么会认得。”柳氏知道自己被拿捏住了把柄,更知秦蓁横起来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便只得做小伏低,一面悄悄瞪了自己身边的迎翠一眼。 这死丫头,做事情竟然这么不谨慎,迷错了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偏偏让这个祸害找到了证据! “说得好!想来柳姨娘每天忙着料理府中的事情,买媚药这种小事自然是不会亲自过手,不认得也很正常,却不知,你是否有这个自信,确定你手底下的人一定不会背叛你?你觉得,无极堂的账底上会不会留下你丫鬟的名字?而对你的丫鬟来说,是你给的那些银钱重要,还是她亲弟弟的性命重要呢?”秦蓁掷地有声,气势如虹。 第4章 这一掌就能要了你的命 话音一落,柳氏顾不得遮掩便下意识去看迎翠,而迎翠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跟着眼泪就吓得夺眶而出,哆哆嗦嗦的望着柳氏解释说:“姨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啊!而且,而且大小姐她本来就什么都知道,把我们抓了个现行,您还是赶紧给大小姐请罪吧姨娘!” 嗬! 想不到竟然是这个柳氏在背地里搞鬼! 众人一听,竟是惊得眼睛都瞪直了,想不到柳如云一个外室进门的也敢祸害嫡女!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你告诉我,我这就让老爷和老夫人为你做主!”柳氏愣了半晌,眼看着迎翠还要张口说什么,赶紧一脚踢上了迎翠的胸口,生怕她被秦蓁那恶妇一吓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迎翠挨了那狠狠一脚,直接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倒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柳氏见状,又赶紧跪下来去求秦老夫人:“老夫人,您可是了解妾身的,这么多年来妾身操持家事,可从来不敢在背地里做小动作,对大小姐也是极好,妾身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一定是迎翠那丫头被人威胁,一定是有人要害妾身啊老夫人……” 可柳氏越是声泪俱下,秦老夫人的脸色便越是阴沉,根本都懒得多看她! 想不到,这柳氏竟然会蠢到如此地步! 虽然她一向不喜欢正房这一枝,也纵容柳氏做过不少苛待正房的事情,可她怎么能为了害人竟然连相府的颜面都不要了? 如今事情败露,被人家逮个正着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如何为她遮掩! “祖母……孙女也不相信姨娘会这么糊涂……” 见秦老夫人一时半会儿不开口,秦心如也急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还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万分可怜的说:“孙女知道,姐姐一定不是故意要害姨娘,说不定是姨娘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姐姐不快,姐姐一时气急才会让迎翠这样污蔑姨娘……” “啪!” 秦心如话音没说完,便忽然听见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干脆利落得很。 众人寻声过去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那秦蓁竟然不知何时走回了桌前,一掌劈碎了茶桌! 而此刻,她另一只手上正端着刚刚那壶茶! “柳氏,我若要害你,不必做这种腌臜事情,只这一掌就能要了你的命!”秦蓁冷冷的盯着正围在秦老夫人身边的一双母女,看着可真是我见犹怜。 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被任何人的眼泪蒙骗! 说罢,她又看向了身侧的秦心怡,此时,秦心怡的双眼也是红彤彤的,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怕秦蓁来找她算账,和秦蓁的视线一触,她立刻便躲到了林漪芳身后,哪里还有从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要做什么?你吓着心怡了!” 林漪芳也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又挺了挺胸脯,挡在秦心怡跟前,竟仿佛连秦蓁的视线都会伤害到秦心怡一般。 只是,此刻的秦蓁却再也不会为了林漪芳心痛了。 她可以念及生身之情,不与林漪芳犟嘴斗气,也可以理解林漪芳的处境,理解林漪芳的偏心。 但是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一次次的为秦心怡背锅挡灾,不会再因为怕林漪芳不高兴就让自己受委屈。 今天,所有做错事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所以面对林漪芳戒备的目光,她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 “母亲别怕,我只是有些话要问问妹妹。” 说罢,又看向秦心怡,语气温柔却透着丝丝凉意,“妹妹,这壶茶我喝了后睡得极好,若不是迎翠他们把我吵醒恐怕现在还睡着呢,也不知,这茶里添了什么好东西?” “我……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秦心怡目光闪躲,根本不敢去看秦蓁的眼睛。 没想到她还要狡辩,秦蓁眼神一凌,正要发难,却听门外忽然有人朗声道: “既然你不知,那便让你的婢女来说吧。” 这声音是…… 院中众人本专注于看好戏,此时忽然被这道声音惊醒,立刻都扭头去看,秦蓁也蓦然抬眼望着院中。 只见人群之外,一人白衣如云,负手而立,偏偏俊逸如清风霁月,似谪仙下凡。 在他身后分明还立着四名护卫,一名婢女更被押着跪倒,但众人打眼望去却只能看见他似的。 “齐长玉……” 秦蓁呢喃着这三个字,心头哪里还有之前那些怒火,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她想起,前世被挖眼时秦心如说,齐长玉为了她起兵造反,被乱箭射杀! “世子怎么来了后院?”秦老夫人回过神,皱了皱眉,但眉眼里却不敢有不敬。 周围一众命妇也纷纷对着他欠身行礼,不敢直视。 这时候齐长玉还没承袭镇南侯爵位,但众人对他的尊敬却比面对王爷皇子更甚,秦蓁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奇怪。 “若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要合起伙来欺负我的世子妃?” 齐长玉淡淡睨了秦老夫人一眼,从容不迫,不卑不吭,一股无形的威压却自他身上散发,叫人心头一紧。 “您说,世子妃?” 秦心怡却顶着那压力开了口,双眼直直的望着齐长玉。 但齐长玉却的目光却只停留在秦蓁身上,旁若无人的往门内走去,一面解释说: “此番回到南疆,我与家父说起心仪蓁蓁,家父也十分欢喜,令我回京后便上门提亲,若是秦府不答应,即便求到圣上面前也得给他讨得这个儿媳。”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世子是瞎了眼么?怎么会看上秦蓁这个出了名的恶妇! 就连秦蓁自己都蒙了,她不是和宁国公家的夏衍有婚约么?而且,前世没有齐长玉来救她的这一出啊! 还有他说回南疆怎么回事?皇帝那么忌惮镇南侯的兵权,不是一直以养病为由把他留在京都为质么?怎么可能肯放他回南疆? 何况记忆中,秦心如及笄后不久就传来了南疆动乱,镇南侯殉国的消息,怎么齐长玉这话,竟像是他刚从南疆回来似的? “不知蓁蓁可看得上我?” 齐长玉终于走到秦蓁跟前,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一双桃花眼泛着浅浅笑意,恍如秦蓁记忆中的少年,但,却又有些不同…… 秦蓁猛地回了神,抽出自己的手悄声道:“你……你别乱说!” 他如今不过一个自身难保的世子,而她重活一世,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前世就已经害得他不得善终,今生她说什么也不能再拖累他了。 “既然蓁蓁不同意,那不如等眼下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慢慢追求?” 齐长玉倒也不在意,更无心去管自己刚刚说的话给在场的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冲击,转而看向门外的丫鬟,眼中笑意不再,冷声道:“陆离,把人带过来。” 于是刚刚变得暧昧的气氛顿时又充满了杀意,还因为齐长玉要娶秦蓁,秦蓁居然看不上而震惊的众人也纷纷回了神,看着陆离将那婢女押到了近前。 第5章 离开秦府 “彩、彩莹?” 好似现在才终于意识到齐长玉刚刚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秦心怡看见那婢女的脸后终于方寸大乱! “说!”陆离狠狠的将彩莹往地上一扔,随即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小……小姐……我,我被他们抓到了……他们发现了您没有去采荷叶……”彩莹又是惊慌又是愧疚,望着秦心怡低声开口。 “说重点!”陆离又是一声。 彩莹顿时哆嗦了一下,含着歉意的双眼深深看了看秦心怡,随后低下头老老实实交代说:“三小姐没有去给老夫人采荷叶,发现了迎翠姑姑往茶壶中放迷、药后就吩咐彩霜去请大小姐来,又让奴婢去采荷叶,好为她离席做借口,小姐是打算让大小姐……” “住口!” 秦心怡慌忙冲到门口,扬手就要去扇彩莹,彩莹不敢躲闪,一旁陆离却伸出佩剑,用剑鞘拦下了秦心怡的手,知道自家主子懒得和这等人废话,便提醒道: “三小姐,不管她说是不说,世子都有办法将你和柳氏所做的公之于众,你不必着急。” 原本秦心怡还恼怒着一个侍卫竟然敢拦她,可听见这话后却是心如死灰。 当今天下,谁人不知只要是齐长玉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可如今,他却为了秦蓁来对付自己一个弱女子! 她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巧妙了,即便被人看穿,也可以说是无意间让秦蓁喝了茶,自己也是受害者!怎么,会被齐长玉抓住了把柄…… “继续说。”陆离又对彩莹道。 “是……”彩莹赶紧应声,刚刚她可是见识过他们的手段,而且,如果她不说的话……那她一家老小恐怕都活不了! 于是在彩莹带着惊恐的嗓音中,众人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今天本是柳氏要害秦心怡,但秦心怡发现了,又将秦蓁叫过来哄秦蓁喝下了茶,等秦蓁被迷晕后便和婢女一起将人搬上了床,自己藏在院外不远处观察情形,等时机合适就出面来污蔑秦蓁早就与那男人情投意合,让秦蓁背上与人私通的骂名……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看着陷入恍惚的秦心怡,秦蓁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秦心怡笑了笑,此刻的她好生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高傲,瞥见立在秦蓁身边的那一袭白衣,只觉得心头嫉恨难耐,终于,她狠下心来抬头瞪着齐长玉:“世子,我知你是神使,你一句话就可以让万民生让万民死!可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威胁我的贴身丫鬟来污蔑我?” “荒谬,世子怎么可能在你这种人身上花心思,世子害你?你休得自抬身份!”陆离冷声斥道。 一众妇人神色各异,却也不敢在世子面前表露。 唯独秦蓁愣愣的看着齐长玉。 若不是今天这一出和前世一样,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生错了地方! 齐长玉什么时候成了神使?还……这么厉害? 然而不等秦蓁细想,秦心怡便大喊道:“世子不会,难道秦蓁不会吗?” 她一双美目通红,有泪水不断滚落,“京都城谁不知道她在相府不受宠爱?如果没有了我,她可不就是唯一的嫡女了么!说不定,世子就是被她蛊惑才会这样!” 秦蓁听了当即就笑了,“秦心怡,若我想你死,又何必护你这么多年,白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会儿她也没心思去琢磨齐长玉的境遇为何与前世不同,只觉得特别累,转头看了一眼神色纠结的林漪芳,叹息道:“母亲,今日之事我已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看在您的面上,我不与秦心怡追究,既然您不希望我出现在秦府,那我这就走了。” 不是她大度,只是她知道,秦心怡在秦远之那儿还是有些好感的,若秦心怡出了事,那林漪芳就什么指望都没了,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可怜人,而她回来,要对付的也并不是秦心怡。 但即便秦蓁心里通透,说完后也还是忍不住在林漪芳面前多站了一会儿,只是,林漪芳却只看着冲到门外的秦心怡,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秦蓁又张了张嘴,本想嘱咐几句小心秦心如,又觉得恐怕她不会相信自己所言,于是只得作罢,转头抬脚出门。 谁知刚走到门口,秦心怡竟然还不死心的拦住了她,恨意铺了满眼,“什么叫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与我追究?” “字面意思。”秦蓁面色淡淡的,“今后我便离开相府,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没关系了,不会来跟你抢什么,当然,也不会再帮你。” 秦心怡愣住,随即便被陆离拉开给秦蓁让路,可惜这时候她心里只有嫉恨,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秦蓁也懒得多看她一眼,抬脚就往院子里去,经过柳氏母女时脚步微微一顿,以睥睨的姿态盯着柳氏,沉声说:“你也好自为之,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真的可以胡作非为,若让我知道你还敢在背地里作祟,欺负我母亲,我一定回来将你碎尸万段!” “你……”柳氏被她盯得发懵,竟然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府中一切与你无关?” “秦府的事情我不屑与之有关,但我母亲永远都是我母亲,她可以不认我,我却不能忘记生身之恩,更不会允许你这样的跳梁小丑随意欺辱她。” 对秦蓁来说这并非愚孝,她只是不想亏欠任何人,既然林漪芳给了她一条命,那,不管林漪芳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她,她也终究是要将这条命,这恩情给还了的。 至于离开秦府,她更是求之不得。 这番话说得不轻不重,偏偏因为在场众人都被她和齐长玉的气势所震慑,落针可闻,于是这话也就自然被众人听得真切。 门内,林漪芳本扶着险些跌到的秦心怡,一时间也有些怔然,转头一看,那鲜衣怒发的人已经走出了好远,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老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齐长玉看着秦蓁的背影,转头看似随意的对秦老夫人说道,说完抬脚去追那让人心疼的丫头。 “你刚刚为什么对老夫人这么说?” 出了秦府后门秦蓁终于开口,她耳力极佳,自然听见了齐长玉的话,只是声音却有些嘶哑,像是有什么情绪忍了很久。 “因为你不放心你母亲。”齐长玉笑了笑,说着拉过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拥入了怀中,温暖的掌心随之覆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柔声道:“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第6章 他性情变化有点大 然而前世经历了那么多苦痛,秦蓁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即便此刻齐长玉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听着那温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感到十分安心…… 叹了口气,虽然有那么一瞬不想动弹,但秦蓁还是默默从他怀里出来,望着他神色认真的说:“齐长玉,谢谢你。” 不仅是今天,还有前世那没能说出口的谢意。 齐长玉微微一怔,紧跟着便听她老生常谈似的又开了口,“不过,婚姻大事你回头还是要记得澄清,别耽误了你自己。” 齐长玉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见他不说话,秦蓁叹了口气,“像你这种身份,那该得是知书达理,名门闺秀才配得上,我这样的臭名声只会给你摸黑,明白吗?” 虽然还没弄清楚齐长玉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但那些命妇的态度,还有秦心怡说的那番话想来不会是假。 在秦蓁看来,这一世齐长玉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有了保护自己和镇南侯的能力,而她要做的,可是扭转政局甚至扰乱皇室的大事,她又怎能再害了他。 “那蓁蓁觉得,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 这回,齐长玉终于有了些反应。 “我没想过婚配的事。”秦蓁无奈道。 “是宁国公府的夏衍,还是宁王李修明?”齐长玉追问,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秦蓁,眼底一片黝黑,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秦蓁瞪大了双眼,“我跟李修明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齐长玉挑眉,“你原来不是说京中男子的容貌宁王可排的上前茅么?之前还挺想去参加他组织的诗会。” “我、我当时瞎说的,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看上李修明!” 秦蓁气结,却又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重生的事情,只好这样糊弄过去。 “既然如此,你和夏衍的婚约也早就解除,为何不能与我成婚?”齐长玉却问。 “什么?” 这下,秦蓁又懵了。 她记得,前世夏衍是想要退婚来着,而她也没看上夏衍,结果还没等她点头,宁国公就冲到了相府,年纪虽大,可却老当益壮,一见夏衍提起棍子便揍,硬是将夏衍打得不敢再提此事。 最后,还是她瞎了眼爱上李修明,才又主动去找宁国公退婚…… 可怎么这会儿齐长玉却说她和夏衍的婚约早就解除了? “其实你若愿意与我成婚也是在帮我。” 齐长玉无视掉秦蓁的惊愕,抬手将落在她头上的那片花瓣摘了下来,拉着她上了一旁早就等候的马车,随后在她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解释说:“此番我回南疆救父又有建树,皇上虽然因为神使之说一直礼让于我,对镇南侯一脉却始终不够信任,若想要父亲平安,我需得让皇上觉得我胸无大志,想长留京都,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个女子天天与其相处……只是,我一向独处,认识的女子虽不少,能近我身的却唯独你一人,也只有坚持与你成婚,才能让皇上相信我是真的动了心,而你也可借我的势扫除祸患,你若成为我的世子妃,在大晋虽不说能横着走,但也不是一般人敢招惹的了。” “这么一来,我们就算是互相……帮助?” 秦蓁险些脱口说出利用二字,但看着齐长玉那张坦然的脸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正是。”齐长玉勾唇一笑,一抹精光在眼中一闪而过,“若你无意婚配,那这就更是上上之策。” 这么说来,似乎有些道理? 秦蓁暗想,没有亏欠,也可以保护齐长玉和镇南侯平安,这是她十分愿意的,只是…… “若我要对付的人不仅仅是柳氏她们呢?也许你会因此惹上很多麻烦。” “只要我长留京都,皇上相信镇南侯一脉没有反心,那不管我做什么都能安然无恙。” 秦蓁仍有些顾虑,但齐长玉却毫不在意。 这么一说,秦蓁倒是也想起来之前秦心怡说他一句话就能让万民生让万民死…… 真的好想知道这齐长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可秦蓁知道自己不能直接问,否则以齐长玉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看出她有问题。 “如此,我便当你答应了。” 齐长玉的声音又响起,秦蓁回神便看见他笑得温柔,嘴角的弧度看上去似乎格外满足,不等她再说什么,马车又停了下来。 陆离掀开车帘,公主府三个大字便印入秦蓁眼帘,齐长玉是长公主之子,回京后便一直住在这里,而公主府与相府相距其实不远。 秦蓁有些恍然,顿时也忘了那满腹的疑惑。 犹记得前世少时,她第一次翻墙误入公主府的情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可站在廊下的少年却披着厚厚的披风,手里捏着一块手帕,时不时望着天色咳嗽两声,虚弱得像是被风一吹就倒…… 前世的齐长玉是公认的病秧子,而今生…… 秦蓁回头正要去瞧,却见齐长玉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车,转身冲她伸出了手,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眉宇间的病气成了仿佛与生俱来的自信,眼眸灿烂仿若星辰,看得秦蓁失了神。 离开秦府,秦蓁一时无处可去,便同意齐长玉的建议先住进了公主府。 府内一切和从前别无两样,唯独后院多了一片海棠,各个品种应有尽有,此时正开得热闹。 “林岚,你们家世子什么时候喜欢海棠了?” 齐长玉说有事要办,秦蓁便自己逛了起来,身后跟着四护卫中唯一的女性,林岚。 “四年前世子大病初愈便吩咐种下了,这些海棠都由世子亲自料理,一直长得极好。”林岚毕恭毕敬。 照齐长玉的意思,今后她便是秦蓁的贴身侍从,也不知其他低等暗卫得知这一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毕竟四护卫可是千挑万选自幼跟随在齐长玉身边的人。 “姑娘可是觉得有不妥?”答完,见秦蓁望着海棠发愣林岚只得问了一句。 秦蓁恍惚着摇摇头,“没……” 她就是觉得齐长玉的性情变化有点大,前世他可是最讨厌花花草草的,反而是她爱极了海棠的潇洒粲然。 正说着,陆离忽然寻了过来,对着秦蓁垂首一拜,“姑娘,世子请您去前厅用膳。” “好。” 秦蓁点点头,抬脚就循着记忆往前厅走。 谁知刚从后院出来,就见管家刘伯领着一人穿过中庭去了前厅。 看着那人的侧影,秦蓁双眸微微一寒…… 李修明这时候派人来做什么? 第7章 拆了他家的房梁 “世子此去南疆大捷,宁王特意举办雅宴庆祝,还望世子能赏面参加。” 秦蓁靠近正厅,恰好听见李修明的幕僚陈思说了这么一句,不禁勾唇冷冷一笑,陈思可是他手底下现在最得力的一个,竟然肯派来请齐长玉参加雅宴,可见李修明现在已经急着要拉拢人心。 “知道了,回去帮我谢过王爷,到时我会去参加的。” 齐长玉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不咸不淡,反而是陈思,见齐长玉同意连眼神都亮了亮,又立刻对着齐长玉拜了拜,恭恭敬敬道: “世子放心,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说完,见齐长玉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两幅碗筷,似乎在等什么人,也就不再多话转身出了门。 刚踏出门槛,就看见一袭红衣的秦蓁抿唇笑着盯着自己,不禁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那晴朗的天色,眼底露出一股怪异来。 怎么这么好的天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这位,想必是秦大小姐吧?” 这京都城的消息一向传得快,眼下齐长玉求娶秦蓁却被秦蓁拒绝的消息已经传得漫天飞,陈思又并非平庸之辈,看着秦蓁的神色和她身后的林岚,自然猜出了她的身份。 “是啊。”秦蓁抱着胳膊端端站着,压根没打算客套,眉梢还挑了挑。 陈思嘴角抽了抽,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开。 秦蓁那阴恻恻的笑容也顿时散了,瞪了陈思的背影一眼,转头进了正厅。 “你去么?”齐长玉见她进来也不诧异,早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去啊,怎么不去!” 秦蓁说着,往桌前一坐,抬起筷子便要夹菜,不小心扯到了右手上的伤连眉头都懒得皱。 之前在秦府她虽然一掌劈碎了茶桌,震慑了众人,但现在毕竟武艺还不够精湛,内力也不足,到底伤了筋骨,回公主府后齐长玉已经着人为她上了药。 “嗯……这菜味道真香!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接连吃了几筷子,秦蓁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她在齐长玉跟前向来不讲究俗礼,此刻目光更是被满桌的珍馐吸引,哪里停得下来,却没注意到齐长玉听了她的回答后脸色暗了暗,一直没动筷子。 听见她这么一说才微微勾唇笑了笑,“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可不是好吃么!想不到公主府的厨子手艺居然变得这么好!” 秦蓁吃得快停不下来,一张小嘴上油乎乎的,却又不显得狼狈失态,反而可爱又自然,一旁四护卫之一的朱怀见了不禁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看秦姑娘吃饭也太香了,他下次一定要跟谢放换个班,不然这谁熬得住! 秦蓁说完又伸手去夹菜,却见齐长玉伸手帮她布菜,一直从容的面色忽然添了几分不自然,轻声道:“是我做的。” 秦蓁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她没听错吧?从来纤尘不染的齐长玉居然会做饭?她前世怎么不知道? “以后每天都可以给你做。”齐长玉说着,掏出手帕来为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粒。 秦蓁却下意识扯过齐长玉的衣袖闻了闻,还真有一股油烟味! “你……你……” 她想说,你怎么突然会做饭了,可又怕不好跟齐长玉解释自己怎么会记忆错乱,就只得愣愣的看着齐长玉。 然而齐长玉却温和一笑,“不必太感动,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谁感动了! 秦蓁咬了咬牙,算了,他这么想也好,自己还是不要解释了,否则越说越乱。 “不过……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雅宴那种场合么?”齐长玉一边布菜,一边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记得,她从前虽然说过想去参加宁王李修明的诗会,可到最后还是嫌文绉绉的没劲就打消了念头,怎么这一次这么笃定? “我又不是去吃饭的。”秦蓁吃着美食,想也不想就开口。 “那你是为了什么?” 交际么?可她和那些贵女们也明显合不来…… 秦蓁筷子一顿,笑了笑,“去看看李修明过得好不好。” 要是不好,那她就雪上加霜,要是好,那她就拆了他家的房梁! 对付李修明必须要尽快,否则等他羽翼渐渐丰满她再要动手就来不及了,虽然现在李修明还没害她,可前世李修明上位后不久就端了武安侯府,那些阴狠毒辣的招数她可是体会了不少,而武安侯府……如果秦心如前世没有说错,武安侯萧劲风便是她的生父。 所以她怎么能让李修明有机会亮出爪牙呢! 想到此,秦蓁脸上笑意更浓,齐长玉却默默放下了筷子,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转天一早,齐长玉进了宫跟皇帝说婚约的事情,秦蓁想起自己也应该筹备点势力,不能什么都靠齐长玉,于是和林岚一道出府转悠去了。 “这地段的铺子怎么这么冷清?” 看着对面拐角处的成衣铺,秦蓁面露疑惑。 “本来生意是不错,但三个月前缕衣阁开张,听说不但款式新颖,面料也都极其珍贵,京都的贵门便都被吸引了去,这铺子本来做的也是高档生意,自然被抢了风头。”林岚知无不言。 “想不到你连这些都知道?”秦蓁诧异。 林岚颔首,“我们虽为护卫,但也是世子的眼睛,京都城发生的事情我们多少都有些掌握。” “这倒也是……”秦蓁嘀咕一句,随后伸了个懒腰,双手往身后一背,大步朝着成衣铺走了过去。 缕衣阁是李修明的生意,明面上卖衣服,实际上是李修明暗探的据点,许多消息都从缕衣阁往来,前世秦蓁帮李修明做了不少事情,后来暗探网被皇帝察觉起了疑心,还是她在幕后重新靠缕衣阁支撑起来,因此对其中内幕颇为了解。 不过现在,她可不会再帮李修明了,而要瓦解李修明的势力,从暗探网开始也不错…… 站在成衣铺门口,秦蓁抬头望着招牌笑了笑,没等林岚反应过来就抬脚进门,扬声道:“掌柜的,送你个生意做不做?” 掌柜正趴在案头发愁,猛地听秦蓁这么一句,立刻来了精神,端着一张圆脸眯眼笑得恭维,“姑娘是想要成衣还是定做?自己穿还是送人?” 毕竟三个月来几乎没有进账,他为了春夏换季还进了许多料子成衣,这些可都是钱啊!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撑不过下个月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穿着还算有些家底的客人,他当然要把人留住! “我不穿,也不送人,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秦蓁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座,一边说着,打量起周围的料子成衣来。 其实这掌柜的眼光还行,就是实力不如李修明,搞不到那么好的料子和绣娘。 第8章 江州陆三娘 但掌柜听了秦蓁这话却迟疑起来,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生意?而且瞧着也不像多有钱的人…… 秦蓁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可以帮你赚得满盆满钵,条件是三七分成,我七你三,本钱你出,人我可以借你一个。” 掌柜的勉强笑了笑,“姑娘您若是闲着无聊不如去茶楼听听曲,我还要做生意呢。” “我知道你轻易不会相信,这样吧,我们先试一次,若你这次赚了再谈细的。” “额……这……”掌柜的本来不信,可看秦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感觉似乎听她一言也不会吃亏,何况,自己这三个月已经快把老底都赔光了,连伙计都遣散了不少…… “马上又到太后生辰了吧?”秦蓁睨着他的神色,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掌柜的点点头,可太后生辰和他的铺子有什么关系? 秦蓁冲掌柜勾了勾手,掌柜会意,下意识附耳过去。 “我会安排绣娘来你这做一件成衣送进宫去,等太后大喜你的生意也就来了。记得,用水烟绸的料子,衣襟裙角用羽丝绣上白色水仙,就按年轻人的身段来做。” 这短短两句话直叫掌柜惊得差点把舌头给咬了,听完哆哆嗦嗦的看了秦蓁一会儿,才小声问:“敢、敢问姑娘……是……是哪家的千金?” 怎么竟然动不动就敢去给太后送礼?还这么肯定太后能喜欢? 且不说太后能不能看得上水烟绸这等常见的料子,即便喜欢,那这把年纪了穿着也不合适啊! “你只管做就好,你这边有什么动静我都能知道,这礼送出去若太后不喜欢也和你没关系,若喜欢,那你这门槛可能就得修一修了。” 秦蓁一时也不好说自己到底是哪家的人,看掌柜惊疑不定,顺口安慰了两句。 “为何修门槛?”掌柜不解。 “我怕容易被踩烂。”秦蓁笑着起身,正要抬脚往外去,又说:“绣娘明天我请过来,不过你要帮我保密,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否则我可以等你彻底破产后直接买下这间铺子。” “哎姑娘请等一等!” 掌柜先是被秦蓁的气势镇住,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去追上秦蓁,有些为难的说:“这……羽丝线珍贵,虽然我店里之前也给贵客用过,但现在生意不好,实在所剩不多,不知您要请的那位绣娘活计如何?” “若没有那位绣娘,你就等着关门大吉吧。”秦蓁淡淡说了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掌柜一人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的背影。 不久,秦蓁逛累了,拐弯和林岚去了趟茶楼歇脚,开了个雅间。 说来汗颜,现在也只能用齐长玉的钱,不过很快她就能还的上,所以也不纠结。 “姑娘为何突然对成衣铺子起了兴趣?”对面,林岚一边为秦蓁倒茶,一边轻声问。 他们四护卫跟在齐长玉身边,也算是看着秦蓁从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加上秦蓁性格活泼开朗,私底下自然也和他们处成了朋友,不讲那么多规矩。 “现在离了秦府,自然要赚点钱傍身。”秦蓁闻着茶香,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斜眼睨着楼下往来的行人,不打算将自己要对付李修明的事情告诉林岚。 “可是,这法子能行么?”林岚有些担忧,又道:“若姑娘有兴趣经商,世子名下也有不少铺子,只要姑娘开口,世子定然会让姑娘参与。” “让我自食其力不好嘛?” 秦蓁叹了口气,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虽然现在到处都在传她和齐长玉的事情,但她还是不希望让齐长玉和她要做的事情牵扯太深。 于是林岚也就不再多言,浅浅一笑,为秦蓁奉上茶汤。 反正世子是太后的亲外孙,太后又一直心疼着世子幼年丧母,看见世子更像是看见了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若姑娘让世子去送,那不论是什么样的物件太后都会喜欢的。 而京中不少贵女都巴巴的希望讨太后欢心,若是太后看得上眼的东西,跟风的人还真应该不少…… 却不知,秦蓁之所以让成衣铺掌柜准备这件裙子,也是针对了李修明的。 “只是这绣娘又到哪儿去找?寿诞就在月底呢,又是羽丝线绣制……”林岚忽而又想起这一茬来。 “不急,先等着吧。”秦蓁漫不经心的说。 也算她运气好,刚刚意识到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就撞见了成衣铺…… 于是这一壶茶就喝了将近一个时辰。 齐长玉从宫里出来,手里却没得到赐婚的圣旨,行至宫门处便看见一直在马车旁候着的陆离三人,走到近前问,“蓁蓁呢?” “林岚早报了信,之前在街上转悠,现在在茗香居喝茶。”陆离答。 齐长玉点了点头,一旁谢放立刻掀开车帘请他上去,朱怀也坐好牵起缰绳,却问了一句:“世子,咱是回府还是上别处去?” 齐长玉上车的动作一顿,面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呆子,当然是去茗香居了!”谢放嫌弃的瞪了朱怀一眼,这个人,每天除了吃就是吃,连主子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齐长玉这才满意的上车,朱怀闭上嘴,委屈巴巴的赶车出了皇城。 行至茗香居附近,却见一家医馆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有人正在道谢。 齐长玉掀开车窗帘,打眼便瞧见了那抹靓丽的红。 医馆门口,林岚默默掏出钱袋来正在买药付钱,秦蓁身后立着一名怀抱婴儿的妇人,面容憔悴,衣衫破旧,连发髻都乱糟糟的,双眼还有些红肿。 “姑娘大恩,三娘永世不忘!” 林岚取了药递给那布衣女子,女子又要跪地道谢。 秦蓁见不得这种场面,立刻伸手扶了一把,“好了,别耽搁时间,赶紧回去给孩子熬药吧。” “可……”三娘闻言有些脸热,一时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怎么?没地方去?”秦蓁打量她两眼,心里明镜似的,却也不好让人看出来端倪。 三娘默默点了点头。 “那不如我先帮你找个地方歇下?”秦蓁提议。 这陆三娘可是江州有名的绣娘,奈何丈夫半年前突然病逝,她技艺出众又被人陷害偷盗,便被赶出了绣坊,加上克死丈夫的传言,江州城便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好不容易想起夫家在京都还有亲戚,就想着前来投靠,没想到孤儿寡母却没人愿意照料,孩子也生了重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才求到了医馆来。 前世这一天刚好是李修明送秦蓁回相府,路上撞见此事,李修明听说陆三娘会刺绣,便“热心”收留,之后缕衣阁的生意更是热火朝天。 而今天,秦蓁带着林岚喝茶就是在等她出现。 第9章 果然,吃一堑长一智! “这怎么好意思……您已经帮了大忙……”陆三娘这一次来京,可算是经历了好一番人情冷暖,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肯这样帮自己心里早就感激不尽,却又不敢太过贪心。 秦蓁弯眼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你就放心住下,真想感激就以后慢慢报答吧!” 这陆三娘是个耿直的人,交代给她的事情她都必定尽心尽力,秦蓁私心里也十分喜欢,便是今日没有成衣铺那一遭,她也是想着要来帮一把的,如今刚好凑巧,也算秦蓁得了个好报。 却还没等陆三娘答话,路边便又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名蓝衣女子掀开车帘,隔着人群望着秦蓁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秦蓁抬眼,便瞧见秦心如那张生得绝美纯净的脸,眼中含着三分好奇七分担忧,即便秦蓁已经知晓秦心如的真面目,看她这神色都不禁有些恍然,险些觉得她真如外表这般单纯无害。 “路过。”秦蓁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去,干巴巴的答了两个字。 谁知对面秦心如却下了车,一袭蓝衣被上午的阳光笼着,竟让她的身姿隐隐有几分朦胧之感,仿佛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 周围本来正看好戏的人见了,都不禁悄悄吸了口气。 “这是哪家的千金?竟然长得如此貌美!”有人小声嘀咕。 “恐怕是被藏在深闺的明珠,不然那些求亲的早就把家门槛给踏破了吧!” “我……我记得好像是相府的二小姐……” …… 众人注意力顿时都被秦心如吸引了去,一边悄悄谈论着,一边看着她走到了秦蓁跟前,乖乖巧巧的行了一礼,关切道:“姐姐昨日离府,母亲一直惦记,父亲也派了人出来寻,却不知……姐姐昨夜宿在何处?” 她双眼澄澈,嗓音柔和,身上除了寻常大家闺秀有的仪态之外还透露着一股人畜无害的柔弱之感,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而这,便是秦心如最好的伪装。 秦蓁笑了笑,前世秦心如顶着这样的神情可是没少骗她坑她,只是那时候她都没察觉出来罢了。 这不,面前这些围观好事者也立刻如了秦心如的愿,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这红衣女子是相府大小姐?” “昨天才听说她在自己胞妹的卧房里私会外男,被发现了还离家出走,想不到竟然夜不归宿!真是不知廉耻!”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啊!连自家长辈都敢污蔑威胁,她救那陆三娘不会是有什么私心吧?” 一时间,众人话锋一转,全都数落着秦蓁那些恶事。 原本觉得她出手救人还有些好感,此刻一听原来她就是相府大小姐,立刻便被秦蓁从前的那些骂名引导,猜测她救人是不是另有目的。 这些话落在秦心如耳中自然是满意,她之所以非要下车来“关心”秦蓁,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秦蓁昨晚一夜未归么。 这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可是会毁掉清白的大事! 但秦蓁听着却只觉得好笑,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秦心如身上,轻声道:“昨天我为什么离开相府妹妹你不是当场见到了么?既然相府不容我,那我自然寻了别的住处,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她才不相信林漪芳他们真的会派人寻找自己,否则陆离林岚他们早就来报信了!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帮三娘救孩子,虽然刚刚已经施了针,可熬药还得熬上一会儿,要是耽误了时间,这小家伙恐怕就要没命了! 偏偏这时候撞见了秦心如,她自然是干脆利落,答完就准备拉着陆三娘走。 “姐姐这话从何说来,相府怎会容不得你。”秦心如拦着她,言辞急切,可声音依旧婉转动听。 好一副整个秦家都被秦蓁冤枉,而秦蓁却还不识好歹的模样! “姐姐,你快快回家跟母亲认个错,别犟了,母亲身体本就不好,昨日你离府后,祖母也病倒了……” 秦心如说着就要上前去拉秦蓁的衣袖,秦蓁扫了她一眼,负手而立,躲开了她的手,随即冷声道:“是么?那这么说,你是出来请大夫的了?” “我……”秦心如瞳孔微微一缩。 她哪里是出来请大夫的,明明是宁王要邀请京都贵门子女办雅宴,恰好秦心怡因为昨日的事情受了罚得了风寒恐怕不能参加,而秦相自然不愿错过这个钓金龟婿的机会,于是便让她去缕衣阁做一身衣裳,好在雅宴上艳压群芳…… 谁知道在这遇见了秦蓁,她一时没忍住便过来了。 不过,秦心如的演技是一惯的好,很快便笑道:“不瞒姐姐,昨日姐姐离府后我已经赶紧着人请了大夫,不然恐怕母亲的病情又要失控了,今日是特意去大夫家中道谢的。” 那一瞬间的迟疑竟然没在她脸上露出什么痕迹,唯独秦蓁早有防备,察觉了她的心思。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又觉得这二小姐当真是心善,为了嫡母跑前跑后的,怪不得虽然只是庶女却比两个嫡女还受秦相喜欢呢,再反观秦蓁…… 自己生母生了重病反而离家出走,不闻不问! 当真是毒妇! “哦?是吗?”秦蓁却浑然没察觉周围人看自己的眼光似的,一张带着英气的俏脸上反而荡开了笑容,霎时众人只觉得眼前都跟着一亮。 既然你不让我走,那我只能让你赶紧滚了! 想罢,秦蓁明丽的杏眼微微一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睨着秦心如问:“可我怎么闻见妹妹身上有缕衣阁的熏香呀?” 她问得轻柔,可秦心如却顿时心头一紧!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去了缕衣阁?而且,这香味如此特殊,她又怎么认得? 秦心如觉得一定是之前就被秦蓁撞见,这会儿说起熏香只不过恐吓她罢了,这才勉强平息了些,又道:“太后寿诞便要到了,姨娘嘱咐我去为母亲和祖母做两件衣裳。” “是吗?柳氏可真是识大体,既然妹妹你这么想我回去,那我也总该做点嫡女该做的事情,不如,这就跟妹妹一起回缕衣阁,看看那两件衣裳的料子选得如何,花样要不要再改改?毕竟是太后寿诞,若穿得不合宜就不好了。” “姐姐,这便不必了吧?”饶是秦心如从小为了争得秦相喜爱,早就学得跟人精似的,此时也脸色也难免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若秦蓁去了,揭穿了真相,那她今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了?我可没有说你不会挑衣服的意思,只是你平日一向喜欢素净的,但那毕竟是太后寿诞,我去看看把把关也没什么吧?”秦蓁却理所当然道,说完,又冲着一旁好事的众人道:“你们这么热心,不如一起去瞧瞧?省得回头又说我欺负人。” 柳氏怎么可能会好心给林漪芳做衣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见识过了秦心如的狠毒,如今不论秦心如说什么,秦蓁都不会再被蒙蔽,反而是将她那些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吃一堑长一智! 第10章 污了世子清誉 话说完,秦蓁果然看见秦心如的脸僵了僵,似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知道秦蓁一向强势,若拿定了主意非要去缕衣阁,那她今日便是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没准还反而激怒了秦蓁,让秦蓁直接给拎着过去都是有可能的! 可若去了,她今天说的谎不就被大家发现了么…… 缕衣阁是什么地方,一件衣服便价值千金,饶是秦相位居百官之首,也因自己是一路从小官做大,家底不够殷实,轻易舍不得一口气买三件衣裳的…… “怎么?妹妹难道怕我弄坏了料子?”秦蓁又笑着问。 这么一看,这相府大小姐也不似传言中那么恐怖嘛,至少对庶妹还是很亲切的! 若换了别家的嫡女,那庶女可是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的! 围观众人于是也在等着秦心如表态,如他们这等寻常人可是从来没进过缕衣阁,若今日能沾沾光进去瞧瞧也算日后的谈资。 “秦二小姐!” 忽然,一声呼喊传入众人耳中。 秦蓁和秦心如寻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像是掌柜的人匆匆跑了过来,周围人下意识让路,于是此人便直接到了秦蓁和秦心如跟前。 那人见了秦心如,虽然还大喘着气也堆了满脸的笑,掏出手中的两张纸递给秦心如:“您之前走快了一步,这定做成衣的单据忘了收。” 秦心如一愣,下意识接过。 这不是缕衣阁的掌柜么?她定做成衣的单据明明已经收了啊,那这是…… “我家老板说了,您选的那两身衣裳一定能让老夫人和夫人满意,您就放心回去吧!”掌柜的又道。 天知道他忽然接到命令来送两张单据的时候有多着急,虽然缕衣阁就在前面不远,可也着实折腾坏了他这一身老骨头。 这边秦心如一时有些发懵,秦蓁却是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恐怕那李修明眼下就在不远处瞧着这里呢,不然这人又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如今皇帝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太子李修成有皇后一脉支撑,一直是顺风顺水,五皇子李修泽虽然没什么争权的心思,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德妃母家又是从军的,使得李修泽的拥护者也不少,反而是宫女所生的李修明,虽然前两年立了功,被封为宁王,但终究因为血脉问题不得皇上喜欢…… 这两年,也正是李修明想尽一切办法笼络权贵,为自己寻得助力的时候。 而秦心如是谁,虽然论身份配不上皇子,但却是秦相的心头肉,若李修明对秦心如示好,那秦相必然欢喜,早晚能为他所用…… 秦蓁心里清楚,前世若不是武安侯萧劲风得知她喜欢李修明,答应李修明若娶她便能得到武安侯府的支持,那李修明又怎么可能选了她。 不过,那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了。 当下,以秦心如的聪明,自然也想到是缕衣阁的老板在暗中帮自己,不免又为了自己的美貌感到得意,脸上却是挂着感激的笑容,轻言细语的说:“是我大意了,劳烦您跑了一趟,刚刚我姐姐还说要跟我去看看料子花样呢,怕我选得不够妥当。” 说着,双眼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秦蓁。 “大小姐您放心便是,二小姐冰雪聪明,一定不会有错的。”掌柜闻言又转头对秦蓁说道。 秦蓁见秦心如的狐狸尾巴都快得意得藏不住了,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李修明这么想帮秦心如那就帮呗,这两个道貌岸然的人还挺配的,正好以后让她一锅端了。 “既然掌柜都说了,那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盼着缕衣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呢。”秦蓁说罢,看陆三娘护着孩子眼中担忧,却又不敢插话,当即轻声对陆三娘说道:“走吧,我带你找住处去。” 这才是真正的母子情深吧…… 刚刚她在茶楼雅间可是看得清楚,陆三娘为了救孩子竟然当众下跪恳求,还说愿意一直在医馆做苦工还钱,奈何药费太贵,医馆的人也没什么善心,生生要将他们母子赶走,陆三娘护着孩子愣是没让孩子受一点伤,反而是她挨了好几笤帚。 陆三娘一早就听出秦蓁在被人针对,可她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秦姑娘会是恶人,见秦姑娘还顾虑着自己正为了孩子的病情着急,心中又是一片感激。 “姐姐今日还要在外留宿么?”秦心如见秦蓁要走,立刻问道。 说了这么半天,她想要的效果还不够呢! “我昨天就说了我离开相府不再回去,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看着孩子的脸色越来越差,秦蓁心里也烦躁起来。 她最烦和妇人理论,可偏偏她现在还不够强大,不能直接灭了仇人,只能徐徐图之,别提有多憋屈了! “可是……这样一来,姐姐你的名声……”秦心如小声说着,一副被秦蓁吓到的神色。 “我……” “她行得正坐得直,要那虚妄的名声做什么?” 秦蓁正要说“我的名声干你屁事”,却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了齐长玉的声音,抬眼一瞧,那白衣如云的人果然正往自己跟前走,她这才留意到,不远处那辆马车是朱怀在赶车! 好你个齐长玉,早就来了还不赶紧帮我,偏偏在一旁看戏! “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带三娘和孩子回去,孩子等着喝药呢!”秦蓁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齐长玉的肩膀,瞪了秦心如一眼。 若换做别的时候,秦蓁还是有这个耐心陪她的二妹妹玩一会儿的,但现在,不行! “我已派陆离去请了刘川,孩子一定会没事的。”齐长玉冲着秦蓁温和一笑。 “刘川!” 秦蓁听了顿时瞪大了眼,她怎么忘了,齐长玉之前身子不好,镇南侯从南疆请了名医刘川来照顾,只是这人颇有傲气,不愿长住公主府,反而自己在京郊开了一片药庐,有时顺手救治几个病人。 “三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刘川的医术天下屈指可数,我们先走。”她高兴的对陆三娘说道。 前世李修明虽然也救了陆三娘,可不久后这孩子还是夭折,就是因为李修明请的大夫医术不够精湛,而李修明……本身也不是为了救人,只不过是当初陆三娘情急,说自己绣工不错,会失传的技法,一定能赚钱还债,这才吸引了李修明的注意。 陆三娘一听也是高兴,抱着孩子就跟着秦蓁离开,有林岚跟着,又有齐长玉护着,好事者当然不敢再逞一时痛快而阻拦。 就连秦心如,脸色也黯淡了几分,见秦蓁朝马车快步走去,似乎没留意此处,这才叹了口气,劝诫齐长玉说:“世子身为神使,当知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您与姐姐的婚约还没定下便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是要惹人闲话的,恐怕,还会污了世子清誉,而且您昨日……没有实证就让妹妹的婢女说了那些话,指证妹妹骗姐姐喝下迷|药,险些失去清白,日后还不知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说不定,别人真会觉得是姐姐蛊惑了您,才让您不顾自己神使威严,去污蔑一个小女子呢……” 第11章 得多跟在蓁蓁身边 秦心如柔柔弱弱的说着,看似皆是发自肺腑的良言,可却一口气把秦蓁和秦心怡两个人都算计了,就连齐长玉,也难免被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污蔑了他人。 尤其还是受到秦蓁的蛊惑才这么做,若将来他还一味护着秦蓁,那便坐实了他被秦蓁蛊惑。 而秦蓁更是将他拉下神坛的罪人! 至于秦心怡,昨日后院发生的事情在相府的威压下好歹没有传出个具体来,不知情的只以为是秦蓁在后院私会外男被抓了现行,世子出面相护,还扬言要定要娶她过门,却没被她看上…… 如今听秦心如这样说了一通后,所有都恍然大悟,如果世子没被蛊惑,那相府的三小姐还真是蛇蝎心肠,竟然害自己胞姐! “我觉得多半世子是被蛊惑了,这京都城谁不知道相府大小姐一向没规矩,反而是三小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就是,三小姐怎么会去害自己的亲姐姐呢!” “我看也是,不然世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秦家大小姐!世子可是神使呢!” 周围的人心中立刻有了定论,一时间,看着齐长玉的神色也起了变化,又有习惯性的敬畏,也有忍不住的揣测,还有一些……同情…… 齐长玉面色微寒,怎会不知秦心如这番话的煽动性。 偏偏秦心如还继续说:“此话虽然有些无礼,但……依小女子看,世子还是暂时避开些风头,与姐姐少些来往比较好……” “既然知道无礼还说,看来你也没什么教养。”齐长玉平静的扔出这么一句话。 “世子您忘了,她的生母原来是个外室,林家失势后才终于进了门,她能有什么教养!”谢放在一边早就看得一肚子气,这会儿见世子都开口了,他当然得帮帮腔。 而这,也是一直梗在秦心如心头的一根刺! “可……可我从未害过人,对人也一直都守礼,若世子听不进去良言直说便是……又何必,又何必拿父辈做出的事情来羞辱于我……” 秦心如说着,一双美目也跟着泛红,眼看着就要掉眼泪。 周围围着的那一群人既好事,也没什么心机,见生得这样好看的人被两句话说得这样委屈,不禁都暗暗摇头叹息。 恐怕,世子真的被蛊惑了? 他们印象中世子可是最温和的人啊,怎么会这样…… “良言虽然逆耳,但却不会夹枪带棒,你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你两个姐妹说成了恶人,又岂能算得上良言?若你真有心相劝,便去劝劝你生母柳氏,让她少在后院生事,她前日在无极堂买的媚药可是禁药,别忘了蓁蓁手上还留有证据,若真查下去,柳氏可是要被下狱的。” 齐长玉说这话的时候看都懒得看秦心如一眼,说完,更是转身就走。 若不是怕这些围观的百姓真的误会了蓁蓁,他真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跟秦心如说! 看来,以后他得多跟在蓁蓁身边,不然以她那直性子怎么能辩得过秦心如这样巧舌如簧的人,若被激怒,当场将人给揍了,恐怕最后反而成了她的不是! “秦二小姐,你恐怕太小瞧世子了,要是没有证据,世子会出面指证么?与其在这里耍心机,不如回去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子,下次再敢污蔑世子和姑娘,小心陆离一剑戳穿你的头!” 谢放却还不过瘾,又吓唬了秦心如两句才巴巴的跟上齐长玉。 一边不忘感慨秦心如今日运气真好,要不是陆离去请刘川了不在,恐怕不等世子开口陆离就会气得直接动手! “去通知你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把秦相宠妻灭妾的事情散布出去,闹得越大越好,顺便把这十年来柳氏的所作所为都罗列一下,送到周大人手上。” 刚一踏进公主府大门,齐长玉不带温度的声音便响起,清清楚楚落在身后谢放耳中。 “世子这是终于要出手了?”谢放两眼放光。 “之前蓁蓁在府上,一直被这母女二人蒙蔽,我怕动了她们反而让她伤心,左右有我护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也就罢了,可如今既然蓁蓁已经看出了这些人的真面目,那便不必顾虑了。” 提起柳氏和秦心如,齐长玉的眸色又冷了几分。 “世子做得对!那些人就是不识好歹!”谢放立刻接话,好像被欺负的人是他一样! 齐长玉脚下一顿,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说再多好话该罚也照样要罚。” 谢放神色一变,顿时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不就是因为他没拦下李修明的人,让那个掌柜得了消息去给秦心如解围么! “我那不是害怕被李修明的人发现么……世子您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若是因为这么小一件事就让李修明察觉了我们的暗网,恐怕不是好事。”谢放低头,小声嘀咕着。 他不敢说得大声,怕齐长玉觉得自己在狡辩,而且他知道齐长玉能听得见。 说完,瞥见前面白靴一拐,循着药味就进了后院月门,紧跟着飘来一句:“关于蓁蓁的都不是小事,被察觉了只是你能力不足。” 虽然多年不吃药,可齐长玉对药味一向敏感。 于是谢放只得认命,先把事情吩咐下去,再自己去练功房受罚。 公主府海棠苑内,秦蓁正陪着陆三娘说话,一旁厢房的门关着,陆离和林岚候在门后,里面刘川正在为孩子施针。 齐长玉前脚刚踏进院门,厢房的门便同时被人从里面打开,刘川提着药箱出来,对着陆三娘点了点头,“病情已经稳定住了,之后好好调养按时服药就不会有大碍。” “当真?”陆三娘听得直接站起了身,满脸全是不可置信。 之前那医馆的人明明说……明明说就算有钱治病小宝也只能吊着一口气,以后会不会夭折谁也不敢保证! 可是现在…… “好啦,快去看看小宝吧!”秦蓁也站起身来,拍了拍陆三娘的肩,像是带给她力量一般。 之前聊天时陆三娘已经告诉了她孩子的小名。 “姑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后我一定做牛做马还报您的大恩!” 陆三娘回过神来,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秦蓁跟前,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声说着。 秦蓁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想拉她起来她还不肯,自己倒是越发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只好说:“其实是我有求于你。” “您有求于我?”陆三娘怔住,就这么跪着眼巴巴的望着秦蓁,满脸的不解。 秦蓁点了点头,有些汗颜,“我知道你是来自江州,是有名的绣娘,因为被人陷害污蔑才无处容身,只能来京都寻亲。” “姑娘您怎会知道这些?”陆三娘这下不迟疑了,倒是有些好奇。 第12章 海棠成精了 “你先起来。”秦蓁叹了口气,见陆三娘乖乖站起来,才胡编说:“我之前想做成衣铺的生意,就找人帮我寻访得力的绣娘,得知你会一种失传的手艺自然就留心了,没想到今天运气好,出门就遇见了你。” 一旁林岚听着不禁疑惑,姑娘您说谎都这么自然的么? 连她都要信了! “姑娘说的可是云绣?”陆三娘倒是不疑有他,一直为了生计和孩子愁苦的脸也终于舒展开来,原本还想着不知该怎么才能报答,既然自己对秦蓁来说有用,那便再好不过! “对,用云绣绣出来的水仙最是好看,我没记错吧?”秦蓁笑着说。 见陆三娘眉宇间多了一丝坦荡,当下也看穿了她的心思,恐怕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安心。 “是!云绣是最适合用来绣花草的,姑娘您以后要我绣什么只管说,我一定尽心绣得最好!”陆三娘点头,提起自己的手艺也恢复了些许自信,嘴角轻轻扬着。 “我会把你安排进城西的成衣铺锦秀楼,以后你在那里上工就是,工钱不必担心,一定够用。”秦蓁道。 这话一出,陆三娘立刻又赶紧摆手,“这么行,姑娘有大恩于我,我怎么能收姑娘的工钱!” “不要工钱,那你以后怎么养孩子,小宝还要吃药,你忘了?”秦蓁脸色一肃,说罢,见陆三娘有些恍然,索性直接拉着她往厢房走,“好了,快去看看小宝吧,一会儿药熬好了记得给他喝。” 那药是公主府的小厮在一旁熬着,刘川见了药材后还把药方调整了一下,眼下这副更适合小宝现在的身子。 陆三娘回头,本来还想跟秦蓁辩论工钱的事情,却见齐长玉在院门处立着,想起之前在医馆他也帮忙出面拦下了秦心如,于是便先进了厢房照顾小宝,不再耽搁贵人的时间。 这面,秦蓁也回头笑吟吟的望着齐长玉,她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了! 那笑容灿烂,身后是一片肆意绽放的海棠,她却比海棠还要明艳飒爽。 “小宝不会夭折了!” 齐长玉看她看得痴了,回神时她已经走到了近前,兴冲冲的嚷嚷了一声。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宝是你的孩子呢,这么高兴。”齐长玉脸上也终于又有了笑容,脸颊边的那一抹淡红也不知是被艳阳照的还是被海棠映的。 “因为我救了人呀!就很开心!” 秦蓁现在是真的开心,比找到了绣娘还要开心,说话时言辞神态也多了几分娇憨。 虽说她从来也不想害人,可是前世为了帮李修明,她也确实做过不少坏事,甚至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就连那些暗卫见了她都胆寒…… 如今重活一世,她虽然也有自己的谋划,但却绝不会再害无辜的人了。 这便是她和李修明的不同,前世,李修明没少为了那些不择手段的事情与她争执,也导致后来她渐渐淡出了他的核心势力,许多事情都不知情。 否则,武安侯府出事她也能设法相救。 “好,开心就好。”齐长玉看她这样高兴,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柔和。 此时,朱怀硬着头皮走了过来,低声说:“世子……” 秦蓁和齐长玉齐齐看向他,秦蓁是好奇,齐长玉的眸色却瞬间冷了下去。 “那个……”朱怀咽了口口水,“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就直接把人送到海棠苑了……那院子里的海棠被药熏了恐怕影响涨势,要不要……” 处理下…… 朱怀话没说完,只觉得他家世子的眼神都快下刀子了,于是后面几个字就生生咽进了肚子。 “好,那就你来负责料理吧,要是败了一朵就罚你一个月月钱。”齐长玉淡淡说道。 “世子,我哪儿会种花啊!”朱怀懵了,瞪着眼张着嘴,整张脸都愁苦起来。 然而齐长玉却直接牵起秦蓁的手往园子去了,愣是没多看他一眼! “你说说你,不会种花还瞎操什么心!”林岚走过来叹了一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谢放不是说我不懂主子的心思么,世子那么心疼院子里的海棠,日日精心料理着,海棠苑的这几株可是挑了最好的移植过来的,要是被熏坏了世子肯定心疼!我说这话提醒一下有错吗?” 朱怀心里憋闷。 林岚不禁摇了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谢放说的还真没错,咱们世子之前种的哪儿是花啊,分明是就是人!如今人来了,那花树就是被她连根拔起世子恐怕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别说被药熏一熏了……” 说完,同情的看了朱怀一眼,随后抬脚去追主子们。 留下朱怀顶着一张大黑脸,懵懵懂懂的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海棠。 难道海棠成精了? 另一边,秦蓁早早的就挣开了齐长玉的手,跟他一前一后的往后花园方向走。 “你若要经商我这里有许多铺子,不必你亲自去受累……” 齐长玉的声音冷不丁从前面传来,秦蓁直接用之前对林岚说的那番话一一应对了下来,那些说辞自然是没有错漏的,于是齐长玉只得点了点头,“既然是你想做的,那便放手去做就好,若有什么麻烦只管跟我说。” “经商的事情倒是没什么麻烦,但有一件事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帮忙……” 秦蓁的声音低了几分。 齐长玉脚步一顿,侧脸回头看着她问:“你要借刘川?” 秦蓁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开口才好,没想到他直接问了出来,而自己刚刚走神,又险些撞上他的脊背,于是便默默点了点头。 “我娘身体不太好,病了许多年,如果刘先生肯去看看的话,想来应该还有办法救治……” 越是往后说,秦蓁的声音越低,在齐长玉清透的目光中只想钻进地里去。 昨天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离开秦府,今天就放心不下母亲想带大夫回去,可不是没皮没脸的么,不过,秦蓁也习惯了,反正她做什么林漪芳都是不喜的。 但刘川的医术却没得说,就算被林漪芳再赶一次她也要带刘川去试试。 就是不知道……齐长玉会不会嫌弃她没骨气?愚孝? “好。” 一阵沉默后,齐长玉却点了头。 秦蓁不禁一愣,傻乎乎的张着嘴望着他。 “我知道你是不想亏欠,如果治好了她的病,你心里也就没什么挂碍了。”齐长玉浅浅一笑,眉目间满是温柔与疼惜。 但不多时又抿了抿唇,低声说:“只是婚约……今日太后身子不适,我的婚约是要她老人家点头才更好的,所以还得等段时间才能定下来,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第13章 她不走门 “婚约?”秦蓁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他们昨天达成了互助,日后是要成婚的! 见齐长玉眸色暗了暗,当即赶紧点了点头,“好,不急不急,反正我还想先经商玩一玩,成婚后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恩,大晋确实鲜少有贵族妇人抛头露面去做生意的,这么说应该掩饰得还不错。 但秦蓁说完,却听耳边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正以为自己忘记了约定让齐长玉不开心了,没想到却听这人一脸平静的说: “若是你愿意,莫说经商,便是从政我也能帮你,成不成婚都不会影响什么。” 于是秦蓁的双眼渐渐放大…… 她真的觉得齐长玉的性情变化好大,前世他可是一个做什么都很谨慎的人,就连去参加宫宴都要仔细琢磨到底穿哪一身才能既不抢了皇子们的风头,又不显得太病气,免得扫了宫里贵人的兴。 可怎么现在…… “怎么了?在想什么?”齐长玉关切问道。 秦蓁恍然摇了摇头,垂眼盯着前面的空地,轻声嘀咕说:“我在想你是不是连皇宫的房顶都敢掀……” “若蓁蓁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齐长玉笑了笑。 秦蓁倒抽一口凉气,抬眸看他说得认真,样子还挺乖巧,生怕他当了真,连忙下意识拉着他的袖子说:“不不不,我刚刚就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现在是神使了,不再是病秧子了,该你厉害!” “那蓁蓁是喜欢我做病秧子,还是喜欢我做神使?” “都、都好,都好,你好好活着我就高兴!” 秦蓁真想摸一把汗,但最后一句话却是发自真心,不过,看齐长玉那副单纯的样子,她还是不太放心。 于是林岚一靠近,就听见秦姑娘语重心长的嘱咐世子:要懂得藏拙,别被坏人利用坑害了,虽然是神使,但也不能为了满足私心胡乱预言云云…… 这还是林岚头一回见到有人嘱咐世子小心谨慎的,天知道,这些年来世子过得多么不容易,恐怕,也就只有在秦姑娘的事情上才会什么都不顾及。 但齐长玉却一直安安静静听着,也不嫌秦蓁唠叨,嘴角还始终挂着一抹笑,眉目温和得很,眼底像是藏了星子,不过那些星子最后都落在了秦蓁身上。 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为了她才成为神使,也是为了她,才让自己变得强大…… 转眼快到饭点,齐长玉又挽起袖子去给秦蓁做饭,秦蓁本想帮忙却被赶回了海棠院,于是秦蓁去看了看小宝的情况,得知服了药已经稳定下来,心头也是一松。 只有小宝的情况真正稳定了,她才好意思让陆三娘去锦秀楼,也才好意思将刘川借到相府去给林漪芳看病。 她记得,前世秦心如及笄后不久林漪芳就卧床不起,第二天早春不到便去了,而那时,她正为了李修明离京办事,连林漪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而她和秦心怡,也是自那时起渐渐生疏。 后来柳氏为了不让秦心怡挡秦心如的路,也设计让秦心怡重病,而她却被秦心如蒙蔽,轻信了柳氏母女,短短一年后秦心怡也病逝…… 虽然前世她后来也发现了柳氏的问题,想办法除掉了柳氏,可终究是换不回那两条人命了。 如今……秦心怡的事情她不会再管,但林漪芳却是要的。 用过午膳后,她便领着刘川去了相府,谁知刚一进门就撞见了秦远之,一见她,立刻沉了脸。 “你这个孽障,还有脸回来?” 秦蓁嘴角抽了抽,即便不知秦远之是自己的生父,她也早就对他没了期望,此时心境倒也平和,抱拳行了一礼道:“父亲,我带了名医来给母亲治病。” “你还有脸提治病?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从昨天起就昏迷不醒?”秦远之冷斥,他一直长居京都,不曾见过刘川,见秦蓁身后只不过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布衣男子,穿着打扮还不太讲究,当然不会把“名医”这两个字当真。 秦蓁听闻林漪芳昏迷心下一急,也懒得和秦远之理论,当即对刘川道: “刘先生,我先带你去西苑。” 刘川淡淡点了点头,他虽没和秦远之接触过,但光是望着他身上的气息就不太喜欢。 刘川治病可是要挑人的,若非本就一直受到镇南侯府的照顾,镇南侯这些年一直派人从南疆送稀有的药材给他,而他看着秦蓁也觉得讨喜,他恐怕一见秦远之的面就会掉头离开。 “你给我站住!心如已经请了大夫,你不准去捣乱!你既然决定离开相府,那以后就不要再踏进相府的门!”秦远之却不依不饶,立刻拦下秦蓁。 “你说秦心如请的大夫?”秦蓁的脸色微微一寒。 “若不是心如忙前忙后,你以为你母亲还能撑到今天?”秦远之理所当然,说完还冷哼了一声,斜眼睨着秦蓁。 秦蓁双手握成了拳,静静看了秦远之一会儿,随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刘川说: “刘先生,是我错了,不该带您进相府的门,您请随我来。” 说完,对刘川递了个眼色,身后刘川和林岚都有些狐疑,但她却已经抬脚往门外走…… “姑娘,你不是说你娘情况危急,可能有人下毒么,不去了?”刘川挑了挑眉,他虽然平时不爱多话,可也忍不住追问。 说话间,却见前面秦蓁停了下来,正好站在相府西苑方向的围墙下,随后扭头对着刘川咧嘴一笑。 刘川愣了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围墙,“这是……” “委屈刘先生了,相府的事情实在有些复杂,我这就送您进去!”秦蓁说着,恭恭敬敬的对刘川又行了一礼,“冒犯了。” 话音一落,刘川只觉得自己后衣领被人提了一把,紧跟着整个人就凌空而起! 感情秦姑娘刚刚是懒得理论,打算直接翻墙? 刘川刚反应过来,人已经落了地,面前秦蓁脸色显得有些吃力,身子轻轻晃了晃。 “姑娘?您怎么不吩咐我?”林岚随后落地,赶紧搀了秦蓁一把。 秦蓁摆了摆手,喘了口气后对刘川解释说:“西苑人少,只要我母亲和侍候的丫鬟不说,别人是不会知道我们来了的。” 刘川却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探脉之后眉头微皱:“姑娘,你的身体……” 第14章 刘川自叹不如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急,先生先看看我母亲吧。”秦蓁冲刘川笑了笑,心里感激,说着,也对林岚点了点头。 虽然她私心里也把林岚当成朋友,可刘川毕竟是她请来的大夫,若是让林岚拎着刘川翻墙恐怕更不妥当,所以只能咬咬牙硬撑了。 此时三人正在西苑附近的墙角,抬眼过去,只见西苑里有一名婢女正在熬药,再远一些才又有两名扫洒的婢女。 “那是我母亲的陪嫁姑姑,春燕,她是个实诚的,林岚,你去把那两名扫洒丫鬟敲晕。”秦蓁看着西苑附近的情形低声道。 虽然林漪芳才是主母正妻,可因着柳氏进门,秦老夫人和秦远之也一直冷落着她,所以连伺候的丫鬟都没几个,西苑也冷清得可怜。 林岚立刻领命施展轻功上前去,刘川见状,握着药箱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他自问性情也算桀骜古怪,做事不拘一格,但今日见秦蓁如此也是自叹不如…… “先生,请吧。”见林岚处理妥当,已经藏身至西苑院门附近,林岚这才对着刘川点了点头。 “好。” 刘川也不废话,跟着林岚就往院子里走。 春燕正专心熬着药,忽然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瞧,顿时愣在了原处,“大小姐?您……不是不回来了么?” “姑姑,我知道母亲病情加重,悄悄请了名医来给母亲治病,还望您能帮我保密。”秦蓁上前,握着春燕的手轻声说。 整个相府只有她一个人护过秦蓁,奈何只是一个陪嫁丫鬟,林漪芳不得势,她说的话便更没人听了,许多时候也不过私下劝慰劝慰林漪芳罢了。 秦蓁前世撞见过她劝林漪芳,而现在……却觉得她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昨日二小姐请了大夫来,只是夫人的病没什么起色……您是怀疑这事有蹊跷?”春燕聪颖,很快便猜测道。 秦蓁点点头,“原本不想偷偷摸摸的,可父亲不让我进门,我只得翻墙悄悄带人过来,姑姑,先看看母亲吧?” “好,好好,大小姐有心,夫人醒来知道一定会感到宽慰的。”春燕连连点头,一边说着就要起身将秦蓁和刘川请进屋内,却见刘川皱眉盯着炉火上的药罐。 “先生,这药有问题?”秦蓁也瞧见了刘川的神色,立刻问。 刘川沉吟片刻,“先进去看看夫人的情况吧。” 于是三人进屋,林岚则与秦蓁心意相通,在院外藏好为秦蓁放风。 走到屋内,药味更浓了些,苦得秦蓁忍不住皱眉,而林漪芳却躺在床上,似乎奄奄一息。 刘川大步上前赶紧搭脉,不等把完脉,立刻吩咐说:“赶紧开窗通风!” 秦蓁和春燕大惊,春燕本有些迟疑,但见秦蓁想也不想转身就去开窗也只得跟着帮忙。 等四周窗户都打开,转头回到床边却见刘川已经拿出了针灸包,正准备为林漪芳施针。秦蓁知道刘川施针喜静,于是拉着春燕去了一旁的耳房。 “小姐,这名医……可靠么?”春燕终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秦蓁点点头,“放心吧,在大晋,若要找出医术比他好的人只能去南疆碰运气。” 因为南疆山林纵横,常年湿润,许多稀有药材都只能在南疆找到,所以也自然吸引了许多名医。 “可是……二小姐带来的大夫却说夫人体弱,见不得风……”春燕的声音更小了。 难怪屋内的气息那么难闻,而刘川让开窗的时候言辞那么急切…… 回想起刚刚的情形,秦蓁面色冷了下来,“以后,她若再带人来说什么,你只管表面应着,千万别信她说的。” “小姐是怀疑二小姐……可您从前不是一直很相信二小姐么?”春燕诧异,随后赶紧止住声,又小心问着。 这些年林漪芳在相府过得不易,春燕的性子也越发沉稳谨慎,若是柳氏带人来,她断然不会轻信的,可全府上下谁不喜欢二小姐呢,都觉得那是个纯良无害的人啊…… “从前是从前,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些事情,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加上今天这事,我更肯定她一直都在伪装,所以给你也提个醒。” 秦蓁简单解释了一下,见春燕将信将疑的,忍不住问:“姑姑,有一事我想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春燕愣了愣,第一次见秦蓁这样严肃,不由得点了点头。 秦蓁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春燕的双眼,终于说:“我听闻,我是母亲婚前失身留下的,并非秦家血脉……” 话没说完,就见春燕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底满是慌乱和震惊,于是直接隐去了后面的话,问:“是真的,对么?”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这是谁造的谣!”春燕一惊,矢口否认。 然而秦蓁根本就没打算亲耳听她承认,毕竟,她是一直跟在林漪芳身边的人,即便秦老夫人和秦相知道,她也绝不可能承认,所以只要看她的反应就够了。 “我的生父其实是萧伯伯,对么?”于是秦蓁又问。 这下,春燕更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秦蓁的双眼太深幽,让她根本分不清这是猜测还是已经在别处得到了证实…… 秦蓁已然心如明镜,收回了盯着春燕的目光,敛着眼皮轻声道:“我不会去相认的,你也不必告诉我母亲什么,好好照顾她便是,我短时间内都会住在公主府,若有什么急事你直接来找我就是。” 春燕是个忠仆,前世林漪芳死后也一心护着秦心怡,但秦心怡自视过高,从来不肯听劝,反而被秦心如蒙骗,让春燕惨死…… 但现在不同了,秦蓁回来了,忠仆也该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这边两人说完话回到卧房,刘川刚好在收针,眼角余光瞥见秦蓁的身影,低声道:“是慢性|毒药,毒已侵入心脉,如果不治,明年必死。” “什么?怎么会……夫人,夫人的吃穿用具都是我亲自料理的啊!”春燕脚下一软。 她本就因为刚刚秦蓁问的那些话心绪不宁,此时又听刘川这么一说,饶是再小心谨慎也控制不住情绪,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巴巴的望着刘川。 却见刘川板着脸,目光淡淡扫过东面窗边放着的那盆紫幽花,接着道:“如果昨天开的药再喝上两天,体内毒素将被完全催化,让夫人暴毙而亡。” 第15章 可惜,她变了 此言一出,春燕直接跌到在地上,饶是秦蓁知道柳氏早已下毒,也不免脸色大变。 “这么说……她们是想趁着我离府,秦心怡又做错了事情,彻底置我们母女于死地……”她喃喃道。 很快想明白了究竟。 虽然她得到这次重生的机会可以扭转自己的命运,但也同时会改变身边人的际遇,比如林漪芳,明明应该明年早春才去世,秦心怡也不曾因为骗她喝下迷|药而受罚,但是因为她回来了,戳穿了秦心怡的心眼,自己也离开了相府。 所以,柳氏他们的动作自然也随之起了变化。 如果趁着昨日她和秦心怡在相府大闹,直接让林漪芳暴毙的话……不但她别想再回相府,秦心怡也会摊上一个暗害胞姐气死母亲的罪名! 而秦心如,则成了相府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女儿! “刘先生,过两日再进行解毒,您有几成把握?”秦蓁平复下思绪,看向刘川。 “毒不难解,只是经年侵蚀心脉,即便解了毒,这具身体也撑不了几年,而且最忌操劳动怒。”刘川答。 “小姐,既然知道夫人是被下毒,为什么不报官?”春燕在一旁却问。 虽然这么多年林漪芳一直忍气吞声的过了下来,可下毒却不是小事,她也知道相府没人会护着林漪芳,所以直接想到了报官。 “她们既然敢下毒,便必然不会轻易留下把柄,否则,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有看诊吃药,为何没有一个大夫察觉问题?此时即便报官,恐怕府衙的大夫也是瞧不出母亲中了毒的。”秦蓁冷声道。 刘川点点头,“不错,此毒毒性甚微,投毒之法也极为巧妙,若医术在我之下的必定看不出问题。” “那……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春燕慌了。 “姑娘若不想打草惊蛇,就日日用这药粉兑水浇花。”刘川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看着秦蓁。 秦蓁轻轻扬了扬嘴角,只觉得刘川果然是个妙人,单是听她说过两日再解毒便明白她不想打草惊蛇,随即对春燕点了点头。 递过药,刘川才解释说:“这药水可抑制花香散发,夫人闻不见花香体内毒素便会暂时沉寂下来,外面的药可以照常喝,但一会儿我会做一个香囊,把这香囊放在枕下,即可中和药性,两日内夫人不会有事。” “好,您做好香囊后我让林岚送过来给春燕。”秦蓁立刻点头。 她对刘川的医术是十分信任的。 可春燕却有些疑惑,忍不住问:“刘先生,这花是四年前相爷派人送来的,说是能安神助眠,难道在那之前,夫人就已经中毒?” 刘川点点头,“之前中的毒只是一个引子,体内毒素只有受花香影响才会起效果,至于昨日那位大夫给开的药,表面看是舒筋活络,中和气血的调理方子,虽然用药有些生猛,但也没什么大问题,可若遇上夫人这样的情况,就是催化毒性的夺命毒药了。” 也只有在说起病症和用药的事情上,刘川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秦蓁听了还好,毕竟这些事情前世她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经刘川一解释反而更是了然,只是又对刘川道谢。 春燕却气得紧紧握着瓷瓶,绷着脸转身就取了一壶水来,将药粉倒进去浇花,恨不得把一壶水全浇在花上。 “姑姑,你可知道昨天秦心如请的哪家大夫?”等春燕浇完花秦蓁才问。 春燕想了想,“只听二小……只听她说那大夫姓张,好像是同春堂的。” 本来她下意识要唤一声二小姐,可一想到秦心如很可能是下毒同伙,语气当即一变,也省去了尊称。 “好。”秦蓁笑了笑,想不到春燕还有这样暴躁的时候,但心里却并不轻松,拉着她的手叮嘱说:“姑姑,我们先走了,这两日母亲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让人看出你已经知情,我自会部署,将下毒之人抓获。” “小姐打算怎么办?您可一定不要犯傻,再去冲撞长辈了……”春燕下意识道。 在她眼里,秦蓁一直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子,曾经为了护着秦心怡和林漪芳,不但当着老夫人的面掀过桌子,还当着秦相的面打过柳氏,所以才传出了那样的恶名。 而这一次下毒的事情这么严重,依着秦蓁的性子,只怕她又要在相府大闹一通,惹得老夫人和秦相更不喜欢她了…… “姑姑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会抓到真凭实据再跟他们算账的!”秦蓁声音低沉了几分。 前世,就因为她办事太直接不顾后果,没少惹来骂名,也给了别人不少害她的机会,但好在跟着李修明那几年也学会了筹谋,再加上前世那些磨砺,她早已经不再是十六岁的性情了。 “可想好怎么处理了?要我帮忙么?” 公主府后花园里,秦蓁正躺在凉亭里发呆,齐长玉缓步寻了过来。 “那不然……你借我几个人?”秦蓁垂眼看着走来的翩翩玉人。 齐长玉笑了笑,弯腰拉过秦蓁的左手,不等秦蓁反应过来,一枚墨玉镯子就到了她手腕上,大小刚刚好。 “戴上这个,我的人你可随意号令。” “这是什么?”秦蓁摸着那上好的玉质,整个镯子通体黑色,在阳光下映出幽幽光亮,隐隐还有些透明,称得她的手臂更加白皙。 “信物。”齐长玉面不改色,也看着那镯子,似乎十分满意。 秦蓁没多想,爽快的点了点头,“好,我先借来用用,等以后我有自己的人手了再还你!” “不用……着急。” 齐长玉本想说不用还,但触及到秦蓁那纯粹的目光后便改了口。 “姑娘,香囊已经送过去了。”林岚忽然过来禀报。 因为有几味药必须去刘川的药庐取,所以秦蓁先自己回了公主府,让林岚跟刘川去了药庐,等做好直接送到相府。 毕竟林岚的轻功比她现在要好,不容易被人察觉。 “那边可有什么异常?”秦蓁坐起来,望着林岚问。 “柳氏已经得知您曾带着大夫回府,但被秦相赶出去的事情,我们走后,又派了人去西苑看过夫人的情况,但并没有什么动作。”林岚回答。 “好,很好。” 秦蓁点着头,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她的脾气还和从前一样大,被秦远之赶出家门一定会置气,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了。 可惜,她变了。 第16章 万事俱备 第二天早朝时,满朝谏官纷纷上奏,弹劾秦相私德不雅,宠妾灭妻,御史大夫周大人更呈上一份单据,悉数经年来柳氏种种罪状,就连前日柳氏给相府嫡女下药,意图毁其清白的事情也一并算在了里面。 晋帝震怒,罚秦相一年俸禄,着立刻回府肃清家事。 虽然宠妾灭妻是相府私事,可丞相位居百官之首,私德尤为要紧,若是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怎能让百官信服他可以处理好国事? 秦远之更是百口莫辩,宠妾灭妻是事实,那周大人又是林家故交,当年,秦远之还是一个小小御史时周大人已经是御史中丞,而林漪芳之父正是当年的御史大夫,后来秦远之借着林家的帮助仕途顺风顺水,一路赶超周大人,坐上了丞相之位,林家却失了势。 周大人心中更是早已对秦远之宠妾灭妻之事不满,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发难,如今有了证据,京都成又忽然传遍了此事,他当然不会再隐忍。 “想不到周大人竟然这么狠,当庭怒喝秦相,一点情面都没留。” 早朝上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落入百姓耳中,谢放也觉得这回差事办得不错,特意上齐长玉跟前回禀,眉宇间难掩得意。 此时齐长玉正陪着秦蓁用早饭,秦蓁听着笑了笑,“周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若不是他过于耿直,也不会反而被人赶超了。” “不过这样的人才更适合在御史大夫的位置待着。”齐长玉接了一句,顺手为秦蓁夹了菜。 秦蓁点点头,倒是有些好奇,“可这么多年来朝中也不见有人提起过相府的事情,怎么忽然这事就传遍了?” 谢放看了齐长玉一眼,见他面色淡淡的,于是也装傻道:“可能是前两日的事情闹开了,百姓们闲谈的时候顺便将柳氏的事情也拿出来谈论,一下子越传越广吧。” “蓁蓁,趁热。”齐长玉忽而插话,扫了谢放一眼。 谢放一个激灵,赶紧退下。 一时有些摸不准,主子是嫌他耽搁了秦姑娘吃饭,还是怪他不该在秦姑娘面前提这事? “不过母亲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也该让柳氏清醒一点了。”秦蓁忍不住叹了一句。 虽然林漪芳对她一直不好,可她记得,柳氏没进门之前林漪芳也只是冷淡她罢了,没有现在那么嫌恶。 而且,虽然林漪芳在婚前失了身,可并没有堕胎,所以她也觉得林漪芳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后来遭受了太多挫败,又一直对秦相抱有愧疚,所以对她的态度也不知不觉起了变化。 到后来,竟像是惊弓之鸟,只要秦相对她不满,便赶在所有人之前责罚她…… 吃过早饭,秦蓁回了海棠苑,见陆三娘正在给小宝擦身,便问了问小宝的情况。 “刚刚小宝已经醒了,出了一身恶露,刘先生说已经没事了,只要继续将养就能健健康康长大!”陆三娘见到秦蓁别提多高兴了。 “那可太好了,回头我再问问刘先生怎么给小宝补补身子!”秦蓁也笑着说。 “姑娘,这可使不得……”陆三娘听了脸色却变了变,很是不好意思的说:“药材本就贵重,刘先生这样的名医我也本是请不起的,小宝能得到救治我已经承了姑娘大恩,哪敢再让姑娘费心……而且……” “你要走?”秦蓁看陆三娘支支吾吾的,下意识猜测问道。 陆三娘点点头,“公主府这样金贵的地方,我们这种身份怎么能长住,既然姑娘愿意让我上工,那我定能找到住处养活好小宝。” “公主府这么大,房子这么多,你想住哪儿不行,而且你现在身无分文!”秦蓁皱眉,见陆三娘还要说什么,当即道:“我来找你也是有求于你,让你住你就住着,实在觉得亏欠那午后就跟着我去成衣铺,好好干活。” 本来秦蓁觉得陆三娘是不必这么早就去上工的,之前答应掌柜今日带绣娘过去也只是交涉几句,因为得衣裳制好才需要绣花,但看陆三娘这样子,要是不早点让她去干活她肯定是待不下去,所以秦蓁连说话的声音都严肃了一些。 果然陆三娘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想也不想就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干!只是小宝……” “小宝就留在府里,我会让人好好照料的,你下工后回来就是。”秦蓁当即宽慰。 反正公主府这么多人,细心的丫鬟也不少,让齐长玉挑两个来照顾小宝就是。 有秦蓁这句话,陆三娘当然放心,于是又安安心心待了下来,照顾着小宝,等下午出门前,又喂小宝吃了一些粥。 秦蓁等陆三娘把小宝哄睡了之后才带着她出府,临行前,还让府上丫鬟给她找了一身新衣裳穿着,原本落魄的妇人一下便显出几分韵味来,身上带着江州女子的柔美清秀。 成衣铺掌柜不成想秦蓁还真能带绣娘过来,陆三娘小试身手,当场用云绣绣法绣了一朵水仙,看得掌柜啧啧称奇,对秦蓁之前说的合作也有了几分信心。 “记得保密,太后寿诞之前不能让人知晓三娘会云绣。”看出了掌柜的心思,秦蓁立刻警告。 掌柜立刻傻眼了,“如今云绣早已失传,如果能传扬出去,权贵们知道我们锦秀楼的绣娘会云绣,岂不是都会上赶着来买衣裳?那可都是钱啊!” 虽然秦蓁之前说可以让他赚钱,可那得等到下个月去了,而他这生意,却是越来越差,万一下个月那事不成,他岂不真的得关门停业? “你也就这点心眼,难怪输给了缕衣阁。”秦蓁白了掌柜一眼,“实话告诉你,缕衣阁的幕后老板大有来头,你这小小成衣铺,他若想打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你不成名就先怀璧,迟早也是个死。” “那……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掌柜慌了。 “我自有计划,我和缕衣阁的老板有仇,但现在还不方便直接出面收拾他,懂了么?”秦蓁故意这么说。 掌柜听了一颗心虽说不是完全放回了肚子里,但也总算理解了秦蓁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于是连连点头恭送了秦蓁离开。 转眼到了第二日,按照刘川所言,林漪芳本该在今日午后暴毙,但相府西苑却安安静静的,一点异常都没有。 到了傍晚,秦心如终于又领着那位张大夫来了西苑,说是给林漪芳请脉,看看这两幅药下去效果如何。 第17章 拿下这庸医 春燕这两日心中原本煎熬,虽然她觉得秦蓁的性子不会说谎,不会胡乱害人,可是秦心如这些年也一直是乖巧柔弱的样子,哪里能和下毒这种阴损招数联系在一起。 可这会看见秦心如带人过来,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看出了点苗头,不过碍于之前秦蓁嘱咐过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也就垂着眼将秦心如请进了屋子。 张大夫默默把着脉,原本平和的眉头渐渐的越皱越紧,眼底露出几分古怪来,似乎对林漪芳的脉象感到十分诧异。 秦心如在一旁看着,心里虽着急想知道林漪芳的情况,但还是一直忍耐,反正短时间内秦蓁不会回来,多花一两天时间她也是等得的。 等林漪芳一死,秦心怡那个没脑子的只能任她宰割,到时候,秦府就是她和娘亲的天下,而她,也再不用被秦心怡嫡女的身份压着,终于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回禀二小姐,是夫人的身体亏空太久,虽然服药补了气血但一时间还是难以吸收,若施针将药效催入心脉今晚应该能起作用。” 又过了一会儿,张大夫终于收回手,对着秦心如提议。 既然敢当着林漪芳陪嫁丫鬟的面来看诊,他们之间说话也自然是有约定的,秦心如当即明白了张大夫的意思,表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来,淡淡点头,“如此便辛苦张大夫了。” 然而一旁春燕早知秦心如没安好心,听见张大夫这么一说,立刻也反应过来他们要做什么,下意识就想去拦,愣是死死咬着牙关才克制住没动弹。 大小姐说过,她自有安排…… 大小姐,你怎么还不来! “春燕姑姑,我知道你是关心母亲,但你也大可对张大夫的医术放心,毕竟是同春堂的老大夫了,一定能治好母亲的。” 秦心如见春燕一脸担忧的看着张大夫施针,还十分“好心”的出言宽慰。 春燕回神,看着秦心如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心里顿时满是冷意,但也明白如果此时被秦心如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下毒的事情,恐怕只会让林漪芳死得更快,于是只好勉强笑了笑,忧心忡忡的说:“夫人身子一直不见好,如今还要扎针,奴婢实在是心疼。” “哎……若我身边能有你这样贴心的人就好了……”秦心如也叹了一句。 做戏要做全套的,这是她娘从小教她的。 若不是因为从小被养在外面,她必须扮可怜博得父亲的怜惜,让父亲对她们母女念念不忘,她的演技又怎会如此纯青。 “外面怎么了,闹哄哄的?”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秦心如眉头微微一皱,柔声问向门口候着的两名丫鬟。 都是贴身侍候她的亲信。 两人听见动静也正往远处瞧去,只觉得有一大群人趁着夜色乌泱泱的走了过来,却隔得还远,看不清模样,彩春立刻后退几步前去查探,结果还没等她走出院门,就见秦蓁带着林岚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几人差点撞上。 “林岚,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秦蓁一脸震怒的模样,瞪了彩春一眼,随后才往里走。 谁知没靠近主屋,就见秦心如款款踏出了房门,见了她便兴高采烈道:“姐姐,你终于肯回来了!母亲的病情还没好转,我正请了大夫来给母亲施针呢!” “林岚,去把那庸医拿下!”秦蓁脸色一冷,看着秦心如的双眼怒火冲冲。 “姐姐这是做什么?”秦心如心下一惊,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可是……她们为此布局了几年,怎么可能让她发现端倪! “做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让开!”秦蓁冷斥。 说完直接越过秦心如大步朝屋里走去。 春燕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有了主心骨,此时见她进门,更松了口气,眼中隐隐含泪。 而林岚已经将那不会武功的张大夫擒住,床上,林漪芳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不太舒服。 “快些松手!若耽误了老夫施针,影响夫人病情你们就是罪人!”张大夫还嚷嚷着。 林岚见秦蓁进门,一脚就将张大夫踢到在地,不偏不倚恰好跪在秦蓁跟前。 “哼,影响我母亲病情?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个庸医是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在我相府行骗?”秦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杏眼里满是威压,浑身气势尽显。 明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愣是吓得张大夫打了个哆嗦,竟然不敢狡辩!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张大夫是我从同春堂请来的老大夫,很是德高望重。”秦心如也赶紧进来,解释了一句后吩咐说:“彩云,还不快将张大夫扶起来。” “是么?他是你请来的?”秦蓁话音一转,看着秦心如,眼底的怒意倒是消退了几分,却含着些许探究。 “这是自然,张大夫还为祖母瞧过头疼,连祖母都一直夸赞张大夫的医术。”秦心如面不改色。 “好啊,这张大夫还真是胆大包天,不但要害我母亲,竟然还敢害祖母!”秦蓁冷哼一声。 秦心如心头一跳,虽然一直觉得秦蓁来得蹊跷,不过,张大夫有没有害过老夫人她却是最清楚的,于是语气更缓和了几分,笑着仿佛开玩笑一般对秦蓁说:“姐姐这是从哪儿听的谣言,张大夫怎会害祖母?祖母昨日让张大夫扎了针,头当即就不疼了,今天气色也比往常要好……”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门外一声怒喝: “来人,快抓了这庸医!” 秦心如诧异,回头去瞧,刚好看见两名京兆尹府衙的衙役抬脚进来,一人一边提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张大夫就往外走。 府衙的人怎么会突然来此? 秦心如想不明白,下意识看向秦蓁,却见秦蓁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红衣,冲着她意味不明的扬唇一笑,“妹妹,既然人是你请过来的,那你也跟着走一趟吧。” “我……这是怎么回事?”秦心如被秦蓁看得心底发毛,可面上却满是不解和无辜。 门外,年过半百的京兆尹穿着官服背着手踏进来,一脸严肃道:“张冠林涉嫌故意毒害病患,顶着回春堂的名号四处害人,本官听闻他正在府上行医,立刻派人前来捉拿,等待查办。” 说完,又对跟在身后的府衙官医道:“快去看看夫人的情况。” 第18章 老夫人也中毒了 秦心如懵了,怎么也没想到张冠林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了! 而且,还把官医给引了过来! “大人,情况不妙!夫人体内似乎藏有毒素,此刻被张冠林施针逼入心脉,若是再慢一步必定毒发,恐怕,活不过今晚!” 官医看了林漪芳的情况后大惊,可却不敢妄动身上的银针! “那还等什么,快些把这针拔了啊!”京兆尹大急。 “不……不能拔,大人,我,我医术不够,恐怕拔了之后毒性转瞬就遍布全身,夫人的身体亏空已久,必定顶不住!”官医也很心急,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旁,秦蓁暗暗留意着秦心如的神色,见她听了这话后敛着眼皮似乎松了口气,心头怒火顿时更盛,但却不动声色,只转头对京兆尹说:“大人,公主府上有一名医,此刻正候在相府门外,若是他出手母亲定当安然无恙。” “快,快去请!”京兆尹立刻点头。 “大人,既然此处有名医帮忙,小女倒是想请大人让官医去瞧瞧祖母。”秦蓁有道。 京兆尹疑惑,“老夫人?老夫人身体有恙?” 前两日他家的夫人来相府参加秦心如的及笄礼时,老夫人不还好好的么? “小女也刚刚从二妹口中得知,祖母昨日曾让张冠林治过头疼,小女担心祖母安危。” 秦蓁话音一落,忽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人还没到,就叫喊着:“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您快带张大夫……” 那丫鬟说着正好瞧见了院子里被衙役押着的张冠林,立刻道:“张大夫?您怎么在这?快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头疼又犯了,比之前还要严重,都快疼晕过去了!” “大人?”秦蓁闻言立刻喊了京兆尹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老夫人啊!”京兆尹顿时回过神来。 秦心如见京兆尹匆匆忙忙就要往外走,本来以为自己不必跟着了,正盘算着赶紧去和柳氏商量,谁知京兆尹身形一顿,看了她一眼,“人既然是二小姐请的,那二小姐也跟着走一趟吧。” 秦心如的算盘当即落空。 也不知现在娘亲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柳氏这些年在相府做的全是铲除异己的事情,现在已是手眼通天,京兆尹突然带人来府上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之前西苑那边之所以闹腾,就是她手下的人在阻拦秦蓁和京兆尹的人往西苑去,谁知秦蓁身边的婢女竟然也是个练家子,一角就将她的人给踹翻,为秦蓁让开了路,来她跟前回话时还嚷嚷着疼呢! 可偏偏昨天秦相又为了那些陈年旧事当众斥责了她,罚她禁足思过,以至于现在她只能在屋子里干着急! 这边秦蓁与京兆尹等人一起去了秦老夫人的居所,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一声声的哀嚎,正是秦老夫人的声音。 京兆尹和官医一听连忙加快了步子,秦蓁默默看了身旁秦心如一眼,语气幽幽的,“怎么妹妹平时那么关心祖母,这会儿听见祖母难受吃痛也不着急?” 秦心如并非不着急,只是她着急的是张冠林的事情,至于秦老夫人……她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不过当着秦蓁的面她当然不肯露出马脚来,面上依旧和平时一样,语气柔柔的说:“我相信官医的医术,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官医了。” “好啊,那我也在外面陪你。”秦蓁笑着说。 刚说完不久,就见秦远之匆匆从书房方向赶了过来。 自从昨天被晋帝责罚,他回来后立刻就罚了柳氏,这两天在外也表现得十分谦和守礼,生怕再被那群谏官抓住把柄,刚刚虽然正为了朝堂上的事情发愁,听见京兆尹来了,老夫人又突然发病,他自然没有不出面的道理。 只是一见秦蓁,他脸上的急切立刻又变成了嫌恶,刚一走近就一扫衣袖瞪着秦蓁冷哼一声:“你这次又闹哪出?为何还要回府?” 要不是因为周大人,要不是因为林漪芳,他这两天何至于这么小心谨慎!他可是当朝丞相! 他就知道,只要秦蓁在府里,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父亲,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的毛病真的得改改了。” 秦蓁看着秦远之,心情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喊了一声父亲。 身世的事情虽然她已经清楚,但若要林漪芳和武安侯萧劲风的名誉不受损,她就不能改口,也不能和萧劲风相认。 “你这意思,还是我冤枉你了?”秦远之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这孽障口气为何如此张狂! “京兆尹大人就在里面,是非对错,还是留给大人判断吧。” 秦蓁淡淡笑了笑,反正局她已经布下了,懒得和秦远之争论。 话说回来,官医进屋后老夫人的叫喊声确实渐渐小了,现在里面竟然已经安静了。 秦远之纵有满腹怒火,一想到京兆尹也还是生生压了下来。 本来现在京都城就都在传他宠妾灭妻,任由妾室和庶女欺压暗害嫡女,满朝都在谈论他没有治家之能,若是又让京兆尹撞见他苛责嫡女,被嫡女顶撞,恐怕他还得被弹劾! 而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秦蓁会去让齐长玉请京兆尹的原因,她实在是不想听秦远之在自己跟前不断呵斥,也不知他一个文官是哪儿来的那么多力气。 一旁秦心如见秦远之忍耐着,乖巧的上前来为他顺着气,还出声轻轻安抚宽慰,没有一句不是在帮秦蓁说话,不但让秦远之更加怜爱她,也反而让秦远之对秦蓁更加嫌恶! 又过了好一会儿,京兆尹才终于缓缓从秦老夫人的卧房出来,脸色不太明朗。 “郑大人,家母情形如何?”秦远之立刻上前去问。 虽然他比较自傲狭隘,可也确实是个孝子。 “还好只让张冠林施了一次针,若多来几次,恐怕老夫人性命堪忧。”京兆尹皱着眉头,连见礼都忘了。 一时也想不明白张冠林这好好的同春堂大夫,怎么就忽然开始到处害人了? “大人来时说府上请到了庸医,还望大人一定严惩这样的恶徒!” 听秦远之这么一说,京兆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对丞相大人抱拳行了一礼,“职责所在,本官一定会仔细查办,不过,官医说老夫人身上所中之毒与夫人身上的毒似乎有相似之处,但老夫人中毒时日不长,还需再确认一下。” “毒?他竟然敢在本相眼皮子底下下毒?”秦远之惊了。 林漪芳中毒之事本就只有几人知晓,之前小厮去书房找秦远之也只笼统说了个大概,以至于秦远之只知道秦心如请到了个乱治病的庸医。 “若非大小姐发现这张冠林有问题,今夜……尊夫人就会毒发身亡性命不保啊。”京兆尹感慨一句。 第19章 在这儿等着他呢 秦远之听罢立刻扭头去看秦蓁,见秦蓁正抱着胳膊望着渐渐转黑的天色,一脸悠闲,当即心头疑云骤起,“你又不懂医术,怎么发现的问题?” “之前发现二妹妹请的大夫是同春堂的,我就私下了解了一下,但是父亲你又不让我进相府大门,我只能先跟京兆尹大人说了这件事情,跟着大人一起过来了。”秦蓁面不改色道。 “丞相大人为何不让大小姐回府?”京兆尹很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两日前上朝时丞相几乎被满朝谏官弹劾,京兆尹可是将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又听秦蓁这么说,自然回忆起那天谏官们说的话来。 秦远之脸一黑,“是这不孝女自己要走,心如及笄那日大人的家眷似乎也去了后院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京兆尹就想起自家夫人回府后悄悄跟他嚼的舌根,但看秦相一脸正色,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事情的真相,不免有些同情。 “大人您看,此处也不是审案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去厅里?”京兆尹提议。 “也好,就去正厅吧,免得吵到家母。”秦远之微微颔首。 于是一行人抬脚往前院正厅去,张冠林自然是被押着一起,只是他一直没怎么听见京兆尹他们说自己犯了什么事,于是也不知该怎么给自己求饶,一路默默跟着,倒是显得安静老实。 可一到正厅,听京兆尹说秦蓁告他今日恶意给病患下毒,险些毒死一名妇人后他当场就懵了。 反应过来后立刻冲着京兆尹嚷嚷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无恶意下毒之举!今日更是根本没有妇人来找我看病,秦大小姐这是污蔑!” “你胡说!如果不是我刚好认识刘川,带他去救了那名妇人,这会儿那妇人就死了!”秦蓁怒气冲冲的反驳。 “好,那秦大小姐你说,那是哪家的妇人?老夫倒要看看她的名字是否在同春堂的账底上!”张冠林的声音越发大了。 要是因为林漪芳的事情,那他没听见证词没看见证据,还不敢胡乱狡辩,怕越说越乱,可这莫须有的事情,他当然要为自己申辩! “我管她有没有在账底上!” 谁都没料到秦蓁竟然这么来了一句,连秦心如都是一愣,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我问你,如果你没下毒,那我母亲和祖母的体内为何会有毒素?刚才官医可是说了,她们中的毒很相似,而这几日只有你接近过她们!”秦蓁紧跟着又道。 张冠林心头稍稍一慌,不过很快就平息下来,他可没对老夫人做过什么! 何况林漪芳体内的毒也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于是当即瞪着秦蓁一通狂笑,怒斥道:“老夫可是正正经经治病救人!相府上下皆可为老夫作证!分明是有人投毒陷害老夫!” “那你可敢让官医当庭检验你的药箱?”秦蓁悠悠然道,嘴角含着一抹淡笑。 “有什么不敢!官医在何处?”张冠林听见秦蓁这么说,心头更加了无畏惧,虽然被衙役押着跪在地上,可小老头的气势却很足,一副蒙冤受辱的模样。 他药箱里怎么可能有毒药! 饶是京兆尹,见他如此自信坦然当下也有些迟疑,秦蓁见状,轻轻唤了一声:“大人?” 于是京兆尹立刻醒了神,扬声道:“去请官医。” 方才他们走时官医还在老夫人房中,也不知此刻老夫人情形如何了。 衙役立刻往后院去,但还没走多久,就见两道人影跟着官医匆匆而至。 “大人,方才我已与刘先生验证了老夫人和秦夫人所中的毒,两人中毒后表现的症状虽有些不同,可下毒手法和毒性却是一致!” 官医兴冲冲的踏进正厅禀报,虽已人至中年,可脸颊却红扑扑的,双眼泛着精光,炯炯有神得很。 全因刚才刘川几句话就让他醍醐灌顶,心里已经暗想若来日还能拜访刘先生自己的医术一定大有精进! “这么说下毒者很可能是同一人?”京兆尹捋着花白的胡须。 “正是,这刘先生原是南疆名医,医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经他指点绝不会有错!”官医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打开张冠林的药箱,看看里面是否藏有毒药!”京兆尹虽然对杏林名家不感兴趣,可也相信官医的判断,既然官医这么推崇这个人想来不会有错。 官医从进门就精神抖擞,此刻听了京兆尹的吩咐立刻接过衙役手中的药箱打开仔细验证。 想起之前刘川所言,竟是不看那些瓶瓶罐罐,直接取出了针灸包里还没用的银针辨识,随后,又让衙役取来一碗水,将银针放入水碗中,又将之前从刘川处得到的紫幽花花瓣一并放入水碗,仔细观察。 “刘先生,我觉得是这个味道。”官医端着水碗走到刘川身边,竟像个学生一般请教。 而秦心如,在看见那片花瓣的时候眼神就骤然一变,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搅着手绢…… 她终于知道今日秦蓁是要闹哪一出了! 难怪,难怪秦蓁会这么气定神闲! 然而此时她更万万不能开口,否则便是不打自招…… “确实是这性味。”刘川配合着闻了闻水碗里的水,一脸淡然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我的银针上怎么可能有毒!若是有毒,那岂不早就变色了!”张冠林却大惊失色,张口辩驳。 “你银针上的当然不是毒,而是药!这药性和紫幽花性味结合便是可乱人心智催人致死的毒药!”官医怒喝,说罢,又对京兆尹抱了抱拳,“大人,我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阴损的下毒之法,那毒药虽然不会立刻致死,但若长期被毒性侵体,只需刺激中毒者气血便可催发毒性,让人暴毙呀!” “好你个毒医!我女儿请你来府上治病,你竟敢毒害家母!” 官医话音一落,秦远之立刻拍案而起,一脚踹在张冠林胸口,简直怒发冲冠! 可张冠林很懵啊,他被踹了那一脚都没顾得上喊疼,过了一会儿后,才不可置信道:“不,不对啊,老夫人怎么会中毒?我真的只是给老夫人治疗头疾啊!” “这么说,你对我母亲做的并非治病?”秦蓁终于又开了口。 那声音幽幽凉凉的,不见丝毫怒气,却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灭了张冠林的希望…… 合着,这是在这儿等他呢? 第20章 对付的不是她 “大胆张冠林!还不如实招来!”京兆尹当即一声怒喝。 他从官多年,一看张冠林这神色就明白有鬼,虽然没有惊堂木在也仍是重重拍了手边的案几,吓得张冠林生生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去看立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秦心如。 “张大夫,让你招认下毒之事,你为何看我二妹妹?”秦蓁面色平静。 可这话却将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秦心如身上,秦心如眸色一紧,但好歹多年来已经惯于伪装,不过短短一息就抬眼望着秦远之,双眼满是无辜和惊恐,柔柔弱弱的说:“父亲,女儿知错,女儿不该轻信他人,险些害了母亲和祖母。” “二小姐!你怎么能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不是你让我给夫人催毒,让她近日暴毙而亡的吗?”张冠林哀嚎一声。 “母亲视我如己出,我怎会害她?”秦心如泪汪汪的,事已至此,她只能什么都不认,反正所有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她会下毒的。 想到此,她忙又望着秦远之,“父亲,您一定要相信女儿,女儿从小到大可是一件坏事都没做过,这次也是看母亲忽然病倒,关心则乱,才会引得坏人进府。” “心如不急,为父自然信你。”秦远之何时见过秦心如这般委屈,简直心疼得不行。 “女儿多谢父亲,即便今日真的被人冤枉栽赃,有父亲这一句话女儿死而无憾。”秦心如抽了抽鼻子,泪泫欲滴。 “大人!你们莫要相信她啊!秦夫人体内的毒素是经年累月积攒的,我只是被她找来催毒的,老夫人的毒更与我无关,我是真给老夫人治病啊,那紫幽花怎么去了老夫人那我一概不知啊!”张冠林见势头不妙立刻嚷嚷道。 “大人,我方才在老夫人枕中发现了紫幽花花瓣,应是这两日刚摘下来的,性味还在,而秦夫人的房中也有一盆紫幽花,据秦夫人的婢女说,那盆花已经养了多年,而秦夫人确实中毒已久,这几年夫人重病缠身皆与毒性有关,并非这两日促成的。”官医解释道。 “对呀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明鉴啊!”张冠林这会儿别提多感激官医了。 “秦二小姐,你可知道老夫人枕中的花瓣是从何而来?” 京兆尹沉吟片刻,知道多年前的事情恐怕不好细查,若要追究还是捡着老夫人的事情来查比较好。 “小女不知。”秦心如当即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林漪芳都还没死,秦心怡也没除去,她怎么可能会蠢到先去折腾老太太?这几年若不是老太太的默许和偏袒,她和柳氏怎么会这么快就在相府站稳了脚跟! “大人,二妹妹心性善良,可能确实不知情。” 秦蓁忽然开了口,听得秦心如和秦远之一愣,他们都以为今天秦蓁是来对付她的! 谁知接下来秦蓁又道:“但府中姨娘柳氏这几年一直掌管中馈,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柳氏安排的,或许其中有些蹊跷。” “传柳氏!”京兆尹想也不想就招呼。 心下觉得秦蓁说得可能有理,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娃,虽然出身不好,但风评极佳,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下毒害自己嫡母和祖母的人,反而是那个柳氏,林漪芳病重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她! 何况,之前他夫人还说过,秦心如及笄那天是柳氏要害嫡女,结果还冤枉秦蓁。 看着秦心如一直隐忍的脸色,秦蓁嘴角的笑意更加淡定了。 她今天本来也没打算找秦心如的事,毕竟秦心如的狼尾巴藏得太深,又有秦远之一心护着,她还不至于蠢到认为只凭这件事就可以扳倒秦心如。 可若除去柳氏,秦心如也少了一大助益,且短时间内不敢再动心眼,有了这时机,凭刘川的医术一定能让林漪芳大大好转,若柳氏直接倒台,等林漪芳重新掌家秦心如还想动手脚就难了。 “父亲,姨娘,姨娘应该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秦心如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已经想到秦蓁布下这么大的局,柳氏很可能不保,自己暂时安全,可她们毕竟是亲母女,若她不出来帮柳氏说话,反而引人生疑。 “等她来了再说吧……” 提起柳氏,秦远之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虽然他心里喜爱柳氏,但柳氏这次确实给他惹了大|麻烦,让他被满朝文武耻笑,何况,中毒的不仅是林漪芳,还有他母亲,若只是林漪芳也就罢了,可若她敢动母亲,他一定不会念及旧情! 而这,也是秦蓁的谋划之一,秦远之嘛,从小家境贫寒,全靠老夫人养活,母子两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可是个真正的孝子。 “姐姐……”秦心如在秦远之那碰了壁,转头正好和秦蓁的视线对上,见她嘴角笑意渐浓,索性咬牙哀求道:“姐姐,妹妹相信姨娘不会这么做……也知道姐姐救母心切,可,若、若真是姨娘所为,妹妹愿意代姨娘受罚,还望姐姐消消气……” 她明面上求饶,可却不着痕迹的将秦蓁这个苦主说成了得理不饶人的恶人! “大人一向英明,我可不敢左右大人断案。”秦蓁却面不改色,依旧气定神闲,一句话就将秦心如准备好的说辞给堵了回去。 言下之意,自然是听京兆尹的了。 “二小姐放心,本官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京兆尹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不久,被禁足了两天的柳氏随着衙役款款走来,一听京兆尹审问,自然矢口否认张冠林下毒和自己有关。 她虽然出不去,可这府里多的是给她通风报信的人,自然知道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大人明鉴,老夫人待妾身和二小姐一向不薄,妾身没有理由毒害老夫人,至于夫人,妾身刚刚入府夫人就已经病倒,妾身既然已经执掌中馈,更没有必要去害夫人。”柳氏又辩解道。 和秦心如的柔弱不同,柳氏反而带着几分精明,说话也大大方方的,一点不像是外室出身,可见这些年她在相府经受了不少历练。 “若是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你所为呢?” 柳氏话音一落,齐长玉忽然从夜幕中现身,不急不缓的抬脚进了门。 “世子?”秦远之脸色一变,“这是府上家事,世子来这作甚?” 第21章 让她留在秦府 “蓁蓁是我命定之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事。”齐长玉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当今天下,又有谁敢反驳齐长玉说的命定二字呢? 他可是神使! 一句话就能救万人于水火之中! 于是京兆尹看秦蓁的神色都顿时肃然了些,忙又起身请齐长玉上座,一脸恭维的问:“不知世子找到的证据是何物呀?” 齐长玉端端坐着,淡然一笑,“带上来。” 众人立刻往门口望去,只见陆离和谢放一左一右领着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入内。 “这是……”京兆尹疑惑,伸长了脖子去瞧。 “迎翠?”秦远之却冷了脸。 “你……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柳氏脸色骤变,再没了之前的坦然,脱口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又下意识掩盖改了口。 那日秦心如及笄,秦远之和老夫人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怎么惩罚她,只是罚了秦心怡跪祠堂思过,可她却不能容忍迎翠这样被人威胁就出卖自己的人跟在身边,于是早就将她打发了,不但如此,还派了这几年暗中养的打手跟着迎翠,让他们伺机将人除掉。 可现在,迎翠竟然好端端的站在厅里! “姨娘,我从您在府外时就跟着您,本来是一直念着主仆之情,即便那日说出您暗害嫡女的事情也是因为知道您不会出什么事,可想不到,您竟然会让人杀我……” 迎翠冷着一张脸,要不是世子派人救了她,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一缕冤魂! 柳氏脸色顿时一白…… 完了,迎翠不但活着,还知道自己派了人杀她! 可这些年她做的事情没少是经迎翠的手办得呀! “启禀大人,老夫人为何中毒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这些年来夫人之所以重病缠身,皆因为那盆紫幽花,姨娘为了暗害夫人,不但入府后就趁着夫人生病给夫人下毒,更蒙骗相爷,让相爷将紫幽花送给夫人,使得夫人病情越来越重!而这张大夫,其实与姨娘一直有私情……” “啪!” 柳氏忽然回过神来,一巴掌扇在了迎翠身上,气得伸手指着迎翠:“你!你!你这个背主的东西!竟然敢污蔑我!” 说完,又对脸色阴沉的秦远之道:“老爷,老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跟张大夫有私情啊!” 要是别的,她可能还有生机,可这事情被捅出来后…… “老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姨娘当初在府外就和张大夫有染,用紫幽花催毒的法子也是张大夫提议的!奴婢可以找到证据!”迎翠张口又道。 秦蓁看着秦远之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都要爆了出来,忽而恍然大悟道:“哦……我说呢,难怪刚刚事情败露,张大夫一口就要定是二妹妹让他做的这些,原来是有心护着柳姨娘,真是一片情深……” “来人!把这个恶妇给我拖下去!打断她的腿!” 秦蓁话音没落,秦远之忽然暴怒而起。 虽然女人不洁之事是他的逆鳞,是他生平最厌恶的事情,可毕竟柳氏多年照顾他也有情义在,他即便心头震怒,也还留有几分理智,可秦蓁这话一说他便再也克制不住! 他还轮不到一个野种来看自己的笑话! 对此,秦蓁只是勾了勾唇角,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父亲……求您饶了姨娘吧……姨娘她,她……” 秦心如倒是赶紧求饶,可这时候也不敢为柳氏辩驳,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 柳氏自然是最了解秦心如的,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是有意舍了自己这位母亲,心头的惊慌顿时化作失望,可也只能忍耐着,她毕竟为了秦心如谋划了这么多年,要是把秦心如搭进去,岂不白白便宜了正房! “休得再为她求情,立刻给我拖下去!”秦远之怒发冲冠,打断了秦心如的话。 “父亲,京兆尹大人还在呢,下毒之事不知大人是否已经查清?”秦蓁提醒了一句。 京兆尹刚刚也惊了,正琢磨着自己知道了这么隐秘的事情,以后会不会被秦相针对,此时听见秦蓁问话才惶惶然回过神来,看着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张冠林,和咬牙切齿闭口不言的柳氏,“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老夫人的毒确实不是我下的……还有大小姐之前说的那位妇人,也与我无关,我从始至终只害过秦夫人一人……” 张冠林气息不稳,神情悲切,只暗道自己糊涂,行医数十载,竟然被柳氏迷惑,成了她的利刃,即便后来想要脱身也被柳氏用私通之事要挟,不敢不继续下去……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二人给本官带回衙门,各打二十大板,下狱等候发落!” 京兆尹却不肯相信张冠林所言,当即下令,说完,又对齐长玉道:“不知世子还有什么补充的?” “审案是大人的事情,我只是带来证据罢了。”齐长玉温和一笑。 京兆尹感激的点点头,随后又看向秦相,本来也想问一问,不过见他脸色阴沉无比也就不去自找没趣了,当即带着犯人和衙役告退。 秦心如看柳氏被衙役扣押,到底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拉着柳氏的手不肯松,嘴里先是唤着姨娘,后来直接改口成了娘亲。 但柳氏却没有安慰她,只是等出了正厅,才轻声对她嘱咐: “替我报仇。” 秦心如一怔,下一刻,柳氏已经被衙役往前拖走了几步,母女二人的手也就此分开。 “好,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秦心如望着柳氏的身影,心里默默承诺。 想不到,看似只会横冲直撞耍耍威风的秦蓁竟然能有如此心计,过去,是她轻敌了…… 京兆尹一走,秦蓁也无意继续留下,跟着齐长玉一道就要离开,不料秦远之看着二人跟自己辞行,却问了一句:“世子当真决定要和秦蓁成婚?” 秦蓁愣了愣,见秦远之仿佛转瞬间就老了几岁,满脸沧桑,本以为他应该关心着秦心如和柳氏,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来? 随后却听身边的人坚定道:“长玉此生非朕她不娶。” “既然如此,世子更应注意她的名声,你二人尚未成婚便住在一起定然惹人闲话,不如,今日就让她留下,等你们何时成婚再搬去公主府也不迟。” 第22章 想想怎么改口 秦远之神色淡然,秦蓁还从来没见过他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巴不得把她赶走么? “秦相不必担忧,我不在意蓁蓁的名声,只愿朝朝暮暮与卿相伴,未来不论经历什么,我都会护她左右。”齐长玉却依旧云淡风轻,毫不迟疑便回绝了秦远之的提议。 门外,秦心如刚折返回来便听见齐长玉这番话,当即心头一紧。 如今齐长玉算得上是晋国最尊贵的人,若他一心偏袒护着秦蓁,那她要报仇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秦远之却只是有些探究的看着齐长玉,沉默片刻后挥了挥手,像是不愿再管此事。 随后齐长玉便牵着还有些愣神的秦蓁离开,门外秦心如见二人出来,立刻屈膝行礼,双眼垂着,一副乖巧模样。 齐长玉淡淡扫了她一眼,脚步一瞬不停。 “父亲,您真的相信迎翠说的话么?”等齐长玉和秦蓁走远,秦心如这才回到正厅,望着主位上仿佛累极的秦远之问。 “你心性单纯,很多事情不必掺和。”秦远之看了她一眼,虽然柳氏所作所为让他寒心,可这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对着她怎么都提不起气来。 “姨娘虽与张大夫是旧识,女儿也曾见过二人往来,可有父亲这样的人疼爱着,姨娘又怎会看得上张大夫呢……”秦心如叹了口气,仿佛感慨一般,“虽然有些事情女儿不懂,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怎么也无法相信姨娘会毒害祖母,大姐脾气一向耿直,心里从来藏不住事情,也容易轻信他人,这些年若不是祖母护着女儿和姨娘,恐怕我们母女早就在相府待不下去了……” “你是说……今日有人在帮秦蓁布局?”秦远之眸色渐深,脑中闪过一袭白衣人影。 秦心如一怔,“有人布局?”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有意引导,毕竟她可是秦远之心中最单纯无害的女儿。 然而秦远之心里却已经有了盘算。 两日前他因私德不雅被满朝谏官弹劾,今日又闹出了柳氏毒害正妻和老夫人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在打压柳氏,实际却是在暗示他治家无能! 而大晋又是一向最看重官员私德的…… 偏偏一向温和儒雅不掺和俗事的齐长玉又多次出面帮秦蓁,可那齐长玉是什么人,那是天子亲侄儿,是神使,还是镇南侯世子! 他怎么会看得上秦蓁! 除非,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好故意扰乱相府…… 秦远之当然不会认为齐长玉布局是为了秦蓁,反而是想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晋帝。 相府一乱,他的能力受到质疑,皇上先是责罚他,接下来,恐怕就是要收慢慢他的权了! 心里有了定夺,他看着秦心如的眼神就更加怜惜起来,招招手将秦心如唤了过去,爱怜的拍了拍秦心如的手背,“女儿,你放心,为父定不会让你娘白受委屈!” “女儿谢谢爹爹。”秦心如心头大定,神色却越发委屈,红着眼眶道了谢。 “明日宁王雅宴,你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让宁王对你另眼相待,知道吗?”秦远之又嘱咐道,双眼微微一眯。 既然圣上无情,那就别怪他择良木而栖了! 另一边,秦蓁和齐长玉并肩走在街上,华灯之下,两人一红一白,一人热烈,一人飘逸,明明不是同类的人,可站在一起让人瞧着却格外舒坦顺眼,好像一副古画般和谐唯美。 “你怎么会突然带迎翠来?”秦蓁问。 其实没有迎翠她也早就准备好了证据,不论柳氏怎么狡辩她今天都能让柳氏获罪的。 “我知道你懒得和人周旋,此番肯耐心布局抓张冠林个现行已经忍了许久,所以就带了人来,一举突破。”齐长玉眉目温和。 秦蓁双眼一亮,“知我者玉兄也!” 齐长玉怔了怔,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太后寿诞,我们的婚事也将定下来了,你不如想想到时候要怎么改口。” “为何要改口?”秦蓁眨了眨眼,她之前不是总叫齐长玉为“玉兄”吗,多有君子气概! 在她眼里,自己和齐长玉就是一对好兄弟,不论性别的那种! “哪有人会这样称呼自己的未婚夫婿。”齐长玉撇了撇嘴,眼神有些嫌弃。 “可……” 可我们不就是演演戏么,何必那么较真。 秦蓁心里想着,没等说出来,齐长玉就正色道:“要让人相信我们互相爱慕,就必须从根本上做出改变,否则,即便有婚约也无用。” “……好吧好吧,我回头想想。”秦蓁只好答应,虽然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回到公主府,陆三娘已经下了工,正在喂小宝吃药,连成人都觉得苦涩的汤药小宝却乖乖的喝着,见到秦蓁还笑眯眯的,虽然还不到一岁,但似乎已经懂得人情滋味,知道秦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小家伙,见着我这么高兴?”秦蓁也乐起来。 柳氏这次被下狱,即便秦心如有通天的本事,柳氏也得脱一层皮才能出来,她心情好着呢。 说着,伸手碰了碰小宝的小拳头,不料小宝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得意洋洋的晃了晃。 “姑娘是我们母子的贵人,小宝自然该认得。”陆三娘看小宝恢复得这么快心里也高兴得很,又越发感激起秦蓁来,她知道,这几天秦蓁都嘱咐刘川为小宝开了补充营养的药膳方子。 原本小宝还应该是吃奶的月份,可她一路折腾着来到京都,自己身体也不好,早就没有奶水,加上手里拮据,只能喂小宝一些米糊,不然小宝的病也不会那么重。 为此,陆三娘心里一直歉疚着。 “三娘也是我的贵人,只要你好好绣花,不久我就能赚到很多钱。”秦蓁坦然道。 “能为姑娘做事是我的荣幸。”陆三娘脸上的怅然顿时散了,眉眼里满是信心。 秦蓁又和小宝玩了一会儿,这才跟齐长玉一起离开母子二人住的厢房。 “我想让人暗中保护三娘。”离开海棠苑,秦蓁忽然轻声说道。 虽然现在锦秀楼的掌柜将陆三娘藏得还算妥当,可毕竟她每天都来往在锦秀楼和公主府,李修明可能不会对一个绣娘那么留意,但却会对公主府出来的人留意。 若让李修明发现陆三娘会云绣却不为自己所用,恐怕陆三娘会遇到危险。 而秦蓁又不放心让陆三娘带着小宝去外面住,怕小宝得不到好的照顾。 原本她说完后正想着该怎么跟齐长玉解释,没想到他连问都不问,直接说:“你自己吩咐就好,林岚他们会安排妥当的人。” 第23章 就这么想去么? 和齐长玉一起用过晚膳,秦蓁独自回到海棠苑。 在公主府里她要吩咐什么事情可以找丫鬟小厮,所以没有让林岚一直跟着,而是让林岚也抽空休息休息。 她对朋友一向都是很体贴热情的。 只是刚回到海棠苑就碰见了刘川,下意识问:“刘先生又来给小宝把脉?” 这情况不是已经稳定了么,按照刘川的医术不至于还需要这么频繁的把脉才对。 但刘川却说:“我是为了姑娘的身体而来。” 虽然刘川平时习惯独来独往,不好交友,但秦蓁他是欣赏的,又知道她得世子看重,他照顾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秦蓁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刘先生请随我进屋。” “姑娘可知,你为什么一旦动用内力就会气血翻涌内息不稳?” 进屋坐下,刘川直接发问,他记得,那天秦蓁说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这两日料想她也没什么心思去考虑自身,所以拖到现在他才过来。 “因为有人下毒,抑制了我的丹田气海,导致每次使用内力都会损伤自身。”秦蓁将自己知道的如实说出,难为刘川还记得自己的身体有异,肯这么晚了单独来找她一定也是出于对她的尊重,否则齐长玉早就知道了。 至于林岚,那天她就叮嘱过不要告诉齐长玉。 “姑娘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迟迟不治?”刘川皱眉,隐隐有些指责的意味。 秦蓁无奈笑了笑,不好说其实这是她前世武功一直无法精进,告诉齐长玉后,齐长玉让她去南疆找他才得知的…… 说来也有趣,前世帮她解毒的人是刘川,今生还是刘川最先发现这个问题。 若没有刘川,她前世也不会成为顶尖高手。 “若不尽快疏通丹田,你的武功便无法精进!”刘川又道。 “我知道,只是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先生这么说,是有法子了?”秦蓁只好笑着撒了谎。 但刘川却板着脸,没见过她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明明是一个习武的好料子,结果硬是被这症结拖得平庸。 “连续施针半月,将毒素从丹田慢慢引至右臂,放血排毒,在此期间不能动用内力,否则毒血会随着经脉运转,功亏一篑。” “那就劳烦先生了,回头我定会送上谢礼好好感谢先生!”秦蓁笑吟吟的抱了抱拳。 刘川白了她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秦蓁乖乖配合躺在床上。 在丹田之处下针引毒是极为凶险的,若不是刘川,秦蓁还不敢让别人来。 当晚,秦蓁难得睡了个好觉。 也不知是因为柳氏被抓了还是丹田里的毒素少了一些,第二日一早醒来,只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洗漱过后步入院中,只见林岚和谢放正在比剑,不禁有些手痒。 不过好在等毒素一清她就能继续习武了,这几日她一直顾虑着体内的毒素轻易不敢运气,见林岚和谢放斗得精彩,索性抬脚去了小宝在的厢房,抱着小宝一起看那二人比试。 小宝双眼亮晶晶的像黑葡萄似的,看得一眨不眨,时不时发出几声奶声奶气的叫喊,秦蓁耳朵虽然被吵得有些疼,可心里却高兴,愣是抱着小宝不撒手。 找来的奶娘也只好陪在一旁。 齐长玉送早膳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秦蓁和怀里的小团子一起兴奋的挥舞着拳头,心底不觉一软。 忽然觉得当初同意她照看小宝真是明智之举。 一旁,陆离看着在院子里乱飞的林岚和谢放,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斗得兴致正好,猛然瞥见齐长玉立在院门口,险些脚底一滑就双双跌到,赶忙收起剑来垂首立在一旁。 他们竟然打得差点错过早膳的时辰! 本以为一定要挨骂,没想到齐长玉却眉目含笑的走到秦蓁身边,跟没看见他们似的,扬了扬手里的食盒,“吃饭吧。” “小宝吃过了吗?”秦蓁立刻问向奶娘。 陆三娘十分乖觉,一向都赶早去上工,今天秦蓁又多睡了一会儿,不知道之前喂过小宝了没。 “已经吃过了,姑娘放心。”奶娘含笑回答。 秦蓁点点头,“那你带着他玩吧。” 说着,小心翼翼将怀里奶香奶香的小家伙送回奶娘手上,她本来还想试试喂小宝吃饭呢。 “你很喜欢孩子?” 吃着饭,齐长玉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秦蓁扫了他一眼,瞧不出来他眼底闪烁的是好奇还是什么,但还是如实答道:“还好吧……感觉小宝挺可爱的,主要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小孩。” 她和秦心怡相差两岁,秦心怡小的时候她也只是个小女娃,完全没什么印象,秦心如和秦牧就不提了,小时候一直养在府外。 前世她虽然和李修明成婚,可李修明从来没碰她,所以她也不曾有孩子。 “那以后可以多多接触。”齐长玉说着,眼底的笑意更浓。 秦蓁愣了愣,随后点头,“那倒是,小宝养在府里可不是能经常和他一起玩嘛。” 吃完饭秦蓁去找了刘川,好在小宝也需要照料,刘川顺势就住在了府里,既方便给秦蓁施针,又瞒下了她的情况。 得知林漪芳的病情已经控制住,秦蓁心下大安,借了本医书看了起来,刘川则在自己院子里晒着草药。 秦蓁看到不懂之处张口就问,刘川也奇了,许是性情相投,竟然知无不言。不知不觉就临近中午,齐长玉只好寻了过来,提醒秦蓁今日还要去赴宴。 “赴宴?什么宴?” 秦蓁正看得起劲,简直舍不得把眼睛从医书上移开。前世她吃亏就吃亏在不懂医术,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中招被废去武功,现在觉得结识了刘川简直是一大幸事。 “宁王李修明设的雅宴,那日你说要去。”齐长玉抿了抿唇,声音平静无波。 说完,只见秦蓁双眼一亮,将看上去爱不释手的医书往旁边一放,立刻站起了身,“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们这就动身!” 齐长玉眼神一缩,眼睁睁看着秦蓁兴冲冲的往院子外去。 随后就垂着眼睑不知看向何处,原本温润的唇角似乎抿得越来越紧。 “怎么不走?”秦蓁察觉齐长玉没动时人已经到了院门边,转身望着他问。 “就这么想去么?”齐长玉喉结动了动,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第24章 她来瞎凑什么热闹 “当然要去了!”秦蓁脱口说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却见齐长玉抿唇笑了笑,神色有些暗淡,抬脚跟了过来却不看她,只低声说:“走吧。” 秦蓁一阵莫名,总觉得齐长玉似乎有些不开心。 可一想到终于要见到李修明,她所有的心思就又放在了要怎么对付李修明上面,不久就将这一茬给忘了。 然而马车上,齐长玉见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时不时掀开车窗帘往外瞧,面上虽不动声色,双手却不知不觉握成了拳…… 终于来到宁王府门口,马车刚刚挺稳秦蓁就抢先跳下了车,结果抬眼就瞧见同样刚刚下车的秦心如。 秦心如今日还是一袭蓝色长裙,不过却比平日穿得要华丽得多,裙角翻飞,露出一截白色的雪云绸,仿若踏浪而行。不盈一握的腰上束着淡蓝色的腰带,腰带下坠着白色的轻纱,缓缓坠至裙边,更称得她身姿绰约,纤腰楚楚。 再看那一张略施粉黛绝美无暇的脸,饶是华贵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也丝毫不显俗气。 正是出尘若仙的绝妙佳人。 秦蓁心底叹了一句,眉眼含着笑意,“二妹妹,你也来了。” “三妹妹身体抱恙,我只好替她来了。”秦心如浅浅一笑,声音婉转柔美,屈膝对秦蓁行了一礼。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阵抽气声。 都说相府三小姐是京都第一美人,可今日一见二小姐,才知什么叫做天仙啊! 对这样的反应,秦心如十分满意。 就算她是庶女又如何,以前只不过是有秦心怡挡着路,她没有出席这种宴会的机会罢了,现在秦蓁主动离府,秦心怡又受了罚,在京都命妇手中更是坑害自己亲姐姐的毒妇。 只要她牢牢抓住父亲的喜爱,这次在宴会上再大放光彩,最好能结交上一些权贵,以后不愁没有展示她风采之处! “嗯,三妹妹病得真是时候!”秦蓁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盯了秦心如一会儿才抬脚往王府大门去。 秦心如咬咬牙,只得跟在了后面。 昨天才在秦蓁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今天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能忍则忍! 然而王府门房见了秦蓁却有些迟疑,低声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们王府好像没有给您去拜帖……” 宁王设雅宴,所邀请的客人他们都细细记下了名号样貌,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再说,来赴宴的手里都有拜帖,出示拜帖方能入内。 周围有认出秦蓁的此刻都忍不住轻笑,连拜帖都没有还瞎凑什么热闹! 而且,就算她手里有拜帖,他们也不相信宁王这样一个崇尚诗书,颇有文人风骨的人会邀请秦蓁这个大字不识的悍妇! 秦心如心头也是一乐,面上却楚楚可怜,有些着急的取出拜帖递给门房,“烦请这位小哥通融通融,这是我相府的大小姐,与我一同进去,坐在一处便是。” 门房一见秦心如顿时眼睛都直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当即连拜帖都不看就断定是王爷请来的人,直接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位姑娘请……” “等等!”秦蓁却忽然开了口。 周围的人俱是一愣,随即就听她说:“既然要拜帖才能进去,那你们怎么也不验一验,她到底是不是宁王请的人?” 秦心如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就听有人指责秦蓁说:“二小姐刚刚说了,是因为三小姐病了才代替三小姐出席,这本就合情合理!” “就是!自己没有拜帖还理直气壮!” “她可别说自己也是代替三小姐来的,否则真要笑掉人大牙,她恐怕连雅宴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在京都,或许有人不认识秦蓁本人,但却一定听说过相府大小姐的种种恶劣事迹,更知道她从小不爱文墨女红,偏好舞刀弄枪。 听说,还经常仗着自己会点功夫跟家里的长辈吵闹,简直是难登大雅之堂! “宁王说可以顶替他人来赴宴了?”秦蓁挑眉问。 其实按照前世她对李修明的了解,还有之前李修明让缕衣阁帮秦心如的事情来看,秦蓁相信,只要李修明见到秦心如一定会给她这个面子,说不定两人就直接交好蛇鼠一窝。 可秦蓁就是看不惯秦心如这表里不一的样子,哪怕没什么用,恶心恶心秦心如,让她早点露出真面目也是好的。 不然就凭她们俩现在的风评,秦蓁就算布再好的局,拿捏了再多证据,秦心如也有本事靠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反咬她一口。 门房先是一愣,随即一下反应过来,拿出刚刚从秦心如手中接过的拜帖,果然上面明晃晃写着邀请三小姐秦心怡赴宴,于是只好将拜帖重新递给秦心如,无奈道: “这……二小姐,实在抱歉,王爷设宴,从来都只有受邀者本人,及受邀者携带的家眷才可参加……您看……” 此言一出,周围本来还在嘲讽秦蓁的人听了这话后都安静了下来。 这……就有些尴尬了。 秦心如也没想到秦蓁说的话是真的,真的不可以代替他人出席…… 可就差这一步,她就真正迈入了贵子贵女的圈子! “那……不如姐姐和我一同回府?”缓了好一会儿,秦心如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进不去,难道秦蓁就能进去么? “她是我的家眷。” 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忽然想起,众人纷纷回头,恰好看见齐长玉拾阶而上。 门口有那么多人,可他的目光却只落在秦蓁身上…… 难道世子真的要娶秦蓁? “不知我是否能带蓁蓁参加?”齐长玉走到秦蓁身边,熟门熟路的牵过秦蓁的手,目光平静的看着门房。 这可是当今世上唯一的神使! 王爷之前交代过,只要他能来,他提什么要求都行! 今天来赴宴的不少权贵也是因为听说他会出席才收下拜帖…… “当然当然,世子大驾光临,小的们这就进去通传王爷一声!”门房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后赶紧恭维着请了齐长玉和秦蓁进门,另一名小厮立刻快步往府里跑去。 进门前,秦蓁有意回了回头,眉眼张扬肆意,目光和秦心如的视线相撞,嫣红的唇角当即弯了弯。 这是在笑她到了门口都进不去吗! 秦心如心头恼火,却仍旧憋着不敢流露出异样。 见她没什么反应秦蓁也不急,反正她早晚都会撕开这张虚伪的面具,这一次次挑衅留下的愤懑总会有一日爆发的。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 第25章 果然是马屁精 在场之人当中,虽然也有为了秦心如这么貌美的小姑娘无法赴宴而感到惋惜的,可毕竟宁王府的规矩在这里,他们即便有心相帮,秦心如也不是自家的家眷呀。 他们也更不可能像神使世子一样,直接拉着姑娘的手就说这是我家眷……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 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齐长玉一人能够随便说什么都没人敢反驳质疑了。 “二小姐,您看,要不要先回府?” 跟着秦心如来赴宴的彩云见大家都纷纷往里去,一时间门口只剩下秦心如,忍不住上前去轻声问道。 秦心如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点点头便转身往回走。 谁知走了没几步,她忽然一声惊呼,直接从高门台阶上摔了下去! “二小姐!”彩云惊呆了,紧跟着喊了一声,下意识就冲下台阶去扶秦心如。 “嘶……” 秦心如刚动了动左脚立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为了让自己受伤,她可是真的左脚踩右脚摔下来的!王府的台阶,可比相府的台阶级数还要多!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身后有人忽然快步走来,秦心如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儒雅的俊脸,头上玉冠雕着的盘龙隐约可以辨别,身上的淡金色长衫虽然看似普通,可却显得他贵气十足。 “二哥,怎么了?” 没等秦心如回神,又有一人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只马鞭,一边问着,顺手将马鞭递给了身边的仆从。 这二人一人温和儒雅,眉清目秀,一人神采飞扬,剑眉星目,饶是秦心如此前从未见过这二人,也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不过,她可不能认。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刚刚不慎从台阶上跌落,让公子见笑了……”她很快掩饰住心底的兴奋和惊讶,垂眸小声解释了一句。 “受伤了吧?我看看伤哪儿了!”后来的李修泽一听,说着就要伸手。 却被太子李修成一把拍开了手,“老五!你注意点分寸,怎能不顾男女之别!” 李修泽撇了撇嘴,“难道就这么干站着?你,还不把你家小姐扶起来!” 他一向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彩云心头着急,可却不敢乱动,带着哭腔说:“我家小姐的脚好像扭伤了,不能动,一动就疼!”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来帮忙,把这位姑娘送进府里去治伤啊!”李修泽当即冲着看愣了的门房嚷嚷。 门房的小厮们相互对视片刻,又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来的李修成,最终选择硬着头皮去叫人。 虽然王爷是说过只有家眷和本人可以进,但是……五皇子和太子的话,他们总不能不听吧! “姑娘放心,王府府医医术精湛,你的腿一定会没事。”李修成对着秦心如温和一笑。 秦心如只觉得如沐春风,垂眼点了点头。 他的温和与齐长玉的温和不同,不知为什么,秦心如总觉得齐长玉温和的表面下含着一颗冷漠的心,即便看上去也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却总透露着一种疏离凉薄的感觉。 但眼前之人,却是真正的温柔和煦,似乎怀着一颗纯净的仁义心肠…… 是了,太子有皇后和皇上庇佑,从小养尊处优过得顺风顺水,又一直以储君的要求来培养,一定学了不少仁义之道。 这样的人……应该很好掌控才对。 秦心如垂着眼,看似楚楚可怜,心里却已经下了好大一盘棋。 宁王府中,秦蓁正跟在齐长玉身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给齐长玉道喜,那些恭维的话好像说不完似的,一人一个花样。 而齐长玉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等人说完之后要么点点头,要么应对两声,不热烈,也不高傲,但就是没人觉得自己真能和他熟络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低了齐长玉一等。 以至于都不敢多看他身边的人一眼! 唯独一早和齐长玉见过礼的李修明,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也坐在齐长玉身边,时不时的帮齐长玉应付两句话,言语间也顺便笼络齐长玉几句。 既不显得自己有意恭维,保持了他的风度,又把好话都说了出来,自以为十分得体。 “马屁精。” 秦蓁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轻声吐出这么一句,暗暗翻了个白眼。 好在周围的人都忙着聊天,没人听见她这句话,只有耳力过人的齐长玉和李修明听见了。 李修明当然不会觉得她是在说自己,反而是齐长玉,忽然来了兴致,侧身过去靠在她耳边,悄声问:“你指的是谁?” 温润的气息扑在秦蓁耳根上,竟让她觉得心头有些发痒,愣了愣才用更小的声音也贴着齐长玉的耳朵说:“李修明!” 她知道李修明耳力好,也笃定这么小声李修明肯定听不见。 说完,身子往回坐时却清晰的看见齐长玉红了耳根,似乎半边脸颊都有些发烫,不禁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谁知她越是这么看着,齐长玉就越显得不太自在,哪儿还有刚才的从容不迫,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侧身过来问:“你看什么?” “明明是你先这么跟我说话的,我都没怎么呢,你害羞什么?”秦蓁脱口说道,满腹的奇怪。 齐长玉微微一怔,抿唇叹了口气,“蓁蓁……” 这口吻,七分宠溺三分无奈,听得周围女眷们耳根子都软了。 想不到看上去不染纤尘的神使竟然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居然在跟秦蓁撒娇! 偏偏秦蓁不为所动,眨眨眼一脸无辜。 她说的是实话啊! “坊间都在流传世子心仪相府大小姐,执意追求要与之成婚,今日一见,秦大小姐果然备受世子喜爱。” 一旁,李修明笑着调侃了一句。 若他不开口,那在场的人可断然不敢当着齐长玉的面谈论这些,但他一开口,其他人也就跟着恭维起来。 虽然秦蓁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悍妇,可架不住世子喜欢,既然世子喜欢,那他们为了哄得世子高兴,得到世子青睐,便是昧着良心夸秦蓁几句也无伤大雅!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 看自己一句话就引得众人效仿,李修明心里也得意得很,总觉得自己这话在齐长玉心里一定受用,而且如此一来,在场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和世子关系匪浅。 那么他的人脉自然也越来越广! 虽然古往今来还没有皇子比不过一个世子的,可谁让齐长玉和别的世子不同,是个神使呢! 谁知不一会儿,他却听见齐长玉又跟秦蓁嚼舌根说:“你说的没错,果然是马屁精。” 秦蓁一下就高兴了,嘴角扬起来露出一小段洁白无瑕的银牙,称得她双唇越发娇艳,明明不施粉黛,可她就是又英姿飒爽,又妖艳动人。 齐长玉心头一动,忽然想看看她身着红装的样子…… 第26章 秦蓁果然与众不同 可李修明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到底谁是马屁精? “太子到!” 门外忽然一声高呼,打断了李修明的思路,众人闻声纷纷起身来恭迎太子李修成。 “今日只是雅宴,不必拘束。”李修成面目和煦,笑着阻止了众人的行礼,打眼便瞧见了主位旁的一对璧人,忙快走了两步,眼中笑意更甚,“表弟在南疆大捷,今日才得了机会给你道喜,你可莫怪我前些日子偷懒,姑父身体可好?” “多谢太子记挂,家父在南疆一切都好。”齐长玉轻轻颔首,也弯了弯嘴角,相比面对其他人,目光稍稍温和了些许,露出几分亲近之感。 他本是长公主之子,太后嫡亲的外孙,太子又是皇帝嫡子,称他一声表弟虽然合情合理,却也是历朝历代中十分罕见的。 在场众人见世子周身的疏离感顿时褪去不少,似乎因为这一声表弟无形间与太子拉进了距离,不禁都暗叹太子聪明。 看看,宁王跟在齐长玉身边赔笑了半天,还不如太子一句话管用! 但秦蓁心里却清楚,太子并非为了拉拢齐长玉,而是心性所致,即便前世齐长玉处境尴尬,太子也一直唤他表弟,还没少帮他。 只可惜,太子品行过于仁厚,不但善良还重情重义,虽然课业学得好,却并不善于谋略布局,反而因为过得太顺畅容易轻信他人。 而这样的人,若没了依仗在皇家只能任人宰割。 前世李修明就是踩着他的尸身上位的…… “这就是你天天进宫去跟皇祖母和父皇提的秦大小姐?”李修成和齐长玉又聊了几句,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秦蓁身上,虽然打量着,却十分谦逊礼貌,不曾让人感到丝毫不适。 齐长玉笑着点点头。 这几天他确实经常入宫,为的只是快些让太后同意这桩婚事。 奈何他是太后最上心的后辈,加上柳氏故意传出秦蓁种种恶劣事迹,饶是太后再心疼他惯着他,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 “果然……与众不同!” 李修成见秦蓁仿若男儿的打扮,身上一丝女子柔弱之气都没有,憋了半天,还是尽心的夸了一句。 好在虽然穿着有些怪,但模样生得好看,神情也坦然自若,不像普通人,应该不是个怕事的。 李修成心里叹了一句,估算着太后能答应这桩婚事的可能性和秦蓁的承受能力…… “多谢太子夸赞。”秦蓁似乎看穿了他在琢磨什么,笑着应了一声。 那声音脆脆的,不卑不亢,带着几分欢喜,虽然没行礼可却也没有不敬之意,不但让人挑不出错,更显得性情直爽,格外好相处。 “哪里哪里……”李修成有些心虚,他一时间确实只能想到这么个词。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李修泽,见秦蓁一身窄袖红衣,打扮得干净利落,不禁心生好感,双眼亮了亮,张口问:“早就听闻秦姑娘自幼习武,还被武安侯夸赞过是个好苗子,今日一见果然根骨上佳,不知道改日有没有空,我们比试比试?” 李修泽是个武痴,和李修成的关注点完全不同,又对武安侯萧劲风格外崇拜,武安侯前两年回京说的一句话他愣是记在了心里。 只可惜秦蓁一向懒得交际应酬,又被秦府上下冷落,宫中设宴她从来不曾参加,都是秦心怡跟着去,所以他一直无缘相见。 “好啊。”秦蓁脸上笑意更浓。 李修泽的性子她一直是喜欢的,能文善武却又与世无争,只在自己那一方天地便可活得肆意潇洒。 前世,她得知李修明要对付李修泽时还和李修明起了争执,认为这样的人不会对李修明造成威胁,也因此她终于被李修明彻底清出核心力量,最后也没能帮上李修泽什么忙。 回来后她本就有心与李修泽往来,今日李修泽这话算是正中下怀。 见她答应,李修泽眼神更加热切,连连问道:“姑娘看定在哪天?明天如何?还是今天雅宴结束就比?” “半个月后。”秦蓁无奈,她丹田气海还被压制着呢,这会儿可不敢跟李修泽比试。 李修泽有些失望,“要等那么久?” “五皇子武艺精湛,我毕竟是个女子,你总得给我点时间精进一下吧?”秦蓁哄骗道。 李修泽听罢不疑有他,他可不想欺负女人。 但一旁齐长玉却多看了秦蓁两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依着她的性子,不该当场来一场比试么?即便输了她也不会在意才对…… “好啦好啦,既然人齐了那就直接去后院摆宴吧!”李修明在一边陪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插话。 “三弟,本宫方才在王府门口遇见一名受伤的女子,碍于情急,没跟你说便让人在府里医治了,既然已经进府,不如让她一同参加雅宴?”李修成这才想起还在伤药的秦心如来,说完,又看了秦蓁一眼,“那姑娘说自己是秦二小姐。” 李修成话音一落,在场不少撞见了秦心如的人都忍不住感慨她运气好,临到门前被拦下来又如何,人家竟然能遇见太子,直接就进了府。 “今日本就为了高兴,多一个人多份乐趣,自然是好事。”李修明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齐长玉见了,下意识看了秦蓁一眼,以为她会不喜,没想到她嘴角却挂着一丝懒散的笑意,好一副看戏的神情! 秦蓁当然不会不高兴,本来她也没觉得以秦心如的手段会进不来。 她只是在想,前世李修明那么喜欢秦心如,甚至肯力排众议封一个庶女为后,可今天秦心如却被太子救了,以秦心如那争名逐利的心思,一会儿见了李修明还会动心么? 而且,她记得太子和武安侯嫡女萧舒月是有婚约的…… 萧舒月可是个性子比她还不好惹的! 话说完众人簇拥着太子和齐长玉往后院去了,秦蓁被齐长玉牵着跟在他身边,便是想低调一点也不成。 到了席间刚刚落座不久,就见一名蓝衣女子被一左一右两个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还真受伤了?”有人问了一句。 “应该是伤到了筋骨,之前连动一下都不行。”李修泽想也不想就答。 “哼,都这样了还想着参加宴会?真是不肯浪费机会……”有女声小声嘀咕道。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名门嫡女,真正的大家闺秀,见秦心如这幅样子,再联想到她的出身,立刻便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碍于在场有不少男子,那些贵女顾及自己的形象,恐怕早就寒酸起秦心如来,还容的她在大家面前扮柔弱? 第27章 凭实力解决问题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来都来了,参加一下宴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宾席位上,打头坐着的萧舒月一袭粉色华服,淡淡开了口,目光落在秦心如身上带着善意。 “郡主说得是,宁王府又不差这一双筷子。”有男子出声赞同。 今日在宫外设宴,又有不少男子参加,公主们自然不便出席,萧舒月身为武安侯嫡女,又是皇上亲封的安和郡主,和太子还有婚约在身,自然是女宾中最为尊贵的。 至于秦蓁,直接被齐长玉牵着去了主位旁边坐着,有齐长玉在,谁也不敢说什么。 出席这种场合,秦蓁自然是时刻谨记着他们之间的约定,所以也不曾挣开齐长玉的手。而秦心如就没那么大的排场了,李修明虽然让人添了座,可一来都知道她脚上有伤,二来,这种场合座位都以身份高低排列,所以直接将她安排在了宴席最末端,离院门最近的地方。 “小女谢太子殿下相助,谢王爷。” 秦心如走到座位旁,咬牙忍痛对着上首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不敢多看,称得那本就纤瘦的身子更加单薄。 “你身上有伤,快些落座吧。”李修成不做多想,立刻嘱咐,好看的眉微微皱着,许是觉得秦心如柔弱,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但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添了些其他意思,萧舒月旁边坐着的太傅孙女上官静立刻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却是知道大家风范,不在此等场合轻易嚼舌根。 论起来,萧舒月的母亲上官柔正是上官静的姑姑,两人也算表姐妹。 今日既是雅宴,又是为了齐长玉庆祝,席间自然少不了行酒令和斗诗,就连宴席也是围绕王府后院的溪流摆设,除了齐长玉和秦蓁之外,男宾女宾皆分座两旁。 酒令行了几轮下来不少人眼中都染了些许醉意,正是兴致最好的时候。 “宁王殿下才思敏捷,我等一直敬仰,今日也没想着能赢殿下,不如我们换成斗诗,也好让我们瞻仰瞻仰宁王殿下的才学。” 喝得脸颊微微泛红的男子忽然提议。 众人听罢纷纷附和,宁王好举办诗会,就连后院的溪流也是为了方便诗会改造的,才子之名早已传遍京都,如此提议只怕正中李修明下怀。 果然李修明听罢先是故作谦虚的笑了笑,随后摇了摇手中的文人折扇,倾身往前看向太子问:“太子意下如何?” “大家玩得开心就好,不过我对三弟你的才学已经不感兴趣了,倒是想看看现在京都城的好儿郎们才学可有精进!”李修成打趣着说。 他和李修明本就只相差几个月,从小一起上的学宫,自然是早知李修明的能力,而他身为储君,关心关心年轻人的才学也是理所应当。 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他会继承皇位,登基为帝,而在座的不少都会成为他的臣子。 众人听见太子这么说也自然明白太子的意思,当即都在心里暗想一定要好好作诗,让太子青眼相待! 不多时,就见两三个平底双耳木觞顺流而下,恰是曲水流觞之美! 溪流本为了曲水流觞设计,曲折处可谓不少,很快木觞就相继停下,三名男宾争相作诗,不仅宁王有所点评,就连太子都给了赞赏和鼓励,让旁人越发艳羡。 场中人数众多,三杯一轮接着往下,一些女宾也得到了木觞,腹中有学识的多多少少都作几句,实在想不出来的小小喝一口酒也没人为难。 在大晋,虽然重文轻武,以至于女子也能上学堂,不乏饱读诗书者,但终究女子是以持家为重,作不出诗来十分正常,何况男宾们本就将这游戏当做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又怎会与女子较真,甚至巴不得木觞多停在自己跟前几次,别在女宾那浪费了时间。 “太子方才说了,今日作诗最好的还能得彩头!”李修泽兴冲冲的嚷嚷了一声。 一时间气氛更热! 众人都巴巴的望着木觞,却见其中有一只飘飘荡荡的,竟然停在了秦蓁跟前! 谁不知道秦蓁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从小只知道舞刀弄枪啊? 秦心如心头一阵轻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担忧来看着秦蓁,趁着众人都愣神的工夫忽然开口说:“姐姐,要不你就喝一杯酒吧?你酒量很是不错,不必担心醉酒。” 她之前被秦蓁设计没能顺利进门,也就少了和宾客搭话的机会,后来即便出席了也是在最末端,又不得女宾喜欢,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和男宾搭话,可真是憋了许久。 “对对对,秦大小姐就喝酒吧,不碍事!”有人痛快的接话。 可聪明的却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不是在说秦蓁平日里不读书,却好喝酒? 不然为什么酒量那么好? 有人悄悄往秦心如看去,却见她确实一脸担忧,似乎怕自家姐姐被人为难…… “蓁蓁,你打算怎么做?”齐长玉不管别人,只在乎秦蓁的想法。 “当然是……作诗了。”秦蓁笑了笑。 此言一出,除了齐长玉之外所有人都脸色骤变,他们都以为秦蓁会选择喝酒! 可这秦蓁不是从来不读书么?怎么有胆量敢在这个场合作诗? 再看秦蓁说话的样子,竟然那么云淡风轻,就一点都不怕自己作不出诗来被人嘲笑? 唯有齐长玉,眉间一点诧异和担忧都没有,他知道,蓁蓁最喜欢凭实力解决问题。 既然你秦心如暗示她不读书好喝酒,那她自然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个酒徒! 然而齐长玉这次却想差了,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秦蓁就站起身来扬声说道: “世子这么欣赏我,要和我成婚,我总不能还让大家以为我是个一事无成的恶人配不上他,从现在起,我会让大家慢慢了解真正的我。” 之前秦心如在医馆外面说齐长玉被她蛊惑,会毁了名声,这些话她其实是听见了的。 这次来看看李修明的情况倒是其次,让大家了解一个不一样的秦蓁才是重点。 虽然婚约只是一个互相帮助的约定,可既然能让齐长玉和镇南侯都安然无恙,那她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并且,决不允许任何人误会齐长玉,也不会让自己影响齐长玉的声誉。 因为对于秦蓁而言,齐长玉除了是兄长,还有着最为特殊的意义。 第28章 秦蓁出手,震撼全场 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束阳光。 虽然武安侯萧劲风有心护着秦蓁,可毕竟是武将,常年在外不是征战就是戍边,难得能回一趟京都,也不可能当真将她当成女儿来养。 但齐长玉不同,虽然初见时是她翻了公主府的墙,被齐长玉嫌弃数落了很久,可后来他就慢慢变得温和,不但听她诉苦,允许她在公主府捣乱,还教她识文断字,更让林岚陪她练武,帮她精进武艺。 他会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会像个长辈一样宽慰她带给她坚韧的力量,鼓励她坚持自己的选择,教会她懂得承担,也会像朋友一样陪着她闲谈,满足她一个个小小的愿望。 而这些,是她生命前十一年时光里没有人给她的。 也是她后来能始终秉持着自己的道心,不肯为李修明毫无底线去残害旁人的原因。 所以前世听说齐长玉被乱箭射杀时,她才会那么悲痛,那痛意远远超过挖眼的绝望,齐长玉死了,她的世界才真正的暗了。 而今生,她既然选择了和齐长玉联系在一起,就一定不会让自己拖累了他。 “秦大小姐,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可是,这作诗也不是说作就能作的呀……” 此时,女宾席中有人开了口,从座次来看,身份不算低微,长相虽然普通却透着一股秀气,只是看着秦蓁的眼神含着嫌弃与不满,正是光禄大夫之女,王秋雅。 众人刚刚为秦蓁气势所惊叹,这会儿也纷纷反映过来,连连称是。 就算你秦蓁想要改善自己的名声,没点真才实学谁会认,还妄想让别人觉得她配得上神使世子!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姐姐,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只要世子真心待你,不论你会不会作诗,有没有才学,你们都一定能长长久久的,何必在意那莫须有的名声呢。”秦心如也认真劝说着。 众人正要暗暗点头,却见秦蓁扬唇一笑,睨着她道:“我偏还在意了。” 那张扬的眉眼似乎在反问秦心如,你能拿我怎么样? 五月里,正午阳光尚好,院中繁花竟放,溪头竹影摇曳,众人纷纷抬头望着那迎风而立的红衣女子,竟像是被阳光晃了眼,刹那间觉得她气势如虹,纵然姿态悠闲,却更显得她成竹在胸! 难道……秦蓁真的会作诗? 和传言里的不一样? 不少人心头开始打鼓。 正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女声扬起,不疾不徐,众人听闻,只觉如和风扑面,心尖似那溪流一般,缓缓荡着涟漪。 “三月杏花吹满头,年少如玉惹风流。潇洒独立长廊下,金钗一遇思悠悠。” 这……是情诗? 众人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立于溪边的秦蓁,却见她低头,对着身边的齐长玉伸出了手,翩翩白衣的男子也初初回神,痴痴望着她飒爽而明丽的脸庞,下意识抬手,握住了那只带有薄茧却纤细漂亮的手。 一瞬间,所有人再次惊叹! 怎么这画面看上去,秦蓁就好像仙女,像神祗,而世子反而成了……被她眷顾的那个人? “我于金钗之年阳春三月遇见世子,此后,终生不忘。”秦蓁看着齐长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是啊,终生不忘。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齐长玉呢!这个肯为了她抛弃一切,甘愿以卵击石的人…… 一阵沉寂后,全场哗然! 秦蓁不但会作诗,还作得好!作得快! 简直就像是早已准备好,只现场念出来的一样! 而且她和世子,看上去竟然真的很般配! “不是都说秦大小姐连字都不认识么,怎么忽然会作诗了?” 阵阵惊叹声中,王秋雅忽然来了一句。 众人一愣,也才想起了那些传言来,如果秦蓁会作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澄清? “不会……是找人代笔的吧?”王秋雅又道,眉宇间颇有几分轻蔑。 这声音如此刺耳,自然将还在动容中的齐长玉吵得回了神。 他循声看向王秋雅,面色明明平静无波,却让场中倏地一静,王秋雅更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世子好像……生气了? “听过《四言诗集》么?”秦蓁挑眉,也看向王秋雅。 一见秦蓁开口,王秋雅立刻坐直了身子,似乎这样更有底气似的,笃定道:“当然!这可是近两年大热的诗集!就连许多大家都看得上眼,听闻是由清和诗派才子所作!” 秦蓁又笑了笑,耐着性子问:“清和诗派有人承认是自己作的么?” 王秋雅愣了愣,以为秦蓁就是忽然提这个来跟自己找茬,瞪了她一眼道:“清和诗派诗风以空灵韵美为主,四言诗集以诗歌记录四时之美,很有清和诗派的风骨,不是清和诗派的人作的还能是谁?” “玉……咳,世子,告诉她,谁作的。” 秦蓁看向齐长玉,为了气势,差点又喊了一声“玉兄”。 齐长玉看穿她心思,无奈笑了笑道:“是蓁蓁所作。” 虽然是告诉别人,可他目光却只留在秦蓁身上,除了刚刚警告似的那一眼之外,连余光都不曾分给王秋雅。 “这不可能!四言诗集要是她作的,我、我就把这些年读的书都吃肚子里!”王秋雅怒了,根本顾不得形象和后果。 别说四言诗集了,就连刚刚那首诗她都怀疑是不是秦蓁作的,她好歹是光禄大夫之女,家里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连秦蓁的文采都比不过! 还有世子……为什么,竟然眼里只有秦蓁!难道真的被那妖女迷惑了不成? “不信?我这就回去让人将我当年作诗的手稿取出,于公主府外公开,是不是我写的,我何时写的,请精通造纸技艺的匠人来一验便知!至于你……就等着吃书吧,多吃点没准会变聪明。”秦蓁说完,懒得继续争论,扯了扯齐长玉的手道:“我们先回去吧?” 他二人的手一直握着,方才不曾分开,秦蓁这么一晃,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哪里还像和王秋雅说话时那般盛气凌人! 齐长玉微冷的俊脸终于又柔和起来,先对她点了点头,随后才站起身来对太子道:“殿下,既然蓁蓁终于想要入世,那我便只好快些准备,这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表弟慢走……本宫可等着看诗作呢!” 就连太子都一时没回过味来,应了两声才补了最后一句。 齐长玉言下之意,是说秦蓁之前一直不澄清,是在避世?所以懒得证明? “想不到秦姑娘不但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文采还这么潇洒自然,我看比清和诗派的读着还要舒服!”李修泽倒是乐呵呵的在一旁赞赏。 他就喜欢和有趣的人往来,希望世子来日不要介意才好…… 第29章 来公主府取书 可在场众人不论何种心思,最为震惊的也唯独秦心如了。 她做梦都想不到,秦蓁竟然藏了这么多年! 要知道,柳氏为了能让秦心如成为相府最拔尖的女儿,进门后不但更加鼓励秦蓁练武,还十分“贴心”的没安排秦蓁读书,让她整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生生将本就桀骜的人养得更加张狂不羁,多年捧杀之下才好不容易传出了那些恶名…… 而林漪芳也压根没怎么管过秦蓁,好像一直当她这个女儿不存在一般,只顾着安排秦心怡学习各种才艺。 那么,秦蓁又是在哪儿学的知识养的文采? 饶是秦心如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齐长玉是秦蓁的启蒙老师,得知柳氏的计谋和秦蓁的处境后,还让秦蓁隐藏自己的实力,免得招来横祸,所以即便她很喜欢诗文,且对文字有着超凡的领悟能力,堪称天才也不为过,她也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才华。 不过如今秦蓁既然决定离开相府,齐长玉又有了护着她的能力,秘密公开二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回到公主府就吩咐陆离去取出被珍藏了两年的手稿。 之前选择隐瞒时就想到有一天可能用得着,所以齐长玉一直让人收得妥帖,外界流出的诗集不过是林岚抄录的,而且还特意加了抄录的注释以及抄录时间。 所以一直都无人知晓四言诗集真正的作者是谁。 半个时辰后,宁王府上的雅宴正到了尾声,府上小厮忽然匆匆前来禀报:“太子殿下,王爷,诗集……诗集原稿公开了!就在公主府门口!”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 还真有诗集原稿? “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 李修成一直欣赏四言诗集,平日里没少翻阅,早在得知秦蓁可能就是真正的作者后就有些坐不住了,此时正好提议。 太子都招呼上了,其他人焉有不去之理,不论是等着看笑话的,还是怀着猜测的,亦或相信了秦蓁和齐长玉所言,准备前去膜拜的都纷纷起身。 近三十人跟着太子热热闹闹的出了后院,不多时,溪流边竟然就只剩下秦心如和王秋雅! 巧了,秦心如正愁之前没机会和王秋雅搭话。 讨厌秦蓁的人,就是她的朋友。 “这位小姐,我姐姐她一直心直口快,还望多多包涵,若有什么话都可以与我说的。” 在这儿静静坐了一个多时辰,秦心如的脚没有那么肿了,见王秋雅呆坐在座位上半晌后才起身准备往外走,趁着人路过自己时开了口,顺便起身屈膝拜了拜,像是有意为自己姐姐赔罪。 然而王秋雅心里正不痛快得很,却是半点都没听出来秦心如话里的意思,顿住脚步皱着眉头看了她两眼后,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一个外室养的庶女,什么时候也有脸在她们这些嫡女面前说话了! 以为混进来参加一次雅宴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秦心如有些错愕,可当着王府下人的面也不敢发作。 只在心中暗道,秦蓁说得没错,或许多吃一点书王秋雅能聪明一些…… “小姐,我们是回府还是?”彩云扶着秦心如问。 “我从来不知姐姐文采那么好,倒是想去公主府门口瞧瞧。”秦心如顿了顿说。 眼见着那些贵公子们都往公主府去了,她哪儿能不去呢,在外面活动总是比在宴席上更容易搭上话,也更容易出事故…… 京都城中有一条十分宽阔的长街,临近皇城,长街左右不见店肆,只有一座座高门大户。 这是专门给皇室子女出宫建府,及公爵封赏府邸划出来的地方,京都城经常会有封赏府邸的事情发生,但若是王孙贵胄,那必然不好用普通民宅官宅来改建,即便宅子改得了,那门口的路恐怕也不方便贵人们车驾往来,而且这片地方风水还极佳,渐渐的贵族就都聚居在了此处。 公主府离宁王府并不远,半盏茶时间不到,一群人就簇拥着太子到了公主府门口。 只见门口立了五六个三臂长的木桌,桌上用镇纸压着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纸上的字有些稚气,一看便知还欠许多火候,每张纸上的字迹也大小不一,像是有人随性而作。 “这墨迹确实比刚写的淡了不少,恐怕有一两年时间了吧?” 一群贵子贵女中总有一些精通书法的,看着墨迹估算着时间。 “字不怎么样,但这些诗文确实都出自四言诗集呀,上面还有修改呢……” 随着字迹渐渐熟稔,诗文改动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足见这些诗是在不断成长中慢慢写出来的。 “像是原稿……”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研究起来桌上的诗文来。 “太子殿下。”陆离在此时从门内走出,对着脸色有些古怪的李修成行了一礼。 “是世子有吩咐?” 李修成自然认得跟在齐长玉身边的四人,只是这心里,却是又高兴又惋惜。 高兴是四言诗集多半就是秦蓁所作,惋惜的是,文采这么好,字却写得不怎么样,也不知这两年有没有精进? “吩咐不敢,只是世子希望能请太子做个公证,当时在雅宴上,光禄大夫之女王秋雅小姐曾说若四言诗集真是秦姑娘所作,便将这些年看过的书都吃下去,还望太子得到确切结果后能提醒王秋雅小姐一声,如果有些书遗失了,可以来公主府取。” 陆离不卑不吭的说着,他气质冷肃,平日不苟言笑,这会儿说话时也是面不改色。 只是在场众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难不成,秦蓁还真要让王秋雅吃书? 世子不但不约束,反而还很支持的样子? 王秋雅刚一走到人群外就听见陆离这番话,本来就气得很,但同时内心也很挣扎,一路上都在想着万一真的是秦蓁怎么办? 相比吃书,她更害怕丢人,因为输给秦蓁而吃书就更丢人了! 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纠结,直接冲到桌边伸手就要去拿其中一张手稿,谁知还没碰上,指尖就被一立小石块狠狠砸了一下。 “谁!谁敢砸我!”王秋雅望着石头飞过来的方向怒斥。 陆离眼神凉凉的,“世子说了,除了太子和验证的匠人之外,任何人不能亲手碰这些手稿,这是秦姑娘十四岁生辰时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宝贝着。” 此言一出,刚刚还跃跃欲试想要去碰纸张的人都打了个哆嗦,悄悄收回了手。 这可是世子的宝贝,弄坏了,谁能赔得起! 然而内心清明平和之人,如李修成和李修泽听完后却有些惊讶。 十四岁生辰时送出的……那么,这些诗篇,是秦蓁在十四岁之前所作? 第30章 阿生和蓁蓁 “快去请最好的匠人来,万万不可弄坏了这些诗稿!” 李修成心里有些激动,扬声吩咐道。 他一向惜才爱才,即便秦蓁是个女子,这几年来名声也不怎么样,可若这些诗真的是她所写,那么也足以证明她的心性并非京都城传言的那样! 难怪齐长玉会这么喜爱她! 说不定皇祖母得知此事也会同意了这桩婚事,岂不两全其美? “府上已经备好茶点,诸位若有心等候结果,可入府自行品茶。”陆离又道。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点头。 可不是么,都到了公主府门口了,饶是齐长玉再爱清静也没有让他们干等着的道理呀! “不知世子和秦姑娘在何处,为何一直不曾出来相见?”太子进府后看着中庭花厅里摆着的茶点,忍不住问陆离。 陆离闻言,神色终于微微一动,垂下眼皮说:“太后寿诞将至,世子和秦姑娘正在为太后准备贺礼,回到府中吩咐下来诗稿的事情后就离府了,没想到诸位竟会直接从雅宴过来,眼下我等也不知二人去了何处。” 这是陆离这辈子头一次撒谎。 接到这个命令后他跟着谢放学了好久才终于把这番话给说明白了…… 至于真相,自然是秦蓁懒得应付这群人,所以拉了给太后准备贺礼这么大个由头出来,料想这群人也不敢说什么。 那可是举国上下最尊贵的女人呢! 而此时,秦蓁正和齐长玉在海棠苑待着,陪小宝玩了一会儿后就捡起上午没看完的医书继续看了起来。 之前她泛泛的已经将整本书翻了一遍,不懂之处都问过了刘川,这会儿正在精读。 “你打算学医术?”齐长玉手里也捧着一本古卷,见她面前的茶杯还是满的,水却凉了,亲自为她重新到了一杯热茶后问。 秦蓁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书上,“技多不压身嘛。” 虽然都说学医难,可她上辈子没少和毒药打交道,有些药性还是很好理解的,而且以她超凡的学习能力,加上刘川肯为她答疑解惑,她相信不久自己就能应付一些小问题。 “刘川那里的书都比较偏,若你想学,我可以给你寻一本医经,再请刘川亲自给你讲解,这样根基才牢靠。”齐长玉道。 这下秦蓁倒是忍不住抬起头来,“怎么我不管做什么决定你都不问原因?” 齐长玉笑容温和,“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靠你自己,即便现在你吃住在公主府,来日也一定会还给我超出花销价值的东西。” “恩……知我者……”秦蓁老神在在的点着头,忽然顿了顿,皱眉道:“你不让我喊你玉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 总觉得世子也太生疏了些!她这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喊得多! “你可以唤我阿生。”齐长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说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愈发柔和。 “阿生?这是什么意思?”秦蓁歪了歪头。 “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小名,母亲去世后不曾有人唤过。” “那……我这么叫你……不太好吧?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更生我的气……”秦蓁有些担忧。 齐长玉摇摇头,“太后管不了我这么多,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小名与你的名字很般配,蓁蓁,不是丛生草木之意么,而我的小名恰好叫阿生。” “好像是诶!”秦蓁想了想,眼睛也是一亮,“那我们联手,是不是都会活得好好的了?” “于我而言,蓁蓁人如其名,感觉不论经历什么都会努力的活下去,让我也很想好好活着。”齐长玉说这话时语气有些轻,但却字字发自内心。 秦蓁说终生不忘他,而他,却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在遇见她之后才继续延伸的。 自从母亲离去,他不曾真正快活过,后来又被迫和父亲分开,若不是当年那个红色的小女娃突然闯进公主府里,他的一生恐怕就会平淡无波的过去。 不会有血性,也不会有光彩,更不会有期待。 看着齐长玉脸上露出些怅然来,秦蓁心里蓦地一疼,伸手过去像小时候一样抚平他的眉头,“别皱了,老得快。” 在齐长玉这里,她是没有讲究男女之别的意识的,犹记得自己刚刚读书时,是他撑着虚弱的病体,天天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她小小的后背就那么贴着他的胸膛,时不时的,可以听见他坚韧的心跳声。 再长大一点,她一抬头就会撞上他的下巴,再之后,他便不那么纠正她书写时的问题了。 “蓁蓁。” 秦蓁回忆着从前,齐长玉也恍然想起来什么,唤了她一声。 她一怔,便听见他说:“今日在雅宴上所作的诗,可是真心所写?” 三月杏花吹满头,金钗一遇思悠悠…… 是真的么? 从听见她念出这首诗开始,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脑中,怎么也挥散不去,不然,之前看书也不会静不下心,发现了她茶水微凉。 “自然是真心所写。”秦蓁想也不想就道。 虽然里面加了一些对齐长玉个人的描写,可也没有任何夸张的地方,那就是写的他们相遇的情景,也是她心里的他呀,而且,她确实是一直思念他。 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是思念的,否则小时候又怎么会没事就往公主府跑。 正在秦蓁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时,却见他忽而一笑,嘴角弯弯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柔和,周身的清冷全部化作了温柔。 “好,我明白了。”他静静看着她说。 秦蓁有些懵……他明白了什么? 明白她真的不会忘记他吗? 想起自己在雅宴上说过这话,于是便点点头,坦然道:“你明白了就好。” “等你才女之名传扬出去,我便会再入宫请旨,让太后点头。”齐长玉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许诺一样的说。 虽然之前他顾及秦蓁感受,一直瞒着太后不同意的事情,可秦蓁却有自知之明,早两天就跟他说过料到会这样了。 所以眼下也是毫不在意,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后大大咧咧的说:“不急不急,我知道,我这名声太后接受起来有点困难是很正常的,不如等太后寿宴过后再说?我还给她准备了一份贺礼呢!” 齐长玉看着她的神色,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但,仔细一想又似乎没错,于是便问:“什么贺礼?” 秦蓁张口,正要作答,忽然对面厢房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是小宝…… 第31章 他俩都有孩子了? 这哭声尖利,骤然而起,和平时完全不同! 隐约还夹杂着一声奶娘的惊呼! 秦蓁和齐长玉对视一眼,立刻双双放下手中书本往厢房奔去。 “怎么了?”还没进门,秦蓁先问。 紧跟着,就见小宝坐在地上哭啼,左边身子湿了大片,边上一个茶壶倒扣着,周围都是滚烫的热水! 奶娘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听见秦蓁这一声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姑娘,世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奶娘求饶。 秦蓁瞪了她一眼,冲到小宝跟前弯腰想要去抱小宝,却听齐长玉急声说:“小心!” “婴儿皮肤娇嫩,你这样抱可能会压着伤处。”齐长玉跟过来解释说,一边小心翼翼双手拎着小宝的腋窝将人从热水中提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刘川!” 门口谢放和林岚一听,对视一眼后谢放立刻飞身出门。 林岚是跟在秦蓁身边的人,为了不在那些贵子贵女们面前露馅自然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井水。”说话间齐长玉已经小心翼翼将小宝左边的衣裳脱了下来,小腿从下往上红彤彤的一片,两只这几日已经见了白嫩的小手更是烫出了水泡,看得秦蓁心都快揪起来了。 林岚闻言赶紧照做。 小宝还在不断的啼哭,秦蓁立在一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静静看着齐长玉轻柔的动作,心头一顿气恼,转头就冲奶娘怒斥:“你怎么做事的?” “奴婢,奴婢没看住……小哥儿这两天正在学走路,奴婢本想喝口茶,就让小哥先扶着桌腿,谁知……谁知奴婢一扭头小哥儿就把茶壶从桌上拖了下来……” “你!”秦蓁气结,等着奶娘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怎么会有这么不小心的奶娘! “奴婢知错了姑娘,奴婢知错!”奶娘见秦蓁更加生气,闭着眼睛不断磕头。 “去外面跪着去!别吵了!” 一旁小宝还在啼哭,加上奶娘这一求饶更显得混乱一片,秦蓁脑仁都疼了起来。 不久,谢放带着刘川匆匆赶来,齐长玉已经将小宝左边的裤子也脱了下来,正用林岚打来的井水小心给小宝冲洗。 刘川看见这烫伤立刻给小宝敷上药,又吃了一粒药丸,这下小宝才慢慢的停止了啼哭。 竟是连嗓子都哭哑了。 “也不知道三娘回来见着得多心疼……都怪我,不该图什么清静,要是院子里多几个丫鬟……”秦蓁看着小宝迷迷糊糊睡去,满心全是懊恼自责。 “孩子长大难免会有磕磕绊绊的,并不是你仔细让人盯着就一定不会出事。”齐长玉出言宽慰。 秦蓁没再说什么,她并不是柔弱的性格,所以能分清齐长玉说得在理,只是人却不肯离开小宝床边,一直默默守着。 齐长玉见状也不劝说,兀自去了院中,看也不看战战兢兢的奶娘,冷声换来谢放,谢放会意,立刻将人领了下去。 这奶娘才来公主府没几日,不知道规矩,见像是要处置自己立刻吓得慌了,一路上嚷嚷着求饶,谢放被吵得烦了,又怕前院那些人发现,干脆一掌劈了过去,直接将人敲晕拖走。 在公主府,没有求饶这一说,事情办得不好就该罚,若是办糟了,绝不再用。 好在奶娘只是照看孩子,也没接触什么紧要事情,所以谢放只是交给管家让管家送走便罢了,没做其他处理。 可被奶娘那一通吵闹分了神,竟没留意到有人正悄悄从海棠苑附近折回前院! 前院花厅众人就着茶点闲聊,男宾风雅女宾端庄,虽然在场的都是京都城中的权贵子孙,还有三个皇子,可谁都知道,这公主府是当年皇上为长公主所建,齐长玉又是个孝顺的人,还喜欢清静,自从回来后就没有在公主府宴请过任何人。 所以即便有些人好奇这公主府里究竟有什么景致,也愣是不敢在府上瞎转悠,实在坐不住的,也顶多只是在中庭附近走走看看,后院私密之处是万万不敢去的。 唯独脸面岌岌可危,即将要被太子下令吃书的王秋雅…… 因着不甘心就这么输了,所以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进了后院,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秦蓁弄虚作假的证据,结果偏巧在海棠苑听见了孩子的哭啼声! 难不成,世子和秦蓁都已经…… “王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偏巧,王秋雅刚溜回中庭,就撞见了秦心如。 宁王府上的药效果很好,虽然她走路还不太利索,可到底是不疼了,即便府医嘱咐最好静养,可她却舍不得放过这大好时机。 虽然一时没能接近那些皇子公子,但能和贵女们结交一下也不错。 因着她会说话,人也长得漂亮,这会儿工夫还真在几位贵女面前改善了印象,得以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闲聊。 “是啊,怎么这么一副表情?难道是怕了吃书?”有人掩面轻笑。 王秋雅性情耿直,仗着自己有些才学,父亲又是光禄大夫,皇上近臣,平日里没少得意,自然也无形间得罪了一些人。 何况女子之间的比较一直见缝插针,她今日出了丑,想看笑话的还真不少。 “我……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王秋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见着这几人脸色更差,应了一声就闷头往外走。 之前给她望风的贴身丫鬟也紧随其后,不敢多问。 “哼,一个从二品小官的女儿,也不知道神气什么!” 见王秋雅头也不回就走,上官静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她身为太傅嫡孙女,才学自然也是拿得出手的,可京中才情出众拔尖的女子恰好三人,秦心怡王秋雅和她各领风骚。 偏偏王秋雅又从来不知收敛,还曾扬言自己才学比她出众,说她枉太傅子孙,这两人早就结了仇,上官静自然也就不必顾忌自己的形象。 “上官小姐别生气,我之前看她在宴上脸色就不太对劲,可能是真的不舒服。”秦心如适时插话。 她确实是有意与王秋雅相交,而且刚刚接近这种圈子,虽然隐隐能感到一些人脉划分,但总归还是希望都能笼络笼络。 谁知上官静本来只是有些轻蔑,转头一见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想左右逢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 第32章 真是奇才 秦心如何时被人这样冷厉的斥责过,即便秦蓁,后来也不曾这样直接说过她,当下脸色微微一白,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 “我……我只是不太了解……”秦心如柔柔弱弱的小声辩解。 上官静笑了笑,“不了解?不了解才是应该,一个外室养的女儿也敢来人前丢人现眼?” 她和萧舒月交好,本就因为太子为秦心如说话的事情对秦心如心存芥蒂,这会儿又正为了王秋雅气恼,说话自然越发不留情面起来。 可在场一群官员的女儿却是不敢劝说,上官太傅是帝师,德高望重,深受皇上敬爱,便是现在也能甘愿听太傅教导,上官静又是太傅最宠爱的孙女,在场的人谁敢惹? 反倒是有会看脸色的,立刻见风使舵帮着上官静一起嘲讽秦心如,秦心如又气又羞,很快就涨红了脸。 她本以为……今天可以大放异彩,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自问才学样貌并不输给旁人啊! ……是秦蓁,是秦蓁让她没有顺利入府,所以才会这样! “诸位姑娘何必在外面站着,午后日头正烈,进屋歇一会儿吧,想来很快便能有结果。” 正在秦心如羞愤难当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开口,声音不如李修成温和,也没有齐长玉清朗,但此时听在秦心如耳中却犹如天籁! 她一回头,便瞧见一身黑色锦袍的李修明。 此时,李修明的视线恰好与她相对,于是微微颔首,嘴角笑意丝毫不减,俊雅得很。 “既然宁王殿下都来喊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上官静没漏看两人的神色,却也不觉得秦心如这个小角色值得自己多费唇舌,于是带着其余几人往花厅走去。 秦心如被李修明那笑容晃了眼,心里生出几分羞怯,低头也默默行了一礼。 她觉得李修明也不错,是皇子当中唯一一个封了王的,只是碍于上官静还没走远,她也不敢贸然再搭话。 那上官静在京都贵女圈子里似乎很有些威望,她担心自己这次出来目的没达成,反而让这些人坏了自己名声。 谁知李修明见状却快步走到她跟前来,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柔声道:“姑娘小心伤势。” 秦心如蓦然抬头,便撞进了李修明那难掩惊艳的双眼当中。 他从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姑娘,而且,还这样柔弱可人,与世无争,那双含着委屈的眸子就像会说话似的,这么一望,就让他忍不住想要心疼。 只可惜……是个身份不雅的庶女…… “小女……小女多谢王爷。”秦心如故作慌张,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作势要往后退两步,却又“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整个人向后仰去。 李修明眼疾手快,当即长臂一横,直接将她拦腰抱在了怀里。 “王爷……” 秦心如目光闪躲,不敢动,也不敢去看李修明,只是这一声轻唤却险些让李修明没了魂。 这腰身,当真是柔弱无骨,盈盈一握! 感受到李修明呼吸有些急促不稳,秦心如心里却很是满意。 没有机会接近太子又如何,宁王这两年在朝中的声望渐长,又有建树,也是父亲想要攀附的新贵,模样也比太子生得俊美,而且……似乎已经对她欲罢不能…… 她很有把握。 好一会儿,李修明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秦心如扶正,低头瞥见她薄施粉黛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禁又是心头一荡,轻声道:“姑娘,小心。” “小女记得了。”秦心如越发娇柔起来,偏偏双眼又澄澈无暇,让人只觉得清纯动人,根本无法把她和有意勾引联系在一起。 “姑娘身上有伤,不如,我先送你回相府吧?”想了想,李修明又道。 秦心如自然同意。 眼下她一时是融不进贵女圈子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李修明,她怎么可能放手! 至于太子……那便看以后有没有机缘了…… 出了公主府大门,秦心如见工匠和书法大家正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些诗稿验证,一旁还跟着几名公主府的小厮盯着,不禁在心头一阵冷笑。 一些破纸,还真当成宝贝了? 她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而已,等以后,她若是能跟着李修明时常出入这种场合,她就不信能比不过秦蓁! 世子又如何,神使又如何,这天下,到底还是李家的…… 谁知她刚刚要下台阶,就见工匠和书法大家相互点头,随后兴冲冲的要奔入府中,见了李修明脚步一顿,只得先行了礼。 “可是有结果了?”李修明顺口一问。 两人点点头,书法大家兴奋道:“是秦大小姐所作!陆侍卫提供了秦大小姐离府前才留的字,对比之下确实是同一人所写,原稿写成的时间也至少早于诗集流出半年!” “哦?”李修明有些意外。 虽然早知道齐长玉没必要说谎,可亲耳听见这个答案还是有些惊讶。 秦蓁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才学? “王爷请看,这是秦大小姐今日写的。”书法大家以为他不信,立刻将手里拿着的纸张递了过去。 只见上面的字迹清隽秀丽之余又力透三分,字字饱满柔韧飞扬。 李修明双眼一亮,“只两三年时间竟有如此进步?” 书法大家重重点头,“这才是最为让人惊叹之处啊!” 诗文创作的能力可以是天生的灵气与领悟能力,可这字迹的精进,却离不开后天的努力,而对比之下,又确实是同一人所出! 他研究书法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才! …… 当天,四言诗集为秦蓁所作的事情就传遍了京都城,还有太子作证,实在是没人敢质疑。王秋雅从公主府回去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得了这一消息直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书法大家临走前还再三嘱咐陆离,希望能转告秦大小姐他有意拜访,想知道到底是怎么练的,才能进步如此之快! 却不知,别人眼中的两年,对秦蓁来说隔了一生,进步当然大了…… 当晚,陆三娘回来后秦蓁便如实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并对陆三娘道了歉。 不论怎么说,当初是她许诺会好好照看小宝,结果才几天小宝就受了伤,这是她的责任。 得知小宝被烫伤陆三娘当然心疼,只是却没有丝毫怨怪,“听姑娘说得那么严重,可这伤势看着却也没什么大碍,想来定是姑娘一直精心照料着,又何须道歉。” “三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让人加倍仔细着。”秦蓁承诺。 却见三娘笑了笑,看了还在熟睡中的小宝一眼,对秦蓁道:“小宝他爹去得早,还没来得及给小宝起名,姑娘是小宝救命恩人,不如,就由姑娘给小宝起名吧?” 第33章 将她直接撵出京都 “起、起名?”秦蓁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陆三娘会突然提起这茬来,难道现在不该商量商量选哪些人过来么? 上次选人她是直接让林岚办的,自己看了两眼觉得不是个有私心的就同意了,这次她决定和陆三娘一起选,好好的选! 陆三娘却是认真点了点头,“小宝跟在姑娘身边,我很是放心,也希望姑娘能给小宝起一个名字,就当做是对孩子的祝福吧。” “那……我得好好想一想,现在不着急!” 秦蓁总觉得陆三娘这话有些怪,但却说不上哪儿怪,只好先答应下来,随后拉着陆三娘一起去院子里,让林岚将刚刚甄选过的一批丫鬟小厮领了进来。 …… 公主府这边忙着选人,一片宁和,其他地方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相府里,秦心怡之前受罚挨了几鞭子,这几天一直趴在床上,还染了些风寒,模样确实憔悴,也动不得身。 不过,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却也知道不少。 “昨日柳氏被下狱,今日秦心如又在外面丢了脸,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是什么感受!”秦心怡趴着,一边让丫鬟彩霜给自己伤药,一边忍不住嘲讽。 之前她也有犯错的时候,不过那会秦蓁都护着她,挨打挨骂的都是秦蓁,现在自己受着还真有些辛苦,不过她也清楚,就连设计要毁去嫡女清白的柳氏都只是罚了跪,可见祖母和父亲并没有真心想追究此事,可却偏偏打得她下不了床。 还不是因为父亲早就听闻了宁王设宴的风声,想要给秦心如制造机会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外室的女儿,在父亲心里竟然比嫡女还重要!”想到此,她又恨恨的骂了一声。 “可惜大小姐不肯回来,以后受苦的就只有小姐您了。”彩霜不由得叹了一句。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小姐一直护着秦心怡,秦心怡却反而想借柳氏的手害大小姐,可是又不敢直接问。 这秦心怡看似温顺端庄,心里却是个果敢狠辣的人,她们院里的丫鬟没一个不怕她的,那日被世子抓住的彩莹已经让她下令乱棍打死了。 “你懂什么?如果事情成了,秦蓁清白被毁,只能嫁给那个男人,柳氏暗害嫡女罪名成立,一定脱不了罪,秦心如也难免受到亲娘影响,这么一来相府的女儿里就只有我能万众瞩目了。” 至于世子……那样高贵的人,自然更不可能和一个没了清白的女人在一起! 到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 本来好好的一招借刀杀人,结果弄成这样,秦心怡即便不被打伤也要气出一场病来,又骂道:“就是没想到秦蓁表面看着仗义做事不动脑子,心机倒是深沉得很,骗了我这么多年!” 彩霜好像勉勉强强懂了一些,想到今日传遍京都的消息,张了张嘴却不敢多问。 可秦心怡却接着一声冷笑,“我还不信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读过书,她哪儿来的才学?我看……多半是找人弄虚作假,等我找到证据,一定将她直接撵出京都,至于现在么……让她去羞辱羞辱秦心如也挺好的。” 而秦心如呢,这会儿正由丫鬟扶着,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秦心怡的住处来。 秦心怡刚刚上完药,就听人禀报说二小姐来了,不禁和彩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十分疑惑。 虽说秦心如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可秦心怡却是一向不喜欢她的,以前秦蓁在的时候没少帮两人缓和关系,怎么今日秦心如会亲自上门来找她? 难道是让她当面笑话她? “让她进来吧。”琢磨了一会儿,秦心怡终于吩咐了一声。 一边由彩霜扶着小心坐了起来,披好衣服,但因着这几日都在养病,却是无心梳妆打扮,面容还带着几分憔悴。 相比之下,秦心如一身精美的蓝色长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虽然简单,却一动一静都透露着一股婉约清雅之美,看上去竟然比公主还要高贵! 秦心怡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总觉得自己在被秦心如无声的羞辱! “妹妹,这几日感觉好点了么?”秦心如倒是和往常一样,笑语盈盈的,似乎感受不到秦心怡的嫌弃和愤怒似的。 “好多了,劳烦你来看我。”秦心怡大大方方坐着,既然容貌比不过,那气势就要占上风! 秦心如摇摇头,“妹妹不必这么生疏的,如今大姐离府不肯回来,府上就只有我们姐妹二人了,更应当和睦一些,让母亲放心才是。” “我一个嫡女,这些道理用得着你来教?”秦心怡脸色一凌。 “妹妹误会了,我不是在说你,我的意思是我想明白了……以后,一定会多听妹妹的话……妹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毕竟,如今姨娘还在狱中……我独自在府里难免有人会笑话我……”秦心如当即话锋一转,心里精明得很,脸上却是楚楚可怜,神色认真,听得秦心怡一愣。 见状,秦心如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盒来,双手递给彩霜,“这是我今日得的药,听说对祛疤消肿有着奇效,妹妹不妨一试。” “这是宁王府的?”秦心怡看了一眼彩霜递过来的瓷盒,想起之前听说的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情,脸色有些揶揄。 秦心如点点头,“王爷良善,见我受伤便送了一盒药,我想着妹妹也刚好受了伤,所以便给妹妹送了过来。” “嗯……你还挺有诚意。”秦心怡揭开盖子闻了闻,见里面膏体细腻,香味清雅,心里也喜欢起来。 至于秦心如,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 一个庶女,还是外室所出的,单是这出身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连族谱都是前两年才上的,她好端端的嫡女,又有才华,名满京都,自然不足为惧。 “我出身不好……能回相府认祖归宗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自然也不敢奢想什么,好的东西本就应该是妹妹的。” 秦心如一看她那反应,就知道这事八九成了,只是还需一点火候,而秦心怡么,最喜欢的就是出风头,这一点当然是可以满足她的。 秦心如从来都不急于一时,懂得徐徐图之。 果然这话听了下来秦心怡心里最后那点浊气也清了出来,当即笑了笑,“坐吧。” 第34章 真的很懂我 第二天一早,秦蓁刚刚洗漱好就听林岚说王府来了人。 “王府?”秦蓁没反应过来,正要抬脚去看小宝的伤势。 “光禄大夫王大人家那个王府,昨日王大人的女儿王秋雅不是说要吃书么,今日王夫人就来了府上,带着王小姐给您请罪来了。”林岚提醒。 秦蓁脚步一顿,刚好站在院中廊下,终于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来。 据说昨天下午太子就派人传话去了王府,提醒她记得吃书,王秋雅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反正最后还是逃不掉来找秦蓁赔罪。 “这太子,还是那么实诚……”秦蓁忍不住轻叹一声。 “还是?”林岚有些奇怪。 秦蓁眨眨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说错话了,她经历了一世,再回来看这些人可不是总有一种性情还是没变的错觉么,可实际上,这世上只有她变了。 哦还有一个齐长玉,不过齐长玉可能是遭遇变了影响了性情,她却是重生回来的。 “世子呢?”想起齐长玉秦蓁又问。 她之前忙着对付柳氏,昨天又去了宁王府,倒是忘了弄弄清楚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没变就只有齐长玉变了。 “在给姑娘准备早膳呢。”林岚答。 秦蓁诧异,“怎么王府来人了他不过问的么?” “世子说了,姑娘自己处理就好,书他已经让陆离采购齐了,全是新的,不会糟蹋了那些旧书。” 听罢,秦蓁深深吸了口气,抿着唇粲然一笑,过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前,嘀咕了一句:“他倒是……真的很懂我……” 可脚下却已经是朝着前院中庭的方向去了。 她最是舍不得旧书的,一旦看过的书都很有感情,连弄脏了都舍不得,更别说拿去给王秋雅了。 花厅里,王秋雅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一看昨夜就没休息好,此刻听着王夫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叮嘱也不吱声。 “秋雅啊,娘跟你说的你可要记住了,现在秦大小姐可是世子宠着护着的人,才情又被太子欣赏,只怕不久真的就要成世子妃了,你可不能再开罪她了,啊?” 自家女儿是个什么脾气,王夫人自然清楚得很,但却也觉得这次是王秋雅吃了亏受了委屈。 毕竟,谁能想到秦大小姐竟然藏拙这么多年? 这一出手,还当真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那秋雅心直口快的说上几句也正常得很,就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肯派亲信去王府传话,将一句气话给当了真,让秋雅务必给秦大小姐一个交代…… 而且,他们家可是皇上近臣,她女儿也确实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本以为今天是怎么劝也不肯来的,没想到她准备个早膳的工夫,这丫头竟然点了头! “娘我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不用你提醒。”王秋雅终于有些不耐烦,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门外,秦蓁刚刚走到附近恰好听见这么一句,忽然停下脚步笑了笑,背着手转身回了后院。 林岚不明缘由,一边跟着一边问:“姑娘不去见么?” “她不是来道歉的,没准,是揣着其他心思。”秦蓁语气平淡悠然,压根不在乎王秋雅在想什么,反正刚刚那句话说得是半点要赔罪的感觉都没有的。 不但没想赔罪,似乎反而还要给她找麻烦? 既然如此,她何必浪费时间。 “其他心思?王家与公主府素无往来,便是有其他心思又能如何呢?”林岚倒是有些关心。 “谁知道呢,等她把事情办完不就清楚了吗?” 反正这世上不管再精密的局,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想要她看不出来抓不到把柄,除非王秋雅的实力在她之上,可这一点,她不信。 所以不如让王秋雅自己先玩着,反正最后无视太子之命的人是她,继续丢脸的人还是她,跟秦蓁没有任何关系。 王家母女在花厅又等了一个时辰,茶都换了两盏,却愣是不见齐长玉和秦蓁过来,王夫人终于忍不住请人去后院问问,不久,管家前来回禀说:“今日世子和姑娘都不得空,传话说若二位觉得茶好喝就多喝一些,什么时候喝够了再走就是,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等了两个时辰!她说她没空?”王秋雅顿时瞪大了眼,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秦蓁,好大的架子!” 管家老神在在,皮笑肉不笑道:“终究是相府嫡长女,又是被小姐您冤枉在先,冷淡一些也是正常的。” 言下之意,丞相是一品官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光禄大夫再是皇上近臣,也不过从二品,女儿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如丞相嫡女了,而且,还是你自己先得罪了人,难不成你想道歉人家就要接受? 王秋雅语塞,死死咬着牙瞪着管家,脸色越发难看。 王夫人却是看出来整个公主府的人都护着秦蓁,只得起身来跟管家辞行,拉着自己女儿回去了。 “秋雅不必担心,今日反正我们是有意要赔罪的,是秦蓁她自己不出面言和,便是她再去找太子我们也不是失礼的那个。” 路上,王夫人见王秋雅一直愤愤难平便出言宽慰。 可王秋雅却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才不是要道歉,她今天来,就是要羞辱秦蓁的! 既然秦蓁当缩头乌龟不出来,那她就只好把事情闹大了,相府嫡女是么,就让人看看这个相府嫡女是什么德行! 如此一想,王秋雅的脸色才终于好转了一些,王夫人见了也稍稍放心。 可转眼半个月过去,秦蓁也没见王秋雅弄出什么动静来,反而是最近总觉得陆三娘的神色有些不对。 小宝的名字最后是她拉着齐长玉一起起的,精挑细选了十来天,才终于从《梁书刘遵传》中的“孝友淳深,外表澜清”等佳句中合了淳清二字出来。 希望小宝能待人情感淳真,做事清白正直,立身处世坚守原则。 对此,陆三娘格外满意,她亡夫姓张,张淳清这名字就此定了下来。 …… “今晚尝试调息,缓慢运行内力,明日方可动武。” 深夜,刘川一边给秦蓁包扎放完毒血的伤口一边嘱咐。 这半月来他每天都会给秦蓁施针,随着他耐心的引导,秦蓁体内的毒血都慢慢汇集在手臂上,体内经脉再无毒素。 “多谢刘先生。” 秦蓁握了握另一只手,只觉得充满了力量。 第35章 云笈七十二式 按照前世的经验,她知道明天开始就能继续练武,配上她前世找到的修炼秘籍,她的功法将会突飞猛进,一年之内不说所向披靡,也可以一敌百了。 她本就如萧劲风所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根骨极佳,若非柳氏为了捧杀她让她练武,却又因她进步太快而戒备,给她下了毒,李修泽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想起李修泽,秦蓁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意来,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说好的半个月,如果不出意外,他一定不会多等一天。 于是当晚秦蓁就认认真真的打坐调息,被一直压制着的内力缓缓流通周身,随着经脉慢慢宽厚,内力的走势也一次比一次迅猛,直到全身上下的经脉都适应了比之前磅礴的内劲,可以顷刻间将内力调动至全身任何一处,她才满意的睁开了眼。 窗外已然更深露重。 此时,齐长玉正在书房内听着暗影的禀报,暗影是他培养的首席暗探,他的暗网都在暗影手中运作。 听完后却不动声色,望着那幽幽夜色,笑容淡然,“让她自己处理吧,你只管把最拔尖的人手安排给她就是。” 丫头的毒已经解了,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 不怪刘川嘴不严,这消息,是他在雅宴上见她和李修泽约了半月后才开始起疑,让暗影打探过后才确定的。 第二天秦蓁醒得很早,虽然睡觉的时间没有之前长,可只觉得神清气爽,行动间连脚步都轻了许多。 “姑娘这是夜里偷偷练了神功?怎么突然间气息变化这么大?” 林岚一边帮她束发一边问。 其实秦蓁不怎么需要人侍候,之前她醒的晚,林岚就直接练武去了,她也是一直默许的,但是今天她起得早,林岚自然还候在门口,听见动静就主动进来帮忙。 “之前丹田气海被压制了,昨天刚刚突破。”秦蓁简单解释了一下。 反正现在毒已经解了,之前不说只是怕他们担心而已。 “这么说,以后姑娘的武功会精进得更快?” 林岚束发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惊叹,她压根没往是有人故意暗害林岚的方面去想。 秦蓁下意识想点头。 瞥见铜镜里的人影才想起来在梳头发,于是应了一声:“是呀,不如一会儿你就陪我练练?” “姑娘不是刚刚恢复么?不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昨晚上我已经调息好了!”秦蓁得意道。 不但调息好了,而且还顺便把秘诀心法练到了第二重,好在她现在的身体因为内力被压制,内功心法修炼的是比较普通的,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属性,她直接用之前练出的内力去练新的心法也没有什么问题。 见秦蓁这么有兴致,林岚当然要作陪了,反正从她小时候起林岚就是经常陪着她练武,也压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在院子里比试了几招之后,林岚心里却诧异不已。 她是镇南侯精心挑选,安排在齐长玉身边的人,于万人中脱颖而出的首席护卫,所修习的功法也虽称不上绝世秘籍,也是不可多得的。 之前秦蓁最多能接下她三招,根本不可能有反击之势。 可是今日,秦蓁居然和她过了五招? 林岚有预感,如果秦蓁的内力再醇厚一些,一定还能继续打下去,虽然她的力量和内力不够,对招式的运用却十分精通,很多时候一个更敏捷的反应就是制胜关键! 何况这招式还如此诡秘难缠? “姑娘,您是偷偷去拜师了吧?” 比试停下来后,林岚忍不住问。 一旁谢放也看得有些愣神,即便之前秦蓁没有住进公主府的时候,他们也经常会见面,会一起切磋陪练,怎么突然之间她就变得这么厉害? 秦蓁神秘一笑,“之前得了一本秘籍,可惜内功心法不适合你们的内力,不然我就和你们一起分享了!” “什么秘籍?”谢放立刻问。 “云笈七十二式。” 秦蓁答得随意,可话音一落,谢放和林岚就倒抽一口气! 云笈七十二式,据说是有百年前的高人创立,仅有此一人大成,多年来虽有人修习,却始终不得要领,无法练就完整的七十二式,内功心法也突破不到七十二重。 很重要的原因是,秘籍早已失传,所有人练的只是口耳相传的功法,可没有秘籍,却难得真谛。 如今秦蓁说她得到了秘籍? “姑娘,秘籍一定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许久之后,林岚叮嘱道。 他们一向乖觉,从来不会问主子原因,但该叮嘱的却不会碍于身份不去叮嘱,一切都是为了主子的安危。 “……好……” 秦蓁没说,秘籍是前世她从一个高人手中骗来的…… 现在她只是记得怎么练,手里却没有秘籍。 不过,想了想反正她已经想好办法要把那个高人吸引过来,也就懒得解释那么多了。 毕竟那高人可是未来李修明的左膀右臂,是他夺位的坚实力量,若不早早出手,晚了可就更不好对付李修明了。 当天上午,李修泽果然提着他的长剑兴冲冲的来到公主府。 “世子表哥,比武讲究公平公正,一会儿要是秦姑娘输了你可不许帮她!”李修泽较真道。 此时他正和齐长玉坐在后花园里,齐长玉手里捧着一本棋谱,正一边看一边摆着棋子。 李修泽隐约记得,那是上古残谱之一…… 当下自叹不如,不过也很好宽慰自己。 世子表哥是神使嘛! “便是我要帮,也得她愿意才行。”齐长玉睨了李修泽一眼,笑着说。 刚说完,就见秦蓁一身红色劲装抬脚踏入亭中,长发照旧高高扎成一束,却是去了木簪,绑着一根红色发带,手里提着一把红穗短剑,剑身细长,看上去极为轻巧精致。 “我才不用人帮,输了就输了,等有所突破再战不迟。” 她眉目含笑,身后晴空万里,云朗天青,院中海棠如画,肆意张扬。 从齐长玉和李修泽的角度望过去,那艳阳正与海棠交错,灿烂非常,而她长身玉立,任天色娇花如何争辉也夺不去她分毫光彩。 果然毒素已清。 齐长玉笑了笑,指尖白子轻轻扣在棋盘上。 李修泽回过神来,有些嫌弃的看着她手里的短剑,“你就用这个和我比?” 第36章 不怕被看穿 “就这个,你赢了不会说你胜之不武的。” 料到李修泽在想什么,秦蓁扬了扬手中短剑,神态轻松。 见她都这么说了,李修泽当然不会继续纠结,反而很喜欢她的爽快坦然,感觉和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二人当即走出凉亭,直接站在空旷处准备开始。 齐长玉落棋的手稍稍一缓,下意识留意着二人的动静,近处,陆离和朱怀静静看着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万一秦蓁不敌就立刻上去接着她,免得她再摔一次。 毕竟李修泽是个武痴,在他们眼里确实是比秦蓁要厉害的。 唯独远处的谢放和林岚,脸上兴致寡然…… 秦蓁根本没打算用云笈七十二式,因为一旦涉及到武功秘籍,李修泽就成了大嘴巴,见人就忍不住讨论,她必须保密给自己留一张底牌,对此,谢放和林岚自然赞同,却也被她要求要对外人保密。 连炫耀的可能性都没有! 很快秦蓁和李修泽就打斗起来,而秦蓁的招式虽然依旧迅捷刁钻,却一点云笈七十二式的影子都没有,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路数。 只是快,准,狠。 不论李修泽从哪个角度攻击,她都能轻轻松松的躲过,同时再顺势给李修泽一击,而她,几乎就站在原地没怎么动过! 这怎么可能? 却不知,秦蓁现在的武力虽然不如前世,可六识的敏捷程度却与灵魂息息相关,她重生归来,那些能力自然是保存下来了,虽然没有强大内力加持之下厉害,可却已经不俗。 所以在秦蓁看来,李修泽的动作都太慢了…… “秦姑娘,你真是深藏不漏,我甘拜下风行不行?” 打了半天,李修泽出了一身汗,额头都亮晶晶的,而秦蓁却脸不红气不喘,是在太让人挫败。 秦蓁忍不住笑了笑,“好啊。” 说着,收回短剑直接进了凉亭,趴在棋盘边望着齐长玉:“阿生,我厉不厉害?” 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做点得意的事情就想得到齐长玉的夸奖。 “你若真和他打,胜算不过五成。”齐长玉笑了笑,伸手顺了顺她被劲风吹乱的头发。 软软的墨发划过掌心,齐长玉心底也跟着柔和起来。 一旁,李修泽正要让他们注意一点形象,忽然听见这一句,愣了愣问:“什么?她没和我真打?” 秦蓁轻轻瞪了瞪齐长玉,自己给自己倒着茶,不说话了。 齐长玉却如实解释说:“她只不过是在借你的力打你罢了,以她现在的内力,敌不过你的。” 李修泽恍然一怔,随后双眼往大睁了睁,“原来是这样……真的是这样!每一次都是我冲过去她顺势打的我!其实她什么都没做!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招式呢!” 说到最后,他干脆看向懒散坐着的秦蓁,认认真真道:“秦姑娘,要不要再比一次?我刚刚是被你糊弄了!” “比试就是比试,我只不过是聪明一点知道扬长避短而已,怎么,你非要赢我不成?”秦蓁睨着他。 李修泽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倒是不闹腾了,无奈的往亭中一座,“是我输了。” “五皇子内力醇厚刚劲,招式迅猛有力,已经是上乘武者。”秦蓁想了想,又道。 “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巧赢了一次。”李修泽撇撇嘴。 他向来不爱弯弯绕绕的兜圈子周旋,否则,以他的天资早就立于朝堂大有建树,怎会成为一个武痴。 秦蓁递给他一杯茶,嘴角笑容悠然,语气轻松却入耳三分,“或许,五皇子可以从中体会,并不是够强就一定能赢,有时候审时度势巧借外力也是有好处的。” “姑娘这是何意?” 李修泽虽然活得单纯热烈,但却并不傻,而且,他也不是像太子一样因为不懂世故所以才会单纯,而是知世故不世故,懒得参与朝堂上的那些风云,偏爱过自己肆意潇洒的日子罢了。 秦蓁这么一点,他自然想到了其中深意。 但他并不喜欢这样说话,一瞬间对秦蓁的好感都降低了几分。 秦蓁知道,所以口吻更加从容淡然,“我说我是随口一说你可能也不信,不过我今天就只说这些,剩下的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她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当说客,只是先提醒试探一下罢了。 就算是意有所指,她也坦然自若,根本不怕被看穿。 只是现在什么都还在筹备当中,贸然去拉拢李修泽不是明智之举,等以后时机成熟她自然会继续这个话题。 李修泽松了口气,还好她没继续说什么,不然这个朋友他也不想交了! “喝茶啊。”秦蓁扬了扬下巴。 “下次我一定能打过你!”李修泽不服气道,终于端起了那杯茶,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才眼巴巴的又看着一旁似乎一直在专心破局的齐长玉问:“世子表哥,再过几天就是皇祖母寿诞了,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 齐长玉仍看着棋局,气定神闲道:“蓁蓁已经准备好了。” “那天秦姑娘也去?”李修泽眼神又亮起来,那应该会很有趣! “皇祖母已经答应在寿诞上给我们赐婚,她自然要跟我一起去的。”齐长玉说着,终于抬起头,眉目温和的看着秦蓁。 李修泽恍然大悟,“看来诗集的事情真的很有作用,皇祖母对秦姑娘的看法改善了不少嘛,对了,我也在皇祖母面前说了好话的!” “讨赏的话,等成婚那天再说。”齐长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随后又低下了头。 其实这次太子也对秦蓁大为褒赞,太后见太子和李修泽都这么看好秦蓁,又早就读过那本诗集,更是从京兆尹处了解到了柳氏被下狱那天的事情。 就连京兆尹都对她行事作风十分赞赏,直言有大家风范,刚直不阿一身正气,又猜想到柳氏有捧杀之嫌,这才勉强能将齐长玉后来说的话听进耳中。 毕竟是唯一的亲外孙,她一直觉得亏欠玉华公主,齐长玉的婚姻大事,决不能儿戏。 转眼便到了太后寿诞的头一天。 这天夜里,陆三娘应该要带着秦蓁定做的那件羽丝水烟裳回公主府,然而临近下工的时间,她却一动不动坐在绣架前看着那已经完工的衣裳,眼底满是痛意。 “做好了?”掌柜的走进后院秀坊,看着陆三娘的眼中放着光亮。 陆三娘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掌柜的立刻拿出一只木匣,要将衣裳放入匣中。 这段时间,他日日监工,早已经了解到陆三娘的能力,一点也不担心东西过不了贵人的眼。 可陆三娘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慌张道:“不,不行,你不能把它送过去!” 第37章 蓁蓁不怕 掌柜一愣,随后大怒,一把将陆三娘挥开,“你懂什么?不送过去,我一家老小都得死!” 这个成衣铺赔了就赔了,人命他得留着呀! 陆三娘跌到在地,眼睁睁看着掌柜动手装衣裳,正悄悄拔下头上秦蓁送的银簪想要偷袭,一柄冷剑却悄无声息的横在她颈间。 掌柜装好衣裳一回头,吓得差点没了魂,待看清那人装扮后,立刻捧着木匣跪下,“大、大人,这是衣裳,刚刚做好,正要给大人送过去。” 来人一袭黑衣,连衣帽子罩在头上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脸上还戴着一张银面具,状若鬼脸,见掌柜如此识相,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木匣,收回剑转身便要走。 谁知陆三娘却猛地一下挣扎起身,不要命似的朝黑衣人扑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陆三娘一声怒喝,可下一秒,却直接被黑衣人点了穴,就这么举着银簪一动不能动,只能怒瞪着来人。 似乎叹了口气,黑衣人冷声道:“下次要偷袭别多话,直接动手。” 因着面具遮挡,声音并不十分清晰,只能辨别是个青年男子。 说完,又对掌柜道:“留着她,以后有用。” 掌柜的连连点头,吓得脸色惨白,“大人慢走,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接着又想到什么,急急问:“大人!我一家老小现在何处啊?” “明日自会有人带你过去。” 黑衣人话落,提气纵身一个飞身就隐入黑夜之中,再辨不出踪迹。 掌柜的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喘了好几口大气后才恶狠狠瞪了陆三娘一眼,痛心疾首道:“你跟这些贵人争什么争?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 半个时辰后,陆离提着长剑走入海棠苑。 耳边隐隐可闻阵阵哭声,正是穴位松开后跑回公主府来请罪的陆三娘。 看着跪在地上不管怎么说都不肯起来的人,秦蓁不禁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见陆离过来心头一阵大喜,立刻问:“东西交出去了?” 陆离点点头,“没有起疑。” “他疑心重,若不是三娘拼死相护他不会信。”秦蓁叹了口气,又道:“那掌柜派人暗中护着,他老小……装成山贼劫掠,把人抢过来,记住,不要留下痕迹。” 虽然掌柜临阵倒戈,背叛了她,但此事终究因她而起,她不希望自己给人带来灾难。 “是。”陆离颔首,随后退下。 一旁,陆三娘倒是没再哭了,睁着一双泪眼问:“姑娘……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没有误会。”秦蓁笑了笑,精神振作了些,安慰道:“早就跟你说了是我安排的人去抢东西,你不信。” “可,可姑娘为什么要抢?”陆三娘难以理解。 “因为我要让那个人认为是自己抢到的,你以为当时就只有一个人去取衣服么?” 秦蓁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陆三娘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难道说,自己小心翼翼做了快一个月的衣裳,本来就是姑娘打算给别人的? 那明天太后寿诞姑娘和世子送什么才好? 她可是抱着从此和小宝阴阳两隔的决心,想着大不了就毁了那衣裳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决心呀! “从你那日让我给小宝起名字后,我就知道我钓的鱼儿上钩了。”秦蓁转眼看她这幅模样,耐心的解释着,“只是你性情过于刚直,我担心你知道我的计划后会被人看出来漏了陷,所以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姑娘你说这个做什么,你怎么能给我道歉呢!你说的对,如果我知道了不管再怎么演也演不了这么真切的。”陆三娘立刻说道,目光灼灼的望着秦蓁。 难怪那个黑衣人没有真正伤害她,只是点了她的穴…… “好啦,快进去看看小宝,他今天都会喊娘了!”秦蓁拉着陆三娘起身,拍了拍她的手。 “真的?” 陆三娘高兴坏了,说着就和秦蓁一起去了厢房。 转眼,小宝都快一岁了,是该到了开口的时候,等这几天忙完就能好好安排一下小宝的周岁礼了。 秦蓁心里打算着。 第二日,太后寿诞,于万寿山庄设宴群臣,举国同庆。 晋帝孝顺,为了让太后能好好养老,特意在京都郊外群山之中选了最好的地方建了一座山庄,专门供太后避暑休闲所用,山庄虽不如皇宫庞大,但样样陈设却都是精品。 这次寿诞更早在两个月前就着皇后开始筹备,可谓尽心尽力。 还没入夜,百官就携带家眷驱车前往山庄,一时间京都城车马如流,直直连通京郊山脉,万寿山庄更是花团锦簇,灯火通明。 前两日就被接来山庄的太后被请至前庭偏殿,接受一众小辈的贺喜,乐得简直快合不拢嘴,还大大方方的打赏着红封,人人有份,只盼小辈们都能沾沾她的喜气,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纵然大半生都消耗在尔虞我诈的宫斗之中,可到了晚年,太后也终究更像个普通长辈。 秦蓁跟在齐长明身边往偏殿走,远远的听见里面传来太后和蔼的声音,不禁想起了前世嫁入东宫后…… 她从来没得过太后的好脸色。 因为前世她不曾澄清过任何事情,而李修明也不曾为了改善她在太后心中的形象做那么多苦工。 想到此,她心里忽然暖暖的,抬头望了齐长玉一眼,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神情却显得格外满足动容。 身旁白衣胜雪的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朝她看过去,温柔一笑,轻轻牵着她的手,安抚说:“蓁蓁不怕。” 秦蓁一愣,她有什么好怕的! 前世经历的那些苛责冷待,比今生多多了! 可此时,两人恰好走到了殿门口,太后坐在主位上,打眼就瞧见了二人相握的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有些不喜秦蓁这般没有分寸,在人前失礼。 “太后,这就是小五跟您说过的大才女,秦大小姐。”李修泽见二人过来,眼神一亮,像是没注意到殿中忽然静谧的气氛似的,还知道只夸赞才华,不说秦蓁练武之事。 太后闻言这才又扬了扬嘴角,无奈的看了李修泽一眼。 今日太子和李修明都主动去正殿帮忙招呼前来贺寿的百官诸侯,偏这个小子赖在她这里偷懒。 可偷懒也就偷吧,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何曾看不出来小五是不爱争斗,只愿偏安一隅。 第38章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太后千岁,长玉给您贺寿来了。” 齐长玉对着太后行了大礼,他不擅长说讨巧的话,也不似李修泽这样能和太后亲昵,虽然看似乖顺,可眉眼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秦蓁在一旁听着,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齐长玉能有李修泽一半会撒娇,太后恐怕早就被他磨得没了脾气,答应婚事了吧? 可她却没有一点觉得不好,反而是感到心疼。 不论前世他是个病秧子,身份尴尬,还是如今他成了神使,受万人敬仰。 他都没有真正的自由啊…… “臣女秦蓁拜见太后,祝太后万寿无疆,喜乐安康。”秦蓁想罢,也赶紧跟着行礼道贺。 太后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转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嬷嬷会意,立刻捧着铜盘里的红封去了二人跟前。 “谢太后。” 二人又道谢起身。 这性情,看着虽然大相径庭,骨气倒是很相似,都不卑不吭的,目不斜视,从容不迫,饶是殿里笼统加起来二三十双眼睛盯着他们打量,也没半分露怯,始终泰然处之。 “走近点,让哀家好好瞧瞧。” 太后终于开口,看向秦蓁,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可这已经是秦蓁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好脸色了!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即迈着如常的步履往太后跟前去,齐长玉见状下意识就要跟上,太后却笑着打趣他说:“知道这是你的心头肉,哀家不过是想亲近亲近,难不成还能害了她?” “长玉不敢,是长玉想陪在蓁蓁身边。”齐长玉淡淡道。 太后眼神当即一冷,扫了已经走到近前三步远的秦蓁一眼,沉声提醒道:“长玉,你是镇南侯世子,更是哀家亲外孙,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女人,但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规矩。” 齐长玉脸色微冷。 李修泽见他要开口顶嘴,正想抢先说些圆场的话,就听太后吩咐说: “你们先退下吧,哀家与这位秦姑娘聊聊天。”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太后对秦蓁不喜了。 根据前世的经验,秦蓁知道一会儿肯定没好果子吃,但谁让她和齐长玉有盟约呢,反正什么苦痛都受过了,她怕什么? 谁知齐长玉却迎着太后的目光道: “母亲从前只教过我大胆追求心中所爱,不必拘泥世俗礼节,我偏爱蓁蓁,这便是我要追求的,今日带蓁蓁来,只是希望给太后贺寿,若太后要忙其他事情,那我就先带蓁蓁回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屏息凝神,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整个偏殿落针可闻。 天呐,一向恭顺和善的世子,竟然为了秦蓁当众跟太后顶嘴! 连寿诞都不参加了? 这是不是还有警告的意思? 就连李修泽都傻眼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要是齐长玉能稍微顺着太后一点,也不至于拖了这么长时间婚约还没定下! 偏偏之前每次太后说秦蓁一点不好他就听不下去,更甚者直接走人…… 若不是李修泽见过秦蓁是什么样的人,恐怕连李修泽都要以为齐长玉被秦蓁蛊惑了,更何况是护犊子心切的太后呢! “你少拿你母亲来压我!若是你母亲在,也一定不会同意你娶这么个女人!” 沉默半晌,之前还勉强维持平和的太后忽然暴怒,冲着齐长玉扬声痛斥! 那声音听着,还挺洪亮,太后果然长命百岁…… 秦蓁撇了撇嘴,早就习惯了,余光瞥见齐长玉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正伸手想拉拉他让他别说了,等太后撒撒气一会儿就完事,却听他当众质问: “太后以为,蓁蓁是何种女人?” 秦蓁刚准备动的手只得僵在当场。 “她是哪种女人?”太后怒极反笑,也不顾这还有满殿的人,瞪着齐长玉指着秦蓁脱口说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她干的那些好事吗?你肯为她养野种,哀家可不答应!” 秦蓁原本满腹无奈,蓦地听见这么一句,当场懵了。 什么? 她……她的野种?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太后,我知道我的品行在您这过不了关,可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呀?”秦蓁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谁知太后反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一面怒斥:“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然而,那巴掌却没能落下来。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秦蓁身边的齐长玉,他竟然伸手把太后拦住了? “哀家这么疼你,你便是这样孝顺哀家的?”太后不可置信,目光闪烁着,看了齐长玉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随后又恨铁不成钢道:“她就是个妖女!你是不是想直接在寿诞上气死哀家?” “皇……皇祖母您消消气,世子表哥他不是故意的。” 李修泽赶紧来劝,跑过来端起太后身边的茶盏递过去,想让她喝点水缓一缓,毕竟已经一把年纪。 而且野种这事情……李修泽也确实很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却见太后瞪着齐长玉,伸手抓起李修泽递过来的水杯直接就往秦蓁身上砸! 秦蓁倒抽一口气,正犹豫是躲还是不躲,就见面前白影一闪。 竟然是齐长玉用身体帮她挡了下来…… 秦蓁瞳孔微缩,下意识抓住了他的长衫。 那一瞬间,忽然像是看到了他前世为自己赴死时的情景。 忽然害怕他就这么倒下了…… 伴着众人的抽气声,她听见齐长玉在她耳边用温柔至极,又霸气无双的口吻说:“别怕,有我。” 说完,齐长玉握着她的手安抚了片刻,随后缓缓转身,脸色已然彻底冷了下来。 “太后,长玉敬重您,因为您是我母亲的生母,但并不会因为这份敬重,就任由您伤害羞辱我珍爱的人。” 他双眼仿佛含着冰雪,铺天盖地毫不掩饰的朝太后袭去。 “可哀家也舍不得看着自己唯一的外孙被妖女蛊惑呀!”太后神情悲切,双眼含泪,“齐长玉,你以为那茶杯砸在你身上就只有你痛,哀家不痛吗?你为你若真的找到良缘,哀家会不为你高兴吗?可你看看你身边的是个什么东西?” “太后,您刚刚说臣女已经有了孩子,还请太后拿出证据,臣女愿意配合太后澄清误会。” 怕齐长玉再顶撞太后,秦蓁赶紧开了口。 第39章 秦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后妃、命妇、小辈都忍不住用敬佩的眼神看着秦蓁。 他们这些旁观者都快吓得没魂了,她竟然还这么淡定? 还敢让太后拿证据出来? 这不是跟太后叫板吗? 李修泽亦是默默的看着秦蓁,眼中满是震撼与同情。 ……秦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他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有人面对暴怒的太后一点畏惧都没有的! 然而齐长玉却转头语气温和的对秦蓁说:“蓁蓁,清者自清,我们无需向他人证明。” 李修泽白眼一翻,第一次觉得齐长玉这么没脑子。 可秦蓁却终于明白了他之所以这样护着自己的原因…… 不是他不能退让,而是他不希望她退让。 所以只是对着齐长玉甜甜一笑,轻声道:“正因为清者自清,所以才不怕对峙。” 说完,又看着太后,神色更加轻松,“太后,若臣女言行有失,太后对臣女不喜,臣女绝无二话,也肯真心改过。但此事关乎臣女清白,也关乎世子声誉,还望太后能给臣女一个机会。” 她之所以敢这样说,并不是要和太后叫板,而是因为刚刚从太后的眼神中看到了心疼。 她相信了太后的话,如果她是齐长玉的良缘,太后不会阻止。 太后也诧异,想不到秦蓁的神色到现在都还如此清明坦荡,若非证据确凿,她倒是有些怀疑此事真假了…… 于是点点头,对着身边的嬷嬷示意。 嬷嬷看了脸色紧绷的齐长玉一眼,只得无奈的转身从侧门去了一侧的厢房,不多时,就见嬷嬷抱着一个瞧着快到周岁的孩子走了出来。 孩子穿着上好的锦衣,养得白白胖胖,本来有些哭相,抽抽搭搭的似乎很是委屈,可见到秦蓁却双眼一亮,笑起来张口唤了一声: “娘……娘亲……” 秦蓁眼前一黑,简直欲哭无泪。 众人倒是立刻来了精神,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不是世子的? “秦蓁,你可听见了?这孩子喊你什么?” 太后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声音沉痛无比,说完,见齐长玉要开口说话,立刻怒斥:“你别说这是你的孩子!你是什么品行,哀家清楚!” 是啊,若齐长玉真的这么不在乎秦蓁和孩子的名声,那还求什么婚约啊。 两人直接住在一起也没人能拦得住…… 众人纷纷点头。 看那孩子一直扑腾着要往秦蓁身上去,只觉得这次秦蓁是百口莫辩了。 却见齐长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蓁蓁的,是蓁蓁救下的孩子,孤儿寡母无处可去,便一直养在公主府,名医刘川和公主府上下皆可作证。” 与此同时,秦蓁伸手从嬷嬷怀里接过小宝,颇为熟练的抱着,还亲了小宝一口,笑着对太后说:“这孩子叫小宝,快满周岁了,刚刚学会说话,就只会喊一句娘亲,平时臣女陪着他的时间多一些,所以看着我亲切。” 太后看着眼前眉目含笑的秦蓁,和哭闹了半天,终于咯咯笑起来的奶娃娃,再看脸色微沉,却显得无奈的齐长玉,终于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公主府将一名叫做陆三娘的妇人接过来,今日她不去绣楼,见着太后的人要带孩子走应该有出面阻拦的……都说骨肉情深,臣女相信太后见着那妇人便可看出谁才是他的生母。” 最后一句话,秦蓁说出来仍有些刺心。 齐长玉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伸手想牵牵她,却留意到她正抱着小宝,只能用宽慰的眼神看着她。 恰在此时,小宝又是咯咯一笑,望着齐长玉喊:“……娘亲……娘、亲!” 一边喊,一边伸手让齐长玉抱他。 殿中隐隐传来一阵惊叹。 原来真的只会喊娘亲? “皇祖母,小五觉得这孩子确实和秦姑娘不太像,要不这就传人过来?”李修泽也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必了,哀家还没那么糊涂……”太后神色有些倦怠,叹息似的说道。 之前她本来就没打算当众来说这件事情,否则也不会想将秦蓁留下,奈何齐长玉一直顶撞,她怒极了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下好了,在自己的寿诞上当众冤枉了人,这张老脸也不知往哪儿搁。 “臣女谢太后明察。” 秦蓁忍着笑意,随后眼眸一转,将小宝交给齐长玉抱着,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竟重新又跪在了地上,“太后,臣女明白,今日之事绝非太后有意所为,还望太后能将在背后暗伤臣女的人找出来,还臣女一个公道。” 说完,神色肃穆,眼神坚定的对着太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虽然是在磕头,可那浑身的气势却让人隐隐感到震撼。 是啊……自己被冤枉了光是澄清怎么能行,还得把那背后说乱说话的人给抓出来呀! 在回来的那一天,秦蓁就对自己许诺,此生绝不让自己再受委屈。 “你还真是不怕惹事。” 太后与秦蓁对视片刻,见她神色清明中透着坚韧,坦然无惧。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倔强的身影…… 隐约觉得,好像明白了齐长玉为什么这么偏爱秦蓁。 不禁深深叹了口气,从手上取下一枚祖母绿的翡翠指环递给秦蓁:“罢了罢了,这就当做哀家给你的赔礼,你自己处理去吧。” 秦蓁眼神一亮,紧跟着就听李修泽说:“秦姑娘还不快谢恩,这可是有太后私印的指环,堪比太后亲自到场!” “臣女谢太后!等臣女处理好后定会回来跟太后如实禀报。”秦蓁再一叩首,美滋滋的双手接过了指环捧在掌心。 随后瞥了李修泽一眼,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 前世……也曾有人用这枚指环骗过她…… 于是满殿的人就眼睁睁看着秦蓁拿着可代表太后本人的指环,好不得意! 她也真敢拿! “行了,哀家乏了,先歇一会儿,你们先去准备参加寿宴吧,哀家一会儿就来。” 看着秦蓁眼底毫不遮掩的雀跃与满足,太后暗暗点了点头,交代完就起身离开。 路上,嬷嬷忍不住轻声问:“太后,您的信印从不曾外借他人,那秦蓁性子又活络……” “你是担心她拿着指环胡作非为?”太后笑了笑。 她已年近六十,可那张脸却保养得极好,虽然有了皱纹,却依然可见当年风华,此言一出,更是气质卓绝,让人不敢直视。 “哀家能活到今天,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她,是个胆大的,心却不坏。” 第40章 敢与天地争,只护你一人 另一边,众人从偏殿散去。 不久后,所有来赴宴的人就陆续得知了秦蓁得了太后信印指环的事情…… 而秦蓁将小宝交给林岚,让她赶紧送回去免得陆三娘担心后,就同齐长玉,李修泽二人一起往边上的小凉亭去,此时已是六月,夜间正好纳凉,舒爽得很。 齐长玉也趁秦蓁找林岚的工夫,换了太后让人送过来的干净衣裳。 仍是一身白衣,不过比他自己的要庄重华贵许多,双肩披着以银丝线绣了云纹的护肩,腰带也以同样的纹样材质制成。 转眼就从世外谪仙变成了如玉公子,好不俊美! “皇祖母也太偏心了,我肯定她没有带给我换洗的衣裳!”李修泽看着都忍不住眼馋。 “不然五皇子也让太后砸一下?”秦蓁笑着调侃。 李修泽顿时瞪大了双眼,“我才没那么傻呢,明明知道她老人家就是受不了人顶撞叛逆,偏偏还上赶着去挑衅,让她痛痛快快出出气不就完事了么!” “我既然将蓁蓁带到这里,就一定要负责她的安全,不论是谁我都不惧。”齐长玉平和道。 秦蓁嘴角弯了弯,只觉得心头更暖。 “所以就选择硬犟?”李修泽问。 齐长玉点点头,随后看着秦蓁,只觉得她的眼中倒映着满天星辰,牵着她的手仿佛许诺一般说: “不是硬犟,而是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若这皇室不容蓁蓁,我便随蓁蓁离开皇室,若是大晋不容蓁蓁,那从此大晋国运与我毫无关系……我,可与天地相争,只愿护她一人安好,区区皇权,何足畏惧。” 连命都可以给,一切外物,何足畏惧阿…… 秦蓁目光闪烁,忽然想起了前世的齐长玉。 原来,不论他是何身份,都一样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她心中一动,忽然转身,牵起他另外一只手,轻声说:“我,也一样。我决心不让自己受委屈,可我甘愿为了你隐忍……” “好了好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李修泽见二人直接将他无视,竟然当着他开始互诉衷肠,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岔。 刚说完,却见一旁走来一道紫色的人影,来人不满道:“五皇子,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安和?”李修泽诧异。 随后却忽而倍感欣慰。 原来刚刚不止他一人受到了精神上的欺负! 萧舒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李修泽贵为皇子,可也是人尽皆知的从不摆架子,她又因武安侯的缘故,自幼时常入宫,还与一众皇子们一起上学宫读书,与李修泽自然熟络。 人前还好,私下便是素来不怎么讲规矩了。 “我是碰巧路过的,还没开宴呢,就四处走走。” 萧舒月走到三人近前来说,虽然说话语气随意,但还是对着齐长玉和李修泽行了一礼,随后才站起身来冲正笑意盈盈看着她的秦蓁打了招呼。 “今日秦姑娘临危不乱好生霸气,舒月格外欣赏!” 看着萧舒月那双神采奕奕的凤眼,秦蓁脸上虽然笑得真切,可心里却百感交集。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为何同样是妹妹,秦心怡却会害她? 前世萧舒月也是曾帮过她的,与她性情相投。 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些秘密,单纯将萧舒月当做一个投缘的小姑娘,可惜的是,太子还没来得及大婚,就已经被李修明暗害。 而萧舒月…… 想起挖眼时秦心如说的话,秦蓁心头一阵悔恨! “我也一直欣赏安和郡主,若郡主高兴,以后可以经常作伴。” 将那些烦扰思绪从脑中挥开,秦蓁含笑说道。 萧舒月当即乐道:“好呀!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以后就不要叫我郡主了,你比我大,我就唤你一声秦姐姐如何?你可叫我舒月。” 秦蓁微微一怔,“好。” 这话……前世萧舒月也跟她说过…… 果然,人的性情和际遇没那么容易改变。 “怎么这就成了姐妹?安和,你别忘了你和太子还有婚约了,你们出嫁后,秦姑娘可是要唤你一声表嫂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自然,李修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齐长玉,含笑立在一旁,落在秦蓁身上的目光格外柔软。 他相信,萧舒月这个妹妹蓁蓁会很喜欢的。 李修泽这么一说,秦蓁还好,萧舒月却难免有着小女儿家的性情,瞪了他一眼后轻声嗔道:“我才刚刚及笄!你这么说,反而显得我很老似的!” 虽然,现在婚礼已经开始择日,可想到要嫁给太子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其实她和太子交流并不多,反而是能和李修泽玩到一块去,太子虽亲和,可许多时候都太端庄正经,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比如那天在宁王府雅宴上,她就只记得身为未来的太子妃要端庄得体,其实她根本没那么正经。 “对了,秦姐姐,太后什么都没说,你能查到是谁在背后构陷你么?要不要我帮忙?”萧舒月忽然想起这茬来。 她是武安侯萧劲风的独女,武安侯常年征战在外,上官柔去世后也并未续弦,只是收了一个义子常年带着行军打仗,所以她就成了整个侯府的掌上明珠,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她真的出手,实力相当可观。 然而秦蓁心中却早已经了然,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猜的那个人应该没错,她现在见到我恐怕已成了惊弓之鸟。” “是谁呀?”李修泽立刻问。 “今日是太后寿诞,这些小事就留到明日再说罢。”秦蓁道。 …… 临近开宴时间,四人一行终于往正殿而去。 还没进殿,就听有人谈论着刚刚光禄大夫之女王秋雅忽然晕倒,被急急送回府上的事情。 萧舒月本有些疑惑,转头瞧见秦蓁似笑非笑的神情,恍然大悟。 果然是惊弓之鸟,躲得够快! “姐姐。” 忽然,身后有人唤了秦蓁一声。 秦蓁回头,恰见秦心怡扶着林漪芳,秦心如扶着秦老夫人,四人前后脚往殿门方向来。 因着秦心如要扶老夫人,竟然走在了秦心怡和林漪芳的前面,再看那一身华丽的裙子头面,堪比身为郡主的萧舒月。 “祖母,母亲。”秦蓁垂首喊了一声。 虽然知道自己并非秦家血脉,但既然不能认祖,也就只好继续装作不知情了。 闻言,秦老夫人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秦蓁和萧舒月一眼,没说话。 第41章 要为秦蓁撑腰 倒是林漪芳,看清秦蓁身边的是萧舒月后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紧张的问:“秦蓁,你怎么能站在郡主的前面?” 秦蓁眉眼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边上萧舒月就撇了撇嘴,“秦夫人,秦家庶女不也一样走在嫡女前面么?而且这是太后寿诞,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庶女出席宫宴的。” 虽是为秦蓁说话,可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现在秦相宠妾灭妻的事情人尽皆知,若换做是她,一定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到自己头上,更别说带着来参加宫宴了! 不但不得体没规矩,还丢人。 秦蓁心里暗道,这话说得真棒!不愧是自己妹妹! 但面上却也怕林漪芳动怒上身,只抿唇无奈笑了笑,不作回答。 “我……我只是跟来帮忙照顾祖母的,三妹妹伤势刚好,母亲亦是大病初愈需要人搀扶,我怕三妹妹一个人太辛苦。” 秦心如面色委屈,扶着秦老夫人的手却悄悄收紧,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秦老夫人当即心疼,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如面前这三位主,便只盯着秦蓁道:“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要不是有心如在身边日夜照顾,还不知身后有没有人给我祭拜呢!” “秦老夫人,今天是太后寿诞,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修泽脸色一变。 齐长玉微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来,牵起秦蓁的手便往里走,“蓁蓁今日随我坐在一处。” “好。”秦蓁乖巧的应了一声。 萧舒月摇摇头,有些无奈的提醒秦老夫人道:“老夫人,即便秦心如祭拜您,您可能也收不到的,因为她是庶出,没有资格掺和这件事情。” 秦老夫人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听李修泽又道:“老夫人,太后寿诞上可不能忘了尊卑。” 说罢,两人同行也跟着进门。 本来萧舒月对秦心如是没有好感也不讨厌,即便上官静跟她说过,秦心如心机深沉,恐怕那次参加雅宴是有意攀附京都权贵她也没放在心上。 可今日一见,秦心如那一身华裳比秦心怡和秦蓁的都要好,顿时就想起了前段时间流传出的秦蓁多年藏拙,一直被捧杀之说,她既然欣赏秦蓁,将秦蓁当做姐姐,那便必定要为秦蓁撑腰。 今后断不能再让人随意欺负秦蓁! 至于李修泽,他无意权势,不必顾虑人脉,只会维护自己喜欢的人,秦蓁和齐长玉恰好都在内。 “祖母……我……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秦心如心头虽气恼,可也知道李修泽和萧舒月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故而等他们进殿后才小声在秦老夫人耳边说道,说完,又提议:“不如,不如我就在外面等您吧?” “不行,你是我的孙女,怎么能在外面等?这就跟我进去!” 本来被接二连三吓唬得有些迟疑的秦老夫人一听,立刻牵住了秦心如的手,拉着她趾高气昂的就进了门。 虽说身为丞相之母却没有诰命在身一直是秦老夫人觉得难堪的地方,可她好歹还是丞相的母亲,走在人群里也多少是有底气的。 早她们一步过来的秦远之抬眼往女眷席上一看,见秦心如乖巧坐在老夫人身边,心里也终于舒了口气。 但秦心如却并不满足。 她默默抬头看着坐在高台之上,齐长玉身边的秦蓁,心头满是嫉恨! 寻常宴席座次都以身份地位区分,何况是宫宴。 因着今日是太后寿诞,阖宫从皇子公主到九嫔及以上的后妃都出席了,所以高台上也以左坐为先,摆了满满当当。 第一排太后与帝后之位并列居中,第二排左边是太子李修成的位置,右边是身为神使,身份特殊的齐长玉和秦蓁,再往下一排,左边为皇子公主,右边是嫔妃们,因人数多,每边摆了两列。萧舒月坐在公主席位末端。 “明明婚事还没定下来,怎么秦蓁脸皮这么厚,竟然敢在太后寿诞上不守规矩,坐在了世子身边?” 打量着高台的人自然不止秦心如,齐长玉身份尊贵,人又生得极为俊逸,气质更是出尘若仙,不少京都城的贵女都对他情有独钟。 饶是得知秦蓁身上有太后的信印也忍不住嘀咕几句。 高台上之上,看下面的人就更为清晰。 秦蓁还没坐一会儿,就忍不住倾身过去悄悄跟齐长玉说:“心仪你的小姑娘可真多,若眼神能伤人,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齐长玉正在给秦蓁剥葡萄,闻言看也不看下面一眼,只是将葡萄喂给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 “那就让她们看吧,便是看瞎了双眼,能坐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一人。” 这话秦蓁听得高兴,张口就吃下了齐长玉指尖晶莹的葡萄。 平日里带着英气的杏眼一笑起来就璀璨夺目,绯红的唇瓣沾上了葡萄汁,愈发娇艳诱人,像极了她不听话时的样子,任性的挑|逗着他的底线。 齐长玉喉咙一紧,生生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这一幕落在那些女眷眼中,自然是又眼热又痛心。 她们高高在上的玉人,竟然给秦蓁那个泼妇剥葡萄,还因为秦蓁害羞了? 痛惜。 还没正式开宴,一些姑娘就实在痛惜难耐,悄悄倒了杯酒喝起来。 反而高台上坐着的后妃及皇子公主都十分有眼力,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太后驾到,皇上皇后驾到!” 终于内监的唱和声想起。 众人起身行礼相迎,山呼万岁千岁,还特别统一的给太后道贺。 起身时,秦心如虽不敢再看高台,却眼巴巴的等着秦蓁被太后或帝后训斥,最好直接将她赶下高台! 不,赶出山庄! 然而直到落座,也没听见什么响动,终于忍不住抬眼,却见皇上正打量着秦蓁。 不禁心头一阵激动! 晋帝是太后的第二个儿子,太后初初及笄便嫁入东宫与先帝情投意合,生下晋帝的时候也才未满十八,而今,晋帝四十有余。 “这便是长玉日日在朕跟前念叨的秦家嫡长女,秦蓁吧?” 看了秦蓁一会儿,晋帝和蔼的开口,倒是没流露多少出帝王的威严,恐怕已经和太后通了气。 秦蓁闻言,作势正要起身行礼回应,晋帝却摆了摆手。 “不必起来,以后你嫁给长玉,便是朕的甥妇,一家人何须拘礼。”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在揣测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唯独秦蓁扬唇一笑,二话不说就重新坐好,脆生生道:“谢皇上,小女正是秦蓁!” 第42章 让他多平安半年 她肯定完了! 秦心如见状暗想,爹爹天天说伴君如伴虎,怎么能当真相信皇上的话呢? 然而很快便听晋帝轻笑一声,叹道:“这丫头,脾性还真是乖巧!” 什么?秦蓁乖巧? 秦心如懵了,不可置信的望着高台。 “今日是皇上做东,皇上说什么,小女就做什么,只管吃饱就好。” 秦蓁从善如流,说话间还十分有侠气的冲着晋帝拱手拜了拜,神色却是半分不见谦让。 她前世嫁入东宫之后,唯一的好运就是误打误撞和晋帝熟识起来…… 所以她看着晋帝自是亲切的,也深知他的脾性。 平日天天在人前端着,早就累得不行,只盼着能多几个像李修泽这样活泼直爽的小辈,可即便是李修泽也并非真心对他无惧,仍会看他脸色行事说话。 唯独秦蓁,当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后,李修明就刺杀晋帝意欲夺位,她得了消息出面拦截,却反而被李修明废去武功。 想起前世那些腥风血雨,秦蓁心里不禁一阵感慨。 果然晋帝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甚,一脸惊奇的看着秦蓁,忍不住问齐长玉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带她入宫给朕和你外祖母瞧瞧?” “蓁蓁一向不喜应酬,今日是太后寿诞才特意前来道贺的。”齐长玉不冷不热的,说出的话虽然让人感觉有些孤傲,可又挑不出错处。 明明不喜欢应酬,太后寿诞还是来了,多有礼貌呀! 晋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经身边皇后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宣布开宴,于是端起酒杯来致了辞,与众人共饮一杯,随后放下酒杯,转头又精神抖擞的看着秦蓁。 只是秦蓁却知晓,他的身体已经亏空太久,如今这样的好精神,只不过是因为喝了鹿血,在人前强撑罢了,等到次年他便会饱受煎熬。 而这些事情,仅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也不知李修明是从哪儿得的消息。 这么一想,秦蓁心里的怀念之情又浓了几分,本来不打算太出风头,可看见身边宫女又在为他斟酒,终是忍不住说:“皇上,小女今日来除了给太后带了贺礼,还为皇上准备了一份礼物。” “哦?什么礼物?”晋帝来了兴致。 原本他默许婚事,只是因为齐长玉身份特殊,他需要齐长玉能为晋国国运指路,见齐长玉坚持非她不娶,纵然觉得不太合适,也不会强加阻拦让齐长玉寒心。 可近来听闻许多关于秦蓁的事情,今日就连太后都没再说什么,他心里便对秦蓁越发感兴趣起来,一见面,更是觉得这丫头可喜。 秦蓁闻言,看了齐长玉一眼,齐长玉立刻拍了拍手,众人具是一静,眼看着林岚捧着一个方形的木盒从殿外走了进来。 “拿来给朕看看!” 林岚将木盒交给早就等着的内监。 内监接过折返回高台上,秦蓁起身道:“皇上,小女来开吧?” “好!”晋帝想也不想就答应。 许多人见他如此宠信秦蓁,心里都开始犯了嘀咕。 就连太子和李修泽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想到齐长玉的身份便又都释怀了。 只见秦蓁站在内监身旁,抬手揭开了木盒盖子,露出里面的白瓷酒坛来。 秦蓁笑着转身,行礼道: “皇上,小女经由世子结识了名医刘川,与刘先生一同研习医书后专门酿制了这养身药酒,可延年益寿,补身养气。虽为药酒,但却多以草木花果为原料,部分药材辅佐,味道极为甘冽可口,清幽宜人,皇上若是爱酒,日后可以多喝此酒。” 虽然前世秦蓁不懂医术,但对晋帝的病情却是清楚的,也知道他今年开始就不断用鹿血酒补身体,可那大补之物却反而会让人虚不受补,并不适合。 这次,她想着要参加太后寿诞,所以就顺便在刘川的帮助下做了这酒。 不仅为了晋帝的身体,也为了他能多在帝位上撑一段时间,能多给她点时间处理掉李修明…… “嗯……好,朕先喝上一杯尝尝!” 晋帝听罢,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隐隐泛起了些波澜。 难道,这丫头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 但细细打量之下,又见秦蓁神色坦然,没有丝毫试探或献媚之意,倒是打消了大半疑虑。 “皇上……” 此时,身边的皇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您是万尊之躯,这药酒虽好,可终究带有药性,何不先让太医瞧瞧与您体质是否符合?也免得秦姑娘一片孝心白付。” 这话说得何其巧妙,可秦蓁心中却忍不住泛着丝丝凉意。 有些人啊,才是真正的好心办了坏事,也不知真到了那一天,皇后心里作何感想…… 但秦蓁之所以选择在宴会上当众献酒,就是要告诉晋帝,这酒没问题。 否则她这么做就是在找死! 果然晋帝的心思如秦蓁猜想的一样,沉默片刻后道:“不必了,朕喝一点尝尝便知。”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见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只得作罢。 就连太后都不护着自己的亲儿子,她还敢说什么? “皇帝,感觉如何?”等晋帝尝了一口后,太后气定神闲的问。 晋帝闭目感受了一番,随后点点头,“好酒,好酒哇!” “皇上若是喜欢,今后每月小女都会为皇上送酒。”秦蓁也笑起来。 这么一来,晋帝至少能比前世多平安无事大半年的时间…… 听了秦蓁这话,晋帝自然很是高兴,当即又示意倒酒。 “秦蓁。”此时,太后却睨着秦蓁开了口。 面对太后,秦蓁当即恭敬了许多,立刻垂首,“太后,小女在。” “你之前说给哀家准备了贺礼,在何处啊?” 没想到太后竟然惦记着自己的礼物,秦蓁有些为难的抬头笑了笑,“回禀太后,此时还不到时机,若小女这会儿就将礼物拿出来,恐怕风头都出尽了,还是先看看其他人为太后准备了什么吧?” “你倒是会说大话。” 太后嗔了一句,也不继续追究,放了秦蓁回座。 齐长玉立刻在案下握住了她的手,秦蓁一怔,就见他旁若无人的给自己夹了菜。 场中众人心思各异,倒也确实有觉得秦蓁出了风头的,不过,更多的还是立刻趁着这话茬,争先要为太后献礼。 唯独李修明,冷眼看着秦蓁。 好在皇后早有准备,已经将在做宾客献礼顺序安排好了。 从她和皇帝开始,随后是太子,皇子,公主。 皇后献了一尊观音,皇帝献了一幅寓意吉祥,极其珍贵的玉面屏风,太子亲自绘制一幅万寿图。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李修明排行老三,等太子献礼完毕立刻信心十足的站起身来,嗓音沉缓有力。 “皇祖母,孙儿今日要送的并非贺礼。” 第43章 这就是她的阴谋 见他起身,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还是维持着和蔼,挑眉问:“不是贺礼?那是什么?” 李修明如齐长玉方才一样,拍了拍手。 只是那气质却是差得远了。 不过在场却也没人在意,都好奇的看着从殿外进来的两名婢女,二人一左一右,中间捧着一个半身大小的木匣。 “皇祖母,孙儿命人遍寻江州,终于找到了会云绣的绣娘。”李修明再度开口。 太后神情微怔…… 在场许多人都知晓云绣是已经失传的工艺,听说,太后最为喜爱,于是看着李修明的目光都露出了惊叹。 秦蓁叹了口气,继续吃着齐长玉夹来的菜。 有人争着作死,谁也没办法。 “当真?”太后问。 李修明不答,只是微微侧身,“请太后过目。” 说罢,他回头看向那两名婢女,二人会意,当众打开了那方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豆绿色长裙,裙摆上隐约可见一些银色的细纹。 太后不禁伸长了脖子,却看得不太清晰,身旁内监见状,立刻命人将衣裳捧到近前来,撑开展示。 “这是……羽丝水烟裳?”终于,太后惊喜万分的叹了一句。 “正是,上面的水仙皆以云绣绣制,还望皇祖母喜欢。”李修明有些得意了,还趁着低头行礼的功夫扫了秦蓁一眼。 却见她正吃着佳肴,津津有味。 可……她给太后准备的贺礼不是被他抢了么?怎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她又找人做了一件?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半月之前,他终于查到陆三娘的行踪,可却得知她已经住在公主府里,为秦蓁所用,循着陆三娘的踪迹又找到了锦秀楼。 威慑之下,才知秦蓁正让人准备羽丝水烟裳,似乎极为了解太后过往!而且,还准备通过此举来为锦秀楼拉拢生意,妄想借此压制他缕衣阁! 若非那绣娘不论如何都不愿为他所用,他早就除掉了锦秀楼,也不必等到完工之后再派人去取了。 正在李修明疑惑之时,忽然听见太后又吩咐了一句:“快,快拿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这羽丝水烟裳而言,对于太后确实不是礼物。 而是回忆…… 但年,太后虽然嫁入东宫,可后来却经历了一次废太子,先帝不但没了太子之位,还直接被贬为庶人,她跟随先帝一起去往被贬的江州,吃了不少苦头。 先帝以为自己不会再回京,养好身子后就打算在江州过完余生。 从一开始的四处做苦力,到后来渐渐做些小生意,慢慢的生活有了起色。 当年的那件羽丝水烟裳,先帝攒了半年的钱才终于为太后买来,虽算不上什么名贵的衣裳,却是他们二人共患难的见证。 只可惜后来宫中事变,太后带着孩子们紧急赶回宫中,来不及收拾细软,那件羽丝水烟裳便遗失在江州,而云绣技艺也突然失传。 太后也是性情刚烈果敢的人,当时顾全大局不曾回头,后来,便再也找不到那件衣裳了。 此刻见着几乎如出一撤的羽丝水烟裳,饶是太后多年来吃斋念佛,见惯了生离死别尔虞我诈,也忍不住泪湿了眼眶,看了半晌,才终于颤抖着伸出手,将那衣裳从内监手中接了过来。 “只可惜啊……哀家老了,再也穿不上这身的衣裳。” 捧着衣裳,太后缓缓抚着上面的水仙,内心无限感慨。 “皇祖母若喜欢,以后让绣娘再做更合身的便是。”李修明讨好道。 太后欣慰的点头,难得在李修明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 毕竟,李修明只是一个宫女的孩子,若非皇室人丁单薄,他恐怕连皇子都当不上,能被封为宁王也不过是这几年在朝中立了功,颇有才能,年纪也到了而已。 然而此时太后却忍不住夸赞,“好孩子,懂得哀家的心意。” 李修明心下大喜! 暗道父皇是孝子,若他能得太后的赞赏,父皇必定也对他青眼有加! 想罢,正欲谢恩,却见太后脸色一变! 满脸的欣慰和怀念都变成了错愕,再之后,神色便冷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衣襟处的水仙,隐隐含怒! “母后,这是怎么了?” 一旁喝酒喝得高兴的晋帝留意到太后的神色,关切着问。 “哼,好你个李修明,哀家知道了,你确实不是在给哀家送礼!”太后冷声怒斥。 说罢,一把将那刚刚还珍惜得很的衣裳扔到了地上,竟是不再多看一眼! “皇祖母……太后!” 李修明大惊,当即跪倒在地,也不敢再如其他皇子一般亲切的换太后一声皇祖母,但却万分不解的问:“不知太后为何动怒?” 然而太后却不肯言语,只是侧了侧身,气得连正脸都不愿意给了! 倒是一直侍候在太后身边的内监,看她这样子,赶紧硬着头皮去检查那衣裳,李修明巴巴的望着内监,却见内监细细看了那水仙之后,无奈的冲着李修明摇了摇头。 有心想要提醒什么,却又似乎多有顾虑,终是不敢开口。 “宁王,还不快给太后赔罪?” 皇后是个明眼人,知道这其中恐怕涉及什么隐晦,赶紧开口打了圆场。 闻言,李修明尽管还满腹不解,也只得磕了头,赔了罪。 “你下去吧,哀家不愿见你。” 半晌,早就寂静无声的大殿里终于响起了太后的一声长叹。 似乎没打算继续跟李修明置气了,但,却也没有真的原谅他,只是想揭过此事,不愿再提罢了。 李修明心头顿时一凉,犹如坠入寒窟一般! 他恍然意识到什么,愕然转头望向秦蓁,却见那人无辜的冲自己耸了耸肩,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丝毫不疑惑的样子…… 怎么可能? 东西是她让人做的,若出了什么差错,她怎么会这么轻松自如? 除非…… 除非她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在等他上钩?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李修明张口想要喊冤,想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东西明明是他自己非要抢的啊? “还不快退下!” 晋帝见他僵在原地半晌,终于忍不住斥了一句。 “儿……儿臣,告退……” 这一声呵斥顿时让李修明回了神,他明白自己再留下也不可能得知原因,只得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和形象,行礼过后,恍惚着从偏门离开了大殿。 走远了一些后,他不禁又回头看了高台一侧的那道红衣身影…… 秦蓁! 第44章 好东西都该孝敬给秦家 那头,秦蓁感受到李修明的目光,神色却是从容不迫。 恐怕李修明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太后会生气…… 不过宫中从来没有秘密,没准明天他就明白了,恐怕到时候也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罢了。 “皇祖母,小五给您的贺礼您还没看呢。” 一旁李修泽接收到生母德妃的示意,见太后冷着脸,便故作可怜的开了口。 他今年刚刚十八岁,虽然也早就该成家了,却一直是个孩子心性,也是最得太后喜欢的一个皇子,为了哄太后高兴,拉下脸皮来撒个娇也无伤大雅。 听见这期期艾艾的一声,太后满是愤恨的心头倏地一软,想了想,今日终究是自己的寿诞,总不能让满朝文武来看自己的笑话! 便叹了口气,嗔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你又准备了什么啊?” “小五这礼物就自然不如太子二哥和父皇母后的了,不过您一定会喜欢!”李修泽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下,太后还微冷的脸终于绷不住,轻笑出声,“那就拿来给哀家看看吧。” 李修泽没准备那么大的排场,直接从案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木盒捧着送了过去。 “听闻皇祖母近来总是腰疼,小五给您准备了一个靠垫,垫面是母妃绣的,芯子是小五趁着日头好,自己去摘了棉花,又找了许多小巧的玉石做的,您靠着这个靠垫,既能舒缓腰部经络,也不会被硌着。” 李修泽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木盒,里面果然躺着一块做工精致的靠垫。 太后见了,拿起来放在手里摸了摸,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德妃说:“还是你教出来的儿子会疼人,你也辛苦了。” 德妃立刻起身,“臣妾闲着也是闲着,点子是修泽出的,臣妾不敢居功。” 太后点点头,又对着李修泽一通夸赞,之后才对着一众小辈嫔妃说道:“哀家老了,好东西太多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以后你们都且自己留着吧,若要送哀家东西,只需这样的小物件便好,心意到了就行。” 可不是么,太后这一生,吃过苦日子,也享过不少福,到如今,再是珍贵的物件于她而言也如同俗物,很难会觉得新奇,反而是小辈们用心准备的东西更让她欣慰。 只是这么一说,皇后脸上的笑意就不由得淡了一些…… 晋帝膝下皇子不多,大皇子早年夭折,最小的儿子便是李修泽了,于是接下来便到了外孙齐长玉。 “太后,这礼物是蓁蓁挑选的,长玉只是从旁协助。”齐长玉起身说道。 由着李修泽那么一闹,太后心情好转了不少,闻言立刻挑眉问:“哦?你们莫不是也自己做了物件来送给哀家?” “回太后,小女可没有那么巧的手艺。”秦蓁笑着插话。 她打扮干净利落,模样也生得好看,笑容纯真眼神清透,看得太后心下一喜,脸色又和悦了些。 “只是想着夏日将近,担心太后贪凉受寒,所以便用寒香娟与消暑秘方浸泡,寒香娟出汗不湿身,穿着十分清爽,加上消暑的秘方,若制成里衣穿着一定舒适。” 趁着秦蓁说话的功夫,林岚再次入内,将一方长匣交给内监,内监于太后跟前打开。 “不是秘方么?怎的没有药味,反而幽香扑鼻?”太后特意闻了闻,有些好奇。 “因为小女并非用的普通草药,而是萃取了草木精华。”秦蓁回答。 太后闻言,不禁又闻了闻,而后深深点头,“难怪,难怪如此好闻,布匹颜色变化也不大,反而更好看了些。” …… 当晚宴席散去后,萧舒月就忍不住追上了秦蓁,眼巴巴的问起那寒香娟的事情来。 “你想要?”秦蓁悠悠一笑。 萧舒月立刻点头,“我最讨厌夏天了,好姐姐,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做的?” “明日送你一匹便是。”秦蓁毫不犹豫便道,却又叮嘱说:“不过你可先不要伸张,这是我的大生意呢!” “生意?姐姐要经商?”萧舒月愣了愣。 秦蓁泰然自若的点头,“马上天气就越来越热了,多少人想要那样的布做衣裳呢!只是现在我还没打算直接卖,想等一段时间。” 她当初跟锦秀楼掌柜谈的也是这桩生意,只可惜,那掌柜眼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那会不会有商人听到风声,提前做了这个生意?”萧舒月下意识问。 倒是下意识就觉得秦蓁做生意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怕,本就是独门秘方,何况,我今日才献宝似的送了太后这份礼,转天我就开始做生意,那太后怎么想啊?”秦蓁不禁嗔了一句。 如此,萧舒月才恍然大悟,并且许诺一定会好好保密,之后才心满意足的上了武安侯府的马车。 秦蓁也随着齐长玉一道回公主府,临行前,瞥见秦府众人离得不远,却是没有打招呼的念头。 今日一见,林漪芳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她心里的石头已经放下了。 反而是秦老夫人,见秦蓁扬长而去,不禁冷着脸跺了跺拐杖,“好一个秦府养出来的嫡长女,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我从前怎么没见过她这么乖巧贴心的样子?” 她今日特意带着秦心如去,可秦心如却没怎么露上脸! “哼,就知道在太后和皇上跟前谄媚,有那么好的料子为何不想着给府里的长辈妹妹!”秦远之也忍不住道。 林漪芳脸色有些尴尬,但见秦老夫人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瞟,只好主动说道:“或许是因为太后寿诞,所以来不及做那么多,回头我一定让她做一些来孝敬母亲。” 秦老夫人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随后却又想起来一茬,拉着秦心如的手对林漪芳吩咐道: “心如身子从小就不好,既然她认识名医,也顺便知会她一声,让那名医来给心如瞧瞧。” “……是……” 林漪芳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柳氏被判了半年刑狱,她好不容易又有了执掌府中中馈的机会,自然希望能够把握住。 而最重要的就是能哄得老夫人开心。 不然,她恐怕连秦心怡的婚事都没办法做主…… 想到此她不禁暗暗打量着秦心怡的脸色,见她失魂落魄的,也以为是被秦老夫人吓到,等回到相府,她才拉着秦心怡去西苑,悄声安抚说: “心怡,你放心,你是娘的好女儿,只要再撑一段时间,我们就又有好日子过了,到时候不论你想要什么,娘都会为你争取的。” 然而秦心怡听了却也神色恹恹的,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娘,如果……我想要的是……” “是什么?”林漪芳追问。 这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跟秦心怡聊过天,也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儿了,此刻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但秦心怡憋了半天,却仍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是贴近了林漪芳耳畔,悄声说出了一句话。 话没说完,林漪芳便脸色大变! 第45章 开始算账 秦蓁和齐长玉刚一回到公主府,就连陆离匆匆抬脚迎了上来。 “人怎么样?”她直接当着齐长玉的面问。 虽然做生意的事情她不希望让齐长玉的势力牵扯太多,可涉及到用人方面,秦蓁是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的,所以也就从未刻意隐瞒。 “家里老小救下来了,之后他们自行逃走,应该不敢再回京都,听闻在别处也还有容身之所,可那掌柜……”陆离有些歉意。 但秦蓁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洒脱,“我明白,李修明在宴会上气得不轻,一定会找那掌柜算账,你们若执意纠缠必然暴露身份,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谁让他一开始选择背叛我呢……” 虽然不想误伤他人,可如果掌柜没有背叛她,不说出陆三娘在做什么东西,给谁做的,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她只会通过其他方法让李修明发现这件衣裳。 到那时,一切都与锦秀楼无关,不但可以照常经营,还可以大赚一笔。 可结果…… 她派去保护陆三娘的人回来跟她说,掌柜的把什么事情都抖了出来,就差带着人直接来公主府了…… 总之她已经尽力善后,便也无需愧疚。 “可是姑娘不是想用那家店经商么?掌柜的没了,怎么办?”林岚问。 “就算救下来,也不能用那家店了,只能让他退到幕后帮我经营,那李修明又不傻,一定知道羽丝水烟裳是一个圈套,将来一定会对那家店多有防备,我要做事情也不方便。” 何况他身边的“风雨雷电雪露”六大暗探还少了一个…… 那日陆离假扮的是六人当中的雷,他们身形最相似。 “若只是经商的话,可以用我的铺子,若你有所顾虑,这几日可以再找找地方。”齐长玉默默提出建议。 秦蓁点点头,“这是自然。” 说罢,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又解释说:“我不是顾虑经商的事情,只是我找铺子本来就是个幌子,我有些其他事情要做。” 这段时间她不论做什么齐长玉都不问缘由的支持,她心里自是非常感动,所以也不像一开始一样刻意瞒着,但找李修明报仇这事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我知道,我说过,不论你要做什么,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不需要,也不必告诉我。”齐长玉耐心应着。 随后二人去海棠苑。 今日陆三娘和小宝都受了大惊,秦蓁自然要亲眼看到母子平安才能放得下心。 虽然林岚脚程极快,从京郊带着孩子飞奔回来还能赶上帮她递礼物,不过,即便看见林岚故意在大殿上露面,让她知道事情已经办妥,她心里还是牵挂着。 倒反而辛苦了林岚。 …… 第二日,好几个在太后寿诞上发生的趣事就传遍了京都。 消暑寒香娟和养身酒自然让人好奇,但最主要的,还是太后把信印给秦蓁,让她随意处置污蔑她的人,以及宁王李修明在寿诞上被斥责的事。 当那个李修明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原因被打探清楚时,他正躺在自己王府寝殿里喝酒。 身上依旧是昨日去赴宴时的那身黑袍,上好的锦缎上滚着山川祥云,及蟒纹等纹样,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可,却掩不去他此时的落魄。 当朝唯一一个封了王的皇子又如何呢? 不过是要他永远称臣,永远都低人一等! 啪! 又一个酒壶被他砸碎在地。 暗探风从窗外闪身而入,身上披着统一的黑衣,只是银色面具上的纹样与雷不同。 “羽丝线是先帝时期容贵妃亲自所创,容贵妃与太后相争,太后险胜,对容贵妃忌讳莫深,后来宫里无人敢提及容贵妃,但羽丝线制作工艺还由容贵妃母家经营,而当年先帝为太后买的羽丝水烟裳,只是名字中有羽丝二字,花样并非羽丝线绣制,只是普通的绣线。” 风默默的将查探到的消息说出,虽然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一动不动,可他似乎知道李修明醒着。 果然,话说完,李修明忽然笑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肩膀颤抖,到后来干脆坐起身哈哈大笑! “容贵妃!我竟然输给一个容贵妃?”笑了半天,李修明终于想起来自己会说话似的。 但风却十分诚实,毫不犹豫道:“主子应该是输给了秦蓁,方才雷的尸体被发现,应该是在太后寿诞前一晚身亡,跟其他暗探去取衣服的不是雷,另外,昨日下午,锦秀楼掌柜的老小被山贼劫走,可今日几人又安然无恙出现在卫城,应该也是秦蓁做的。” “秦蓁?”李修明愣了愣。 他差点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可反应过来后,宴会上那个无辜的笑容就又浮现在面前,他气得随手抓起身旁的东西就往前面砸! 他为了在寿诞上得到太后的欣赏,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终于知道太后对那件衣裳有着非比寻常的执念,可是一个秦蓁,竟然把他莫大的希望亲手砸碎! 秦蓁…… 李修明咬牙切齿,虽然一直不理解秦蓁为什么要对付自己,但是,从现在起他与秦蓁有不共戴天之仇! 下午。 太后已经命人送去制衣局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许多人看着都眼馋,琢磨着什么时候找秦蓁看看能不能得到点布。 毕竟京都的夏日还是很热的,又不是人人都能去避暑,许多闺阁小姐更是厌烦了夏日频频出汗,花了妆容。 能有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人人见喜。 然而处在舆论中心之一,似乎从悍妇变成炙手可热之新贵的秦蓁,此刻却旁若无人的立于光禄大夫王大人家门外。 她仍旧一身窄袖红衣,和昨日赴宴那身相比只是素净许多,腰上别了一把小巧的短剑。 头上换了玉簪,往那飒爽英姿里添了几分娇贵。 “林岚,催催。”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门房出来应声,秦蓁笑着吩咐,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周围许多好事者都在看热闹,想起太后信印的传言来,都想知道她是不是来解决昨日被污蔑的事情。 而秦蓁,自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带着真凭实据。 公主府的人嘴一向都严,平日也没与什么人往来,旁人要得知府上后院里有孩子,唯独验证诗稿的那一天有机会。 而且,那天小宝被烫伤,哭闹声音比平时也大…… 秦蓁不过问了问第一个离开公主府的人是谁,就恰好听见了王秋雅三个字,在她之后,才是秦心怡和李修明。 初步确认过后,只花了一上午,就将王秋雅这段时日的行踪查了个清清楚楚。 然而秦蓁却不知该说王秋雅是聪明还是蠢! “王大人,秦姑娘携太后信印来访,还望王大人能开门相见。” 林岚也是个不怕事的,又早就得了秦蓁默许,张口便坐实了周围人的猜测。 还真是带着信印! 第46章 王秋雅不见了 “王大人?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门,林岚扬声又喊了一遍。 在场不少人已经在猜测恐怕王家人是没在,府里的下人又不敢贸然应对,所以才没人出来说话。 但以秦蓁和林岚的耳力,怎么会听不出来大门围墙附近就有人在跟王夫人说话呢…… “林岚,你先进去,然后把门打开,也好让大家瞻仰瞻仰光禄大夫家的家风。” 秦蓁勾唇一笑,姿态悠然,仿佛在和林岚闲谈,就是声音略大了些。 显然是故意说给躲在门内的人听。 “是。”林岚十分配合,扬声应道。 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当众施展轻功跃入王府墙头,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在场众人见状皆是哄堂而笑! 秦蓁却只是挑了挑眉,将双手背在背后,好整以暇的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说话。 “秦……秦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日小女在万寿山庄突然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来,我照顾着她一夜没睡,这才刚刚被下人叫醒,可不是不愿相见呢。” 王夫人堆了满脸的笑意,又是羞恼又是歉疚,眉眼里还带着几分惧意。 虽然昨日在偏殿里发生的事情她没亲眼见着,可后来都听人说了,面前这个,可是敢跟太后叫板的主! 而且还有世子不顾一切的护着,他们王家虽然是皇上近臣,可……可昨日她夫君在宴席上看得真真切切,这秦蓁竟然两三句话就将皇上哄得高高兴兴的。 就连送去的药酒皇上都不用太医过目就敢喝! 如此一来,他们家本就不占理,现在更是连最后求救的地方都找不到。 秦蓁自是知晓王家为何迟迟不开门,但,她既然来了,事情不处理完她是不会回去的,否则岂不浪费她的时间? 一个王秋雅,难不成还要她天天等着? 是以,当即露出诧异的神色,关切道: “王小姐病了?要不要我让名医刘先生来瞧瞧?刘先生可是当下首屈一指的名医,皇上喝的药酒都多是他的功劳,若他一来,定然几针下去小姐就能安然无恙!” 说完见王夫人愣着,脸色倏地一白,又往前倾了倾身,打量了她几眼后问:“王夫人瞧着,似乎也不太舒服?不如一起看了?” “林岚,去请刘先生来!”秦蓁紧跟着吩咐。 王夫人见林岚当即要走,这才赶紧憋出一句话来,“不,不用了,府上有府医,已经治过了……不如,秦姑娘先入府坐坐?等小女醒来自然会给姑娘赔罪。” “赔罪?赔什么罪?”秦蓁一脸莫名。 王夫人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想了一会儿后只得提了一句:“半月前,在宁王府雅宴上小女曾出言顶撞了姑娘,说是要吃书赔罪,可那书……她吃了一些,却是身子越来越难受,这几日都惦记着去找姑娘给姑娘当面赔罪呢。” “这么说王小姐生病是因为吃书?”秦蓁懵懵懂懂的,似乎当真信了王夫人的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夫人只得点点头。 谁知紧跟着,就见秦蓁从腰带中掏出一个瓷瓶来,神色十分惋惜,“这等小事,怎么能当真让王小姐吃书呢?也怪我多年来一直藏拙,王小姐不相信我有才学也是理所应当,这里恰好是一些治疗腹痛的药,王小姐服下应当能无恙了。” “这个药……”王夫人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接。 秦蓁笑得热情,解释道:“夫人放心,若是吃错了东西,这药可助人直接将东西排出,不会有分毫伤害,但若是原本没事的吃了……可能会腹痛难忍,导致身体亏空,虚弱无力,或要数月精心调养才能……” “啊……” 没等秦蓁说完,王夫人双眼便直了,战战兢兢的险些腿软,一张还算端庄秀丽的脸顿时皱了起来,迟疑半晌,终于是跪地求饶:“秦姑娘……我,我求你放过我家秋雅吧!” “王夫人这是做什么?我没有要害她啊?”秦蓁赶紧回退一步往旁边挪了挪。 王夫人睁眼一看,立刻又朝着秦蓁的方位磕头。 可再一抬眼,面前又没了人! “王夫人,我秦蓁从不恶意欺人,但也绝不让自己无端受辱,王秋雅若没害我,我绝不会找她麻烦,您要是愿意跪就跪着,我先去找她了。” 秦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夫人猛地转头,恰好看见秦蓁进门。 竟然愣是没人敢拦她! “你们这群废物!” 王夫人脸色骤变,方才可怜又无助的妇人转瞬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提起裙摆就往府里冲。 秦蓁是第一次来王府,虽然不认识路,但随便拉着一个下人却也不敢不给她指路,竟然大大方方的走到了王秋雅闺阁门外。 “王秋雅,出来算账了。”秦蓁懒懒的喊了一声。 料想这人别的不会,躲债却格外厉害,于是也不等,直接推门而入。 走到卧房里间,只见一名丫鬟守在床边,看她过来瑟缩了一下。 “秦姑娘,我家小姐她大病未愈……” 秦蓁抬手,打断了丫鬟的话,“我又不是要她的命,问几句话而已。” 可丫鬟的神色却越发焦灼。 “王小姐,昨日九公主送给太后的物件我格外眼馋,想着你应该跟九公主关系不错,不如,请你领着我去九公主那儿看看还有没有,我们一起把玩把玩?” 秦蓁一边不急不缓的踱着步子,一边悠悠闲闲的说着,是不是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人脸冲着墙面,因着有床幔挡了些许,看不真切。 话音刚刚落下,王夫人忽然哭喊着跑了进来。 饶是她一路疯跑,脚程也比不上秦蓁和林岚两个练家子。 进门后,直接扑倒在王秋雅身上,伸手狠狠砸了她两下,气急败坏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又去惹了什么祸事?太后将信印都给秦姑娘了你还敢躲?” 然而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蓁眉头一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旁,王夫人还在训斥,仿佛今天誓要让王秋雅起来给个交代! 可是王大人和王夫人就这一个女儿,之前在府外还一味的周旋阻拦,怎么现在态度变化那么大? 稍一琢磨,秦蓁眼神一定,一步跨至床边将王夫人拉开,另一只手直接掀开了被子! 却见床上躺着的分明是一个丫鬟,王秋雅不见踪影! 第47章 让布局的人来找我 “这……秋雅人呢?” 不等秦蓁惊讶,王夫人倒是先问起一旁的丫鬟来。 丫鬟顿时打了个哆嗦,然而秦蓁却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抬脚就往门外去追。 可这王府也不小,她又是初来乍到,要是王秋雅有心想躲她一定找不到! “姑娘,怎么办?”林岚跟着她跑了一会儿后也反应过来。 秦蓁脚下忽然一顿,“不,她应该还在那里。” 说完扭头又回到闺阁外,却刚好被哭哭啼啼跟出来的王夫人拦下,秦蓁只觉得脑仁一阵疼,终于耐性都被磨了个精光,怒斥道:“王夫人!你可知太后为何让我前来,而不是太后亲自派人来?” 王夫人一怔,瞬间被秦蓁的气势所威慑。 “因为太后有意给你王家留颜面,若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出面承担,那我只能回去禀明太后,让太后处置!到时候你且看看,是我好说话,还是太后好说话!” 秦蓁真是没想到,这一家子竟然会跟她玩这样的把戏? 若今日王秋雅真的失踪不见,他们是不是还要反而去告她将人给逼得走投无路? 她相信这一家人真的能做到! 可明明被污蔑,被陷害的人是她! “或者说,你要试试我让人将王府围起来,直接掀个底朝天?”秦蓁心里越想越气,瞪着王夫人惊恐的双眼。 “你敢!” 一直隐匿不见踪影的光禄大夫王大人终于露了面,身后跟着一群家丁护院。 “老爷!”王夫人立刻跑到了王大人身边躲着。 那神情,仿佛秦蓁是瘟疫一般! 秦蓁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夫妻,以及身后纵然拿着刀枪棍棒却下盘不稳,略带惧意的护院,气得不禁想笑…… 却在抬头的瞬间,忽然看见一袭白衣从远处缓缓走来,她一怔,随即就听齐长玉沉声道: “王大人不如试试,看她敢还是不敢?” 话说完,齐长玉已行至一干护院身后,众人见了他,都下意识让开了路,而他行于人群之中,身上的白衣竟像是在微微发光一般。 可走到她跟前了,却是不满的斥责道: “也就是你实诚,太后让你来你就来了,若是我,昨日就该让太后直接给一个交代!” 知道他是有心说给旁人听,秦蓁也不介意,只无奈道:“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要脸……” “黄口小儿,你再胡言乱语我便要人打掉你的舌头!” 王大人当即接话,他不敢得罪世子,难不成还怕了这秦蓁? 不料这番话他自以为气势十足,可听在秦蓁耳中还真就是个玩笑。 秦蓁笑了一会儿后,盯着他状似亲切的问:“打掉我的舌头?你难道不知,舌头只能割下来或者拔下来么?打?是打不掉的。” 说起来,这拔舌头的痛她还真的尝过,但那时她武功尽废。 现在即便没有前世巅峰时期的实力,她也不会畏惧这区区数十名护院。 不知为何,王大人被秦蓁这样盯着竟然恍惚在她眼中看见了血光,心头猛地一颤! 到底只是个文官,虽为官多年有些气势,可若遇到秦蓁这样横的,又本就是自己理亏,一时间还真没办法。 “王府已经被我的亲卫包围,王大人还是快些将人叫出来吧。” 齐长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似乎没了耐心。 “……秋雅她……确实不在府里。”王大人低下头,“不信,你们随便搜!” “那在何处?”齐长玉又问。 秦蓁也冷冷盯着王大人夫妇。 “秋雅之前还在的……可,确实是在秦姑娘进府后就不见了……”王夫人小声道。 秦蓁一记眼刀立刻扫了过去,“你还想污蔑我?书香世家就是这样的家风么?” “不是,不是的秦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要害你,那我之前在门口为什么不直接让你进来?那样不是更省事么?”王夫人立刻辩驳。 闻言,秦蓁和齐长玉对视一眼。 隐隐都觉得有些道理。 那王秋雅会去了哪儿? 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 那二人本来守着王秋雅,可王秋雅忽然说想喝点热茶,于是其中一人去小厨房倒茶,另一人继续陪着王秋雅,结果屋里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敲晕放在了床上。 倒茶的那个回来之后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发现王秋雅不见后立刻就派人通知老爷夫人。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把床上那丫鬟搬下来,秦蓁就直接进了门,于是她只能将人重新放好,盖上被子遮掩。 秦蓁和齐长玉带人和王家的人一起,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王秋雅的身影。 反而是王秋雅被秦蓁逼得离家出走的消息传得越来越夸张,更有甚者,说秦蓁已经将王秋雅逼死,只是仗着有齐长玉偏袒护着所以才要挟王家不准声张。 当晚宫里便来了人,请秦蓁入宫回话。 “蓁蓁,我和你一起去!” 齐长玉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有些严重,哪里放心秦蓁一个人入宫。 但秦蓁却摇了摇头,跑了一下午的身子虽有些疲惫,神情却仍旧含着光彩,“我能处理好。” 今天齐长玉已经和她一起出面去了王府,多少已经有人猜测他是不是为了秦蓁不分黑白,齐长玉被秦蓁蛊惑的话又慢慢的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 如果背后要害她的人能有让王秋雅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的能力,那么,要掌控谣言利用谣言也不难。 这种时候,她更希望自己面对,不拖累任何人。 “可布局那人的能力不俗,我担心你毫无防备。”齐长玉坚持。 秦蓁却笑了起来,“既然我们找不到是谁在布局,那不如,干脆让布局的人来找我,见招拆招一样能赢,就像那次和五皇子比试时一样,不是吗?” 说罢见齐长玉仍皱着眉头,只好提议说:“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们总不能两个人都困在宫里,你在外面,反而可以帮我。” “帮你继续调查?”齐长玉心神终于定了定。 待秦蓁点头,才忍不住想笑话自己。 他啊,总是一遇到关于她的事情就乱了心智,竟也像她从前那般横冲直撞…… 最后齐长玉送了秦蓁入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才打道回府。 而秦蓁,直接被带到了太后宫里。 “秦蓁,哀家信你,给你信印指环,便是让你这样在朝廷重臣的府上大吵大闹的?” 太后本在喝茶,见了秦蓁便直接质问,说完,将茶杯往桌上一放。 不重不轻,却足以敲打人心。 第48章 人在他手上 如今王秋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换做无事的时候,一个人跑没了半天也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可恰好遇见秦蓁过去找她算账,还因为太后信印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加上她入府前王夫人还口口声声说王秋雅晕倒昏迷了一夜,等秦蓁入府后就声称王秋雅人不见了。 若不是王夫人急得实在让人心疼,别人还以为她是故意陷害秦蓁呢。 只是如此一来,这人的安危似乎就是秦蓁一手促成的了。 不过半个时辰,秦蓁胡作非为被太后问罪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王夫人已经哭倒人事不省,王大人紧跟着也入宫去请皇上做主。 一时间,所有人几乎都认定王秋雅已经被秦蓁残害。 不然,以齐长玉的能力,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他可是神使! 皇宫里,太子李修成急匆匆的往太后所在的福寿宫赶,六月夜空繁星密布,朗月高照。 此时离太后休息的时辰还早,可福寿宫里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做着手里的事情,见了太子也不敢开口问安,只是默默行礼。 李修成刚一踏入福寿宫大门,就听李修泽小声唤道:“二哥?你也来了?” 他循着声音抬眼一瞧,就见李修泽人已经站在前庭里,脸上没了一惯带着的笑容,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重。 李修成眉头一皱,“秦姑娘还在里面?” 李修泽点点头,“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皇祖母已经罚过了,现在秦姑娘正难受着?” 虽然太后这几年越来越和蔼,可宫里谁不知道她治人的手段,阖宫上下,恐怕没有比福寿宫更清净,干净的地方了。 都说奶奶疼孙儿,可他们这些皇子犯了事却也没少挨太后训斥。 ……又何况是,太后之前一直不怎么喜欢的秦蓁呢,最关键的是她还打着太后的名号去的!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皇祖母,孙儿相信秦姑娘不会恶意害人,还请您让秦姑娘自证清白!” 李修成想了想,心下一横,直接站在还亮着灯的正殿门外喊了一声。 边上嬷嬷吓了一跳,却又不敢说太子,只好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 见太子都开口求情了,李修泽也紧跟着说:“皇祖母,小五也相信秦姑娘一定是被人冤枉陷害的!还请皇祖母开恩!” 然而这一声声的喊过去,殿里却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修泽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忽而急声问一旁的嬷嬷:“嬷嬷,皇祖母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五皇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太后怎会出事。”嬷嬷又吓了一跳。 “那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李修泽不信,作势就要去推门。 即便被皇祖母打一顿,也至少能给齐长玉报个信,好看看秦蓁到底怎么样了呀! 谁知他手还没伸过去,殿门一侧就从里面打开了,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太子,五皇子。”嬷嬷不疾不徐的行了一礼。 跟在太后身边久了,见过的手段管过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嬷嬷身上也带着几分威严。 李修泽当即不敢再闹,只两眼悄悄的往殿里瞅,却什么也看不到。 嬷嬷也不拦他,声音平和道:“太后说了,此事太后心里自有定夺,还望太子和五皇子能尽早回去,好好温习课业。” …… 时间一晃而过,离秦蓁入宫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月影更亮了几分。 公主府里,齐长玉在书房中摆着残局。 谢放在一旁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连陆三娘都悄悄来问了问情况。 刚刚暗影前来禀报说,福寿宫仍然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像铁桶一样一丝风声不漏。 “主子,我们就这么干等着?”谢放终于忍不住问。 原以为即便太后生气,那秦蓁入宫后训斥惩戒一下也就罢了,怎么这人竟然入了宫就没消息呢? 齐长玉执棋的手微微一滞,抬眼一扫,见四护卫中除了陆离之外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只好开口:“不是派了人手去找王秋雅了么。” “可都找了一天了,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啊!”谢放瞪着一双大眼睛。 他人张得英俊潇洒,平时也没个正形,但脾气却是四护卫中最不沉稳的。 齐长玉看了静默而立的陆离一眼,低头继续破局。 后者只好解释说:“秦姑娘走前不是说了么,要让布局的人自己去找她,我们现在做的只不过是为秦姑娘掩护,让布局者以为我们束手无策,之后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这么说……秦姑娘在太后宫里不出来也是她自愿的?”林岚恍然大悟。 她虽然比不上陆离那么聪明,但她心思细腻,很多事情一点就透。 陆离点点头,“我们派人过去查探,也只是掩护的方式之一,现在,就是要让手下的人越乱越好。” 这下,谢放也终于回过味来,忍不住嘀咕一句:“也不知道那布局的人到底是谁,好端端的对付秦姑娘干什么!” 却见齐长玉抿着的嘴唇悠然勾起一缕笑意来。 白子入阵,黑子大局已破。 紧跟着,一名全身都被黑色笼罩着的男子忽然现身,书房内的气息随之一寒。 “人准备好了。” 来人声音嘶哑低沉,正是齐长玉的第一杀手,无形。 让四护卫和暗影都十分忌惮的人物。 他不在暗网的体系当中,只听令齐长玉一个人,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更没人见过他出手,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只说完这一句话,无形再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消失无踪! “够快,就能留下残影。” 见朱怀打了个哆嗦,林岚脸色也有些发白,齐长玉终于不忍心,提醒了一句。 “那……那他说的人是?”谢放小声问,心里也有些犯怵。 这个无形是忽然出现在齐长玉深表的人,连他们几个都不知道来路,偏偏实力还强大到让人望而却步。 棋局破了,齐长玉也不下棋了,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悠然道:“王秋雅。” “王……她不是失踪了么?怎么无形说准备好了?” 谢放呆住,就连陆离也没反应过来。 第49章 发现尸体 皇宫里,御书房。 晋帝正为了和后周议和的事情发愁,那后周新帝弑杀好战,冷血无情,自从他登基后南疆就纷扰不断,大大小小的战役接憧而来,半年前,若非齐长玉得到天神预示提前带兵赶去南疆,恐怕不但镇南侯大军死伤惨重,就连南疆也会失守! 好在齐长玉去了,不但大捷,还抓了几个在后周颇有声望的俘虏,更得了后周三座城池。 这对大晋自然是好事,可一向桀骜狠辣的后周新帝竟然提出议和! 看着送来的国书,晋帝和好几位大臣商议也不敢定夺到底怎么议和才好,那后周新帝可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没准,这是打着议和的幌子图谋别的事情! 恰是在这种时候,他一向寄予厚望的近臣光禄大夫王大人却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女儿…… “王大人,圣上正恼着呢,你不如先回去等消息?”有大臣从御书房出来,见着已经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之久的王大人。 王大人是中年得女,盼了大半辈子才盼到王秋雅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已然憔悴得像个小老头,这么跪下去恐怕王秋雅还没消息,他就得跟着王夫人一样病倒。 然而他却不肯听劝,反而问:“圣上忙完了?” 大臣见了便知晓他还执拗着,想到刚刚皇上那阴沉的神色,大臣摇摇头,正欲在劝,忽然见有内监匆匆往此处来,看衣袍似乎是太后身边的人。 “皇上,王秋雅有线索了,太后说此事重大,需由大理寺定夺。”内监见了晋帝后禀报道。 “大理寺?不就是个失踪么,找到便是了,要大理寺做什么?” 晋帝从案上抬起头来,盯着内监满脸狐疑。 内监不敢隐瞒,“听大理寺派人禀报说是有人在月明湖边发现了王秋雅的……尸身。” “什么?” 饶是晋帝也感到吃惊,难不成秦蓁真的为了泄愤杀了人?得了太后信印就敢这么胆大妄为? “如今秦姑娘正在太后宫中,太后的意思是,此事与太后多少有些关联,正好王大人也在宫里,不如就将大理寺卿和王大人都传去福寿宫,太后做个旁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内监传话道。 晋帝点点头,自然不会违背母亲的意思。 于是很快就有人去传召大理寺卿,王大人也跟着内监去了福寿宫正殿。 “秦蓁!好你个恶妇……” 一见秦蓁正跪在太后跟前,王大人上去就想撕人,可一旁太后却看了他一眼,于是便只得按捺下来。 方才在路上,他已经从内监处得知了消息,此刻心里正惊惧难安! “太后,臣老来得女,只有秋雅一个孩子,还望太后替臣做主哇太后!” 想到内监说找到了王秋雅的尸身,王大人心头猛地又是一痛,扑通一下跪倒,冲太后磕着头哭喊出声。 太后眉头微微一皱,抬手揉了揉额角。 “王大人,太后近日头疼又犯了,您小声些。”一旁嬷嬷看了太后的脸色立刻提醒。 于是王大人这才终于止住声,老泪纵横气鼓鼓的盯着秦蓁,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碎尸万段替自己女儿报仇! 奇怪的是,平日能说会道的秦蓁这会儿却只冲他笑了笑,连一句辩解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福寿宫里熏香袅袅,极为安神,一时间,整个大殿静了下来,一丝声音都没有,莫名给人一种威压之感,王大人的心也终于慢慢静了下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理寺卿张大人终于匆匆赶到。 “启禀太后,尸身已经查验过,死者生前似乎受到极大的折磨,遍体鳞伤,就连容颜都回去七八分,由王小姐的贴身婢女看过之后依稀确认是本人,仵作查验是溺水而亡。” 尸身自是先送去大理寺的,大理寺卿知道太后有意过问此事,便派人先给太后报了信,趁此时间,就先做了查验,连证物也一并先调查了,好来给太后回话。 王大人一听,差点暴跳如雷,却顾忌着太后,只能生生憋着。 “秦蓁,你有何话说?”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蓁神色淡然,先对太后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大理寺卿张大人问:“敢问大人,可得知溺水时间?” “据仵作推断,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张大人答。 “一个时辰之前?可我两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太后宫中,怎么可能是我呢?”秦蓁面露疑惑。 王大人一听,也有些懵。 张大人恭恭敬敬道:“若非时辰有异,本官自然不会先派人禀明太后。”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但紧跟着张大人又说:“只是在尸身手中发现了一只香囊,经王小姐婢女确认,应是秦姑娘的侍女林岚贴身之物。” 说罢,张大人从袖中取出一只香囊,香囊一角绣了个“岚”字,还真是林岚的东西。 “太、太后!这么说,是秦蓁指使自己的侍女杀了秋雅!那个侍女是会武功的,人尽皆知啊太后!” 王大人终于憋不住了。 “敢问张大人,是何人发现的尸体?”秦蓁却问大理寺卿。 “一名……歌伶。”张大人答。 月明湖是京都城赏月的好地方,周围确实有不少青楼,湖上也有许多伶人花魁的画舫,只是这样的人自然不为太后所喜。 果然太后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勉强道:“人何在?” “未经太后准许,臣不敢私自带人入宫,此刻正由大理寺衙役看守在宫门外等候,王小姐的婢女及秦姑娘的侍女林岚都已传唤过了。” 张大人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办事自然仔细妥当。 太后点点头,“传进来吧。” 若非是她授意秦蓁拿着自己信印去找王秋雅算账,她才不会管这种小事呢。要是秦蓁真的杀了人,她虽可以施以惩戒,却难免背上纵容之名。 内监匆匆往宫门传话,众人不敢耽搁,一盏茶时间不到就进了福寿宫的门。 一同进来的,还有齐长玉。 “太后,长玉听闻大理寺卿在此审案,特意过来旁观。”齐长玉道。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入宫自然是不需要通传的,虽然不太妥当,可事关秦蓁,太后也能理解,便只点了点头让嬷嬷看座,随后看了秦蓁一眼。 秦蓁会意,立刻问那歌伶道:“明月湖那么大,你是在哪个地方发现的尸体?” “在西南方向,今日恰好画舫里没有客人,我们姐妹便自己游玩,忽然瞧见岸边似乎有人,便乘小舟过去瞧,结果就发现王小姐整张脸都埋在水里,人已经没了气息。”歌伶虽跪着,见了太后有些惧意,垂着眉眼,说话却逻辑清晰,气息平稳。 “你怎么就确定是王秋雅?”秦蓁又问。 第50章 恨铁不成钢 “今日王小姐失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虽在画舫待客,却也是有所耳闻,所以便联想到了。”歌伶答。 秦蓁看着歌伶清秀中透着些许妩媚的脸,点了点头,竟忽然问了一句:“敢问姑娘,你所在的画舫是否是千娇阁名下的?” 歌伶微微诧异,随后点头称是。 “太后,臣女心里有眉目了。”秦蓁忽而笑着冲太后道。 此言一出,张大人王大人皆是不解,却听秦蓁继续道:“臣女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女,还请张大人查明此歌伶身份,确认此人今日行踪,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歌伶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太后已一锤定音道:“查。” 于是张大人立刻着人去画舫查证。 然而回来后却禀报说没有任何异常,那歌伶已经身处千娇阁数年,恩客虽多,但并无过密的往来。 “是吗?”听完,秦蓁似笑非笑的看着歌伶。 这会儿,歌伶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紧张了,“秦姑娘,奴家虽是一名伶人,但却不好弄虚作假。” “太后……” 正在此时,门外候着的嬷嬷有些为难的走了进来。 “说。”太后脸色有些发沉。 “世子的护卫刚刚到了宫外,禀报说,在千娇阁外抓到了一名男子……似乎与此事有关,询问太后是否让人入宫。” 太后闻言却先看了秦蓁一眼,瞧她冲自己眨了眨眼,这才平和道:“带进来吧。” 却也没忘了去留意那歌伶的神色。 “太后,我想那个人应该没办法活着走入福寿宫。”秦蓁却插话道,言语间颇为惋惜。 “若那人真的在宫中暴毙,还请太后能传太医来给这位歌伶把把脉,看看她是否已经中毒。”秦蓁又道,说完,还冲着歌伶温和一笑。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歌伶,此刻终于露出了几分慌张,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蓁。 好巧不巧的,秦蓁刚好认识这位歌伶。 可惜了,李修明今晚得痛失一名红颜知己,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好的棋子,甘愿为他他人色|诱…… 太后听了自然让人通传太医。 “太后!那男子,半道上突然吐血身亡!恰好太医也在往福寿宫来,遇见了顺便把了脉,说是中了毒,时辰到了不曾服用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又等了一阵子,忽然一名内监匆匆从外跑了进来,身上打着哆嗦禀报道。 “应该是专门给死士用的,太后,时间到了没回去复命就没有解药,这歌伶……也入宫好一会儿了吧?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中毒。”秦蓁说着,悠悠然看着跪在地上的歌伶。 话音一落,歌伶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垂眼愣愣的看着前方。 “太后,太医到了。”又有人来禀报。 “传。”太后身边的嬷嬷道。 秦蓁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姑娘,你觉得,你的体内到底有没有毒药呢?” 歌伶死死咬着牙,看着秦蓁的眼中充满了诧异和探究之色。 然而,却笑了笑,“奴不知秦姑娘在说什么。” 秦蓁叹息,垂眸不再看她,总觉得她那执意赴死的样子让人看着难受。 又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让她想到了自己前世,也是这样,为了李修明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无畏惧,最后,在他心里恐怕连一条狗都不如。 却没留意到,一旁齐长玉默默的看着她,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太后……此人确实已经中毒,若再过半个时辰,恐怕就会毒发生亡。”太医把过脉禀告道。 歌伶脸色终于彻底灰了下来,眼中含了泪意,却很快便收敛,转头看着秦蓁笑了笑说:“听闻秦姑娘和名医刘川结识,敢问秦姑娘为何能如此笃定中毒之事?我们中毒,是不是与秦姑娘有关?” “我之前见过你么?我为何要给你下毒?就算我想在太后面前做戏栽赃他人,也不能在你入宫前就料到是你吧?若你是受我指使那就更有意思了,难道现在不应该立刻指认我要害的人么,怎么反过来帮那个人说话?” 秦蓁心头恨铁不成钢,但既然歌伶选了这条路,她也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在场本来含着迟疑的人立刻都恍然大悟,看向歌伶。 歌伶浑身一震,自知失误,深深看了秦蓁一眼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轻轻一动。 秦蓁一惊,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 “想咬舌自尽?你以为你能护他几时?你以为你死了,他就能记住你么?”秦蓁真是气笑了,这话,也不知是在对歌伶说,还是为了过去那个傻得透顶的自己说! 齐长玉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对太后道:“太后,长玉入宫时还带了一个证人,可以证明此事确实是有人故意陷害蓁蓁。” 太后听罢,点了点头,随后吩咐说:“把这歌伶看好,要死,也别死在哀家跟前!” 真是晦气得很。 随即两名嬷嬷上前一左一右将歌伶压住,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还特意用一根白绸塞在她嘴里。 不多时,一名身披黑色披风的人被嬷嬷领了进来,那人遮得严实,又低着头,即便在近处也看不出模样,只隐约能辨别是个女子。 只见她路过王大人时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跪在地上,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臣女王秋雅,见过太后。” “秋雅?”王大人惊疑不定,哪里还顾得上此刻太后在场! 王秋雅身子微微一颤,抬手摘下披风的帽子,脸上早已落了泪,“爹爹……” “秋雅!你!你没事?” 王大人愣了一下,随即拉着她的胳膊就仔细打量了起来,然而,王秋雅却吃痛,下意识躲闪。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王大人心疼她,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将衣袖掀开。 只见手臂上青紫的伤痕一片接着一片,纵横交错! “长玉,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后双眼微微一眯,沉声问向齐长玉。 然而齐长玉却不着急回答,反而看像同样没反应过来的张大人,“张大人,请看看那女尸身上的伤痕是否与王小姐身上的伤痕相似?” 张大人本就吃惊,心中隐隐猜到是有人陷害秦蓁,可却还有很多没琢磨明白的地方,闻言立刻倾身向前看着王秋雅身上的伤,随即点点头。 “虽然伤处不一样,但确实都是受棍棒击打所致。” “竟然有人打你?到底是谁?你告诉爹,爹一定为你报仇!”王大人立刻痛呼! 第51章 齐长玉起疑 “王大人。” 太后眉头一皱,沉声提醒了一句。 王大人一惊,这才又老实起来,却眼巴巴的看着王秋雅,又急又心疼,眼眶通红。 “启禀太后,臣女失踪之事跟秦大小姐没有关系。”王秋雅看了齐长玉一眼,俯身磕头对太后说道。 虽然早就料到如此,但听着王秋雅亲口说出,王大人和张大人还是稍稍愣了愣。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太后看着王秋雅。 “臣女……也不知究竟是谁,只是今日上午,有人潜入臣女房中,说若要……若要躲过秦小姐问责,并且反将一军的话,就在秦小姐上门的时候假装失踪,这样就可以陷害秦小姐,让人误以为秦小姐为了泄愤私自处置了臣女……” 王秋雅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双眼也垂着,不敢去看秦蓁。 总觉得自己实在愚蠢,无颜面对秦蓁。 “所以,你就在那个人的帮助下离开了王府,躲得无声无息的?”秦蓁笑得从容,也不见气恼。 王秋雅有些迷惑,本以为自己说完会被她责骂,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想起后来的经历,眼中划过浓浓的紧张与不安,“本来……本来只是说好躲两天,让秦小姐你被人误解,没想到……他们后来竟然殴打我!想,想要杀了我,做成是被你杀的!我,我根本逃不掉,幸好……幸好后来被世子的人所救,这才逃了出来。” 说起齐长玉时,她终究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如玉的身影,却见齐长玉的目光只停留在秦蓁身上,又想起自己做的这些愚蠢的决定,不禁心灰意冷,也自认不如秦蓁。 “好啊,张大人,立刻传令下去还秦蓁清白,另外,这个歌伶就交给你了,给哀家细查,查个清清楚楚!”过了一会儿,太后冷声下令。 随后直接拂袖而去。 坐了这么久,她实在是累了。 只是走之前,却深深的看了秦蓁一眼。 她还记得,初初得知王秋雅失踪之事时,她也是相信秦蓁不会胡作非为,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还是忍不住传了秦蓁入宫,怕自己真的一时看错了人。 结果这秦蓁,却胆大得很,竟然说自己是被人陷害,她便又纵容着秦蓁在她福寿宫里演起戏来,愣是连太子他们都不知情。 本来她还将信将疑,如今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瞧了秦蓁…… 明明是被陷害处于被动的那个,可等幕后之人稍稍探出手,她竟然能凭着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不但自证清白,还险些从歌伶口中诈出了真相! 秦蓁等人恭送太后离开,张大人立刻要带歌伶回大理寺审案。 “其实,没有毒药,也没有死士,我刚刚骗你的,太医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歌伶被带走前,秦蓁终是不忍心,说出了实话。 歌伶被塞着嘴无法说话,却睁大了眼愣愣的看着秦蓁。 即便是要诈,又怎会知道那个人有给死士为毒药的习惯? “因为我比你想象的了解那个人,就算你今日护他什么都不肯说,终有一天,我也会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秦蓁神色漠然,解释了一句后,转身看向王秋雅。 王秋雅顿时打了个哆嗦,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秦蓁心里叹息,虽然王秋雅几次污蔑她,这次还想着和别人一起陷害她,可终究只是一个小姑娘,不过逞一时之快罢了。 也好在,王秋雅刚刚什么都没说,还勉强能保住自己一家老小的命。 “你怎么知道我要诈那歌伶?” 回公主府的马车上,齐长玉冷不丁问起此事。 虽然这一遭的结果和他想的差不多,秦蓁更是早在下午就意识到了是李修明在害她,后来所作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李修明以为自己布局成功,可是很多细节他们是没来得及沟通的,而且,他也是在她入宫后顺着她的提示找到了王秋雅,才终于相信她早已经看穿了阴谋。 甚至连李修明的每一步都猜得丝毫不差! 至于那个女尸,不过是一名和王秋雅有几分相似的女囚,在那些人下死手之前,他让无形带着死囚去替换掉王秋雅,好在光线昏暗,加上换了王秋雅的衣裳,那些人也没发现变了个人,看见死囚脸上的伤痕也没起疑,以为是自己人乱棍殴打时没注意导致的。 秦蓁笑得单纯,眨眨眼道:“要是你真的抓住了人证,那一定会让大理寺的人直接带回来,所以你没抓到人,那个人一定会在入宫路上暴毙,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诈歌伶。” “可那歌伶还是什么都没说,你又怎么能肯定她是李修明的人?”齐长玉又问。 这是他一直不解的,按理说,从前秦蓁对李修明应该没有什么了解,可她刚刚却对歌伶说自己很了解李修明…… 这话问得秦蓁倒是一时不该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是在前世见过这个歌伶吧? 想了想,才道:“我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因为羽丝水烟裳的事情,李修明一定会嫉恨我,而且你想想,除了他之外,有谁是既满足要害我这个条件,又有能力做成这样的事情的?” 齐长玉轻轻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他经她一提醒后也是直接想到了李修明,可是,却总觉得秦蓁看着那歌伶的反应快有些奇怪。 不像是试探,反而是,早就认识,所以知道她的性情和软肋…… “好啦,你不要多想,难道我聪明一点也不对?那个李修明当时要的可不仅仅是衣裳,他还因为我要抢他的生意,打算害我在太后寿宴上出丑的,幸好我机灵,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不,你大张旗鼓的将陆三娘带回公主府,还让她每天在公主府和锦秀楼往来,更派暗卫护着她,种种痕迹,分明就是想告诉李修明,云绣传人已经为你所用,分明就是在引诱他上钩,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那件衣裳给太后,它本来就是为了李修明准备的。” 而李修明如果相信这是她精心为太后准备的礼物,便不会有太多怀疑,齐长玉十分笃定。 从昨天起他就在琢磨这个事情,可却找不到她这么做的理由。 秦蓁笑容一僵,想不到齐长玉竟然看得这么通透,也不知道他前世是怎么会输给李修明手下的武将的! 怎么想也应该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才对! “因为我想搞垮缕衣阁的生意啊!他是缕衣阁背后财主,他倒霉了,缕衣阁也跟着遭殃,那我不就可以崛起了吗。”想了一会儿,秦蓁觉得这个回答比较靠谱。 第52章 可能会克死双亲 谁知齐长玉默默看着了她片刻,却轻叹道:“罢了,你不愿告诉我,我怎么问也是无用,你能处理好就好。” 秦蓁抿唇一笑,不敢再多话。 倒是忽然想起一事来,声音沉了沉:“不过,李修明的手已经伸到公主府里了。” “你是说林岚的香囊?”齐长玉很快想到。 虽然那时候他还没进太后宫中,但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得了消息。 秦蓁点点头,“香囊确实是林岚的,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真正的王秋雅,今天还真不好脱身。” “陆离已经在查了。”齐长玉道。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陆离本来在一边跟着,所以他入宫前已经吩咐过了。 …… 宁王府内。 李修明也得了消息,气得咬牙切齿。 没想到自己看着舆论风向突然起的心思,竟然都能被秦蓁识破? 他一开始确实是没打算杀了王秋雅,可不知为什么大家都开始传王秋雅被秦蓁杀了,他想着不如再加一把火…… “把那几个办事的都处理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怒火,他恨恨的吩咐道。 竟然连人什么时候被掉包了都没察觉,他要这种废物有何用! “主子,属下听说,秦蓁一向最听她母亲林氏的话……”身边,心腹高明见他十分挫败,想了想进言道。 “林氏?”李修明微微侧了侧脸,脑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 第二天上午,萧舒月和李修泽就双双来了公主府,看秦蓁没事,大家都感到安慰。 “还好王秋雅找到了,不然姐姐这回可要吃了大亏!” 福寿宫里的事情,以他俩的能力能探听到的不多,所知道的和现在传出来的差不多,也更不会知道是秦蓁顺势给自己解了危机。 秦蓁笑了笑,也没打算解释,“这都是阿生的功劳。” “阿生?” 萧舒月愣了愣,见她看着一旁身姿如松如竹,气质淡如云烟却让人无法忽视的齐长玉,不觉轻轻一笑,眼神暧昧的又向秦蓁扫了过去。 上次在雅宴上虽然秦蓁也这么喊过齐长玉,可那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秦蓁所作的诗文上,倒是没太留意,今日一听秦蓁这么喊,倒是更觉得二人之间亲密无间了。 只是转念,又想起了自己和李修成…… 今日传来消息,婚期已定,就在十月初十,还有四个月时间不到她就要嫁入东宫,可她心里却对李修成没有那么深的眷恋,而且这桩婚事也是皇上定的,并没有问过她和李修成。 于是便更羡慕起秦蓁来。 “连我都不知道世子表哥还有这个名字呢。”一旁李修泽也打趣道。 齐长玉瞧着秦蓁和萧舒月亲近,本来正默默在一旁泡茶,闻言瞪了李修泽一眼,脸颊似乎微微发烫,却道:“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小名,除了她之外只有蓁蓁能喊。” “姐姐,世子对你也太好了。” 萧舒月不禁感慨。 秦蓁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面前这两人都是心直口快的人精,可不能让他们发现这桩婚事有假,只得低头喝茶假装害羞。 “小心……” “烫!” 齐长玉留意到她动作,话没说完,她就一口又把茶给吐了出来,嚷嚷一声烫…… 他无奈又心疼,赶紧拿起一旁凉一些的水让她含着,嗔怪道:“刚泡好,就你毛手毛脚的。” 正说着,忽然管家从前院过来,脸上的表情又喜又忧,见客人还在,更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怎么了?”齐长玉留意到管家的神色,只好主动开口问。 于是其他三人也纷纷看向管家。 管家搓了搓手,望着秦蓁道:“姑娘……那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送到相府去了……” 虽然秦蓁现在住在公主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秦蓁毕竟还是秦府的人,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该去相府宣旨。 “让我回去接旨?”秦蓁下意识问。 管家摇了摇头,一脸难色,战战兢兢看了看齐长玉,只得硬着头皮说:“是秦夫人……她,她听说是来宣旨的,直接说姑娘不能嫁……” “为什么?”秦蓁愣住。 即便林漪芳不喜欢她,可她和齐长玉成婚,对相府来说也是好事,只怕秦远之正高兴着呢,怎么就不同意呢?还说她不能嫁? “秦夫人说给您批了八字,与……与世子不合,若您真要嫁给世子,恐怕会克死双亲……宣旨的内监听了后也觉得事情不好办,只得匆匆派人入宫去回话,一边也让人跟姑娘您传了话来。” 管家说完,当即觉得齐长玉的眼神冷了下来,落在他身上,好像两把寒冰利剑,让他生生打了个哆嗦。 “怎么会有这样的八字?我去找灵虚山上的老道来给你们算!”李修泽听罢赫然起身。 说完却见齐长玉也站起身来,脸上却瞧不出喜怒,低头对秦蓁道:“蓁蓁,与我同去看看?” 秦蓁点点头,想起林漪芳的性子和身体情况,还不忘对萧舒月和李修泽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这两人脾气都不小,身份也尊贵,一气上头就容易口无遮拦,她只怕到时候吵起来,将林漪芳给气得旧疾复发…… 刘川说过,林漪芳不能动怒。 好在相府也算贵门,离公主府不远,两人心里着急脚程也快,不久就到了相府门外。 宣旨的内监和礼部官员还在,见了两人如同见了救星,立刻巴巴的把情况又说了一边。 这京都城谁不知道世子为了能让太后同意这桩婚事求了多久,结果眼看着皇家都同意了,林漪芳却忽然冒出来说八字不合,这不是闹着玩么? 而且,虽然这件事情是世子一口咬定非秦蓁不娶,可世子毕竟是神使,关系着国运,所以他俩八字也早就由钦天监瞧过了,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可林漪芳却不听,真不知这是在闹哪一出! “劳烦各位大人了,不如,就先请回?事情处理好后我会入宫向皇上禀明的。”秦蓁无奈道。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问她,她还想去问林漪芳呢。 可估摸着林漪芳的情况,今天恐怕是不能有结果了,所以只好先让人回去。 众人一听,这么僵持着也没有办法,而且从太后寿宴上的情况来看,这秦姑娘似乎还极为合皇上的眼缘,于是当即便告了退。 “你先在正厅等我?”秦蓁又对齐长玉道。 这时候,林漪芳恐怕是听不进劝,就算齐长玉去了也没用,没准事情反而弄得更不好收场。 第53章 真是她的好母亲 齐长玉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在她临走前,却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若夫人真的不肯听劝,你也不要过于顽抗,我再想办法化解此事就是了。” “放心。”秦蓁柔柔一笑。 他知道,齐长玉相信她,但也担心她。 不过,她重生归来,本来就没打算一直靠着齐长玉的力量,而且既然她答应了要帮齐长玉,就更不能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否则,镇南侯有危险怎么办? 听说,因为这次齐长玉在南疆大捷,就连那一向弑杀好战的后周新帝赵无雪都被震慑住,送了国书来要议和了…… 虽然是好事,但晋帝恐怕也会更忌惮镇南侯和齐长玉。 那老头啊,虽然自己活得也很凄惨,到最后反而要被自己妻儿害死,身边也没什么知己贴心的人,可同时也是个狠心多疑的。 所以,她和齐长玉的婚事就更得尽早定下来才行! 抱着这样的信念,秦蓁直接去了西苑,为了不让林漪芳生气动怒,她连林岚都没带,只让林岚与齐长玉一起等她。 进了西苑,春燕神色担忧的看着秦蓁,却也不敢多话,默默将她领到了西苑正厅。 “母亲。” 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林漪芳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秦蓁心里感慨,脸上却没流露什么,默默站在不远处。 “跪下!”林漪芳开口,却是厉声呵斥。 秦蓁一愣,“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不知检点,还未婚配就与世子住在一个屋檐下,让你妹妹们都抬不起头来,败坏秦家家风,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错?”林漪芳冷声道。 秦蓁脸色有些尴尬。 虽然这话听着不太好听,但确实是真事,加上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知道林漪芳这么做的目的,于是便乖乖跪了下去,解释道:“母亲,我与世子是真心相爱,八字也早由钦天监测过了,还请母亲成全。” “真心相爱?” 林漪芳双目平视,根本不看秦蓁,拐着腔调反问一句,不等秦蓁回答,却又道:“真心相爱,就能不顾父母安危?我说你会克死双亲,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敢问母亲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世子的八字?又是在什么地方测算的八字?”秦蓁试探着问。 没想到林漪芳却双眼一瞪,终于看向她,眼神却满是嫌恶,“你还敢质问起我来了?” 那神情,好像秦蓁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让她寒了心…… “女儿不敢。”秦蓁垂眸,无边的无奈充斥在心头。 实在不知道,林漪芳为什么要这样。 “世子是神使,声誉何其重要,你自己是什么样的名声你也清楚,昨日还闹得满城风雨,连世子都被人恶意揣测,所以,我万万不能让你嫁给他,害得他被世人诟病!”林漪芳说得一身正气。 “可是世子都不在意啊,而且,我的名声现在也在渐渐好转,以前不是都在被柳氏捧杀吗?” 秦蓁先是怔住,随后忍不住反问。 难道林漪芳会不知道柳氏的手段?而且连皇室都不在意了,她怎么突然跳出来阻止? “就算错的不是你,你也已经没有资格肖想世子了,趁早打消了念头。” 林漪芳淡淡说道,随后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又道:“你也不必再劝,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皇上赐婚也没用,除非,你真是要弃世子的名誉于不顾,让天下人以为,他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连你双亲性命都不顾!别忘了,就算你要离开秦家,也终究是我生的!” 这,才是她这么肯定这婚事成不了的原因。 她相信,不久后,她今天说的话就会传遍京都城,人人都会知道秦蓁和齐长玉如果坚持在一起就会克死秦蓁的双亲。 就算皇上和太后同意又有什么用?他们一生都不能在一起了。 除非,他们离开大晋! 秦蓁也恍然明白了林漪芳说那些话的用意,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捕风捉影的人,可她却不明白,林漪芳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齐长玉的名誉?她不信…… “既然明白了,就起来吧,陪我喝杯茶,今后就不要再去公主府了。” 林漪芳以为秦蓁已经放弃,语气轻快了些。 秦蓁看不出林漪芳的目的,有些恍惚,倒也听见了她说的话,起身坐在一旁,很快,春燕就端了一杯茶来,却定定的看了秦蓁一眼。 秦蓁和春燕对视,觉得她神色古怪,但也没多想,听着林漪芳的话端起了茶杯。 低头的一瞬间,忽然从茶汤中闻见了一抹异常的味道…… “母亲,这茶味道似乎不错。”秦蓁端茶的手臂一僵,下意识笑了笑转头看向林漪芳。 林漪芳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心怡知道我这几日身子好了不少,特意让人寻了这茶,说是不会与药性相克,倒是要谢谢你,还记得给我找名医看病。” 秦蓁目光微微一闪,心头顿时五味陈杂。 但,她忽然想知道,这一次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于是轻叹一声:“母亲于我有养育之恩,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不值得母亲道谢。” 随后,低头将那杯温热的茶一饮而尽! …… 正厅里,齐长玉已经坐了一个时辰,脸色也越来越沉。 一旁陪着的秦远之心里难免忐忑,愣是不敢开口吵他,要不是林漪芳说这个法子一定能行,他才不会傻到拒绝和镇南侯府的婚约呢! “秦大人,将近午时,我该带蓁蓁回去用午膳了。”终于齐长玉开了口。 秦远之下意识想要阻拦,却紧跟着被齐长玉眼神警告。 “秦大人若不方便让人将蓁蓁请出来,那就让我的人去吧,林岚也是去过西苑的。”齐长玉抿唇嘴角含着笑意,可眼底却冷得让人想打寒战。 “世子,我夫人大病出愈,又许久没见到秦蓁,或许母女两正说着体己话呢。” 秦远之忍着惧意和心虚,尽力将这番话说得自然一些。 齐长玉又是一笑,“体己话?” 若是换做别的母女,他恐怕就信了,但林氏对蓁蓁? 正欲再说什么,忽然门外来了人,正是春燕。 “老爷,世子,夫人让奴婢来传话,说还想和大小姐聊聊天,留了大小姐在府上吃饭,等晚些时候大小姐自会回去,让世子不必担忧。” “我要见蓁蓁。”齐长玉声音越发冷了,脸上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消散了去。 第54章 她今天运气不太好 说完,见春燕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忽而双眼微微一眯,直接起身朝后院走去,林岚与陆离当即跟上! “蓁蓁在何处?” 到了西苑正厅,果然只见林漪芳一人坐着,齐长玉心头又气又疼! 他就不该让她一个人来! 这就是她的好母亲啊,她竟然还担心着她的身子! “喝了些茶,身体有些不舒服,在西厢房歇下了。”林漪芳却气定神闲的。 虽然世子动怒是可怕,但,她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齐长玉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厢房走,到了门口,一把推开了厢房的门抬脚就往里进,林岚和陆离自然是守在门口等他吩咐。 厢房里熏着熏香,透过纱帘,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齐长玉看着那人影,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如果林漪芳有心要留下秦蓁,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来找她?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脚步还是不停,是不是秦蓁,他一看便知。 然而越是往里走,甜腻的香味便越来越浓,齐长玉眉头微微皱起,忍着甜腻带来的不适快速走到床边一把掀开纱制的床幔。 却见床上的人冲着墙面躺着,身子裹在被褥里,看不清模样和装束。 齐长玉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竟恍惚间觉得这人就是秦蓁…… “蓁蓁?” 他叹了一声,没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暗哑,身子渐渐发热。 床上的人早已听见了他的声音,悄声唤道:“世子……我冷,抱抱我好么?” 齐长玉瞳孔一缩。 …… 长春阁内。 秦蓁听见厢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默默起身,盘腿坐在床上。 如今她日日修炼云笈七十二式,内功心法大有突破,那点迷|药根本迷不倒她,她只需稍稍用内力化解便能无恙,然后算着时间假装晕倒,想看看林漪芳又想对自己做什么…… 只是,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亲娘卖进青楼! 为什么啊? 难道就只是不想让她嫁给齐长玉? 秦蓁想不明白,算算时间,这时候齐长玉应该已经发现她出事了,想来应该不久就会找到她,所以心里也不急,索性继续在房间里等着,想看看还有没有后招。 然而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一个翻滚悄悄进了厢房的门,进来后就反手将门给关上。 秦蓁眉头一挑,越过床幔满脸愕然的看着站起身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回头,看见她坐在床上也是一愣。 “你……是客人?还是?” 女子满脸狐疑,但看秦蓁似乎不想坏人,也就没那么防备。 “我就不像是被卖进来的?”秦蓁反问。 女子又愣了愣,像是对秦蓁提出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随后摇摇头:“姑娘你是练家子,身上内力醇厚,没那么容易中招,而且……这穿着打扮……也不应该是会被卖入青楼才对。” 这明显就是一身男子装扮,只不过穿在她身上显出几分女气罢了,女子是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能眼瞎到卖这么一个武功不弱,还打扮的不像个女人的人进来。 秦蓁当然看出来她是什么意思,虽然惊讶她竟然能一眼看出来自己的内力,但还是一阵气结,撇了撇嘴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却生得柔美大方,气质更有些出尘,随后问:“你是被卖进来的?” 女子抿抿唇,点了点头,脸色顿时灰暗下去。 “怎么中的招?”秦蓁又问。 反正现在等着也没什么事,倒不如聊聊天。 “我……我是被我自己做的药药倒的……醒来就在这里了,刚刚他们非要打扮我让我接客,我就……” 看着女子满腹无奈憋屈,秦蓁都不知该不该觉得好笑,竟然还有人把自己给药倒? 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还有人一边咒骂死丫头云云。 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问:“你对这里的人动手了?” “……我腰带里藏了防身的迷|药,趁他们不注意把他们药倒了才溜出来,可却迷了路……”女子说着,嘴有些扁,似乎十分苦恼。 秦蓁点点头,“看来……你是闯了祸,别想走了,现在这里的人应该都在找你。” “那我怎么办啊……”女子傻了眼。 秦蓁想了想,既然现在外面都乱了,恐怕林漪芳就算还有什么安排也成不了,索性对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青衣。” “好,你以后要是愿意跟我混的话,我就带你出去。”秦蓁很是自信。 这姑娘虽然人有些傻,但似乎是个可用之才,不但能看出她的能力,还应该懂得医术,留在身边不会吃亏。 “跟你混?”顾青衣想了想,虽然觉得秦蓁武功不错,却有些迟疑。 秦蓁耳朵动了动,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不能惊扰了贵客,于是也不勉强,下了床拉过她的手道:“算了,我这人信缘分,走吧。” “直……直接走吗?”顾青衣惊讶。 “不然呢?”秦蓁笑了笑,随即推开厢房的门。 顾青衣本来有些害怕,可转瞬却见外面搜寻她的人果然不见了,当即松了口气,默默跟在秦蓁身后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后,看她闲庭信步的,周围也没人打量她们,不禁疑道:“不、不走快点吗?” “走快点?让人看出我们在逃跑?”秦蓁反问,一边留意着周围有没有打手。 既然今天有贵客来,那么那些看守姑娘的粗野人应该就不会轻易出头,免得冲撞了贵客,或是不懂规矩闹得鸡飞狗跳,而见过顾青衣和她的,又能有几个,所以只要运气不太差,她和顾青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也不会有人起疑。 虽然她是女客,但这长春阁本来就不是普通青楼,也有伶人专门卖艺,姑娘家来这里听曲虽然有点奇怪,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何况,她还一副男子打扮! 可秦蓁的运气确实不太好。 话刚说完不久,就看见老鸨气冲冲的从前面回廊走过,一边走,还一边数落身后的人,连两个丫头都看不住! 这是发现秦蓁也逃了! 秦蓁正要带顾青衣往墙角躲,谁知那丫头一个不慎崴了脚,当即“哎哟”一声! 秦蓁脸一黑,紧跟着听见回廊处已经走远的脚步声似乎在往这边靠。 顾不得那么多,她转头四下望了望,见只有左手边那个厢房门口没有小厮守着,立刻拉着顾青衣往那边走,走到门前直接开门进屋转身关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看向屋里时,却立刻傻了眼。 第55章 这该死的美貌 屋里总共三个人,两名黑衣护卫手持利剑,正候在一名男子身边,似乎要说什么。 而那男子…… 也身穿黑衣,衣袍宽松,微微露出一小节锁骨,如墨长发不扎不束,披散开来一部分铺在肩头,径直往下落去,显得他身姿慵懒。 他眉眼锋利,眉梢仿若刀刻,凤眼眼尾上挑着,看着秦蓁露出几分趣味来,松松抿着的薄唇也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邪魅,狂妄,目空一切,气势强悍霸道,却又……美得妖艳惑人。 一旁,顾青衣不禁咽了口口水,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感慨:“这……也太美了吧……” 秦蓁心里顿时狂跳如雷,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青衣。 她这是在……找死吗? 随后再看向那男子,果然看见他嘴角那抹笑意没了,眼底的兴趣也消散,只冷冷的看着她们,或者说,看着顾青衣,冰冷的怒火顷刻间骇得顾青衣不敢动弹! “咳……那个,我们走错地方了,你,你们继续。” 秦蓁意识到什么,赶紧扯出一个笑容,拉着顾青衣转身要开门。 真是要死了,她这么聪明,怎么就没想到老鸨说的“贵客”是他呢? 却还没等她挪动步子,就听见身后有人飞速袭了过来! 叹了口气,秦蓁只得出手,转身一脚踢了过去,来人一惊,堪堪躲过,秦蓁顺手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长鞭,一鞭子将那护卫的长剑卷了下来,然后哭丧着脸转头对那黑袍男子道: “我们真的是走错了路!” “大人?” 门外,老鸨的声音跟着响起,似乎找过来后听见这屋子里有动静,于是出声询问,却又不敢贸然推门进来。 黑衣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致的看着秦蓁,颀长的身子仿佛柔弱无骨,往一边倾了过去,随后一只手靠着桌面,撑着下巴。 不但敢在他生气的时候说话,还有能力躲过云柏一击,并且反将他佩剑摘掉。 这女人,胆子挺大。 倒是不像之前那些女人…… 求我呀? 看着男人十分明显的神色,秦蓁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脸色沉重的将顾青衣拉了过去,低声道:“我们……都是被恶意卖来此处,请大人帮忙,日后定会百倍回报。” “大人?您没事吧?”老鸨又在门口喊了一声。 她似乎听见里面有女人在说话! 秦蓁心里更加着急,她倒是好说,要逃怎么都能逃掉,可是顾青衣就不一样了,药粉总会用光,她现在还没达到能提着顾青衣一直施展轻功逃离这座建筑的能力。 所以要保证顾青衣平安,她只能求眼前这个男人…… 后周新帝,赵无雪…… 真是见了鬼,怎么会碰上这个喜怒无常,而且格外讨厌别人夸他貌美的男人? 偏偏顾青衣还犯了这个忌。 不过,前世秦蓁也是和赵无雪打过交道的,而且还知道这间长春楼就是他安排在晋都的暗网。 想起听说后周要来议和的事情,秦蓁多半也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只是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睨着自己,秦蓁知道他是还没打算帮忙,可是顾青衣……她又确实想用,索性心里一横,板着脸张口道: “我知道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你帮我一次,让她平安离开,我会给你找到一件你很感兴趣的东西,你绝对不亏。” 赵无雪深吸了口气,凤眼慵懒的眯了眯,艳丽的薄唇轻轻一弯,整个人越发妖艳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他开口,嗓音如他人一般,清冽,却又带着丝丝魅惑之意。 “后周新帝,赵无雪。”秦蓁干巴巴的开口答。 话音没落,一旁云墨就拔出了剑放在她肩上。 “是谁派你来的?什么目的?”云柏也立刻问。 “我说我是被我亲娘卖进来的,遇见这位姑娘后打算和她一起逃走,结果因为要躲老鸨,不小心闯入这里,你们信吗?” 秦蓁嘴皮翻飞,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云墨和云柏听了,有些迟疑的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信。 赵无雪却深深看了秦蓁一眼,忽而扬唇一笑,“呵,有趣。” 随后轻轻看了看云柏,后者会意,当真把老鸨给支走了。 然而,顾青衣也被云墨给带了下去。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秦蓁和赵无雪两个人。 赵无雪懒散的将身子前倾,左手柔弱无骨的往桌面一搭,右手换了个角度,轻轻支着自己的下巴,一双妖媚的凤眼添了几分无辜的神色,默默看着秦蓁。 可惜,这么好看却是个男人。 秦蓁心里暗叹,随后大大方方往桌前一坐,伸手就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他盯着自己,又大方的给他也添了一杯。 喝了一口后才说:“你不要问我是为什么认识你,我说了你也不信,不如我们谈谈合作?” 反正事已至此,她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倒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找个帮手。 刚刚也是突然见他发怒怕顾青衣又说错话才情急了。 赵无雪闻言,悠悠然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问:“哦?” “没猜错的话,你比议和团提前进京,是为了亲自来指挥你手下的人把京都这潭水搅浑。”秦蓁拿定了主意,神态也随之淡然从容起来。 “是么?”赵无雪眸色微微一深。 不但知道他的目的,还知道议和团的事情…… 他明明记得,国书应该昨天才送给晋帝。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他觉得有趣了! 不过他也毫不慌张,他有这个自信,能将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牢牢掌控,所以,了无顾虑。 “我和李修明有仇,你要是想乱了晋都风云,我可以和你联手,不过我只对付李修明,而且,能保后周五年之内不会受晋国打压。” 秦蓁心里担心齐长玉找了过来,怕两人撞见后起争执,索性开门见山。 “李修明并非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我后周并不担心与晋国开战。”赵无雪一脸闲适。 秦蓁笑了笑,将茶杯往桌上一放。 “那只是现在,如果给他机会让他锋利爪牙,除掉太子,晋国国政未来就会掌控在他手中,他可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相比之下,现在的太子推崇仁政,以仁义治国,注重民生,虽然手段比他弱势,却能让两国百姓都得意休养生息……虽然后周作物产出丰盛,但后周铁矿不多,若要比军用物资,仍是比不过大晋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周一心想要夺取大晋国土的原因之一。 第56章 坚韧又脆弱 而且赵无雪这次肯议和,也是因为这个。 否则以他好战的性子,一定是再增加兵力打回来,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深入敌腹,从晋国国政下手的法子。 前世……赵无雪虽然在南疆打了胜仗,可还是因为物资不够的原因来了京都,但是却被李修明迷惑,选择了对付太子,否则李修明也不会有那么快上位。 “你到底是谁?” 终于,赵无雪卸下了伪装,坐直身子冷眼看着秦蓁。 若是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将局势看的这么清楚,甚至连后周物资紧缺都知道? 他已经暗暗考虑是不是要趁机杀了这个女人,以消除后患! “秦蓁,相府大小姐,镇南侯世子的未婚妻。”秦蓁坦然回答。 反正就算她不说赵无雪也能查到,而且,她发现一个规律,但凡是当了皇帝的,都生性多疑。 “镇南侯世子?齐长玉?” 赵无雪面色稍稍好了些,既然是齐长玉的女人,那知道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可不会忘了,就是那个世子,所为的神使,看似文弱,却带兵夺走他三座城池! “对,要不,你再慢慢考虑?天色不早,我该回家吃饭了。” 秦蓁点点头,随后道。 她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再多说恐怕他也不信,皇帝嘛,总是更相信自己查到的东西,只要他查完之后能确定自己没有骗他就好了。 其他的之后再商量也不急。 然而赵无雪却没想到她会这样应对,不是要谈合作么? 怎么,突然就说要回去吃饭? 她当他这堂堂一国之君是什么? 何况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贸然放她离开,反而让她泄露秘密怎么办? “不如就在这里吃,一边吃一边谈?”赵无雪很快作答。 秦蓁知道他在想什么,倒是也没拒绝,“可以啊,那不如你趁现在赶紧让人查查我的底细,我总得回家不是。” 闻言,赵无雪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拍了拍手。 云柏立刻走了进来。 “跟我一起过来的姑娘呢?”秦蓁先开口问。 云柏看也不看她,直接走到赵无雪身边等候吩咐。 秦蓁撇了撇嘴,想再喝点茶,却又放下了茶杯,越喝越饿。 “准备膳食,另外,查一查这个……秦蓁。”赵无雪当着秦蓁的面吩咐。 说完,见云柏神色有些古怪,自己也才留意到,似乎和秦蓁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这个女人不怕他,不但不怕,还打算利用他来对付自己的仇人。 甚至连他的想法都猜得清清楚楚…… 而他竟然没有避讳。 都说阴谋有趣,可他忽然觉得阳谋更有趣。 对于有趣又聪明的人,他总是愿意多给一些时间的。 云柏不敢有异议,领命后就转身离开,谁知脚还没踏出厢房,就见一人白衣胜雪,容颜清朗如月,身后跟着四个侍卫,匆匆往此处走来,而身边的老鸨和打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 门口,顾青衣又看呆了,云柏云墨却纷纷拔剑。 “让开。” 齐长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蓁眼神先是一亮,但看见赵无雪后却皱了皱眉头。 这两人,一个夺了对方三座城池数名将领,一个……差点杀了对方的父亲。 仇人相见只怕真要打起来。 于是当即俯身过去靠在赵无雪耳边,轻声说:“我先走了,你们俩现在见面一定打起来,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抽身就走,却没留意赵无雪在她靠近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随后整个人都僵在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身影。 这个女人,竟然敢贸然靠近他? 而他……没有推开…… 下一刻,又听她声音一软,含着笑道:“阿生,你来啦?” 秦蓁走到门口,正见到齐长玉几人和云墨云柏剑拔弩张,堪堪就要大打出手。 本着以后还有合作还要往来的心思,秦蓁下意识先安抚住齐长玉。 “蓁蓁,你没事吧?”齐长玉见了秦蓁,眼底的凌厉顿时化开,一把牵过秦蓁将她从门内拉了出来,紧跟着又想起什么,看着云墨云柏道:“这两人是谁?你在里面做什么?” 一看,便是强者的贴身侍从…… “我……躲着老鸨不小心就跑这里来了,和这个姑娘一起,她叫顾青衣。”秦蓁刻意隐瞒了赵无雪。 打算等回去后仔细琢磨一下再好好跟他解释这件事情。 毕竟,她能不能认识赵无雪对齐长玉而言可太清楚了,如果不拿出一个妥帖的解释,齐长玉不可能相信。 齐长玉却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顾虑…… 目光悄然飘至门内,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茶桌一角,根本不能探知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好,那我们先回去吧,有件事情,我也想跟你说。” 齐长玉没多考虑,很快就垂眼看着秦蓁。 既然她现在不说,可能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或许等回去之后她就会告诉自己。 秦蓁立刻点点头,喊了还在发懵的顾青衣一声,随后几人一起离开了长春阁。 而门内,赵无雪却轻轻勾着唇角,手里端着那杯微凉的,秦蓁亲手倒的茶,忽而薄唇轻启,一声呢喃几不可闻。 “蓁蓁……” …… 公主府里,秦蓁先让林岚给顾青衣安排一个住处,随后一边和齐长玉吃饭,一边说起自己见了林漪芳后发生的事情。 至于赵无雪,现在还不着急说。 “就是这样?”齐长玉不动声色的问。 秦蓁点点头:“当然。” 齐长玉恍然应了一声,“好,没事就好。” “你呢?怎么知道我在长春楼的?”秦蓁问起。 “从林氏口中得知的。”齐长玉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那件事情,他还真的一时没法跟秦蓁说出口…… 他相信,没人比他更清楚她对林漪芳的感情,可是,林漪芳却为了满足秦心怡的私心…… 却没留意到,自己对林漪芳的称呼从夫人变成了林氏。 秦蓁何其了解他,若非真正动怒,他一向是不会有这种明显失误的,于是索性放下筷子说:“既然她都把我卖到青楼了,我对她也不会再有什么念想,我想,她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吧?绝不会单纯只是不想让我嫁给你。” 她神色淡淡的,眼底还含着一抹笑意,明朗得很。 可她越是乖巧,他便越是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她灵魂深处的脆弱。 她坚韧得浓烈,却又脆弱得迷人…… 让人心疼。 罢了,反正今后,有他来爱护她。 如此一想,齐长玉点点头,也不准备再隐瞒,有些情感,与其一点点撕扯,还不如一刀割裂,反而不会那么痛。 第57章 他的掌心宝 “林氏这么做,是想毁了你,同时,让秦心怡成为我的女人,她误导我去厢房,房中熏香添了……媚药,好在我认出了人,没铸成大错。” 饶是齐长玉身为一个男子,更心头不忿,提起那种药也难免有些难以启齿。 他真是想不到,好端端的丞相夫人,丞相嫡女,竟然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 “什么?”秦蓁也是一惊,看着齐长玉沉痛的神色,下意识问:“那……你、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连碰都没碰她。” 齐长玉立刻解释,生怕秦蓁误会,又道:“是称呼的问题,秦心怡不知你喊我阿生,所以我虽然中了药,却当即就分辨出来不是你,然后出了厢房让陆离屏息将人带了出来。” “哦……这样啊……” 秦蓁听得松了口气,缓缓点头。 然而齐长玉却拿捏不准她在想什么,赶紧又说:“是真的,我绝不可能碰别的女人。” “不……不是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秦蓁解释道:“只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近你的身,怕秦心怡真的碰了你……你心里不舒服。” 齐长玉有些怔忪,默默看着秦蓁。 是因为怕他不自在,才松了口气么? 反而是她不在意?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么?”齐长玉忍不住问。 难道,知道他中了媚药差点和别人……她都不在意么? 秦蓁愣了愣,随后说:“我只是有些感慨,想不到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竟然会做这种事,我以为,她说出我会克死父母的话,再把我卖到青楼已经足够可笑了……想不到,竟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妹妹。” 这会儿,她的心思确实没在齐长玉身上。 尤其是听到没发生什么之后,一开始心里还稍稍有些紧张,但她也没留意那是什么。 而且既然得知齐长玉没有丢掉清白,她也是断然相信的,更不会多想什么。 反倒是林漪芳和秦心怡的举动,她初初听闻时还好,这会儿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见她这么说,齐长玉也才恍然想到现在最应该关心的并不是自己在意的这点,心下也跟着愤懑起来。 他的蓁蓁,他的掌心宝,却被自己一心护着的至亲暗害! “秦心怡和林氏我还没有处置,等着你亲自去向她们问罪。”他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看秦蓁面露迟疑,不禁叮嘱道:“这次你可不要再心软了。” 秦蓁笑了笑:“不心软,我只是在想,从此以后我真正和她们无关了而已。” 齐长玉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问:“好,那要不要告诉太后,让太后给你撑腰?” 秦蓁摇了摇头,“不必了,她到底身子不好,以后我们不与秦府往来就是,若要处理,最多也就是让我从秦府族谱上出来。” 这样,秦府的人就再也没有资格干涉她任何了。 “吃完饭我们就去秦府!”想罢,秦蓁提了口气振作了些许,说完继续埋头吃饭。 齐长玉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温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好,下了秦府族谱,上镇南侯府的族谱。” 秦蓁动作一滞,抬眼看着齐长玉温柔的眉眼,心中忽然酸涩,眼睛有些发胀。 “阿生,谢谢你。” 她几乎是在叹息。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从秦府离开,又不能认回萧劲风做父亲,她便是这世上孤独的鬼魂了。 可她忽然觉得……有齐长玉在的地方,就一定有自己的家。 “傻姑娘,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齐长玉也叹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宠溺。 …… 下午,秦蓁跟着齐长玉一起去相府,族老们早就被齐长玉派人请了过来,随着二人一起踏进相府大门。 “你这个孽障!你说什么?” 秦远之气不打一处来,这野种,他不让她滚出相府,她竟然还上赶着不想做他秦家的人? “秦相,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未来镇南侯家的人,若她是孽障,那我和父亲又是什么?” 秦蓁身边,齐长玉立刻沉了脸。 他早该让她离开这里,可从前看她始终含着期望,便也一直没能狠下心来劝说。 如今好了,出了这种事,她是终于可以抽身了。 “那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说下族谱就下族谱啊!” 秦远之很烦闷。 那个人说过,若有一日秦蓁下了族谱,他必定让整个相府给秦蓁赔罪……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秦蓁怎么闹,柳氏怎么旁敲侧击,老夫人怎么数落,他都不敢不认秦蓁这个女儿,可是如今,她竟然自己要下族谱? “我已经无意留在相府,这件事不是父亲你一人说了算的,族老们可是都在。”秦蓁沉声道。 那些族老,早就巴不得她不是秦家人,不能再给秦家摸黑了! 秦远之脸色一黑,看着一旁围坐着,一脸跃跃欲试,各个精神百倍的老头…… “若你要下族谱也行,你必须向所有人澄清,是你自愿下族谱的,不是我逼你。” 见秦蓁和齐长玉态度强硬,秦远之咬了咬牙索性提了个条件。 如此一来,那个人回京后应该也就没理由怪他了…… “好啊。” 秦蓁想也不想就答,却觉得秦远之这个条件有些奇怪,她这么说,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么? 于是相府,从此只有秦心怡这一个嫡女。 秦心怡自从被齐长玉发现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躲在西苑,林漪芳也吓得不轻。 不是说,那个媚药药效最强了么?不但能勾人情|欲,还能惑人心智,让人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人,可是齐长玉怎么还能认出来这是秦心怡?怎么还能做到冷静离开? 母娘俩愣是连午饭都没心思吃。 谁不知道秦蓁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今不但太后和皇上喜欢她,齐长玉更是为了她可不顾一切,连太后都敢顶撞! 她们几乎做好了被秦蓁狠狠处置的准备,听说秦蓁带着族老回府还很是担忧了一番。 只怕秦蓁是来让族老评理的。 可没想到,秦蓁竟然主动要下族谱?从此以后,彻彻底底与秦府无关? 这话,换做是谁也轻易不可能相信。 直到秦心如过来跟她们说秦蓁确实已经从族谱中除名,她们才终于不得不信。 “这次虽然失误了,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妹妹现在可是相府唯一的嫡女了,以后全家都要仰着你呢。”秦心如看似真心道贺。 于是秦心怡也越发得意起来! 从此秦蓁再也不能压她一头!好的姻亲,好的资源都要先紧着她了! 只是…… “世子真的陪着她一起来的?”想起齐长玉,秦心怡始终不甘心。 第58章 我想见她 秦心如早知她心思,笑着柔声道:“是啊,也不知道世子怎么想的,原以为,他是冲着相府嫡女这个身份,为了和相府攀亲才非要娶秦蓁……可见秦蓁被踢出族谱竟然还很高兴……” 闻言,秦心怡袖中的手立刻紧紧攥成了拳! 就算她是相府唯一的嫡女,他也不肯多看她一眼么? “姐姐,这次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想到这个法子,恐怕……她还要压着我!”秦心怡转而对秦心如笑着,此刻已经从林漪芳处离开回到了她的住处,她自然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秦心如也笑得柔和,“原本像秦蓁那样的人就不配为我相府的嫡女,如今她走了,以后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秦心怡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却不知,自己在秦心如眼中就犹如待宰羔羊。 没了秦蓁,这相府,再也不会有人护着林漪芳和秦心怡,等到她讨得宁王欢心,让宁王设法救出娘亲,那这个相府就彻彻底底是他们母子三人的天下了。 如今牧儿已经十三,再过两年也该婚配了……若是能高中,父亲一定对他们三人更加欢喜。 至于病恹恹的林漪芳,随便找个什么法子除掉就好。 说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昨日夜里宁王会突然来找她……而且还深知她的心意,要帮她成为相府最尊贵的女儿。 她还记得,宁王当时说:“如儿,你可知,一见你我便对你倾心,只是你知道,父皇和皇祖母一向最注重身份,若你身为庶女我便无法将你明媒正娶,不能让你成为我的王妃,所以,我一定要让你成为相府最尊贵的女儿……” 原本,自从雅宴和太后寿诞她都没能一展风采,她便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不知何时才能让那些贵子们留意到自己。 可是原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宁王殿下,可是屈指可数的才俊! 说不定有朝一日,还可以问鼎皇位,成为这天下至尊! 而她,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秦心如今天一整天都忍不住在想这些,直到夜里都还期待着宁王能再次现身。 不出所望,深夜时分,宁王再次出现在她床边。 “王爷……” 秦心如翻身坐了起来,披着只简单用发带挽了个髻的头发,一双平日里清透的美目仿佛含着春水。 她压根就没睡,担心宁王忽然来,她甚至还特意添了淡淡的妆容,好让宁王以为自己素颜也格外惊艳。 不得不说,秦心如是真的很美,美得清新脱俗,让人过目难忘。 “如儿,你怎么还没休息?本王……只是想来看看你。”李修明克制着心里的悸动,温柔开口。 原本他昨日听高明提议后,只是觉得秦心如最单纯,最好掌控,便想要通过秦心如去对付秦蓁,没想到私下见面后却对秦心如念念不忘。 便忽然觉得,能让这个女人陪在自己身边也不错。 “我……我也想念王爷,想着,也许多撑一会儿就能看见王爷……” 秦心如低下头,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她没少从柳氏那学来那些勾引男人的本事,此刻自然也能看出李修明正在动情。 可是,她又清楚,李修明之所以克制,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单纯无害,若是自己太过主动,恐怕反而让他生厌,便只能一点点的引诱…… 听闻此言,再看她这幅模样,李修明不禁心神一荡,下意识就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将之抬起,看着她眼中的情谊,心里更加波涛汹涌。 “如儿……” 他只觉得一股热流冲遍了全身,忽然,很想现在就拥有这个女人! “王爷……你,你要做什么……”秦心如轻轻别过头,却还让他能看见自己大半侧脸。 将欲拒还迎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有任何男人能逃过这一招! 而她,已经决定尽快将宁王拿下,以免节外生枝。 “如儿,你可愿永远与本王双宿双栖?”李修明果然彻底情动。 他都忘了今天来找她是为了下一步对付秦蓁的事! 见秦心如羞涩却又大胆的点了点头,便再也按捺不住,俯身拥住了那娇柔的身子。 幽香扑入鼻息,李修明一瞬间竟觉得自己的心都随着她的身子软了下来。 …… 长春阁里,赵无雪把玩着一只空空荡荡的茶杯,墨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玩味。 “你说,她今日自己请了族老去相府,自愿退出族谱?”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一旁云柏颔首点头,“就在午饭后不久公主府就派了人去请族老。”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赵无雪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女人,中午的时候才跟他说自己是相府大小姐,接着就主动从相府脱离…… 还真是如她的风评一般,离经叛道,目无尊长。 “我想见她。”赵无雪把玩着茶杯的手一顿,双眼落在杯口上,忽然脱口说出。 云柏有些为难,但更多的是诧异,提醒道:“她现在住在公主府,主子,您现在……还不宜露面,何况齐长玉若知道是您,恐怕会影响您的计划。” “所以你们都是废物么?不会让她出来找我?”赵无雪目不转睛。 是啊,为了不让齐长玉发现是他,她中午还特意瞒了齐长玉。 这么一想,他竟然又有些开心。 只是那声音里明明还带着笑意,却让云柏浑身一寒,于是只得悄悄退了出去,和云墨一起想办法处理这事。 他们昨日才刚刚到晋都,偏就让这个女人看出了身份,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能人,而且,似乎主子还对她挺感兴趣…… 云柏悄悄来到海棠苑的时候,秦蓁正在月下练功。 云笈七十二式的内功心法十分古怪,浓烈又淡泊,就像那一缕缕月光,让人抓不住,却还在那里,不可撼动的照亮着夜空,而夜间,就是最适合修炼内功心法的时候。 林岚在她恢复练功之后就被吩咐不需要日夜候着了,而且她还明白告诉林岚她会修炼到很晚,不用等她,所以这个时辰林岚已经去了卫所休息,等过几个时辰再候着帮她束发。 云柏初初落地,便看见她盘腿坐在院中石凳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赵无雪啊赵无雪,看来还是很想和她合作的嘛! 秦蓁心情愉悦。 “主子说要见你。”云柏压低了声音道。 他可以感觉到,这周围都有暗卫蹲守,好在他的武功都在他们之上,不足为惧,但也不好太大意,让他们发现自己行踪。 秦蓁点点头,嗓音轻快。“好,这就走。” 说罢,两人双双施展轻功出了公主府。 不多时,无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齐长玉书房外…… 第59章 骤然风雨欲来 自从发生了秦蓁被送入青楼的事情之后,无形就成了秦蓁的暗卫…… “主子,姑娘跟一个男人出府了。” 齐长玉翻书的手一顿,面色骤然一冷,转头看着无形。 “你说什么?” 男人? “似乎是别人派来找姑娘的。”无形被他看着心头一缩。 纵然无形在所有暗卫中最为骇人,就连四护卫都会在他跟前胆寒,可他深知,最可怕的是他们如月光一样,看似与世无争的主子…… “呵……长春阁。” 齐长玉呢喃了一句,平日温和的眼眸中骤然风雨欲来。 她竟然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而且,或许还和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有关! 想到此,他将手中古籍往身侧一放,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 秦蓁跟着云柏,云柏却没带她去长春阁。 而是直接往月明湖方向去,长春阁离月明湖不远,秦蓁知道,湖上那艘最为华丽的三层画舫就是长春阁专门为了赵无雪准备的。 前世,她曾跟着李修明一起上过这艘画舫与赵无雪谈事。 入画舫后,只见赵无雪依旧一身黑色锦袍,斜斜靠坐在白色纱帐后的软塌上,锦缎勾勒着他矫健颀长的身子,他听见动静一回眸,刹那间连月色都黯淡几分。 纵然对秦蓁而言赵无雪并不算陌生,可是…… 也忍不住感慨,原来风情万种这四个字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重要的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男子气概。 秦蓁轻轻咳了一声,穿过纱帐,笑着问:“怎么?后周皇帝想通了?调查过打算和我联盟?”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赵无雪却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可我也不是你的臣子,总不能叫你陛下吧?”秦蓁无奈。 这个赵无雪,真是她见过脾气最古怪的人。 “你换一个,我若满意,没准就答应合作了。” 赵无雪纤长的手指端起放在软榻一侧的酒杯,悠悠闲闲的抿了起来,一边喝,还睨了秦蓁一眼,“喝完这一杯,想不出来就算了。” “别!别呀!” 秦蓁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听见这话立刻急了! 她都已经开始部署以后要怎么利用他了,这会儿跟她说算了不合作? 这不行! 有些念头,不生还好,一生出来秦蓁就是定要达成的。 眼下铺子还没找好,李修明又已经对她发起进攻,她正需要外力支援! 而且通过赵无雪的手也不会牵扯到齐长玉…… 然而赵无雪看她着急却越发来了兴致,眉眼一弯,笑着又喝了一口酒,还轻叹道:“这酒真不错,让人忍不住想多喝。” “大哥?” 秦蓁急中生智。 赵无雪性情强势,她这么喊应当没错! 然而赵无雪刚刚入口的酒却差点喷了出来,竟然气恼得瞪了她一眼! 一面又觉得秦蓁有意思,这么多年,能让他动怒的人不少,可让他生气,他却还不想直接废了的人,只此一个。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词?”瞥见他酒杯里剩余不多的酒液,秦蓁只想先拖延时间。 赵无雪摇摇头,正欲再抿一口吓唬她,就听她说:“是关于你的名字的。” “哦?” “柳梢无雪受风吹。绿垂垂。”秦蓁吟道,随即来了灵感,提议道:“要不我叫你柳梢?或者垂垂?” 赵无雪脸色一黑,抬手做出一副要把酒全都喝完的架势,秦蓁一见想也不想立刻扑上去要夺他酒杯! 赵无雪眼疾手快,拿起桌上一颗荔枝就往她腿上弹,本来是想让她直接摔到。 然而秦蓁眼力也不俗,看见他的动作后当即折身一跃,结果荔枝打在衣角落在地上,秦蓁落地,恰好踩了上去。 荔枝核滑润,她身体不受控制直接往赵无雪扑去。 赵无雪下意识抬手推着她的肩部,她也奋力的伸手撑着软榻。 不过转瞬间发生的事情,可这姿势却难掩尴尬。 秦蓁一愣,正要站起身,却见赵无雪看向她身后,扬唇一笑:“你的阿生怕是要生气了。” 言语间竟颇有些得意! 但秦蓁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扭头,连身子都来不及重新站好,随后果然看见齐长玉垂着双手立在画舫门口。 隔着纱帘,隐约可见他白衣衣角翻飞,恍若腾云驾雾而来的谪仙。 只是随后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蓁皱了皱眉,从来没见过齐长玉这么冷的脸色…… 而且既然来了,为什么扭头就走? “怎么?想追去解释?” 赵无雪见她似乎要起身,指尖下意识用力拉住了她。 “解释什么?”秦蓁有些莫名,“我是想站起来,免得你觉得我要轻薄你!” 但听赵无雪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应该跟齐长玉解释一下,自己这么晚了还出来他一定担心。 这么一想,更是觉得齐长玉刚刚的神色是在生气她不说一声就出府,心下隐隐不安。 赵无雪却是一愣,带着戏虐的眼神添了些不解。 “既然你没打算跟我联手就别耽误我时间,先走了。” 站好后,秦蓁扔下这一句话,随即扯了扯弄乱的衣裳,抬脚要走。 “你们不是爱侣么?”赵无雪却问。 秦蓁张了张嘴下意识要反驳,忽然想起这是个秘密,便点头道:“是啊,所以我晚上出门他来找我。” 赵无雪打量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笑,“好,如果你下次见到我,可以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称呼,那我今天说的话依然作数。” 秦蓁正要动身,闻言身形一顿,“那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叫不就得了?” “……还是你想吧。” 赵无雪怔忡片刻,语气淡了几分,其实他也不知道想让她怎么叫自己。 他只是觉得,应该比后周皇帝更亲切一些才好…… “好吧。” 秦蓁不做多想,应了一声便往公主府去了。 然而到了公主府里,却见齐长玉的书房已经熄了灯,恐怕他是睡了,便打算折返回去海棠苑,等明日再与他解释一下。 不过,眼下赵无雪还没同意和她联盟,她也拿不准要不要告诉齐长玉。 正琢磨着,路过后花园时忽然留意到阵阵琴音传来,她寻声过去,恰好看见齐长玉坐在亭中抚琴。 “阿生?” 她走过去,疑惑的看着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弹琴的人。 可平日温和的人却没理会她,见她来了,反而闭上眼,十指依旧翻飞,带着古韵的琴音不断,反而越发急促了几分,隐隐露出杀伐之意来。 “那……既然你要弹琴,我就先不打扰你了……”秦蓁心里有些犯怵。 总觉得齐长玉在生气,说完,又笑着说:“下次我出门会提前跟你说的,免得……。” 话没说完只听“铮”的一声,琴弦蓦然断裂。 “下次?” 齐长玉睁眼,双目平静无波的看着她。 第60章 她没有非分之想 秦蓁身形顿住,呆呆的看着琴弦,默默道:“对啊……” 心里却依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可是齐长玉最喜欢的一把琴! 就……这么断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齐长玉听罢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平静的眼眸中浮现一抹嘲弄之色,微微张唇轻轻呵笑了一声。 秦蓁不明就里,就见他笑了笑后抿唇点了点头,似乎是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啊?”她下意识问,总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看起来……有些吓人。 齐长玉纤长的双手拂过断裂的琴弦,将之轻轻牵起放好在琴身上,随后捧着琴起身欲走。 “我、我就是想去谈点事情找个帮手一起对付李修明而已,我真不知道会让你生气不开心。” 秦蓁看他动作下意识慌了,脱口解释道。 “帮手?”齐长玉动作一顿,冷冷看着她。 难道不是男倌么? 一想到她在明月湖和别的男人那样接触…… 他脸上的神色顿时又冷了些,竟然比月光还要清冷几分。 但秦蓁不敢迟疑,立刻连连点头,“你不是也清楚,母亲和秦心怡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动作都是因为秦心如的计策么,而秦心如……似乎和李修明交好吧?这么一来今天的事情说是李修明暗中授意秦心如的也大有可能,既然他都要对我下这么狠的手了,我当然要赶紧筹备一下。” 其实按照秦蓁对秦心如和李修明的理解,根本不用废话任何,直接就能认定是那两人做的,可她在齐长玉跟前还得掩饰一下,免得齐长玉生疑。 “可你找的人似乎不像什么正经人士。”沉默片刻,齐长玉又用仿佛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 秦蓁听罢差点被自己呛到…… 后周新帝……不是正经人士? 也不知这会儿那一惯自诩运筹帷幄能力过人的赵无雪在做什么,有没有打上两个喷嚏? 她忽然觉得下次可以试试喊他赵孔雀…… 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自己古怪的眼神,垂眸默默道:“他……还行吧,算个人物,有点能耐,正好来了京都,就想着顺便用用……” 希望赵孔雀不要听见自己这些话…… “不过也只是有点能耐而已。”齐长玉扬了扬唇角,随后将手里的琴捧好准备回房,路过秦蓁时忽然轻飘飘说了一句:“下次和我一起去,我来谈。” 虽然那男人看上去就像个男倌,但既然能有两个功夫还不错的手下,说明那男人的来头也不小,若她真的想要强强联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必须让他来谈! 想到在画舫上看见的那一幕,齐长玉身形都僵了一些,捧着琴身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主子,这琴……” 凉亭外,陆离看着他指尖下微微变形的琴弦,也不知该不该提醒。 虽然方才他追着秦姑娘出去的时候他们四护卫因为动作不够快没有跟上去,但后来还是从暗卫那打听出了情况。 好不容易看见他将秦蓁盼得住进了公主府,结果两人忽然闹了矛盾,他们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心急的。 齐长玉听见陆离的声音后扫了一眼手里的琴,随后面色如常的直接将琴递给了他,“修一下。” “是。” 陆离立刻应声,说完才留意到方才齐长玉指尖的力度极大,凹痕比他方才看着明显不少,当即眉头一皱,也不知还能不能修好。 另一边,秦蓁却是看着齐长玉的背影微微感慨。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不到还没见面呢,齐长玉就对赵无雪不满,看来之前没有让他们认识果然是一个好主意。 想罢,又深深吸了口带着夜寒的空气,琢磨着得赶快和赵无雪谈妥,此事有了定夺之后她才好跟齐长玉说。 至于齐长玉心里想的那些,碍于秦蓁从小就觉得自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所以即便重生回来也压根没察觉到他那些心思。 第二天一早,秦蓁就领着顾青衣出了门,林岚作为贴身侍女护卫在侧。 锦秀楼的生意做不了了,陆三娘暂时闲下来只能整天陪着小宝,加上昨日她又救了个在京都无依无靠的顾青衣,海棠苑的花销也又添了一份。 她既不愿意什么都依靠齐长玉,那自然是要想办法赚钱的,最好是顺便能筹备出自己的势力。 “你们看,那个院子怎么样?” 走到一处巷口,秦蓁眼神忽然亮了亮,望着巷子中间那看似有些破败的小院。 林岚皱眉道:“姑娘,你选这个地方……能做生意么?” 之前看上锦秀楼也就罢了,虽然因为缕衣阁而生意惨淡,但至少地段不错,可这个地方…… 林岚默默看了一眼在一旁好奇打量着小院的顾青衣一眼,不太好评价。 顾青衣此刻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秦蓁见状,索性抬脚往巷子里走去,正在院门口,背着手惊喜到:“这个地方若是开一个隐市的酒馆一定很有意趣!” 酒馆? 闻言,林岚和顾青衣对视一眼,都十分不解。 见秦蓁越看这院子越喜欢,甚至直接踮起脚来往里面探,林岚迟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姑娘,您还未出阁,开酒馆恐怕不太妥当。” 一个大姑娘,怎么能成日混迹在酒馆里,跟那些粗汉子们往来? 别说世人见了会觉得不妥,恐怕就连世子都不会同意。 “我又不是只开酒馆,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目的了,而且……”秦蓁倒是神色轻松,说着忽然将顾青衣往身边拉了拉,笑道:“酒馆的老板娘不是我,是她。” “我?我是一名药师!”顾青衣先是一愣,随即嚷嚷道。 “正因为你是药师,所以才更适合开酒馆,我们做点和别处不一样的酒,最好的方子我有,你若能举一反三就更好了,这样我们的酒馆生意一定更好!” 秦蓁笑盈盈的,过人的耳力足以确认此处周围没有别人,所以她也不担心被人偷听了她的打算。 如果能把传说中的“琼华露”酿成,她恐怕就不愁招揽不到人手了! 所以她怎能不开心! 第61章 他想要的东西 好在顾青衣自幼跟随师父四处行医施药,本就不在乎抛头露脸,而且药酒也算是能助人强身健体,并不算辱没了她所学的药理,所以并未拒绝。 林岚见她双眼亮晶晶的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当下也就不再劝说,知道恐怕她是在打其他更大的主意。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他们四护卫都已经发现了秦蓁的能力,便也不再将她当做孩子般照看着。 只是,想到昨日世子才生了气,不知得知此事会不会又不开心? 酒馆里的男子可是不少呢,虽然秦蓁似乎只想做一个幕后老板,但也难免会与旁人往来。 谁知齐长玉听了之后没多想就答应,还直接让管家给秦蓁取了些银票出来,方便买院子购置物品。 “阿生,你真是我的救星!”秦蓁高高兴兴的接过银票,并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反正齐长玉也不差钱,而她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又不是不还。 “只要你开心就好。”齐长玉神色淡然。 有无形在她身边,她出不了任何事,早在她们回府找他之前,无形就已经跟他禀明过了她的想法。 齐长玉宠着秦蓁,也了解秦蓁,知道秦蓁什么事都喜欢靠自己的能力解决,所以从来没有想过直接帮她出面,只是默默从旁协助,能让她轻松一些又不必抱有太多歉意便是最好的了。 唯独那个黑袍男人…… 他不乐意让她亲自去谈,今日已经设法查探过长春阁,但里面的人都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怕是大有来头。 这样的人能一起联手自然是好,就怕他是敌非友。 …… 秦蓁得了齐长玉的支持,拿着银票就去将院子给买了下来。 林岚和顾青衣随即帮着张罗开,另外齐长玉还拨了几名护卫扮做伙计给她帮忙打杂。 院子门脸看着破旧,里面的格局实则极好,听闻从前也是个客栈,所以里面大厅阁楼一应俱全,还分了前后两院,后院里还有起居室可供主人使用。 只是因为后来京都城慢慢扩建规划,此处渐渐的开始偏僻,客栈生意也就没做下去。 但原主人是个很爱整洁的人,虽然这几年院子一直没卖出去,但上下收拾得还算妥帖,秦蓁他们没花两天功夫就清理好了。 随后一面采办用具,一面,她还将琼华露的方子给了顾青衣,让她先准备药材酿酒。 “姑娘,这恐怕至少一个月才能到火候,那时候还来得及吗?” 秦蓁带着林岚和护卫买了东西回到院子,正巧看见顾青衣拿着酒方一边往从别处采办来的成品酒里加药材,一边扫了秦蓁一眼问。 秦蓁看她有模有样的,心里信心倍增,大大咧咧摆了摆手,“放心,这酒一酿成,只怕是有市无价!” 虽然想起李修明再过不久就能收服那位世外高人仓寒,但若酒的名号打出去味道却不对,恐怕仓寒也不会买账,所以她也急不得。 反而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先和赵无雪达成联盟,利用赵无雪暂时压制李修明。 “林岚,我有点事情要办,你就在这里张罗一下,把我之前跟你交代的都吩咐下去,我很快就回!” 想到要打动赵无雪恐怕还需一样东西,她当即对林岚吩咐,先走一步。 林岚本下意识要跟上,却忽然想到无形一直在暗处,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而后,秦蓁独自一人看似闲逛的到了京都西郊城隍庙。 她记得,赵无雪对奇门秘术最为感兴趣,而她前世恰好得知此处藏着一本秘籍。 本来秘籍应该是由李修明在不久后发现,亲自送给赵无雪的,但既然她想要和李修明争,也就只好先一步动手了。 无形藏身暗处,只见她进入城隍庙后先对着神龛恭恭敬敬拜了拜,随后…… 就掏出靴中匕首,趴到神龛下面去了,似乎是在撬什么东西? 好一会儿,秦蓁涨红着脸从神龛下面退身出来,捧着手里的木盒子兴高采烈的往长春阁去。 无形心头一跳。 主子,秦姑娘她又私会那男人去了! 但此时只有无形一人跟在秦蓁身边,他也不好抽身回去亲自给齐长玉禀报,于是便找到了藏身附近的暗探,让人捎了话回公主府。 长春阁内。 秦蓁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赵无雪暂时藏身的厢房前,对着门口守着的云墨笑了笑,随后推门而入。 云墨冷着脸,不曾搭理她。 入内只见云柏正候在赵无雪身边,赵无雪坐在茶桌前,正拿了一张纸在看,见她进来只挑了挑眉,没打算遮掩那纸上的内容。 秦蓁心里高兴,只觉得这回联盟之事怕是十拿九稳,又哪里有心思去在意那些细节。 走到桌前就直接将手里捧着的木盒往桌上一放。 看她双眼闪着光亮,赵无雪嘴角一弯,刚刚那点肃穆全然没了,“怎么,怕自己说不动我,所以打算贿赂?” “你看到这里面的东西就不会觉得是贿赂了!”秦蓁辩解。 她这叫投其所好好不好! 前世若非有这本秘籍,李修明恐怕还真入不了赵无雪的眼。 见她这么信誓旦旦,赵无雪放下了手上的纸张,睨着她笑了笑,随后亲手打开了木盒。 盒子很空,里面仅有一卷薄薄的布帛,看上去已经有了年份。 “这是……” 赵无雪打开布帛,本是漫不经心的想满足一下秦蓁的好胜心,没想到却很快被布帛上面所绘制的纹章所吸引。 便是他见惯了无数奇珍异宝,自幼眼高于顶,此刻也忍不住双眼微怔,很是惊讶道:“你怎么会有七擒图?”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派人寻找,却苦寻无果。 想不到,竟然会被这个女人带了过来! “机缘巧合,知道你应该会喜欢,你看,说了不是贿赂吧。”秦蓁颇为得意,说罢,双手撑着茶桌,盯着赵无雪很是意味深长的说:“我还知道不少宝贝的所在,你若是答应与我联盟,我一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我想要的所有东西?” 赵无雪不信。 第62章 搬去小院住 秦蓁却是有信心得很,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就算我不知道的,要找也比你找起来容易!” 赵无雪已经是皇帝,权力荣耀都有的,后宫还有三千佳丽,模样也俊美得很,别说是后周和周边的那些小国,便是大晋也有不少姑娘憧憬着他的容颜。 所以,他只是对奇门秘术感兴趣而已,而前世李修明为了拉拢他,费尽心思的将他想要的很多孤本古籍,甚至秘术要用的器材都找了出来,她那时候正得李修明重用,不难知道这些东西的所在。 “呵。” 赵无雪看着她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好一会儿后终于轻轻笑出了声,随后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布帛,倒是不见外也没什么顾虑,直接放好在木盒里,让云柏收了起来。 “怎么样?考虑考虑么?”秦蓁眼神又亮了几分。 谁知赵无雪下一刻却将刚刚放在手边的纸张拿了起来,凤眼上挑的眼尾含着一抹不明的意味,直直看着她,将那张纸推到了她跟前。 秦蓁一度莫名,低头一看,居然是琼华露的配方! “你哪儿来的?”她下意识问。 这不是她亲手写给顾青衣的那份。 说完,忽然一愣,随即从容笑了笑,“你还在派人调查我?” 速度真够快的,顾青衣刚采买好药材,他这边连配方都有了! “要联手,当然需谨慎。”赵无雪坦然得很,打量着秦蓁,“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一出手就想掉一条大鱼,别忘了,仓寒可是从南疆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你总不会跟我抢人吧?”秦蓁问。 赵无雪竟然知道仓寒喜欢和琼华露,然而这琼华露明明是失传的方子,仓寒虽然会找,但却也不是大张旗鼓的…… 秦蓁恍惚想起仓寒精通纵横捭阖之术,也涉猎奇门遁甲,然而赵无雪治国的国风泼辣犀利,并不像是会考虑用捭阖之术这样的迂回手段,于是便猜测恐怕赵无雪是为了奇门遁甲的事情才会留意仓寒此人。 “抢人倒是不至于,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仓寒的喜好,我查到你从来没离开过京都,平日也并不关心这些奇闻轶事,而且,这琼华露的方子……恐怕齐长玉都轻易寻不得。” 赵无雪一边说着,纤长的手指一边看似无意的轻轻敲打着桌面,看着秦蓁的眼眸终于流露出浓厚的兴趣来。 这个女人,恐怕和他调查所知的不一样,比传闻中还要大胆,但也比传闻中更加精于部署筹算,并非那只会横冲直撞之人。 “好奇不是好事,我知道自然是凭自己本事知道的,难道后周皇帝陛下就没听过藏拙这两个字?”秦蓁想了想道。 说完,却见赵无雪眼神暗了暗,随后收起笑容重新坐好,难得有些严肃的看着她说:“我上次说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可我实在想不到怎么叫你,所以……这不是给你带了礼物么。”秦蓁说完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这个皇帝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称呼! “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 赵无雪眼眸闪烁了一下,沉吟片刻后点点头说,“好,既然你有诚意,也有实力,我便先应下,不过这称呼你早晚有一天会想好的,那时记得告诉我。” “……好啊!” 这一番话听下来,秦蓁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原以为自己还要废很多口舌,倒是没想到赵无雪这么聪明么,知道她厉害也没太偏执于那个称呼! “酒馆下个月正式开张,正好你在南疆周边的势力更灵活一些,不如,就由你帮忙散散消息。好让仓寒尽快过来?” 秦蓁随即笑着问道,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要和赵无雪联盟的原因之一。 前世,是李修明派了人散布消息吸引来了仓寒的,算算时间,现在李修明应该已经在四处找琼华露的配方了,她还得想办法阻断李修明的暗网,截下这个消息,不能让李修明这么快知道,不然她的琼华露就不占优势。 而镇南侯虽然也在南疆,可终究一直受晋帝忌惮,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拜托齐长玉动用南疆势力的,这时候撞上了赵无雪,倒是恰好遂愿。 “那你得告诉我,你找仓寒要做什么?他虽然嗜酒如命,但却不是轻易能为他人所用的,可别白忙一场。”赵无雪问。 就连他都只是想着让仓寒指点一下奇门秘术就好,不敢奢望太多。 然而秦蓁却并不在意他问的问题。 前世她就与仓寒投缘,可以说是她的半个师父,否则她也不会短短几年就懂得了那么多,甚至还可以在李修明身边出谋划策,让他那样骄傲的人高看了两眼。 要知道,文韬武略可不是光靠尝试和经验就能快速提升的。 “只要人来了,我自然有法子留住,至于做什么……”说到此处,秦蓁神秘的冲着赵无雪眨了眨眼,“你不是想打翻京都这趟浑水吗?然而太子性格忠厚仁义,就算对付他也不会有什么用,倒不如让仓寒和五皇子李修泽认识认识,五皇子性情爽朗,仗义豪放,应该能入仓寒的眼,他人又聪慧伶俐,加上仓寒的助益,相信不久就能与李修明抗衡,到时候京都便是风云变幻了。” 赵无雪笑得妖冶,“倒是有理。” “那就这么说定啦,我会确保酒馆安安稳稳开业等到仓寒来。”秦蓁心里大事落定,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不久后,她回到小院,与林岚等人继续忙碌,顾青衣已经将药材都泡好重新封上封泥将酒窖藏在地下室里。 等天色将暗时,顾青衣与林岚才一道回了公主府,留了那些护卫扮做的小厮看守小院。 小院收拾妥当,用具也都准备好,她知道李修明差不多开始调查仓寒的事情,很快会得知琼华露的秘方所在,所以她回府用晚膳时就跟齐长玉提议要搬去酒馆住。 如果让李修明知道她已经在酿制琼华露一定会被李修明坑害,她每日和林岚顾青衣在公主府和小院中间往来被盯梢的风险实在太大。 然而这些却是不方便与齐长玉明说的。 齐长玉闻言为她布菜的动作顿了顿,眸光闪烁了一下才继续动作,一边声音平静的问:“那何时回来?” 第63章 给男倌准备礼物 “小院格局很不错,而且我和林岚她们天天往来太招眼了,我想着就住在那里就好。若是我还吃住都在公主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借你的钱还清!” 秦蓁想也不想就说。 现在除了防备李修明,她唯一想的就是赚钱,小院虽然有些偏,但也花了不少银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望了望越来越盛的日头,琢磨着还得尽快多做一些消暑的寒香娟,再找一个铺子,有太后的赞赏,寒香娟肯定很受京都城的贵人们肯定喜欢,若再加上陆三娘的手艺,一定不愁没有人买。 而且,她之前就想利用扶持锦秀楼来打压李修明的缕衣阁,成衣铺的生意她是早晚都要做才行,缕衣阁对于李修明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一个机构。 正想要跟齐长玉讨论讨论做些什么花样,就见那人竟然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忽然起身离开了? “阿生?” 秦蓁喊了一声。 然而紧跟着,齐长玉一提衣摆,抬步跨出了门去…… “这,怎么了?”秦蓁没明白怎么回事,转头看向林岚。 林岚一直在小院忙着,自然不会知道个中缘由,琢磨了一会儿后忽然看见朱怀鬼鬼祟祟的在门外探了个头。 此时,齐长玉已然走得没了影。 “你知道?”秦蓁也瞧见了朱怀,抱着筷子张口问。 朱怀磨蹭进了门,一张黑脸上挂着些许委屈,皱眉不是很赞同的看着秦蓁。 “怎么这样看着我?” 秦蓁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觉得有什么东西。 刚问完,就见朱怀一副终于憋不住了的样子,气冲冲的说:“姑娘您要是不喜欢世子,那就别给世子希望呀,您怎么能朝三暮四呢……” “我?” 秦蓁愣住,心里越发狐疑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朝三暮四了。 正要问,就听朱怀接着很是不服气的嘟囔道: “若只是朝三暮四还好,可京都城这么多有才能的男子您不选,您怎么就偏偏选了个男倌!” 那模样,简直一副自己被欺负了的样子。 隐约间还带几分不忿和恨铁不成钢…… “男倌?” 秦蓁听罢,惊得下意识就坐直了身子,哪里还有之前那副从容随意的模样! 说完,见朱怀满脸的敢怒不敢言,想说什么却又生生憋着不肯再开口,忍不住哭笑不得的问:“我什么时候找男倌了?” “您……您不是还特意给男倌送了礼物吗?”朱怀硬着头皮问。 其实他是被谢放怂恿着进来的,谢放早知齐长玉虽然看似温和实际却是个十分隐忍的人,必然是问不出口那些问题来…… 但是他刚刚进门就后悔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秦蓁姑娘的脾气一向不好,最近据说武艺又大大精进,加上他还不敢还手在,说不定,今天说完这些话就要交代在这里…… 世子! 我要是光荣牺牲了,您可一定记得给我多烧点好吃的! 朱怀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哀悼,已经做好了被秦蓁狠狠揍一顿的准备。 但秦蓁听了之后却是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 “你……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要是堂堂后周皇帝知道自己被当成男倌,那这事情可就不是朱怀为齐长玉打抱不平这么简单了…… 但不知为何,想到赵无雪那样子,她又觉得朱怀他们误会也很正常。 他确实很像个男倌! “我们公主府有暗卫,世子怕您天天出门受伤!” 说到这份上,朱怀也不怕了,紧跟着又为了齐长玉不值,“要不是这样,世子还不知道您经常跑去长春楼的事情呢!” “哈哈哈哈!” 看着朱怀那委屈巴巴又义愤填膺的样子,秦蓁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林岚终于从突然得知这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去拉了朱怀一把,“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姑娘天天忙着筹谋,忙着开店,哪里去找过男倌了?” 要是把姑娘直接气走了怎么办? 再说了,就算世子真的不满,那他们二人自然会处理,他跑出来说这些话做什么呀? 林岚心里着急,朱怀却是个认死理且憨厚的,听林岚这么一说,反而更加大声笃定的反驳道:“无形他们都看见了!今儿个姑娘还特意给男倌准备礼物!亲自送到长春阁去了!我们世子都没有姑娘送的礼物呢!上次是姑娘夜里偷偷跑出去的!这还不叫朝三暮四?” “那个男倌,是后周新帝,赵无雪。” 秦蓁乐了一会儿,见朱怀是信以为真的,只好开口解释。 话音一落,林岚和朱怀双双愣住。 赵无雪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住青楼? 看二人这样子,秦蓁接着又道:“是真的,那天我被我母亲卖到长春阁后悄然结识的,青衣也知道这件事情呀,我找他只是为了让他能与我联手,之前没跟阿生说,是因为后周这两年和南疆的大小战役不断,若非确定此人可以用,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免得他想起了那些镇南侯将士们心里难过。” “……那,姑娘这么说,是成了?”林岚先反应过来。 秦蓁笑着点了点头,再看朱怀,还站在原地发懵,于是便也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去找齐长玉了。 如今事情已经定下来,她自然是要将赵无雪的身份告诉给他的,并且,还有之后关于仓寒的和李修泽的计划她之前也一直没来得及说。 至于朱怀他们…… 只要大概知道,不会出去乱嚷嚷就好,不然反而坏了她的事情。 可无形在暗处早就听完了她给朱怀的解释,早已经先一步去禀报了。 “赵无雪……”齐长玉眉头皱了皱。 这个名字,但凡去过南疆的晋国将士都不会喜欢。 虽然他只是世子,还未承袭皇位,但却也见过许多厮杀……南疆那一片沃土,就因为赵无雪的弑杀好战,早已变了颜色。 自从赵无雪登基继位,南疆百姓已经多年难得休养生息…… “阿生!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了!” 秦蓁着急赶过来,没比无形慢多久,不等齐长玉眉头松开,就听见了她脆生生的声音。 第64章 怎么可能生疏 齐长玉闻声立刻看了无形一眼,后者回忆,悄无声息的从窗户飞身离开此处。 他并不希望让秦蓁知道自己派了无形这样的人在她身边保护,一则,可以更催她成长,让她不会在任何情况下轻易放松警惕,免得有一日真的孤身遇险时无法自救,二则,他多少有些私心,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所以不愿让她知道,其实她每一天做了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我何时生了气。” 很快,他就见秦蓁大步走到了自己跟前,有些紧绷的嘴角努力往上扬了扬。 却让秦蓁一眼就看出他在伪装。 当即往他面前一坐,眼巴巴的乖乖巧巧的望着他,解释道:“长春阁里那个像男倌的是赵无雪,因为之前还没有和他谈妥,所以只好先瞒着你,我怕你因为南疆的事情不同意这回事……不过,我也只是利用他而已,绝对不会当真和他联手,他终究是后周的皇帝,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以后生出来私心,所以,能用的时候用一用就罢了,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联手误了国运。” 秦蓁心里坦然得很,想着他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让他去和赵无雪谈,结果又发现自己去找了赵无雪,所以才会生气。 她记得那天晚上从月明湖回来后他说过,下次让他去和赵无雪谈来着。 可说完之后,却见齐长玉的神色十分复杂。 半带着几分失望,却又有意思轻松,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无雪的事情,我不干涉,我相信你有能力把握好。”半晌,他终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若那日他看清了赵无雪的脸,便必定不会让他们继续私下接触! 只可惜,到现在才确认竟然是赵无雪…… “那这么说你不生气了?”秦蓁眨了眨眼,随后哭笑不得的将朱怀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一面说还一面问齐长玉朱怀是不是很傻。 齐长玉的脸色越听越是古怪,最后终于沉了下来。 “你成日出入长春阁,惹人误会也是常事。” 他说道,语气虽依旧平和,声音也如常清朗,可让人听着却总有些干巴巴的感觉。 秦蓁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有些狐疑的打量他,“难道你也误会赵无雪是男倌?” “……他,生得妖媚,衣着闲散,哪有君王气概。”齐长玉抿了抿唇道。 虽然已经极力用平淡的口吻说,但说时仍显得嫌弃。 即便大大咧咧如秦蓁,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她心中却只叹息,果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谁让赵无雪差点让人屠了镇南侯军营呢! 齐长玉要是能对他有好感她才觉得奇怪呢! 于是也并为琢磨太久,很快便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哄着他说:“阿生说得没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个男倌呢,竟然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可惜,他身边的两个护卫还挺厉害,不过刚刚这么一想就打住了念头。” 她说的自然是她前世见到赵无雪时的经历。 “所以蓁蓁喜欢像他这样的?”齐长玉却忽然盯着她问。 “当然不了,他总是阴阳怪气的,不过是个联盟伙伴,他还非要我给他想个特殊的称呼,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所以才想到他喜欢奇门秘术,之前恰好在京郊城隍庙里看见过,所以就找出来给他送了过去,他倒是好哄,得了宝贝就没再说称呼的事情了,不然,我还不一定能让他点头同意呢!” 秦蓁絮絮叨叨的说着,还时不时的叹上一口气,一副对赵无雪十分无奈,却又不得不顺着他的样子。 “其实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齐长玉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特殊的称呼? 难不成,是羡慕她叫自己阿生? 哼。 秦蓁立刻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都化作了严肃,“不行,要是让皇室的人知道是我们在动手脚,镇南侯府一定会有危险的!我这次是打算将仓寒引过来!” 说着,便将整个计划讲给了齐长玉,比跟赵无雪说的不知详细了多少。 “你倒是会想法子……”齐长玉不禁嗔了她一句,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稍稍愉悦了些许,但看她这一脸的古灵精怪,却有些疑惑,“是为何蓁蓁会懂得这些技艺,而且,还如此了解仓寒的脾性?” “我啊……之前偶然得到的消息,不用太奇怪,我不是没事就爱到处溜达着玩嘛!” 秦蓁眸光一闪,随后咧嘴笑了笑。 齐长玉看了她一会儿,倒是没继续说什么,反而垂下眼眸,轻声问:“所以,你想离开公主府,也并不是因为与我生疏,而是要等着仓寒?” “我怎么可能与你生疏?” 秦蓁这下才是真的诧异了,不禁急着想解释,又忽然间有些气恼。 默了片刻,瞪着齐长玉道:“这世间我最看重的就是你,怎么可能和你生疏?” 虽然她的生父武安侯萧劲风也为了她做过不少事情。 可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一直没有认回她,只默默的在一旁护着,付出了一些。 但,那些东西虽然对秦蓁而言已经珍贵,却终究是比不过齐长玉日日年年相伴,给她启蒙教她人情世故,为她忧心为她付出,甚至连生命也不顾的情谊的。 或者说,在秦蓁眼中,她和齐长玉之间根本不能用任何一种情谊来替代。 所以当初太后寿诞上,她一个决心不让自己再受任何委屈的人,也是甘愿为了他而隐忍…… 她的学识她的思想,甚至她的生活习惯,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又怎么可能与他生疏得了呢? 然而这许多话,她又终究无法统统告诉给他,于是,那神色便更急切了几分。 好在齐长玉是懂她的,当即眉眼柔和起来,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只不过当时多想了一些,你莫急。” “你想什么都可以,但以后都不要想这些了!我今生是无论如何要护着你,不肯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秦蓁无奈,终究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第65章 药材出问题 那在齐长玉眼里,还小小的,什么都不懂的人儿忽然用这样严肃的神色,说出了这番话来,他看着便是觉得又可爱又无奈。 虽想说,他如今已然强大到可以让整个晋国忌惮,哪里需要她来保护。 可,却又觉得心头更软了些,好像带着甜。 被她护着……他忽然有些期待。 于是便也由着她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秦蓁便带着顾青衣、林岚、陆三娘母子一起搬去了小院,说是搬,其实不过几人同行上了马车离去罢了。 为了避免被李修明的人发现,秦蓁早在前夜就安排了人悄悄将她们日常的用具送到小院去了,这一行可谓十分轻松。 小院里也早就准备好了几人的住处,因着从前本来就是客栈,几人也并不看重居所大小,所以秦蓁便直接将后院隔了大半出来,当做平日生活的地方,院子虽不大,可也够得上小宝学走路,也够她和林岚练武。 至于顾青衣日常炼药所用的场地,便直接安排在了靠近阁楼的地方,左右日后都是要打出药酒的招牌,何况,她还是明面上的掌柜。 而护卫和厨师则安排在了之前客栈里伙计们住的地方。 几人到了小院后先各自回房收拾了一下行李,随后至院中一起用膳,陆三娘和林岚虽觉得不妥,却也磨不过秦蓁,只得应了下来。 “姑娘,你想好酒馆的名字了吗?” 顾青衣吃着饭忽然想到。 一旁,陆三娘也看着秦蓁,一面喂小宝吃了些米粥。 最近小宝长了牙,已经可以与她一起吃饭。 “早就想好了。”秦蓁神秘一笑。 “叫什么呀?”顾青衣又问。 这毕竟是她做掌柜,若是名字太俗气她可不干。 谁知秦蓁却不言,等吃过饭后才拉着她来到小小的书房,亲手执笔沾墨,在纸上挥洒下“真言堂”三个大字。 “真言堂?这……不太像酒馆啊……”顾青衣看了看,字虽然好看,还特别有气劲,可就是和酒馆不太搭。 秦蓁放下笔,抬眸睨了她一眼,笑道:“你忘了?那日看上这间院子我就说过,我本来就没打算只开一间酒馆。” 顾青衣眨眨眼,那天她本来就要问的,结果却碍于在外面,自己也觉得不太妥当,之后几日就张罗开了,也没想起这回事来,便当即问道:“那姑娘你还要做什么?” 顾青衣虽然是被秦蓁从长春阁救出来,后来也因为没地方可去,答应了跟着秦蓁,也随着其他人一样喊她一声姑娘。 但相比陆三娘的救命之恩,和林岚的主仆之情,她更像是将秦蓁当做朋友,说话的语气直白干脆得很。 “真言堂,当然是一个说真话的好地方……” 秦蓁嘴角弯弯的,低头看着那三个字,眼中的神色意味深长,随后看向一旁候着的林岚,“就用这幅字来准备木匾吧,等开张的时候用。” “是,姑娘。”林岚立刻领命,上前将字捧着往外去交代了。 秦蓁的目光顺着林岚手上的那副字一路往外,看着正在院子里忙碌的人们,忍不住又扬了扬唇角,负手而立,气势磅礴。 “以后,这里会遍布名士,我们可以在这里听尽各家清谈,听出各种真言,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区分利弊,可以用最好的手段达成所愿。” 只要成功吸引仓寒,各家名士慕名而来的盛况便近在眼前了! …… 转眼几日过去,顾青衣和陆三娘在真言堂打点忙碌着,秦蓁则连续好几日都带着林岚在大街上闲逛。 自是为了那消暑寒香娟的事情。 公主府这几日已经忙碌开了,刘川带着一些聪慧伶俐的家仆正在制作药剂,齐长玉也派人联络了制作寒香娟的布坊,已经谈好了合作。 若是顺利的话,秦蓁找好铺子后恰好可以正式开始出售。 “姑娘,不如,就用世子的铺子吧?”林岚看这么几天秦蓁还是在四处转悠,似乎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所在,忍不住提了一句。 “不行。” 秦蓁想也不想就答,齐长玉暗中帮着她可以,但她决不能用齐长玉的铺子,明着去和缕衣阁争,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背后有一个齐长玉,她也不会轻易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不然,又何必让顾青衣去做真言堂的掌柜呢。 “其实我已经找好地方了,只不过,在等一个契机罢了。”见林岚有些担忧,秦蓁又笑着解释了一句。 这几日看似闲逛,实际上是在分析京都城的人流往来,并且观察她选的那几处生意如何。 虽然只要消暑寒香娟一经出售,所有人便会知道是她的手笔,而且眼下很多成衣铺都在盼着这布料面市,甚至有些打听到风声的已经几次递了帖子去公主府,希望能收购寒香娟。 但她却也一定要尽量减少自己的投入,且找到一个更容易掌控的伙伴。 毕竟抢走缕衣阁的生意是一回事,能慢慢破坏李修明的暗网却是另一回事。 “契机?难道姑娘又料到了什么?” 林岚有些好奇,之前锦秀楼掌柜会出卖陆三娘的事情就是秦蓁自己料算出来的,早在李修明的人动手之前好几日她就已经安排了人在锦秀楼附近暗中蹲守。 所以经过那次之后林岚对秦蓁的实力十分佩服。 “自然不是,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什么都能想到?那我不是成了阿生嘛。” 秦蓁坦然道。 这回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前世的经历并不能给她任何帮助。 只是她却清楚一点,缕衣阁不断发展,便必然有越来越多的成衣铺遭到威胁,她这几日正是在分析那些掌柜的行事作风。 “姑娘!” 话刚说完,身后忽然来了一人喊着秦蓁。 秦蓁乍一听有些耳熟,扭头一看,认出是齐长玉派去真言堂的护卫之意,似乎姓张。 只是这时候,他为何急匆匆的来寻自己? 秦蓁微微皱了皱眉,反应倒是也不太大,轻声问:“怎么了?” “青衣姑娘的药材出问题了,似乎昨夜被人用水泡过,眼下已经不能用,之前泡好的那坛酒不翼而飞,我们加急购买药材,发现其中最重要的一味都被人收购了。”张二神色很是严肃。 虽然着急,但毕竟是齐长玉信得过的人手,心智能力自然不俗。 第67章 没有内鬼? 说完,见秦蓁只是淡淡点头,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禁疑惑的问:“姑娘?” 虽然他们这些做护卫的并不清楚主子们在谋划什么,但既然她都亲自来了真言堂,那说明这地方一定非常重要才对,如果找不到药材,酒馆开业的日子就不知要推到什么时候去了,怎么如此淡然? “没事,我这就跟你回去看看是谁干的。林岚,你继续在这里盯着,如果看见前面那家铺子的掌柜得空了,可以跟他说一声,让他有空来真言堂找我,就说……有大生意要做。” 秦蓁是当真不心急,不但从容淡定的安抚了张二,还不忘吩咐林岚这么几句。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虽然觉着这几家成衣铺的生意相差不大,就连款式也没什么可特别区分之处,有的以面料取胜,有的则更注重绣工,但是,她却恰好认出了前面那家“金丝坊”的少东家周朗。 若是能利用她前世对周朗的了解来进行突破,相信金丝坊的掌柜会很愿意跟她合作! 在林岚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秦蓁与张二一道离去,张二的脸上亦是挂着担忧。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一入真言堂,秦蓁就瞧见顾青衣坐在一堆被水泡了的药材前发愁,边上,一干护卫扮做的伙计、厨子都默默站在那儿,许是知道出了事情,而秦蓁又是个脾气大还有手段的人,是以都不怎么敢吭声。 “这些药材现在都没法用了,之前泡的酒还不见了,肯定是没法子暗示开业了!” 顾青衣见了她,立刻站起身,脸色气呼呼的,可语气里却有些挫败感。 她自幼跟随师父学习制药,也是有自己的风骨和志趣的,虽然琼华露是药酒,并非传统药剂,可却有诸多神奇的功效,正是她这个药师十分感兴趣的东西,何况,还是失传的方子! 她天天都盼着等琼华露泡好后能先尝尝看,试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的效果,谁成想会发生这种事情,自然难免觉得痛心。 “昨晚是谁负责值夜?”秦蓁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背着手看向一旁的护卫们。 张二委屈巴巴的说:“姑娘……是,是我……” “你?”秦蓁有些意外,见张二点了点头,才又问:“那你可有听见什么异常?” 张二摇摇头,“我一直在房顶上,都不敢眨一下眼,但是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也是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原因。 如果这事情解决不好,那所有责任归在他头上也就罢了,最怕的是,让主子们以为他就是那个破坏药材,盗走药酒的人! 谁不知道世子疼秦姑娘疼到了骨子里去,要是秦姑娘计较动怒,那他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如此一想,张二的脸色又凄惨了几分。 之前在外面时还不得不顾忌着形象,免得引起旁人留意,此时都是自家人,又哪里还需要顾虑那么多。 正忧心忡忡的,却发现秦蓁并没有发怒,反而又问:“既然昨夜没有出什么事情,那就只能再看看早上有没有疑点了。” “可是药材的湿度不像今天早上才泡过水的。”顾青衣十分正直的开口。 “湿度并不是断定泡水时间的唯一证据,如果那个人有着醇厚的内力,也一定能在不知不觉间快速消耗掉药材上一部分水分,让药材看上去像是早就被泡过,但后来慢慢被晾干。” 秦蓁笑着开口,一边说,目光还状若无意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很是气定神闲。 一些聪明的,似乎早已经明白了她这目光的意味,眼神不免有些热切的看着她,希望能她能尽快找出凶手,免得世子得知后为了给她出气将他们所有人都连坐责罚。 “还有,我早就料到我们真言堂已经被人盯上,所以在药材上面稍稍做了点手脚,恐怕青衣你都没能看得出来。”秦蓁的表情微微带着些神秘。 再加上这不慌不忙的姿态,实在是让许多人心里都安稳了下来。 但顾青衣却顿时惊了,“怎么可能?连我都察觉不出来?” 她好歹是从小就跟药材打交道的,而秦蓁不过一个门外汉,若是她连秦蓁做的手脚都察觉不出,那岂不是让师门脸上无光? “你不用这么不甘心,我用的本来也不是会损伤药性的东西,不然岂不是会坏了药酒,得不偿失。” 顾青衣是个心里瞒不住事情的,秦蓁一眼就将其看穿,看她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才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吩咐说: “去取来一个银盆,接上半盆清水,再将这个药粉撒在水里,这样碰过药材的人手心就会出现黑色的痕迹,一看便知到底是谁在捣鬼!” 林岚不在,其他人都有嫌疑,顾青衣自告奋勇拿着小瓷瓶就去取银盆了。 她是最不可能对药材动手的,而且,当她打开那瓷瓶,看着里面瞬间融化于水中的药粉,便顿时明白了秦蓁的用意。 不多时,林岚端着水走了回来,神色如常,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现。 “好了,所有人依次过来吧,等一会儿自然见分晓。” 秦蓁笑盈盈的看着众人,说着,便走到一旁石桌边,看了顾青衣一眼,顾青衣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妥当。 护卫和厨师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五人左右。 虽然和公主府的家仆人数根本没得比,可对于这半大不小的院子来说已经很够用了。 “我先来!” 张二一听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立刻就将手伸了进去,一看上面没有黑色痕迹,忍不住扬起手来冲着之前怀疑他的那些人炫耀道:“看到没!看清楚了!我可是清白的!” “好了,下一个。” 秦蓁无奈的瞥了他一眼…… 然而等到所有人都试过之后,也依然没发现谁的手上有黑色的痕迹,别说是痕迹了,连一条黑色的细线都没有出现。 “姑娘……这,是不是说我们院里没有内鬼?” 之前还兴高采烈的张二看着伸出来的十几双手,脸色十分疑惑,忍不住问。 第67章 我的人也敢动歪心思? “着什么急呀?怎么就只能在外面沉得住气?” 秦蓁嗔了他一句,但嘴角却带着懒散的笑意,一看便是拿他打趣并没有真正生气。 张二赶紧抿住双唇,推后在一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刚低下头,就听秦蓁说:“你们这么多人依次来试验,若是直接让痕迹显现出来,岂不是让人有机会作弊?所以,这盆水只不过是个药引子,下一盆,才是真正会显出痕迹的水。到那时,只有老老实实泡过这盆水的人,带着药引子的药性,才会让掌心发黑。” 秦蓁一边说着,已经将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心里大概有了定数,随后便煞有其事的对着顾青衣点了点头。 顾青衣照旧不动声色,上前去正要端起银盆重新换水,却见人群中有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顾青衣和秦蓁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便也懒得伸手去碰那盆子了。 众人察觉动静也纷纷转眼去瞧那跪着的人,竟然是十余人当中看上去最普通不过的一名厨师? “姑、姑娘,小人知错了姑娘,小人,小人也是受人指使!并不是故意要坏姑娘的事!”那厨师惨白着脸。 虽然他是第一次接触秦蓁,并不清楚秦蓁的能力,可是见这么多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而她此前的风评也是颇为跋扈,更有陆三娘和林岚时不时说上一些她的事情,如今又因为她小小一个计策就被戳穿,自然更是觉得她深不可测,心底的惧意紧跟着就荡了出来。 “哦?那你说说,是受谁指使?”秦蓁依然不气恼,坐在石桌旁喝着之前倒出来的茶水,好整以暇的问。 厨师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但紧跟着便哭丧着脸说:“是,是秦府的三小姐……哦对对,您,您的胞妹!是她让我帮忙把风,带人过来泡坏了药材,又让人使内力烘干的!” “你说秦心怡?”秦蓁双眼微微一眯,倒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个答案。 厨师又是一惊,吞了口口水。 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秦蓁已经看穿了一切! 可是,可是这件事情他是一定要办成的,于是,也只得强忍着越来越强的恐惧,咬着牙点头道:“确、确实如此!如果姑娘不信,我……我有此信物为证!” 说着,他像是当真从慌乱中醒过神来,忽然伸手去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枚青色的玉牌。 张二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心里对秦蓁的感激和敬佩油然而生,当即伶俐的走过去将玉牌接过,再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秦蓁。 秦蓁却连接都没打算接,只一眼,便能辨别出这确实是秦心怡的东西。 想起那个空有心机却没有脑子的秦心怡,秦蓁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没了她在相府,秦心怡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竟然连秦心如都能拿到她这么重要的信物。 然而再转念一想,心里便又平和了,秦心如可是前世将她坑害得连最后一丝光明都不剩的人,这样的人,即便前面十几年蛰居在相府,看似温顺无害,却也绝非平庸之辈。 “这么说,还真是秦心怡让你做的了……” 秦蓁心里想着相府的事情,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嘴角仍旧带着浅笑。 “是的姑娘!小人,小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姑娘!”厨师被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差点就直接哭了出来。 惊惧真假参半,瞧着着实是惨。 “好啊,那你告诉我,秦心怡让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藏好的那坛酒又去哪儿了?”秦蓁眼神越发真诚,像是真的相信了似的。 于是厨师也稍稍安了心,按照之前被吩咐的回答说:“酒是秦三小姐自己派人来取的,小人确实不知,那目的,自然是不希望姑娘您这真言堂能顺利开业,只是,听闻秦三小姐似乎……似乎对世子情有独钟……小人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 “噢……因为阿生啊,怎么秦心怡这么不长眼么?连我的人也敢动歪心思?” 秦蓁仿佛恍然大悟,双腿交叠翘起一只,双手十指交叉抱着膝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探究。 “小人知道的确实就这么多了姑娘,那市面上缺少的药材,也是秦心怡小姐让我偷了药方,照着方子上面的药材买的……”厨师生怕她不信,又强调了几句。 这下,秦蓁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不过,既然你对秦心怡做的事情那么肯定,不如就跟我一起去相府,帮我做个证?” “这……这小人可不敢啊!”厨师这回是真的求饶! 按照那人的意思,原本陷害给秦心怡就只是万一被发现后所用的备用之策罢了,根本没有多精密的部署,他又哪里有胆子当真去找人对峙! 说完看秦蓁还是只静静的盯着自己,眼底的兴味越来越浓,忍不住又要开口再多说几句,却就在此时,见她终于站起身来,似乎不打算再追究了? 厨师眼底的光亮刚刚燃起,就见秦蓁对着张二道:“把他赶出去吧,我真言堂不养这种一点利诱和威吓都承受不住的人。” 那语气虽依然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说一句闲谈,可那一身红衣却仿佛带着千军之气,风华无限,像是连日头都不敢与她争辉,悄悄暗了了几分。 众人更是肃然起敬! 对!真言堂不养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过只是一点利诱就能够背主,一点威吓却又将买通他的人给供了出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是!” 张二本就是一众护卫当中能力相对拔尖的,此刻又正在兴头上,听了此言当即领命。 也不管那厨师如何求饶,随手一把将他身上的围裙扯下来堵住了厨师的嘴,随后就像是提小鸡似的将人给提了出去。 “三小姐怎么能这样呢?”顾青衣在一边听得生气。 一看便是将厨师的话全部信了进去。 秦蓁见了,也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众人一个眼神让大家各自去忙后,就领着顾青衣一起回了自己的书房。 “别把什么人说的都当真。”进了书房后,秦蓁才淡淡开了口,见她似乎不解,这才摊牌道:“我当初让你酿的酒,根本就不是真的琼华露,那只不过是为了蒙混有心人的视线罢了,真正的酒,我已经在让刘川做了。” 说着,还随手打开了书桌上的夹层,取出一张纸来递给她:“喏,药方。” 第68章 今日诸事皆宜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顾青衣听得直愣神,下意识接过秦蓁递来的药酒配方后才将信将疑的去看,本打算看两眼便罢,谁知细看之下,这个方子的配伍、用量,甚至炮制的方法都要比之前那个妥当得多! 这么说,秦蓁真的早有准备? 反应过来后顾青衣竟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绝世配方该有的境界呀! “那之前那个是什么?”她忙问。 其实之前那个方子也很不错,但以她的经验来看,似乎并不像秦蓁所说的那么好,竟然能够吸引来名士仓寒。 秦蓁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白面折扇,正靠着椅背悠悠闲闲的摇了起来,听她这么一问,将扇骨往手心一拍,颇为得意道:“也是一个好方子,不过,那是仓寒遍寻不得琼华露,自己想出来的。” “那……那不会穿帮吗?”顾青衣有些担忧。 她渐渐反应过来,秦蓁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就是在等着什么人来偷走配方和药酒,若并非琼华露的配方,也不知那个人拿到后会不会看穿她的计谋? 秦蓁气定神闲的摇了摇头,“不会,因为琼华露虽声明在外,但传言是巫衣族的秘酒,即便有巫衣族的人入世,也未必知道方子,所以仓寒才会日日惦念,最终自创了另一种酒来慰藉思乡之情,以仓寒的脾性,也是绝不会将自己的方子轻易透露的,既然看上去效果都差不多,若是不知琼华露奥妙的人得到了,也断然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何况,她还特意布了这样的局,即便李修明再是多疑,应当也相信了。 至于李修明之前派去找琼华露秘方的人,她已经让齐长玉暗中将消息拦下,原本这一步是为了预防赵无雪不肯与她合作,她又不愿意动用齐长玉在南疆的势力,所以打算让李修明得了方子去散步消息来着。 可如果李修明也拿到了真正的配方,她再做出来琼华露却也没了意义,哪怕她再是熟知仓寒的脾性,也未必有机会去接触。 没想到,赵无雪答应了与她联手。 不过如此一来,李修明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若仓寒见了李修明的酒,定然会觉得李修明不但欺骗于他,还暗中派人盗取了他的方子,仓寒此人性情直爽,却又桀骜不驯,如此小人行径定然为他不喜。 即便最后李修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也终究于事无补。 所以,秦蓁没有终止这个计划。 “姑娘,你好厉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顾青衣忍不住感慨。 巫衣族曾是险些称霸天下的古老氏族,只是百十年前忽然销声匿迹,隐世而居,虽然如今仍有巫衣族人入世,但也多为各国权贵笼络,或是成为幕僚,或是成为政客,如仓寒,便是巫衣族人之一。 这些虽然算不上什么秘辛,但是如果连仓寒自己的制酒方子都知道,那么,秦蓁的能力便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又怎会知道,秦蓁现在所会的筹谋算计,文韬武略,都是拜仓寒所授。 不过秦蓁自然不会去说,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机缘罢了,机缘到了,很多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这话…… 顾青衣一听便知是在搪塞自己,不过也不在意,反而觉得自己跟着秦蓁还挺不错的,好像这个人总是不经意间就成为了身边人的主心骨,即便没有齐长玉护着,她相信秦蓁也一定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当即又兴冲冲的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假装真的开不了业了?” “说对了一半!” 秦蓁笑着,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世,虽然顾青衣的年龄看似和她一样大,可她还是难免将顾青衣当做小姑娘,见她猜中自己的心思,眼底竟是有几分赞赏和欣慰。 “那还有一半呢?”顾青衣问。 “四处找那味药材,让对方认为我们真的做不出琼华露来,同时,着手准备其他药酒。”秦蓁回答。 虽然真言堂创立之初,是为了方便用琼华露吸引仓寒,可是她也是要赚钱做生意的呀! 所以当然不能只卖琼华露。 “那……”顾青衣立刻开口。 秦蓁看穿她的心思,张口道:“你自己想方子。” 顾青衣虽然年轻,但秦蓁能看出她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要知道,药师从小就与各种药物打交道,所有配方不论治病还是毒药,除了十分凶险的会找药童试药之外,都是会经由自己亲自尝试的,否则,便不能将药性领悟到极致。 而那次,顾青衣被送入长春阁,竟然是因为她被自己做的药药倒,可见能力其能力不俗。 “真的可以?”顾青衣双眼顿时亮了亮,像个小野兽似的跃跃欲试。 秦蓁点头,“当然,但是你可不能让别人察觉出来事情真相,还是要表现得焦躁一些才好。” 她就知道,顾青衣是个喜欢钻研的性子,若是能自己制作药酒,也算是一种满足了。 顾青衣听罢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演好的!” 随后两人出门,果然顾青衣脸上便摆出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闷头进了药房里。 张二正在院子里候着,瞥见顾青衣那神色,不禁有些担忧的问秦蓁:“姑娘,青衣姑娘怎么了?” 因着这次的事情,张二心里对秦蓁已然十分崇拜,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些敬畏。 再不敢把她当做齐长玉护着的小姑娘,或是如传言那般横冲直撞目无章法的悍妇。 秦蓁淡淡一笑,“院子买都买了,没了琼华露难道不做生意了?让她自己琢磨方子去吧,这两天别打扰她了。” “是是是,还是姑娘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去跟其他人说一声!” 张二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这院子地方虽然有点偏,但收拾出来还真不错,总不能因为做不了琼华露就放弃了开酒馆! “等等。”秦蓁却喊了一声。 张二立刻停下。 “还是要尽力去找琼华露的药材,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能放弃。”秦蓁说得十分肃穆。 张二点点头,顿时觉得自己被秦蓁赋予了特殊的使命,心头一阵热浪升起,行礼过后便匆匆去办事了。 秦蓁拿着那把折扇,偏着头抬眼望了望天色。 万里无云,看来,今日运气不错,有好事发生。 第69章 丛山神木被砍了 林岚带着金丝坊掌柜周必安来到真言堂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秦蓁早已用过午膳,正懒洋洋的躺在后院大树下面晒着太阳,红衣在阳光下泛着继续橙光,白皙精致的脸被打开的折扇挡住,边上摆了一方小几,放着几盘茶点瓜果,一旁,泥炉上正温着茶水。 纤瘦的身姿犹如坠落凡尘的花瓣,看似鲜明艳丽,却透着几分飘然的凉薄,远远瞧着竟有几分不太真切的感觉。 林岚见了,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去禀报,怕她正在午休被自己吵醒。 正迟疑间,却见她忽而抬手将脸上的折扇取下,清越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过来吧。” “周掌柜,请。” 于是林岚放心下来,侧身对周必安道。 周必安略有些晃神,闻言点点头跟着林岚一路朝里走去。 早就听闻世子齐长玉非秦蓁不娶,秦蓁之前在太后寿诞上的言行也传遍了京都城中,他做着成衣铺的生意,自然也十分关注那消暑寒香娟。 只是,因为缕衣阁突然在这一行里崛起,他们家族的生意也渐渐显得没落了起来,原本在京都城中就算不得显贵,如今更是有些望不见去路,唯独儿子周朗近日赚了一笔大钱,似乎有些盼头。 又知晓消暑寒香娟绝非轻易能够得到的,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其他掌柜往公主府跑,自己却根本不敢肖想。 没想到今日林岚竟然主动来找他,还让他来见秦蓁! 而这一见之下,虽然不过是个侧影,秦蓁身上流露的气息已然让他这阅人无数的掌柜感到些许忐忑。 那样的自信与坦然,绝非是在深闺大院中的千金小姐能有的,也绝非,仗着有世子庇护而生,只能是因为她自己,因为她足够强大,所以才能这样从容不迫。 “周掌柜?” 不知觉间,周必安已经到了秦蓁跟前,乍然间听见了她一声轻唤。 回过神来,才见她已经坐好,白皙纤长的手指不重不轻的捏着折扇扇柄,正含笑看着自己。 “哦……周某失态,还望秦姑娘担待。” 周必安立刻对着秦蓁抱拳行了一礼。 做生意的人最是会看人脸色,又从不会错失任何小道消息,自然清楚秦蓁已经主动在秦家族谱上除名,此时便也唤不得她秦家大小姐了。 “没事,周掌柜请坐,今日虽然是谈生意,但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正行,还望周掌柜也可以随和一点,不然,我这小辈恐怕还会局促。” 秦蓁嘴角笑意淡淡的,一面说着,一面将折扇放在一旁,动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这话说得巧妙,如果直接让周必安不用太讲究,便有了些颐指气使,自恃居高自重的感觉,但她先说自己没正行,再让周掌柜随和些免得自己局促,就让人听着舒适了许多。 不但给周必安这个长者足够的尊重,还不经意间就拉进了距离。 连周必安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更是对秦蓁多了几分认可。 虽然秦蓁的实力似乎不错,还有齐长玉护着,就连太后的面子都敢不给,但外界对她的风评依旧不好,大多都是说她种种离经叛道娇纵跋扈的事情,而生意场上,可不过问对方身家前程,人品却是最为重要的。 “好茶啊秦姑娘。”周必安坐下后端起秦蓁倒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夸赞。 秦蓁神态怡然,简单解释了几句这茶的做法。 “竟然是秦姑娘自己做的?”周必安更是诧异。 说秦蓁舞刀弄枪他信,可说秦蓁制茶? 这实在是有些超出了周必安对她的了解! 秦蓁淡淡颔首,“不过无聊的时候做了一些,不多,后来都是让旁人帮忙弄的,我还是更懒散些。” 说着,又笑起来,好像是在笑话自己的懒散,可却在刹那间将泰然自若,目空无人的气势尽显。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可能会的更多,只不过平时懒,不爱动而已! 周必安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竟隐隐相信了和她口中说的大生意。 她看上去,不就是一个什么都胸有成竹,却又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吗?可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什么都不在意呀? 自然是这人足够厉害! 周必安对此深以为然,点点头感慨道:“秦姑娘胸中有沟壑,懒散不过是不为外物纠缠罢了。” “周掌柜太客气了,这么夸我我多不好意思,今天本来是想请教周掌柜一件事情的。”秦蓁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神色却是依旧。 说着,就将那把折扇递给了周必安,“不知周掌柜可认得这扇骨所用的木料是何物?” 周必安闻言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只见那扇骨看似通体纯黑,实则里面透着丝丝金色的光点,竟有些晶莹之感! “秦姑娘,周某只是对布料绣样之类的精通……这,这木料还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道。”他说着,小心将那折扇递回给秦蓁。 虽然不认识到底是什么木料做的,但总觉得似乎金贵得很。 秦蓁也不失望,她本来就没打算真让他说个什么所以然来,只不过,这把折扇却是让他同意与自己合作的敲门砖。 是以,她也不着急开口,而是接过折扇,轻轻打开了扇面,伸手抚着那一根根修裁得笔直的木料,过了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两日才刚刚发现这种折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私自上丛山,还把丛山上的神木给砍了下来做扇子。” 那丛山,本是大晋皇室龙脉之山,山上生有黑木,木如檀,有金络,带幽香。 佩之可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是大晋神木,也是大晋皇帝专用的木料,只有天子才配得上。 饶是周必然已经料到这木料来头不小,却也没想到会是丛山神木! 当即也很是惊讶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不是他不肯相信秦蓁的话,而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敢跑去丛山上面砍神木啊!要是让人知道了岂能得了! 秦蓁却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指尖仍把玩着折扇,叹道:“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新开的木器铺子,若木坊呀。” 第70章 将缕衣阁赶出京都城 说完,看周必安脸色一白,又万分感慨道:“也好在这铺子的东西都比较贵,能瞧出门道的又不多,所以到现在还这些丛山神木做的木器还没怎么流通,不过,想想也知道,能花得起这个价钱的,也都是王孙贵胄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皇上知道?” 秦蓁嘴角笑意不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然而听了这一席话的周必安却顿时整个人都傻了眼! 那若木坊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做的他不清楚,可是,是谁开的他还能不知道? 难怪,难怪周朗那个臭小子突然说有了生意门路,短短一段时间收益还不错,想不到,竟然做的是这样的行当! 要是让那些贵人们带到皇上跟前去了,他周家整个家族的人头怕是都要落地! “周某,多谢秦姑娘!” 勉强平复下心绪后,周必安再看着秦蓁那双带着笑意,明明深幽却又带着几分清透的眼眸,顿时回过味来。 想来,她恐怕早就知道若木坊是谁开的,也清楚周朗是他的独子,所以才会找到他…… “不用谢,我请周掌柜来,跟周老板说起这些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秦蓁收起折扇坦然放到一边,又信手拿起茶壶,给周必安添了杯茶。 此时,周必安更加恭敬谨慎,小心翼翼的伸手虚扶着茶杯,根本不敢直视秦蓁的眼睛,等她说完,倒好茶后先道过谢,才干笑着问:“那,不知秦姑娘是想要周某做些什么?” 不管秦蓁是怎么知道周朗的事情,又是怎么认出这丛山神木的,反正看她这运筹帷幄的表情就能知道她说的一定没错。 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却选择了先暗示自己,若是没有目的反而不正常。 因此,周必安也知道,她要和自己谈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生意,弄不好,也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可若是不应…… 秦蓁可是齐长玉的女人,那齐长玉是什么人? 太后的心头肉! 要是让齐长玉将这件事情给捅到太后跟前,他周必安也不必谋求发财了,恐怕当下整个周家就得没了! 看着周必安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秦蓁心里十分满意,当即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说:“我手上的消暑寒香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找生意伙伴,不过,却不仅仅是做生意,还希望能够找到一位盟友,与我一起将缕衣阁赶出京都城。” “姑、姑娘要对付缕衣阁?”周必安愣了愣。 他连豁出这条老命来保周家一家平安的准备都做好了,怎么竟然只是这件事情? 如果生意做得好,那缕衣阁在京都没有立足之处不是情理之中的吗,又何须秦蓁用这么重要的信息来交换? 何况他金丝坊在京都城的地位也只能算得上中等,就算秦蓁要利用消暑寒香娟打压缕衣阁,那也不至于找上他呀? 还是说,这么做只是为了把他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 周必安心里思绪万千,只短短几息就想到了许多可能。 秦蓁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神色,根本对他心里的想法不感兴趣,因为无非也就是那么几种罢了。 所以只浅浅吸了口气,便说:“是对付,但不单单只是对付缕衣阁的生意,还要斩断缕衣阁所有人际往来,将缕衣阁的秘密昭告天下。” “缕、缕衣阁有什么秘密?”周必安不解。 “这个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还是先回去看看周公子吧,若是再晚一些,恐怕事情就要兜不住了。” 秦蓁没打算将李修明和缕衣阁的关系告诉给周必安。 即便他手上有自己的把柄,又有因为周朗之事对自己的感激之情,可终究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若是他有过人的胆识和手段,恐怕金丝坊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发展不起来,生意一直不咸不淡的,平平无奇。 所以,她也丝毫不担心周必安会不答应自己的要求。 果然她说完后只见周必安惶惶然的看了桌上放着的折扇一眼,随后起身对着她恭恭敬敬一拜。 “那周某就先回去……这件事情具体怎么做,日后只等秦姑娘吩咐。” 秦蓁点点头,也不起身,“好,做好准备,这两日料子就会送到金丝坊,另外,过段时间,我会给你送去一件绣了云绣的成衣过去,那件衣服只挂不卖,当做一个展示,以后你可以接绣云绣的成衣,但每月只出一件。” “是,周某知道了,周某先走一步,今日,多谢姑娘!” 周必安立刻应着,经由秦蓁提醒,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去好好将周朗给收拾一顿,加上听说只是对付缕衣阁,并非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心下也安稳了许多。 既然秦蓁的目的是把缕衣阁赶出京都,那就说明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对付缕衣阁,同时助长金丝坊的生意,如此一来,他周家离大富大贵也就不远了! 这等好事,即便有些风险也值得一试,何况,秦蓁掌握着周朗的秘密,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即便要选,也该在等他把周朗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说! 出了真言堂小院,周必安一路直奔周府。 而后院里,秦蓁却又重新把玩着那把折扇,看上去漫不经心得很。 “姑娘,您说的契机就是这个?” 一旁林岚也看着那折扇,忍不住问。 难怪昨天秦蓁愿意花了千金来买这把折扇,原来是有大用! “对啊,周必安是个小心的人,这个消息告诉他了,他心里一定会存着感激。”秦蓁笑着道。 林岚却皱了皱眉,有些顾虑,“可若是他并非诚心来跟姑娘合作,处理好这件事情就没了下文呢?” 缕衣阁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崛起,甚至把许多老字号的招牌都压在脚下,就说明缕衣阁的老板不仅仅是会做生意,恐怕背后还和什么权贵之人有着牵扯。 那周必安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这一点? 若再是个小心的人,那说不定真的会躲着秦蓁不再提起合作的事情。 “不怕,他处理不了。”秦蓁却十分笃定,说完,反而有些好奇的看着林岚,“怎么你这次不问我为什么会认识神木?” 第71章 愿海棠常开不败 林岚却笑了笑,看着秦蓁的目光中满是崇敬,但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叹服道:“姑娘神机妙算,博学多识,林岚已然不觉得惊奇了。” 虽然,一开始她也很奇怪,毕竟从秦蓁十二岁起就经常跟在齐长玉身边,如今四五年过去,林岚自以为也算是看着秦蓁从读书识字,到文采斐然,算是看着她长大,渐渐多了心思。 所以她会下意识的觉得秦蓁不应该知道那么多,可自从秦蓁离了秦府之后,她几乎整日都陪伴在秦蓁身边,感受到了她和从前的诸多不同,也发现了她身上更多的闪光之处。 如今她已经觉得,不论秦蓁还知道什么,还有些什么从前不为人所知的能力都是正常的。 “哪有什么博学多识……”秦蓁却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明朗的眼眸中忽然添了一点点怅然之色,她现在所知道的一切,所掌握的东西,除了齐长玉的启蒙和教授之外,更多的还是前世的经历,毕竟前世齐长玉在南疆出事后就承袭爵位回去了,此后也就唯独她发现自己武艺无法精进,写了信给他,他才让她去了一趟南疆,找刘川解毒。 在之后,她虽然也思念他,可更多的时间却放在了为李修明夺位上面,所能慰藉的,不过是时而从南疆传来的信件。 春夏秋冬,每月两封,或是提及南疆诸事,或是谈起近日读过的书,新的意趣…… 然而林岚看着她这幅神色,却只以为她是想起了学会这些东西的过往。 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怜惜来,心下也更加明了。 想来,柳氏多年捧杀,一直鼓励她习武,放纵她似乎闯祸,而林漪芳又只关心秦心怡,她从小便是个没有人教导的孩子。 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会这么多,何其不易…… 不知要付出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 “姑娘,不如,今日回公主府去休息一下?”林岚心头一动,开口提议。 她舍不得看见原本开朗活泼的姑娘忽然沉默起来,去想那些不开心的。 而且,昨日她在街上遇见了谢放,谢放说世子这几日几乎整日都待在空荡荡的海棠苑里,转眼已是六月末,海棠花已经谢了不少。 前日夜里忽然下雨,他更是匆匆拿了油布去为海棠遮雨,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娇艳飒爽的花儿也零落了满地,害得他心疼了好久。 这两日正在跟刘川研究有没有能让海棠常开不败的办法…… 即便世子一向是个含蓄内敛的性子,可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世子这是想念姑娘了,为姑娘着了魔啊。 明明那么不舍,却还愿意支持她,让她离开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 秦蓁不知道这些,只是听了林岚的提议后微微晃了晃神,也想起了那抹淡薄的身影来,忽而柔柔一笑。 “好,是该回去看看他了。” 前世他们分开后隔得远,她即便想见也见不到,如今,相比南疆而言不过咫尺之间,既然眼下无事,她自然是乐得与他相见。 …… 宁王府中。 李修明正从酒库中走出,确定了秦蓁得知琼华露被盗后并没有想办法从自己这里取走酒,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和秦蓁接触不多,一开始还有些好感,觉得她与寻常女儿家不同,可经过了太后寿诞上的事情,他便知道这个女人十分危险。 当初他虽然想过要抢那个会云绣的绣娘,可到底也没有把锦秀楼的人怎么样,没想到,她竟然会一开始就防备他,给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让他在太后寿诞上丢尽了脸面,成了个笑话! 实在是可恨! 偏偏,有齐长玉护着,就算上次利用王秋雅和她的私仇来报复也终究没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还失去了培养多年的歌伶。 若非他及时舍弃,设法抹去和那歌伶的联系,而那歌伶也算是个忠诚的,不论怎么严刑拷打都没招供,恐怕他现在已经去了刑部……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连琼华露的方子都知道! 但既然她这么聪明,又运气这么好,那他就更不能轻易放过她,否则,若将来有一天她动了帮太子或李修泽的心思,他多年的谋划布局恐怕也要付之一炬。 现在,只期盼她酿制琼华露只是巧合,与仓寒并无关系,否则,加上仓寒他便真的没有把握能快速除掉她了。 “主子,金丝坊的周必安去了真言堂,之后秦蓁回了公主府,眼下正和齐长玉见面。” 酒库外,高明见他出来便连忙禀报着刚刚暗探传回来的消息。 李修明脚步微微一顿,“金丝坊?” 他记得,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成衣铺。 忍不住笑了笑,继续抬步往前,轻蔑道:“锦秀楼用不了了,竟然又和金丝坊的人联系,便姑且看看她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吧!” 就算她手里有消暑寒香娟,他也并不认为一个金丝坊能够动摇他缕衣阁的势力。 “主子不设法阻止?”高明有些意外。 最近,他们不是把大部分的人力都花在了监视秦蓁上面么? 李修明毫不在意道:“阻止什么?她既然会在太后寿诞上献出寒香娟,又早就在和锦秀楼联系,就说明她是想做这个生意,既然如此,那她之后就一定会利用其它办法用寒香娟卖钱……只不过,她倒是不长眼,挑的人都是些不中用的,就算有寒香娟也折腾不出什么浪来。” 不足为惧! 毕竟,他的缕衣阁可是现在京都最大,最有实力的成衣铺,不知多少人排着队等着缕衣阁的接待。 相比之下,他倒是觉得另外一件事更有意思。 “你说,她突然回了公主府,是要找齐长玉做什么?”李修明琢磨着,忽然转头看着高明,嘲讽道:“不会是方子被抢了,最重要的药材也买不到,所以回去找男人告状诉苦了吧?” 这件事情是他让秦心如诱骗秦心怡去做的,不论齐长玉怎么查也一定查不到他头上,所以,他根本就不担心。 “不太清楚,周必安走后不久就去了,安排在真言堂的人也已经被她赶出去,我们要不要再安排人过去?” 高明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倒是没什么心思和李修明开玩笑。 第72章 从来不是她愿意去惦念的 李修明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不过转瞬间便又恢复了阴谋得逞后的得意,自信满满的说:“真言堂就不必了,反正我们要的只是琼华露,她开酒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倒是金丝坊……找两个更稳妥的过去,权当防患于未然吧。” 虽然他私心里并不觉得秦蓁凭着一个金丝坊就能和缕衣阁相争,但,他倒是也不缺这么两个人。 另一边,公主府里。 秦蓁好几日不回来,这会儿正趴在凉亭里看齐长玉摆棋谱。 或者说,是在看齐长玉。 他依旧白衣如云,飘然出尘,端坐于棋盘前,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时而落下一子,面色淡然,眉目静默,动作潇洒而雅致,仿佛独立于自己的世界当中,周遭万物都化作虚无。 只是,她怎么越看越隐隐觉得,他好像比从前还要安静了些? “若是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到了晚膳时间我让人叫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了口,目光专注在棋盘上,嗓音不疾不徐,沉稳中透着清朗,犹如清风皓月拂过秦蓁耳畔。 秦蓁一愣,随即下意识摇头,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道:“我不累啊,我就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齐长玉落子的动作稍稍一滞,目光飞快的在她脸上扫了一眼。 “这几天不见,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秦蓁疑惑。 却见他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琼华露是李修明和秦心如在背后联手,撺掇的秦心怡,你若是想要回来我这就派人去取,若是想找他们算账,我便让人将证据准备好。” 他只是说取,并没有说夺。 可见其自信及气势。 而秦蓁自然也相信他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关注着自己的情况,但再转念一想,林岚本就是他的人,和他通个消息在正常不过。 她也并不介意他有意去了解自己的事情。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她感到完全的放松与信任,便唯独齐长玉一人了。 “怎么?” 齐长玉说完,好一会儿都没听见秦蓁的回答,终于抬眸正眼看着她,却见她正含着笑看着自己。 “你既然已经准备得这么周全,那又怎么不知道这本就是我给李修明的设的一个套?即便不知,也应该晓得刘先生最近在忙什么才对!” 秦蓁嗔了一句,但眉眼里却满是笑意。 她才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在让刘川做真正的琼华露呢,只怕这么问也是故意的! 果然,齐长玉见她这么说,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刚刚问的有什么不妥,反而理所当然道:“不论你打算做什么,只要需要的我都可以帮你,也许,你忽然改变主意不打算继续沿用原来的计划,我也会全力支持。” “……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秦蓁沉默一会儿后问,眼中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些许。 虽然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已然明白今生齐长玉的地位并非世人能轻易动摇的,可名望声誉却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别人敬仰他,信任他,皆因他是可以预见未来的神使,可以为大家趋利避害,是最为神圣高洁的存在。 可自古以来被推上圣坛的人,又有几分自由可言? 别说是圣人,神使,便是君王也得克己复礼,以免为人诟病。 然而齐长玉,却从一开始就护着她,不论她做什么都不问缘由,甚至连太后都顶撞,若是再为了她频频出头,得罪了李修明那样阴险狡诈的人,还不知会被怎么设计陷害。 恐怕就要害得他身败名裂,失去神使之名。 但齐长玉却只淡淡一笑,一面垂眼继续下棋,一面云淡风轻的说:“若是怕,一开始便不会这么做,既然选择了去做,就早已想好一切结果。” 她又怎知,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担忧害怕的,让他顾虑的,不过是她的安危和喜乐。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自然有办法能处理,能承担。”说完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道。 “阿生……其实我并不愿意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只希望你能快乐,能获得自由。” 秦蓁心头动容,忍不住说道。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渴望他能自由,甚至比渴望自己得到亲情也好渴望。 若是报仇路上要牵连了他,她不可不报这仇,只要能护着武安侯一家不让李修明把她的生父萧劲风害了也就是。 其余恩怨,既然能重活一世,便不应为之所累。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着急处理了秦心如的原因,哪怕到现在,她计划着慢慢削弱李修明的势力也只是因为知道,若李修明将来得势,一定会陷害萧劲风罢了。 仇恨,从来不是她愿意去惦念的。 “我已然不在乎你所说的那些,我也只盼你能快乐。” 齐长玉终于停下动作,看着她的目光深沉。 秦蓁微微一愣,恍惚觉得,此刻他的深沉中终于多了些许自己熟悉的温和,比之刚才,似乎要柔软了许多。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怎么理我?” 看了他好一会儿后她才问。 她刚刚还以为他是性子变得更清冷了,所以话才不多,也不怎么搭理她,可现在看他这神色,明明就还和从前一样。 这说明什么? 自然是他有心事,一直憋着没告诉她! 齐长玉怔了怔,见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索性也不去退避遮掩,解释道:“我本打算去请灵虚山的真清道长出面,重新为我们仆算八字,但是真清道长半月前忽然就云游四海,不知何时才能将你母亲说出的那番话给破解。” 这确实是他有些烦闷的原因之一。 好不容易让太后点了头,没想到林漪芳却闹了这么一出。 虽然他和秦蓁都不在意这种虚妄的说法,可他却也不愿意秦蓁受委屈。 除此之外,自然也还有一些其他原因,虽然都是因为她,可他眼下却觉得自己不该多说。 “就为了这事啊?” 果然秦蓁听了当即就笑起来,毫不在意道:“会不会妨害以后就知道了,干嘛要去费这个劲!” “既然要娶你,那就应该让你堂堂正正的去接受祝福,而不是要背上会妨害双亲的言论。” 齐长玉叹了口气,虽然能明白她,却仍有些埋怨她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名誉。 第73章 加派人手 但世间最好的情谊,莫过于双方都在为对方着想。 她不也是担心着他被那些言论拖累吗?否则,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去和赵无雪联盟。 这念头一生,齐长玉心里倒是又舒缓过来,嘴角笑意柔和了几分。 却不知,他这话一出口,秦蓁的心头便蓦地塌陷了一块。 恍然间想起了,前世李修明成为太子后,她嫁入东宫,明明是依着规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成为了尊贵的太子妃,可不论是宫中,还是京都城,乃至整个晋国,都充斥着对她的嘲笑和奚落,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冷眼等着看她笑话。 太后不喜欢她,晋帝虽与她投缘,却没将她当成儿媳,为了她愿意扶持李修明的萧劲风,不久后也被李修明陷害通敌叛国。 而武安侯一死,李修明便没了顾虑,将她武功废掉,幽禁在东宫一间极小的厢房里。 就连李修明的通房丫鬟都敢嘲弄她…… 那时候,没有人为她说话,晋帝虽遗憾可也没有干涉这件事情,而齐长玉呢,她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总之秦心如告诉她,齐长玉为了救她从南疆起兵谋反,被乱箭射杀了。 至于他什么时候出的事,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关了很久很久…… 如今,那个前世为了她放弃一生安宁,放弃自己守护了一生的镇南军,甘愿为她殊死一搏的人,现在就坐在她跟前。 眉眼温柔的说,要让她堂堂正正的接受祝福…… “阿生,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或许你能也能遇到让你真正心动的姑娘,渴望与她相守一生?” 秦蓁叹息着问。 她很感动,可却以为,若只是为了让晋帝放心,为了镇南侯和镇南军的安危,他不必如此顾虑,从太后寿诞的那天她就想说这个事情。 他护着她,她很开心,可却不必的。 “你怎知我没有遇到?” 看着她的神色,齐长玉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是以开口反问。 “既然遇到了,为何要找我联盟?不如直接去找她呀?”秦蓁脱口问道。 问完才觉得自己心头似乎有些失落。 然而齐长玉呢,听了她这话后眼底的光芒也悄然黯淡了下去。 这么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仪于她,这桩他期盼已久的婚约,与她眼中不过只是一个约定,一个互相帮助的联盟?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她被人诟病?”秦蓁看他闷着不说话,似乎有些低落,想了想猜测道。 随即越发觉得有理,不等他在开口,便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会先扮演好这个角色,等到来日一切都安稳下来,你回到南疆,再娶她便是,到时候我会跟她说清楚的,绝不会让她误会你。” 她没来得及去多想自己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是什么,只是有一个念头催促着她开口,因为这个人是齐长玉,肯为了她放弃一切的齐长玉。 所以,她自然也应当为他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 原本齐长玉还想解释一句,可看她这样坚定不移的样子,却觉得心头越发堵得慌,索性低头继续下棋,懒得搭理她! “啪”的一声。 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比方才重了一些,似乎在宣泄他的不满。 然而秦蓁却总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僵硬,借口去找刘川看看消暑寒香娟和琼华露便离了凉亭。 齐长玉抬头想要喊住她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她一个背影…… 这傻姑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心意? 如果一直都不明白,是不是会一直把他当做师友,若将来有一日,她身边出现了别人对她示好,她,又会不会被打动? 一个个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打得齐长玉措手不及,一不留神,手中黑子就掉在了地上,玉石与石板响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越发扰乱他的心神。 “陆离。” 片刻后,他沉声唤了一句。 亭外候着的陆离赶紧进来,因着听完了两人的谈话,又知晓他的心思,此刻愣是吓得不敢看他,进了亭子就默默望边上一站,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他在秦蓁那儿找了不痛快自己便跟着遭殃。 齐长玉眼眸沉沉的,冷脸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懒得去澄清什么,只开口道:“增加人手,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找到真清道长,将其带回京都。” “真清道长云游……可不是那么好找啊主子。” 饶是陆离一向谨慎自持,此时也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齐长玉,迟疑着提醒道。 倒也不是陆离不自信,而是那真清道长实在非同寻常,脾气古怪得很,一向洒脱自由,无拘无束,不爱沾染俗事因果。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真的找到了,要在短时间内将他说服,还让他甘愿来到京都为一个世子的婚事说话,恐怕也是极为艰难。 “那就放话出去,说八式归元法秘籍可能在京都西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齐长玉几乎不做迟疑便吩咐。 可陆离却有些不解,八式归元法是什么?竟然连真清道长也能吸引来么? 但眼看着主子的耐性快要消耗殆尽,他也不敢继续多嘴,只得先领命退下,反正做完之后,他自然就能看到主子这么吩咐的原因。 秦蓁倒是真的去了刘川那里,其实真正的琼华露,早在她买下院子之前就已经让刘川在酿制了,且正是因为她想到了要用琼华露来吸引仓寒,所以才会要开一家酒馆,方便消息散播。 再有半月时间第一坛琼华露就应该准备好了,加上顾青衣自己琢磨一些药酒出来,可能生意还真的能不错…… 至于消暑寒香娟,有了寒香娟原料后制作得也十分简单,此时刘川院子里正挂着许多浸泡过药水的缎面。 一见秦蓁来,刘川便冷了脸,“姑娘还知道回来?怎得?又要来占用我而地方?” “都说有些本事的人性情难免古怪,先生虽怀着医者仁心,但却是个嘴硬心软的。”秦蓁却笑盈盈的,压根不觉得刘川不欢迎自己,反而伸手扯过一缕寒香娟,指腹缓缓拂过,清凉之感随之而来,实在是好布! 这段时间,她早已经和刘川熟识起来,刘川这人,若是跟你以礼相待,那说明还没把你当做自己人。 第74章 可以使人产生幻觉 “你少来这一套,你再不把这些东西拿走,我今日就回药庐去!” 刘川白了秦蓁一眼,极其不满的看着她手里的消暑寒香娟,仿佛那不是出则生金的宝贝,而是一堆破烂布条,除了碍着他没法好好晾晒药材之外没有一点用处。 秦蓁讨好一笑,“刘先生,这消暑寒香娟不也是你自己调制出来的药方吗,以后可是能造福很多人呢!” “哼,我看,造福的也就是姑娘你吧!” 瞧着她果然还没有将这些寒香娟取走的意思,刘川继续闷头磨着手里的药材,显然不打算继续和她浪费口舌。 “若是人人夏天都能少受些暑气,那生病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秦蓁没有反驳,但原本开着玩笑的神色却添了一抹肃然,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变得柔和,看着那消暑寒香娟的视线,愈发深幽。 刘川起初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后手里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疑惑的抬头看着她问:“姑娘的意思是,不打算用这个赚钱?” “这只不过是一个噱头,吸引人罢了,寒香娟本就不是什么珍贵的布料,即便加了些药材进去,又能多花几个钱?”秦蓁回过神来,松开握着寒香娟的手,也转头看着刘川。 虽说奇货可居,可既然没多花几个钱,她也就没有卖高价的意愿,能有更多人因为寒香娟受益,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好处。 她要的,只不过是吸引目光,拥有名望,招揽势力,再慢慢击溃李修明。 名声这东西,从前她一向不在意,可现在却觉得,名声好了做事情也会方便得多。 至于赚钱的方式,陆三娘可不就是一个最能赚钱的么? 然而刘川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虽然不爱过问世事,这些日子也几乎成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可是也难免听到公主府上的人谈论那些商人。 整个京都的布坊、成衣铺,除了实在没有能力,根本不敢肖想消暑寒香娟的,就只有缕衣阁一家没有来过公主府。 其他人,别论是不是那块料,都想尽了办法往公主府碰运气。 都以为既然连太后都对消暑寒香娟爱不释手,若是秦蓁肯出售配方,或是用这种布料与他们合作,那必定能赚个满盆满钵,毕竟京都城的贵人们最擅长的就是跟着皇家的喜好走。 结果呢,秦蓁竟然根本没打算用这个赚钱? 这倒是让刘川又对她高看了一眼,如今有门路,却还愿意为更多普通人着想的,不多了。 “既然不拿布,那姑娘今日过来是做什么?”于是刘川的脸色也好了一些,张口问道。 “当然是心中有不解,所以来请教先生啦!” 秦蓁笑着回答,虽然今日回公主府是为了见齐长玉,可既然跑了一趟,那就顺便将想问的问一问,反正,看上去齐长玉现在也不太想搭理自己…… “又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刘川撇了撇嘴,自从之前秦蓁从他这儿借了医书去看,就似乎对医术十分感兴趣,而且她人又确实聪慧,学的很快,不然,也不会想到制作消暑寒香娟和给晋帝的养身药酒。 虽然方子主要是他来考量的,但她也从旁协助提出了不少想法。 “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听闻丛山神木若用松烟熏制,能够起到致人幻觉的作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秦蓁问。 反正周朗已经砍了神木,她虽然可以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但多余的木料不用白不用呀,只要不让人发现就不会又任何问题。 刘川颦眉,“丛山神木提神的功效极强,若用寻常方式佩戴使用,本就可以让人思维活跃,若熏制的手法得当,确实能够产生致幻的效果。” 虽然有点奇怪她怎么忽然对神木感兴趣,可经过这段时间她各种奇怪的言论和认知,刘川已经没有任何好奇的欲望。 总觉得面前的人看着纤瘦年轻,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太多东西,他琢磨不透,也就懒得琢磨了。 所以,甚至连提醒一句都自觉不必。 而秦蓁之所以选择直接问他,也是因为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即便知道她对丛山神木起了心思,也绝对不会说,更不会多问。 视听,听完后直接就问: “还有手法?” 刘川看她这幅兴趣十足的模样,心下已经了然,一言不发起身回了屋,一会儿后,从屋里拿了一册用布袋装好的竹简来递给她,“这是家师传于我的,因着如今丛山是禁地,所以我不曾用过神木,你若感兴趣可以翻阅看看。” 虽然竹简珍贵且意义不凡,但刘川是不担心将其交给秦蓁的。 他清楚她是个稳妥的人。 果然秦蓁听罢,即便双眼顿时亮了不少,可接过竹简的手依旧用力十分妥当,不轻不重,依然是小心着不愿让其受损。 拿稳后兴高采烈的看了刘川一眼,这才将竹简放在石桌上,低头拆开系带,布袋一松,随即露出那已经十分破旧的竹片。 “这……我这就先抄一份!” 秦蓁微微一愣,随即起身去一侧书房拿出笔墨来。 刘川大方,愿意将这样珍贵的东西给她,可她却是知道轻重的。 她还知道,刘川这个人之所以这么冷淡,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关心,却又一心钻研医术,就是因为他师父曾经病逝。 因为他那个时候没有办法救回他的师父,所以才生出了执拗,性情也变了许多,冷静克制将许多杂念都放在心底,可却依然是在意的。 不然又怎会收藏得这样好。 刘川见了也不阻止她,重新坐在院子里唯一一块没有被寒香娟占用的地方,继续研磨药粉。 竹简的内容本就不多,秦蓁抄了一张纸也就将手法完整记录了下来。 再往后看,也是一些药材的制作方式,秦蓁想了想,索性一并抄了,万一将来有用,或是给顾青衣也不错。 抄得差不多时,朱怀忽然从前院过来,说是金丝坊的周掌柜携公子周朗前来求见秦蓁。 秦蓁听罢,不疾不徐的提起最后一笔,嘴角露出一抹无奈却又得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周必安搞不定这件事。 第75章 她就是故意的 “秦姑娘,求您救救小人一家!” 公主府花厅里,周必安一见到秦蓁就直接一脚把身边的周朗给踹倒跪下,自己也紧跟着扑通一下跪在秦蓁跟前。 秦蓁一愣,赶紧让到一边去,惊讶道:“周掌柜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呀!” 她是想到周必安回来求自己,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将神木的事情告诉他。 可是,也怎么都想不到他会一见面就行了这么大一个礼! 再说了周必安可是能做她父亲的年纪,这便宜她可不想占。 “姑娘,这逆子已经知错了,您就帮帮我们吧!只要您点个头,我们周家就是全家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周必安红着一张老脸,简直欲哭无泪! 原本他听了秦蓁提醒,只觉得赶紧让周朗将铺子里的神木器具收起来就好,从此不要再让外人知道,这事情也就能按下去。 结果这不长眼的逆子,不但胆大包天的砍了神木,竟然还巴巴的往京都城的贵人手里送! 好像生怕皇上住在皇宫里一时不能发现这件事情似的! 这样一来,以他周家的身份,哪里还能指望自己,偏偏神木的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有心人一闹,更成了对天子不敬的大罪,他又不敢轻易去请求别人帮忙。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来找秦蓁,毕竟秦蓁有心和他们金丝坊合作,又本就知道这件事情。 既然秦蓁之前没把事情捅出去,而是找了他,那就说明她是想用这件事情来谋求一些好处,要是事情处理不了,周家没了,想来她也就不必在周家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周必安知道,她一定是有办法的,如今唯一能指望的是她,而她要的,不过是周家能为她所用。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赶紧就带着周朗去了真言堂,结果店里伙计跟他说秦蓁回了公主府,他们父子俩人又匆匆往公主府来。 “周掌柜,我说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聊,不用这么着急,都先请坐吧。” 对于周必安的话,秦蓁自然是满意的,而且在周必安心里,她不但帮了他们,更是捏住了他们的把柄,以后也不敢不听她的。 否则,她有能力让周家无事,也就有能力再将事情闹大。 说着她走到花厅主位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周必安。 后者心中焦急难耐,生怕晚了一时半刻皇上就发现此事,可即便再想快点解决也只得先按捺着性子起身,依着她所言坐好。 “逆子!你起来干什么!还不继续跪着!” 周必安屁股刚沾上椅子,就看见周朗正哆哆嗦嗦的要起身,当即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抬起一脚又给他踹得跪下。 周朗那张本来还算清秀端正的脸,这会儿已经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可见周必安是发了狠。 只不过,到底是为了惩罚周朗,还是为了做给秦蓁看,秦蓁心里倒是有数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周朗即便犯了再大的错,那也大可以往身上打,或者施以惩戒,可是却偏偏脸上挂了彩,一脚接一脚的也不见他嚷嚷一声疼,可见他身上根本没多少伤。 所以,秦蓁直接将这一幕视而不见,理了理自己腰间的系带,嘴角笑意懒散。 “既然周掌柜找到我,我们又马上要一起合作,那我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不过,有些事情我也是需要问一问周公子才行。” “姑娘但问无妨!” 秦蓁一开口,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周必安立刻换了脸色,坐直了身子讨好的冲她笑着。 还当真是一副任她差遣的样子。 “我是要问周公子。”秦蓁眉眼含着笑意,语气轻缓随意,听不出喜怒。 但周必安却心头一凌,只怪刚刚自己嘴太快,当即又想要给一直闷不吭声的周朗使眼色,可却见秦蓁盯着自己,便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心里却是百般焦急! 担心万一周朗这小子说话不讨秦姑娘喜欢,那他们周家可就真的是连最后的生路都没有了! 好在,这一路上周必安一直在跟周朗说秦蓁,即便周朗私心里看不上秦蓁这样的女人,可听自己父亲夸了一路,又是这样一幅恭敬的样子,加上终于发现自己犯了弥天大错,也就不似前段时间赚了钱后那样自傲。 垂着脑袋抿了抿唇,低声道:“姑娘问便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谁让他们现在有求于人呢? 若是换做从前,他怎么可能对秦蓁这样一个女人低头! 可秦蓁要的,还真就是先扫扫周朗的锐气。 有些人,只有将骨头打碎了,才能真的没了骨气,真的为他人所用。 周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再早些年,周必安的生意做得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些年渐渐没落罢了,而周朗,自然也是从小就不愁吃穿,还因为生意之便,多少有些接触权贵的机会。 于是心性也就越养越高。 如果周朗不服她,即便周必安不得不与她合作,恐怕将来也是一桩麻烦事情。 秦蓁既然出手谋划了,那就断然没有留下后患的可能。 “好。”秦蓁淡淡一笑,“那还请周公子告诉我,是谁跟你说起了去丛山砍神木做原料的事情?” "我……我并不知道这是神木!" 周朗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得认命如实回答,说完之后,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觉得自己在秦蓁跟前太老实了些没了颜面,脸色越发别扭。 “那周公子以为是什么?”秦蓁挑了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只是听人说,丛山上面奇树很多,因为地势的原因,大多树木常年经受云雾雨露的滋润,对人的身体多少都有好处,我自己本就对木艺感兴趣,所以就亲自带人去丛山上面找木料,谁知道……” “谁知道你好巧不巧就找到了神木?”秦蓁笑着发问。 周朗点点头,初初开口时觉得有些艰难,可现在沉浸在自己情绪当中倒是没那么别扭了,张口就道:“如果不是父亲忽然找我回去说起此事,我还不相信……难怪这木料这么好。” 他还记得,当时在丛山上,只要站在这种黑色的古树旁就能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又特意先截取了一些枝丫下山。 确认功效确实不俗这才再次入山去伐木。 第76章 是试探也是考验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呢?”秦蓁追问。 她才不关心周朗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他支了招。 前世她只是在帮李修明查探消息的时候顺便知道了周家的事情是怎么被捅出去的,却不知周朗是怎么去的丛山,若要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就必须将全局都谋划进去才好。 可问完,却见之前还算配合的周朗脸色又纠结复杂起来,浓密的眉毛皱着,一副顾虑重重不想回答的样子。 “你要是不说,那我也帮不了你,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若不寻根源,就无法彻底解除隐患。” 秦蓁眼神冷了些,话说完后,已经准备好随时离开此处。 反正周家就算没了她也可以找其他人,但她如今需要部署的事情良多,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她绝不会让自己再去沾惹一些可以避免的麻烦。 何况,正如周朗所说,他喜爱木艺,但却也不曾认得丛山神木,就连她,也只是因为前世在晋帝身边时用过才得以认出。 那个人若是有心想让周朗砍神木,所以才故意去引导的话,那么必定是对神木所在十分了解,对神木本身也有了解,否则又怎能好巧不巧的刚好将周朗引到了神木那儿去? 丛山有那么多古树,为什么周朗偏偏砍了神木? 这其中,或许只是因为他多听了几句话受到了影响,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 虽然联想到前世后来发生的事情,秦蓁对指使周朗的人已经有些猜测,可这件事情牵扯到神木和天威,并不能用普通的办法去解决,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所以她必定需要从周朗那儿确认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若非她所想,她也就不去筹谋更多。 可既然周朗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那她又何必惹这个麻烦! 她只需要不让其他人被牵连就好。 至于周家,等什么时候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认清了自己该跟着谁,她也不介意拉上一把。 周必安有些着急,这问题他也问过周朗,但周朗就是不回答! 眼看着秦蓁的脸色越来越淡漠,恨不得直接将周朗的嘴给撬开让他老老实实给招了! 可是,还没等周必安想到怎么办,秦蓁就已经站起了身。 “我没有等着人做决定的习惯,只希望,下次你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还有耐心来见你。” 秦蓁说完,抬脚就往花厅外走。 竟是目不斜视连看都不看周家父子一眼! “秦姑娘!” 周必安傻眼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喊秦蓁。 看她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赶紧一把押着周朗的后脖子,怒声呵斥道:“你这个混账!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就打断你的腿!我让你到处跑!让你到处去鬼混!” “爹!爹……” 这次周必安是根本没有任何顾忌,上去就一顿拳打脚踢,别说本来就受了伤的脸了,就连之前藏得好,没怎么受伤的上身都感到阵阵钝痛,忍不住一个劲的哀嚎。 “你说不说?” 周必安又气又急,一边打一边骂,骂完,却瞥见秦蓁人已经拐弯走了,步子愣是一点迟滞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秦蓁的身影消失在花厅门口,周必安顿时更是怒火攻心,伸手就又拍了一巴掌! 这不长眼的东西,是要他们周家都去送死吗? “周掌柜,姑娘说了,要打要罚还请您出了公主府再办,世子喜欢清静。” 没等周朗回话,林岚走了进来,一脸严肃。 周必安扬起的手只得悻悻落下,苦着脸望着林岚道:“那个……林姑娘,您看,能不能再请秦姑娘等一等……我,我马上就能让这逆子说出实情!” “姑娘说了,不感兴趣了,还请二位快些离开吧。” 林岚面不改色,说完,也跟着就退出门外。 这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周必安彻底傻了。 “爹,我就说了吧?秦蓁那个女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只是仗着世子帮她而已,您竟然还来求她!” 周朗也觉得自己被白白打了一通,忍不住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胳膊埋怨。 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明明他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还非要刁难他! 不就是一个仗着男人才耀武扬威的悍妇么,等他赚够了钱,让那个人满意,给他许个官做,到时候一定能把秦蓁碾压在脚下! 他倒是要看看,等他有了实权,秦蓁还敢不敢在他面前这么横! “你还好意思说秦姑娘?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必安心里气着呢,正不知道该往哪撒这个火气。 说完本想一鼓作气,就算把周朗的牙打掉他也一定要问出来个究竟,可是一想到林岚说的话,又只得按捺住,拖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就往公主府外走。 海棠苑里,林岚得了周家父子离开的消息后回禀给秦蓁。 秦蓁只是抬头望着几日不见就变得零星的海棠花,笑了笑没说话。 “姑娘,林岚不解。”林岚忍不住开口。 秦蓁回眸看了她一眼,眼尾微微往上挑着,了然道:“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一边愿意在周家身上花功夫,又一边不怎么当回事?” 林岚颔首默认。 秦蓁笑了笑,“因为我不会留不够忠诚的人在身边。” “姑娘的意思是,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决绝,是为了试探周家父子?”林岚琢磨了一下,心头忽然有些激动。 秦蓁点点头,“是试探也是考验。” 如果周必安有这个觉悟,那下次就该带着她要的答案来,如果想不到这一点,她只是稍微冷淡一些就去找别人,而周朗又一直都不服她,那这样的人她不用也罢。 而且如果周朗不说,她心中的猜测不能确认,那也就未必能凭借此事让那个人遭难,她可没闲工夫陪他们玩。 既然要扫颜面,那就得扫个彻底。 等回头他们灰溜溜的再来找她,方才能知道她的厉害,如此,里真正信服她也就不远了。 而之前锦秀楼出的事情,她决不允许再出第二次! “姑娘,安和郡主听说您回了公主府,特意来寻您。”忽然朱怀又来禀报。 秦蓁愣了愣,倒是好久没见过萧舒月了…… 第77章 秦心如有阴谋? “请她直接来海棠苑吧。” 秦蓁随即吩咐,接着亲自燃了泥炉,动手烧水打算泡一杯茶。 “秦姐姐!” 萧舒月刚走到院子外面看见她,就喊了一声,接着大步大步的跑到了她跟前。 “这是怎么了?”秦蓁摆弄着茶具的手顿了顿。 “我今日撞见秦心如了!”萧舒月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说道。 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是出了事情,秦蓁便也收起了要与她玩闹的心思,问:“怎么了?” “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好像一下子就神气起来了,连我都敢不放在眼里!”萧舒月说得神神秘秘的。 那个秦心如她一向不喜欢,本来一开始还好,觉得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结果后来听上官静说她刻意去攀附那些男子便没了好感,加上在太后寿诞上,还亲眼看见她走在嫡女的前面,穿得也比嫡女还好,心里便更加不喜。 总觉得秦蓁过去或许也被那秦心如给欺负了。 “你们在哪儿遇见的?”秦蓁眼中染了一抹笑意。 她倒是不在意萧舒月说的这件事情,秦心如是个什么心性她再清楚不过,背后里都干了些什么事她也清楚,只是见萧舒月这样一幅和自己同仇敌忾的样子,心中喜爱得很,便也就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缕衣阁!” 萧舒月一字一顿,说完,紧跟着又道:“她一个庶女,哪里来的钱买的起缕衣阁的衣服!而且,她还发现了我有消暑寒香娟,还阴阳怪气的说当心被说成是对太后不敬。” 对太后不敬? 秦蓁双眼微微一眯,倒是能想象出秦心如说这话时那副虚伪的嘴脸。 只是,她并不是个不谨慎的人。 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乱说话的,也不似王秋雅那样会呈口舌之快,即便她暗中和李修明联手苟合,比从前多了几分底气,但见着萧舒月也应该顾及一些,不会没事找事才对。 毕竟,萧舒月可是晋帝亲封的郡主,父亲更是威名赫赫的武安侯,莫说是京都城,即便整个晋国都得对着两层身份有所忌惮。 可秦心如明明有能力将自己的心思藏住,却还让萧舒月察觉异常,这说明什么? 自然是她有意为之! 这个秦心如,果然是如萧舒月所说,十分古怪! “姐姐,我怀疑她是有什么阴谋。”萧舒月看秦蓁沉吟着,拉了拉她的胳膊继续道:“姐姐你想呀,我之前就听闻她有意要融入京都贵女的圈子,只是没有什么人搭理她,若是她卖我一个好,我是不是就能惦记着她一点?而且那个语气……也不是故意跟我找茬,反而像是自己很厉害,知道你不久就要遭殃,所以特意来提醒一下你,听不听就随你……像是这种感觉!” 萧舒月尽全力形容着当时秦心如带给她的感觉。 她觉得秦心如是没有对自己不敬的意思的,只是她觉得就是不舒服,刚好又得知秦蓁在公主府,想着可能是不那么忙了,就找过来聊聊这件事情。 她说得认真努力,可秦蓁听了,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里满是宠溺。 “姐姐你笑什么呀?”她皱了皱眉。 秦蓁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直爽得可爱!” 不过她这么一说,倒是让秦蓁觉得合理一些。 没准秦心如还真是想卖她个好,谁知道因为不了解她的性情,反而弄巧成拙了! “那姐姐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很古怪?”萧舒月拉着秦蓁问。 当真像是天真懵懂的孩子,哪里是再过三个多月就要嫁入东宫的未来太子妃呀…… 知道她容易着急,于是秦蓁也不在笑她,故意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才点点头说:“好像是这样,只是,不知道她是有什么阴谋呢?” “当然是要害姐姐你呀!姐姐你忘了,消暑寒香娟是你送给太后的,只有你会做,万一她要在布料上做什么手脚呢?”萧舒月脱口说道。 一脸秦蓁想问题不认真,还要自己来提醒的神情。 “这倒是……说不定,还真的就是冲我……” 秦蓁顺从的说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想了个七八,既然李修明会在真言堂安插人手,那也一定会去金丝坊给她准备“惊喜”,除了李修明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秦心如还能从谁那儿得到她要倒霉的消息。 只不过…… 秦蓁想着,嘴角的笑意忽然又浓了一些。 到时候是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那姐姐你还笑什么,赶紧想办法避一避呀?你哪儿能躲得过人家有心要害你?” 看她不急反而笑起来,萧舒月心头倒是更加着急了,说着就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我们这就去跟世子说!他一定会护着你的!” 秦蓁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被萧舒月拉着走,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定后说:“不用,舒月,我自己有办法解决。” 虽然还不清楚那两个人到底谋划了什么,可她就是不愿意让齐长玉被这些事情拖累啊。 “当真?” 萧舒月回头,看她一脸诚恳,倒是不像作假,又想起她之前在太后寿诞上的表现也确实不俗,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算计的样子,便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 秦蓁点点头,“放心吧,你这不是给了我提醒么?我先自己琢磨琢磨,如果实在不行,会找阿生帮忙的。” 说完,见萧舒月脸色舒缓了些许,这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提议道:“不过我这段时间都在忙,也没和你见面,不如,趁着今日我们好好玩一玩?” “去哪儿玩啊?”萧舒月有些懵。 但心里最后一丝担忧却随着秦蓁的提议消散了。 知道自己要被人害,还敢大大咧咧说要玩,不是秦蓁心无城府,那就是她毫不在意,萧舒月自然相信自己认的姐姐是后者。 “不如……去踏青?叫上五皇子一起?”秦蓁想了想道,看上去,这提议就像是她刚刚想出来的,提起五皇子李修泽也是因为萧舒月和他相熟,所以突发奇想。 实际上,却另有目的。 第78章 他就是个武痴 果然萧舒月很快就点了点头,现在天色尚早,去京郊踏青应该来得及! “恰好五皇子这几日也觉得无聊,昨天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呢,我这就派人去叫他!” 萧舒月办事一向风风火火的,当即就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一声,随后拉着秦蓁又坐下等林岚安排车马。 “怎么不去跟世子说一声吗?”过了一会儿后,萧舒月又问。 秦蓁摇摇头,“不必了,他最近好像在研究棋谱,我们三个人去玩就好。” 不是不想和齐长玉一起去,可是,如果她想要跟李修泽说那些话,就必须得背着齐长玉,不然齐长玉一定能发现问题,到时候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可萧舒月却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盯着她问:“姐姐,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搬出公主府去忙?” 秦蓁去开酒馆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为秦蓁并没有防备过她,所以一开始就如实告诉了她,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搬出去呢? 而这话也将秦蓁给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一开始的时候,她决定搬出公主府确实是因为防备着李修明,那时候她还没想到那么多,只是怕李修明得知她在酿制琼华露,从中坑害她。 但后来她想到了将计就计,于是才有了一边给林岚假方子,一边亲自去院子里守着,不敢回公主府怕惹人注意的种种行径。 如今李修明的暗探被拦截,他手中只有那张假方子,假的药酒也已经在宁王府,一切都十分顺利,其实她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住在外面。 也不必担心被人察觉她在做什么,所以才会大摇大摆的出入真言堂。 可是…… 不知为什么,被萧舒月这么一问,她又想起了齐长玉今日说的那番话,心里有些气闷,竟是私心里不愿意回来,而非出于任何筹谋布局的角度。 “姐姐?” 萧舒月一直盯着她,已然将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担忧道:“你和世子不会是有了什么心结吧?” 不然,她为什么要忽然离开公主府? “心结?不曾……” 秦蓁回过神来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确实不是什么心结,不但没有,反而还将事情说清楚了。 她和齐长玉只是互相帮助,根本不是旁人想的那样一往情深,将来终有一日,她会离开齐长玉,给那个他真正心爱的姑娘让位。 “那姐姐为什么忽然失魂落魄的?”萧舒月仍不放心。 她明明满脸都写着自己有心事,就是和齐长玉有关! 秦蓁眨了眨眼,“有么?我怎么没发现?” 她刚刚只是在想怎么跟萧舒月解释而已! “姐姐,世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如果有什么心事,你一定要记得跟他说,千万别自己瞎想,我虽然从小没有母亲照顾,但是祖母一直很疼爱我,知道我要嫁入东宫了,也是这样反复叮嘱我的。” 萧舒月也不与秦蓁争论,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看她这幅样子,秦蓁倒是有些失笑,想不到,自己一个活了两世的,不知经历了多少春秋的人,竟然要被一个小丫头说教。 可心里却是暖暖的。 于是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顺从的点头应允,免得她再担心自己。 “那还不快让人去叫世子一起?”萧舒月抿了抿唇,有些无奈。 从前别人都说秦蓁脾气倔,性格怪,她不觉得,可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感触了。 “我和姐姐的性情很像,但也是懂得适时服软示弱的,这本就是姑娘家的优势嘛!男儿的性情总是要更刚强一些,有时候难免嘴硬。”萧舒月也不怕她笑话自己,张口又劝着。 虽然太子李修成性情本就温和,但她的性子又想对活跃,最初的时候也让他好生头疼了一阵,自从听了祖母的话,学着示弱之后,李修成对待她的态度果然好了不少,即便有时候闯了祸也不会被他训斥。 可秦蓁听了她说的话后,心里的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加古怪起来。 像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心头更乱的话,秦蓁赶紧吩咐了林岚去问问齐长玉。 萧舒月这才终于满意的点头笑了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修泽也径直冲进了海棠苑。 看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秦蓁倒是觉得他和萧舒月是一对活宝,性情更合适一些。 可惜两人都没这份心思,但正因如此,纯粹的凑在一起玩反而更让人舒心。 “秦姑娘,你的武功精进了没呀?” 李修泽进了院子,张口便问秦蓁,双眼又圆又亮,写满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秦蓁刚刚因为想到他和萧舒月而扬起的嘴角顿时平了下去…… 合着这个五皇子这么高兴,是为了来找她比武? 自从太后寿诞之前他们比武过后,他没每次见到她都会问这个问题,而她则都以自己忙于生计无暇练武为由躲了过去。 倒不是打不过他,而是她压根不想太过暴露自己的武艺。 她就是要让李修明他们放松防备,这样才能出其不意,若是遇见危机,她也可以轻松抵挡,而不至于让李修明派来高手,到时候要应对就麻烦许多。 “你可别再说你忙着做生意了,你可是我世子表哥的未婚妻子,你要多少钱他没有!” 看她稍稍迟疑,李修泽经验十足立刻先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于是秦蓁只得眼巴巴的看了他一会儿,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可……我这不是刚刚忙完,不如过段时间再比?” 天知道被一个武痴缠着比武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 而且她很清楚,李修泽的性子,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他又十分聪明,若是自己故意输给他他也定然能察觉出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打乱套路。 “秦姑娘,你都推脱我好几次了,即便没有精进,也可以一起练练手吧?”李修泽皱了皱眉,表情十分孩子气。 “若你真的想比,那就拿你新得的弓箭来比?” 秦蓁也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得提了这么一句。 其实今日叫他过来本意也是为了提醒他弓箭的事情,眼下已近七月,再有个把月就是秋猎,她是担心那把弓箭给他和李修成引来祸事。 第79章 比武真相 然而李修泽哪里知道她这份苦心,听完当即就懵了。 难以理解的问:“弓箭?用弓箭比武?” 虽然十八般武器他样样都会,可哪有比弓箭的呀?顶多也是一起比比骑射,可是…… 想到此,他忍不住看了秦蓁两眼,皱了皱眉头,这小丫头会吗? “对啊,你射箭,我中箭就算我输!” 秦蓁扬眉一笑,压根没将李修泽的箭术放在心上,云笈七十二式的内功心法本就注重飘逸,近来她的轻功已经大有长进。 “不行。” 忽然,齐长玉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就连李修泽都没来得及回答,他便先开口说了话。 李修泽看着他有些发沉的脸,本来还有些迟疑,转瞬便开始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行不行,刀剑无眼,若是近身比武危急时刻我还能让得过去,弓箭可是开弓就回不了头了!” 秦蓁却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只默默看着齐长玉,过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神色轻松的对他说:“我既然能开这个口,自然是有把握,你要比就比这个,不比就算了!” 原本一开始还没想那么多,可这会儿见了齐长玉过来,她便更是确定要让李修泽用那把弓了,就算不能当着齐长玉的面提醒他,那直接不小心把弓毁了还不行么? 李修泽心疼归心疼,但好歹保住了小命。 “这……”李修泽听罢,眉头都快打了结,看了看神色坦然从容不迫的秦蓁,再看看脸色越来越沉,眼神发冷的齐长玉,纠结了好一会儿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好好好,不比了不比了,我们还是去踏青吧!” 虽然秦蓁越是自信,他便越是心痒痒,想要跟她比上一比,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敢当着齐长玉的面这么做…… 这个世子表哥虽然看似温温和和的,可与他少有接触便能知道,他实际上冷得很,若是当真生了气,还不知会怎么收拾人。 李修泽连晋帝都没这么害怕,却偏偏一直不敢在齐长玉跟前肆意妄为。 “怎么就不比了?我突然来了兴致,你却不比了,那多没意思!”秦蓁说得十分认真。 然而李修泽此刻却恨不得自己没来过这里…… 秦蓁一心想着那把弓的事情,齐长玉只顾着给李修泽施压,倒是一旁的萧舒月看出来了问题,笑着打趣说:“世子说不行,一定是为了姐姐的安全,我看,不如姐姐就换一个比法吧?” “那怎么行,我就要比弓箭,而且只比那把……再不然,我们只比射击,都用那把?”秦蓁当即反驳,说了一半忽然才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李修泽却觉得无趣极了,比射击,根本没有任何快感可言。 可见齐长玉的面色稍稍好转了些,便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好,那这就先让人去取弓吧,记得,要包好了送过来,可别坏了我的好运!”秦蓁当即拍板。 李修泽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没那么大了,吩咐完随行的护卫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满脸疑惑的看着秦蓁,“秦姑娘怎么知道我新得了一把弓?” 他记得,他们最近好像没见面吧? 而且那把弓拿回皇子所后他还只试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练手呢。 想到此,他看着秦蓁的目光越发古怪,难以想象秦蓁的耳目竟然这么厉害? 同时,齐长玉和萧舒月也默默都转眼看着秦蓁。 他们原以为是李修泽自己告诉给秦蓁的,这么说来,秦蓁是自己得知的消息? 被三人同时这样盯着,秦蓁只得将周朗砍了神木的事情说出来,并且说从周朗处得知送了一把弓给他…… “什么?那是神木做的?” 李修泽脸色顿时一白,扭头就冲出去要追那护卫,生怕护卫带着弓在半道上让晋帝身边侍候的人瞧出来问题! “若是担心他,你直说便是,何必要跟他比武?”齐长玉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了秦蓁的心思。 难怪之前李修泽让她比武她怎么都不肯,今天却忽然非要比试射击,还指定要那一把弓。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而且,我就怕他知道真相后太冲动,反而生出乱子……” 秦蓁叹了口气,她本来是没打算这样直说的,要不是齐长玉已经让陆离跟上李修泽,她现在只怕也是赶紧追了上去,免得李修泽出什么事。 而且,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李修明在背后捣鬼,她只知道前世,秋猎过后就传出了太子私自砍伐神木的消息,同时李修泽因对天子不敬,被贬值幽州…… 原因,就是那把弓,而制作弓箭的周朗自然被满门抄斩,可太子的地位却也从此摇摇欲坠。 导致萧舒月还没能嫁入东宫,太子就已经被废。 而如果连引导周朗去砍伐神木的事情都是李修明做的,倒是也说得过去,只是前世她虽然一直支持李修明,为李修明做事,可这个时候却还没能得到李修明的信任,能力也不算出众,所以她也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开始是不是李修明布的局。 今日看周朗的神色,背后之人肯定是给了他不少好处,或是势力过大,让周朗不敢开口,所以她便越发觉得是李修明做的。 “有陆离和暗影的人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齐长玉语气缓和了许多,开口安慰。 倒是也能理解她的顾虑,李修泽本就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可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哪里会认识什么神木?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吧。”萧舒月倒是琢磨起这件事情来。 秦蓁点点头,“我本想帮帮他,但他不肯说出是谁让他去丛山的,我也就不好干预,免得弄巧成拙。” “好在姐姐知道了,不然等被人发现了五皇子就要遭殃了!”萧舒月叹了口气。 秦蓁并没有说与李修成有关的事情,只说知道周朗给李修泽送了一把弓。 “此事我会去细查,神木被砍,事情可大可小。”齐长玉当即说道,随后看着秦蓁叮嘱说:“你这几日也不要和周家的人接触了,免得替人背了锅。” 其实这话他一早就想告诉她,而在花厅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早就得知了。 只不过她没在见他,他也就没找到机会,如今恰好提了一句。 第80章 赵孔雀的人伤了就伤了 秦蓁抿了抿唇,半真半假的说:“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和金丝坊的人合作,所以我发现问题后才会提醒他们,只是周朗并不诚恳,迷途不返,所以我现在也只能先搁置这件事情,如果周朗一直不肯说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他,那我想着,就只要护好五皇子就够了。” 只要五皇子李修泽不出事,太子也就不会出事,一切都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对呀世子,我们何必找那么多麻烦呢?就算姐姐要找人合作,也不必非盯着金丝坊不可,让他们自己衡量去吧!”萧舒月觉得秦蓁说得很有道理。 齐长玉却微微皱了皱眉,注视着秦蓁问:“如果周朗肯如实交代,你就打算掺和这件事情?” 秦蓁默默点头,垂眸不敢与他直视。 “我选了周家来合作,一定是有原因的,觉得他们最合适,但是两方合作信任本是基础,如果周朗不信任我那我也不必强求,若是周朗肯低头听我的,那我觉得帮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总不能说,她其实是因为怀疑李修明在背后捣鬼,所以才想要从周朗那儿得到更多线索,好顺便对付一下李修明吧? 而且,她找周家,也是因为觉得这样平平无奇却惹了大祸的人最好控制,但这却是万万不能说的,到现在,齐长玉都还不知道她经商是为了慢慢瓦解缕衣阁。 他不问,她自然也不说,即便他问,她也只会找各种由头。 对此,齐长玉十分清楚,也是当真不在乎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刚说完,便淡然开口道: “正因如此,我才要先去查一查,若你到时候真的要帮,那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所以世子是想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阻止姐姐?”萧舒月恍然明白过来,不免有些动容。 神木的事情确实是可大可小的,对于百姓来说还可能是无知,但若是像齐长玉和秦蓁他们这样的人,身份本就贵重,如果和神木扯上关系,一旦被人刻意构陷便是藐视君王的大罪! 然而齐长玉竟然一点迟疑都没有,察觉了秦蓁要做什么后,想到的也不是劝说,而是自己先为她准备,为她铺路…… 这样的情感,但凡是让任何一个姑娘见到都会为之动容吧? 萧舒月不禁在心头感慨。 然而,秦蓁却是那个缺了一根弦的。 听了两人的话后神色间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越发严肃,张口对齐长玉沉声道: “这件事情恐怕没我们之前处理的那些那么简单,很有可能背后牵连甚广,变通也一定更快,我想着,不如你还是先不要插手了,让我自己来就好,毕竟你不能放着南疆大军不管。” 虽然她第一个怀疑李修明,可她也清楚,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就算李修明派人故意暗示周朗,可那丛山又岂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丛山,正在肃亲王封地当中。 若说李修明身在京都,手伸不了那么长,有所不便的话,那么肃亲王反而是最能促成这件事情的人。 肃亲王是晋帝的亲弟弟,一直受到晋帝的信任,所以晋帝才会让他去丛山附近,守着那关乎晋国国运的神木。 只是,前世秦蓁对这个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后来太子李修成被废,是肃亲王一脉发声支持李修明继位,而当时李修明在朝中又确实颇有建树,声望能力都不俗,所以才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 秦蓁那时候只顾着为李修明高兴,却没去想那么多,如今顺着神木的事情越是琢磨便越觉得可能真的跟肃亲王有关。 而肃亲王……因为玉华公主死在南疆,一直对镇南侯一脉有所不满,认为是镇南侯对玉华公主不好,才会让公主香消玉损。 虽然他和太后一样,对齐长玉很好,可若神木之事真的和肃亲王有关,那么从现在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李修明就应该已经与他联手。 秦蓁没有把握他在得知齐长玉要插手此事时,能为了和玉华公主的姐弟之情对齐长玉手下留情。 但她相信,如果齐长玉知道是他,反而会为了年幼时他给自己的照顾而手软。 与其让齐长玉为难,或是陷入危机当中,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他参与。 好在齐长玉一向都不会过于执拗,听她这么说了,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便问:“你确定自己可以么?你若当真不想我插手,我也可以派人帮你。” “不用,我现在只打算先等着看看周朗的反应,如果需要帮手,我会先用赵……孔雀的,反正他的人伤了就伤了,对我们有益而无害。” 秦蓁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萧舒月还在,虽然她不担心萧舒月这么没分寸,会将她私下跟赵无雪有联系的事情告诉别人。 可现在周后的议和团毕竟还在路上,萧舒月又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好奇心还特别重,她解释了一句就必然有下一句等着。 她只怕万一,所以,还是不让萧舒月知道更好。 果然她刚刚说完,就听萧舒月问:“赵孔雀?是谁呀?我之前怎么没听姐姐说起过这个人?” “就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以后你们有机会会见面的。” 秦蓁拿出刚刚准备好的说辞解释,一点都不诧异自己猜中了,若她刚刚猜错了,那萧舒月也就不是萧舒月了…… 而齐长玉也早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心里刚有些不太痛快,便听她说赵无雪的人伤了就伤了,这才觉得情绪好转了些许。 “你若要见他,记得带上林岚。”默了一会儿,他开口叮嘱。 神色认真,语气固执,倒是少见的失了平和模样。 “好。”秦蓁笑着答应,随后便和萧舒月商量起一会儿到底去哪儿玩。 之前两次不过都是因为林岚不在,或者有事情去忙了而已,她本来也不是刻意不带着林岚。 于是萧舒月也就错过了接着往下问的机会,只在心里暗暗惦记着“赵孔雀”,一面发散思维琢磨着京郊哪里的风光最好。 既然弓箭的事情已经说清楚,那这场比武秦蓁也无意继续坚持,所以商量好后几人算着李修泽也快回来了,便一起往前院中庭去,打算等李修泽到了把弓箭藏好就走。 第81章 他们避嫌都来不及 然而几人到了中庭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李修泽,就连他的侍从都没回来。 秦蓁和齐长玉对视一眼,当即都察觉恐怕真的出了事。 “我入宫去看看?”齐长玉问。 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去,可想到秦蓁不想他插手,便只好问了一句。 果然秦蓁摇了摇头,“让暗探去看看吧?如果真的出了大事,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如果只是小意外,那也不用太担心。” 话虽是这么说,可公主府本就在皇城边上,离皇宫并不远,李修泽又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若只是小意外,那也该早就回来或是差人来说一声。 如今既然没有,那便说明他是脱不了身了,绝非小事。 只是秦蓁不愿意齐长玉这时候“恰好”入宫去而已。 李修泽若真出了事,他之前去过哪儿也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只要有人想往公主府扣盆子就能成,他们避嫌都来不及,暗中周旋才是最佳选择。 “……好。”齐长玉看她一脸严肃,只得听了她的。 并非他没有主见,他只是更在意她的想法,如果不行,他也自信能够力挽狂澜。 所以她只需要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于是几人也没了去游玩的心思,让人将准备好的车马卸掉之后,就回到花厅里继续等着消息,萧舒月虽然总是和李修泽斗嘴,但却也有着同窗之情,加上知道那把弓很可能是神木做的,心下自然也难免担心。 此时,皇宫里确实出了事情,只不过不是李修泽出事。 和他的侍从取了弓后就直接往宫外走,准备立刻回公主府去把弓交给秦蓁处理,没想到快到宫门处时忽然听见有人喊有刺客。 他一扭头就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飞速穿行在屋檐上,冲着宫门方向跑。 不远处,御林军统领马尚前看见他就大喊:“五皇子,有人行刺皇上,快抓住他!” 李修泽当即拔出佩剑要去追,结果那刺客直接施展轻功往宫墙上攀! “五皇子!用弓箭!弓箭!”马尚前又喊。 这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偏偏他一喊,李修泽就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 弓箭…… 可是如果不用,那刺客就要跑了! 放走行刺皇上的刺客,这样的事情他同样担不起…… “没箭矢!” 他喊了一声,随即将神木弓往侍从身上一扔,只身往宫墙处跑去追刺客。 刚一走,马尚前追了过来,顺手抽出背后的箭矢,拿过侍从手上被裹着的大弓,长臂一伸便直接射中了刺客的小腿。 刺客身形一滑,随即手脚并用继续往上攀爬。 李修泽体力尚佳,很快就攀到刺客前方,随即扭头冲着刺客的脸就是一脚! 刺客错不及防,直接被踹得往地上落。 这宫墙,也实在是太高了! “把他押下去!” 刺客刚刚掉在地上,马尚前立刻带人围了上来,看李修泽飘然落地,立刻双手将神木弓交还给他,“刚才末将的弓被刺客击损,仓促间用了殿下的弓,还望殿下赎罪。” 李修泽看见那被曝光在众人面前的弓,心头一阵狂跳,却又怕表现得异常反而让人留意,于是只得看了侍从一眼,让侍从将弓收好,一面故作随和的说:“没事,马统领也是职责所在。” “不知殿下这弓是何处得来的?末将那弓被击损,即便修复恐怕也不好用了……” 马尚前却有些眼馋的看着被侍从接过去,正在用布包着的弓。 “这个啊……这个,其实不是我的,我只是刚好捡到。” 李修泽一愣,随即下意识编了个理由打算将马尚前糊弄过去,他担心的就是这把弓被马尚前看上,这可是个最好骑射的主,对弓箭的热爱程度犹如他对武学的痴迷! “捡到的?”马尚前双眼顿时一亮。 就差脱口说出殿下能不能直接给我用了! “也、也不是捡到,就是前日去买弓,拿错了,那个我先走了啊,世子还等着我出去踏青呢!” 李修泽看势头不妙,拔腿就跑。 身边侍从也刚好将神木弓重新包好,见状立刻跟上。 “哎,殿下!”马尚前却不死心的喊,“您是在哪儿买的啊?您跟末将说一说……殿下?” 然而李修泽却只当没有听到,脚步一顿不顿,闷头就往宫门赶。 谁知刚要走到宫门,却见李修明迎面从门外走了进来,似乎听见了马尚前的声音,往他身后忘了一眼后才笑着问李修泽: “五弟,什么事情这么匆忙?” 李修泽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马尚前就赶了上来,笑着说:“宁王殿下,您不知道,五殿下有一把极好的弓!” 马尚前身为御林军统领,与他们这些皇子也是经常碰面,李修泽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李修明又待人温和,他发现好弓一高兴,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多规矩。 “哦?五弟可是一向喜欢这些的,看这宝贝的样子,肯定不是俗物。”李修明听马尚前一说,通透的目光就落在了李修泽侍从怀里抱着的布包裹上面。 即便用布包着也轻易就能看出是一把弓。 李修泽只觉得脑子快成了浆糊,他只想赶紧离开! 他可能不认识神木,可李修明这么心细,又经常在御书房参议朝政,自然是认得的! 而且,秦蓁也没必要说谎话来骗他,所以这弓是万万不能让李修明看见。 “正好前日父皇说起准备秋猎的事情,五弟得了这么一把好弓,看来这次是要大出风头了!”李修明又笑着说,虽不动声色,却已然将李修泽眼底的慌乱览尽。 “可不是么,准头都好了不少,感觉没用多大力气,箭矢的力道却大了不少,刚刚末将一剑就将刺客的腿骨给刺穿了!”马尚前又道。 他没那么多心思,只是眼馋这那把弓,想着能不能多留李修泽一会儿,找机会将那把弓讨过来自己用。 “当真?说得我也想看看了,五弟,你不会宝贝得连我都不让碰吧?”李修明神色惊喜,看上去十分好奇。 说着,就要伸手从侍从怀里取出神木弓。 恰在此时,萧舒月忽然走到宫门处,扬声喊道:“五皇子!” “安和!” 李修泽眼神一亮,差点就热泪盈眶! 第82章 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萧舒月却瞪了他一眼,随后才往三人跟前走过去,对着李修明行了礼后,皱眉嗔他道:“你到底还去不去踏青了?世子和秦姐姐都等着呢!” “我,我去呀,这不是刚好遇见了一个刺客就耽搁了。”李修泽虽然被责怪,但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偏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得皱巴着一张脸,讪讪笑着解释。 “刺客?马统领在这里呢,还用得着你抓刺客?”萧舒月掩唇笑了笑,一副不信他的模样。 虽然萧舒月只是郡主,按身份比不得皇子,可不久就会是太子妃,是李修明和李修泽的长嫂,训他两句倒是没人敢说什么。 就连马尚前,见着她来都是毕恭毕敬的。 李修明也越发不动声色,只浅笑着看她与李修泽说话。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和太子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压根不会有人想到秋猎结束,太子被废,萧舒月成不了太子妃不说,过个几年就连武安侯府都被满门抄斩。 “郡主高看末将了,若不是侥幸遇到了五皇子,末将今日可能真的抓不到刺客。”马尚前立刻解释,他可不敢跟皇子抢功劳。 “那既然抓到了,我们就先走?”萧舒月点点头,随后看着李修泽问。 像是当真为了催他去踏青才来的。 “那三哥,马统领,我先走一步,改日再和你们聊兵器的事情!”李修泽笑着冲那二人说道。 李修明抿唇笑了笑,“去吧,别让世子久等了。” 齐长玉的面子他一时间还是没必要拂的。 倒是萧舒月,来得真巧! 然而,他却是不会将一个女流之辈放在眼中的。 想那秦蓁闹腾得那么厉害,不也一样拿他没办法么?恐怕现在都还以为是秦心怡偷了她的酒。 这么一想,他便又洋洋自得自来。 忽而张口问正要转身出宫的二人,“怎么今日世子忽然有了兴致去踏青?” 对面,李修泽刚迈开步子,闻言自然停了下来,看向萧舒月。 他确实是不知道,只是被萧舒月突然叫去公主府的。 “近日秦姐姐事情繁多,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世子便想着叫上我与五皇子,陪着秦姐姐好好玩一玩。”萧舒月从容开口。 只不过是真假掺半罢了,她不认为需要担心被识破。 但这番话听在李修明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好不同意得了空闲么? “要是早知世子等着,本王定不会耽搁五弟的时间,郡主见了世子和秦姑娘,还望能帮我传达一下歉意。” 李修明表面上和煦有礼的说着,心情愈发的好。 在他看来,怕不是秦蓁得了空闲,而是琼华露被盗,周家又遇上麻烦差点让她引火烧身,齐长玉只得找了萧舒月和李修泽去陪她放松,分散精力罢了。 堂堂神使,不过如此,竟然连一点手段都没有。 李修明忽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神谕,南疆那一战齐长玉必败无疑! 不过是生得好罢了,但,即便生得再好也护不住他一世安宁。 “安和知道了,先别过宁王殿下。”萧舒月得体的应了一声,随后看了李修泽一眼。 后者紧跟着随她一道离开。 出了宫门踏进公主府,李修泽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发现自己后背都有些湿润! “刚刚真的吓死我了,这弓可真是个祸害,差点就被马统领和三哥发现了!” 一边走着,他又忍不住埋怨,已经决定就算这弓不是神木做的也不要了,才刚一拿出来就害他心惊肉跳好半天! “是世子让你来的?” 默了一会儿,他见萧舒月只走在自己身边,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是我!” 秦蓁忽然从一旁回廊下站了出来,背着手笑盈盈的看着他。 李修泽一愣,随即惊呼道:“秦姑娘!你不知道,刚刚险死了!你快帮我看看这把弓是不是?” 现在他也顾不得上去管到底是谁让萧舒月去帮他解围的了。 倒是萧舒月见他这样着急,不禁有些嫌弃的解释说:“姐姐和世子见你久久不回来,就派人去打探了,发现宁王也正往宫里去,姐姐才赶紧让我去一趟,把你带回来。 ”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遇见了三哥……那弓也不知道是被收拾过了,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想快点回来又碰巧遇到马统领抓刺客……” 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李修泽又是满心郁结。 要是萧舒月晚去一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李修明…… “没事就好,弓给我吧。”秦蓁只笑着伸出手。 原本她还不太确定是不是李修明,现在看来,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不过没必要跟李修泽说。 那侍从流影是李修泽的心腹,此前他们说话也不曾避着他,所以此时也不等李修泽吩咐就直接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神木弓交给了秦蓁。 李修泽也是满脸期待,想看看这弓到底有没有问题。 却见秦蓁拿了弓只掂了掂就转身往回走,他忍不住追着问:“秦姑娘,你不看看?” “周朗都吓成那个样子了,这一点应该是不会说谎的,尽快把他毁去就好,就算不是,损失的也只是一把弓而已。” 秦蓁头也不回的答。 她当然不用确认,因为前世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从她重生到现在,除了齐长玉的遭遇不同之外,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当然,她插手改变过的事情不算。 所以,她很清楚秋猎的时候李修泽会因为这把弓遭殃。 “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李修泽想了想,点点头问。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中庭花厅处,齐长玉听见动静也迎面走了过来,看着秦蓁手里提着的长弓。 那弓身比她手臂还要长一截,可她提着愣是半点违和感都没有,反而显得她十分飒爽,神采斐然。 “听说神木可以入药,我拿过去给刘先生看看,若是磨制成了药品,留着自己用用,那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不然白可惜了这么好的木料。” 秦蓁面不改色,说完后才觉得最近自己撒谎的能力越来越好了。 李修泽和萧舒月果然信了,听罢连连点头,唯独齐长玉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闹了这么一出,已经临近午时,几人本来没打算再去踏青,可偏偏萧舒月当时只能以此为借口让李修泽赶紧过来。 为了不被李修明察觉异样,秦蓁将神木弓仍给刘川之后几人就一起出了门。 萧舒月和秦蓁乘坐马车,齐长玉与李修泽一前一后骑马,车上装着厨房准备的午膳和糕点,水果,他们准备到了地方在野外用餐。 应当别有一番风趣。 一路走着,秦蓁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 第83章 特意戳他心窝子 如今虽然已近七月,但恰好今日日头不大,几人来到东郊的上林河边,此处离月明湖不远,虽算不上群山环绕,远处却也能看见层层叠翠。 那上林河更是月明湖之源,河水澄澈得很,加上周遭树荫绰绰,原本在车内积攒的暑气,一落地就顿时被凉风给击退。 萧舒月和李修泽两人没心没肺的,立刻挽起袖子跑到上林河边捉起了鱼。 倒是秦蓁和齐长玉,跟在后面慢慢往岸边走去,脸色都多少有些无可奈何,但此时氛围却也十分静谧,让人一下归于幽静之中,忘了种种烦忧。 尤其是看着萧舒月和李修泽两人,连准备好的膳食都不吃了,非要自己抓鱼自己烤,秦蓁心里便越觉得舒适宜人。 萧舒月今年才刚刚及笄,李修泽也只不过十八岁,与经历了两世的秦蓁相比,可不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么。 便也就由着他们去闹,自己和齐长玉坐在一旁由林岚等人铺好的薄席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与齐长玉闲聊。 “你也想去?” 不多时,秦蓁见谢放也神采奕奕的看着河边捉鱼的两个人,忽然眼珠子转了转,开口打趣。 谢放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真跟皇子郡主玩闹在一块啊,何况其中一个还是马上就要嫁入东宫的,当即狠狠摇着头。 “想玩就玩呗,他们两个又不讲究这些,而且你本来胆子也挺大的。”秦蓁笑着说。 “蓁蓁,他平日已经够没有规矩了。”齐长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秦蓁说得压根不是什么好话,恐怕是还惦记着之前谢放怂恿朱怀警告她不要招惹男倌的事情,特意戳谢放的心窝子呢! 秦蓁这人,报仇从来不着急,但是最好别让她找到机会,否则手段一定不会比当初她遭受的轻。 没准谢放一个大胆下了水,她就能一把将他按在水里不让他上岸。 灌饱了之后再来一句:“现在知道吃撑了是什么感觉了?” 意思是什么呢? 自然为了埋怨谢放当初吃饱了撑的,跑去怂恿朱怀。 齐长玉心里一想便越发觉得身边的人儿可爱得紧,这几日一直冷着的脸也越发柔和起来,正要给她布菜,就听她阴阳怪气道:“跟着世子混就是好,做什么事都有人护着。” 谢放不明就里,只好解释说:“姑娘,属下等人只是世子的仆从罢了,您才是世子真正护着的呢!” 秦蓁正遗憾好好的机会错过了,闻言当即瞥了他一眼,拐着音调道:“我看你也不差,性子被养得豪放不羁的。” “姑……姑娘,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姑娘不开心了?”谢放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有啊,你挺好的,做什么都先考虑世子的感受。”秦蓁语气悠然,说完,还看着面前的佳肴叹了一句:“好吃,可就是没有阿生做的香。” 因着不知她今日会不会留下用午膳,所以齐长玉也没有亲自下厨准备。 后来即便知道要去踏青,但又有萧舒月和李修泽在,像齐长玉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愿意把自己做的膳食给不相干的人吃的。 对于他而言,这可是一件十分私密的事情,只有蓁蓁可以品尝他的烟火气。 “下次你若想吃,可随时差人来跟我说,我给你做就是了。” 齐长玉在秦蓁面前当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就算看见她和赵无雪在一块不开心,却也始终舍不得跟她说一句重话,顶多也就是自己憋着生闷气而已。 可这样一来,谢放就生生杵在哪儿,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向林岚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这段时间林岚天天和姑娘相处,一定能摸准姑娘的脾气! 可却不知,正因为林岚摸出了些秦蓁的脾气,此刻才更不敢乱说话,这不是摆明了要跟谢放秋后算账么? 只是,看着那悠悠然吃着膳食的人,林岚也实在是想不出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姑娘……”谢放和林岚交流了几个眼神,见她也没办法,只得求饶似的轻轻喊了一声。 秦蓁本来正看着自己碗里的菜,听见这一声反而有些莫名的抬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姑娘您要是想罚我您罚就是了,您别拖着呀……属下,属下胆小……” 谢放心里委屈极了,压根没想到自己怂恿朱怀的事情被秦蓁知道了,更不会想到,朱怀那张笨嘴竟然会直接把自己猜测的都说给了秦蓁! 看他这幅样子,秦蓁一时半会儿还真愣了神。 原本她琢磨着既然你让朱怀来说我的坏话,那我也寒碜寒碜你,让你耳朵不舒坦几下,这事情也就算揭过了。 毕竟谢放也是为了齐长玉着想,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但是…… 他忽然就服了软! 那她准备好的话还怎么说呀? “蓁蓁,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齐长玉看出她在纠结什么,眉目含笑开了口。 秦蓁听罢,顿时倒抽了一口气,皱眉看着齐长玉。 他确定不是来帮谢放的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想怎么样啊。”她梗着脖子厚着脸皮道。 说完,忽然站起身来。 齐长玉一愣,“怎么了?” 莫不是觉得自己欺负了她,不开心了? “我去附近转转,消消食,你们玩儿吧!”秦蓁随便找了个由头,说完抬脚就走,还特意把手背在背后,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 林岚自觉想要跟上,却见她摆了摆手,于是只得停下。 她倒是没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只不过是怕自己之前想整谢放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即便现在这么解释他们也不信罢了。 与其坐在那里继续尴尬着,不如先溜走。 她自信,等她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就忘了这一茬。 “主子……您不跟着去看看?”等她走得远了,谢放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齐长玉却只笑了笑,轻声说:“她本来就在躲着我们,若是跟着,只怕她这难受劲是散不了了。” 见她那副样子离开,齐长玉便已经知道她是觉得不好意思,而不是自己起初所想的那样。 而这附近又有无形和暗影带人守着,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秦蓁走着走着,就遇见了另一行人。 第84章 怕她不行 穿过上林河岸边的林荫小径,秦蓁溜达着一路往山涧幽静处走去。 她虽然看似性情火爆,可经历了前世许多事情后,心中却是更喜欢这样的氛围的,不知觉间,就顺着脚边的溪流走得深了,抬头,竟然望见了一方不大的瀑布,水流不急,却也弄出了哗哗的声响,冲淡了这连日来的疲惫。 “在看什么?” 忽然有人在秦蓁身侧开口。 秦蓁猛地回神,扭头一看,竟然是赵无雪! 照旧一身黑衣,披散着头发,神情轻佻却又不显得淫|乱放荡,反而全身都笼罩着狂傲之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蓁很快问。 她虽然不会被赵无雪的气势所压迫,但刚刚走了神,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也难免吓了一跳。 这会儿正觉得遇见赵无雪有点匪夷所思。 然而赵无雪却笑得肆然,“听说京都东郊的风景不错,恰好今日天气凉爽,便出来走走。” 秦蓁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些,难道这上林山的风景能比得过占尽江南秀丽风韵,又有西南奇绝美景的后周?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来找你的吧?”赵无雪也挑了挑眉。 此刻两人站得极近,虽然秦蓁身形在女子中也算高挑,可与他相比还是矮了一大截,他需低着头才能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不曾对他用过君王的自称。 而秦蓁也只得抬头望着他,听他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后叹道:“你要真是来找我的,我还嫌麻烦呢!” “怎么?”赵无雪又问。 “没什么没什么,那你就好好欣赏风景,我先走一步!” 秦蓁说着就要开溜。 谁让之前答应过齐长玉,下次再和赵无雪见面要带着林岚呢,偏偏她刚刚又是主动单独离开,若再待下去,让齐长玉发现她又单独和赵无雪见面,还不知会不会觉得是她故意找了由头避开众人来此处会面? 要是再因为她不守承诺而生了气,那边太不值当了! “既然来了,为何不多留一会儿?”赵无雪却长腿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着,称得他多了几分风流,身上的魅气少了些许。 “我还有事。”秦蓁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刚刚她就下意识觉得遇见赵无雪不会有什么好事,现在他一拦,她心中更是肯定。 可她越是要走,赵无雪便越是来了兴致,偏着头神色认真的看着她,“我们不是盟友么?什么事情不可以跟我说说?” 这语气当中,还带着几分落寞与单纯。 好似秦蓁不跟他说便是欺负了他这个盟友一样!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耍赖? 秦蓁忍不住又在心底叹息,如果当真什么都不说,恐怕他又要觉得自己没将他当做盟友,现在她的棋局已经布了一半,正是蓄势待发用人之际,这时候可不敢当真和赵无雪离了心。 于是只得将琼华露和周家的事情说了说。 其实她私心里以为,赵无雪连她给顾青衣的方子都能很快找到,想知道这些消息并不难。 果然她刚刚说完,赵无雪就望着那瀑布长叹了一句:“就因为这些事情,便烦得需要出来散心了?” “嗯?”秦蓁不解。 “不是回公主府去找齐长玉诉苦了么?他怎么也拿不出个解法来?” 赵无雪语气轻飘飘的,说完后将目光缓缓收回,继续侧着头睨着秦蓁,好整以暇中带着几分得意,似乎是在说,看看,齐长玉就是没本事! “我哪儿有诉苦?”秦蓁有些发懵,但转念一想,或许在世人眼中都是这么认为的,赵无雪误会她出游和回公主府的目的也是正常,便也不去解释那么多,想了想,只说:“而且阿生也没有不管我,只是我喜欢自己处理而已。” “那你倒是说说,打算怎么办?琼华露被盗,你打算用什么吸引仓寒?”赵无雪说着,抱起胳膊来。 “琼华露被盗本就是我计划之中的事情,你只管散步消息就是了,我自有更好的准备。” 秦蓁故意说得笼统,这赵无雪虽然现在和她是盟友,但毕竟是个喜怒无常的,而且来京都就是为了把水搅浑,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就跑去跟李修明告密? 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耐着性子尽量顺着他的原因,这人,是一把双刃剑,她心中清楚得很。 说完又问:“仓寒应该快来了吧?” 赵无雪点点头,“前几日我的人报信说,李修明也在大肆散播他手中有琼华露的消息,仓寒虽隐居已久,但一直关注琼华露,早就有倒卖消息的给他送信过去了。” 秦蓁听罢也微微颔首。 没记错的话,七月中旬仓寒就会抵达京都城。 而那时,真正的琼华露也恰好酿成不久,她也不着急赶在李修明之前去见仓寒,有些时候,就是要经历了失望,才更能发现美好。 她就是要等李修明惹了仓寒不高兴之后再出面,这样一来,以仓寒的性子便再也不会理会李修明的笼络了! “这个给你。” 看她沉默,赵无雪迟疑了一会儿后将手中折扇递了过去。 秦蓁下意识接过去瞧,目光触及到扇面上所写的内容时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紧跟着凑近了些许去瞧落款的私印,随即惊讶道:“这……是慕容先生的真迹?” 赵无雪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 “你、你拿这个给我做什么?”秦蓁终于抬起头来再看向他,只觉得捧着折扇的手都微微有些发烫。 这可是慕容真迹啊! 慕容,五百年前的名士,集华域数千年书法之大成者,独创容体字,更是有着无数诗词佳作的风流才子! 这样的人,本就是先贤大家,至今为止许多启蒙读物都是他所作,只可惜,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他本人又活得随行洒脱,不曾有意收录文稿,故去后也没留下多少真迹。 而像这样写在扇面上的便更是世间罕见! 要知道这五百年来华域战火不断,能够保存一把扇子尚且不易,何况,扇面上的字迹和私印还如此清晰! 秦蓁实在是难以想象,赵无雪是如何得到的折扇,这折扇又是怎样保存的?这样拿着使用会不会很快就将扇面折损? “怕你不行,恰好出门的时候带着把玩,就顺便给你了,仓寒是容体的传承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赵无雪撇了撇嘴,似乎极为嫌弃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的。 第85章 他学不来齐长玉 “我不行?” 秦蓁听罢忽然觉得手里的折扇也没那么好了,她这是被赵无雪当着面寒碜啊! “有备无患吧?”赵无雪忽而满脸无辜。 “我不用你同情我可怜我!”秦蓁一阵气结,总觉得他这表情是在说我懒得跟你争! 说完便将折扇塞回给他,刚刚还紧张兮兮的生怕把扇子弄坏,这会儿反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扔过去后拔腿就要走。 没想到赵无雪却拉了她胳膊一下,她刚刚身形一顿,就听他有些别扭的说: “我不是齐长玉,有些事情你不会跟我说我明白,但是……总归是你的盟友,看到你有难,出手帮你一下也是情理之中,你要是喜欢按照你的方式来也可以,不过我不是同情你,你也最好不要拒绝我。” 说到最后,他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的脸色也沉了些。 这天下,还没有女人敢拒绝他!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真用不着,谢啦。” 秦蓁听出他话里的认真,也歇了脾气,说完忽然想到他确实是自己的盟友,关心事情成不成也确实是应该的,于是又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宽慰道:“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仓寒一定会为我们所用。” 虽然仓寒在前世是她的半师,她也并不愿意说成是将仓寒收为己用,但恐怕这么一说赵无雪能心安一些。 然而赵无雪却只看了她一眼,眼神凉飕飕的,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把折扇就又被他塞入她手中。 “孤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被退回来的道理,若你不要,孤便亲自送去公主府,你恐怕也不愿意齐长玉背上一个通敌的罪名吧?” 扔下这么一句,赵无雪倒是先行了一步。 独留秦蓁一人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融于深山树荫之中…… 好一会儿她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那把折扇,感慨赵无雪还真是喜怒无常,也总算是像个君王一些了,自称了“孤”。 只是……她出来一趟手里就多了一把扇子,还是很可能世间只此一柄的,她又该如何去跟齐长玉解释呢? 叹了口气,秦蓁无奈的将扇子握在手中,悻悻的往回走去。 山林深处,赵无雪默然而立,看着她走远,脸色却依然没有好转。 一旁,一直屏息不敢让秦蓁察觉自己所在的云墨倒是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问:“主子,她都说了不用帮忙,您干嘛还非要把东西给她?那扇子可是国宝,她能保存好么……” 可不是么,慕容的真迹,放在哪个地方都是国宝,何况,这还是他后周皇室代代相传的,许多人都不知,其实慕容本是赵家人,只因五百年前赵家还是个小小氏族,并不出众,所以也无人关注这层血脉关系。 赵无雪一记眼刀过去,云柏顿时闭上了嘴。 然而身边安静了,他自己的心却不是很静。 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第一次这么上赶着想要帮一个人,似乎,自己没那么冷血了…… 只是他学不来齐长玉,什么都顺着秦蓁的想法,他只是想把自己能做的都先做了,而且她必须要用,否则,便是白瞎了他的苦心! …… 另一边,秦蓁确实没察觉赵无雪和云柏还在,想到要跟齐长玉解释脑子里就乱哄哄的,独自走回上林河边时,萧舒月和李修泽还真的抓到了鱼,李修泽正动手烤炙着,散出真正鲜美的香味。 “秦姐姐,你去哪儿啦?你刚刚都没看见,五皇子差点就摔进河里!好在我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呢!”萧舒月一见她便兴冲冲的开了口。 “明明就是因为你一声尖叫我才被吓到,要不然怎么可能脚底打滑!”李修泽不依,好面子的辩解,一边小心的翻转了一下手里的木棍,开始烤另外一边。 “自己下盘不稳就承认好了,这点动静都担不起,还妄想能上战场呢!” 萧舒月毫不客气的回嘴,他们平日本来就斗嘴斗惯了,若是在其他场合可能还顾忌一些身份,但现在只有齐长玉和秦蓁,两人自然都放松得很。 “蓁蓁,刚刚去哪儿了?”齐长玉也懒得管他们,只看向秦蓁。 秦蓁身形下意识僵了僵,随即扯出一个笑容来,“就随便走了走,差点没找到回来的路。” “你手上的是什么?”齐长玉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折扇上。 呵,又是赵无雪。 刚刚,无形已经将在瀑布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他了。 但是他却忽然有些懊恼,或许,不应该让无形再继续报备那些关于赵无雪的事情,平白惹得他心头郁结,可若是不听,他又难免猜测惦记…… “这个……刚才碰见一个老头子,非要塞给我,你看了就知道了。” 秦蓁说着就把折扇递了过去,其实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只能实话实说,与其遮遮掩掩的让他自己去查,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说明缘由。 只不过现在碍于李修泽和萧舒月在场,她只能说得隐晦一些。 齐长玉目光幽幽的落在折扇上,并不太愿意接,可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抿唇将扇子接过,看着上面依然清晰的字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安,却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又因何而生。 “他打算帮你?”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秦蓁点点头,“毕竟是盟友么,惦记着事情也正常。” 话虽这么说,可齐长玉心里却清楚,赵无雪根本没必要去掺和这些事情…… “那神木的事情你跟他说了么?”想了想,他又问。 秦蓁顿时一愣,“忘了……” 其实一开始看见赵无雪她是有这个打算的,可他把扇子塞给她的时候她实在是太惊讶,倒是将真正需要他帮忙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不如就不要跟他说了,此事或许牵扯到晋国皇室,让他插手太多也不是好事,谁知道他会不会只是在利用你呢。” 齐长玉语气平和,说完之后却觉得情绪十分奇妙。 半是痛快,又半是怯然。 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打算,可他却觉得自己有其他私心,更怕秦蓁察觉了那私心,对他不喜。 她可是个向来爱憎分明的性子。 “我心里有数的,你放心就好,就连琼华露的事情我也没有与他细说。”秦蓁倒是真没想那么多,闻言只是开口宽慰。 第86章 别怪他狠心 现在她还没有自己的根基,如果不用赵无雪的人,就只能用齐长玉的人,相比之下,即便前者有风险,她也依然选择前者,无非就是多布一步棋,防个万一罢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与他联手?”齐长玉声音低沉,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因为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出手,我之前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秦蓁看他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虽不明缘由,却还是十分耐心的解释。 她心里清楚,虽然在赵无雪那她也很有耐心,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不敢惹急了赵无雪,所以才耐着性子,而在齐长玉面前却不同。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问,她都会尽可能的去解释,完全没有半分不耐烦,也根本无需提醒自己需要耐心。 “姐姐,你们说的是谁呀?”这时候,一旁萧舒月终于忍不住了。 今天在公主府里她就想问那个赵孔雀是谁,可是被打了岔就忘了,这会儿听他们在说着什么联手的事情,好奇心一下又被勾了起来。 “一个朋友而已。”秦蓁笑着随意答了一句。 虽然她的神态瞧着自然,可萧舒月也隐隐感受到了她不愿多说,便只得按捺下来,转头继续盯着那越来越香的烤鱼。 “眼馋吧?你求我,我就先给你尝尝!”李修泽有些得意。 萧舒月柳眉一竖,挺着胸脯道:“我自己又不是抓不到!就算我抓不到,还有姐姐呢,她的武功可不比你差!” 于是秦蓁又忍俊不禁起来,笑了一会儿后转眼去瞧齐长玉,却见他还默默盯着那折扇,模样瞧着竟然有些耿耿于怀? “喜欢这个?”她心头一动。 齐长玉愣了愣,抬眼带着几分茫然。 “你喜欢这扇面倒是也正常,不如就送你了?”秦蓁接着说。 在她看来,齐长玉本身就是喜爱这些东西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自己也收藏了一幅慕容的真迹。 更是丝毫没去考虑赵无雪知道了会怎么样,反正既然给她了就是她的,她想送谁他都管不着! 与此同时,已经回程往上林山外走的赵无雪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却又抓不住到底是什么…… 当天,秦蓁留宿在了公主府。 似乎当真因为琼华露被盗而放弃了真言堂,直到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的出府,往真言堂方向去,还是因为顾青衣派了伙计前来寻她她才动的身。 宁王府里,李修明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得意了,他就知道,秦蓁这回毫无反击之力,这不是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么?怎么竟然连去相府找秦心怡问罪的意思都没有? “主子,属下觉得秦蓁不像是个怕事的,她这么憋着,会不会是别有图谋?”高明汇报完秦蓁的情况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他看来,秦蓁的表现也太随意了些,就算放弃了琼华露,可也不应该这么放松吧? 怎么反而显得真言堂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你懂什么,她只不过是拿我们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装作自己不在意,不然,为什么之前天天都守在真言堂,现在却要日上三竿才过去?” 李修明此时正在写字,提起笔来才满是轻蔑的回了这么一句。 不是一直想做生意打击他的缕衣阁么?先是锦秀楼,又是真言堂金丝坊的,他就偏要让她的算盘全都落空! 只可惜,他布的一盘大棋竟然让她误打误撞的给破了! 不过,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他心狠了…… 想罢他又问:“消息可送过去了?” 高明回答:“昨日已经派人加急赶去肃州,肃亲王见了一定会提前准备。” “好。”李修明点点头,又笑了笑,“虽然之前的法子用不了了,可只要皇叔按照我说的做,整个计划仍然可以继续执行,只是变通一些步骤罢了……那周朗的嘴堵住了么?” “主子放心,昨夜就处理好了,恰好周必安罚他去跪了祠堂。” “好,很好……秦蓁啊秦蓁,本来没打算动你,是你先害我的,那也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李修明一边说着,一边想象着秦蓁听见那些传言时的神情,只觉得整个人都舒爽起来,心头格外肆然。 还有她护着的那些人,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根本什么都左右不了,不但护不住他们,更是反而害了他们! …… 真言堂。 秦蓁刚一进后院,就看见顾青衣站在书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月门方向,见她过来,立刻大步大步往门口跑。 也好在她平日为了采药制药穿得都轻松简洁,头发虽不似秦蓁这样直接扎成一束,却也是编了个简单的粗辫子,垂着一个小巧的发髻,显得她格外清丽好看。 “姑娘!我想到了两个方子!你看!” 离秦蓁近了些,顾青衣立刻扬起手里的两张配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递到了秦蓁面前,眼里满是欣喜和期待。 竟像是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一般! 虽然萧舒月私底下也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可是顾青衣和她不同,她只是单纯的不爱动心思,直爽磊落,可这样的性情,却很容易被岁月磨平。 而顾青衣呢,眼底流转的是来自心中的热爱,平日里可能话并不多,但一涉及到兴趣相关的,她那颗赤诚之心便燃烧起来,让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明显的热量。 于是清淡的药香味也就成了灼人的热浪,看得秦蓁心底一喜,笑着接过了配方。 “这一张,是夏天喝最好的,我参考了琼华露和姑娘给皇上配制的养身酒,想到夏日暑气重,可能很多人都会感到不适,虽然药酒养身,可口感却不如春秋舒爽……” 见秦蓁低头看着配方,顾青衣忙不迭的又开始说起自己的灵感来源,眼中满是璀璨。 秦蓁索性也不仔细看了,笑盈盈的等着她说完。 反正论起药理,秦蓁自知即便从刘川那里讨教了一些,也一定是不如这个从小就学制药的顾青衣的。 而且,细细听来还真觉得有些意思。 “那这个呢?”听完后,她又扬了扬另一张配方。 顾青衣脸上笑意更浓,脸颊红扑扑的格外亮眼,当即又道:“之前那个更适合年轻人喝,这个若是老人和妇人喝了会更好,主要是调养气血,活络养颜的!” “名字想好了么?”秦蓁又问。 第87章 这一世的他 话说完,顾青衣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即讪然道:“就是没想好呢……感觉还是姑娘适合起名一点!” “所以你着急把我叫回来就是让我给你的配方起名的?” 秦蓁故意打趣。 顾青衣立刻反驳,最后两人打打闹闹的进了书房,林岚独自候在院中。 走到书桌前,秦蓁提笔,在纸上留下飘逸肆然的六个字:海棠春、雪域醉。 “海棠春?”顾青衣看着,念了一句。 雪域醉她还能想明白,与第一款酒也十分切合,可是,海棠春是为何? “海棠生得肆意,开得粲然,艳丽却又并不喧闹,正像是一个人容颜与身子养得最佳时的状态,而且这酒本也是更适合妇人饮用,这样的名字才更贴切一些。” 秦蓁说着,将笔尖轻轻悬在笔洗里,背影挺直,在她那肆意洒脱的气息中添了几分坚韧。 “我记得林岚说过,姑娘最喜欢的就是海棠呢,公主府里也有世子亲自种的海棠, 而这真言堂又是姑娘开的,起这个名字倒是恰恰好!” 顾青衣听她形容海棠,反而想起了公主府里的那满院子海棠,自己这么一琢磨,便越发觉得合适,竟然没将秦蓁之前说的话听进心里去! “你这都是想到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秦蓁洗笔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可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不禁想起了那些海棠来。 自从重生回来后,她便成日忙着想办法赚钱,忙着解决秦府的事情,同时还仔细回忆前世那些重要的事情都发生在什么时候,以便于能够提前布局阻止李修明。 倒是忘了去琢磨为什么所有人的遭遇都没变,唯独齐长玉和前世不同,不但境遇不同,就连性子都好像变了些…… 变得对旁人更冷淡了,还喜欢上了前世他最不喜欢的花花草草,亲自种起了海棠! “这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世子喜爱姑娘,姑娘喜欢海棠,世子就种海棠,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顾青衣恰好插了一句嘴。 犹如一击闷棍忽然敲在了秦蓁心头! “你的意思是,他是因为我喜欢海棠才种的?”她猛地看向顾青衣,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些。 顾青衣点点头,神色古怪的盯着秦蓁,“是啊,林岚他们都这么说,就连三娘都看出来了,难道姑娘你没发现?” 秦蓁默默眨了眨眼。 “你当真不知道?”这下,轮到顾青衣惊讶了。 秦蓁摇了摇头,有些迟钝的说:“我哪儿会想到这些啊……” 而且,她喜欢海棠,还是前世在信中跟齐长玉提起过的,毕竟相府里可没有海棠,她也没机会去欣赏,后来是在宁王府中看见了海棠树,越看越觉得喜欢,这才捡起了几片落花,夹在信中一并寄给了当时已经远在南疆的齐长玉。 所以这个说法在她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这会儿齐长玉怎么可能知道她喜欢海棠?还为了她早早的种了满院子? …… “林岚,你们家世子什么时候喜欢海棠了?” “四年前世子大病初愈便吩咐种下了,这些海棠都由世子亲自料理,一直长得极好。” …… 恍然间,她想起了重生后第一次回到公主府时与林岚的对话。 四年前,大病初愈…… “我得回一趟公主府!” 秦蓁扔下这句话将笔一放拔腿就走。 就在刚刚,一个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的念头猛地撞入了她脑中! 如果真的是为了她种的,那么,齐长玉在四年前就知道了她喜欢海棠,然而她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跟他提及过!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 齐长玉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也是,重生归来? 不然,为什么忽然大病痊愈,为什么忽然有了可以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倒是忘了,她也可以预知未来啊! 如果她想的都成立,那么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谕…… “姑娘?” 院中,林岚没留意到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见她慌慌张张出来,下意识疑惑的喊了一声。 秦蓁脚步一顿,满脸茫然的看着林岚,竟不知自己短短几步路就红了眼眶。 “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岚看清她模样后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她跟前去掏出帕子来给她擦泪。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低下头抹了一把脸,看见指尖的泪后,心头又是一阵钝痛。 齐长玉啊…… 这一世的齐长玉,真的是那个为了她与李修明殊死相搏,放弃一切的人吗? 她知道,或许不该独自想这么多,或许应该立刻去找齐长玉确认。 可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忍不住的,心痛,胀痛着,钝痛着。 当初李修明废掉她的武功四肢,拔去她的舌头她没有觉得心痛,因为已经心死了,后来秦心如来诛她的心,说她是个野种。 她也没有痛,反而是终于明白了林漪芳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反而是感到了释怀。 直到她听说齐长玉被乱箭射杀…… 那种从胸腔深处崩裂而出的痛意,竟然敌过了被挖眼的痛。 而这一世,她更是以为自己不会再落泪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意识到齐长玉可能是被乱箭射杀后重生归来,她却忽然就落了泪? “姑娘您别太激动,我这就去找世子,您先歇着好不好?” 看她不说话,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哭一边笑,林岚彻底慌了,说着就看向也从书房出来,此刻正愣愣站在一旁看着秦蓁的顾青衣。 “青衣姑娘,你先照顾着姑娘,我去去就来!” 顾青衣也没明白怎么秦蓁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只得默默点了点头,一边试探着轻轻拍着秦蓁的肩膀,想要给她带来点宽慰。 然而林岚还没挪动步子,秦蓁就忽然笑着说:“不,不用,我自己去,我有一些话,要问他……” 她双眼依旧红彤彤的,脸上沾满了泪渍,可难得的脆弱中却带着一股决然,显得她神智异常坚韧,非去不可。 林岚下意识和顾青衣对视一眼,两人都满腹担忧,却也怎么都说不出来劝她的话,索性就连顾青衣都跟着她,陪着她,暂且没了去管那些药酒的心思。 谁知三人还没出真言堂,京兆尹府衙的人便登了门。 “秦姑娘,昨日夜间京都发生了一桩凶案,我们怀疑您与本案有关,还请您跟我们走一遭。” 为首的衙役说道。 第88章 说他坏话不行 “凶案?昨日姑娘一直在公主府,根本不曾出门。”林岚立刻解释。 本就担心着秦蓁的情况,这时候京兆尹的人找过来她自然是不喜的。 “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配合一下。” 衙役堆起笑来,之前相府出事的时候他也是跟着京兆尹去过相府的,见识过秦蓁的胆识和能力,更因为齐长玉而对她多忌惮了几分,若非确实找到了证据,恐怕京兆尹也不会凭着谣言就传唤她。 至于他们这些当差的,自然只能像请佛似的来请她了。 林岚正待说什么,秦蓁却先开口问:“敢问可是周家出了事?” 刚刚她确实是太激动了,这会儿猛地撞见衙役一时还真没回过神来,但稍稍平复下心绪后一想,便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衙役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是金丝坊周家的公子。” “好……我知道了,这就跟你们过去。” 秦蓁淡然笑着,看林岚和顾青衣担忧着,又安抚道:“不碍事的,等我从京兆尹回来之后再去找阿生,你们只管放心。” 说罢,便对着衙役道:“走吧。” “姑娘……” 顾青衣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还糯糯的喊了一声,倒是一旁的林岚,看秦蓁如此便知她心中确实有数,于是不再劝说什么,跟顾青衣交代说自己先去公主府找齐长玉,随后便离了真言堂。 顾青衣自然更是闲不下来,站在原地懵懂了一会儿,抬脚也往京兆尹府衙去。 她想着,若秦蓁真的有难,齐长玉来不及的话,她去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等秦蓁跟着衙役到了府衙时,府衙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一见她便指指点点的小声谈论着。 据说,金丝坊周掌柜的儿子因为不支持家里和秦蓁合作,得罪了她,所以她夜里就派人去周府将周公子给杀了! “我昨日可是亲眼看见周掌柜带着周公子去公主府的,去的时候周公子就挨了打,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伤更重,怕是周掌柜也下了狠手!” 有人说着,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那能下多重的手?周公子可是周掌柜的独子,前些日子开木器铺子还赚了不少钱,周掌柜怎么可能真的忍心痛打他,我看,多半还是秦蓁不知收敛,逼得周掌柜不得不动了手!” “我听说啊,秦蓁是想吞并金丝坊,周掌柜看生意不景气就像赚点快钱,可是周公子一心惦记祖上家业,这才不肯同意!” “她哪儿来的钱财?恐怕也是从世子手里要的,一个女人还想着抛头露面做生意,也不怕给镇南侯府丢人……” 啧啧啧。 那些人越说越是起劲,可等秦蓁走近了,却又都默默闭上了嘴,甚至还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但秦蓁的耳力岂是他们能想象的,早已将那些闲言碎语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上前跟这些人理论一番,但如今…… 想到她在世人眼中已然与齐长玉密不可分,便也不得不顾及他的名声,不好当众发难,所以只是眼神凉凉的看了看刚刚说镇南侯府的那个人,随后便抬脚进了府衙大门。 “切,神气什么!不就是凭借点妖术迷惑了世子么……”那个人起初被她盯得胆寒,可等她一走,便又轻声啐了一句。 于是秦蓁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抿唇笑得嫣然,忽而转头抱着胳膊走到了那人跟前。 “妖术?世子可是神使,你以为他是那种区区妖术就能迷惑的俗人么?” 她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在和那人开玩笑,可带笑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暖意。 说她坏话可以,怎么都可以,但说齐长玉不行! “就算我是妖女,天神在上,也绝不会允许我动他派来人间的神使!”她心头气恼,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人给踢飞出去。 可是为了齐长玉,她得忍着,只可智取。 这些人不是那么信天神么,她搬出来施压,就看那些人是不是还敢说齐长玉的坏话! “你、你要不是妖女,那世子怎么会这样护着你?就连会克死秦相和秦夫人都不管!”那个人生生吞了口口水,吓得腿肚子都有些发抖,可看周围的人似乎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便硬是梗着脖子与秦蓁理论。 两旁衙役顿时皱了眉头。 本来请秦蓁过来他们就算是够胆大了,若是人都到了门口,却被气走了那他们这一路上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哄秦蓁的精力? 虽然秦蓁比他们想象中好说话多了……可到底也是胆颤心惊了一路呀! 于是衙役们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去将那人给叉走,却听秦蓁忽而笑了起来。 “克死双亲……既然你连天神都不放在眼里,执意要说天神的使者是个轻易被妖术迷惑的人,那你又何必去相信这种更加虚妄的预言?” 说完,她忽然抬头,沉静的双眼扫向四周,扬声问道:“还是说,你们从来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人们都默默低下了头。 在这一瞬间,他们眼中那个不成体统的悍妇身上,竟然散发出了一股王者之气,将他们全部震慑住不敢乱动一下,而她那坦荡的姿态,纵然有些狂妄,却反而显得他们这些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更加不堪…… “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吧!如果我真的是妖女,真的是个祸害,那我就从此离开京都,再也不踏入京都城半步,也绝不会影响世子,但若我不是,那你们就都给我乖乖闭嘴,今日过后,若我再听见关于世子不好的言论,我便直接去撕了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看着人们意料之中的反应,秦蓁心里的冷意更甚。 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只是为了护着母亲和胞妹,却一直被人戳脊梁骨。 即便成了太子妃,这些人也只是冷眼看着她的笑话,全无半分敬意。 可是凭什么啊? 她可以为了齐长玉隐忍,却也不是会一直退步的,更何况,她本就一直担心自己的名声会拖累的他。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直接将后患都解除了! “秦姑娘,大人还在等着您呢……” 第89章 好好看看他怎么又输了 “官差大哥放心,我不会耽搁大人审案。” 秦蓁笑着看了官差一眼,在场众人又是一怔。 这不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样子么?怎么转眼就变了脸色? 还是说,在她眼里他们这些人就这么不受她待见? 然而在秦蓁看来,这官差不过是尽职尽责,自然与他们那些只会说闲言碎语的人不一样,她也从来不胡乱冲着无辜的人发脾气。 “那姑娘是打算……怎么来打这个赌呢?”衙役问。 他刚刚出声提醒已经是尽了极大的努力了,若真要他阻止秦蓁,他自问还没这个胆量和能力。 秦蓁闻言又是一笑,随即转头看向一旁围观的众人,还没与她视线相撞,众人的目光就又闪烁起来,很快便听她说: “你们不是觉得是我杀了周朗么?如果我能先自证清白,那就说明是你们看低了我,至于要怎么证明我不是妖女,你们随意想办法就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从今日起真言堂的大门就开着,你们随意进出,不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会配合。” 此言一出,场中又是一静,秦蓁也不多耽搁,对着衙役点了点头便抬脚先往府衙里面去了。 随后众人渐渐反应过来。 她这是……打算让所有人去真言堂找她麻烦,她还来者不拒? “也太狂了吧?就这么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被证明成妖女?” 有人看着秦蓁笔挺的背影,下意识嘀咕。 “还有周公子的事情也是……不是都说有人证物证么?” 边上有人接话,也是满腹的疑惑。 此时秦蓁已经到了府衙堂下,一边对着京兆尹行礼,一边不动声色的听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谈论。 这些人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热闹,却也鲜少会有自己的主张,极易被人引导左右,你若是直接反击,恐怕反而会被认为是狗急跳墙。 可若大大方方的站出来让人挑毛病,他们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了。 也是在此时,秦蓁心中忽然又萌生出了另一个想法,虽然,让他们去真言堂本就是为了其他打算,但既然试探过了,知道这些人还挺好用的,她便也顺便多为自己找点好处,总不能白白陪他们玩。 “秦姑娘,昨日夜间金丝坊周公子突然在祠堂遇害,现场所留的证据,与周府证人皆指向你,故而本官传唤你来例行询问。” 京兆尹神态威严,语气不轻不重。 “大人只管问询便是,秦蓁全力配合。”秦蓁依旧坦坦荡荡。 上一次在相府,将柳氏给林漪芳下毒之事揭穿时,她就已经与京兆尹见过面,虽然作为京都城的父母官,行事难免会有诸多顾虑,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可能都是王孙贵胄,他能在中间平衡也是不容易。 可不论如何,最后还是将柳氏和张冠林下狱,也给了林漪芳生机。 所以秦蓁对京兆尹也是颇有好感的。 尤其是想到,秦心如最近攀上了李修明,行事越发的不遮掩,便也担心柳氏会不会让她想办法从狱中救出来,面对京兆尹时也自然更礼遇了几分。 “那便先上物证吧,还请秦姑娘看看,这是否是你的物品?” 因着那次在相府的经历,京兆尹对秦蓁也颇有好感,觉得她是个识大体懂分寸的,而且还十分信服自己,在秦相暴怒的时候还记得自己这个京兆尹在,让自己来做决断。 虽然当时也难免有些为难,毕竟处理的是丞相的家事,他又清楚那柳氏是秦相一心护着的妾室,可正因为有秦蓁帮他说话,他的官威才没有被秦相压着。 后来他还好生得意了一番。 今日见秦蓁依旧不骄不纵,即便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却还能十分配合自己,之前的担忧顾虑也就一概打消,威严的面目显出了些许欣慰来,语气自然也温和了点。 堂下,失魂落魄的周必安看见秦蓁来,本就紧张得不知所措,这会儿见京兆尹的态度竟然因为秦蓁一句话就来了个大转变,心下更是忐忑起来。 ……那个人准备的东西,真的能够给秦蓁定罪吗? 如果不能……那,那他们周家岂不是得罪了秦蓁和世子,却还出力不讨好? 正在周必安彷徨时,衙役拿着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证物到了秦蓁跟前。 秦蓁扫了一眼,不禁抿了抿唇,眼中浮现一丝轻蔑。 她还以为这次李修明又搞出了什么东西来对付她呢,怎么,随便去刘川院子里扯一块布也能成为证物? “回禀大人,这可能是小女让名医刘川刘先生制作的消暑寒香娟布料碎片,太后寿诞上小女曾献过此布料给太后,如今公主府中还存有不少。” 秦蓁心头快将李修明给嘲讽死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语气平稳的开了口。 “既然如此,这布料碎片又为何会在周朗手中?”京兆尹沉声问。 其实,看着秦蓁这样子他心里便依然明白了七七八八,知道多半是有人在陷害秦蓁,可是该问的他还得问。 自从在相府不顾秦相的意见处理了柳氏之后,京都城便传开了他秉公执法的事迹,此刻外面那么多人瞧着听着,他可是断然不能因为自己相信秦蓁就太多松懈的。 “回禀大人,小女也不知。”秦蓁实话实说,满脸的坦然无辜。 京兆尹一愣。 他虽早有准备,料想到秦蓁可能会不按常理出牌,比如那天在相府就是,可却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么直白。 “既然是在周府发现的,小女琢磨着周掌柜应该更清楚怎么回事吧?”看京兆尹一下子没法接话了,秦蓁又淡淡一笑,冲京兆尹拱了拱手,说着,转眼看向一旁的周必安。 周必安本就一夜未睡,人过中年一旦没休息好便越发显得憔悴,加上又一直胆颤心惊的,这会儿被她一瞧,整颗心顿时都提了起来。 下意识道:“我,我不知,我只是听下人说,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离开祠堂,想到秦姑娘你就是爱穿红衣的,所以才赶过去看,没想到那时候我儿就已经没有了呼吸,被人生生掐死,手里就只剩下这一片碎布!” 虽是下意识张口,可说道最后想起了周朗的死状,心头也是万分唏嘘痛惜,不自觉就要流下泪来,双眼红彤彤的望着秦蓁,眼底挣扎间竟然流露出些许无助。 “就这么肯定是我的消暑寒香娟?”秦蓁悠悠然问。 若非现在是在公堂上,她倒是想抽一把椅子过来坐坐,好好看看这个周必安演戏,也好好看看,李修明这次又是怎么输给她的! 第90章 将妖女赶出京都 周必安本就头晕脑胀,被她这么一问,忽然愣了愣,随后道:“我金丝坊本就是做成衣的,和布料打交道多,这一定是寒香娟没错,而且……上面还有药香味……” 不知为什么,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与秦蓁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对视过后,忽然觉得她要么是早有准备,可以应对这件事情,要么,这布压根就不是消暑寒香娟! 便是因为意识到这些,他说话的声音才慢慢轻了,到最后竟然没了继续的勇气。 那双眼睛,平日里含着笑意和狂傲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像是一面能窥探世间万物的井,似乎早已将他的那些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但也正因此,周必安反而比一开始心安了许多。 若是秦姑娘真的是值得信任的人,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翻云覆雨,那么,也一定能够明白他是被人胁迫的吧? 或许也不会太和他计较? 然而面对他隐隐又泛出期望的目光,秦蓁心头却只觉得无奈。 周必安啊周必安,在京都混了半辈子,想不到眼光还是这么差,胆子还是这么小…… “大人,这布料到底是不是消暑寒香娟小女觉得不必着急验证,既然大人此前说还有人证也指向小女,那小女恳请大人将人证一并传上堂来,也好解一解小女心中的疑惑。” 秦蓁懒得去理会周必安,转而直接对京兆尹说道。 “好,传人证!”京兆尹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京兆尹,不知审过多少案子,本就觉得秦蓁可能是被人陷害,方才看见周必安那神色,心里自然更加笃定了。 话落不久,一早等候在堂外,被衙役看着的两名周家仆人就来到堂中。 秦蓁侧身回眸,打量着那两个人,嘴角笑意懒散,未曾减轻分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来公堂上看戏的,而并非是受审的嫌犯。 看了那两人一眼后,她又微微转头,去看一旁面如死灰的周必安。 眼下周必安的表情在秦蓁看来实在是精彩,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两人恐怕根本不是周府的仆人,反而是前来看周必安有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说话的探子。 两人一到堂下,立刻跪倒在地,这下秦蓁才恍然察觉自己刚刚一直忘了给京兆尹下跪…… 只是那京兆尹竟然也没有说她,如今已经审了一半了,她再突然跪下恐怕也不太妥当,便只得负手垂眸立在原地,以掩饰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尴尬。 “你二人把之前的供词在说一遍。” 京兆尹也忽然意识到秦蓁没跪,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才沉声开口。 瞧秦蓁那样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准这会儿正等着他让他跪呢,可是秦蓁是什么人呐,妥妥当当的未来镇南侯世子妃,性子也讨他喜欢,他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秦蓁听见他这话心中顿时了然,复又掀起眼皮来去看那二人。 两人都是小厮装扮,看上去三十上下,此刻正摆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若不是她耳力不错,又本就熟悉习武之人的步调和气息,恐怕还真会被他们这幅普普通通,胆小怕事的模样给骗了。 “说呀?” 见二人只是一味的表现出要躲着她,不敢与她当面对质的样子,秦蓁心头生出一丝玩味,笑着喊了一声。 看来这回李修明选人选得还行,比上次那个歌伶强多了。 两人顿时一阵瑟缩,神色惊恐的看着秦蓁,十分统一的往周必安身边靠了靠。 “肯定就是她!不然证人见到她怎么会这么害怕?”堂外,已经有人瞧出了两名证人的不对劲,小声和身边的人嘀咕着。 刚刚他们还在担心,万一秦蓁真的是无辜的岂不是所有人都被打了脸。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下竟然很多人都开始盼着秦蓁被定罪下狱! 这样,他们就是率先和妖女抗争的人! 他们就是整个京都城最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的人! “对,我看也是这样,说不定她昨晚上还威胁了他们,你看周掌柜的表情也不对劲!” 立刻有人出声回应。 很快,稀稀拉拉的疑惑声就转变为吵吵嚷嚷的质问和请命。 “大人!让秦蓁滚下去!她在威胁证人!” “大人赶紧将这妖女定罪吧!” “大人秦蓁在这里证人根本不敢说话,您快将她押下去吧!” 堂外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简直称得上是群情激昂,然而京兆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抓着惊堂木的手越来越用力。 本想直接让衙役将闹事的轰走,恢复公堂肃静,可是堂外的人竟然无一不是在针对秦蓁的,这要是将人都赶走,岂不是他也要成了“不分事理”之人? 毕竟法不责众呀! 于是他只得用力拍了几下惊堂木,沉声喊:“堂外众人,不得扰乱公堂!” 这一喊堂外倒是静了静,但很快,人群中就有人跪了下来。 “大人,秦蓁就是个祸乱京都的妖女,还望大人为民做主,将妖女赶出京都呀大人!” 京兆尹一愣,没想到居然有人敢硬和他犟? 秦蓁却是淡然一笑,翩翩立在堂下,半分没受外面言论的影响。 早在那两个人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李修明这一次是不打算和她来硬的,只给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然后再派人在人群中挑事,到时候公堂一乱,京兆尹没法继续审案,她这个嫌犯自然是要被暂时看押起来。 倒是其他人,原本被京兆尹震慑住,此时也再次激动起来,声声喊着要将妖女赶出京都! 京兆尹自然也犯了难,竟下意识的看向秦蓁。 都说冤案好翻,可众怒难平。 如今秦蓁这是犯了众怒,恐怕就连皇上也未必能轻轻松松平息此事…… “大人,府衙外又有人来,说是可以证明秦蓁不是妖女,也没有害过周公子!” 正在此时,一名衙役匆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哦?”京兆尹眼神亮了亮,“快传!” 秦蓁是不是妖女,他不关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断案却不能如此,所以有人能在此时为秦蓁作证,也算是顺了他的意,好让他不必继续被外面那些刁民缠着。 第91章 说谎要被拔舌头 秦蓁也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京都城居然有人肯为她作证? 毕竟,若是李修泽和萧舒月他们,衙役便直接报了尊称,可看样子,这衙役是不认识那人身份的…… 那又会是谁呢? 秦蓁一时没琢磨出来,倒是那衙役很快领着一人走了上来。 墨色长发梳得整齐,一条粗粗的马尾从肩头垂下,发梢随着行走的步调缓缓拍打在腰间,青色衣衫干练利落,还围着一方小小的浅杏色棉围裙。 这不是……顾青衣么? 她能做什么证? 秦蓁有些发懵。 倒不是不相信顾青衣会帮自己,而是觉得,顾青衣昨日一直在真言堂,如何能证明她夜间没离开过公主府? 更何况,李修明既然是有所准备便不会让人随便几句话就破解了这个局。 看看堂外那些人,哪个不是机灵的? “民女顾青衣,拜见大人。” 秦蓁正无奈着,顾青衣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神态平和的对着京兆尹跪下一拜。 端的是坦坦荡荡。 “顾青衣,你有何证词啊?” 京兆尹看她这姿态心里便有了谱,但仍是沉着脸问,免得让那些起哄的人看出来端倪。 “回禀大人,民女没有证词,民女只是略懂一些秘术,可以验证周掌柜和这两位证人是否说谎。” 顾青衣扬声说道。 “秘术?什么秘术?”京兆尹生了点兴趣。 就连秦蓁都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盯着身边的顾青衣,却见她从袖中掏出一枚形状奇异的小巧铜铃。 秦蓁双眼微微一眯,心下虽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但眼神却更加疑惑…… “大人,用此物可以让人放松,再加以询问,便可得知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若他们是故意陷害秦姑娘,那必然会露出破绽,若事情属实,那自然无懈可击。” 顾青衣顾不上去跟她解释那么多,只先对着京兆尹解释,说完,将铜铃给了一旁的衙役。 “让官医看看。” 京兆尹没接,直接吩咐了一句。 虽然顾青衣说得句句在理,可东西还是要查验过才好,就算秦蓁要脱罪,那也得是堂堂正正的法子才行。 秘术虽也并不为常人所熟悉,极易在其中做手脚,但好歹也能说出个因由来,若可以验证秘术真伪,那证人在被施以秘术之后说的话便可作得了数。 在场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反应快的,当即就说:“那我们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反而迷惑了证人?” “不然先用你试试?”顾青衣转头,扬眉反问。 话音末尾还打了个旋,竟染了几分秦蓁的狂傲气势。 “你们要是真这么为周公子打抱不平,那就站出来,试试我的秘术,看看自己是否会不受控制的说出真话,如果不敢,那也不必在这里挑事,装出一副为了别人讨公道的样子!” 顾青衣懒得多看那人一眼,说完还用鼻息哼了一声。 那姿态,众人简直想象不出比她更轻蔑该是什么模样! “老、老爷,我们……我们不相信她,她和秦蓁一定是一伙的,您一定要为公子报仇啊!” 堂外的人一时被顾青衣堵得哑口无言,堂内,两名人证察觉情况不妙,立刻跪在地上就爬到了周必安身边,期期艾艾的恳请着,一副忠仆模样。 顾青衣眼神一横,气得当即就要和他们理论,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虚伪的人,比那些成日在街上游荡的恶棍还要可恶! 简直是害了人还要装无辜! 然而秦蓁已经先笑着开口说:“既然你们这么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害怕小小秘术就让你们说错了话?不管信任不信任,试一试总归无妨吧?”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其中人一时没憋住,脱口说道。 这一瞬间,眼中竟然暴露了几分常刀口舔血之人在被逼无路时才有的凶狠。 “大人,铜铃里虽然有一些药物,但主要是起到安神静心的作用,并无异常。” 此时,官医检查完铜铃,对着京兆尹禀报。 “既如此,那便请顾姑娘试试吧。”京兆尹微微颔首。 “不、我、我们不试!” 另一人依旧装作弱小的模样,紧张兮兮满脸恐惧的盯着那铜铃,忽然匍匐向前两步,又对着京兆尹磕头:“大人,我们真的看见了秦蓁,昨夜就是我们两人在祠堂附近值守,那人穿着红衣扎着头发,乍一看不辨男女,侧身过来才发现是女子!加上那片被公子抓在手里的布料,一定是秦蓁无疑啊大人!” “既然这么肯定,那还有什么怕的?”顾青衣冷斥。 京兆尹也皱起了眉头,“堂下不得妨碍本官办案。” 话音一落,衙役自然明白了,立刻将铜铃交还给顾青衣,顾青衣接过,对着京兆尹又行了一礼,随后将铜铃套在中指上,起身神情冷肃的走向刚刚瞪了秦蓁的那人。 她步子不快,几乎一步一顿,可秀丽的面容却让人不敢逼视,全身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那两人顿时傻了眼,这京兆尹都发了话,他们再讨饶恐怕也没什么作用了…… “对了,大人,我们大晋律令是不是有一条关于作伪证的?公堂之上作伪证,扰乱官差办案,是要被拔掉舌头的吧?” 秦蓁适时的插了一句话,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是半分不为自己担心。 京兆尹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于是秦蓁笑得越发肆意,转头看着已经傻了的两人,声音轻柔的说:“真是可惜,都说巧舌如簧,若没有了舌头,也不知你们还能不能为自己求饶?” 两人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脑子里顿时炸了锅! 要是、要是被戳穿,他们就会被拔掉舌头啊! “还有周掌柜。” 秦蓁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想法,说完后目光就转向了一直魂不守舍的周必安。 “你儿子死了,我也觉得很难过,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要给你儿子伸冤,那还不如说点实话出来,他们怎么样我没兴趣,但是你嘛……好歹也是我将来的合作伙伴,你护子心切被人蒙蔽我也是能理解的,所以,倒也愿意帮你说两句话。” 秦蓁说难过,那可是真的难过。 原本她还想着可以从周朗那里对神木的事情有所突破,没想到,幕后之人的手竟然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狠。 如果真的是李修明,那周朗一死,没了证人,她便只能采取更加迂回的法子。 而她之所以想要保住周必安,也是正是为此。 言下之意,若周必安肯说实话,她也可以既往不咎,保他一命。 第92章 那就多验一具尸体 “秦姑娘都不计前嫌了,怎么,你还不肯说实话?” 秦蓁说完,顾青衣恰好到了周必安身边,本来是要去对他边上那人施展秘术,这会儿索性直接看向了周朗厉声质问。 她刚刚虽然表现得气势十足,跟京兆尹说得也很厉害,可她其实根本没有把握能成功…… 不然她也不会走得这么慢,故意去吓唬那两个人了。 “我……”周必安被顾青衣一问,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刚好开口,目光忽然下意识瞟向了跪在自己身边的那名证人身上。 眼神明显缩了缩。 “周掌柜,我们初次合作,你不了解我的行事风格,被人迷惑威胁怕我帮不了你也是正常,可我不能容许你有第二次迟疑,你应该知道,生意伙伴,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将周必安的神色看在眼里,秦蓁的语气也凉了些。 周必安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当即眼神一定,对着京兆尹拜倒:“大人!其实,其实我儿他……” “老爷,我们可是亲眼所见啊,就是秦蓁掐死了公子!老爷可不要被她吓唬了!”他身边的证人立刻扶着他的胳膊,一副关切模样。 然而,却也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周必安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再度焉了下去,低头跪坐在堂下,竟然一瞬间就又憔悴了几分。 “你确定,周朗是被掐死的?”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秦蓁眼神微微一亮,下意识扬起嘴角来转头就看见齐长玉抬脚进了公堂。 “世子?您,您怎么来了?” 京兆尹见了立刻起身来去迎齐长玉。 齐长玉先是冲着秦蓁温柔一笑,随后对京兆尹微微颔首,“大人,蓁蓁一向不喜与人对峙,许多事情都懒得解释,即便被人恶意诟病多年也不曾发难,可长玉却不忍看她受丝毫委屈,故而来为蓁蓁澄清嫌疑。” 一番话,不但表示了秦蓁不在乎虚名,也强调了自己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话音方落,堂外不少对齐长玉心存爱慕的女子都忍不住更加为之痴迷。 可这样好的男子,怎么就偏偏看上了秦蓁呢? 如此一来那些人反而更加厌恶秦蓁起来,那一道道带着嫉恨的眼神毫不遮掩的落在秦蓁身上,似乎要在她身上烙出几个洞来才觉得满意。 秦蓁却只是默默的看着齐长玉。 心中早已忘了此刻还在公堂,忘了自己还是杀人嫌犯,只忍不住的一遍遍回想前世时他的模样…… 虽然同样俊美,清淡,温和中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就像那天边抓不住的云朵,和虽然温和,却只拂面而过,不留丝毫痕迹的风…… 可相比前世的记忆,他现在又多了几分自信与泰然。 在秦蓁看来,从前他淡漠避世,或许是因为对被软禁在京都而不满,因为自知自己只是一个质子,并不能对许多事情有所求,所以在意的便渐渐少了。 而现在,他虽然依旧清冷,却是因为他已经拥有不必在乎世人眼光的能力。 谁也不敢对天神不敬,谁也不敢对神使不敬。 即便晋帝,都要礼让他三分! 如果……如果她今日想到的那个可能是真的,那么他的一切变化就都说得通了…… 经历了前世一遭,秦蓁自己非常清楚心中留下的是什么,即便年龄回到了少年时,心头却依然时常感到枯竭。 “世子不必着急,这位顾姑娘正要给证人施展秘术,以验证证人所言真假,到时候秦姑娘的清白自然也就分明了。” 此时,京兆尹已经走到了堂中,生怕齐长玉生气似的安抚宽慰着,一边还对他拱手拜了拜。 这排场,便是太子来了也不过如此。 “我相信大人一定可以明断此案,但是,却也不相信空口白话,不论是秘术也好,还是证词也好,都需要其他佐证方能确认,不如,还是从尸身上找找原因吧?” 齐长玉负手而立,面色平静,根本不将京兆尹的恭维讨好放在眼中。 但他越是如此,便越让人觉得坦荡,方才在外面闹事的人也不敢再轻易应变。 他们可以通过言论引导激化百姓们对秦蓁的成见,却清楚这一招对于齐长玉来说根本不管用,因为这个男子,在晋国万万子民心中是最为圣洁高贵的存在。 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晋国有这位神使而觉得自豪,不再顾及天灾,转而相信不论发生什么,神使都能提前预知让人避难。 便是朝堂上那些纵横官场之人,也因为齐长玉的存在,不敢轻易做出有损晋国国运的事情,免得被他一言言中,白白丢了官位性命。 这样的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撼动的? 另一边,李修明也接到了齐长玉去了京兆尹府衙的事情。 “不是让你派人拖住他么?” 李修明听罢,擦拭剑刃的动作一顿,双目冷冷的落在高明身上。 “是派去了,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进行,五皇子也早就去了武安侯府,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高明也是满腹的奇怪,按理说,现在齐长玉应该被缠住了才对…… “还有那个顾青衣,又是怎么回事?”李修明扔下抹布,看似漫不经心的将剑归鞘。 “这……之前确实不知她还会秘术,也一直没有派人留意她的行踪……” 高明的声音更弱了几分,自知这次事情搞砸了。 却见李修明垂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冷一笑,随即抬头望向西边,声音幽幽的。 “要验尸是么……那不如,多验一个吧!” 高明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下意识想到这方向,不是武安侯府所在么…… 公堂上,此时仵作已经再次当庭勘验周朗的尸首。 周必安即便心中不忍,却也不敢阻挠,那毕竟是齐长玉亲自开的口,而且,也合情合理,从尸身上找问题,可比什么秘术来得有依据多了…… “大人,世子,周公子确系被生生掐死,窒息而亡。” 当着众人的面,仵作再次仔细勘验后才起身回禀。 虽然之前就已经验过了,可世子既然要为秦蓁说话,想再查一查也无可厚非,他们自然也更不敢出什么差错。 愣是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次,才终于敢说出这句话来。 第93章 简直就是破案的天才 “死因应当不易作假,不如,再看看尸身上有没有什么疑点?” 京兆尹很快提议。 府衙的仵作可不是吃白饭的,不至于连个小小死因都查不出来,何况此案本就关系着秦蓁,他又早在相府出事那日就知道齐长玉是一心护着秦蓁的,传唤秦蓁来之前自然是仔细的判断过,觉得确实都指向她,才只得将她传来。 所以关于死因,他本就没有存疑,只是见齐长玉要找线索,于是加以配合罢了。 反而是觉得,或许一开始仵作检查的不够仔细也有可能,更希望能看看尸身上有没有其他问题。 “身上也有挣扎的痕迹,五官也都是窒息而亡留下的痕迹,并无其他不妥之处。”仵作又道。 “那世子您看……这剩下的证物就只是布料了……” 京兆尹也是没了其他法子,只好又提起了证物。 谁知齐长玉还没开口,秦蓁却忽然问仵作:“确定没有不妥之处?” 虽然齐长玉刚来的时候她是有些发懵,可当周朗的尸体被抬上来后她也是强行令自己先冷静下来了,趁着仵作验尸的时候,她也上前几步在一旁观察。 “死因确无不妥之处。”仵作又答了一次。 秦蓁却笑了笑,“大人,可否用一下证物?” 证物? 京兆尹一怔,随即想起她要的是那片破布。 看她一脸淡然,仿佛成竹在胸,便连问也不问,忙不迭的点头给衙役使了眼色。 “你们说,这是我杀周朗的时候,被周朗生生抓下来的?” 秦蓁拿起那片浅月白色的布料,笑盈盈的看向两名人证。 那两人怔怔的点头。 模样看着比之前老实了不少,实际上,早已经被秦蓁等人的言行给整蒙了。 一开始说要用秘术,着实吓住了他们,后来又要查验尸身,他们自觉不会出什么问题,放下心来,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呢,秦蓁又开始挑那片布的毛病! 若真是她杀了周朗便也罢了,问题在于,他们都心知肚明她是被陷害的…… 更清楚这片布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到了周朗手上! 瞧秦蓁这样泰然自若,边上还有个谁都不敢招惹的齐长玉,他们心里哪能不慌? 然而秦蓁却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那麻烦你们两个配合一下,你,抓住他的衣摆,撕一块布下来。” 说着,扬了扬下巴,给其中一人递了眼神。 两人起初都不解其意,默默依照着她所说的去做,可拉了一会儿后发现轻易撕不动,两人便双双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后,僵在了当场。 “怎么不撕了?我还想看看扯下来的布和这块布的边缘有没有什么区别呢。” 秦蓁十分关切的问,眉宇间带着几分遗憾。 见那二人的脸色终于渐渐露出慌张,她索性直接对京兆尹道: “大人明鉴,若这片布是制成成衣,被穿在身上后才扯下来的,布片的边缘一定会留下大力拉扯的痕迹,这片布的边缘虽然也不整齐,但不论是从边缘破裂的程度,还是从纺织丝线的脉络来看,都明显没有被那样大的力气拉扯过,而且,周朗手上都是抓挠地面留下的伤痕,甚至还有些微扭伤,却唯独没有撕扯布片时留下的勒痕,只这一点,便足以证明这布片是在周朗死后,或停止挣扎时被人塞进他手中的,而做这一切的人,就是为了陷害我。” 秦蓁高高举着手中的布片,声音清越不重不轻,却如珠玉般落地有声,敲打在众人心头。 一时间,即便堂内堂外的人都各自怀着心思,也不禁为秦蓁这番话感到震撼。 她竟然能观察得那么仔细,说时也是娓娓道来,处处在理! 似乎从看见证物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怪她一直那么从容,原来是早就想好了怎么解决…… 这样的人,若真是有心害人的妖女,那晋都岂不是早就乱了套? 若不是她懒得去争论,那柳氏又如何能在相府安安稳稳度过那么多年? 堂外,有些之前被误导的百姓渐渐意识到这些,即便对秦蓁仍旧心怀芥蒂,觉得她配不上他们的神使,却也抑制不住此刻的震撼和佩服。 反而秦蓁,说完后见京兆尹眼中闪烁着光亮,而周必安等人却是彻底连挣扎的意志都没了,便笑着问京兆尹道:“大人,您看此案小女还有嫌疑么?” 京兆尹亦是没想到秦蓁能通过这个方式突破了难题,原先的欣赏顿时化作了钦佩。 这简直就是一个破案的天才啊! 可惜,是个女子,不然他都想请她当个师爷了! 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他才转头盯着那两名证人,沉声吩咐道:“把这两个人带下去,查,仔细的查,看看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来陷害秦姑娘!” 看着京兆尹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秦蓁有些忍俊不禁。 …… “所以姑娘早就知道怎么回事……我却还来凑了个热闹,还好世子来得快,不然我还怕自己露馅呢。” 出了衙门,顾青衣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秦蓁微微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睨着她宽慰道:“但是,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呀!”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确实是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所以才一直不慌不忙。 不然为什么她在看见证物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心里嘲讽李修明呢,因为这证物做得实在太拙劣了! 就算没有尸身,没有秘术,她单是凭着这一点就能证明自己是被人陷害! 说完后,又忍不住看向走在前面的齐长玉。 正如她所说,虽然知道自己可以,但看见他们一个个站出来帮自己,护着自己,她真的很开心。 “对了,这个铃铛,后……那天那个美人说让你自己还回去。” 顾青衣看她一副占了便宜的餍足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放松,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铜铃。 险些直接将赵无雪的身份给说了出来,意识到在大街上恐怕不妥这才赶紧改了话锋。 秦蓁闻言,嘴角的笑意染了一抹玩味。 这个赵无雪倒是耳聪目明的,她才刚到公堂不久,他就能教会顾青衣,可见他的消息来得极快,真言术虽然算是比较简单的秘术,却也不是随便一两句话就能点透的。 “你怎么会遇见他?”秦蓁接过铜铃,顺口问了一句。 她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顾青衣还在真言堂。 第94章 不想让她知道 “你走后不久林岚就赶回公主府报信了,我也不太放心,就打算去府衙看看能不能帮忙,结果半道上就被人拦了下来,我都险些被吓一跳!” 顾青衣如实说道,说完,见秦蓁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忍不住埋怨一句: “就是时间太紧迫了,我心里一着急,什么都学不会,最后他们没办法,只能往铜铃上面抹药,让我强行用铜铃去迷惑人的认知……说来也是有趣,那个……赵公子,竟然知道你一定会自己想办法洗脱嫌疑,说我只不过是去帮你助助阵,让那些人心里有所畏惧,到时候你再出面游说一定事半功倍。” 原本是心里有些遗憾,可说着说着,又觉得赵无雪真是料事如神,竟然连秦蓁的反应都能料中,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他当真这么说?” 秦蓁一下来了精神。 “是呀,不然就凭我那半罐子水,哪里敢上去吓唬人……而且之后看周掌柜的反应,他还当真言中了呢,就是边上那两个人还不肯死心。” 顾青衣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竟然有种和秦蓁一起上了回战场的荣誉感,小脸红扑扑的,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自得。 秦蓁也很是得意,点点头望着长春阁的方向叹了一句: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我这就给他道谢去!” 要当她的合作伙伴,那没点默契怎么能行呢? 恰好周家出了事情,她怀疑李修明已经因为她拿走了李修泽的弓,转而展开了其他策略利用那些被周朗流出的神木生事,如果这样的话,事态就会脱离她的掌控。 她不喜欢,所以不如趁着道谢的工夫,再跟赵无雪商量一下肃州那边怎么处理! 至于齐长玉…… 等她和赵无雪商量妥当后再跟他说也不迟,而且,她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总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聊得完的,不如把其他事情先处理了,再安安心心的去找他。 拿定主意,秦蓁正要上前去跟他说一声,免得他不开心,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侧目看向街道一旁的阁楼。 秦蓁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从阁楼廊柱处闪过。 “出什么事了?”她下意识问齐长玉。 若只是普通异常,齐长玉不会这样驻足不前,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为外人所知的紧要事情,所以他身边的暗探才会不顾被发现冒险现身找他! 齐长玉神色平和,望着那方向静默片刻后说:“你不是要去长春阁么?让林岚陪着你,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这事不急的!我跟你一起去!”秦蓁哪里肯放心,说着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然而他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其从自己衣袖上拨了下来,动作虽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就连那平静的目光中都带着一股决然。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只管去处理好你的事情就行。” “……好。” 看着他那一脸肃容,秦蓁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人平时随和得很,可一旦坚定下来便是无人可以左右,只是她又怎能真正放心,于是又道:“林岚能找到你吧?我处理好后就让她带我去!” “好。” 齐长玉当即答应,随后对着林岚点了点头。 “齐长玉!” 秦蓁见状却心头一慌,忽然喊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凝重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即便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她也忍不住忧心忡忡。 齐长玉顿住,转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不要再丢下我了。” 秦蓁抿了抿唇,千言万语却只汇集成了这一句,说完,看他怔住,也知道不该耽搁他办事,便又笑着说:“快去吧,一会儿我就来找你。” 前世,他为了救她,丢下她离开了人世间,若今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仍是那个灵魂,那么他一定能听懂吧? 很多话,她现在来不及说。 但如果他察觉她也是重生归来的,会不会对她放心一些,会不会也能让她参与一些他的事情? 而不是,将她当做一个孩子护着宠着,虽然看似什么都让她自己去做,却又分明一直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刚刚他是在示意林岚拖住她! 齐长玉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发愣的目光,终于微微闪烁了一下,然而神色却更沉着严肃了几分。 “好,我先去。” 片刻后,他终于再次点头。 这次,秦蓁也终于肯放他离去。 于是两人分别往两处方向转身,林岚和顾青衣都跟着秦蓁,其他三护卫则跟着齐长玉。 “主子,为什么不先跟姑娘解释两句?我看她挺担心的,会不会是以为主子你有了什么大|麻烦啊?” 等拐入一条无人的小巷,谢放才忍不住凑到齐长玉跟前去,满脸不解的问。 “若是我有麻烦,我便直接告诉她了,可有些会让她遗憾一生的事情,我不想让她提前知道,若能解决,便也永远不必告诉她。” 若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必定是要找那人大闹一番的,甚至很可能会不顾自身的安危…… 也是因此,他才会迟疑,不愿意让她去。 “你们先用轻功过去,要快。” 想到刚刚答应她的事情,齐长玉一边翻身骑上一边早就被暗探准备好的马,一边匆匆吩咐了一句。 他得在她从长春阁出来之前解决,并且想好如何应对她的疑问。 而眼下,还不是暴露他自身真正实力的时候,所以他只能骑马过去。 …… 另一边,秦蓁强压着对齐长玉的担心快步与林岚、顾青衣两人到了长春阁,一进门就直奔赵无雪所在的厢房。 秦蓁虽然只来过长春阁两次,但掌事的老鸨却已然得了赵无雪的吩咐,不但没有阻拦她,更是对她好一番恭维。 只是她心中担忧着齐长玉的安危,根本无心与旁人玩笑,进门就直接喊了一声: “赵无雪!” 云墨一握手中的长剑,冷斥:“大胆,竟敢直呼君主名讳!” “他又不是我的君主!” 秦蓁头也不回直奔里间,林岚和顾青衣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反而将云墨拦在门外。 见到赵无雪后秦蓁便将手中的铜铃放在桌上,“今日谢谢你。” “有你这样道谢的?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呢。” 赵无雪正在喝茶,愣是被她那一声给喊得懵了一会儿,此刻才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他今天应该没做错什么…… 第95章 齐长玉是她的逆鳞 竟赵无雪这么一说,秦蓁这才自觉确实不妥,脸上的急色收敛了几分,抿了抿唇后低声道:“不是故意的……是因为齐长玉出了事情我心里着急,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吧?” “齐长玉出了什么事情?” 赵无雪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放下手中茶杯,问得倒是认真。 “不知道,他不肯说,让我先过来找你。” 想到齐长玉这样避着自己,秦蓁心里的不安就更浓了,看赵无雪似乎在思索什么,也不愿意继续耽搁,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往桌上一搁,盯着他问: “你既然能这么快知道周家出了事情,那也一定知道周家是为什么惹了麻烦对吧?” 赵无雪抽回神思,点了点头,“听说你们晋国的神木被周朗砍了做成木器,我还让人买了一把扇子呢。” 虽然工艺一般,但毕竟料子好,若不是撞上这件事情,恐怕连他也用不上只有晋国天子能用的神木。 “我怀疑是李修明和肃州的人联手布的局,目的是为了陷害五皇子和太子,等他们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这晋国的皇子中就唯独李修明能担当大任了。” 这事情确实是关系晋国皇室没错。 赵无雪终究是后周新帝,即便一时与她联盟,也难免会有私心亦是没错。 可那日她就已经想清楚,眼下这个时节,她的能力还不足,又不愿意将齐长玉和镇南侯府卷进这许多阴谋当中,所以,即便有风险她也依然只能找赵无雪。 而且她很笃定,赵无雪会不会为了私利坑害她,还得看她怎么去聊这件事情,怎么让他既满足了私心,又帮了她的忙。 “你这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帮李修泽和李修成,那么来日晋国储君之位就只有李修明一人可以担当,再不会有皇储之争,想要让晋国大乱也没那么容易了?” 赵无雪与她对视着,眸色深了几许,神色兴致盎然。 “没错,我们联手本就是各有所需,我比你更了解晋国的局势,更了解那些皇子和大臣,你身上有我所没有的能力,之前散播消息给仓寒只是一次尝试,如今真正需要到了谋划的时候,我对你必然不会有所隐瞒,我要的,就是李修明身败名裂,至于之后……只要你能留太子和李修泽性命,让他们安度余生,我便不会插手你任何决定。” “可是我完全可以先让李修明陷害了李修泽他们,然后再利用此事顺手拔除李修明的根基,从此晋国后继无人,我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面对秦蓁再一次的坦白,赵无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相比商量这些事情,他倒是对她更感兴趣。 原以为,齐长玉出了事情,她即便平日再怎么强悍,也总归会乱了阵脚,没想到此刻跟他摊牌竟然还是这么从容坚韧。 而且竟然把他的想法都吃得死死的,那双平日里明媚带笑的眼睛此刻沉静下来,竟显现出一种空谷幽潭般的韵美。 这样的女人,在他看来是散发着光彩的。 灼得他心头一阵阵的烫。 让他不想这么快就答应她,不想她这么快就离开去找齐长玉,反而刁难起她来。 他很想看看,她的内心到底有多强大,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同意而着急。 或者说,他渴望打破她这种从容! 然而秦蓁听了后却根本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抿唇笑了笑,十分笃定的说: “如果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刻意吊我胃口,我能做到必然会倾尽全力。” “……这么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么?” 赵无雪脸上笑容一僵。 这样的谈判技巧,倒也是他一惯爱用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说话向来直接了当。 却不知为何偏偏愿意花时间精力戏弄她。 秦蓁反而淡淡笑了笑,坦然道: “你要是真的决定了坐收渔翁之利,那你会立刻答应我,让我对你放下戒备,借助我给你提供的信息便能更轻松的掌控局面,但是你没有,说明,你刚刚要么在跟我开玩笑,故意刁难我,要么,就是还有什么是我有的,而你想要的东西。” 若是换做平日,她或许会陪赵无雪瞎扯一会儿,甚至开开玩笑拉近拉近关系也无妨。 可现在,她一心惦记着齐长玉,只想快点将事情办妥,不然就算她忍不住去找了齐长玉,他事后也一定会生气。 她本就那么心疼他,自从意识到他可能也是重生归来之后,那些此前一直压抑克制着,不曾对他表露的情感便喷涌而出,而她,也不打算再忍耐。 所以,竟然不知觉间就如同前世一样,叫他齐长玉,而非阿生。 可她却不知,这个问题竟难倒了赵无雪。 他想要什么呢? 他默默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靓丽容颜,只觉得心头有什么想法蠢蠢欲动,却又一直抓不住,辨不清。 他竟然第一次,完全不了解自己了。 于是他又笑起来,轻声问: “既然你觉得自己这么了解我,不如你告诉我,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秘籍?信息?” 秦蓁微微皱了皱眉,快速的翻找着脑中关于赵无雪的信息,却只能想到这两点。 赵无雪垂下眼眸,静默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那不如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让天下民不聊生,不是损害齐长玉和镇南侯府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办到。”秦蓁提议。 至于晋国未来是谁掌权,她不关心,毕竟人各有命。 她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力所能及的帮助李修成和李修泽,而她一心想要护着,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伤害的,唯独齐长玉一人。 “你这么护着齐长玉,就因为即将成为他的世子妃么?”赵无雪双眼微微一眯,偏着头看着她。 “不是。”秦蓁回答。 “那是为什么?” 赵无雪更加疑惑了,他以为,秦蓁其实称得上是不择手段的人。 虽然她在对付李修明的时候从来没有主动坑害过其他无辜的人,可她的气魄告诉他,她可以为了自己想做的粉身碎骨,不计代价。 为什么,那个齐长玉却成了她不可触碰的逆鳞一般? 第96章 第一次不敢正眼瞧他 “因为……” 秦蓁下意识张口要回答,可本以为清晰明了,毋庸置疑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上来,似乎因为很多,比如齐长玉对她好,护着她,甚至为她付出了生命…… 可是,她又觉得即便是这些原因,也不足以完全表达齐长玉在她心头的重要。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一时间,秦蓁竟然有些发懵。 对面,赵无雪看她渐渐颦起眉头,神色越发的纠结不解,眼中布满了迷茫,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打趣道:“看来就算什么理由都没有,你也一样会护着他。” “是么?” 秦蓁眨了眨眼,竟是难得的安静乖巧。 “或许是吧……”赵无雪脊背一松,整个身子往前倾去,伸手支着下巴,就如第一次见她时一样懒散。 只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却含着一股秦蓁看不清的意味,也丝毫不遮掩躲藏,就这么坦然的与她对视,似乎任由她揣度。 但秦蓁的思绪却很快回归正题,“那我刚刚提的条件还能让你满意么?” “好啊,只要不搞得民生疾苦,不害齐长玉和镇南侯府,其他的你都可以答应,我记得了,你去吧。” 赵无雪应声,忽而笑了起来。 只是在秦蓁看来,那笑意却并不太真诚,反而比之前冷淡了些,不过她眼下也来不及去琢磨这些,既然他答应了,她便开始讲自己的计划…… 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离开了长春阁,刚一出门,就让林岚带她去找齐长玉。 “姑娘,世子已经回府了。” 林岚看了看对面街角边的白色花盆,眉眼里一直含着的隐隐担忧终于散了去,笑着对秦蓁道。 这是齐长玉为了方便自己手下之人联络特意想出来的办法,根据不同颜色的花盆和花草来代表一些简单的意思,若太复杂的,则会通过其他记号告知大致信息,看见的人可以通过信息找到传递信息的人,这样一来就可最大程度上避免接头时被人撞见的风险。 秦蓁前世是隐约知道一些这规矩的,见林岚这么说,心下也终于稍稍松快了些许,想着既然齐长玉已经回府便说明事情就算没有解决已经在掌控之中,于是立刻带着她和顾青衣一起往公主府去。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准备药材啦?”到了往真言堂去的路口,顾青衣忽然停下脚步。 “好,加油!”秦蓁笑着点点头。 随即三人分别。 一入公主府,秦蓁直奔齐长玉书房。 虽然明白事情应该已经掌控住,他至少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她始终不够放心,非得见到他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才肯罢休似的,就连门口谢放和朱怀跟她打招呼都没理,直接抬脚就跨过了门槛。 书房内,案几上燃着一炉檀香,一旁躺着一盏青茶,两本古籍有被人翻阅的痕迹,棋盘被收拾整齐放在几脚处,正午有些艳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染得烟云更不真切。 从门口方向望过去,黑色的案几泛着片片朦朦的白。 无限静好之中,秦蓁却盯着案几边那空荡荡的坐榻慌了神。 “齐长玉呢?” 她忙折身扭头往门口方向问,谢放和朱怀都在,怎么陆离和齐长玉却不在?难道,是他还没回来? 话因刚落,就听齐长玉反问:“怎么了?” 秦蓁再一回头,恰见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你刚刚在找书?”她看了眼屏风后的书架。 齐长玉点点头,“看你一头的汗,怎么这么着急?” 秦蓁顿时有些汗颜,依照她现在的耳力,不至于察觉不出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才对…… 何况,齐长玉也绝不会在她面前隐藏气息。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么。”她支吾了一下。 齐长玉却笑起来,俊美清隽的容颜在入夏后也添了几分艳色,眉目间满是柔顺温和,走到她跟前掏出怀中带着淡淡檀香味的手帕轻轻在她额间沾染。 秦蓁愣愣的失了神,恍惚间觉得这熟悉的香味忽然变得从未有过的好闻,白色的手帕时而遮挡住她部分视线,让她看不清晰他的容颜,可她却能感受到他如春风般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现在能跟我说了么?”她心头猛地缩了缩,强行令自己清醒过来,微微低下头,第一次不敢正眼瞧他。 仿佛有什么让人羞怯的东西会被他发现。 “说什么?” 齐长玉温润的嗓音响在她跟前,呼吸拍打着她尚未凉下来的鬓角和额间。 “你……之前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秦蓁嗓子发紧,仍然不敢看他。 但却觉得,或许只有说起这些“正事”来,她才不会继续失控下去,竟然一股脑就接连问了好几句。 话音落下,只觉得齐长玉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耳边就响起了他的轻笑声。 “你着急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秦蓁默默点了点头,眼皮垂得更低了。 却恰好见他伸手拉着自己的手腕,随即抬脚往案几边走。 下意识抬脚跟着后,秦蓁才恍然发现,在他面前,自己生活中的许多细节似乎都是没有主张的,好像只要跟他待在一处她便安心,也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自己的照顾与关怀,任由他对自己言行亲近。 好像,从初初认识时,就没觉得自己和他之间有距离,更从没想过男女之别。 虽然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面对他一些亲昵的动作她对选择挣脱,但那也是当时不愿意和他牵扯太深,免得他为自己所害。 后来成了伙伴,答应了婚约,她便再没有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 “先喝点水,我慢慢跟你说。” 秦蓁发着呆,齐长玉已经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在了案几边,顺手拿起了案上的茶盏递到她嘴边。 于是秦蓁下意识低头去喝,却在闻见他指尖的淡淡墨香时蓦地回神,脸颊顿时烫了起来,紧跟着便伸手去接茶盏。 “慢点……怎么忽然冒冒失失的。”齐长玉无奈的叹了口气。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含着无限的宠溺,仿佛将她当做一个孩子,可以任由她在自己面前玩闹骄纵。 “你、你说吧。” 秦蓁放下已经空空的茶盏,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衣襟里去。 怎么平时也不见自己在他面前这么慌乱,今天却一次次的失态…… 第97章 不想让重逢变得紧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安和与小五平日走得过于近了些,皇后顾及太子声誉,传了她去宫里问话,我怕你担心她,便想着处理好了再跟你说。” 齐长玉缓缓说着。 真实的情况自然不会这样简单,李修明可是准备了好些手段,若他去得晚了,恐怕萧舒月就要命丧黄泉,而李修泽也躲不过一个欺辱嫂嫂的罪名…… 皆是李修泽和李修成结了仇怨,李修泽那一脉的人便也不会再支持太子。 当真是个好算计。 就是太阴损了些,所以齐长玉才不肯在没解决之前告诉秦蓁。 如今秦蓁已经在和李修明斗法,神木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真言堂、金丝坊的谋划更是与李修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布局了那么久,他自然不希望她因为萧舒月和李修泽大动肝火,反而打乱了计划。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他也能看出来,若不是担心李修泽出事,她断不会这么早就将神木弓要走,说不定,反而是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让李修明自讨苦吃。 而周朗的事情也就不会这么快发生了…… 可他也清楚,若自己什么都不说,她恐怕反而会自己猜测,依着她的聪慧,也许只需要小小几条线索就能想到是李修明在捣鬼。 如此,还不如他先引导一下,让她觉得只是个意外。 “那现在舒月和五皇子怎么样了?” 果然秦蓁听后没有多想,只是关心着萧舒月和李修泽。 “自然是没事了,安和被罚了一月的禁足,在武安侯府好好学习宫规礼仪,小五还好,毕竟是皇子,德妃又是个明事理的,见皇后生气便早早的将他叫去训诫了。” 这番话齐长玉倒是都如实说了,没有丝毫作假。 “……好在是皇后先出面来处理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还不知闹成什么样……也怪我,本该早些提醒的,可心里却总觉得他们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又熟悉他们品行知道他们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秦蓁默了一会儿后才深深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说着,神情又是自责又是庆幸。 然而没说完,就听齐长玉忽然轻笑一声:“半大的孩子?你也不过才十六而已。” “……什么?” 秦蓁一听,再一次懵了。 只是这下却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忐忑和紧张。 她只是静静的望着齐长玉,甚至巴不得能够一眼就看进他心里去。 她不是已经说过,不要再丢下她么? 难道他没反应过来? “不是么?”齐长玉却眨了眨,笑得温润如初。 秦蓁看着他这样从容坦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神色比方才更凝重了几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种海棠?”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又开了口,眸光微微闪烁,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掐着一截红色袍子,几乎忘了呼吸,就连自己的声音听着都恍惚得很。 即便是前世嫁给李修明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紧张忐忑过,连睫毛都打着颤。 明明那么不安,却还硬要看着他,不肯放过他丝毫表情。 其实她并不确定,如果齐长玉也是重生归来的,自己待他会不会有所不同,可不知为何,若他是,她好像就突然有了许多庆幸和美好,还有说不清的勇气…… 可若他不是呢? 难道他就不是那个一心爱护自己的人了么?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中窜了出来,片刻后,秦蓁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是啊,她之前是着相了…… 即便他不是重生回来,也与她有着那么多的回忆,她只需好好珍惜当下的美好便是,又何必去执拗于前世那些凄惨的经历呢? 随即便见他嘴角的弧度更柔软了几分,看她的目光似乎带着浓浓的怀恋与柔情,轻声道:“你觉得呢?” “我?” 秦蓁刚觉得自己清明了一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又愣了愣,见他含笑点了点头,便只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是……因为我?” 说完之后,她心里立刻又卷起一阵猛浪来,拍乱了岸头。 虽然刚刚才说服了自己,可这念头一生出来,她便又忍不住期待。 “是。” 齐长玉也一瞬不眨的看着她,声音轻柔得仿佛是一片羽毛。 却顷刻间抚平了她心头的纷乱。 秦蓁原本闪烁着隐忍和期待的双眼蓦地一定,随即睁得大大的,猛地抽了一口气。 “你、你是不是……你是四年前?”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或是,想说的实在太多,多到她根本说不出来! “你看这本书,里面有一段轶文,说的便是有人在梦中度过一生后醒来,发现梦中所经历的一切皆真的发生了。” 齐长玉倒是依旧温温和和的,将刚才从书架上取来的书拿起,翻到想给她看的那一篇递到了她面前。 秦蓁下意识垂眼去看,这才反应过来从刚刚开始齐长玉就一直站在自己身边,而她就这么望着他,以他的通透,只怕早就将她的心思给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那么说,故意笑话我的?”她心头忽然有些恼。 “我故意说了什么?”齐长玉笑着问。 看出他眼中的捉弄,秦蓁一时又气又恼,闷声道:“你既然看出我也是重生归来,那你为何刚刚还要说我也才十六岁!” “噗……” 话音方落,齐长玉顿时忍俊不禁,可刚刚笑了一下,就见她横眉瞪着自己,便也收敛起来,耐心解释道:“我是不想把重逢的场景弄得太紧张,这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不是么?” “所以……你也看出来我想要问你这些了?” “今日在真言堂书房发生的事情,我已知晓,联想到你的反应,我便猜测你可能是想回来问我,跟我确认,只是周家恰好出了事情便耽搁了。”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可能是重生的?” 真言堂的人本来就都是他安排的,而且她也早就察觉出来自己身边有他安排的暗卫,所以对于他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只是,她想起自己意识到他可能也是重生回来时的复杂心情,再看他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似乎他并没有那么欣喜…… 第98章 你根本不需要跟我解释 这样有些失落的神色倒是极少出现在她脸上。 齐长玉看得心头一阵怜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温声道:“其实我早就有这个猜想,不过直到今天才确定。” “早就有了猜想?” 秦蓁复又抬眼望着他,只觉得放在头上的那只手十分温暖。 “是啊。”齐长玉点点头,“你想想看,你也算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你十六岁时的能力和心性如何,这世上应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可你突然之间就变了这么多,还知道了许多隐秘得连我当初都不知道的事情,不但会酿制琼华露,会云笈七十二式,还能稳住赵无雪,桩桩件件,不都是你前世经历过的么……加上,我自己也是重生归来,自然更容易想到这一点。” “可是……我是今天听青衣说,那海棠是为我种的,我才忽然想到这些……还是你比我聪明。” 随着齐长玉柔和的嗓音,秦蓁的心绪渐渐越发平和,忍不住也想起了自己的种种异常,感慨道:“我以为我已经隐瞒得很好了,想不到你早就发现了异常……那,你为什么不早点问我?” 如果早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她有很多事情就不需要遮遮掩掩了,他一定会懂的! 她也可以更放心的去对付李修明,而不用想办法去跟他解释,或是让他提防…… “你隐瞒得确实很好,至少林岚他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他们不是我,不像我了解那么多你之后的遭遇……”齐长玉先宽慰了她,可想到要解释她的疑问时,却稍稍有些迟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还想隐瞒我什么,我可真的会生气的!” 秦蓁察觉到他的想法,立刻沉了脸色瞪着他。 这个人前世也是如此,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自己先去处理,她好多次都毫不知情,后来她生了气,才让他同意不再一味自己担着,关于她的事情,也让她自己先去处理,实在不行,他再出手不迟。 可他即便答应了,一些过于严重的依然还是从前那种做法,就好比这一次一样,总会觉得是为了她考虑,怕她担心,怕她冲动,所以不告诉她。 而重生这件事情,何其重大,谁知道他是不是又为了顾虑自己的安危,悄悄盘算了什么呢? “因为我怕吓到你。” 沉默片刻,齐长玉轻声解释了一句,随后后退两步坐在了案几另一边,提壶倒茶,不再看她。 “你骗我,不是这样的。”秦蓁只一眼便看了个通透。 齐长玉放壶的动作一顿,抿唇看了她一眼后,只得说:“因为我不想你毫无顾虑的去对付李修明。” “……为什么?”秦蓁愣住,下意识反问。 “若我一直不知道你是重生归来,那你行事时就会为了我多有顾虑,比如担心我和那些事情牵涉太深却无法直接提醒我防备,于是选择更加迂回的办法,或是担心自己行动太快,让李修明盯上公主府……可是,若我和你相认,你必定会因为我经历过那些,从而大刀阔斧的去和李修明斗。” “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秦蓁想不通,“而且,我也并没有要把前世经历的都还给他的想法,若我只是想报仇的话,直接杀了他,或者想办法陷害他折磨他都可以,但我现在只是在一点点拔除他的势力,想把他的人都赶出京都让他无人可用而已,原因就是今生他其实还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并不想一生活在仇恨当中,虽然我看见他和秦心如真的很恨……可是,那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一己私欲去牵连更多人……” “我知道,你不必着急。” 看她越说越激动,齐长玉心头又是无奈又是怜惜,终于忍不住打断,接着她的话说:“你是害怕李修明得势后会像前世一样为所欲为,怕他会设法除掉武安侯府,怕萧伯伯一家的遭遇和前世一样,而且,你也希望能保护萧舒月,所以才会让小五提前把弓给你,免得在秋猎时引起皇上注意,让李修明陷害太子的计谋得逞,你所作的一切从来没有站在报仇的立场上,否则,秦心如不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要的,只是不让你在意的人出事。” 可是你怎么就忘了,我一向熟知你的心性,你根本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啊…… 最后一句话,齐长玉终究没忍心说出来,怕她心中更加烦扰。 然而此时秦蓁的关注点却变成了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神木是李修明做的?” 她明明记得,前世他在太后寿诞之前就承袭爵位赶赴南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京都。 那么,他又是怎么能这样肯定的? 她并不记得自己在信中与他说过,那时候,她虽然也很惦念他,但为了避免让皇室的人认为她在与他互通消息,给镇南军惹麻烦,所以一直很少去信,只是他每个月会寄信来晋都罢了。 就算他后来听说了太子出事,那也没办法仔细查证,既然不知究竟,又如何能推断出和李修明有关? 就连她都不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直接肯定是李修明做的,否则又为何想要让周朗开口呢? “前世太子出事时我虽然不在,但却也听说过是因为小五的弓箭才东窗事发,你那次提前让他把弓给你,还说出神木之事,我便更加确信你也是重生,所以才什么都不问就支持你去做,但又不愿你毫无顾虑,所以没有与你相认,至于我怀疑谁……这自然是前世我自己查到的。” 齐长玉如实解释,“你也知道,当初我被困在晋都,又没有什么能力,全赖小五和太子时而帮衬,他们出了事情我自然不能不过问。” 是了…… 他这么一说,秦蓁倒是忽然理解了。 齐长玉这个人,虽然看似冷淡得很,从来不愿意插手别人的事情,可其实最珍重的感情他都放在了心里,平日不见得有多亲近,但若在意的人出了事,他一定是会想办法为之报仇。 只可惜,当初他的实力一直被限制着,即便后来承袭了爵位回了南疆,镇南军也已经遭受重创,李修明还和赵无雪联手,提供一些信息让赵无雪得以压制着他,让他无暇顾及京都的事情。 若非如此,以他的能力,当初起兵时也未必会输给李修明手下的武将。 “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何还不愿意我去对付李修明?你不是也明白我眼下不会对他动杀心么?”秦蓁又问。 第99章 是否愿意共度一生 “并不是不想你对付他,而是……有时候会想着,既然重活了一世,那为什么不好好的过完这一生,与爱人朝夕相处,与友人把酒言欢,既然已知未来事,便可以更轻易的免去很多麻烦,还可以帮助一些人,这样的日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又何必再去招惹那怀着豺狼之心的人。” 齐长玉眼中难得露出除了温和之外的色彩,那么平静,却又那么悲悯,落在秦蓁的身上的视线,仿佛是看到了她前世被幽禁的惨状一般。 深深吸了口气后,他缓缓吐出,又接着说: “你问我恨他吗?我当然恨,刚刚重生醒来时,我便想着要将他生生捏碎,因为他欺辱你,所以我才会利用前世的记忆成为神使,才会暗中培养更多自己的势力。可是,当我又一次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便忽然开始期待岁月静好……” “蓁蓁,我并非是怕事之人,我只是,不希望你步子太大,被李修明咬住,今生又斗个不死不休……” “我只是希望,今生能陪你享受静谧和快乐,当然,你现在做的这些,我亦都是支持的,因为我知道,萧伯伯待你一直很好,正因为明白你做这些的目的,所以我才没有阻止,可我不与你相认,确实是怕你太过激进。” 静谧和快乐么…… 秦蓁静静的听着,似乎不记得他上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在她少年时请教他课业的时候吧…… 然而当时,他也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曾,将用简单的言语,带给她过这样的动容。 她前生虽期待过,今生却不敢再想的美好。 “疼不疼?” 许久之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双眼默默落在他的胸膛上。 她如论如何也忘不了,秦心如曾经告诉她,齐长玉为了救她被乱箭射杀。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睡梦中她已记不清看见过多少次满身是血的他……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挡在自己面前,一次次看着那箭矢穿透他的胸膛…… 齐长玉笑了笑,“早已不疼了。” 与她所经受的一切相比,他那样干脆的赴死已然是种痛快。 至少,没有受那么多折磨…… 唯一让他耿耿于怀,不肯转入轮回的,便是心中对她的担忧,便是对李修明的恨意。 他的心头宝,却被别人踩在脚底凌|辱,她那么骄傲,却只能任由他人剥夺,万箭穿心之痛,又怎能比得过分毫! 她被幽禁在宫室中的场面,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忽然,他站起身来,重新走到她跟前,伸手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 “蓁蓁,不论要不要对付李修明,我们都先为自己留好退路,好不好?”他忍不住说。 秦蓁坐着,此刻脸颊恰好埋在他腹部,听出他嗓音中罕见的颤抖与浓浓的心疼,不禁又红了眼眶,将脸颊往他的白衫上蹭了蹭,闭眼轻叹道:“好。” 应完后,忍不住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像个孩子一般的感受片刻的安谧。 “其实……如果我知道是你,我反而会更加小心,因为我也不想再拉着你不得善终,如果不是,我反而会一意孤行,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你,保护大家……” 她感慨似的解释,然而说着说着,忽然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升起一股怒意来,抬起头仰着下巴瞪着他,“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傻?明明知道那时候李修明刚刚登基,气势正盛,却还要与他硬斗?” “那时候……若我不斗,不久后也会被他设法除掉,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提前拼一把……只是,因为赵无雪和他一直暗中联手,南疆被盯得很死,即便我百般设计,再是小心行军,赵无雪也还是很快就看出来问题,给晋都送了信。” 提起赵无雪,齐长玉的情绪又慢慢复杂起来。 那个人,似乎今生很愿意帮蓁蓁。 可若前世不是他横加阻拦,为了南疆四洲暗中为李修明出谋划策,镇南军也不会就那样折损,光凭李修明,怎么可能赢得了? 偏偏眼下秦蓁还很愿意与他往来,齐长玉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办法化解自己心中这份恼意。 好在他们是重生了,还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可若就那样入了轮回呢? 他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再见到她? “赵无雪和李修明都是有野心的人……尤其是赵无雪,不但有野心,还有足够的能力与谋略……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太乐意我和赵无雪往来?” 秦蓁心头倒是平和下来,自觉齐长玉说得有理,若他不主动,最后亦是等死,而那时候,她虽然已经被幽禁,却也是能料想到南疆在李修明和赵无雪的压制下是怎样一副光景。 而普天之下,她认为除了赵无雪,还没有人能敌得过齐长玉。 他前世显得能力平庸,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一直顾忌着镇南侯,后来,又被赵无雪刻意针对罢了。 “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齐长玉眼神闪了闪。 “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秦蓁问。 问完自己也开始琢磨,却没发现其他可能。 看她满眼的认真与好奇,齐长玉心中无奈,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才好,想了一会儿后才十分委婉的说: “……我觉得,他接近你似乎别有目的,并非只是联手对付李修明这么简单。” 毕竟,从昨日说起婚约的事情时,他就已经看出了她对自己其实无意,否则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想要给别人让位? 于是明明应该直接要求的,便哽在了嗓子眼,唯恐自己即便如实说了,她也未必会接受,弄不好,反而还会吓走她。 倒不如这样先让她稀里糊涂的成为自己的结发妻子。 等那时候,她便再也跑不了了! 只不过,他却又生了其他顾虑,忽而轻声问:“蓁蓁,若我心中没有其他人,那你是否愿意与我共度一生?” “啊?” 秦蓁一愣。 原本正琢磨着赵无雪还有什么目的,冷不丁听见齐长玉这么问了一句,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问:“你那天不是说已经遇到了让你心仪的人,而且等回了南疆后就要与她成婚吗?我也没有说不配合你,你怎么忽然又不认了?” 第100章 盼她头顶再没有一片乌云 “我是说,如果没有遇到,你是否愿意?” 齐长玉强调着自己的问题,却免不了在心头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她到底是因为情感迟钝,还是当真对自己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不然,为什么他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却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反而是李修明,只不过救了她一次,她便发现自己喜欢上了……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呀?如果前世我没遇见李修明,说不定也会想要和你共度一生呢。” 秦蓁没想那么多,反应过来后十分痛快的应着。 本来她就觉得和齐长玉相处是最为舒适的,对于她而言,齐长玉也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能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她这番话,却更让齐长玉想到了李修明的事情,忍不住问:“你前世为李修明付出那么多,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他,可是,如果今生你又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人呢?” “应该不会了吧……”秦蓁语气平和。 前世她确实为了李修明付出很多,可是最后却没什么好的结果,所以她对男女之情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反而在齐长玉提起共度一生之后,隐隐有些期待他真的心无所属。 “真的不会了?” 齐长玉心凉了一半。 秦蓁点点头,怀着无限感慨。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心动么?”迟疑了一下,他仍是不肯死心的问。 “我当然知道,不然当初为什么会为李修明做那么多?”秦蓁觉得他又把自己当成了小孩。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就因为她救了你?”齐长玉又问。 秦蓁理所当然道:“对呀,他救了我,所以我觉得应该报答他,而且他把自己的本性隐藏得那么好,一开始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文儒雅,待人和善的公子,还有才子之名,后来你回了南疆,我母亲病故,还是他帮我查出来是柳氏在背后捣鬼,我便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所以,你就是因为他当时伪装得好,待你好,便以为自己对他动了心?” 齐长玉问,问完见秦蓁点了点头,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恍然想起她前世在信中曾说,终于觅得良人,愿为之肝脑涂地,不顾一切。 可那时候,他在南疆被赵无雪处处钳制,朝不保夕,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给她幸福,所以,也就不曾多问她缘由。 只是盼着她口中说的良人真的可以护好她,给她一世安稳…… 如今听她这样解释,竟反而觉得她对李修明不过是一种感动,不过是,因为身边本就没有多少关爱,他一走,李修明又出现得恰到时机,还有心蒙蔽着她,哄骗着她,故意对她百般的好,所以便成了她的一种期望。 想到这些,他恨不得将她的小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竟然因为这样甚至有些滑稽的原因,就白白吃了那么多苦! 他是那么心疼,却还无能为力…… 可正因为她为了自己所认为的爱情吃了那么多苦,他便也更不忍心将自己所理解的告诉她,免得她更加自责怨怪自己荒唐。 于是只又问: “那在前世,他还没有露出真面目之前,我和他在你心中谁更重要?” “当然是你了!” 秦蓁想也不想就答,随即又撅了噘嘴,有些委屈的说:“可那时候……你去了南疆就不怎么理会我了,虽然每个月都有信件,却总觉得疏远了许多。” 在那时,李修明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良人,但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一路陪伴她长大的齐长玉呢? 一说起这个,她反而是又气恼起来,瞪着齐长玉说: “你还问我呢,若不是你当初什么都瞒着我,我好不容易去一趟南疆,你还让所有人跟你一起瞒着我骗我,让我以为你过得很好,终于恢复了自由,结果李修明的的势力一稳固,在我面前露出破绽,我才察觉你可能会有危险,若我早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助你的!” 只可惜,等她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李修明废弃,根本不能为他做什么…… “若那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回南疆,你会跟我去么?” 听着她毫不犹豫的答案,和那一声声的埋怨,齐长玉只觉得心头一阵暖过一阵,刚刚还快要凉透的心忽然就充满了勇气。 他不愿再去琢磨前世是怎么回事了,或许当真是天意弄人,让他当时顾虑重重,怕拖累她所以对她百般克制,直到走都没有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 于是留下了两世的遗憾,也才让他今生不再那么克制,懂得表达自己,明白了她对于自己而言才是最珍贵的。 “可是你当时没有啊……” 秦蓁被问及,声音却低了下来,又埋怨道:“我记得我当时问过你,要不要我去帮你,你拒绝了……” “所以我当时是有机会带你离开的,对么?”齐长玉却笑了起来。 她是很笨,可也很真实,有了这样一个回应,他心中已然明白了她的情谊。 秦蓁撇了撇嘴,却还是点了头。 “本来就是从小习惯了和你在一处的,你走了之后,如果不是李修明经常出现,让我误以为他呵护着我,我恐怕真的适应不过来……” 说着,忽然见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不禁奇怪道:“你怎么这幅表情?我还在跟你生气呢!” “蓁蓁不气,今后我都不丢下你了。” 他轻声说道,随后再一次将她拥入了怀中,细细感受着那小小人儿身上传来的温度。 那是他心中永恒的艳阳,他盼着她余生都能张扬肆意,盼着她头顶再没有一片乌云。 想起她前世的遭遇,他那么无奈,那么心疼,那么气恼,却还舍不得凶她一句。 只是叹息着说出了前世没能说出的承诺。 然而这一声叹息,却让秦蓁的心也跟着颤抖。 她乖顺的将脸埋在他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随后笑着轻声说:“好。” 纵然在这一刻,她还不知自己心里的满足是因为何种情愫,可,却当真比嫁给李修明的时候满足了不知多少倍。 而有了这一声承诺,她也下意识忽略了去思考缘由。 因为只要他在,她的世界便已春风扑面,鲜花满地。 第101章 侯府再出事 武安侯府。 萧舒月好不容易听完了皇后明里暗里的训诫,最后在皇后好心“送”给她的八名嬷嬷的“陪伴”下回到了武安侯府,又让得了消息的萧老夫人一顿训斥。 老夫人自然是怕自家孙女招惹了祸事,又见她身后跟着几名嬷嬷,明白是皇后特意安插来盯着萧舒月的人,话说得自然是格外严厉,更是直接罚她去祠堂跪着,没有两个时辰不能起身。 嬷嬷们看在眼里,却无人阻止。 能为皇后办事,还在宫里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个个都是人精,知道皇后娘娘不好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亲自惩戒萧舒月,既然萧老夫人愿意表态代劳,她们当然不可能多事。 萧舒月满腹的委屈,却也明白自己这次是被人利用陷害了,要不是齐长玉到宫里求情,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于是只能乖乖等着老夫人训诫,之后再乖乖去了祠堂。 老夫人则先让管家给嬷嬷们安排了住处,左右祠堂重地她们不能进,而且此后还要在侯府住上好几个月,嬷嬷们便也都没有拒绝,只打算等行李收拾好后分批的去祠堂外面候着,也算尽到了职责。 谁知几人刚在住处歇上没一会儿,领头的张嬷嬷还没来得及安排接下来都由谁先去呢,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吵闹。 “这……好像是谁落水了?”刘嬷嬷担心略小一些,心也善,分辨了一下动静后小声疑了一句。 然而张嬷嬷却是个厉害角色,当即冷笑一声,“原以为武安侯府也算上得了台面的大户,想不到这府里的事情这么多……不过有人落水也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几个,一会儿先去祠堂盯着点郡主,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于是其他几名想去看看热闹的嬷嬷也脸色一肃。 这张嬷嬷本是皇后母家的家仆,跟着皇后一起陪嫁入了宫,自然是一干嬷嬷地位最高的一个。 恰好,刘嬷嬷被分在了头一批,说完话没多久便与其他三人一道,由武安侯府的丫鬟领着,往东院祠堂去了。 “怎么听动静,似乎刚刚落水的人恰好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走了一段路后,有嬷嬷留意到问题。 “不、不会是郡主出事了吧?”刘嬷嬷吓了一跳。 身边侯府的丫鬟一听立刻摇头笑道:“嬷嬷们放心,郡主水性好,若真是郡主不会出什么事的,应当是哪个下人没留神跌湖里了。” 于是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临近湖边,却瞧见萧舒月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隐约瞧着竟像是哭了鼻子,紧张得不行! 四位嬷嬷对视一眼,赶紧加快了脚步打算过去看着。 皇后娘娘可是把郡主交到她们手上了的,这大婚前但凡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一个也脱不了罪,都得跟着一起倒霉! 结果还没靠近就听萧舒月一声声的哭喊着什么“杏儿”。 “不会是银杏出事了吧?” 与嬷嬷们一道的丫鬟嘀咕一句,见嬷嬷们看向自己,忙解释道:“银杏是郡主的贴身婢女,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快些去瞧瞧。”有嬷嬷招呼了一声,接着拔腿就往湖边小跑了过去。 “府医呢!府医在哪儿?还不快去叫人?” 湖边,萧舒月抱着银杏晃了半晌,怀里的人愣是没有反应,不禁急上了心头,冲着身边一干前来打捞银杏的家丁护院一通大喊。 刚刚银杏本来和她一路去的祠堂,但银杏纵然是她的贴身丫鬟也入不得祠堂大门,只能在外面候着,结果没过多久,忽然就有人在祠堂外喊银杏落水了,她吓得慌了神,一路跑着就到了湖边。 “郡主莫急,已经派人去传了。” 得知消息匆匆赶过来的周管家立刻应声,见萧舒月哭得眼眶都红了,心底也是又惊又疼。 萧舒月可是威远候萧劲风的独女,自幼又没了亲娘,父亲还常年出征,这些年一直养在老夫人膝下,加上她性情又好,对下人也一向宽和,算是整个武安侯府的宝贝疙瘩。 可如今这成日活泼开朗的人却抱着落了水的婢女哭得不成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揪心得很。 “哎哟,郡主呀,您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份,着了凉了可怎么好?快些起来!” 嬷嬷们赶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几人就上前去要把萧舒月掺起来。 萧舒月这会儿哪儿顾得上什么分寸,立刻紧紧的抱着银杏,怒瞪着嬷嬷们,“她从小陪我长大,她出事了我担心不应该吗?” “可主子得有主子的样子呀!”有嬷嬷劝。 “她可还没入宫呢!即便入了宫,那也是你们正儿八经的主子,怎么,她想做什么也轮得到你们来管?” 忽然,一道带着凉意的女声自人群外响起,气势狂妄十足。 不等嬷嬷们反应过来,萧舒月便望着那人怔怔的喊了声:“姐姐?” “不想她死就快把她放下,你这样抱着,她肚子里呛的水怎么能吐的出来?” 秦蓁看着萧舒月那失魂落魄方寸大乱的模样,忍不住抿抿唇嗔了她一眼。 随后也不管周围嬷嬷们的目光,背着一只手就往萧舒月跟前去。 萧舒月一向是信赖秦蓁的,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松手,又怕银杏被自己摔了,很是手忙脚乱才将人给放平躺在岸边。 “你呀……”秦蓁叹了口气。 恰好止住步子,蹲下身来用力揉着银杏的前胸,一边招呼道:“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 众人一时不明白她说的是谁,直到她转头看了嬷嬷们一眼才反应过来。 “你让我们救一个丫鬟?”有嬷嬷觉得这是秦蓁故意扫她们的面子。 “此处就你们几个是妇人,力气还大,你们不帮忙谁帮忙?难道要郡主亲自动手?”秦蓁冷声说道,一边低头用不知什么时候扯下来的竹枝凑到银杏耳边,对嘴狠狠吹了口气。 吹完,见四个嬷嬷里只有一人稍稍动了动,却还看着其他人的脸色,当即冷笑道: “怎么?你们在皇后娘娘宫里就是这样侍候主子的?那我下次可要去太后跟前问上一问,看看宫里有没有这个规矩!” 第102章 萧舒月不适合宫斗 秦蓁是齐长玉的心头宝,齐长玉是太后老祖宗的心头宝,当初太后因为错信了他人让秦蓁受了委屈,还交出信印来让她自行处置,可见她在太后面前也是得了青眼,说得上话的。 而且,听闻那日她还当众质问太后,连太后的颜面都敢不给…… 一听秦蓁提起太后,嬷嬷们顿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可又免不了觉得秦蓁不过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能不能嫁入镇南侯府也不一定,多少仍是有些迟疑。 而最为胆小的刘嬷嬷见其他三人都还没动,也只得忍着不敢往前,免得日后又要受这些人的戏弄。 “姑娘,我来帮忙,您说怎么做?” 与嬷嬷们一同往此处来的侯府丫鬟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去蹲在秦蓁身边问。 “你去那边吹,一边吹一边拉伸她胳膊。”秦蓁递给她另一只早准备好的竹枝,也懒得再去理会那些嬷嬷。 萧舒月见了,也赶紧帮忙揉着银杏的前胸。 然而几人越是如此,一旁的嬷嬷们便越是心慌起来。 要是秦蓁继续勒令她们帮忙,那她们也能顺着台阶就下了,可这……怎么突然就当她们几个不存在似的? 这秦蓁不会当真跑去太后那儿告状吧? 虽说她和世子的婚约还没定下,可皇上和太后可都是默许了的,而且,与齐长玉的心肝相比,她们这些老婆子在太后那哪儿来的脸面呀…… 想到这里,心思活络一些的嬷嬷忍不住试探着走了过去,对了满脸的笑,“郡主,要不,还是我们来帮忙吧?你可是千金之躯,哪里能做这种事儿。” “对对对,我们来,我们来就好,秦姑娘,你也歇着?”有人立刻接了茬,不忘讨好秦蓁一句。 秦蓁凉飕飕的眼神往几人身上一扫,不咸不淡道:“不用了,我突然发现我们三个人也能行,就是救得慢了点,要是人没了,你们就等着大半夜的做噩梦吧,反正见死不救的人不是我。” 一干嬷嬷一愣。 按说这等无稽之谈她们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是不会觉得后怕,可是……怎么秦蓁说出来就那么渗人呢? “还愣着干嘛,赶紧请教秦姑娘怎么救人呀!”精明的嬷嬷喊了一句。 秦蓁也没打算当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们计较,刚刚那么说只不过是希望她们一会儿多用点力气,老老实实的救人别光做做样子罢了。 看着四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按照《金匮要略》上所写的急救法子安排起来。 几人又是压着银杏的两肩,又是屈伸银杏的手脚,还有专门给银杏揉前胸的,加上秦蓁和另一名丫鬟往银杏耳朵里吹着气,忙活一通后,原本看着似乎断了气的人竟然真的呛了一口水出来。 虽然依旧昏迷着,萧舒月心头的大石却是落了下来。 “姐姐怎么会用这样奇怪的办法救人?” 等银杏情况稳定下来,由府医看过,被送入萧舒月住处的耳房后,萧舒月才终于得了空,与秦蓁一道回了自己闺阁,问起此事。 秦蓁笑了笑,“刘先生那儿的医书可不少,我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实际上,这法子是她前世跟仓寒学的,虽然原本是用来治自缢之人的,可溺水和自缢都是不进气所致,若从双耳灌气入体,再加上胸前的揉按,自然能将水给逼出来。 然而这法子也是巫衣族医宗的秘法,从不外传,若非前世她确实与仓寒投缘,又与仓寒一道遇见了溺水的人,她也是没有机会得知的。 萧舒月并不知晓内情,听罢点点头直叹秦蓁和刘川都好厉害,“以后我也要像姐姐学习……今天若不是姐姐来了,恐怕等府医到湖边银杏已经没了救……而我,堂堂郡主,竟然被几个嬷嬷压着……” “那是因为你一向心善,侯府的人又都护着你,你从小也没有机会经历什么争斗……而那些嬷嬷,能在宫里活下来,还到了皇后身边当差,必然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唯独那瞧着比较瘦弱,身上配了紫色香囊的嬷嬷,或许还存有本心。” 秦蓁想起了那想要帮忙,却碍于身边人都没有动,只能自己也止住步子的刘嬷嬷来,却因为不知其名讳,无法直接说出是谁。 但萧舒月出宫前却是与这些嬷嬷会了面,大致知道都怎么称呼,想了想便也点头道:“姐姐说的应该是刘嬷嬷,刘嬷嬷是个心善的人,只是似乎在其他人跟前总显得有些弱势。” “这就对了。”秦蓁却又扬了扬嘴角。 见萧舒月不解,随即解释道:“我之所以现在过来,就是听说皇后送了嬷嬷陪你一道回来,想着你心思单纯,便过来提醒你几句,也顺便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 “可……她们毕竟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萧舒月有些为难。 她一边高兴秦蓁为自己出头,看那些嬷嬷吃瘪心里也得意,可又担心嬷嬷们把这些事情告诉给皇后,皇后本就因为五皇子的事情对她不喜,若因此而迁怒了秦蓁,影响了秦蓁和世子的婚事就更不妥了。 至于她,好歹是皇上和太后亲自选定的太子妃,更有武安侯府为依仗,即便皇后不满,也终究拿她没有办法,不然便是要让那万万将士都寒了心。 “你以为皇后在宫里没怎么罚你,她便能眼的下这口气?你可知,皇后与德妃早已生了嫌隙?”秦蓁语气沉了几分,张口问。 “皇后和德妃?今日我见着,不仍是一副和和睦睦的样子么?” 萧舒月疑惑着,想起今日德妃在皇后跟前那副恭顺的样子,是在看不出来她们竟然有嫌隙。 对于她的反应秦蓁倒是不奇怪,否则,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了。 于是脸色染上几分无奈,却也更肃然几分,低声道:“五皇子偏又比太子活泼,很是惹皇上还太后喜欢,更有能文善武之才,德妃母家还是从军的,在朝中本就颇有威望。” 虽然许多宫廷秘辛她不方便告诉给萧舒月,但料想以萧舒月的聪慧,她说这几句也就够了。 “你是说……皇后娘娘忌惮五皇子……” 萧舒月想了一会儿,果然险些惊呼出声,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后半截话。 皇后这是怕五皇子有心夺位? 第103章 背后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自古以来,这件事情上有变动的朝代可是不少,武安侯府在朝野上下是什么地位,在百姓心中是什么地位,你应该清楚。” 秦蓁没有明言,但萧舒月只是单纯,却并不傻,这番话听罢,已经明白了秦蓁的意思。 “所以其实我和五皇子交好,在皇后娘娘看来并不单单是男女大防的问题……”她恍然明悟,呢喃着开口,忽而又疑惑道:“那既然她已经有心防备着我,我是不是更应该对嬷嬷们好一点?尽量表现得乖觉听话一些?” “可你本不是乖巧听话的性子啊。” 秦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看萧舒月眼中又浮现出迷惑的神色,便解释道: “皇后她虽然会碍于自己的身份,以及武安侯府在晋国上下的地位而不敢轻易苛责你,但她也不会轻易就将这疑心放下,如果你忽然顺从起来,她恐怕觉得你更加可疑,没准还会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生了异心,被她发现后心虚才如此,而且,若从此你便为了自保,任由那些嬷嬷管教,来日你嫁入东宫,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为什么?”萧舒月似懂非懂,她着实是没想过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的?” 秦蓁抿了抿唇,想到前世在东宫时经历的事情便觉得心头一冷。 她前世空有魄力,身后却没有依仗,加上那被柳氏恶意捧杀的名声,从还没入宫起,宫里宫外的人就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而她呢,就是如萧舒月这样想的,在大婚前开始变得乖巧,以为自己如了那些人的意愿,变成一个知书达理有才华又大气的太子妃,便不会有人再说她配不上李修明。 可却忽略了人性的恶与自私。 那些人就认定你不配,不论你做什么,都不配,否则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所以在世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从一个没教养的悍妇,变成了一个效颦的东施…… 反而比她强悍的时候更好欺辱,但若她一直强悍,却又更会引起众怒,无法自保。 所以不论她怎么做,只要李修明不作为,她便不会有好的结局。 可是萧舒月不同,武安侯府就是萧舒月最坚强的依仗,就算她没那么乖顺,也不会有人敢说她不好,只要不犯大错,即便皇后也不敢当真给她脸色苛待她。 何况,太子虽然对萧舒月还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将她当做妹妹一般,但人品却是极好的,又是个温柔细致的人,想来也不会让萧舒月受委屈,被人戳脊梁骨。 秦蓁为了萧舒月仔细想了许多,而萧舒月听完秦蓁的话后,似乎也明白了些许,点点头道:“所以我只学规矩学宫里的礼仪,不再做出格的事情就好,不必给嬷嬷们太大的面子,免得反而被人认为是心虚,或者好欺负?” “当然,你未来是太子妃,是皇上嫡亲的儿媳,该有的威严自然不可少了,你既然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把头埋得太低。”秦蓁见她神色清明,心中也就舒缓开来,不过却想起另一事来,沉吟道:“反而是银杏落水的事情……我怕有人会拿这个来做文章。” “银杏性子活泼,绝对不会投湖自尽,而且,这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她和我亲近,断不敢在背后推她害她,何况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呀。” 萧舒月之前也一直疑惑着,怎么也想不通银杏好端端的会突然落水。 秦蓁点点头,“而且,她落水后,你在祠堂都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就算祠堂比府医馆离后湖近一些,也断不至于我们救人都救了半天,府医才姗姗来迟。” “对……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萧舒月皱起了眉头。 虽然侯府很大,但是府医馆与各处都是有捷径可以走的,为的就是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府医能及时赶到,不至于错过了救人的良机。 只是,一时间,两人都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如果是有人要害银杏,那必不会选择这样鲁莽的方式,青天白日下手不说,还未必能把人淹死,万一得救自己就得遭殃。 可若是要害萧舒月……那图的又是什么呢? 思及此,秦蓁双眼顿时一定,看着萧舒月问:“你最近有没有惹上什么人?除了和五皇子的事情被皇后不喜之外。” “……没有啊……我虽然平时跳脱一些,但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惹事,最近身边也没发生什么异常。”萧舒月想了想道。 可如果是这样,即便秦蓁再怎么琢磨,也是想不出缘由来了。 “郡主,银杏姐姐醒了。” 恰在此时,萧舒月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前来通禀。 于是姐妹二人出门去耳房看望银杏,刚一开门,就瞧见八名嬷嬷都立在院子里,正眼巴巴的盯着房门方向,想来是都想知道秦蓁和萧舒月在说什么。 却因为林岚抱着长剑立在门口,愣是无一人敢靠近。 “姑娘。”见到秦蓁出来,林岚一直冷着的小脸这才温和了几分,松开胳膊单手提着剑。 秦蓁睨了那些嬷嬷一眼,随后满意的对林岚点了点头。 对付这种趋炎附势的人,武力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这些人越是想要权势名利,便越是贪生怕死。 一瞬间,秦蓁忽然动了要不要先把林岚留在武安侯府保护萧舒月的心思…… 反正,她身边还有那么多暗卫,自己也有武力傍身,倒是萧舒月,如今被这些嬷嬷盯着,身后还有看不出动机的人要害她。 秦蓁着实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正想着,已经和萧舒月一前一后到了耳房。 府医见萧舒月过来,赶忙跪下请了罪:“郡主,老夫今次来迟了,还望郡主恕罪!” 这话,本该是一到湖边就说的,可那会秦蓁和萧舒月都忙着救人,愣是没给他下跪的机会。 “银杏没事了?”萧舒月先往床榻方向望了望。 府医连连点头,“已经醒了,好在眼下天气不冷,秦姑娘又救治及时,只是呛水太多又受了惊,眼下还有些恍惚,休息两日应该便没有大碍了。” 他虽然来迟,可到了岸边也看着秦蓁在救人。 萧舒月闻言稍稍放心了一些,看府医刚刚请罪的时候一脸诚挚,想来不会是他故意来迟,便没有着急问话,而是先去看了看银杏。 银杏此时确实还迷迷糊糊的,头晕脑胀,见了她来,虚弱的唤了一声:“郡主……” “你先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之后再说。”萧舒月安抚着,顺手掖了掖被角。 第104章 他肯定有事瞒着她 银杏听了却摇了摇头,纵然还没恢复多少力气,却拉着萧舒月的手,轻声道:“郡主,是有人要害您。” “你知道是谁?”萧舒月定了定神后问。 一旁,秦蓁立刻给林岚使了个眼色,林岚会意,随即将府医和那名来帮忙照顾银杏的丫鬟都请了出去,自己则又站在耳房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银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想到刚刚听闻自己是被秦蓁所救,感激的看了秦蓁一眼,随后才忍着心头的惊惧,回忆着说:“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是门房的小厮过来通传,说秦姑娘有东西要给郡主,让奴婢去取……奴婢就去了,结果到了湖边,就被那人捂住口鼻,之后便没了知觉。” “……我去门房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舒月听了之后,稍稍沉吟片刻,便对秦蓁说道。 秦蓁却摇了摇头,“银杏没事,那人只怕早就跑了……” “那我们怎么办?到底是谁要害我呢?”萧舒月虽然着急,可语气却十分沉着,一边问,自己也一边在想。 然而秦蓁却笑了笑,摇摇头道:“他不止要害你,还打算连我一起害了……或许,是要做成我们为了什么事情杀银杏灭口也不一定。” “姐姐猜到是谁了?” 看着秦蓁变得从容,眉宇间却透着冷意的神色,萧舒月忍不住问。 “只有他会对付我……” 秦蓁叹了一声,如果只是暗害萧舒月,那她还真不太容易能想到是谁,可如果是对付她的话,眼下便只有李修明有这个动机。 只是她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李修明就算要陷害她和萧舒月,可在他的计策里,她们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杀银杏灭口呢? 这一点,她一时没想出来。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看她似乎不想说出那人的名字,萧舒月也不多问,只关心着下一步动作。 虽然她和秦蓁接触得并不算多,可就连她的婢女银杏都信任秦蓁,她又怎么可能会怀疑什么。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有没有可能是为了离间我们?” 如果她对萧舒月不够信任,得知是秦蓁让人找银杏的话,岂不是会觉得秦蓁派人杀了银杏? “离间?” 秦蓁看向萧舒月,眼中带着思索之意。 如果离间了她和萧舒月,对李修明有什么好处么? 似乎她从来没有将萧舒月牵扯进自己的计划中,和萧舒月碰面也算不上多…… 微微眯着双眼想了一会儿后,秦蓁勾唇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是,恐怕,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顺带坑我一把。” 这倒是符合李修明那睚眦必报,物尽其用的性子。 既然都安排了,那当然要往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去考虑,所以才会想到让人觉得是她要害银杏。 “你最近……真的没有招惹什么人?”她侧眸,又问向萧舒月。 “确实没有,本来也一直在为了大婚忙碌,最近祖母看我也看得比以前紧了,就那天去找姐姐的时候出了趟门,本意还是为了选一身衣裳。” 萧舒月觉得很是无辜。 “对了,你那天进宫去,将五皇子带走了……”秦蓁想起这一茬来。 当时李修明也恰好在场,而且经过齐长玉的确认,秦蓁知道这神木本就是他布的局,结果萧舒月和她一起半道上杀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心里能过得去才怪! “确有此事,可这样难道就得罪了谁?”萧舒月不解。 却见秦蓁的脸色忽然变了几变,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急切道:“你先让人好好照顾着银杏,别再被钻了空子,我回一趟公主府,看看阿生是不是知道什么,很快就回来!” “……好,那姐姐路上小心。” 知道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又忽然这么急切必定是留意到什么关键所在,萧舒月自然不去阻止。 “还有,万万不能让那些嬷嬷们插手此事,事情发生得如此巧,说不定,那人的后招就是想利用宫里的人来处理。” 临行前,秦蓁又提醒了一句,待萧舒月点头表示谨记后才终于动身离开。 可刚刚一出侯府,秦蓁就一边和林岚走着,一边小声说:“我想派人暗中保护舒月,你手底下有合适的么?” “姑娘,您莫不是忘了您手上的镯子?”林岚笑着回答。 “镯子?” 秦蓁愣了愣,顺着林岚的目光望向自己左手手腕上戴着的墨玉手镯。 …… “戴上这个,我的人你可随意号令。” 齐长玉当初将镯子戴在她手上时说的话浮现在她脑海中。 “可,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呀……”秦蓁说着,撇了撇嘴,随即对林岚提议:“不如就安排你去吧?越快越好,你就……去真言堂安排,这样万一有人跟着你,见你回去真言堂也不会觉得奇怪。” “姑娘的吩咐林岚自然不敢不应,只是姑娘您路上可要记得小心。” 前面不远就是岔路口,从小路去真言堂更近一些。 秦蓁点点头,随后二人分开。 虽然武安侯府上上下下都呵护着萧舒月,可萧舒月身边却未必安全,不然,李修明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人在侯府里对她的贴身丫鬟动了手? 而且从眼下的局面来看,若银杏真的死了,那她和萧舒月要么就会被双双陷害,要么就会被离间。 可她总觉得离间这档子事不像是李修明的真正目的,为防万一,还是安插一些人在萧舒月身边看着点比较好,毕竟那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要是李修明又弄出什么幺蛾子萧舒月未必能发现,而她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至于李修明的真正目的…… 秦蓁站在公主府后院,远远望着在凉亭里摆着棋局的人,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恼意,抿了抿唇暂时克制住脾气才抬脚往前走去。 近来天气渐渐热了,齐长玉也不爱总憋在书房里。 “回来了?” 她刚踏进凉亭,齐长玉便扭头冲着她温柔一笑。 秦蓁心头又是一阵无奈,默了片刻,走过去喝了口茶,才不咸不淡的说:“银杏投湖了。” “我已知晓。”齐长玉说着,放下一颗棋子。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李修明为什么要陷害我和舒月?”秦蓁也不拐弯抹角。 第105章 她怕什么呀! 说完,便趴在棋盘边上,双手抱着下巴盯着齐长玉看,还微微偏着头,嘴角笑意懒散,眼尾上挑的角度刚刚好。 张扬又乖巧。 齐长玉看得心头一荡,不由得搓了搓手中的棋子,无奈道:“若你答应我不冲动行事,我便告诉你。” 他也没想到李修明还有后手,还刚好让秦蓁撞见,眼下,看她这样子自己即便不说她也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与其那样白白消耗她的精力,不如直接告诉她,前提是,她不会直接提着刀上门去找李修明算账…… “我早就不会冲动了。”秦蓁不以为然,有些委屈的瞥了他一眼。 若是前世,她可能还会横冲直撞的,做什么事情不顾后果,也不仔细去打算,可现在她都吃够了亏,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呢? 齐长玉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从鼻间吐出,抿唇含笑摇了摇头。 也罢,既然藏不住,多僵持也没意义。 “今日小五独自去了武安侯府,原因是收到安和派人送去的信,约他在侯府相见,然而这封信最后却不知为何落到了皇后手中,所以皇后才会动怒,找了由头将安和叫到宫里去,只不过碍于太子颜面,她没有明说,只是暗示提点着安和,所以安和对此也并不知情。” 齐长玉语气平缓的说着。 除此之外,其实在他去府衙前,还收到了一份密报,说的便是李修泽私会萧舒月,皇后已经得了消息正派人往武安侯府去。 他知道秦蓁关心那二人,本来打算立刻去武安侯府处理,好在林岚赶了回来,他才想到或许是李修明在故意拖着他,便先去了府衙,一面让人去给李修泽报信。 刚说完,就见秦蓁坐直了身子,一掌拍在石桌上,怒声道:“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所以说,是李修明派人去给五皇子送信的?故意让皇后误会舒月?” 齐长玉点点头,神色依旧温和。 然而秦蓁却气得胸脯鼓鼓的上下起伏不定,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道:“我就说么,为什么忽然要害银杏!这下就全都说得通了!如果银杏一死,皇后必定会认为舒月因为被罚而处死了银杏,还经了我的手来处理此事!到时候,死无对证,舒月暗中与五皇子私通,我有意包庇二人就成了定局……李修明,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萧舒月又没有怎么他! 凭什么他连萧舒月也要一起对付? 秦蓁气得不行,当真想着要去找李修明算账。 齐长玉本想给她添茶水,想了想,又怕她直接气得砸了茶杯再伤了手,便只好作罢,安抚道:“他心思如何狠毒,我们不是早已知晓了么?蓁蓁不气。” “可是,可是萧舒月是无辜的呀!”秦蓁差点跳脚,忍不住站起身来。 “刚刚答应我什么来着?”齐长玉满是宠溺的睨了她一眼。 于是她只得闭上嘴,又气鼓鼓的坐了回去,可那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在他看来,安和可不是无辜的。” 齐长玉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可爱得很,不禁淡淡笑了笑,随后才解释道:“她是未来的太子妃,这个局,她早已入了,如今对于李修明来说不过是提前用一下罢了。你想想,若他得逞,即便是皇家丑闻,这事也一定会让皇上知道,到时候小五在皇上心里会成什么样的人?安和和太子的婚约也一定会取消,皇后一脉若与武安侯府一脉有了嫌隙,那太子也将失去很多支持,德妃更会怨怪皇后揭发此事,德妃一脉自然不会再保持中立,说不定还会对付起太子,他这是一下子除掉了两个对手……而且……” 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话头,默默看着秦蓁。 他想,她已经明白了。 “而且,他还可以顺便除掉我……”秦蓁幽幽开口。 她包庇萧舒月和五皇子,便是对太子的不敬,对皇室的蔑视,到时候即便有齐长玉护着,这镇南侯府的门恐怕也是进不了了。 说不定,李修明还会反而说成是她教唆了萧舒月。 她没有家族护着,皇帝要给皇后和太子一个交代,也要给武安侯府一个交代,还要护住皇家的颜面,而她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如果齐长玉再为了她不顾一切,也定然会在众人心中失德! 真是好谋算!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得逞,你也不能直接上门找他算账,因为你一去,他也可以让你成为做贼心虚之辈。”齐长玉说完,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站起身来冲她伸出了手。 “去哪儿?” 秦蓁垂着眼皮看着他的手,没精打采的问。 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办法。 毕竟银杏落水之后她也趁着救治的机会仔细检查过银杏身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物件。 可见李修明这一次做得十分仔细,之后的准备也一定很周全,即便银杏没死,可事情也终究发生了,皇后派去的嬷嬷可不是吃素的,宫里早晚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而她仓促间……确实未必能够破局。 “武安侯府。” 齐长玉笑着回答,语气温柔得很,落在秦蓁耳中竟让她心头有些发痒。 她下意识抬头,便撞进他那仿佛含着春风的眼眸当中,不禁为之怔然,随即,便听他说: “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计划,那我们便逐一拆解就好,这一次,不如就让我来处理?” “你……” 秦蓁张口接话,可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走吧,再晚若让李修明找到机会开展下一步就糟了。”齐长玉索性弯腰,抓起她的左手,随后牵着她便往前院方向走。 他的心头宝,谁也不能欺负。 他之前一直不作为,不过是看她自己玩得有兴致罢了,可若当真到了她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也不介意直接收网,好好惩戒惩戒那些对她动了歪心思的人。 两人手拉着手刚一出公主府,就见林岚正要往里进。 “姑娘?世子?”林岚疑了一句,随后道:“姑娘,刚刚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她这是刚从真言堂回来。 “好,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武安侯府吧。”秦蓁点点头。 从后院往外走这一路,她心中已经清明起来,而且情绪还不知不觉就好转起来,好似有一股暖流一直萦绕在她心尖,时而飞快的,时而慢慢的滋养着她的心神。 让她整个人都觉得舒爽,竟然连萧舒月的事情的都不着急了。 她起初觉得似乎自己这样轻松不太妥当,可转念一想,有齐长玉在呢,她怕什么呀? 于是便彻底的放下心来,暗自乐呵着,也不知到底在乐呵什么。 第106章 李修明等着他们去 林岚看秦蓁一脸的欣然,不自觉的瞄了一眼她和齐长玉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来,笑着退至一侧,给二人让路。 期间,齐长玉听见秦蓁那满带着愉悦的声音,也微微侧脸看了看她,见她这幅满足的小样子,心里忍不住又柔软了几分。 “还是走路去?”他轻声问。 武安侯府也在京都那片贵族所住的区域,怀安坊里,与公主府相距不远。 秦蓁当即点头,扬起笑脸来,“走吧!溜达溜达挺好的!” 说完,忽然愣了愣,“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明明大|麻烦就在眼前,她自己偷着乐也就罢了,这样明目张胆的,似乎当真没有将萧舒月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 “无碍,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齐长玉的眉眼却越发舒展,见她撇着嘴,似乎有些羞赫,索性拉着她目不斜视的往武安侯府方向走,一边说:“若你哪日累了,想要一直这样轻松的生活,那便站在我身后就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担心丝毫,快乐着就好。” 那声音平缓得很,却又带着一股浓浓的温柔与宠溺味道,听得秦蓁心头更加温软,不禁下意识收了收指尖,将他的大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绵绵软软的温度从她指腹传来,惹得齐长玉心头有些发痒,不知觉间,反而是他那如玉般的脸颊有些发热…… 他竟有些舍不得将这份美好的静谧打破,便一路牵着她默默穿行在怀安坊长街当中。 怀安坊既然是为了贵族所设,那周遭往来的车驾也自是不少,皆来自权贵家族,赫然见着一行人徒步而行,车上出行的人们不禁都有些惊奇。 京都城的权贵里竟然还有人出门不坐马车的?这不是自贬身价吗? 临近了再仔细一瞧,竟然是神使世子和秦家那个不孝女! 没等秦蓁一行到武安侯府门口,这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怀安坊。 宁王府的人本就盯着秦蓁,这会儿更是飞快的将消息递了回去。 李修明正在院中和谋士陈思品茶对弈,得知齐长玉和秦蓁大摇大摆的往武安侯府去,两人顿时都起了心思。 李修明喜欢招揽人手,手下各类能人奇士都有,即便一时没什么大用的,只要有意来投他也不介意养着,不然前世秦蓁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到了他身边谋事。 只不过,他的习惯素来是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像陈思这种,虽然颇有纵横之才,却心思太正,他深知,为了大业,自己可以令陈思深入敌腹潜藏间谍,却未必能驱使陈思去做一些阴损害人的招数,所以利用萧舒月来挑拨李修成和李修泽之间关系,再连秦蓁一并拖下水这个计策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让陈思参与的。 是以,此时陈思还笑叹道:“听闻安和郡主的婢女投了湖,正是秦姑娘所为。” 李修明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虽然陈思不知情,但他也想看看这位谋士对那二人的动作会有什么想法,便问:“那依先生所见,世子与秦蓁这样堂而皇之的再去武安侯府,是打了什么主意?” 陈思落下一子,闻言捋了捋下巴上那一小撮胡须,摇头笑叹:“只怕,是世子要去当说客吧,有他出面,就算此事真的是秦姑娘所为,应当也能平息下来。” “若真是如此……世子的英明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李修明也面露感慨,心中却是十分得意,他要的正是世人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一次他谋划得前所未有的精密,环环相扣,牵扯甚多,他就不相信,齐长玉和秦蓁还能有机会翻身! 他可是一直在等着他们去武安侯府呢,只可惜,他不方便过去凑这个热闹,不然,还真想看看齐长玉他们最后是个什么表情! “唉……谁知道世子怎么就偏偏迷上了秦姑娘呢……虽然秦姑娘此人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但行事总归是太跳脱了些,哪里能担得起镇南侯世子妃这个身份呀,眼下可不止是京都,外面许多地方也都在流传此事,且越是谈论,便被说得越是不堪,好些曾经受过世子恩惠的地方已经激起了民愤,都说不能让秦姑娘毁了世子……” 陈思想起那日在公主府见到秦蓁时的情形,忍不住又是长长的感慨了一番,这话说起来竟像是没了头。 李修明也不介意,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棋局,一边听着他絮叨,只觉得心头快意非常。 秦蓁在外面的名声越差,齐长玉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虽然从前他并不将齐长玉视为仇敌,可眼下却是不同以往了,这段时间,李修泽往公主府跑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上次在雅宴上,李修成也与齐长玉交好,生生把他这个主人家给冷落在一旁,倒像是只有他们三个才是表兄弟一般! 而且,当初王秋雅失踪,秦蓁被太后传入宫中,那两人可是没少为了秦蓁疏通关系,还险些冲撞了太后…… 虽然最后他们也没办成什么实事,但这份好感却是留在了秦蓁心里,齐长玉爱护秦蓁,必然也会对那两人另眼相待,相比之下…… 李修明想到这里,忽然垂下了眼皮,阴狠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 相比之下,那个秦蓁似乎一直在跟他作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再想着去拉拢齐长玉了,干脆在李修泽和李修成没成气候之前,将他们一锅端了,这样一来,他路上的障碍便悉数被扫清,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多时,齐长玉和秦蓁已经到了武安侯府门口,门房通传过后,等了一会儿,便见到萧老夫人由身边的侍候的周妈妈扶着出来相迎。 “老身见过世子。”萧老夫人仪态得体,对着齐长玉微微颔首。 若是秦蓁一人前来,那让人领着去找萧舒月便是,可齐长玉贵为神使,他们自然是要礼遇一些的,不过,萧老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本不该亲自相迎。 只是两年前武安侯出兵北伐时,齐长玉曾给了他一枚锦囊,后来战事胶着,幸好武安侯想起锦囊来打开看了,才利用北方雪灾扭转局势,一举将梁国大军制服,而那一役晋军几乎没有再新添伤兵。 后来武安侯萧劲风回京述职,对老夫人提及此事,曾说若非有那枚锦囊,恐怕葬身雪地的就是他了…… 于是武安侯府上下便一直将齐长玉当做救命恩人。 有了这层缘由,老夫人虽身负诰命,但却亲自出来相迎也算合情合理。 第107章 知道了她的身世 “老夫人何必如此见外。” 齐长玉笑着应了一声,虽然谦和,但却又显得波澜不惊,从容不迫。 他深知武安侯府的人为什么会这样礼待自己,然而,他做这一切却并非为了武安侯。 只不过是,念及前世蓁蓁颇受武安侯的照拂,想为她做一点什么罢了。 而且,即便没有他的锦囊,武安侯这时候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只不过两国的将士都会因为那场雪崩遇险,晋国没有得到什么优势而已。 短暂寒暄过后,齐长玉说明是陪着秦蓁来找萧舒月的。 虽然萧老夫人十分宠爱萧舒月这唯一的孙女,可有些事情她毕竟不知情,一时间要解释那么多也难免耽搁时间,所以他就只说是为了银杏落水的事情而来。 “事发突然,眼下坊间都传说此事与蓁蓁有关,长玉不愿蓁蓁受委屈,还望老夫人体谅。”齐长玉又解释了一句。 萧老夫人听罢,那带着沧桑之感,却又平和淡然的视线终于落在了秦蓁身上。 这是秦蓁今生第一次见萧老夫人,与她初初对视,便觉得一股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许是因为武安侯萧劲风常年征战的缘故,老夫人素来喜爱礼佛,虽身处偌大的侯府,却也只是静居一隅,平时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即便太后寿诞也只是让萧舒月代表侯府出席。 前世时,秦蓁是在萧劲风回京后跟着一起到侯府玩,巧合下撞见过萧老夫人。 而今生虽然因为与萧舒月较早结识,早已来过侯府一两次,却是一直没见过的。 不过,萧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却是不冷不淡,不似寻常那么宽和,也并不显得冷漠,倒像是将她当做了无关紧要的存在一般。 前世是如此,今生也不见变化。 “……老夫人。” 秦蓁被萧老夫人这么看着,心中竟隐隐生出一股紧张之感来。 这萧老夫人与秦家的那位老太太可不一样,很是治家严明,侯府多年来也鲜少出现什么腌臜事情,这次银杏投湖便算了不得的意外了。 或许是因为前世对萧老夫人留下的印象,秦蓁总觉得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早已将世间诸事看透,自己在她面前更犹如一张白纸。 前世时她还不太明白萧老夫人为何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可是如今却恍然觉得,或许萧老夫人对她的身世是知情的也不一定。 所以不厌恶她,却也不能关怀她,只是任由她在武安侯府进出自如。 她今日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无人管束她在府中的行径,这绝非是萧老夫人看在齐长玉的面子上才有所授意…… “秦姑娘。” 不多时,萧老夫人稍稍弯了弯嘴角,算是给秦蓁打了招呼,随后便对齐长玉道:“既然事关秦姑娘的名誉,那便请世子全权做主吧,周管家他们会全力配合世子的。” “多谢老夫人。” 齐长玉微微颔首,并没多在意萧老夫人对秦蓁的态度。 在他看来,一些出身世家大族的老夫人身上带着点气势也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刻意欺负秦蓁就好,何况,他们来的目的便是希望萧老夫人能行个方便,不要插手银杏的事情,既然她痛快放了行,自然也就不必在此多耗费口舌,免得耽误了时机。 然而却不知,秦蓁历经一世后再见到萧老夫人,心情其实十分复杂。 前世,她直到临死前才得知自己本是萧家后人,是萧舒月的亲姐姐,也是萧老夫人的长孙女,她本应该唤老夫人一声祖母的…… 只是她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萧劲风的名声。 而今生,她也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和武安侯的关系告诉给齐长玉。 “怎么了?” 入了侯府,齐长玉等人辞别萧老夫人,随着周管家一道往萧舒月院中走,路上,他明显察觉秦蓁的情绪低落下来,来时那份雀跃早已不见了踪迹。 秦蓁此刻正琢磨着自己身世的问题,蓦地听见他一问,反而呆了呆,“怎么了?” 齐长玉被她反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后才宽慰说:“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当中。” 秦蓁懵懵懂懂的点头,眼见着就快到地方,便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抽回来,先以银杏的事情为重。 至于她的身世……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和萧劲风谈的,不为了正名,只为了能在无人之处喊他一声“爹爹”。 “姐姐,世子。” 走到院门口,萧舒月已然得了消息出来相迎。 “银杏怎么样?”齐长玉先开口问。 萧舒月知道,他们二人此时过来一定是事情有解法了,当即应道:“已经恢复许多了,幸而姐姐救治及时,醒来后只是有些惊惧疲乏而已。” 齐长玉点点头,不动声色道:“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于是萧舒月赶紧领路,与二人一同回到耳房。 秦蓁走后,她便一直陪着银杏,只是这丫头受了惊,也不怎么跟她说话,她又不放心在这节骨眼上离开,便只得取了一本书在边上看。 “可能如常回话了?” 见到银杏,齐长玉直接开口问,双目平和而深幽。 银杏原本迷迷糊糊躺着,猛地听见一道男声还惊了惊,看着齐长玉愣了一会儿后才轻声说:“奴婢可以的。” “平日也不见你在人前这么拘谨,看来是真的吓坏了。”萧舒月笑着嗔了一句。 虽然在世人眼中齐长玉是高不可攀的神使,但因着她与秦蓁交好,也没少见齐长玉,银杏跟在她身边自然也是和公主府的人熟络的,只是今日的反应却有些异常。 齐长玉却当没看见似的,接着又道:“你不必害怕,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好。” “是。”银杏应声。 “皇后手中有一封安和郡主写给五皇子的书信,据五皇子说,那书信是你今日一早替郡主送去的,你可承认?”齐长玉问。 可话音一落,没等银杏开口,萧舒月却先急了,疑道:“怎么可能?我没有写啊!皇后娘娘也没跟我说过有信的事情呀。” 秦蓁听着也有些奇怪,不是说,这事情本来就是李修明栽赃陷害给萧舒月的么? 银杏是从小和萧舒月一起长大的,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去送信? 正要说什么,忽然察觉什么,眼神微微一变,隐忍了下来。 果然,紧跟着银杏便有些惊恐的摇着头,“不,奴婢不曾,郡主也不曾交代过奴婢这样的事情!” “那本宫手里为何会有这封书信?” 银杏话音未落,皇后的声音便赫然从门口响起! 第108章 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秦蓁心头一紧,方才她察觉有人匆匆行至院中,却没想到竟然是皇后! 萧舒月也惊了惊,转头看见皇后穿着一身虽然华贵,但却看不出身份的常服,正抬脚踏入耳房。 在她身后,还跟着张嬷嬷等人。 不过见到张嬷嬷后萧舒月倒是反应了过来,猜想多半是嬷嬷们将银杏投湖的事情告诉了皇后,皇后果然如秦蓁所言,认为她心虚想要杀人灭口,所以便匆匆赶了过来。 “皇后娘娘。” 秦蓁与齐长玉先对着皇后行礼问安,萧舒月紧跟其后。 一干侯府的丫鬟也纷纷跪地。 床上,银杏挣扎着也起身下床,皇后冷冷扫了她一眼,并未阻止。 “世子,你是神使,怎能随意进入侯府后院。” 皇后看着齐长玉,神色里的凌厉之色淡了许多,但那股子探究和故作声势的味道却是藏不住。 被齐长玉和秦蓁看得真真切切。 秦蓁跪在地上,满腹无奈。 早知道她就不慢慢悠悠溜达过来了,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皇后竟然就已经赶到……这次她恐怕真的要拖累了齐长玉。 谁知齐长玉却忽然弯腰扶了她一把,随后才牵着她对皇后说: “事关蓁蓁清白,既然皇后娘娘都已经得了消息,那长玉自然应该尽早处理好才是。” 见齐长玉不经自己同意就将秦蓁扶了起来,皇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快,可却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这个神使,便只当没有看见,沉声道: “本宫赶过来也是为了查明真相,若有人真的做出藐视皇家的事情,本宫定然饶他不得,也自会跟皇上禀明缘由。” “娘娘能有此意,长玉便放心了。” 她本来是想威慑齐长玉一番,毕竟秦蓁可是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想不到,齐长玉竟然悠哉哉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后不禁皱起眉头,有些狐疑的看了齐长玉两眼。 若非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也从未凭着自己神使的身份欺压过任何人,任性做过任何事,恐怕,她真的要认为他是为了秦蓁在胡搅蛮缠! 不等她琢磨清楚齐长玉在搞什么花样,就听他又说: “既然娘娘来了,那便请娘娘处置此事吧。” 此言一出,萧舒月和秦蓁又是双双一愣。 皇后这明显是带着怒气来的,不然刚刚听见银杏的话后也不会当众就质问,丝毫不顾及萧舒月的颜面与自己的仪态。 若真让她来处理,这事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可两人同时又都十分信任齐长玉,即便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是诧异过后便平静下来,不曾多言。 皇后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许,原以为齐长玉是要插手干涉她呢! 虽然萧舒月还没与太子大婚,可却是众人皆知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自然关乎皇家脸面,也关乎太子的脸面! 她的儿子,怎能受这样的侮辱! 早上她收到密报,看见那封书信后就很是生气,立刻将萧舒月召入宫中,可奈何只是一封书信,萧舒月若不认,她也不能真的怎么样,便是看在武安侯府的份上,也不能为了这一封书信就直接对萧舒月进行审问。 在宫中生活多年,她早已明白想要给人定罪必须要有更有力的证据才好。 加上当时萧舒月表现得十分乖巧,也坦诚愿意在家中禁足,不到大婚之日不再离开侯府,这才让她信了几分。 没想到,转头竟然就传出了萧舒月和秦蓁联手,要杀了婢女灭口的消息! 这不是心虚还是什么? 想到此,她也顾不得再管齐长玉怎么想的了,当即将袖袋里的书信递给了身边的张嬷嬷,沉声问萧舒月道:“你说你没有写过信,本宫也不会轻易就冤枉你,你且看看,这可是你的字迹?” 那字迹当然不会出错,萧舒月虽然性情活泼,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太后寿诞时还送了与秦老夫人一起亲手抄写的经书给太后。 她早上就已经令人去太后那儿请了一册过来对比了字迹! 说话间,张嬷嬷已经将那薄薄的一张纸递到了萧舒月眼前,纸张只有巴掌大小,说是书信,倒不如一张信笺更合适。 信上只写了短短三行字,萧舒月一看便愣了神,随后涨红了一张脸…… 那字迹确实是她的,可是,可是她怎么可能跟李修泽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什么情情爱爱思思念念的? “娘娘,这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女怎么可能写得出这种淫词艳语!”她忍不住扬声辩解。 “可这字迹,还有这纸张,应该都是你的才对吧?” 皇后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即坐在嬷嬷们搬到她身后的椅子上,一国之母的气势顷刻间尽数彰显出来。 她此刻自然是气势十足的。 原本她心中还有一丝不确定,可看见萧舒月这样子,只觉得是恼羞成怒罢了。 一旁,秦蓁见萧舒月那么着急的辩解,可又不能继续说个所以然出来,不禁叹了口气,正想开口帮着理论,身边齐长玉却握了握她手。 于是她只得按捺下来,眼睁睁看着萧舒月被皇后问得无话可说,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信笺。 这纸,京都城用的人并不多,很好辨识,即便没有这张纸,这字迹也确确实实与她的一模一样! 就连她都分不出真假来,又如何能说服皇后? “娘娘,郡主确实不曾让奴婢送过信!” 这时候,默默跪在一旁的银杏开了口,胆子竟忽然大了不少,急切的望着皇后。 萧舒月听罢,不禁感激的看了看银杏,可是,却很快明白并没有用。 就算银杏一再否认,投湖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又有人刻意去造谣,皇后要认为是她威胁银杏也无可厚非。 哪怕没有投湖的事情,可银杏是她的贴身婢女啊,这种事情,但凡是个忠心的也绝对不会承认才对! 果然皇后听罢非但没有相信萧舒月,反而脸色缓和了些看向银杏,掷地有声的说:“你不必害怕,本宫既然来了,就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也不必有任何担心和顾虑,只要你肯将这件事情如实说来,本宫自会保你安然无恙。” 随着皇后话音落下,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银杏身上。 第109章 遭遇背叛 萧舒月也愣愣的看着银杏,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唯独齐长玉和秦蓁两人一脸平静,不为所动,秦蓁自然是相信银杏,更知道这一切本就是李修明的局,所以对银杏的答案一点兴趣都没有。 齐长玉则低头理了理腰带上坠着的墨玉玉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谁知一阵沉默后,银杏却闪烁着双眸,看向了身边的萧舒月,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歉意。 萧舒月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刚刚升上来,就听银杏说:“对不起,郡主……” “什……么?”萧舒月脑子嗡嗡的有些转不过来。 “奴婢对郡主一直忠心耿耿,在今日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您的秘密告诉给他人,就连秦姑娘奴婢都没说……可是,想不到您竟然会和秦姑娘串通好,让秦姑娘派人将奴婢骗到湖边,推奴婢下水……奴婢,实在是心寒啊郡主!” 银杏还有几分虚弱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当真是一心为主却被主子背弃的凄惨模样! “银杏,你说什么呢?”秦蓁也懵了,全然忘了眼下是什么局面,张口问。 而萧舒月,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银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婢女竟然会背叛自己? “奴婢今日幸得皇后娘娘庇护,既然有娘娘的承诺,奴婢便没有什么好怕的。”银杏看向秦蓁,身板渐渐挺直了起来,很是坦荡磊落,又道:“所以秦姑娘也不必再威胁恐怕奴婢!” “我?我威胁你?那我干脆让你死在湖边好了,我救你干嘛啊?” 秦蓁简直是快要气笑了。 刚刚乍然间听见银杏那么说,不免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自然已经看出银杏是选择了背叛。 “秦姑娘不必着急,本宫不会只听信她片面之词,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皇后也开了口,语气沉沉的,气势十足,虽然言辞间似乎是在宽慰秦蓁,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警告,就连脸色都冷了些许,足见她对秦蓁此举并不满意。 若非看在齐长玉的面子上,她才不会喊秦蓁一声“姑娘”呢! 秦蓁又何尝不出来皇后的意思,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她,要是事情真和她有关,那她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别在这儿捣乱么? “娘娘,蓁蓁只是关心郡主心切,并无他意。”齐长玉拉着秦蓁的手解释了一句。 若非他动作快,秦蓁当即便又要开口与皇后理论。 可是他这么说,皇后虽然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秦蓁心头却生出了一丝狐疑。 这怎么,似乎有一种要将她给摘出来,却不太管萧舒月如何的意思? 没等秦蓁想明白,皇后便又开口对银杏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若有一句作假,本宫定不饶你。” 银杏的肩膀顿时肉眼可见的缩了缩,但紧跟着便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后,言辞凄切道:“娘娘,奴婢所言确实句句属实!其实,郡主早在学宫中便与五皇子交好了,奈何与太子殿下的婚约是老侯爷与先帝定下的,轻易推脱不掉,于是便只能暗中与五皇子往来……” “银杏!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从刚刚开始就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头晕脑胀不知如何是好的萧舒月终于回过神,打断了银杏的话。 那双平日里明艳的眸子此刻满是痛意,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最为亲近的人,陪着自己一同长大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 而且,还说着这样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话。 对太子不忠,便是不将皇室放在眼里,不将天威放在眼里,更不将先帝与自己的祖父放在眼里! 这样的后果,她萧舒月,即便是有武安侯府护着,也担待不起啊…… “奴婢方才已经说过了……” 然而面对萧舒月的质问,银杏反而是一副被人背弃了的伤心模样,仿佛心如死灰一般,淡淡道:“若非郡主先不信任奴婢,怕奴婢说出此事,打算杀了奴婢灭口,奴婢也不会……” “银杏!” 萧舒月怒斥一声,她又惊又怒,气得扬起了手,可看着那张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脸,那手臂愣是僵在了半空,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当真去打她。 “安和。”皇后沉声斥了一句。 萧舒月指尖一颤,默默放下了胳膊,不禁气得笑了,转眼望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女确实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五皇子也一直礼待臣女,我们二人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可奈何有人存心陷害,臣女……还望皇后娘娘明察此事,还臣女和五皇子一个清白。” “小五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自然清楚,若不然,也不会亲自来武安侯府问你。” 皇后面不改色,自然不会在一切尚未坐实之前去说李修泽的不是,“只是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可有法子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臣女……不能。”萧舒月垂眸,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 皇后故作沉吟着,正打算说什么,却听秦蓁忽然插了一句:“娘娘,我有办法!” “哦?”皇后看着她,强行将心头的不快压制了下去。 齐长玉的眉头也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暗暗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啊……果然是在关心的人面前就乱了分寸,前世便是如此,想不到,经历了那么多,原以为她心中已经没了从前那股子执拗与赤诚。 想不到,还是一点都没变。 “照银杏现在的话来讲,今日一早她确实是去给五皇子送了书信,只要确认她是什么时候送的,就能从侯府其他人口中查证,看看那个时间她是不是真的出过府,另外,也可以去皇城城门处查出入名单,五皇子还住在皇子所,若她真去了,一定会留有痕迹!” 秦蓁刚刚其实只是是在没忍住,所以想也不想就打断了皇后的话,被皇后一问,便硬生生的想了这么个笨办法。 但其实她知道,若此事真的是李修明布局,那么出这样纰漏的可能性很小,这一次他可是连萧舒月的笔迹都找人模仿了,可见是下了十足的工夫! 她之所以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哪怕趁着皇后去查证,给气场云争取到一些扭转局面的机会也是好的! 方才她已经后悔死了自己没有问问齐长玉到底怎么打算的,也没有早些过来,否则也不会这样被动。 偏偏齐长玉现在看着又不像是要有作为的样子,倒也不是她不信任齐长玉,而是她担心万一他真的没料到皇后会来,计划被打乱了呢? 却没想到,她刚一说完,皇后就扬唇轻轻笑了笑,“本宫在今早收到密报的时候已经查过了,皇城城门处确实有银杏进出的记录。” 第110章 由着她冒失 “敢问娘娘,是何时?”萧舒月忽然问。 “辰时过半。”皇后答。 若是没有查过,她又怎会匆匆召萧舒月入宫? “辰时……”萧舒月忍住心头的愤懑与失望,强要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片刻后说:“辰时臣女刚上完早课,当时银杏就在一旁伴读,府上的女先生可以为证!” “可是之后呢?本宫说了,是辰时过半。”皇后的声音冷了几分。 对于萧舒月这个儿媳妇,她原本是极为满意的,别的不说,光是武安侯府那一层助益她就喜欢,可是,后来眼看着萧舒月和李修泽交好,她心里便早有了不快,加上李修泽这些年来日渐有了才干,人又伶俐,很是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她便更是有心防备着德妃一脉。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又几乎证据确凿,她自然会对武安侯府来日的立场打个问号。 她可没忘了,德妃的兄长与武安侯可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辰时过半……那时,臣女独自在屋内,并不曾对银杏吩咐过什么……” 萧舒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这么说,你不能证明银杏当时就在你身边,哪儿也没去了?”皇后又问。 萧舒月默默低下了头。 银杏是她院子里的大丫鬟,平日院子里的事情都是银杏在张罗,若是她没有特别的吩咐,银杏也不是一直都候在她身边的…… “依本宫看,此事已经证据确凿,你若无话可说,本宫便只能先将你幽禁,等本宫回宫禀明皇上和太后,再宣布你与太子婚约作废之事,至于秦姑娘……” 见萧舒月不开口,皇后心里便已经认定了此事确实属实,如此安排,也算全了武安侯府与太子的颜面,她打算等回宫说明情况后再想个别的由头让皇上退了婚便是。 反而是说起包庇此事的秦蓁,她有些犯了难。 齐长玉就在一边站着呢,她要说什么才能既显得公平公正,又不被齐长玉报复? “娘娘。” 正在皇后迟疑间,外面跟着从宫里一起过来的凤仪宫掌事宫女雪琴进了门。 原本是因为耳房实在容不下那么多人,又要防止有人突然冲撞所以她才带人在外面守着,此时却恰好成了通传。 “何事?”皇后脸色凝重了几分。 她的心腹,她自然是了解的,若非有重要的事情绝不会在这时候跑过来打断她办事。 雪琴垂首轻声说道:“太后派人过来,说是请娘娘及郡主,还有世子和秦姑娘一起入宫,定要严查此事。” “太后?” 皇后疑了一句,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是太后派人过来。 虽说事关皇嗣名誉,太后出面关怀也是常事,可是,与此事关系更大的分明是她这个皇后才对,太子可是她的亲儿子! 怎么如今太后却要越过她来,不等她回个话就要提人? 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在宫里的这些年早已练就出一身城府来,是以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常。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跟本宫一起走一趟吧。”她浅笑着对齐长玉等人说道,最后站起身来,由雪琴扶着,转身对张嬷嬷等人道:“你们几个,把人看好了,不准出事。” 这指的自然是银杏。 众人立刻纷纷应声,便是秦蓁和萧舒月满腹的愤懑也只得依着她所言。 “不要担心。”等皇后出了耳房,齐长玉这才捏了捏秦蓁的手,轻声宽慰了一句。 秦蓁本来冷冷瞪了银杏一眼,正要去扶一直跪着的萧舒月,听见他这话后转眸看向他,一颗焦急的心在触及那温润的眉目时倏地一松。 方才因为银杏的变故,还有皇后的一再施压,她的心彻底乱了,只怕萧舒月出事,这会儿才终于冷静了几分,想起他既然说过交给他,那么他就一定该有法子才对…… 当即不禁松了口气轻轻笑了笑,点点头后转头去扶萧舒月。 萧舒月倒也并非寻常女子,好歹还是武安侯的独女,脾气自然有几分血性,方才失态也不过是因为银杏忽然倒戈相向罢了。 此时反应过来后就着秦蓁的手蹭的一下便站起身来,之后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拍了拍她的手说:“姐姐,世子说的对,既然我们是被冤枉的,那就一定会有证明清白的方式,不必担心!” “……怎么你反而还宽慰起我来了?我顶多算个包庇,你呢?你还有心思笑。” 秦蓁嗔了一通,可脸色却是越发轻松起来,说话间,瞥见银杏也被两名嬷嬷一左一右半是搀扶半是扣押一般站起了身,忍不住冷声道:“别以为你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逼急了,我……” “秦姑娘。” 一旁,张嬷嬷开口打断了她,“姑娘,这可是皇后的认证,姑娘可别吓坏了,若去了宫里说错什么话,皇后那儿姑娘可是要没法交代。” 哼,还想要挟银杏呢?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当真以为凭着世子的维护就能为所欲为了? 张嬷嬷说完后在心里很是鄙夷了秦蓁 一通。 之前在湖边的事情她自然是听了其他嬷嬷的转述,心中正为了秦蓁不将她们这些当嬷嬷的放在眼里而气恼呢! 秦蓁闻言笑了笑,睨着张嬷嬷道:“交代?要交代也该是嬷嬷你交代吧?人不是你看着的么?” 说完,拉着萧舒月便抬脚出了耳房。 既然这些嬷嬷之后还要在侯府长住,她便不能让她们养成耀武扬威的习惯。 她可不管在宫里这些人是个什么身份,反正在侯府里,她们都不能欺压到萧舒月头上!否则,还不知以后萧舒月入了宫会受到些什么样的怠慢呢! 身后,齐长玉见她这气冲冲的样子,简直比她自己受了委屈还要恼,忍不住摇头浅浅一笑。 虽然她今日所为是有些冒失了,可他喜欢的却正是她的真实。 哪怕没有平日里那份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睿智与城府,哪怕有时候会显得笨一点,但也挺好的,所以他才没有阻止。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谋略,只简简单单的快活着,不开心了便来找他,他一定能护好她。 然而她却是个从小就不肯低头的人,有什么事情更都是自己咬牙撑着,即便在他面前已然算得上她最为柔软的样子,但真的遇到事了却也是轻易不愿意麻烦他的…… 他都知道,所以,这次的事情,就让他好好把握机会吧。 但愿日后她能再多依赖我一些。 抬脚走出耳房,齐长玉负手往前,看着秦蓁的背影在心里说道。 第111章 他俩根本就没见过面 小半个时辰后,数量马车驶入皇城。 车辆一路长驱直入,因着有皇后开道,入了皇城后直接进了皇宫,一直到后宫通道附近才停下。 通道入口处,太后身边的内监福公公见了皇后下车便直接迎了上来。 脸上挂着得体而不恭维的笑意,“皇后娘娘,太后已经在福寿宫摆好了茶,等诸位前去。” 皇后脚步一滞,顿了顿道:“福公公等久了,不过……本宫还打算回宫去换一身衣裳呢,这幅行头去见太后恐怕有些失礼。” “太后说了,您是微服出宫,不得已,不碍事。”福公公淡淡笑道。 那有些佝偻的身子就这么立在皇后跟前,虽然看似恭顺的收敛着眉眼,却愣是没有半分要挪动的意思。 可见,太后是铁了心要插手此事。 “既然如此,那本宫直接去便是。”皇后脸上的笑意也温和得很,瞧着颇为贤淑端庄。 然而袖中的双手却已经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心中忐忑与恼怒交杂。 平日里太后虽然鲜少插手后宫的事情,自打她入宫后,便给了她十足的权力,就连福寿宫的用度也都要她过了目,从不因为自己是皇帝生母而压制她半分。 可是皇后心中清楚,这后宫里最有威望的女人仍然是太后,莫说是后宫,便是前朝,那些老臣子们也不敢轻慢半分,而太后的耳目爪牙更是遍布各处。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而今次,福公公态度如此强硬,即便当着那些小辈的面也不曾给她多留颜面,连换一身衣裳的时间都不给她。 实在是太过分! 何况,太子和萧舒月的婚事本就应该她先来做主,她才是太子的生母! 太后即便要插手,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才对。 如此种种心绪不断在心尖翻涌,叫她如何能不气恼。 偏又深知,若非看重此事,太后也绝不会轻易出手,手段还如此强硬,只怕,事情并非她所见那般简单。 要知道,太后当年可是跟着先帝一起征战过的,还立了不少战功,心里很是清明,既然插手,便必定有可靠的缘由。 于是即便心头憋屈着也没法将这气给撒出来,反而多了几分忐忑不安。 谁知到了福寿宫后,却见殿中不止太后,太子李修成,五皇子李修泽,还有德妃都在。 “臣妾给皇后娘娘问安。” 德妃见皇后一进门,立刻起身行礼,五皇子与太子也纷纷转身相迎。 众人相继见礼过后,太后这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行了,皇后微服出宫一趟奔波了,快坐吧。” 说完,又对齐长玉秦蓁和萧舒月三人道:“你们几个,也坐吧。” 皇后一听,心中的忐忑顿时又浓了几分。 齐长玉也就罢了,秦蓁和萧舒月,不是待审的嫌犯么?怎么居然也能落座? 莫非,此事当真有异? 她强压着满腹的疑问,恭顺的落座在太后右手下首位,坐好后看了一眼对面的李修成,李修成与她目光相对,温润的眼神中露出些许无奈来。 显然并不赞同她之前微服出宫去了武安侯府…… 于是,皇后心里也不气恼了,反而隐隐浮出了点点庆幸。 若事情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将武安侯府得罪了,还坏了太子的婚事,岂不是到头来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既然都来了,哀家也就不兜圈子了。” 太后扫视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将皇后和李修成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声音沉缓的说道:“如今坊间都在传言,安和与小五之间有私情,被皇后发现后,担心事情败露于是与秦丫头一起密谋暗杀婢女灭口,既然皇后已经去武安侯府查过了,那便先说说吧。” 皇后脊背一僵。 她还不清楚德妃的来意,这时太后让她说话,岂不是让她自己挖了坑往里跳? 但眼下,殿内众人都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便只能温和笑着开口道:“回太后,臣妾是去查过了,从婢女的证词,和皇城的出入册来看,今日安和确实派了婢女给小五送信,而且,小五后来也确实去过侯府。” “就这些?”太后微微侧头,看似亲和得很。 “……不过,秦姑娘和安和都声称并无此事,臣妾原本也是想着回宫后跟太后您以及皇上商议过再看如何处置的。” 皇后被太后盯得头皮发麻,却也只得继续开口。 “嗯,你素来处事有度,哀家自然放心,不过,此事小五与哀家说的,确实与外界传言有区别,你且听听小五的说法吧。” 太后点点头,心知皇后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既然事情让她拦下来了,还没出什么差错,她便也不必当着小辈们让皇后太没颜面,让福公公去敲打一番便也够了,皇后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 只不过是事关太子,皇后关心则乱罢了。 见太后这么说,皇后自然不敢不应,何况此刻心中更是正打着鼓,不知此事到底还有什么转折,于是当即笑道:“此事重大,自然应当多多查证才是,臣妾必定仔细听着。”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李修泽。 李修泽那急性子,要不是眼下皇后太后都在,他生母德妃也在,只怕早就憋不住了,盼了半天好不容易得了太后的首肯,当即起身对着皇后一跪,倒豆子似的说: “母后,儿臣确实是去过武安侯府,但是是听银杏说郡主找儿臣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才去的,没有见过什么书信!而且,儿臣刚刚到侯府,还没来得及找人去后院通传,就被侯府老夫人请过去喝了茶,安和她根本就不知道儿臣去过侯府,这事,恐怕是有人蓄意陷害安和和儿臣,还望母后替儿臣伸冤!” 他言辞急切,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此刻更是睁得老大,眼底又是恼火又是委屈,说完,还冲着皇后深深磕了个头。 “启禀皇后娘娘,臣女今日确实未曾在后院见过五皇子,也不曾令人送信!”萧舒月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也双腿一弯跪倒在地。 自从银杏出事,她便一直浑浑噩噩的,想着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背后害她,所以此前在耳房中也没想起此事来,这会儿听李修泽这么一说才终于清明了几分。 虽然,李修泽也说银杏找过她,可是她切切实实不曾派银杏去过,不过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今天根本就没在后院见过李修泽! 只要能证明此事,那么有人蓄意陷害也就成了事实! 第112章 不应该分不清 何况,上午皇后派人去武安侯府传她入宫的时候,她也根本不知到底是为何,直到走到前院去,老夫人叮嘱了她几句她才反应过来。 也好在有老夫人交代的那几句,否则,她独自在宫中面对皇后质问的时候定然无法处理得那么妥当,更想不到主动提出禁足,让皇后勉强信任于她,加上后来齐长玉派人来求情,她才终于得以出宫…… 却不知,今日本是李修泽主动去找的老夫人。 因为他刚刚进侯府就接到齐长玉的人暗中送来的消息,若非如此,恐怕今日上午皇后派人来寻时,他就恰好跟萧舒月待在一处,被抓了个当场。 只是这些事情,齐长玉不让他跟萧舒月说,也不让他跟老夫人说,所以他便一直憋着,后来齐长玉入宫为他们求情,还见了他一面,当时也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只不过他那时候听着不太明白,此时才渐渐发现其中用意。 他的世子表哥,这是在等着人入套呢! 看着皇后那诧异而隐晦的神色,李修泽心中对齐长玉的钦佩又多了不少,不过,他觉得齐长玉什么都不让他提前说这一点不太好,这半天下来,着实是将他给憋得不轻! “可如此一来,那婢女为何要声称自己送了信?” 皇后有些发懵,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李修泽。 她相信,当着太后老祖宗的面,李修泽和萧舒月都没那个胆子敢去撒谎,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整件事情就说不通了啊? “不如叫那婢女前来对质?”李修泽忙应了一声。 方才兀自感慨,险些误了世子表哥安排的好戏! 话音方落,不等皇后应答太后便看了身边嬷嬷一眼,嬷嬷对着太后微微颔首,随即沉嗓音沉缓道:“传。” 于是殿门口的人立刻往院中通传。 不多时,银杏就跟在雪琴身后默默进了正殿。 福寿宫是皇宫内最清净的所在,张嬷嬷那些人即便是皇后的亲信也是如无必要不得入内的,是以此时只有雪琴一人看守着银杏,周围其余人全是福寿宫的宫人。 入殿,银杏低垂着眉眼,没走几步便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饶是此前在耳房中滴水不漏,此刻面对大晋最为尊贵的一行人,心头也难免有些忐忑,恨不能直接躲进地缝里去,免得受到这样的审视。 “银杏,你说你今日去皇子所送了信,可五皇子却说并未收到信件,你只是带了一句话而已,此事你作何解释啊?” 皇后沉声问。 眼下,早已不是耳房中,她为了太子打抱不平的时候了。因着太后的态度,她反而在忐忑中慢慢冷静了下来,重新审视此事。 也恍然觉得若萧舒月真的派人送了信,不至于撒慌说没送,这实在是太好查证了,倒不如像李修泽那样,说成是只派人传了话,没送信来得好。 可萧舒月……也不像那么傻的人,连慌都不会撒…… 说不好,这婢女当真是故意胡说了什么! “娘娘,奴婢确实是送了信的,就是娘娘您之前给郡主看的那一封!”银杏想也不想便回答,眼神中竟然含着几分无辜。 “太后在此,你若敢撒谎乱说半句,本宫定然饶不了你!”皇后的眼神冷了冷。 “照你这么说,你也知道信的内容了?”李修泽却插了一句嘴。 皇后默默看了他一眼,心中本因为他这样出头感到些许不快,但见他神色坦然,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获罪,又见太后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便只得按捺下来,索性也懒得去管那么多了,只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若是最后不能说服她的疑心,即便太后在这儿,即便会得罪武安侯府和镇南侯府,她也是一定要为了自己儿子讨一个公道的! “奴婢、奴婢不敢说……” 银杏与李修泽对视了片刻后,忽而垂下了眉眼,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不说也行,”李修泽却依旧神色轻松,说罢,对着皇后道:“烦请母后,将您得到的那封信交给儿臣。” 皇后眨了眨眼,不解其意,但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之前从萧舒月处取回的信。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证物,她当然不可能假手旁人。 李修泽立刻高举双手,将那张叠了一叠的纸放在掌心收好,而后对皇后抱拳一拜:“儿臣多谢母后信任。” “你要做什么就直接做吧,不必这样拜来拜去的,晃得本宫头疼。” 皇后小声嗔了一句。 嫌弃是真的嫌弃,她一惯不喜欢李修泽那冒冒失失的性子,看看太子,多么老成持重,那才是皇子该有的风范! 可是,当着太后的面她也不好表现得太直接,便只好这样说笑似的念了两句。 “是,儿臣记下了。” 对面,李修泽倒像是压根没察觉出她的心思,刚刚站直了身子,一听她这话便又拜了拜,接着在皇后有些愕然的目光中转身往门口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将掌心中的信笺取出,直到银杏面前方才站定,随后将信纸递过去,问:“你且看看,这可是你送的那封信?” 银杏方才就留意着他的动静,见他跟皇后要信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这会儿蓦地听见这么一句倒是有些傻了眼…… 愣愣的看着已经被递到自己跟前的信,暗自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说:“是,是这封没错……” “你确定?”李修泽咧嘴笑着。 于是银杏眼神微微一变,忽然想起方才李修泽像是故意做了许多动作,把信笺放在了掌心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调换过? 这么一想,她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李修泽也不催她,反而从袖袋中又掏出了一封信来,问:“那你看看这一封是不是?” 如此,殿中除了齐长玉外,其他人也都纷纷明白了李修泽的用意,默默打量着银杏的神情。 看样子……这人似乎根本不识字啊? 那怎么能分得清楚到底是哪封信?刚刚还有胆子敢指认其中一封! 在场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唯独秦蓁和萧舒月心中越发的不解。 银杏怎么会分不出来呢?不应该啊…… 又磨蹭了一会儿后,银杏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第一封,“奴婢确定,就是这封。” 想要故意拿两封信出来误导她么?她才不会上当呢! 第113章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银杏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却见李修泽听罢,笑着抬眸去看立在一旁的雪琴。 “雪琴姑姑,您可看清楚她选的是哪一封了?” 雪琴脸色沉着,点了点头。 “那边由雪琴姑姑娘这封信呈给母后和皇祖母看吧。”李修泽于是将第一封信递给了雪琴,一面瞟了银杏一眼,“免得有人再说我暗中动手脚,我也避避嫌。” 话音一落,银杏心头顿时一跳,还没来得及想该怎么办,就见雪琴已经接过了信,并走往殿中走了几步,跪地扬声道:“太后,娘娘,这婢女根本不识字,她选的,不过是一首诗。” 皇后听罢双眼一瞪,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一旁萧舒月已经疑了一句:“什么?”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都移到了萧舒月的身上。 谁知,萧舒月却转头去看秦蓁,秦蓁虽然早在看李修泽那么问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想到了这个可能,可在雪琴当众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着实诧异了一下,此时与萧舒月对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赶忙对太后道:“太后,小女怀疑这个银杏是假的!” “假的?”太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秦蓁点了点头,萧舒月也立刻冲太后跪下,言辞急切道:“启禀太后,银杏本是臣女的贴身婢女,自幼便随着臣女伴读,不可能不认识字,而今日在侯府时,皇后娘娘曾经将那封信交给过臣女,让臣女看看是否是自己所写,臣女看的时候银杏就在一旁!” “太后,可否将两张信纸放在一起比对?”秦蓁心中一动,等萧舒月说完立刻提议。 “准。”太后立刻扬了扬下巴。 虽然秦蓁性情有些跳脱,也并不十分守规矩,但却是个能拿事的人,早在寿诞上太后便看出来这一点,因此,对于秦蓁处理事情的能力并不怀疑。 何况她和萧舒月这么一说,整件事情便已然明了了许多,如果这个银杏是因为不识字才选错了信,那么为了迷惑她,那两封信的长短格式应该就会相差无几。 果然,秦蓁先后从李修泽与雪琴二人手中接过两封信,摊在一起后,众人只看了一眼便纷纷点头。 “太后,既然银杏是他人假扮的,那么,有人陷害郡主的事情也就成立了。” 秦蓁将两封看上去差不多,但内容却大相径庭的信交给太后身边的嬷嬷留证,随后气定神闲的对太后说道。 太后点点头,转而看向皇后,“既然如此,此事便确实需要再细查了。” “是。”皇后微微敛眉颔首,心中情绪格外复杂。 好在太后将此事拦了下来,不然,她恐怕是查不出这事的真相了,若有了定论之后,秦蓁和萧舒月再来翻供,那才是当真的扫她颜面! 想到此,她不禁站起身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很是恳切的说:“多亏了老祖宗明察,否则臣妾今日便要冤枉了五皇子,也冤枉了安和,臣妾心下实在是难安。” “你也不过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罢了,哀家能理解。”太后面上笑得和蔼得很,随后道:“这事终究还是小辈们的事情,你又是太子生母,若哀家插手太多恐怕不妥,既然你心中不安,哀家便将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置,你回头给哀家一个结果便是。” “臣妾……谢太后能给臣妾将功折罪的机会!”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屈膝行礼。 心中却暗叹,太后当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知道事情不简单就推给了她! 可是,她刚刚才那般感慨了一番,还承认萧舒月与李修泽是被人陷害,若她不应下,或是不严惩那背后作乱之人,那刚刚的话便成了糊弄太后。 所以太后这分明是要她不得不应,不但应下,还得处理得妥妥当当方能交差。 “那你们便去吧,哀家也乏了。” 看她神色带着几分隐忍,太后也不多言,扔了这么一句话便起身离开。 皇后是个好面子的人,她心头清楚得很,这次差点让萧舒月和李修泽名誉受损,就算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皇后也一定会认真去办这件事情。 所以,太后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在临行前看似不经意的瞧了齐长玉一眼。 后者也正看着她,两人实现相撞,齐长玉垂眸颔首温和一笑,端的是坦坦荡荡。 可太后却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宝贝外孙,看来是实打实的将秦蓁放进了心里。 这些年来他那么隐忍,从来不插手任何事情,这一次牵扯到秦蓁,他倒是肯亲自出手了,非但如此,还下了这么大一盘棋,非要让李修泽和德妃将事情闹到她这个老太太跟前来。 可不就是拿定了注意要让背后那人脱一层皮么? 如果事情只是在武安侯府解决,依着皇后的性子,恐怕最后那人也不会怎么样,毕竟皇后忌惮李修泽与德妃已久。 至于李修泽前前后后的表现……她还没老眼昏花到那个地步,就凭李修泽那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太后不信。 秦蓁也不信。 是以,走在去凤仪宫的路上,秦蓁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是你安排的?” 齐长玉察觉动静低头侧脸看着她,冲她温和一笑,“早说过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于是秦蓁立刻就笑了起来。 虽然之前就相信他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可一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免不了也会担心他的计划是不是被打乱。 直到李修泽拿了两封信让银杏确认,她才恍惚间明白这一切恐怕都是齐长玉将计就计不下的局! 李修明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好一口气把他们全给害了,让皇后来和武安侯府,和德妃一脉相争,他自己渔翁得利么? 那齐长玉就故意不阻拦,故意让李修明的计划一步步进行,却又偏偏比原计划差了那么几分。 比如李修泽去了武安侯府,但却没找萧舒月,比如银杏虽然投了湖,但却没有死成,比如那两封看上去相差无几的信…… 虽然个中细节秦蓁一时间还没有猜透,尤其是银杏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的这一点,而齐长玉又是什么时候察觉了李修明的计谋…… 不过,这些都可容后再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将李修明这一条大鱼给引出来! 第114章 希望不大 上次王秋雅的事情,虽然抓住了歌姬,但那歌姬对李修明可谓一往情深,下狱至今一句话也不说,是以李修明到现在也没出什么事。 这一次,皇后的颜面差点没保住,只怕这会儿正恨透了在背后布局的人,也不知,查出来跟他宁王府有关后皇后会怎么做? 皇后着实是憋屈了一路,刚进凤仪宫,便让人将“银杏”押了上来。 雪琴立即上前责问:“说,是谁指使你陷害郡主的?” 这番阵仗,哪里还有方才在太后跟前的温婉呢…… 不过碍于德妃与小辈们都在,皇后好歹没有自己动手,只是让得力的雪琴代劳。 “银杏”走了这一路,也终于从还想狡辩的妄想中清醒了些许,知道自己是彻底露了馅,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只有冲着萧舒月磕头。 “郡主,郡主,我……我不是有心要害您的,我是为了救我妹妹……如果,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妹妹就会被活活淹死!” “你妹妹是谁?”萧舒月被她当众磕头,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默许自己回应后,方才开口问她。 她这会儿对此人倒是没了恨意,既然知道面前的人并非自己的银杏,那么之前一直绕在她心尖的,那种被背叛的滋味也自然荡然无存。 反而是想到真正的银杏眼下不知在何处,心中担忧得很。 “我妹妹就是银杏,我们本是双生姐妹!”那人当即开口。 事已至此,她只能用最后的法子来保全自己了…… 说罢,只见萧舒月立刻皱起了眉头,“银杏是府中家仆所生,怎么她有双生姐妹我却从来不知?” “郡主,若非双生姐妹,我们为何会长得这样像,连您都分不出来?”那人提醒了一句,随后解释说:“至于我为何不再府中家仆名册当中……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啼哭,父母以为我是死婴,怕主子们觉得晦气,就直接将我扔了,幸好我遭养父母救下才捡了一条命。” “那你怎么会假扮银杏来陷害我?指使你的人是谁?银杏现在又在哪里?”萧舒月接连发问。 她也懒得去管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银杏的安危,还有幕后主使! “是有人拿妹妹的性命要挟,如果我不这么做,妹妹就会被淹死,可是我并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裳,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他能带我进侯府,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妹妹她,她是在您去取书的时候被我替换掉的……她现在应该还在耳房床下面的暗层里,当时时间紧急,我们没来得及将人运走。” “娘娘,还请娘娘立刻派人去耳房!看看银杏是否还在!”萧舒月听罢,立刻对着皇后请求。 “不,她在撒谎。” 秦蓁却拉了萧舒月一把,十分笃定。 “撒谎?”萧舒月担心银杏,没想那么多,此刻听秦蓁这么说一时不能理解。 “林岚武艺高强,如果当时房中还有一个人的话,她一定能察觉出来。”秦蓁想了想解释道,她自然不会把自己没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这事给说出来。 “而且,既然是刚刚才得知自己的身世,她又怎么会这么好心,为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妹妹以身涉险?你别忘了,她连字都不认识,可见从小生活的地方并不好,更比不得王府千分之一,她心里难道就不羡慕?”秦蓁接着说。 “秦姑娘,我们本就是孪生姐妹,即便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那也是有感情的!”那人张口辩驳。 “可是你撒谎了,你敢说银杏一定在那里?” 秦蓁扭头看着那张与银杏一模一样的脸,心中虽然也担心银杏的安危,但想到既然齐长玉连信笺都能准备好,那么银杏被替换的事情应该也是知情,所以,相比萧舒月而言更冷静几分。 加上确认事态都在掌控之中,便也不似一开始在耳房那么疑惑,此时厉声质问,顷刻间便气势尽显,不但将那人给震慑住,就连皇后与德妃都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早知这个秦蓁不是那种普通的大家闺秀,轻易吃不得亏,连太后都敢当众挑衅,今日一见,果然有些不同,便是身为郡主的萧舒月,在她身边站着也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唯独她,倒像是一颗星子,闪闪发亮。 假银杏愣愣的望了她一会儿,竟然心虚的垂下了双眼,眸光闪烁,肩膀微微颤抖,将心头的惊慌显露无疑。 好半晌,愣是不敢为自己辩解! “你若是再不说出实情来,等宫里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你真正在意的人恐怕就会死于非命了。” 恰在此时,秦蓁又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语气凉悠悠的。 假银杏骇然,蓦地抬眼重新望着她,可眼中却又浮现出诸多的不解。 “你既然是受人指使,保护的又并非银杏,那么必然是因为他人的性命。”秦蓁淡淡说道,忽而眉眼微微一挑,“你的养父母?还是……你的心上人?” 最后三个字一出口,假银杏的双眼猛地一缩。 秦蓁逼视着她,将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笑道:“说吧,要是说得快点,或许还有救。” “他……” 假银杏终于开了口,然而却仍然迟疑,憋了好一会儿后才摇摇头说:“就是他让我做的这件事……他说,他效忠的那位主子,一定要他将此事办成,若办不成,他便会被主子处死,其实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 从在耳房中,她悄悄与银杏替换了身份之后,一直到现在,她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原本,昨夜答应此事的时候她也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审问! 她已经按照他说的做了,可是谁知道,这个秦姑娘好像早就把一切都看穿了似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情绪就是这样,不爆发便罢,一旦露出了一点点苗头,便仿佛野火燎原一般疯狂的席卷着所有理智,她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只是让我以银杏的身份去一趟皇子所,其实我早上根本就没见到五皇子……也不知道那封书信是怎么回事……而且,而且他跟我说的是此事成了之后,我就能代替银杏住在侯府,过上好日子,而郡主,毕竟是武安侯的独女,就算事发,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或许就直接与五皇子成了婚,也算成人之美……” “好了,事情我们已经清楚了,那你可知,他是在为谁做事?银杏大概会被安排在何处?”秦蓁听她说到此处,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 这个人,还当真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想要借此机会扳倒李修明,怕是希望不大了…… 第115章 他们终于赢了一次 果然,那人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 “他只说银杏会被送走,从此我就是银杏……而他在做什么事情,我并不知道……” “他既然是你的心上人,你怎么会连他在为谁做事都不知道?”萧舒月忍不住问。 “郡主……我,我自幼随着养父母在乡间生活,与他认识的时候,他是受了伤的,我救了他,并对他生了情谊……仅此而已……” 她最后四个字说得像是叹息一般。 是啊,若那个男人心中也有她,又怎么会这样蒙骗她呢?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把我接到了京都城来,说是想与我厮守,把我养在一个院子里……”她说着,嘴角忽然溢出了一抹苦涩,“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就是为了设计郡主你吧,我现在的皮肤可比之前在乡间好多了……若是那时候,您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我不是银杏……” “那你可知道你住的院子在何处?”秦蓁想了想又问。 如果能确认院子是谁的,说不定能找到与李修明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她却仍是摇头,“我从来没出去过,这一次,也是被他直接接走,根本就不认识路。” 李修明啊李修明,当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秦蓁恍然觉得,说不定今日在衙门那一出只是为了拖住她,让她没有办法去管萧舒月和李修泽的事情,否则,那证据为何会那么拙劣? 他明明可以准备得更仔细。 “娘娘。” 这时,齐长玉终于开了口。 “世子有法子?”皇后听着秦蓁几人的对话,也在想着这件事情该怎么继续查下去,总不能到此为止吧? 那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所以听见齐长玉开口她立刻就来了精神,说话的语气都热络了几分。 “依长玉所见,此事也并非查无可查,只是需要费一番工夫。”齐长玉道。 皇后正高兴着,当即便点头说:“无碍,只要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费工夫就费工夫,本宫一定要还安和与五皇子一个清白!” “一则,娘娘今日收到的信纸便是证据之一,京都城中用这样纸张的人并不多,若是近期采购,痕迹自然更加明显,二则,模仿郡主字迹的人是谁,若信不是郡主写的,便必定是由他人伪造,三则,银杏的下落,要将一个与银杏长得差不多的活人带入侯府后院不难,只要避人耳目即可,但银杏当时落水昏迷,行动不便,他们的时间又仓促,并无太大可能当即就将人运出府中,或许此时银杏还在侯府,只是被其他人看守着。” 齐长玉不疾不徐的说着,不曾放过一丝一点,分析的也十分缜密。 “可是方才秦姑娘不是说我们去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耳房里了么?”皇后仔细的想着,终于有了一丝疑惑。 对此,齐长玉却只是报以一笑,姿态依旧淡然的说: “是不在耳房中,但应当还在侯府,而且,依着此人的计划,银杏运不运走关键还是要看我们是否察觉了真相,若已经察觉,那运走银杏的意义就不大,他们反而会选择掩藏痕迹不再管此事,免得人没藏好,反而被我们发现。但是,如果我们并不知道真相,那他们便会设法将银杏运走,好让银杏的孪生姐姐成为唯一的银杏,坐实郡主与五皇子之事,所以,在事情有定论之前,他们反而不会着急去处理银杏。”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守株待兔?假装郡主和五皇子已经获罪,然后暗中派人盯着武安侯府,只要侯府那边出了动静,我们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幕后之人?”秦蓁立刻反应过来。 齐长玉回首看着她,含笑点了点头,“蓁蓁所言极是。” 他就知道,她这小脑袋一向聪明。 “娘娘,还望您允准。”秦蓁立刻又对皇后道。 然而皇后见他们二人一拍即合,却忍不住看了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一眼。 怎么堂堂太子,竟然连一个女流之辈都不如,听完齐长玉说的话后没什么反应? 却不知,太子李修成从来不是一个好争斗的人,而且,此时正为了秦蓁的敏锐反应而叹服,听了皇后的话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笑叹道:“儿臣也以为世子表弟与秦姑娘所言甚是,还望母后允准。” 如此反应,皇后自然不是十分满意,但也只好点了点头,“雪琴,传消息去吧。” …… 一刻钟后,皇后娘娘留安和郡主与秦蓁在宫中喝茶,五皇子与镇南侯世子自愿留下陪同的消息就传遍了宫内,不久,怀安街的贵人们也都听到了风声。 听说,是与安和郡主的婢女落水之事有关,世子留下肯定是不放心秦蓁。 而安和郡主的婢女为什么会落水,早已经为众人所津津乐道。 这不过大半天的工夫,京都城就添了好几道流言,连坊间都比平日热闹了几分,原本还有些怀疑事情真假的,听说五皇子也留在了凤仪宫,便顿时都心照不宣,阵阵暧昧的笑声从唇齿间荡出。 看来太子和安和郡主的婚事真的得告吹咯! 宁王府内。 李修明已经结束了和陈思的棋局,正在书房中欣赏着一匹缕衣阁新研发的料子,听高明说完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后,倒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这么说,皇后是当真把人扣下了?就连齐长玉都没办法?太后也不管?” 高明点点头,“太后问过话后就由皇后全权处置了,小云坚称自己就是银杏,只要她不承认,不翻供,这件事情应该就没有变数了。” “那李修泽就没为自己辩解?”李修明双眼眯了眯。 虽然自己这一次谋划得十分仔细,就连一直备用的小云都拎了出来,应当是不会出现意外才对,可为什么得知这结果后,他反而有些失望?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和秦蓁斗习惯了,这次她忽然没有反击之力,便觉得无趣了? “五皇子当然有辩解,得知皇后出宫去了武安侯府就拉着德妃去找了太后,若非如此皇后还会在武安侯府多待一阵,只是证据确凿,他和安和郡主不承认也没有什么用。”高明心中倒是高兴,这一次终于赢了秦蓁和齐长玉,看来他受到嘉奖的日子也不远了! 想到此,他见李修明神色模辩,忍不住提醒道: “眼下只要找机会吧银杏云出侯府就行,主子,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第116章 要不要帮忙啊老兄 “真是可惜了……” 李修明听了高明的话后,却是摇头轻轻叹了一声,没着急回应。 “主子怎会忽然感慨?”高明不解,眨了眨眼望着李修明。 “原以为那个秦蓁是有些手段的,就算秦蓁不行,齐长玉应该也能稍稍扭转一下局面才是,想不到,竟然这么不堪一击……看来,是我过去高看他们了。” 李修明说着,又叹了口气,随手将精致的布料往桌上一扔。 “主子英明神武,之前只不过是懒得与他们争罢了,如今不过小施计谋他们就招架不住,可见他们也并非值得主子惋惜的人才。”高明拱了拱手说道。 “行了,你多拍几句马匹也改变不了之前被王秋雅逃脱的事实。”李修明瞥了他一眼,不过语气里却并没有怒意,反而带着一股子调侃的味道,随即又道:“银杏的事情得小心安排,别到了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是,属下明白。”高明立刻应声,想了想后提议说:“那不如,就夜间去侯府一趟?” “夜间……万籁俱寂。”李修明呢喃着,淡然的神色忽然变了变,皱起眉头来看向高明,“你是怕侯府的人察觉不出来异样么?” 听他语气一沉,高明赶紧把身子躬得更深了些,下意识求饶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刚入夜,趁着伙房运输秽物的时候将人一并装入车内便是。”李修明压下火气不咸不淡的说。 高明微微一滞,迟疑道:“可这样一来……银杏她……” “怎么,你还真将那个小云放在心上了?你也不看看她愿不愿意放过银杏,有银杏在,她就随时都可能回到村子里去当个土包子,虽然她顶替银杏的身份到头来也只是个婢女,可也比她原来的日子强。” 李修明淡淡扫了高明一眼,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又神态倨傲的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布料,“出门的时候顺带去跟缕衣阁的人通个信,这料子不错,明日就开始销售,要好好宣传一下。” 秦蓁不是想凭着消暑寒香娟奇货可居么? 那他便趁着她被皇后盯着,行动不变时隆重推出这款水云段,等过段时间,就算秦蓁洗清了嫌疑,侥幸还能在京都城蹦跶,那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是。” 因着李修明之前那一番话,高明愣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直接应声退了下去。 不久后,齐长玉只身一人从凤仪宫离开,冷着脸回到了公主府,而宫里,却再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来。 许多等着下文的百姓都忍不住琢磨,莫非是帝后还想要维护皇家的颜面,正商量着该给秦蓁和郡主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却不知,这次皇后可算是下了血本,不但将凤仪宫的消息给捂得严严实实,就连禁军处都特意打过了招呼,不准任何人靠近凤仪宫。加上齐长玉还派了暗探在暗中盯着,所以即便是有心打探,也终究窥不出真相来。 对此,李修明倒是觉得十分合情合理,毕竟是太子的婚事有变动,还关系着另一位皇子与武安侯独女的声誉,若是不拿捏好分寸就进行处置,还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入夜后,偌大的武安侯府虽掌了灯,却因为人丁稀少而比周遭其他府邸显得寂静许多。 萧舒月至今未归,老夫人也不知为何,只差了人走过场一般去宫门处打探了一下消息,得知是皇后的意思便不再多问,如常吃喝休息。 于是平日里本就静得很的侯府今夜更是连人声都听不见几句,往常萧舒月还会和老夫人说说话,现在萧舒月不在,下人们也摸不准老夫人眼下在想什么,行动间自然更是谨慎。 萧舒月住处,后院阁楼中。 两名宁王府的暗哨得了高明的消息,一早就眼巴巴的等着运渣车过来。 像侯府这种高门大户,每日都会有专人在傍晚过后推着车至各个院子,把这一天的秽物都收集起来,再运至角门装上马车输送出府。 虽然侯府平时生活在府内的正主只有老夫人和萧舒月两人,但萧劲风和其义子萧逸的住处也依然是有人照看着,侯府这么大,日常修葺扫洒所需的人手也不少,各个院子照样日日都有花销,所以这惯例也就循了下来。 眼见着天擦黑,远远的终于有人推着一辆两轮板车慢慢往此处走来,车上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木桶,那是用来装不同的秽物的,院子里,负责扫洒的丫鬟早已经将装满了渣滓的渣斗放在院中僻静处,只等运渣人自行来搬运。 两名暗哨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两人抬着一个大木桶出了阁楼。 今日来运渣的自然是高明早已安排好的自己人。 三人一碰面,一起将那木桶放在了运渣车上,车身立刻翘了翘。 “还挺沉的……”运渣人叹了一句,恐怕这一路上得累坏了他。 “把这东西运出去我们就算交差了,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吧,啊。”其中一名暗哨笑着安抚。 运渣人摇头叹了口气,正和另一人一起用布带固定木通,谁知附近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哟,今天怎么有这么大一桶渣滓?” 三人身形一僵,脸上的笑意顿时都淡了去,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若来人是侯府的普通仆人,他们三个不可能全无察觉! “要不要帮忙啊老兄?” 谢放又往前走了几步,说着,正要伸手去碰那木桶,扮做运渣人的暗探立刻反手就使出了一招擒拿! “我只不过是想帮个忙,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谢放闪身一让,嘴角的笑意不减丝毫,然而眸光却冷了几分,说着,不禁仰头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先出手,那也就不能怪我了……” “找死!”其中一名暗探沉声啐了一句,随即拔出了藏在板车下的长刀。 然而谢放的身影却纹丝不动,他用眼角余光撇着三人的动作,抬手拂了一缕垂在耳边的碎发,姿态潇洒,摇头笑道:“这么慢,你们主子是没有人可用了么?” 这话显然激怒了三人,顿时都深吸一口气,争先提着长刀劈向谢放。 本以为是围攻之势,谁知三刀劈下,眼前之人竟然只剩一道残影,他们三个根本未曾伤及谢放分毫不说,三把刀反而僵持在了一起! “收网吧!” 恰在三人尚未分解之时,谢放笑着扬声喊了一句,头顶绿荫下忽然落下一张铁网,将三人紧紧束住。 第117章 画风有点不对 于是三人这才察觉,刚刚冲动之下竟然被谢放引至了树下!而那装着银杏的木桶已然被谢放带来的人救下…… “头,人在里面。”谢放手下的人打开木桶看过后抬头回禀。 另一边,三名暗哨已经被潜伏在周围的其他人给团团围住,打头的黑衣人还紧紧攥着铁网的绳索,愣是将三人捆得动弹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暗哨气得咬牙切齿。 眼看着事情都要成了,偏偏半道上让人截了胡,要是不能自救,只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你小爷叫谢放,记清楚了?”谢放笑着挑了挑眉。 三名暗哨脸色顿时一黑,自然不会不知道齐长玉身边的四大护卫…… 而谢放,是四人当中性情最为古怪,也最为大胆的,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狠角色! 不过……输在他手上,他们几人倒是也心服口服。 谢放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三人去了皇宫,消息传到宁王府时,李修明又砸了一把壶。 “主子不用担心,即便事情败露,他们几个也活不了多久,定然不会将主子供出来!”高明赶紧宽慰。 他亦是满腹的憋屈。 怎么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都能被齐长玉给看破? 而李修明,脸上再也没了下午时那抹惋惜,神色实在是难看至极! “秦蓁,齐长玉,你们一再坏本王的好事,来日,本王一定将你们挫骨扬灰!” …… 与此同时,皇城门口。 谢放领着三名手下正在等候禁军登记,三人当中,一人抓着铁网绳索,一人负责看守,另外一人推着一辆板车,车上放着一只木桶。 等了一会儿后,谢放忽然想起什么,忽然冲着负责看守的那人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挨个探了探那三名暗哨的脉门,不多时,点点头道: “头儿,姑娘让刘先生准备的药丸还挺好使,竟然没一个有毒发迹象的!” 谢放闻言脸上顿时荡开一抹笑意,仿佛是自己英明神武一般,嘚瑟道:“那当然,也不看看姑娘是谁看重的人!” 手下听着愣了愣,隐约觉着这话似乎没什么逻辑,可听起来,却就是霸气,不禁点头称是。 前些日子秦蓁就料到以后恐怕会和李修明的死士打交道,为了避免那些好不容易抓到的死士因为体内定时毒发的毒药身亡,她便将前世所了解的毒药的名字和药性告诉了刘川,让刘川研究研究解法。 目的倒也不是真的给死士解毒,而是换一种方式,用帮他们压制毒药来控制他们,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毕竟这世上真正不怕死的人没几个。 没想到刘川才刚刚研制好就用上了。 “谢兄弟,请进吧,世子早已经打过招呼了,只是最近宫里的主子看得紧,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一遭。” 这时候,禁军终于将众人携带的武器给登记完毕,一一归置收好后,才放下笔起身来招呼谢放。 谢放是齐长玉身边的人,这些年来也是没少入宫的,加上武功好,模样也俊俏,人还特别机灵有趣,算是四护卫中和这些禁军们关系最好的一个。 “王大哥,那我就先带人去复命,改天请你和兄弟们喝酒啊!”谢放应了一声,随即与手下一道入了皇城大门。 皇城里除了皇家居住的皇宫之外,还有许多衙门,一部分为皇室服务,一部分则是晋国的各个机要所在,相关官员办公之处。 入了皇城城门后顺着主道一直往前,便能进得宫门,此时齐长玉已经先一步到了宫门出,正等候着他们。 谢放等人与齐长玉汇合后,一行人便直接去了凤仪宫。 没有齐长玉领着,即便谢放在宫里也算熟脸,却也是入不得后宫的。 担心着秦蓁在宫中的安危,齐长玉一路行得极快,没想到刚穿过凤仪宫中庭,便听见一阵阵笑声从正殿传来…… 走近了一瞧,秦蓁和萧舒月两人正一左一右围着皇后,三人都盯着面前桌上的一方瓷盅,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竟然让皇后这样高兴。 一旁,太子李修成拿了一本书在边上看着,五皇子李修明却是百无聊赖,撑着胳膊往外张望,一见齐长玉来了,立刻起身相迎,大呼一声:“世子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殿内这般光景,莫说是被谢放抓来的那几名暗哨了,就连谢放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齐长玉也微微感到诧异。 听见李修泽的声音,其他人才纷纷抬头,只见齐长玉先对着李修泽点了点头,随后冲皇后道:“皇后娘娘,扣押银杏的人已经被抓获,银杏也一并被带入宫中。” “是吗?”皇后眼巴巴的继续看着瓷盅里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下什么最紧要似的,忙正了正脸色,抬头故作淡然道:“那就叫他们进来回话吧。” 这般反常,便是齐长玉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那瓷盅里的到底是什么了。 “是秦姑娘为皇后娘娘调制的养颜膏,说是日日用那东西敷脸可以永葆青春!”李修泽看出齐长玉的疑惑,趁着等那几人进殿的工夫凑到他耳边嚼着舌根。 齐长玉等人走了之后,皇后便觉得有些乏了,却又不好起身离开,把他们几个扔下,于是秦蓁便自告奋勇说起了故事,说着说着,皇后便被故事中的养颜膏所吸引,然后秦蓁就做了出来。 皇后和秦蓁、萧舒月三人还好,都兴致勃勃的,可他和太子李修成就难免无聊了,偏偏有了齐长玉和秦蓁的谋划,大家都对整件事情的结局毫不担心,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会儿还能做什么,只得眼巴巴的等着齐长玉带人回来。 养颜膏…… 齐长玉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禁想起了一张妖艳惑人的脸来。 又是赵无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在前世,应该要再过几年才会突然在后周风靡,而幕后研制的人正是赵无雪…… 那个男人不是一向睚眦必报,小气得很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连尚未面世的秘方都肯给她用了? “这……桶里的是?”皇后的声音忽然传来。 齐长玉敛着眉眼,一时没注意,谢放等人已经入了殿,回过神见皇后正伸着脖子望着那木桶,便解释道: “回娘娘,这桶里的便是还在昏迷的银杏。” “银杏?” 被养颜膏吸引了注意的萧舒月脸色立刻一边,快步跑到木桶边去,望着谢放道:“你们怎么这样就把人运来了?快点让她透透气呀!” 第118章 让李修明再送一份大礼 “郡主,咱得保留证据……” 谢放有些委屈,而且,这木桶本来就是透气的,他们又是用车子推过来的,根本就不会对银杏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过虽然这么解释着,但还是赶紧给手下递了个眼色。 很快,木桶被打开慢慢放平,秦蓁赶紧上前来将桶口下面那一侧用手挡着,随即银杏的头轻轻晃了出来,刚好落在秦蓁手心。 “真的是银杏。”秦蓁抬头笑着对萧舒月说。 萧舒月的眼泪却一下就涌了上来,跪坐在一边伸手帮着秦蓁和谢放等人一起将银杏从桶里拖出来,忍不住抽泣道:“这丫头,真的是受苦了……” “快传太医。”皇后张望了一下,立刻吩咐雪琴。 此刻她心中还萦绕着得到那养颜膏的愉悦,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更觉得秦蓁果然是个讨喜的,不但能力出众,还贴心孝顺,大方得体,有好东西丝毫不想着藏起来,反而乐于分享。 这份大气,可不是宫里那些女人能有的。 再看真正的银杏果然是被人藏了起来,便不禁更是为之前差点冤枉了秦蓁和萧舒月而感到歉疚。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皇后心中就已经认可了秦蓁这个人呢? 不但认可,还对秦蓁颇有好感。 若布局的李修明得知这个结果,只怕砸的就不是一把壶了! “她应该是中了迷香,又因为刚刚落水身体比较虚弱才会这样,不碍事的。”秦蓁用自己的半吊子医术,把了把银杏的脉门,随后安抚着萧舒月。 萧舒月泪眼朦胧的搂着昏迷不醒的银杏,连连点头。 这时候,秦蓁就是她的主心骨。 好在谢放机灵,早已经准备了披风,这会儿赶紧交给秦蓁,为银杏披上。 “娘娘,既然真正的银杏已经脱离危险,那么,接下来就该好好问一问那些想将她运走的人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将银杏裹好后,秦蓁起身对着皇后抱拳行礼。 她自由习武,前世也是风风火火的,倒是不太习惯女儿家的行礼姿势。 皇后听罢缓缓点了点头。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她自然是已经平复了心绪,重新开始琢磨起整件事情来,这会儿更是直接沉了脸色,看着那三名暗哨说: “你们几个,是打算自己老老实实的说,还是等进了刑部大牢之后再说?” 然而或许是那三人刚刚被带过来,就恰好遇见她满脸欣喜的盯着养颜膏的情形,在那三人心中她早已没多少威仪不说,那三人本来也是从死士营里出来的,怎么可能因为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自己的主子给供出来。 是以,她话说完半晌,三人当中愣是没一个开口回应的。 “大胆!皇后娘娘问话,你们竟敢不答?” 殿门口,雪琴吩咐通传宫女去叫太医后折身回来,恰好就看见皇后沉了脸色,当即怒声斥道。 “娘娘,这三个人是死士,恐怕轻易不会开口,是要吃点苦头才会招的。”秦蓁笑着打了个圆场,好像丝毫不担心问不出来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拉去刑部?”皇后张口问。 刑部大牢么…… 秦蓁想到李修明在刑部也是有人脉的,眼底的笑意顿时更深了些许,点点头道:“娘娘英明。” 她心中清楚,就算有那抑制毒性的药,一时半会儿也是轻易不能从死士口中套出什么消息来的,何况那三人眼下又是在一处,谁都难免会担心自己招供后被其他两人给出卖,捅到李修明那儿去,所以,若是关进大牢分开审问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然而那也需要时日去消磨他们的戒心。 既然皇后想到了刑部大牢,那她不如让李修明再送自己一份大礼好了! 见秦蓁认同自己的提议,皇后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冲着门口的凤仪宫掌事内监又点了点头。 后者立刻领着谢放等人把那三名暗哨送去刑部,临行前,秦蓁特意悄悄嘱咐了谢放得将人分开关押。 不久,太医也赶了过来,看过银杏确定没什么大碍,又施针将银杏唤醒后,一行人才终于辞别了皇后。 至于银杏的姐姐小云,早在齐长玉走后便被皇后命人看守了起来,经过秦蓁的提醒,看守之处皇后安排得很是谨慎妥当,丝毫不必担心有外人能见到小云。 只是小云的事情大家都默认没有立刻告诉银杏,免得她再感到伤怀。 …… “折腾了一天,早点休息。” 武安侯府,秦蓁将萧舒月和银杏送回住处后拍了拍萧舒月的肩膀,叮嘱着。 身侧,齐长玉等人都陪同在旁,林岚更是因为同为女子行动便利,刚一进院子就扶着还虚弱的银杏回到耳房休息。 怀安坊本就只有两条长街,而公主府是整个坊中离皇城最近的建筑,武安侯府虽然也在怀安坊,却因为不是皇亲排在了更远的第二条街上。 一行人同路从皇城出来,皇后安排的车马本是要先送齐长玉和秦蓁回复,但秦蓁不放心萧舒月,便吩咐车夫先去武安侯府。 “好……” 萧舒月确实觉得疲惫极了,可是,心里却又隐隐还感到害怕,虽然乖顺的应了秦蓁,却并无把握自己能好好休息。 看出她心中不安,秦蓁忽然宠溺的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去小声说:“放心,你院子里我已经安插了人盯着,有什么事你稍稍拖一拖,我很快就来。” 说罢,察觉萧舒月正要惊讶,秦蓁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可别让人看出来了,该怕还是得怕。” “好……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赶紧差人去找姐姐的。” 萧舒月顿时明白秦蓁的用意,惶然的神色立刻再次浮现再脸上,显得比平日柔弱了不少。 做戏做全套。 于是秦蓁又一番安抚,好一会儿后才和齐长玉等人离开侯府。 等回到公主府后,秦蓁才总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一边跟着齐长玉往后院走,一边忍不住扬声夸赞道: “今天你简直太厉害了!好几次我都以为着了李修明的道!” 说着,又想起了好几次齐长玉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扭转了局面,不禁更加得意,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脚步都带着蹦跶,就差手舞足蹈了。 谁知齐长玉听了之后却冷不丁的吐出一句: “那也是不如赵无雪厉害的。” 秦蓁脚步一顿,疑惑的眨了眨眼。 关赵无雪什么事? “今天的事情赵无雪也出力了?”她怎么不知道呀! 第119章 赚了钱我跟你分红 “若不是赵无雪给了你养颜膏的配方,皇后又怎会被你哄得这样高兴,轻易便不多与我们计较。” 依着皇后的性子,本来应当再多审问一番的,结果就因为一罐养颜膏,竟然直接将秦蓁认作了自己人一般,宠信得很。 “他?配方?” 秦蓁正琢磨着赵无雪出什么力了,蓦地听见齐长玉这么一句,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随即才恍惚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这么说,不禁失笑,问道:“你以为养颜膏的配方是赵无雪研制的?” “……不是么?” 见她如此,齐长玉心头的不痛快淡了些许,停下脚步来转眸看着她。 若真是如他所想,那她应该不会是这这反应才对……他也知道,她没必要故意做出这幅样子。 于是自然下意识怀疑起自己。 “当然不是了!” 秦蓁两眼一瞪,挺了挺胸脯很是狂妄,“这么妙的方子,就凭他,能想得出来?” “可……我记得养颜膏就是先在周后风靡,且幕后老板正是他。” 齐长玉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一旁还有其他人在,便赶紧转了话头,没直接说出与前世有关的字眼来。 不过即便如此,谢放等人听着心中也不免有些狐疑。 他们怎么不知道后周有什么养颜膏? 然而看着主子的神色,绕是他们心中再疑惑也不敢在这时候插嘴,谢放甚至悄悄的往后挪了一步,免得自己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诚然,他是害怕主子在秦姑娘跟前丢了颜面,回头找自己算账。 一旁朱怀倒是憨厚,懵懵懂懂的看着他的动作,正要问他干嘛溜去一边,就听秦蓁说:“去书房我慢慢跟你说。” 齐长玉也知道自己刚刚被情绪左右,即便转变了说法也依然露出了破绽,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刻点了点头,抬脚先往书房去了。 秦蓁愣了愣,也不与他计较先后,随即跟上。 “老谢,你刚才干嘛呢?” 主子们一走,朱怀总算找到机会发问。 “呆子……” 谢放却瞪了朱怀一眼,背着手看秦蓁和齐长玉走远了,陆离和林岚已经跟了上去,自己也正要抬脚往前,却见朱怀还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终于是不忍心,提醒了一句:“你呀,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听见吧。” 说完也懒得管朱怀有没有听懂,赶忙往前追去。 主子这摆明了是觉得自己在秦姑娘那不如后周那位新帝得眼啊,要是秦姑娘一个解释不好,主子转头出门发现他们在偷懒,那岂不是正好往枪口上撞吗? 这么一想,谢放越发觉得这两天得警醒着些,千万别触了霉头。 书房里,秦蓁转身将书房门一关,随后拉着齐长玉就往里间走去。 虽然外面都是亲信,但前世今生这种事情太过震撼,上一次他们也是躲在里间说的,可不敢轻易让旁人知道。 齐长玉顺从得很,任由她拉着,心里的别扭又少了一些。 “那养颜膏其实是我和仓寒师父一起研制出来的。”到了坐榻边,秦蓁终于转身来望着齐长玉解释,说着,忍不住撇撇嘴耸了耸肩,“可是你也知道,前世赵无雪是和李修明联手的,所以我们当时研制出来后就被李修明送给了赵无雪,算作了一份谢礼。” 当初,如果没有赵无雪暗中帮忙,以及对南疆的镇压,李修明也不会那么快就在朝中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所以你只是自己记得方子而已?”齐长玉终于有些释怀。 秦蓁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我别的本事不怎么样,可是记性从小就很好,不然也不可能记得住这么多事情,还有那琼华露的配方,云笈七十二式的功法,不也是我自己记住的嘛。” 这倒是…… 齐长玉对她的记忆力一惯信任,毕竟是他给她启蒙的,很多长篇古文她当时即便不解其意,但也算得上是过目不忘。 “那你把养颜膏给皇后……也是有了新的打算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想起当初她给晋帝送酒,于是后来就开了一家酒馆,又给太后送了消暑寒香娟,眼下正在找人联手合作。 而她又没有必要去讨好皇后…… 所以,这养颜膏必定也不是专门为了皇后才弄出来的。 “知我者……阿生也!” 秦蓁莞尔一笑,眼中露出几分神秘和兴奋来。 “虽然做生意的初衷是为了和李修明争斗,瓦解缕衣阁的势力,所以才一直在往成衣铺的方向走,可是,既然有其他生意可以做为什么不呢?反正多赚钱总没有坏处,而且,能够借皇后的势也算一件好事,没准将来我就弄出一家天下第一的商号来呢,到时候掌握天下财势,谁不忌惮我几分?” 重点是有了钱才有能力培养自己的人呀! 她总不能一直伸手找齐长玉要钱不是? 这话秦蓁没说,可齐长玉却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虽然他从没有想过要让她还钱,甚至觉得她要什么只要自己,只管拿去便是,即便自己没有,也一定会想办法给她弄到手,但见她兴致勃勃的想自己成长,他也是自然支持的。 不论怎么样,只要她开心就好。 对于秦蓁,齐长玉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哪天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找他就好。 这话他也不会说,不但因为了解她知道她不会应,更因为对于他而言,她应不应都不重要,他会一直捧着这句话,陪伴着她,随时做好实现这句话的准备。 就像这次一样。 “既然这次是你主动先送给了皇后,又与李修明的生意没有什么直接冲突,那便不需要再躲藏遮掩,当幕后老板了吧?”他很快笑着发问。 秦蓁想了想,点点头,“是不用,不但不藏着掖着,这次我还得大张旗鼓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养颜膏是皇后心爱的玩意,不然怎么吸引那些贵女贵妇来买啊。” 说着,她脑中已经浮现起关于养颜膏的生意蓝图来,却听他提议道: “既然不用藏着,那便直接用我的铺子吧。” 原来他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秦蓁微微一愣,随即眼神亮了亮,“好啊……”说完,又讪然一笑,“反正我现在也没钱买其他铺子,到时候赚了钱我跟你分红!” 第120章 好歹是宁王举荐的 分红…… 齐长玉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顿时一滞。 不过,若她不这么说,他反而倒是会奇怪她的性情怎么变了,于是嘴角的笑意越发宠溺了几分,懒得在这个时候与她说理。 心中清楚,恐怕,她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还认为他们只是联盟关系,所以才分得这样清楚。 另一边,宁王府中,李修明正独坐在正厅里等人。 几乎是在秦蓁他们回到武安侯府的同时,李修明就得到了消息。 银杏被找到也就罢了,小云的身份被识破也罢了。 现在,秦蓁他们竟然能连他控制死士的毒药都压制住?让那三个本来早就该死的废物保住了性命? 要知道,他的毒药可是一种秘药,见过的人,若不是已经死了,便都是忠心耿耿的,而且,那药还分子母丹,母丹早在死士从死士营训练结束,被选出来做事的时候就进了死士的肚子。 从那时候起,毒性就已经深深埋在了死士们的奇经八脉里。 等到出任务的时候,只要服下子丹,便能在一定的时间后引爆那些潜藏已久的毒性。 这毒根本就是没有解法的! 秦蓁和齐长玉,他们是怎么做的?又是怎么知道他给死士们用了什么毒? 于是他立刻派了高明去查,他要仔细的查。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死士当中有内鬼,可是,他更不愿意相信秦蓁和齐长玉能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得知他的底细! 至于那三个人…… 若是到了大理寺,他恐怕还会觉得棘手,可是刑部么……他虽然不敢说能只手遮天,但想要悄无声息的把那三个人除掉还是有把握的。 想到此,李修明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端起一旁有些发凉的茶盏喝了口茶。 这夏日,还就得喝不烫的。 李修明舒服的眯起了眼,又等了一刻,管家终于领着刑部的侍郎郑大人入了正殿…… 当晚,刑部大牢走水,烧毁了好几间牢房。 好巧不巧的,谢放亲自挑选的那三间牢房全部在内。 黎明时分,刑部尚书看着那三具已经成了焦炭般的尸体,很是无奈的对着闻风而至,眼巴巴守了一夜的谢放摇了摇头。 “谢兄弟,这火势太大……实在是没能把人救出来啊……”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起火了?大人可得细查此事才好啊。”谢放也是满脸的遗憾,不过,心头却兴奋得很。 秦姑娘果然好算计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是……皇后娘娘和世子那儿,还望谢兄弟能给帮忙做个证,本官实在是已经尽力而为了。” 刑部尚书苦着一张脸。 骄傲刻板如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嬉皮笑脸的侍卫这样说话。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刑部大牢突然就失火了呢,谁让人家刚刚才送了三名要犯过来,而且,皇后和世子那两尊神佛还正等着要那三人的供词呢? 如今这京都城谁人不知,世子将秦蓁秦姑娘给疼上了心尖子去,昨日秦姑娘被人诬陷,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好不容易才下了套抓住了三个人,就等着他们刑部赶紧问出幕后主使,如此才好拿出正儿八经的证据来,还秦姑娘清白。 可现在这局面…… 一切都砸在刑部身上了! 刑部尚书自知理亏,更生怕齐长玉跟自己计较上,这不只能盼着谢放好心,帮自己说上两句话嘛。 谢放何其聪明,能被齐长玉安排来做这种事情,没几分本事怎么能行。 见刑部尚书这么一说,自然是摆摆手摆出一副很是痛心疾首,但却又十分体谅他的表情,坚定而又为难的说:“大人放心,该说的话我一定会如实说的,只是……这好不容易抓到三名暗哨,就这么没了,只怕主子们的心情不会好到哪儿去,我看,大人不如趁着眼下火势刚刚灭,或许还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赶紧先查查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哪怕找到半分线索,我们在主子跟前也算能说得上话呀。” 一番话,谢放说得可是情真意切,好似差点就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交代要声泪俱下一般,偏偏又沉痛得很。 刑部尚书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拱手冲他拜了拜,“还是谢兄弟想得周到,本官这就赶紧去查一查,谢兄弟,你不如与本官一起?” 他说怎么谢放刚刚就提出要仔细查一查呢,原来是为了能给主子们一个交代! 可不是么,若是突然失火,那他们不但监管不力,还失去了重要的线索。 可若是能找到人为纵火的证据,那就算他们监管不力,却好歹还能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如此一想,刑部尚书的眼睛都亮了亮,憋着一口气涨红着一张脸就吩咐起手下的人来。 “查!仔细的查!一砖一瓦都不准给本官放过!” 一旁,谢放也叹了口气,义不容辞道:“为秦姑娘洗清冤屈本就是谢放的职责所在,大人都如此用心,谢放怎能在一旁偷懒,大人,我这就去仔细搜查!” 说罢,不等刑部尚书回应便昂首挺胸冲着烧毁了的墙角走了过去。 刑部尚书见状,不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深切感慨道:“果然是世子的人,这般气魄,实在是罕见呐!” 感慨完,见一旁侍郎郑大人睁着一双豆眼,愣愣的看着周遭一些,似乎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禁心头一阵气恼,若不是看在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多少要给同僚留几分颜面,他真是恨不得一脚揣在郑大人的屁股上! 憋了好一会儿,才拂袖怒斥道:“郑大人,还在此处看什么看?没见到世子的侍卫都开始查线索了吗?你好歹是宁王殿下举荐的人,怎能这么不识趣?还不赶快一起去查!” 郑大人本来浑浑噩噩的,猛地听见宁王殿下几个字才如梦初醒,脑中顿时闷声炸响一道惊雷! “大人说得是……下官,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一边说着,郑大人赶紧提着官袍下摆就往人群里冲,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宁王殿下吩咐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办,这三个人就没了? 第121章 哑巴吃黄连 看着谢放围着墙角一圈圈的转,专门去找有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郑大人心头不妙之感越来越浓,不知不觉的,竟然就悄悄溜到了谢放身边去。 “怎么?郑大人也觉得这地方有点蹊跷?”谢放抱着胳膊一手支着下巴,正端倪着面前一片木炭堆,忽然扭头过来冲着郑大人咧嘴一笑。 明亮的双眼好似孩童一般,活泼中带着几分好奇,却偏偏让郑大人心头捏了一把汗。 虽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办,可是……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来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从宁王府出来把放火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刑部大牢就已经失火了,于是他就从一个蓄谋放火的,变成了救火的。 “谢兄弟慧眼如炬,我、我还真没看出来……” 郑大人讪讪一笑,巴不得谢放晃悠一圈后就赶紧回公主府去! 这场火来得好是好,宁王的事情是解决了,可他身上的东西还没找到机会扔啊!万一被发现了,加上这情景,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是吧?” 谢放听罢,眨了眨眼十分意外,忽然伸手就将郑大人的脖子给勾住,往身边一带。 他是长得身长玉立的,可郑大人不过一个短小的身材,加上又只是一介胆小的文官,被他一条胳膊压着愣是动弹不得,远远瞧着,竟像是被他夹在咯吱窝下面似的,滑稽又可爱。 不等郑大人站稳,谢放就压着他弯下了腰,“大人您仔细看看,这堆炭下面是不是好像有火油的痕迹?” “啊?” 郑大人险些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忽然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扑在了那堆黑漆漆的木炭上面。 “大人,您这么着急做什么!”谢放不着痕迹的化推为拉,一副没能拉住郑大人的惋惜模样,随后却忽然愣了愣,看着从郑大人袖袋里掉出来的东西,说:“郑大人,你的火折子掉下来了。” “火折子?” 不远处,刑部尚书立刻将目光投注过来。 …… 半个时辰后,刑部衙门开堂审查刑部大牢失火一案。 萧舒月、齐长玉秦蓁等人都到了,皇后还特别派了手下的内监庆公公前来旁听。 虽说这般阵仗有些罕见,可毕竟刑部大牢失火一事让皇后一下没了三个认证,事情又关系到皇子和郡主的声誉,皇后关注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众人到场之后,郑大人已经被扒去官服跪在了堂下,正硬生生受着原来那些同僚们的冷眼。 谁让他不但胆小,却又好攀比呢? 换句话说,便是狗仗人势。 自从和宁王有了些往来后,原本畏畏缩缩的人就有了脾气,几乎把刑部那些没有什么背景和实力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偏偏真有实权的,他又虚以为蛇,着实是不受人待见。 若非看在宁王李修明这些年在朝中的根基越来越稳固,刑部这些人早就将郑大人给挤兑出去了! “郑宏安,本官怀疑刑部大牢失火是你所为,你可有话说啊?” 刑部尚书拍了拍惊堂木,瞟了一眼一旁罗列的证物,还有谢放搜出来的没撒完的半桶火油,语气格外的悠然。 虽然已经证据确凿,但是,既然开堂办案,那也必然是要问这么一句的。 “大人……我,这,这事它不是我干的呀!”郑宏安满腹的委屈。 说着,忍不住红着眼瞪了已经立在齐长玉身边的谢放一眼。 要说这厮不是故意的,他才不信呢! 可是…… 可是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呢?他是深夜暗访的宁王府,从宁王府出来之后还特意回家换了一身官服,准备等后半夜再假借查文书为由去一趟刑部,然后顺便点个火。 他是准备了火油和火折子,还有引火线,可是……可是他真的什么都来得及没干啊! “不是你干的,那你身上这些证物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昨夜为何火势刚起,你就出现在了刑部大牢附近?还正要离开?而不是救火?” 刑部尚书听着这句已经被郑宏安不知嚷嚷了多少次的话,险些就想要伸手掏掏耳朵,好歹顾忌着堂下立着的一干贵门子女,这才忍住了动作,不好显得太过失礼。 但那语气,自然也比之前更冷淡了几分,还隐隐带着些许不耐烦。 “大人!这,我是来取文书的呀,我,我怎么知道它突然就失火了呢……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呀大人。”郑宏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伸手去指谢放,却见谢放立在齐长玉身后冲着自己大大咧咧的一笑。 心中当下明白,恐怕这事情跟齐长玉也脱不开关系,人家的靠山就在这儿呢,而且,说是陷害,可东西却是实打实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陷害你?那那些东西为何在你身上?我刑部可不止一个人见你鬼鬼祟祟在大牢外张望!既然你没有办法自证清白,那不如速速招来是受何人指使,本官也好尽快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刑部尚书脸色又沉了几分。 今日便是为了要给皇后和齐长玉等人一个交代,他也是一定要让郑宏安认罪的。 不然,吃苦受罪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我……” 郑宏安张了张嘴,却是实在不敢说出李修明的名号来。 这半个时辰种种想法早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许多边,他清楚,若自己替李修明瞒着,没准李修明还会因为不舍得他这个棋子而出手相救,即便不能让他脱罪,那想办法留他一命也不是难事。 可是,若他说了,即便他能戴罪立功,李修明也有无数个法子能让他凄惨而亡。 越是胆小怕事的人,也就越是怕死,早在跟着李修明混之前,他就已经见识过李修明的手段了,所以才敢去帮李修明做那些事情…… “不肯说?那本官只好先将你下狱,等禀明了皇后娘娘,再做定夺!”刑部尚书沉声怒斥,说完,又缓和了脸色,看向齐长玉,“世子,您看,眼下可有什么立刻想问的呀?” 追究根本,整件事情本来就是与秦蓁有关的,所以刑部尚书知道,即便入宫去面见皇后,齐长玉也一定会跟着,若是他有什么想法,倒不如现在直接提了,也免得再多叨扰皇后娘娘。 谁知,齐长玉却笑了笑,转头看向秦蓁,“蓁蓁,你可有法子审问?” 第122章 他就是个小人 秦蓁闻言粲然一笑,“有倒是有,只不过,不知道郑大人受不受得了?” 郑宏安脸色一白,正想求饶,就听刑部尚书接话道:“姑娘说得哪里的话,郑宏安纵火一事已经证据确凿,他身为刑部官员却知法犯法,本就是大罪,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有心包庇幕后主使,这样的人,姑娘何须留什么情面?只管审问便是!” “可是我怕郑大人万一身子受不住……”秦蓁有些为难的看着郑宏安那小身板,似乎,比她还要矮一点? 也不知道李修明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角色。 话音没落,刑部尚书顿时福至心灵,笑着摆摆手很是大气的说:“姑娘放心,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我刑部担着!” 小姑娘嘛,就算娇纵跋扈一点,难道还能比他们刑部大牢里的那些狱卒更狠心?使出来的法子,难道能比刑部大牢的十八般酷刑还要可怕? 刑部尚书自然不会这么觉得,反而是想着,要是秦蓁也没审问出来,那齐长玉和皇后恐怕也不会太过于怪罪自己。 这么一想,看着秦蓁的眼神也就越发的和蔼起来。 然而一刻钟过后,他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堂下,秦蓁笑眯眯的背着手,低头看着满地打滚又哭又笑,不断挠着自己脖子的郑宏安。 脖子上,手上,脸上,一条条血痕全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哈哈哈哈……嘿嘿嘿……我,啊!!!” 郑宏安只觉得自己快被折磨得断了气! “郑大人,我刚刚可是提醒过你的,我这痒痒粉一旦中了没有解药就只能自己把自己全身的血肉都挠光了才停得下来,可你偏偏不信……我这才只用了一点点呢。” 秦蓁叹了口气,眼中浮现一抹不忍,仿佛自己极为无辜。 可不是么,她明明是提醒过的呀,可是不论刑部尚书还是郑宏安,愣是每一个人相信她…… 要知道,这可是她连夜让刘川弄出来的药粉,效果可好着呢! 刑部尚书哪里会想到秦蓁竟然能有这样的手笔,光是听郑宏安的叫喊声就觉得难以忍受,这会儿接触到秦蓁的眼神,当即冲着她讪然一笑,满脸都是讨好之意。 一边感慨,好在这次是将她请过来了,不然万一将来这案子再出什么问题,他要是落在了她手上,那……未免也太惨了些许…… 至于郑宏安,原本被折磨得快混沌的意识,在听见秦蓁的话后愣是硬生生的被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他哪里能想到,秦蓁只是拿着一个瓷瓶往自己身上一洒,不消片刻自己身上就开始又痒又疼啊! 偏偏他还止不住的要伸手去挠…… “郑大人,不然……还是说了吧?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最后他一样会觉得是你泄密的,你吃这么多苦,何必呢?” 见郑宏安恢复了几分情形,似乎可以思考利弊了,秦蓁立刻好心的提议。 她倒也不怕这话让刑部尚书听了去会猜测什么,所为兵不厌诈,既然郑宏安已经吃了苦头,知道了她的厉害,那适当的诈一下自然会有效果。 “你……你知道?” 然而郑宏安听罢,眼中的泪花却又顿时璀璨了几分,强忍着快将舌头要掉的冲动问。 早知道她知道,那他还吃这份苦干嘛呀! 话刚说完,忍不住又哀嚎起来。 秦蓁也不会当真当庭就把人折腾死,趁机掏出另外一个瓷瓶来,在郑宏安周身撒了撒。 郑宏安意识又混沌起来,见状几乎本能的就要闪躲,可却已经来不及,绝望的差点嚎啕大哭,忍不住含糊不清的大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郑大人和必着急,等不痒了再说不是说得更清楚嘛?”秦蓁笑吟吟的将瓷瓶盖好,背过手去端倪着他。 郑宏安一阵气结,正要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不痒了。 结果忽然觉得……还真不痒了? 不禁飞快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随即抬眼怔然的望着秦蓁。 “不痒了吧?”秦蓁嘴角笑意不减。 郑宏安缓缓点了点头,已然被这神奇的药粉给降服了。 “那不痒了的话,郑大人就快些说一说吧,是谁让你纵火杀人的呀?”秦蓁又问。 “我没……”郑宏安下意识张口,毕竟不是自己做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会承认,可看着秦蓁那张瞧上去十分单纯善良的笑脸,心中却猛地一寒,缩了缩脖子后,强忍着身上的酸麻感,翻身过来几乎匍匐在秦蓁脚下,闷声道:“秦姑娘,我若说的……还望秦姑娘能留我一条性命……” 秦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说吧。” 她没有答应,因为……这个郑宏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为了李修明,伤的人命可不止一条两条。 “若秦姑娘不应,那……我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倒不如为我家人谋一条退路!”郑宏安仍旧埋着头,眼珠子却转得活络。 谁知他话音刚落,秦蓁便语气一寒,冷声道:“郑宏安,你以为不清楚你的底细我会审你么?你的家人?不是早就被你给卖了么?”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竟然还妄想以此来当做筹码! 郑宏安双目一怔,顿时愕然抬头望着秦蓁。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劝你老实交代,我还能在皇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你自己选个死法!” 若是郑宏安不提他的家人还好,这一提,便是触及了秦蓁的逆鳞一般。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渴望的家人,在别人眼里竟然那么一文不值,这个郑宏安,为了自己的仕途,竟然将自己的亲女儿送给李修明作践! 而他的夫人……更因为阻止他,而被他残忍毒害。 这样的人,还配用家人来当筹码吗? 因此,她也就无意再与之周旋,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多让他难受一会儿! 说话时也就自然没在掩藏自己的气势。 这话一出,不仅是自知没有退路,已经脸色煞白的郑宏安,就连一旁刑部众人也都吓得不轻。 忍不住对秦蓁多了几分忌惮。 “好……我说……” 片刻后,郑宏安再次低下了头,终于认清楚,既然这一切都是秦蓁和齐长玉的安排,那么自己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 可就在此时,刑部大堂外却传来一阵骚动。 第123章 她又顺水推舟 秦蓁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于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扬声道:“说!” 郑宏安顿时打了个哆嗦,“是,是宁……” “钱大人!” 堂外传来一声急匆匆的大喊。 钱大人便是刑部尚书,他听见外面的动静本就留意着,此刻一见来人,更是立刻站起了身来,扬起笑脸来招呼道:“丞相大人……” 一边,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个秦远之不是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大女儿吗?秦蓁都已经主动离了族谱了,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正审在关键位置上呢! “本相听闻刑部大牢失火,特意前来给大人提供线索!”秦远之快步走到堂内,满脸的义正言辞,然而说话间,却瞥了秦蓁一眼。 秦蓁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他! 当即垂着眼立在一边,打算等他把废话都说完之后再继续审问。 反正郑宏安的心防已经被攻破,她绝对不会再给李修明任何可趁之机,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至于秦远之过来,她很清楚,多半也是李修明指使的…… 但她也有把握,只要秦远之口中说的什么证据,不是可以直接翻供的,而是任何模棱两可的东西,她都不会轻易罢休! 其实她心中清楚,即便郑宏安招供,李修明也未必会怎么样,毕竟他在朝中这几年根基渐渐稳固,势力也慢慢大了起来,更是比太子会笼络人脉,许多人都早已暗中拥戴着他。 只要不是什么谋反的大罪,晋帝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指望着他能继续为朝廷效力。 所以她要的,只是一点点的破坏李修明的形象,一点点的蚕食他的势力,一点点的,让文武百官再不好为他说话,也让晋帝意识到他的心机! 纵火案这一刀,她是一定要捅的。 “线索?” 眼下,刑部尚书钱大人听了秦远之的来意后,心中的诧异更重了几分。 他们刑部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对这京都城各家各户的底细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是以,怎么琢磨也觉得秦远之不像是要来给秦蓁帮忙的。 砸了砸嘴后,只得笑着说:“秦姑娘这都已经在审问啦,嫌犯已经认罪。” “嫌犯?”秦远之也装作不知情,疑了一句,随后低头看向撅着屁股还匍匐在秦蓁脚下的郑宏安,“这是何人?” “说来惭愧,此人本是我刑部的侍郎,郑宏安,他纵火一事已经人证物证确凿。” 毕竟是刑部的人自己犯了事,钱大人虽然急于让此事盖棺定论,好给皇后一个交代,但与朝中同僚说起也难免觉得有些丢脸。 这其中,也多少有他的失察之罪,便是说上个御下不严之罪他也是甩不掉的! 也正因此他才会表现得格外铁面无私。 “郑宏安?” 秦远之一听,却当即惊了,愣愣的看着钱大人,半晌没反应过来是的。 钱大人心中正有些抑郁,见他如此,只好顺势点头,“是啊丞相大人。”说完,又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又问:“不知丞相大人所说的线索是什么呀?” “本相……在怀安坊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秦远之收回了诧异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扫秦蓁。 “怀安坊?”钱大人一听,再看秦远之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当即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可是…… 眼下齐长玉在这里,皇后的人也在这里,武安侯府那安和郡主也是一惯和秦蓁亲近的,他即便明白了,也是没那个胆子往秦远之想的方向的去接呀。 沉默片刻,只得讪然道:“这……怀安坊可大了去了……里面又都是高门大户,用火油也是常事,何况您相府在怀安坊,武安侯府和公主府也在怀安坊……这……怕是都没这个必要去烧刑部大牢呀……” 如果是寻常人家,那平日里用火油的时候自然不多,可高门大户,日日掌灯,火油自然少不了,发现了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后半句话,钱大人自然是在提醒秦远之,怀安坊里的人可轻易不能去查,若真是怀安坊的人,这事情就闹大了! “大人,我看,还是都依证据来说话比较好。” 不料秦蓁却忽然插了话。 钱大人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她说的可能是之前从郑宏安身上找到的证据,正要点头称是,却听她接着说:“既然是在怀安坊发现了火油,昨日又恰好有纵火案,而郑大人又一时间不肯供出幕后主使,不如,就请大人往怀安坊细查一番?我想,公主府和武安侯府会愿意率先打开大门,让刑部的大人们先行查验的!” “姐姐说的是,我们武安侯府一定支持大人查案!” 萧舒月当即接话。 她本就对秦蓁很有好感,经过昨日之后,这种好感已经升级成为了崇拜,现在不论秦蓁说什么,她都会想也不想就支持。 没有例外! 她刚说完,一旁齐长玉也淡然笑道:“公主府由蓁蓁说了算。” “丞相大人,你呢?”秦蓁很是满意,转头却看向了秦远之。 秦远之脸色一滞,本就因为秦蓁插话而不满,此刻更是觉得她小人得志! 忍不住便是一声冷哼,拂袖斥道:“你便是这样称呼你父亲的么?” “我已经出了秦家族谱,不是秦家人了,难道丞相大人就这么缺女儿?”秦蓁笑着反问。 原本她是不打算跟秦远之多废话的,可是,想不到这次秦远之和李修明居然在怀安坊动起了手脚。 既然如此,那她还不如顺水推舟。 你们以为就只有你们准备了火油,我就没准备? 秦蓁几乎都要等不及看秦远之和李修明一起吃瘪了! “本相念在骨肉亲情,本想规劝你几句,想不到你竟然这样不识好歹!” 秦远之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被秦蓁给威胁了,她主动说出随便让刑部的人查,不就是为了显得武安侯府和公主府没有嫌疑么? 他若是不应,那便反而成了怀疑对象! 他既然来了刑部,那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肯立刻答应,只不过是不想顺从于这个野种罢了! 所以,他好歹要恶心她几句心里才觉得痛快! 谁知,秦蓁听罢却只耸了耸肩,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轻声问:“大人,你和我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情,现在不是在说要不要协助刑部查案子么?钱大人还等着呢。” 第124章 他摘不干净了 秦远之只觉得呼吸一滞。 秦蓁她简直是胡搅蛮缠! 然而转眼过去,却见不止钱大人,几乎整个公堂上的人都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连那不知什么时候重新跪好的郑宏安都望着自己,眼中还闪烁着些许希望。 郑宏安既然投了李修明,那多多少少也是知道李修明和秦远之已经联手的事情的,这时候秦远之赶过来,还直接将线索指向了怀安坊,那必定就是在救自己啊! 宁王总不会傻到引火烧身吧? 所以郑宏安心头顿时不慌了,反而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嘴快,宁王两个字终究没能说出来,不然,秦相一来刚好就听见自己招供…… 那即便宁王有法子翻供也是绝对不会顺手拉自己一把的。 “既然公主府和武安侯府都这么配合,我相府,又怎会不配合?钱大人,今日你便先去我相府好好查一查,免得有些人还以为本相心虚呢!” 秦远之与郑宏安对视一眼,心中虽然还因为秦蓁而有些气恼,但终究还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只要先把钱大人领去怀安坊,这个野种,自然吃不了好果子! “那……世子,郡主,这郑宏安……” 钱大人却是一时没了主意。 本来都已经快招供了,秦远之忽然冒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此案还另有隐情。 他本着自己为官之责,自然是想要一查到底的,只是这郑宏安怎么办,他还是希望能让这些神佛先开口,自己再来个顺水推舟。 不然万一耽误了事情,他可担待不起,毕竟刑部大牢失火一事已经是他的失职了。 “既然蓁蓁说了可以接受调查,那大人还是先查清楚为好,也免得案情再出什么反复,显得我们先入为主了。” 齐长玉见萧舒月望着自己,便淡淡开了口。 虽然事发突然,他和秦蓁没来得及沟通,可秦蓁方才那番话一出口他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何况,他们原本就因为怕出什么变故,早已经在怀安坊有所布置。 有了齐长玉这句话,钱大人当即也不在迟疑了,从刑部点了一些机灵的人跟着,便与秦远之齐长玉等人一起往怀安坊去。 虽然此行刑部的人去的不到十个,可是加上齐长玉他们,这一行却也着实有些浩浩荡荡。 人才刚刚出皇城,正往怀安坊去呢,京都城里就已经传开了。 刑部大牢失火,刑部尚书钱大人领着嫌犯一起去指认没用完的火油啦! 那嫌犯是何人? 或许是有人有意为之,竟然与郑宏安无关,反而是帮着查案的秦蓁,成为了罪魁祸首。 齐长玉和萧舒月自然是去维护她的,而秦远之此举,却成了大义灭亲。 事后,秦蓁听了差点笑得断了气。 不过眼下她却是不动声色的跟在齐长玉身边,迈着云淡风轻的步法,时不时和萧舒月、银杏,以及林岚聊聊天。 边上有百姓听信了谣言,见她如此坦然自若,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去听。 于是秦蓁有一驻颜秘宝,恐怕不日就会在京都城售卖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丞相大人,不知是在何处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怀安坊长街入口,一行人停下了,钱大人身为刑部尚书自然是主事的那个,站在一行人之首扭头问秦远之。 “钱大人随本相来。” 秦远之当即应声。 既然声称怀安坊有线索,那么必定是要先看过线索,分析过后才能决定怎么搜索的,至于他们这些刚刚表了态愿意配合的,那到时候便自然会先去查探。 于是一行人又随着秦远之一路往前。 怀安坊的构造十分简洁整齐,前后共有两条长街,长街中间由一座座深宅大院切割出了许多小巷,秦远之带队走到一处小巷附近,终于停下了脚步。 “钱大人请看,这里便是未曾用尽的半桶火油。”他指着墙角早已由秦府家丁看守着的半桶火油对着钱大人说道。 虽然丞相位居百官之首,但刑部和大理寺、京兆尹府衙这几个地方却是诸多机要中的特殊所在,因为关系刑法,重案,以及京畿重地的民生大事,为了避免专权之嫌,即便是皇子也不能直接插手左右这三处的官员办案。 所以,秦远之也只能起一些威慑和引导的作用。 “这地方……” 钱大人对火油不感兴趣,只不过瞥了一眼,就观察起周围的建筑来。 随即心头就咯噔一声,暗暗直呼难办! “真巧啊,这后面是公主府,前面是宁王府,往左,又直通武安侯府和丞相府。” 秦蓁笑盈盈的接话,说着,还忍不住往前方宁王府的方向望了望。 倒是没想到李修明竟然有胆量将线索安排在这个地方!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因为郑宏安那仗势欺人的嘴,刑部上下几乎都知道他投靠了宁王,而李修明与秦远之之间的往来,虽然如今还算是在暗中,但有秦心如的关系在,想要查出线索也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今日李修明不方便出面,别人又镇不住刑部尚书,加上事出匆忙,所以只能让秦远之来,既然背后的关系可能藏不严实,那么他要是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恐怕反而会惹人起疑。 这倒是一个以退求进的好法子。 “钱大人,我相府可任由刑部官员搜查。” 这时候,秦远之继续开始彰显自己的坦荡了。 可钱大人能坐上刑部尚书之位又怎么可能这么傻,立刻就答应? 走了这一路,他也算是将前前后后的线索都连到一起,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虽然还不甚清晰,可此时听了秦远之的话,便越发觉得这个案子另有疑点。 他倒不是不想查清楚,只是怕自己万一答应了秦远之,万一中了什么计谋,耽误了公主府的事情……那可就不妙了。 “钱大人,既然丞相大人这么乐于让刑部去府上查,那不如就先去相府?” 看出钱大人的迟疑,秦蓁笑着开口提议。 话说完,就见秦远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秦蓁却是笑得越发深邃了些,若秦远之知道她准备了什么,那恐怕会恨不得自己今天没出现过吧? 第125章 她今天不是来找茬的 虽然她不喜欢害人,但是,对付李修明这样的,她不介意准备好一切需要的东西。 没有证据,她可以制造证据呀,而且,她制造证据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能直接害李修明定罪,只不过,是要诛别人的心罢了。 见秦蓁这么一说,钱大人也就不再多去问齐长玉和萧舒月的意思了,当下与众人一道去了相府。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算是发现了,萧舒月什么都听秦蓁的,而齐长玉,是什么都顺着秦蓁,只要秦蓁开口,那两人根本就不会有其他意见。 所以他对此行很是放心。 反而是秦远之,见秦蓁这么不慌不忙的,而且还顺着自己的意愿来,也不怕他们的人趁机动手……不免,心中有些打起鼓来。 他倒不是忌惮秦蓁,在他眼中,秦蓁不过是一个只会横冲直撞目无尊长的悍妇罢了,他忌惮的,是萧舒月和齐长玉。 谁知道这两人会不会暗中布了什么局呢? 一边思索着,一行人已经直接走小路到了相府门口。 一别多日,秦蓁虽然没再回过相府,但是,她的事情却一直在京都城流传。 不但当众顶撞太后,还反而得了太后的青眼被授予信印,在皇上面前也颇有好感,就连太子和五皇子都对她另眼相待,何况还有齐长玉护着,又与武安侯府的郡主成了金兰姐妹。 甚至连那《四言诗集》都传说是她写的…… 这样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柳氏捧着,可任由世人随意欺辱的草包大小姐了。 “你们,查仔细了,若是不用心,便是辜负了相爷的诚意,可晓得了?” 进门后,钱大人先对着手下吩咐了一番。 搜查这种事情,他的亲信来便可,他一个尚书自然不必亲自前往。 不过他吩咐过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笑着对秦蓁道:“不知秦姑娘是否也想参与搜查?” “钱大人,刑部办案,她一介女流参与太多,恐怕不妥吧?” 没等秦蓁开口,秦远之就已经沉了脸色。 虽然是配合李修明做了这一场戏,不得不让刑部的人在自家府上搜查,可是,他还没大度到肯让秦蓁一起查的地步。 “丞相大人放心,我不查,我去探望探望我母亲。” 秦蓁却压根没打算争,背着双手笑着插话。 “你若有心,何须等到今日才来探望?”秦远之冷哼一声。 虽然不是自己的女儿,可终究是自己养大的,即便秦蓁如今已经离了族谱,可他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了训斥秦蓁的毛病。 好像只要她在跟前,他就忍不住要说上两句,如此心里才会觉得舒坦。 秦蓁满脸无辜,“丞相大人之前不是说不让我进门么,我也不好翻墙进来,万一被当成贼人是小事,若已经离了族谱,却还败坏相府的门风怕是大人以后更不待见我了。” “你……” 秦远之一时语塞。 明知道她是故意在寒酸自己,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让她进门是他说的没错…… “蓁蓁,要我陪你一起吗?”齐长玉忽然开了口。 虽然不论秦蓁说出什么话来他都能兜得住,可是,他已然不希望看到她和别人纠缠,总觉得别人配不上她的寒酸。 “不用,我去去就回,舒月,你也跟阿生一起等我吧。”秦蓁当即回应,又看着萧舒月。 萧舒月眨了眨眼,怎么隐隐有种她是故意要把别人支开,自己去后院的感觉? 不过,一想到她这么做一定有缘由,萧舒月便赶紧点头答应,生怕自己琢磨出来的事情也被秦远之察觉。 看出萧舒月的小心思,秦蓁不由得舒心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与林岚一道抬脚直奔西苑。 相府啊,真的好久不见了。 自从离了族谱之后她连相府的大门都没有再看过一眼。 肯这么放心的离去,也是因为知道柳氏不在,林漪芳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即便秦心如有心机,可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继续去动林漪芳。 若她是秦心如,这个时候恐怕反而会利用林漪芳来为自己博得更多的好处。 而她今日,选择去西苑确实也是有目的的。 一路往里,所过之处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就连路边扫洒的下人都多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周遭看上去也满是生机。 唯一不太亮眼的,便是那些下人看着她的神情了。 一个个的,竟然全都跟见鬼了似的,愣愣的看着她,有人似乎想跪,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跪,有人张嘴想问安,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看什么看?”林岚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有些过于古怪,生怕秦蓁心里不高兴,轻轻一扬手里的佩剑,冷斥了一声。 “林岚,你吓唬他们做什么,我又不是来找茬的。” 秦蓁含笑摇了摇头。 她确实也懒得去管别人怎么看她。 于是林岚只得作罢,不过,经过林岚这么一吓唬,那些下人倒是都赶紧低下头去,手里有事的继续做事,没事的找着事情也得显得忙碌。 生怕自己被秦蓁给盯上。 他们这种扫洒的下等仆人和能进院子侍候的那些人不一样,从前秦蓁在府上为了秦心怡打抱不平的时候,哪一次不是他们先遭殃? 一路行至西苑,整个院子果然如秦蓁所料,已经焕然一新 院中新添了许多时令花卉,脚下新铺了细小的鹅卵石,就连药味,都似乎变得香了一些,不似从前那般苦涩。 “……大小姐?” 春燕正好从院中正厅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一眼便撞见了刚刚踏入院中的秦蓁二人。 “春燕姑姑,好久不见。” 秦蓁笑了笑,继续抬步往里。 “您……您怎么回来了?”春燕止住惊讶,赶紧往院中迎了几步,却似乎有什么顾虑似的,又不敢太大声引起别人注意,眉眼中染了几分焦急。 “怎么?今日母亲这儿有别人在?”秦蓁的眼睛明亮得很,一眼就瞧出来问题。 春燕沉默片刻,看着眼中浮现出些许不忍,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她一直跟在林漪芳身边,对林漪芳忠心耿耿,可是,上次林漪芳和秦心怡做出来的事情……着实是让她感到难堪得很。 何况,她还知道,秦蓁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即便如此,秦蓁仍然愿意为了林漪芳治病,哪怕被林漪芳卖到了青楼去,却也没有当真和林漪芳计较…… 如此种种叠加在一起,春燕见到秦蓁的心情自然就十分复杂了。 第126章 秦心如什么都替别人着想? “是二小姐……” 默了一会儿,春燕见秦蓁一直含笑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后话,只得如实交代了一句。 不过秦蓁听了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秦心如会如此,反而是眼神意味深长的往厅里望了望,看见里面隐约坐着的人影后笑着问: “她最近总是来?” “几乎每日都会来给夫人问安,有时候带些补品,有时候帮着夫人推拿,几乎都快赶上对老夫人的殷勤了。” 春燕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不提还好,这一提,心中对秦心如的不满就又重了几分,尤其还是在秦蓁跟前。 虽然上一次柳氏东窗事发,秦心如被摘得干干净净,就连林漪芳和老夫人都不曾对她起疑,可是因为春燕是听了秦蓁嘱咐,知道应该留意着秦心如,所以也就自然想到了林漪芳生病的事情恐怕和她也有关系。 心中自然是对她多有芥蒂,也并不喜欢她这样接近林漪芳。 只是,奈何春燕不过是一介奴婢,林漪芳又一向是个执拗自我的性格,不论她怎么提醒暗示,就是不为所动,始终坚持自己的判断。 眼下春燕见秦蓁过来,想起厅中的情景,再一想到林漪芳对秦蓁的态度,便越发忍不住感慨,即便是林漪芳的忠仆,也不由得为秦蓁抱不平。 “春燕姑姑不必多虑,眼下她时常来是好事。” 看出来春燕这神情是怎么回事,秦蓁一路走来难免觉得有些生冷的心总算也添了几分暖意。 至少,这诺达的相府还是有一个明眼人的,还是,有一个能分得清是非,愿意为了她和林漪芳说话费神的人的,而并不都是虚与委蛇之辈。 春燕闻言脸色一变,张口要说什么,忽然顾虑的瞥了身后一眼,往一旁走了走,确定屋里的人看不见她在和秦蓁嚼舌根后,才小燊说: “可是……夫人都已经快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无碍,眼下她还不敢对母亲做什么,反而是有她在,许多原本被柳氏培养出来的人都会有所顾虑,不敢轻易动手伤害母亲,如此一来恰好可以给母亲足够的休养时间。” 秦蓁十分配合,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一些,脸上仍旧挂着闲散的笑意,从容淡然,一副不过是在跟春燕闲扯的神色,坦荡得很。 听了她这话,春燕稍稍一琢磨顿时也回过味来,忍不住点点头由衷的感到叹服。 这位从前被传得不学无术的大小姐,看来才是真正能够帮助夫人在相府立柱脚的人……只可惜,夫人却视她为豺狼虎豹一般,避之不及。 “春燕,谁来了?” 没等二人再多说点什么,林漪芳的声音忽然从正厅传了出来,隐隐带着几分不快,恐怕也是明知故问。 秦蓁听着她那明显比从前有气力多了的音色,心中那一直被克制着的担忧也总算淡了下来。 一旁,春燕已经很是无奈的看了秦蓁一眼,随即赶紧往正厅去复命了。 “姑娘,您何必来这里找不痛快。”林岚一听刚刚林漪芳那一声心头就不太舒坦。 她家姑娘费了那么大的工夫去对付柳氏,还给林氏治病,可是林氏却扭头就把姑娘往青楼送,这道理,跟谁那儿能说得通? “我本来就是来找不痛快的,不过,不痛快的人不会是我。” 秦蓁却是淡然得很,说着,就继续往院中正厅方向去,背着手显得颇有些优哉游哉的。 她确实不是的找茬的,她要找,就得找不痛快才对! 本来她也只是从秦心如的性格分析了一下,估摸着秦心如这会儿应该在西苑,没想到还真的让她猜对了。 那……可就不能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林岚看她气定神闲的,离正厅又越来越近,一时间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毕竟让秦心如和林漪芳听见了就不好了,而且,林岚其实也知道她这么做是有目的,只不过心头一口气还是觉得憋屈罢了。 “大小姐,夫人请您进屋去说说话。” 秦蓁慢吞吞的,刚刚过院子正中,就见春燕忽然又从正厅里迈了出来,下了台阶往前迎了两步,眼中含着浓浓的担忧,说完之后,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本来就是打算过来看望母亲的。”秦蓁倒是答应得轻松。 话说完,人已经上了台阶,站在门槛三步开外,目光含笑,看向门内。 林漪芳坐在主位上,秦心如正在她左手边,手里拿着一个香囊状的物件,往她膝盖上来回轻轻敷着,乍一瞧,两人竟有一种母女的视感。 “母亲。” 秦蓁继续抬脚,入内,站在厅中离二人不近不远的地方。 “你还有脸叫我母亲?”林漪芳冷哼一声,将原本打量秦蓁的视线移开,一副不屑多看她两眼的样子。 秦蓁笑,微微颔首垂眸,随即再抬眼,眼神澄澈清明。 “我喊的并非族谱上的母亲,而是生我的母亲。” 林漪芳认不认她,她早在前世就无所谓了,若不是因为对林漪芳再没有丝毫期望,她又怎会真的能忍心这么久不回来看望? 诚然,她心中也一直记挂着,所以今日得了机会,才会告诉自己是“顺便”,才会告诉自己,找的人其实是秦心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谁还没点软弱之处呢? 秦蓁无意太苛刻的要求自己,只凭本心做事便好,所以这一声母亲,她依然是喊得的。 她也清楚,自己越是堂堂正正的站在林漪芳面前,林漪芳便越是不喜,但她却并不打算再像从前一样退让。 她没有错。 从前世到今生,对林漪芳,她从来没有错。 果然她话一出口,林漪芳脸色顿时一沉,“你别以为找了人来给我看病,就能让我原谅你以前做的那些错事!若不是你,这个家怎么会这样乌烟瘴气,家宅不宁?” “母亲,您何必跟姐姐置气呢。” 不等秦蓁开口,秦心如先插了话,说着,将手中的锦囊收回,一边慢条斯理的交给身后侍候的婢女,一边故作宽慰道:“姐姐也只不过是还年轻,不太懂得礼仪罢了。” “她可是比你年长!”林漪芳嗔了秦心如一眼,却反而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你这丫头,就是心善,什么都替别人着想。” 第127章 她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都是自家姐妹,心如自然是该替姐姐着想的。” 秦心如当真是半分推诿都没有,反而显得越发大方了起来。 见着母慈女孝的情景,秦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还好她现在已经不在意相府的事情了,若换做被送去长春楼之前,恐怕她还真的会被气到,若再之前,说不定她还会上去跟林漪芳理论,乱了阵脚呢! 秦心如啊秦心如,两世以来,秦蓁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别的能力恐怕未必算得上拔尖,但杀人诛心却是一惯的手到擒来! “秦蓁。” 秦蓁心里感慨着,本以为恐怕一时半会儿自己是插不上话了,也就没多留意眼前的动静,没想到却冷不丁的听见林漪芳唤自己名字。 当即抬眼看着林漪芳问:“母亲,怎么了?” “你以后就不必再让人来给我诊脉了,这段时间心如和心怡将我照顾得很好,心如还特意去寻访了民间的名医为我缓解病痛,自己更是每日不辞辛劳过来给我敷药,你的人,我消受不起。” 林漪芳冷冰冰的开了口。 要不是因为当时昏迷着,她是宁可死也不愿意让秦蓁带人来救自己的,她欠不起这个人情! 所以,既然今天秦蓁来了,那她也就正好吧话说清楚。 说完看秦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以为是想要劝说什么,当即抢先说道:“好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以后也不必再来看我了,今日出了西苑的门,我便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当真这么快就完全被秦心如蛊惑了? 秦蓁虽然早料到有这么一番话,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从林漪芳嘴里说了出来,而且,还是这样的不容置喙。 原本下意识的,她确实是想要劝说,可一来,想到自己即便说了林漪芳也不会相信,恐怕反而会因此动怒,再次伤及根本,二来,她今日的目的本也不是这个,所以便只得作罢。 唯独脸色,故意沉了下来,摆出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满腹憋屈怨愤的样子。 果然秦心如见她这样便上了钩,笑着宽慰说:“姐姐不必伤心,毕竟姐姐当初自愿离了族谱,这事所有人都知道,母亲也是为了能让姐姐做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嗯,我知道,不用你帮着解释。”秦蓁冷冷一笑。 “秦蓁,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你妹妹好心宽慰你,你不道谢也就罢了,怎么反倒一副她做错了事情的样子?”林漪芳当即脸色一沉,想也不想就开口斥责。 秦心如多好啊,天天来看她,人也安静乖巧,不争不抢的。 他们相府的女儿就应该是这样的气度! 虽然,她一开始是不太喜欢这个庶出的女儿,可转念一想,柳氏既然已经下了狱,秦心如以后也就只能是她的女儿,只能盼着她来安排婚事,那可不是得好好的巴结她么? 有了秦心如带头对她恭恭敬敬的,那些之前被柳氏养刁了的下人也不敢再轻慢她,反倒是好事。 她这才接受了秦心如的示好,而之后,便是当真觉得秦心如人不错,想着将来能够和秦心怡有个照应。 “母亲说的是,既然母亲不想见我,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就让秦心如陪着您吧!” 秦蓁却像是因为林漪芳的话受了刺激,带着些许委屈的扔下这一句话,随后转身便走。 门口,春燕见着着实是心疼得很,却碍于自己的身份愣是什么都没办法说。 而林岚,更是气得眼鼓鼓的,见秦蓁一出来就冷哼一声瞪了正厅里的人一眼,随即提着剑追了上去。 “姑娘,您别放在心上,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好在秦蓁走的虽然决绝,但却并不快,林岚很容易就跟上,忍不住出口劝慰。 这是当真以为她在意了。 秦蓁心头又是无奈又是欣慰,但却没着急去跟林岚解释。 因为等一会儿林岚的反应十分重要,她就是故意做出这幅样子来,等着那些想要跟她炫耀的人自己跑到她跟前的。 不然,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好下手? 所以她只能停下脚步,噘着嘴摆出一副委屈而又倔强的样子,默默看着林岚。 要是林岚不着急不生气,以秦心如的城府,一定不那么容易上钩! 然而林岚何时见过她委屈成这样! 本就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段时间又朝夕相处的,早就把她当成自己妹妹一般,不禁气得呼吸都一滞,也来不及细想,提了提手中的剑就说: “姑娘,不然,我直接去砍了秦心如的头!” 秦蓁一愣,倒是……没想到林岚的反应这么直接…… 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稍稍缓和一下林岚的情绪,免得真的将事情给闹大了,就忽然察觉身后传来一阵细碎轻快的脚步。 秦心如来了。 于是便只得作罢,继续委屈的抿了抿唇,低头闷声道:“算了吧,你要是欺负了她,母亲恐怕更不待见我……我可能生来就是多余的那个……” “姐姐,何必这样自怜自艾呢。” 话音没落,秦心如的声音紧跟着就飘了过来,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笑意,哪儿还有在林漪芳跟前的乖巧恭顺。 自从先后几次与秦蓁僵持,秦心如便没再觉得秦蓁会相信自己的假面,加上柳氏的事情,她看得清清楚楚,是秦蓁在背后密谋布局,所以便也知道秦蓁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既然早已经被秦蓁所忌惮,而秦蓁又离了相府,左右不了她什么,那她也就觉得不必再装。 何况,后来还搭上了李修明这条线,她便越发的飘飘然起来,就连和秦蓁一起混的萧舒月也不太看得上眼。 这会儿,眉眼里的得意和嫌恶便更加毫不掩饰。 因为今天将是秦蓁最后一次踏足相府,林漪芳已经那样说了,今天之后,秦蓁便再也没有理由来了,那她秦心如又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我只不过是说一个事实,擅长自怜自艾的人明明是你。” 秦蓁冷笑了一声。 既然秦心如真的如她的愿跟了上来,那么她也不必再隐忍什么,非但不会轻易放过秦心如,反而还会想方设法的来激怒她! “姐姐,我可听不懂呢,我这样的人,哪儿用得着自怜自艾?”秦心如依旧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但在触及秦蓁那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视线时,心中却已经悄然升起一股怒火。 第128章 这个思路她很喜欢 “你这样的人?你不如说说,你是什么样的人?”秦蓁忽而笑了起来,背着双手偏着头,悠悠闲闲的看着秦心如。 秦心如愣了愣。 一想起这人刚刚委委屈屈的样子,见到她来便如此争锋相对,好似一定要让她丢脸来满足自己似的,心头的怒火当即更甚。 深吸了一口气后,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眉眼里透出几分轻蔑,挺起胸脯道:“姐姐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有这个闲情,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境遇,听说……刑部大牢的纵火案可是与姐姐有关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秦蓁诧异道,眨了眨眼看似十分单纯无辜。 秦心如却嗤笑一声,睨了她一眼,“姐姐,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别伪装了吧。” “嗯……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是没装了,以前倒是装得挺好。” 秦蓁说着,耸了耸肩。 “你!”秦心如眼神一凌。 她都快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嚣张! 秦蓁挑眉,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呵呵。” 秦心如气笑了,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冷声说:“秦蓁,别得意了,这一次,就算是齐长玉都救不了你,有这个功夫,不如赶紧回公主府看看吧!” “你说这话,我确实听不懂啊,公主府怎么了?”秦蓁心下一喜,眼神却更加挑衅。 “想套我话?” 秦心如却没那么傻,双眼忽然微微一眯,颦眉冷肃的看着秦蓁。 秦蓁耸耸肩,“我有必要吗?还是你觉得,就凭你也能左右大局?” 说完,抬脚就作势要往前走,然而刚刚走了一步,身形却又忽然一顿,勾起唇角看着正在思忖的秦心如,轻声道:“你的真面目,我能看得出来,别人也能看得出来,你以为,皇后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没有几分本事能活命?” “你什么意思?”这下,轮到秦心如忐忑了。 虽然秦蓁从头到尾就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忐忑过,但她依然觉得,在这一刻,自己似乎占了下风。 所以即便她隐隐觉得秦蓁此举有诈,也仍然憋不住开了口。 在秦蓁正要抬脚继续往前之前,喊住了她。 闻言,秦蓁淡然一笑。 她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没什么意思啊,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既然刑部已经来相府搜查了,那我好像也该出出力,毕竟这件案子有可能关系到我身上呢。” 说着,秦蓁忽然伸长脖子往周围望了望,似乎将秦心如直接无视掉,转而看向一直恶狠狠瞪着秦心如的林岚,很是乖巧的问:“林岚,之前钱大人好像是说过让我帮着一起搜查吧?” “是的姑娘。” 林岚立刻点头,但一双凤眼依然盯着秦心如,气势汹汹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剑刺将过去! 就连这一声回应,都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凶狠…… 话音方落,一直被秦蓁吸引了注意力的秦心如也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皱眉颇为高傲的冷斥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岚胸脯一挺,脖子一扬,手里的佩剑提高了几分。 一旁,秦蓁额角隐约抽了抽,默了默,伸手扯了扯林岚的衣袖,“那我们还是赶紧去查案吧,万一相府真的藏了足量的火油呢,似乎管家那儿的账本可以查出来采办数目来着。” 说着,忽而扭头对秦心如一笑:“对吧二妹妹?” “我相府的人怎么可能去放火烧刑部大牢,秦蓁,你疯了不成?”秦心如一下反应过来。 “有没有,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还是丞相大人亲自请了刑部钱大人过来查的呢,丞相大人都不慌,你慌什么?” 秦蓁说完也不再耽搁,喊了林岚一声就往账房的方向走。 而从西苑到账房,恰好要经过一段小径,那里,才是秦蓁真正的目的地。 之所以故作委屈让林岚误会,让秦心如感受到敌意,都是为了吸引秦心如的目光,秦心如看似单纯无害,实际上城府极深,不然刚刚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反应过来没被套话呢? 虽然秦蓁本来也没指望她会说,所以没有隐藏得太深,但她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所以,为了不让这条好不容易上钩的鱼儿再一次防备,秦蓁的步子走得可谓是干脆利落,一副压根没打算继续跟秦蓁纠缠的样子。 好歹是两辈子的经验,秦蓁清楚,自己越是不想继续聊,秦心如便越是会跟着。 从前还需要伪装的时候,都是有事没事就悄悄跟在她后面伺机为自己谋利,更别说现在不必伪装,又事关相府,或者说,事关李修明了。 李修明可是秦远之和秦心如最大的一张牌,这父女二人都赌不起。 而秦蓁堵的,就是秦心如有多信任李修明。 “姑娘,她们一直跟着呢,要不,我去把她们赶走?” 踏入平时没什么人往来的小径,一直留意着身后动静的林岚终于忍不住,往前半步凑了凑问秦蓁。 小径外,秦心如没听见两人说的话,但是目光却落在小径两人背影上,脚步微微迟疑了些许。 身旁,她的贴身丫鬟彩云见状,也多留了个心眼,轻声问:“小姐,她们两个都会武功,而且还有武器,我们……不然换一条路走?” 其实她想说的是,担心秦蓁狡猾,故意引诱她们过去然后伺机报复。 毕竟秦心如可是抢走了林漪芳的宠爱,让秦蓁在林漪芳跟前越发不受待见,而秦蓁自幼又是最在乎林漪芳感受的人。 她们自然不知道秦蓁心态的变化,所以能想到的,也只是这样小打小闹的事情。 秦心如听了也没反驳,看前面两人快要走远了,还是没忍住抬脚跟了上去,一边冷静道:“怕什么,刑部的人就在这儿呢,我不信她们敢对我做什么,而且,看林岚的反应,秦蓁应该是有意想要摆脱我去做什么事情,不然,林岚不必一直留意着我们。” 前面,秦蓁凭着自己过人的耳力,将秦心如的话听了个七八分,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些许。 刚刚林岚问她的时候,她只是笑着神色轻松的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于是林岚终于察觉,秦蓁的反应从刚刚在西苑时就有些不对劲…… 想来,确实是有所准备,便也不再劝说,只默默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做好随时保护秦蓁的准备便是。 第129章 只能送她下狱 四人各自怀着心思,前前后后穿行在小径中。 小径的另一端,是一口人工挖掘的湖,当初秦心怡就是借口来此处采荷叶,此时湖中的荷叶依旧成片成片拖着粉嫩的荷花,一片静谧模样。 出了小径往左,再往前庭方向走一段路便是账房所在了。 不过,此时管家自然是领着那些刑部办案的人搜查,并没有在账房中守着,只有平日帮管家打下手的两名小厮留在此处。 “她怎么不走了?” 远远的,秦心如见秦蓁立在小径路口,往账房方向望着,似乎在打什么主意,不由得也停下脚步,皱眉观察,沉吟了一句。 彩云见状也是不解,刚刚这人还走得那么果决,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不着急了? 正说着,忽然看见秦蓁直接抬脚,钻进了小径左侧的树丛。 “她不是想直接潜入账房吧?”彩云疑惑。 闻言,秦心如眼神一亮,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刚刚秦蓁提及,账本上面会有采办火油的记载,“她是打算偷账本?还是打算用假账本陷害我们?” 刚说完,就见林岚又十分戒备的往后撇了一眼,秦心如赶紧退到一旁树荫下,妄图挡住自己的身形,彩云本就站在阴影处,倒是直接避过了林岚的视线。 等了一会儿后,秦心如再小心翼翼探头去瞧,那二人已经没了踪迹。 好哇…… 这秦蓁,果然是有阴谋! 这时候,秦心如根本来不及多想自己是不是被故意引诱至此,反而是想到之前秦蓁那副死要面子的高傲模样。 这么多年,她一直看着秦蓁的脸色行事,一直不敢让秦蓁发现自己的心思,活得何其憋屈。 而今日,让秦蓁在自己面前彻底无法再得意的机会终于来了! 想到此,秦心如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抬脚要追上前去。 彩云却不太放心的拉了她一把,小声提醒道:“小姐,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直接通知老爷和刑部的大人?如果将她的罪行当场抓住,就算纵火案和她没有关系,那她也是洗脱不了嫌疑了!” “不……” 秦心如被彩云拉着,不得不停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一丝不耐烦,但却知道彩云一直是忠心耿耿为了自己着想,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别忘了,齐长玉会护着她。” 虽然之前在秦蓁面前,她说即便有齐长玉也救不了她,可是秦心如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段时间她更是一直默默关注着秦蓁。 从王秋雅的事情,到周朗之死,秦蓁一次次的逃脱了李修明的计谋,他们那么周密的计划,愣是被她找出了破绽。 所以这一次李修明下了大工夫,可即便如此,李修明也还是准备了多个计划,并不能保证一次就能让秦蓁真正伤筋动骨…… 不过是一个账本,秦蓁怎么说都有可能,并不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与其让秦蓁又一次逃脱,然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秦心如倒是更想立刻就看秦蓁对自己低头求饶! 所以她没打算将秦蓁交给刑部,相比看着秦蓁获罪,秦心如觉得,看着秦蓁忌惮自己,对自己敢怒而不敢言更加让人舒心。 说完之后,也不管彩云是不是能想到那么多,她再次抬脚往前,容不得继续耽搁下去了! “可是,小姐,她们都会武功呀,万一我们过去撞破她们行事,会不会反而被灭口?”彩云赶忙跟上,眼底一片急色,却也明白秦心如心中急切,于是不敢再拉她。 好在秦心如对此还是有忌惮的,当即脚步微微一滞,吩咐道:“你立刻去宁王府报信,让王爷派些人手来,我先设法拖住她们!” 有了王爷,秦蓁总不会还能对她怎么样吧? “动静务必小一点,我不希望让其他人发现。”说完,秦心如又补充了一句。 她还是更想先打压秦蓁一番,所以不能吸引了刑部的注意。 彩云是知她心思的,刚刚虽然着急,现在却也能从她眼中看出那浓浓燃烧着的征服欲望,于是点点头,一路小跑着往相府侧门而去。 同时,秦心如顺着小径往前,到了秦蓁刚刚停下的地方,钻入一旁的树丛。 此处本就位于相府前庭和后院交汇的地方,账房重地,虽然都是男丁出入,但放在前庭终是不够稳妥,而且还要方便后院掌家的女子时常能够监察问询,所以便设在了此处。 而为了避嫌,这里便一向都少有人往来,这树丛便是隔绝前庭与后院所用,免得后院女子的动向被往来此处的人轻易窥探。 穿梭在树荫之下,秦心如虽然行得还算小心谨慎,一直留意着周遭是否有陷阱,但一想到很快自己就会拿捏住秦蓁,心中便又十分激动,心跳也砰砰的,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么一路摸着到了账房后面,秦心如一直没再见到秦蓁和林岚的身影,当下更是笃定,那两人一定是进账房去了! 于是心下更激动了几分,虽然经由彩云提醒,也对那二人的武艺有些忌惮,但转念一想,这里好歹是相府,刑部的人也在,何况她们还是偷偷摸摸的那一个,应该确实不敢下狠手。 秦心如稍稍一犹豫,终究被自己的欲望征服,从树林中钻了出去。 站在大路上,转眼一瞧,就见账房的门虚掩着。 因为柳氏之前掌家的缘故,秦心如对账房的规矩也十分了解,知道这会儿应该会有小厮守着账房才对,但现在周围却没有人,这说明,秦蓁确实下手了! 秦心如越发激动,瞥见湖边还有几名扫洒的下人在忙碌,料想自己呼救也是来得及,于是心下稍安,走到了账房门口。 推门,里面着实有些静,还透着一丝诡异。 进门后,秦心如一眼便瞧见门扉后面躺着两名小厮,当下心头一跳,下意识捂住了嘴。 也不知这两名小厮是昏迷了还是已经遭了毒手。 好在她也算有城府的,没有直接尖叫出来,转眼又打量了周围一番,秦蓁和林岚似乎已经离开…… 秦心如心中有些恼,如果不是彩云拦自己那一下,她应该是来得及的! 然而事已至此,她只好踢了踢其中一名小厮,希望能问出点什么来。 既然不能羞辱秦蓁,那就只要送她下狱了! 第130章 相府二小姐要杀人 地上,小厮吃痛,眉头微微皱了皱,秦心如观察得仔细,一颗心也很快就放稳了。 既然小厮还活着,那么就可以指认秦蓁,虽然即便没有认证她也能做到让秦蓁获罪,但是,小厮如果能说出当时发生的情形,那么对她来说多少是有些帮助的。 “醒醒!”秦心如喊了一声,又踢了踢小厮。 小厮终于挣扎着要睁眼,于是秦心如赶紧敛去了眼中的冷意,转而化作了浓浓的担忧。 柳氏还在狱中,她虽然获得了林漪芳的信任,在秦蓁面前也没有再伪装,可这府中上下的人却还不知她的本性。 她依然掩饰得很好,在自己飞上枝头,获得绝对的实力之前,她绝对不会堂而皇之的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二……小姐?”小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喃喃开口。 即便一时间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思维也还有些混沌,但也下意识的有了反应,身穿蓝衣的人是秦心如,在这府上,只有她经常穿着一身蓝衣。 尽管心中焦急气恼,但此刻,秦心如依旧从容的摆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纯净的声音随之响起:“醒了?我刚刚路过外面,看见账房的门掩着,觉得有些奇怪,结果……” 结果没等她说完,就见小厮的脸色一变,似乎一下子清醒,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随即,惊恐的望着秦心如大喊一声:“二小姐饶命啊!” “……什么?”秦心如脸上笑意一僵。 她好像还没有对这个人做什么吧?而且,她也不可能会露出自己狠毒的一面,这个小厮在说什么? 谁知小厮却疯了一样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账房,走上几步,还不忘扭头看她一眼…… 这种畏惧,绝非臆想和假装,这么说,小厮是当真觉得她会害他? 还是说,已经在她手上吃了亏所以才如此? 咯噔一声。 秦心如终于反应过来,随即,一阵木料烧焦的味道也传入鼻息。 她扭头一看,便见到账房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了一股青烟,似乎是起了火! 是……秦蓁? 可是怎么会现在才起火? 秦心如心下大惊,暗觉自己似乎中了秦蓁的奸计,眼珠子一转,抬脚就要出门去赶紧溜走,免得一会儿救火的人和那小厮撞上,让人误以为是她做的! 只是却为时已晚。 她刚一角踏出门槛,便看见小厮领着几名刑部的衙役匆匆赶来…… “秦二小姐?” 衙役见她僵在门口,神色中隐隐透出一股焦急,双眼当即一眯。 能在刑部当差,自然是有一双如炬慧眼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心里有鬼? 何况,刚刚那小厮才说了,他们相府二小姐要杀人! 原本几名衙役还想着,这秦二小姐一直是以柔弱单纯示人的,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但其他地方也都搜查的差不多了,这账房本来也是该查一查的地方,所以就跟着小厮过来了,也没将小厮的话当真。 可这会儿见了秦心如的神色,倒是都隐隐觉得似乎有些问题,于是这才会有了质问和审视。。 “走水了,这位大哥,还请帮忙救火。” 秦心如实在是有些尴尬,但天生的演技却还没有掉线,即便如芒在背,知道自己很可能跟这件事情脱不开干系了,却也还是尽力的在补救。 实在不行,就一问三不知,装无辜,她一向最是擅长!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这样想着,于是眼中顿时浮现出点点泪光来,把那想赶紧溜走的焦急化作了发现失火后的惊恐,抬脚就要往衙役身边跑,似乎在寻求保护一般。 几名衙役也是一愣。 秦心如本就生得好看,又柔柔弱弱的,他们这些天天跟人犯和刑律混在一起的粗糙汉子何时见过这样的美人,不但美,还冲着自己跑过来! 那一身蓝裙跟水波似的,荡在了衙役们的心头,便是一开始慧眼如炬的那名衙役也有些失神。 本来,秦心如看着几人的反应,心中是觉得稳妥了,结果也应该是她在衙役们的保护下离开此处。 谁知就在秦心如跑了一半时,刚才被她踢醒的那名小厮却忽然往后猛地一跳,指着秦心如大喊:“大人们!就是二小姐放的火!小的亲眼所见!要不是跑得快,可能就一起被烧死啦!” “什么?” 衙役们纷纷一惊,到底是钱大人亲自点了跟出来的人,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却也没忘记自己是当差的,这么一听,顿时又想起刚刚小厮说秦心如要杀人的话来…… 秦心如本来跑得凄美得很,猛地听见小厮的话,险些自己把自己给绊倒,看面前三名衙役脸色都变得警惕,又恢复一开始那种审视,心中好不气恼! 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要发作的冲动,索性步子一顿,立在离衙役们不远的地方,委委屈屈的望着众人,轻声说:“几位大哥……心如,心如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杀得了人……” 此言一出,衙役们不由得都纷纷点了点头。 就算性子可以装,但有没有能力杀人却是装不出来的,毕竟这样的小姑娘,要是敢去杀一个男子,除非是会些武功,很显然,衙役们都能看出来,秦心如不会武。 见事态稳住,秦心如心下稍安,当即将更多的精力都化作了委屈与柔弱,抽了抽鼻子摆出一副被冤枉了却还十分大度的模样,提醒道:“或许……是府上的下人看花了眼,方才我进去账房的时候,看守账房的两名小厮都已经晕倒了。” 这本就是事实,秦心如说出来后,心中不禁又多了一股怨气。 她本来是想要看秦蓁笑话的,怎么…… 现在反而是她在被人怀疑,是她要想办法洗脱嫌疑? 想到这点,她更是觉得委屈,眼中添了一抹恼意。 她微微颔首侧头,说的话也很合情合理,加上那柔弱的姿态,于是这一抹恼意看在衙役们眼中也就更显得可怜了几分。 虽然受宠,可毕竟是个庶女,想要活得舒坦,那自然是得懂得隐忍…… 联想到秦心如的身世,衙役们不禁都下意识相信了她所言。 “不如……几位大哥先行救火?”秦心如想要显得无辜,那就必须得将他们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化解。 而这一句提醒,正好对应上了她刚刚出门时,被衙役们撞见的那抹焦急神色。 第131章 他忍不了 衙役们恍然回过神来,这时,周围已经有些负责扫洒的下人自发开始救火了,这火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刚还才只是一抹青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成了熊熊大火,隐隐有要包裹住整个账房的意思! 秦心如说完回头去看,也是惊了惊,心头隐隐生出一股寒意。 如果她刚刚走得慢了,是不是现在已经在身在火海? 秦蓁,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快先救火!你,有什么事情等一会儿见到大人了再说!”衙役们见情况紧急,眼下也不着急去管小厮说的事情,先以救火为重。 火油的采办数目可是证明刑部大牢纵火案的关键线索,他们得赶紧抢救! “官差大哥,我这就去多叫一些人手来。” 秦心如当即接话,表现得十分急切,心中却是想着,秦蓁此举说不定还有其他阴谋,应该不只是陷害她烧了账房这么简单,说不定,还是会和刑部大牢纵火案有关,所以,便打算找机会给李修明递个消息。 衙役们着急去救火,只余下其中一人慢了一步,还在此处,听她这么说当即点了点头。 原本他们也没打算看着她,她毕竟是相府的二小姐,和这小厮相比,还是她更可信一些,而且就算她真的意欲杀人,那她除非是不当这个二小姐,从此离开相府不再回来,一生躲躲藏藏,不然,到最后也是跑不出刑部的掌心的。 所以他们不着急。 秦心如终于松了口气,谁知刚一转身,便见到齐长玉、秦远之和刑部钱大人一起,正从前庭方向往这边来,颇有几分行色匆匆。 “快,都去救火!”秦远之见账房当真烧了,赶紧吩咐。 这紧要关头,账房可不能烧,不然怎么证明相府真的和刑部大牢纵火案没关系? 他们这一行人本就是得了失火的消息后匆匆赶过来的,也不知刚刚是谁在外面嚷嚷的这么一声,不过,事关账房重地,齐长玉和钱大人都十分当心,不管秦远之在不在意,这两人当即就招呼上了足够的人手赶来查看,秦远之也只得跟着。 这此时身后跟着的一干仆从都纷纷快跑几步往前赶,要帮忙救火。 秦心如看着从前面飞快涌过来的人,心知自己这下是没借口先走一步了,看了那还惊魂不定的小厮一眼,她心中计较了一番,抬脚快步往秦远之方向走。 临近了,已是泪眼汪汪,冲着秦远之就焦急道:“爹爹,账房失火了!” “我看见了看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秦远之这会儿心里不太痛快,见了秦心如后也带着几分急色,不似平日那么和蔼,但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语气还是轻缓了些许。 “我……我是跟着姐姐过来的,只是,我到了之后姐姐人已经不在了,账房的小厮还晕倒了,现在里面还有一个人昏迷着呢。” 秦心如忧心忡忡,柔柔弱弱的说着,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惊惧。 当真像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因为这场大火而感到害怕的闺阁小姐,半分城府也没有的样子,单纯得很。 “秦蓁?” 秦远之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从来都是想也不想就直接相信秦心如的,即便不是秦心如说的,他也会选择相信,因为他从来不相信秦蓁。 他怎么可能将一个言行无状的野种放在眼里? “钱大人,秦蓁故意纵火一定是想陷害我相府!”几乎是没有间歇的,他扭头就冲着钱大人说了这么一句。 钱大人当场愣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您……不是当朝丞相么? 就这么随随便便来个人跟您说句话您就信了? 连查都不查问都不问,就给秦姑娘定了罪? 您是当我没有办案能力,畏惧于相府,还是当边上那镇南侯世子不存在呢? “这……丞相大人,这话可不好乱说呀,也不知,二小姐有没有证据?” 憋了好一会儿,钱大人才终于忍住了自己快要呼之|欲|出的白眼,淡笑着开口问。 他自认为,已经十分礼貌了。 谁知秦远之却反问:“不是秦蓁还能是谁?要是本相有心想要藏证据,那又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在你进门之前证据就都会被销毁!” 秦远之说得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被钱大人轻视了。 他为官这么多年,别的本事不敢说,可掩藏痕迹这种事是一向最为擅长的,不然,他怎么可能还稳稳当当坐在丞相的位置上? “所以丞相大人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寻声去看,只见秦蓁才也正从前庭方向往此处走。 “你不是去看你母亲了么?怎么这会儿却在前庭?”秦远之眉头当即一竖,还顺带拂了拂衣袖,偏要在秦蓁面前多彰显几分气势。 “是去了啊,但是被赶出来了,加上二小姐还在陪着母亲,我也不便多留。”秦蓁从容不迫的,即便说着自己被母亲赶出来的话,脸上也是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乎。 但齐长玉的眼神却顿时冷了下来。 别人要陷害她,污蔑她,他不担心,他知道她一定能处理好,何况,秦远之这种人,他们也根本都没放在眼里,所以刚刚秦远之和秦心如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反应。 不需要反应,他自信只要自己抬手轻轻一压这两人就只能跪地俯首。 可是,林漪芳…… 竟然一边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处,享受着她没脸没皮的缠着刘川,好不容易弄来的药材,还有她斗败柳氏后,有利无害的局面。 却又一边不待见她,竟然还当着秦心如的面赶走她? 这,齐长玉忍不了。 可是让他为难的是,这个人偏又是她的母亲,他很清楚,她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却做不到当真丝毫不在意林漪芳的性命…… 眼下,他只能冲着她伸出手,轻轻唤了一声:“蓁蓁。” “没事的。”秦蓁看清了他眼中的心疼,心头温软起来,上前两步握着他的大手,轻轻捏了捏。 这是在给他暗示。 于是齐长玉也只好将注意力转到眼下的局面来。 “既然是早就离开了西苑,为何现在才现身?这大火,是不是你放的?你想陷害我相府?” 秦远之也没给二人多说话的机会,当即又朗声质问。 “丞相大人,那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二小姐这么巧也在这儿呢?”秦蓁含笑问道。 第132章 根本不是一回事 闻言,秦远之很是得意道:“刚刚心如就已经说了,是跟你过来的!”说完,忽然冷哼一声,双眼微微一眯,怒斥秦蓁:“你放火烧账房,竟然还想陷害心如,秦蓁,你当真是狼子野心!” “丞相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我刚刚只是路过而已,根本就什么都没做,那要是路过一下就成了纵火之人的话,刑部大牢的纵火案该要怎么查下去才好?你们怀疑我,我可是没有怀疑过你们,我知道刑部大牢的火不是你们放的,又何必来陷害你们?” 秦蓁却表现得十分从容,眉目间还隐约带着几分亲切,好似在说,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相信你们! 没办法,这火虽然是秦蓁放的,可秦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相府来背李修明的锅,只不过,是为了趁机破坏一下他们的联盟,再顺手坑相府一把罢了。 因为她之前在刑部审问郑宏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自己知道凶手是谁,而不久后秦远之就到场,如果凶手是秦远之,那她只需继续逼问郑宏安就好,没必要跟着兜圈子,所以她现在自然不能说又觉得秦远之是凶手了,这前后逻辑不符。 何况,来怀安坊也是她先开口表态支持的,不然钱大人可能根本不会带刑部的人来查,也就自然没有这后续的种种事情,若她这时候明面上去坑秦远之,钱大人也一定是能看得出端倪来的。 她还没这么傻,所以她布的这局,压根和刑部大牢纵火案没有关系,至于和火油相关的证据,那还得看秦心如有没有派人去找李修明! 想到此,秦蓁说完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的往周围看了一眼,果然不见彩云的身影…… 秦远之不知她心中的这些计较,更不知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一场大祸,听罢立刻指着她斥责,然而不过才刚刚说了一句:“心如怎会说谎,我看明明是你……” 就被齐长玉轻飘飘的一声“秦相”给打断。 秦远之一顿,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就保持着有些恼怒的神色转眼看向齐长玉,与齐长玉那虽然平静,却仿佛带着寒冰之气的眼神一对,嚣张气焰顿时便散了去。 满朝文武,从来没有人见过齐长玉发火,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所有人都怕他冷不丁的开口说点什么,尤其,是事关秦蓁。 即便是秦远之,也不禁觉得后背有些发毛,却又顾忌着自己丞相的身份,不愿轻易在人前示弱,于是便绷着脸干巴巴的问:“世子有话说?” “刑部钱大人就在这里,论断案,还是听钱大人的吧。”齐长玉声音不疾不徐,说完,不等秦远之反应,就扭头对钱大人道:“大人,还请安排。” 钱大人顿时神气起来! 他早就看不惯秦远之仗着丞相的官职经常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的了,一副谁都得罪不起他的样子!可他分明就是插不进刑部的事情的! 于是当即对齐长玉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应声过后,对着身后剩余的两名衙役说道:“事情紧急,先去清点一下已经抢救出来的账本,看看有没有与纵火案相关的线索。” “是。” 两名衙役应声而去。 这一系列的应对,竟然压根没给秦远之插话的机会…… “爹爹……”秦心如似乎受到惊吓一般,轻声唤了一句。 秦远之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得觉得恼火,竟然在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面前失了颜面! 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瞥见萧舒月从远处也赶了过来。 “姐姐,你没事吧?”萧舒月老远就看见几人似乎又剑拔弩张之势,快步赶过来后拉着秦蓁的手就问。 这一幕原本是十分寻常的,可此刻,落在刑部等人的眼中却品出了几分奇异的滋味来。 怎么安和郡主和秦蓁站一起,更像是亲姐妹,是一家人呢? 再看那秦心如和秦远之,一个从一开始就没给过秦蓁好脸色,一个,一直委委屈屈的,目光带着惊恐和惧怕看着秦蓁,好似她是豺狼虎豹一般…… 难道秦蓁真的有外界说的那么差?还是说,安和郡主和神使世子都识人不清? “没事,刚刚就没看见你。” 秦蓁笑着回应,她本来打算一会问问齐长玉的。说完,也敏锐的察觉到了钱大人等人的气息变化。 萧舒月闻言也抿唇一笑,得意洋洋道,“之前听姐姐提起过相府的小酥糕,可侯府的厨娘却不会做,所以我刚刚特意去厨房取经了,反正闲着也没事嘛。” 秦蓁去了后院,萧舒月便跟齐长玉打了招呼自己往厨房寻了过去,以她郡主的身份,确实也没有必要告诉别人,她一声令下,相府的仆人自然也是不敢不从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来着。 只是,除了秦蓁和齐长玉之外,其他人听了却都不禁有些发懵。 她说,她是去……厨房学怎么做小酥糕? 他们在这查案呢,这安和郡主倒是想得开,秦远之来得这么巧合,明显是带着目的,她就不怕查到她头上? “你有心啦,那我就等着尝尝你的手艺了?”秦蓁微微偏了偏头,心中倒是觉得十分欣慰,难得这个妹妹惦记着自己,可当真是比她护了十几年的秦心怡强…… 说起来,今日还没见到秦心怡的面,也不知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正想着,就听萧舒月有些遗憾的说:“还没做完呢,听说账房走水,我担心姐姐出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秦蓁听了自然是宽慰着,也不怕晚一些。 一旁,齐长玉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开始琢磨最擅长做糕点的厨子在哪儿,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请到公主府来…… 至于其他人,自从秦蓁和萧舒月聊起来就似乎没完了,钱大人还好,就在一旁听着,心里琢磨着这两个案子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秦远之和秦心如却是想插话也找不到机会。 便只能憋着。 只能眼睁睁看着救火的人来来回回在周围跑动,不断取水灭火,尽可能的从账房中抢救一些东西出来。 好不容易火势小了,账房也烧毁了大半,只剩下门扉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其他地方都被熏得黑漆黑,不是坍塌便是冒着一股焦味。 “大人,火势已经控制住,里面晕倒了一名小厮,也救出来了,听相府的人说是看守账房的。” 刑部衙役上前来禀报,同时,还带着之前那名从秦心如手中逃掉的小厮前来。 这人到现在还惊魂未定的,怕极了秦心如,所以之前一直不曾跟过来,就在不远处默默站着。 第133章 她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此人就是与那名小厮一起值守的,不过幸好在起火之前醒了过来才逃脱掉,而且,他还有证词。” 衙役接着又道。 证据没有落实之前,他们在汇报情况的时候都是不会直接说出嫌犯名字的,一切还得等大人审问了之后才能明说。 话音一落,钱大人眼中精光闪了闪,打量了那小厮两眼,已然察觉他似乎在躲着相府那父女二人,当下心中了然,知道是时候开始拿出自己刑部的能力,审案了! 于是正色问:“你有和证词啊?” “我……我……” 小厮却是慌慌张张,开口好几次,愣是不敢像之前跟衙役说话时一样,直接指证秦心如! “你不必害怕,我刑部办案从来都是秉公执法,不论今日是何人要害你,本官都会为你做主,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钱大人挺了挺大肚腩,神色淡淡的宽慰。 这种场面,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许多身份低微的证人一开始都是不敢说实话的,生怕自己得罪了人,他清楚得很。 果然,有了他这话,那小厮的眼神立刻亮了亮,充满了希望,看了他一会儿后,先是抬脚往秦蓁三人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才一口气将自己看见的都给说了出来。 “大人!” 说完之后,还没等钱大人继续问话或是有什么定夺,被指证灭口放火的秦心如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擦着眼泪道:“大人,小女确实没有做这样的事情,确实只是路过,看见账房门掩着就进去查看一下,我到的时候两名小厮都已经晕倒了大人。” 她秦蓁,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明明事情就跟她没关系,凭什么她成了嫌犯?从前可都是别人算计她的! “嗯……” 钱大人一边沉吟着,一边缓缓点着头,似乎是在分辨秦心如所言真假。 秦心如见状眼泪落得更厉害了,生怕自己显得不够柔弱无助。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惯用,也最有用的路数,不然,秦远之怎么会这么心疼她们母女呢? 可她却不知道,刑部大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钱大人更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虽生得漂亮,但气质到底差了些,还没到那种不可方物一颦一笑都能蛊惑人心的地步。 是以,不过片刻,钱大人便张口问:“秦二小姐,若你所说属实,那当时周围可有其他证人能够证明你只是路过?” 秦心如愣了愣,“有的,在湖边扫洒的人都能作证,我只是进去了一会儿火势就起来了!” “这么说,在二小姐进门之前账房还没有起火?” 钱大人顺着秦心如的话继续问,目光却是看向了那名小厮。 小厮还沉浸在刚刚说出那番话的后劲里,整个人又激动,又惊惧,还带着几分快意,被问了之后恍惚了片刻,才点点头说:“是的大人,小人醒来时账房没有起火,小人带着几位官差大人赶回来的时候才听说起火了。” “不,是,是你刚刚走就起了火,放火的人是算好了时间的!”秦心如心头一慌,立刻反驳。 “那这也太巧合了吧……”萧舒月适时嘀咕了一句。 她知道,事关相府,秦蓁不便多言,而且,她也实在是看不惯相府众人的做派,尤其是这个秦心如,成天就会哭哭啼啼的。 “是啊,二小姐,这也太巧合了,何况,火星子哪里是人为可控的,怎么就能刚好你一去就着了呢?”钱大人随即点头接话。 萧舒月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秦心如被问得脑子一懵,心里都不知给秦蓁骂了多少遍! 她哪儿知道秦蓁是怎么控制那火苗的? 可是,她却万万不能流露分毫那些情绪,只得委委屈屈的抹着眼泪,一边掩饰自己的神态,一边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 “我……我若知道,我不就成了放火的人了么?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强忍着哭腔的嗓音,听得复命回来的几名衙役心都跟着一紧。 实在是我见犹怜,这样柔弱的美人,真的会有那蛇蝎样的心肠吗? 不,是有的…… 他们恍然想起,宫里那些被贬黜的贵人,那些稳坐在权贵之位上的贵人,哪一个又不美呢,可大皇子,却是生生被人毒死的,而至今,真凶都没有伏法! 所以,秦心如这样,或许在京兆尹面前有用,可在掌管一国司法,见惯了各种犯人的刑部众人面前,也顶多只是起一点点恻隐之心,并不会改变他们的判断。 “钱大人,心如一向心善,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她又有什么理由做呢?岂不是引火烧身吗?”秦远之倒是真的看不得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这样落魄屈辱,忍不住站出来帮着秦心如说话,很是气势汹汹,虽然句句都是在质问,却又显得不能容人反驳。 “那不如就找找证据?” 钱大人笑呵呵的,掩盖了内心对秦远之的不满。 这话自然将秦远之和秦心如的嘴都给堵住了。 不是无辜的吗?那就查查呗,要是真的无辜,那自然不怕查,就像秦远之肯配合刑部查火油之事一样。 但,钱大人说完之后秦远之却有些犹豫了。 只因秦蓁恰好站在他对面,非常巧合的冲他扬眉一笑,挑衅的意味毫不遮掩。 “丞相大人?”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的迟疑,却被钱大人敏锐的捕捉到。 见钱大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秦远之也顾不得再去琢磨秦蓁那个笑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先稳住钱大人,应下此事,免得让钱大人误会自己心虚。 事出匆忙,钱大人一心想要快些破案,要快些去宫里给皇后有个交代,也就不再挑地方,直接带着自己的手下就往账房前面那片空地走,所有抢救出来的账本和书册都在那片空地上堆着。 “姐姐,可否告诉妹妹,你之前钻入树丛是去哪儿了呢?” 趁着刑部众人查找线索的功夫,秦心如忍不住开口问。 此处人多,她自然不能像在无人之处一样随意和秦蓁叫板挑衅,语气温和了许多,依旧带着无辜与单纯。 “我嫌大路上人多,走树林穿出去。”秦蓁面不改色道。 她也很想知道,秦心如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少,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被激怒,露出本来的面目,所以,本来不必表现得那么没脸没皮的,她也还是那么做了。 第135章 这次丞相官威不好使了 “可是树林里几乎无人走动,这么说来,这段时间姐姐身边也没有证人,证明姐姐没有去过账房了?” 秦心如双眼一亮,似乎找到了一个漏洞,紧紧盯着秦蓁。 秦蓁的双眼也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物一般上下打量着秦心如,笑道:“对呀,可是也没有人能证明我去过账房啊,我和二小姐可不一样,至少二小姐还是有两个证人的。” 证人? 秦心如愣了愣,随即想到,她口中的证人便是那两名小厮,当即眉头微微一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姐姐可真是煞费苦心。” “没有没有,这点小事,不值得我费什么苦心。”秦蓁笑眯眯的,若是下巴上有胡子,只怕她还要顺势抬手捋上一捋。 这神色言语,着实是将秦心如给噎得不轻…… 就连一旁没什么心机,正看热闹的萧舒月都忍不住掩唇轻笑。 而秦心如呢,倒不是找不到话来回怼,只是她不敢当场发难,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所以自然处处受到压制,尤其是秦蓁本就没脸没皮的,压根不在乎你怎么挑拨怎么刁难。 她隐隐有种直觉,哪怕是她现在当众指着秦蓁说她才是纵火犯,秦蓁也会笑眯眯的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呀? 你都看见了,为什么又不阻止呢? 难道你也希望我能放这把火,好让你有理所图? …… 脑中浮现出秦蓁那不要脸的样子,自己偏偏又不能硬来,秦心如更是恼得差点火燃双鬓,好不容易克制住怒火,正要开口,却见刑部钱大人一脸严肃的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本被烧到了些许边角的本子,看上去,和普通账本无二。 “丞相大人。”钱大人直接走到了秦远之跟前。 秦远之看他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神带着审视与戒备,心头当即一跳,“钱大人?” 下意识问了一声后,又忍不住去瞧一边的秦蓁。 方才,秦蓁和秦心如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知这一次秦心如是吃了大亏,恐怕不好翻身,态度也就委婉了些许。 “本官查到一件与旧案相关的线索,还请丞相大人虽本官一同面圣。” “什么案子?”秦远之有些懵。 不觉又去瞄了两眼钱大人手中的账本,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忐忑来,这账本怎么有些眼熟? 而且又是什么旧案,竟然到了要去面圣的地步? 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是秦蓁搞的鬼,因为在他看来,秦蓁根本不可能知道他那些隐秘之事,反而是在疑惑,自己这些年来行事一向谨慎,不可能会留有痕迹才对…… “兹事体大,为防止泄密,还请大人先莫要多问,事情是否与大人相关,还需皇上定夺。”钱大人面不改色。 这大抵是他今日最为严肃沉稳的时候了。 相比之下,之前查刑部大牢纵火案,以及刚刚发现账房失火的时候反而显得有几分油滑。 这钱大人平日也确实是个有些油滑的人,毕竟身在刑部,需要权衡利弊之处众多,只要不触及底线,不影响大局,他通常都是不愿意将人彻底得罪了,都会留一线转圜余地的。 可是现在他那浑身的气势,却是在向所有人宣明,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退步丝毫。 眼下虽然说是在请秦远之,可若秦远之不配合的话,他一定会直接下令捉拿。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的,一种具有威压的气息。 秦远之懵了,秦心如,心中也颇为诧异。 “那大人,这账房失火的事情怎么办?”有衙役知道,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但眼下这局面总该有个了断。 谁知钱大人却说:“账房是失火还是人为纵火,去面圣之后自然有定论。” 说罢,似乎不愿再耽搁一刻,双眼紧紧锁着秦远之道:“丞相大人,请吧。” …… 这一瞬间,秦远之知道,自己是无计可施了,也无法用丞相的官威来压钱大人。 于是,只得嘱咐了秦心如一句,要她先回去好好休息,便应下了去面圣之事,示意钱大人带路。 谁知此时,秦蓁却插话说:“大人,刚刚不是还有小厮说自己是证人么?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小厮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说得有理……这样吧,秦二小姐既然与纵火案也有关,那便与小厮一同,先去刑部等候后续审问。” 钱大人身形一顿,听了秦蓁的提醒后也想起这一茬来。 只因刚刚无意间翻出来的线索实在是太让人惊心动魄,不让,他以他办案的经验,也是无需秦蓁来提醒的。 “爹爹……不是我……” 秦心如一听要被刑部的人带走,心头的不甘顿时又涌了上来。 谁知道秦蓁一会儿会不会耍什么花招呢?又会不会羞辱她?那个钱大人,明显就是跟秦蓁一伙的! “秦二小姐,请不要妨碍本官办案,若不是二小姐,即便去刑部一趟也是无伤大雅的。” 钱大人语气沉了沉。 于是正要开口为秦心如求情的秦远之也只得作罢,爱怜的摸了摸秦心如的头,轻声安抚道:“没事心如,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就不会有事,爹爹很快就回来陪你。” “爹爹……”秦心如露出惊惧的神色来。 但却也没什么用了,秦远之叹了口气便从她身边走开,跟着钱大人一起往府外去了。 那可是面圣啊。 这会儿秦远之几乎在脑中把自己做过的,所有能上升到面圣举动上的事情都给回忆了一遍,却着实是,没想出到底是哪一件事…… 这些年来,他做过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自然没有心思像从前一样去耐心的安慰秦心如。 与二人一同离开的,还有钱大人顺手点的两名亲信,剩下的衙役便都被留下来收拾残局了。 而秦蓁则依旧背着手,站在秦心如身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萧舒月和齐长玉看她脸色兴冲冲的,知道她心中有计较,便也没提离开的事情,一起观察着周围动静。 等账房中所有抢救出来的东西终于清点好,之前来跟钱大人问话的那名衙役终于又走到了秦蓁跟前,问:“秦姑娘,那名昏迷的小厮怎么办呢?” 刚刚钱大人只说把有证词的那位和秦心如一起带去刑部,可另外一名却没说。 人又是相府的,于是衙役没了主意。 这不,想到了之前钱大人都是问秦蓁拿主意,便走了过来。 “当然是一起带去刑部,谁知道他看见的,和那名有证词的看见的一不一样?万一两人口供不一致呢,岂不是要冤枉了二小姐?”秦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脱口而出。 第135章 镇南侯府的旧案 秦心如听了连眼神都气得直了! 秦蓁分明就是要让两名小厮都去指认她,可是,可是她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是啊,怎么反驳呢? 人家说的可是别冤枉你,而不是指认不了你,你要是反驳了,岂不就是不打自招,生怕两人的口供一样吗? 秦心如很不甘心。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耽搁了一会儿,结局就变成这样,更想不通,那火星子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她去了才燃起来! 一路去刑部,秦心如心中的疑惑与恼怒一直翻搅着。 终于到刑部大堂门口时,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停下脚步转头怔怔的看着公主府的方向。 秦蓁,一定是个妖女! 一定就像世人传言的那样,不然,怎么会突然就什么好运都眷顾着她了? …… 而此时,公主府中,跟着跑了小半天的秦蓁三人正围坐在凉亭里歇息。 喝喝茶吃些瓜果点心,好不惬意。 “姐姐,你到底在账房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啊?”萧舒月囫囵吃了两口糕点,喝了口茶稍微顺了顺便忍不住问。 这一路回来,她也隐隐约约从齐长玉和秦蓁的对话中听出了点端倪。 那火还真是秦蓁放的,然后故意陷害给萧舒月,再借助萧舒月和秦远之的自信,让他们对刑部的搜查毫无防备,接着,刑部就发现了那个让钱大人为之色变的证据! “一桩陈年旧案。” 默了片刻,秦蓁淡淡开口。 见她目光变得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萧舒月也适可而止,不过却几乎立刻又想起另一个她琢磨了很久的问题: “那……姐姐又是怎么让小厮以为看见的是秦心如的呢?” 这一次,秦蓁笑了笑,带着几分宠溺道:“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幻术罢了,只有在人昏迷前的那一刻有用。” “幻术?姐姐你还懂幻术?”萧舒月对秦蓁的崇拜顿时又高了几寸! 那可是幻术呀,也太厉害了吧? 但秦蓁却没怎么在意,笑道:“若以后你想学我教你便是,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原理。” 毕竟,她连重生这种事情都经历过了,通过一些手段,比如穴位,光线,甚至气味与声音的引诱,让人在昏迷之际看见一些自己想让人看见的东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法子,也都是她前世跟着仓寒学会的。 仓寒此人本就出自巫衣族,而巫衣族中有一门术宗,专门研习各类方术、幻术,奇门遁甲之术,甚至卜算与纵横捭阖之术。 虽然仓寒是以纵横捭阖之术为首要精炼的技艺,但涉猎一些其他门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至于秦蓁所学,则更是皮毛罢了。 萧舒月听了立刻来了精神,将手中茶杯一放,兴冲冲道:“那也别等以后了,不然现在姐姐就给我讲一讲?秋猎过后爹爹就要回来了,我到时候正好给他露一手!” 秦蓁磨不过她,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只是她虽然言笑晏晏的,心中却也不免想起了萧劲风来。 记得前世,萧劲风秋猎回来还遇到了一次险情,而这一次,她提前对付了秦远之,想来他回来的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但她却没留意到,齐长玉正在对面观察着她和萧舒月。 在他看来,秦蓁在萧舒月面前的耐心似乎太多了些,他两世都未曾见过她这样宠着一个人,几乎是有求必应。 哪怕是当初,她执着认为自己爱上了李修明,要报答李修明救命之恩时,为李修明做事的时候也是有着自己的立场和原则的。 …… 公主府这边热热闹闹的一片和谐安宁,皇城中,御书房内的氛围却有些压抑。 晋帝看着由钱大人一路亲自拿着,送到他跟前,此时正摊在书桌上的账本,脸色晦暗不明。 而秦远之,在看见晋帝前前后后的反应后,也终于想到了可能是什么事情……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已经将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了! 而且,即便是他一时搁置着没处理妥当,也总不会跑到账房去才是,那账房,又怎么会突然就失火? 这一切……当真和秦蓁没关系么? 御书房里,秦远之也默不作声,垂首立着,心中已然质疑了许久,但,却怎么也说不通。 秦蓁是不可能知道他那些事情的,可若和秦蓁无关,那一切又怎么会这么巧合? 原本,今日他是打算用火油陷害公主府的呀! “秦相,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过了多久,晋帝终于开了口,声音沉得可怕,哪里还有当初太后寿诞上,和小辈们说话时的那份和蔼活泼呀? 饶是秦远之已经想好了退路,听得这么一句也忍不住颤了颤,随即才跪倒在地,辩解道:“皇上,臣,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望皇上给臣解惑啊!” “解惑?朕倒是想让你给朕解惑呢!” 晋帝的火气一下上来了,钱大人是他亲自选拔的人,虽然有时候难免有些权衡,可在事关根基和底线的问题上,钱大人是从来不会动摇分毫的! 何况,这东西只有在秦远之手上才说得通,因为当初,是他授意秦远之去料理那件事情,结果没想到,事后秦远之给他的答案却与他所想大相径庭,今日,他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告诉朕,当初拨给镇南侯的军饷,到底是怎么被劫了的!又是被何人所劫?” 想到此,晋帝忽然将手中账本往外一扔,狠狠砸在了秦远之面前,扬声怒斥! 如果不是因为那批军饷出现了问题,十几年前,南疆就不会沦陷,不会需要镇南侯拼死一搏,而玉华公主,他的亲妹妹,也不会为了救镇南侯侮辱瘴林之中,从此身染重病! 虽然这些年来,他一直忌惮着镇南侯,也一直责怪镇南侯没能保护好玉华,对齐长玉,也没有办法像寻常甥侄一般,毫无芥蒂…… 可玉华却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太后之所以对齐长玉那么愧疚,就是因为玉华小时候太后随着先帝出征,不在她身边照顾,一直心存遗憾! 第136章 钱大人的想象力 秦远之脸色顿时煞白,慌忙去捡那原本夹在账本中,被晋帝一扔随之飞出的纸张。 还来不及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便暗道自己想错了,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所为的与旧案有关的证物,根本就不是账本,而是被夹在账本中的密信! 可是…… 他低头看着纸张上所写,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密信为什么会在账本里?十几年前的密信啊,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御史,而当时的御史大夫正是他的岳父,林大人。 但是,林大人一生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甚至在他看来有些迂腐顽固,即便他已经与林漪芳成婚,林大人也从未个过他任何扶持,一切,全凭他自己奋斗努力,甚至到后来反而看不上他的行事作风,多次给予警告。 在他看来,他那个岳丈就是一直在给他帮倒忙,也是因此,他才对林漪芳越发的厌恶,以至于后来他更愿意与柳氏在外居住。 而正在他苦于仕途不顺,妻子不忠的时候,肃亲王出现了。 那个与晋帝一母同胞,深受晋帝信任的肃亲王,正是因为他投靠了肃亲王,为肃亲王办了许多事情,肃亲王才会暗中为他铺垫,让他终于有机会崭露头角,直到今天成为一朝丞相。 而南疆大军的粮饷,便是他给镇南侯的投名状! 从他参与布局开始,肃亲王便也在给他创造机会,所以,他才能在事件爆发之前取得晋帝的信任,得以来处理这件事情! 当初肃亲王说,只有让自己的人来处理才算有万全的把握,而那时候朝中肃亲王的势力都已经被晋帝悉知,所以肃亲王只能安排他来收尾……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想过,当初动手劫走军饷的人给自己的回信竟然会出现在账房里,信中还清晰的记录了所抢的时间,地点,军饷数量,以及藏匿地点! 还好巧不巧的被刑部的人发现了? 不,他不相信是个巧合。 这封书信,他早就焚毁了,即便没有焚毁,后来他成为丞相,搬入怀安坊,那些旧物也早就该清点过了才是,他不可能容许这封书信继续存在的! “皇上,这是有人陷害臣啊!” 他憋了半晌,明知可能无用,却还是冲着晋帝大喊。 就算事情是他做的又怎么样,但这封书信,一定是假的! “陷害你?” 晋帝冷冷一笑,忽而站起身来冲他走了过去,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全身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那,是帝王之气! “你且告诉朕,你当初说,押送军饷的官兵死伤惨重,说根据仵作验尸,应是周围山寨所为,于是朕便派人去剿匪,可粮饷依旧不知所踪,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不,不是这样的皇上,当初剿匪臣也未能亲自前往,并不知道具体情形啊,那粮饷失踪与臣何来的关系!”秦远之辩解着。 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当初在脑海中演练了不知多少次的说辞还是几乎脱口便说了出来。 因为他怕。 玉华公主因此染上重病之后,他便更怕了,所以这些说辞才那么深刻的印在他脑海里。 “好啊,那朕还真得好好查一查,朕记得,当初剿匪的陈将军,后来被你举荐派往北方边境,结果在与北齐作战时也不幸误入陷阱,以身殉国,这其中,又是否有你的手笔呢?” 晋帝能成为一国之君,除了有武安侯和镇南侯的武力支持之外,自己也当然有着真本事,看着那写得清清楚楚的回执信件,看着秦远之的反应,心中自然联想到了更多。 而秦远之,十几年来在晋帝手下做事,当然也十分熟悉晋帝的心性,知道他现在是已经彻底怀疑起自己,不论自己怎么辩解恐怕也是无用,于是 ,便只能换一个思路,越发急切的说道: “可是皇上,若这封信真的是臣的,臣为什么会放在随时可能会被翻动的账本里?今日钱大人要清点从大火中救出来的账本时,臣又怎么会毫无防备的同意呢?” 闻言,晋帝双眼微微一眯,似乎是在忍耐。 一旁钱大人才是真正的忠心事主,见状,立刻对晋帝道:“皇上,臣这一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后来,联系到当时起火后丞相大人与其二女儿秦心如的表现,总算察觉出来几分缘由。” “说。”晋帝面色平和了些许,但双眼依旧紧紧锁着秦远之,不肯放过他脸上丝毫表情变化。 “皇上,当时秦心如与丞相大人一口咬定是秦姑娘放的火,可是,相府看守账房的小厮却指认是秦心如所为,而且,秦心如还敲晕了那两名小厮,似乎想要杀人灭口,幸好其中一人醒得早才留住性命,而他逃走后不久,账房就起了火,想来,或许是秦心如见证人跑了,所以才只能提前动手,免得生变吧……” 钱大人简单的说着当时的重点和疑点,秦远之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似乎想到了他要如何去推断,连忙张了好几次口想要打断他,可是,却又碍于晋帝的目光,愣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钱大人。 只见钱大人说完刚刚那番话后,又对着晋帝抱了抱拳,脸色越发的高深神秘,“皇上,今日臣前往相府,原本是要查刑部大牢失火一事,本来此案的嫌犯已经要招供幕后主谋,可是丞相大人突然来到刑部,说是在怀安坊发现了火油,秦姑娘为了保证审判的公正性,便建议臣等前往怀安坊搜查,把有嫌疑的几所府邸都搜查一番,而丞相大人……也是十分支持这个提议,甚至直言愿意打开相府大门,让相府成为第一个被搜查的府邸。” “当时臣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接着相府账房便失了火,所以,臣琢磨来去,便以为,或许丞相大人是有心想要利用此事来陷害秦姑娘与世子……” 钱大人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声音也越发笃定。 但是,秦远之却终于憋不住了,没等他将最后一番话说完,便张口反驳道: “我要陷害他们又为什么要把这封信放在账房里?钱大人,说话要凭证据啊,您怎么能只凭借自己的猜测和直觉就断案呢?” “秦远之。” 秦远之话音刚落,晋帝沉沉开口了。 于是秦远之还有半截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只得目眦欲裂的瞪着钱大人。 他原来怎么不知道钱大人这么有想象力? 第137章 进退无路 然而晋帝对秦远之的警告,在钱大人看来无疑是一种鼓励,当即也不似之前那般斟酌措辞,更加直白的反驳道:“丞相大人此计,可谓是万无一失之计,若大火烧毁了此信,而又能坐实秦姑娘纵火之事,那么秦姑娘便成了纵火之人,必定会受到惩处,这封信,也就此消失,不会再威胁到大人,可若这封信没有被烧毁,如眼下般被我们发现了,大人也可利用纵火之事进行推脱,说是秦姑娘用此信来陷害大人,所以无论如何,大人最后都不会有事。” “你……” 秦远之再度气结,饶是晋帝已经警告过,也忍不住抬手指着钱大人,可嘴张了半天,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道,他现在看上去像是没事的样子? 偏偏没等他想到措辞,晋帝已然点了点头,沉吟道:“钱爱卿所断,朕也以为合理。” “皇上,若臣真的这样布置,又为何会拿让自己百口莫辩的证据出来啊?”秦远之简直快要吐血了! “越是让你百口莫辩,便越能显得陷害之人居心叵测,越是匪夷所思,便越是显得大人无辜。” 钱大人又开口了,捋着胡子,一副慧眼如炬的模样。 就连在公主府里正在教萧舒月幻术的秦蓁,都没想到钱大人居然这么厉害,能够凭一张嘴就把秦远之所有退路给堵住,实在是与她配合得极好。 眼下秦远之可算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他没法说自己是被人陷害,否则,钱大人说的就成了真的。 可他也不能不说,若不说……那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秦心如又为何会那么巧的出现在账房? 所以他只能认,但,又不能全认…… 御书房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晋帝听完钱大人的推断之后,心中也越发笃定起来,越想,便越觉得有道理,但是身上的怒气和威压却消减了下去。 原因无他。 如今秦远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御史了,若在当时,一个御史,他杀了就杀了,可丞相之位,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当年一个小小御史,又是如何能做得了这么大一件事情? 很显然,背后有人指使。 而背后那人,在当年就已经能做出这样的手笔,如今,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不论是谁,晋帝都决不允许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存在,只是,想到那人的实力恐怕不弱,他便也只能徐徐图之,免得伤及晋国根本。 “秦远之,朕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许久,晋帝再次开了口。 此时,他已经坐回了书桌后面,神色十分威严,双眼仿佛深潭一般,让人辨不清情绪。 “皇上,臣自知皇上已经不信任臣,但是,若皇上有能用得着臣的地方,臣一定会如这些年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远之立刻磕了个头。 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当然不愿意轻易就跌了下去,享受了这诸多殊荣之后,也更怕死,所以他听见这句话,便已经想好,哪怕是要将肃亲王给扳倒,他也要全力以赴去做。 当年他投靠肃亲王,不过是因为晋帝身边的能人太多,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但如今他没有那种困难了,何况,这些年来,肃亲王做的事情也越发大胆,但他却没有办法阻止,他早就想过些安生日子,不想再继续跟着肃亲王干了,生怕自己哪一天就被肃亲王拉下水。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对付肃亲王的准备。 只是他万万不能直接承认是自己谋划的,否则即便肃亲王倒了,他也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他这话里的意思反而是暗示晋帝,不要忘记这些年来他为朝廷,为国家做的事情。 晋帝心中冷笑一声,他自然听出来了秦远之的意思。 秦远之,这是在让他念旧情呢,也是,在用这些年的政绩来威胁他! 但晋帝从不怕人威胁,一切的隐忍,都只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是以,纵然心头冷意肆然,晋帝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沉默片刻后,故作怅然的点了点头,“你为朝廷做的事情,朕不会忘,否则,便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秦远之当即又是一拜:“臣,谢皇上信任!” “你先告诉朕,当初,是谁指使你的?”晋帝深吸了一口气,袖袍中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他要知道这个人是谁,然后才能布局! “皇上,当初……是肃亲王威胁于臣。”秦远之满脸沉痛的说着,这时候正是重新获取晋帝的好时机。 “李逸?” 晋帝疑了一声,他想过很多如今已经位高权重的人,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的同胞弟弟! 这些年来,肃亲王可未曾做过任何有损于江山社稷的事情呀! “确实是肃亲王,皇上,臣已经是戴罪之身,不敢撒谎。”秦远之匍匐叩首。 这句话倒是说得十分真切。 只可惜,晋帝却没有当即表态,想了想,只说:“朕也不能光凭你一句话便去怀疑他,你若有心想要赎罪,便拿出可靠的证据来,或是想出可靠的法子,让朕能验证你所言虚实,否则,朕只能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当初阵亡的将士们了。” 这话晋帝说得委婉,但秦远之听了却依然冷汗潺潺。 不禁有些暗恼,自己刚刚实在是太慌乱了,光想着怎么摆脱肃亲王,又怎么获得晋帝的信任,却忘了……肃亲王是晋帝最信任的弟弟。 忘了自己说出这话后,若是不成立,便有挑拨皇室关系之嫌! 秦远之悔啊,可是,又能如何呢? 哪怕他什么都不认,也是不死都要脱一层皮的…… 一旁,钱大人见秦远之惨白着一张脸领旨谢恩,见晋帝这么容易就给了他机会,不禁有些发懵。 这么大的事情,当年差点害得整个南疆都沦陷成为敌国疆土的事情,竟然这么轻飘飘的就揭过了? 不行。 他自诩正义之士,若是普通的案子,未曾伤及国之根本,那揭过也就揭过了,可是,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南疆的大案啊! 是以,就在秦远之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御书房出门透透气的时候,钱大人又开了口。 “皇上,既然丞相大人已经承认当初军饷之事是他所为,那么,相府那场大火是否也是丞相大人所为?秦心如是否与丞相大人联手,有意要陷害秦姑娘与世子?” 第138章 正因为是你所以不能进 钱大人自诩正义直言的两个问题,差点没直接将秦远之给说得心梗……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偏偏撞在了钱大人手上呢? 秦远之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气运不好,或许,是时候去护国寺烧烧香,为佛祖修修金身了…… 但晋帝听完后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安排钱大人在刑部,不是没有理由的,知道这人是个进退有度的,若非是觉得事情太过份,绝不会一直死咬。 何况,旧案本就关系着镇南侯府,而齐长玉,是玉华的和镇南侯的独子。 晋帝也当然知道钱大人口中的“秦姑娘”是谁。 这整个京都,能够与齐长玉放在一块的秦姑娘,唯有秦蓁一人,那个让齐长玉一心要娶,哪怕名誉受其牵连也不肯松手的秦蓁。 眼下秦蓁又是住在公主府,在世人眼中,早已经和齐长玉密不可分。 晋帝毫不怀疑,若秦蓁被定了罪,齐长玉一定会出面阻拦,恐怕连神佛都没法挡,他的侄子,他心里清楚得很,是随了玉华的性子啊…… 所以,秦远之算计秦蓁,便也等同于算计了齐长玉。 这,晋帝不能不管,哪怕是为了让齐长玉之后还能给自己提供预言,他也不能不管。 于是当即沉吟一声,道:“既然案情已经水落石出,那便按照刑法办吧,纵火之人理当受罚,至于陷害之事,介于事关旧案,便先按下不提,等旧案证据清晰了之后再一并处置。” 虽然晋帝一时不愿意相信当年是肃亲王指使秦远之,可既然秦远之说了,便定是要查的,不管是不是肃亲王,都不能打草惊蛇,让这封书信为世人所知。 钱大人是晋帝心腹,自然明白晋帝顾虑的是什么,便只好不再多言,领命之后,与秦远之一同告退。 临行前,晋帝又吩咐秦远之,若有了与旧案相关的证据就先交给钱大人处置。 如此,高低立见。 刚刚一出御书房的门,钱大人便很是解气的冲着秦远之笑了笑,侧身拦着他道: “丞相大人,还请尽快交出实证才好。” 秦远之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没处发,本来就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而对他怀恨在心,恨不得将他直接撕碎了泄愤。 要不是他,自己本来可以把什么事情都推倒秦蓁身上,就算皇上将信将疑,可秦远之自诩也算了解皇上的心性,能够设法转圜,可是让他那么截胡似的先说了一通之后,自己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即便想得再好的说辞,也只能憋在嘴里,不然就是落实了他的猜测,只会让皇上更相信他! 而且,那书信,本来也是他翻出来的! 要是没有这桩事,秦心如怎么可能会被定罪? 如此种种的憋屈,在钱大人站在秦远之跟前的那一瞬间,犹如巨浪一般拍打在了秦远之心头,然而,他却只能继续憋着。 因为,刚刚皇上还说了,要将证据交给刑部…… 如果这时候钱大人出了什么事情,那皇上必定起疑,若他将钱大人惹急了,那他还真不知道到时候呈给皇上的证据都会变成什么样! 在秦远之的概念里,只有正直,没有手段,是不可能登上高位的…… 于是忍着,忍着。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才勉强笑了笑,点头道:“钱大人放心,本相一定配合。” …… 与此同时,一顶软轿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林漪芳由春燕扶着,昂首挺胸的下了轿,拾阶而上。 “这位夫人,敢问可有拜帖?”公主府的门房十分负责的站了出来,挡住林漪芳去路。 林漪芳脸色一沉,冷声道:“我是丞相夫人,你也敢拦?” 就算不丞相夫人这个名号压不住公主府的威严,可你们也该知道,我是秦蓁的生母,是齐长玉未来的岳母吧? 她如此想着,所以才能有如此气势。 谁知,门房听了之后却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她,直到春燕掏出了相府的腰牌,这才相信了她的身份,缓缓点了点头。 林漪芳心中暗恼。 都怪自己这一身病,若不然,她也不会常年躺在相府西苑里,连相府的人都认不全,外面府上的人不认识她,她虽觉得有损自己的威严,却也实在没办法说什么。 所以,她便忍了这一口气,懒得和没什么见识的门房计较,抬脚继续要往前去。 谁知那门房却笑了笑,没有让步。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还不能进公主府?”林漪芳眉头一皱,沉声问。 门房笑眯眯的,微微弓着腰,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世子早前交代过,若是夫人来府上的话,需得小人通传过世子后才能进门。” “什么?”林漪芳愣了。 然而,一旁的春燕却算是个明眼人,猜想多半是怕她拿着自己的身份逼迫门房放她入府,再欺负了秦蓁,所以才特意早早的就吩咐了府上的下人…… “夫人不如稍作歇息,小人这便去通传。”门房不回应,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便给身边的同伴递了个眼神,让他看着点,随后自己折身进了门。 那步子,不紧不慢的,当真是没将林漪芳给放在眼里。 别说是门房了,恐怕整个公主府的人都对林漪芳没什么好感。 她做的那些事情,别处府上可能没那么清楚,但谁让公主府里有朱怀和谢放两个人呢,而整个府邸又都是齐长玉的亲信,那两人信得过,气性也大,便将许多自己看不过眼的事情都闲聊了出去。 久而久之,公主府的人便都知道了林漪芳的品行。 “春燕,你看看,这便是我的好女儿!还好意思喊我做母亲!” 林漪芳看出来自己不招待见,忍不住痛心疾首的跟春燕抱怨起来。 心想若不是主子授意,下人们哪儿敢这样,即便是一个普通来客,也断不至于这样轻慢! 何况,她还是秦蓁的生母! 春燕在一旁听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默默的低着头,装作自己不敢说话便罢了。 其实在她看来,林漪芳这些年待秦蓁,确实是有些冷淡苛刻了…… 但这话,她怎能说得出口,也不是她该说的。 门房进门口,先是找了管家刘伯,刘伯听闻林漪芳造访,心中也是有些别扭,但想了想,还是让门房等着,自己去后院找主子们通传了。 第139章 哪儿有那么多善良正直 后院里,萧舒月正闭着双眼,默默感受着各种气息的不同,以及闻见不同气息时,自己脑中浮现出的感觉。 秦蓁则笑盈盈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而齐长玉,手中虽拿着一本古籍,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秦蓁身上。 他越发的好奇了,好奇秦蓁对萧舒月的态度,也好奇,为什么和萧舒月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开心。 因为他希望她能一直都这样,含着笑意,满目都是星辰,所以他想知道为什么。 但眼下,萧舒月还在,他知道这其中缘由或许和前世秦蓁的经历有关,于是便一直按捺着,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姐姐,我好像知道了……不同的气味,真的能让我看到不同的景象,是不是,如果我熟悉某种物件的气味,那么我只要闻到那气味,也就能想起那物件的模样来?” 萧舒月忽然兴冲冲的睁开眼,看着秦蓁问。 秦蓁十分宠溺的重重点了点头,“聪明!” “可是,但是凭这些,就一定能让人看到自己希望人看到的东西吗?”萧舒月越发好奇起来。 虽然基本的逻辑她已经明白了,但越是深入了解,便越是想知道其中的真理。 “因为其实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愿意看到的,都是我们潜在的一些印象呀,就像有的人,会觉得糖很腻,但有的人却觉得很好吃一样,利用人们先入为主的思维,便能适当的左右人的感官,不过,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若是高级的,还需要利用很多器具,甚至阵法,这样布置的幻术可是能同时蒙蔽成百上千人的双眼呢。”秦蓁耐心的解释。 萧舒月听得精神十足,忙要接着问她会不会这种更厉害的幻术,刘伯就默默的走进了凉亭。 “怎么了?”齐长玉率先察觉到刘伯的一样,侧脸望着他问。 刘伯先是看了秦蓁一眼,随后再看向齐长玉,暗示他这话恐怕不方便直接当着秦蓁的面说。 一旁,萧舒月和秦蓁也留意到刘伯的眼神,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都以为是宫里的事情有了回应。 秦蓁没想过钱大人会好巧不巧的帮着自己陷害成功,还想着,以秦远之的诡辩能力,自己应该是要去一趟御书房的,甚至已经连到时候要说什么都想好了。 所以此时见刘伯如此,她反而十分坦然,站起身便说:“可是要我入宫去?” 刘伯愣了愣,随即摇头。 齐长玉一时也没想明白是什么,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是不能让秦蓁知道的,所以便示意刘伯有话直说就好。 于是刘伯只得将林漪芳在门外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下,秦蓁的心情倒是反而复杂了起来。 “蓁蓁,你想见么?”齐长玉听罢,端倪着秦蓁的神色,毫不犹豫的问。 若是她不想见,今天便是太后站在门外他也不会让人进来,别说是一个林漪芳了。 “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萧舒月看秦蓁一时没开口回应齐长玉,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暗淡,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她也很是看不上林漪芳,当初在太后寿诞上,见到林漪芳便觉得是个没有什么能力的妇人,当不起丞相夫人这个位置,所以这么多年才会被一个外室强压一头。 后来,与秦蓁关系越来越近,她自然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相府的事情,包括林漪芳对秦蓁做的那些事,所以心中便对林漪芳越来越不喜。 但她说完后,秦蓁却又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过于清淡了,露在秦蓁脸上,让人免不了有些心疼。 “我知道她是为什么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秦蓁淡淡开口。 虽然她对林漪芳已经没有期望了,也习惯了林漪芳对自己的态度。 可要说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那怎么可能呢。 没有哪一个孩子,能对因为母亲而受的委屈毫不在意。 能真正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母亲被他人抢走。 她只不过是一直告诉自己不用在意罢了,有时候冷漠,便是最好的保护色,尤其是在与林漪芳,与秦心如那些人当面对峙的时候。 可在齐长玉和萧舒月这样,能让她全身心去信任的人面前,她却是没有力气去伪装的。 因为她真的很累。 “为什么?要不然,姐姐你别见了,我这就去将她……请走!” 萧舒月一时嘴快差点说成要去将林漪芳赶走,但又看出秦蓁依旧在乎着林漪芳,于是话说了一半顿了顿,才改了口。 “不必,你继续在这里感受我跟你说的六识吧,我去去就来。” 秦蓁也不在意萧舒月怎么评价林漪芳,因为秦蓁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真的为了自己而觉得不平。 她虽然放不下林漪芳,但却不会再像前世一样盲目的去维护林漪芳,反而伤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我随你一起去。” 相比萧舒月,齐长玉更为了解秦蓁对林漪芳那复杂的情感,所以并没有劝说,只是立刻放下书本,跟着秦蓁一起站了起来。 “你若去了,她一定又会以为我仗着你在所以才越发骄纵……”秦蓁无奈的叹了一句。 双眼早已恢复了澄净,但齐长玉看得却更是心疼。 如此不公,她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当做玩笑一般随口说出…… 哪怕他伴着她长大,哪怕他伴着她两世,他心头也忍不住气愤。 “蓁蓁,你打算怎么应对?如果她要让你去刑部认罪,好将秦心如还回来呢?难道你也去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齐长玉没有像从前一样,二话不说的顺着秦蓁。 秦蓁被问得愣了愣,随即笑道:“当然不会,好不容易让秦心如吃点亏,我才没那么傻呢。” “可是如果她以死相逼呢?如果她拿秦心如经常照顾她来与你相比呢?你为什么要去经受这些?”齐长玉立刻接话。 语气,是难得的急促和有力。 他以前说话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即便生气的时候也不见说得多快。 可现在却一下急切起来……可见,是真的动了大怒。 秦蓁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发愣,没来得及回应,便听他又说: “蓁蓁,你没有亏欠任何人,人这一生哪儿有那么多的善良和正直,只要不为恶,给予身边人能给的善意就够了,很多事情不是你需要去负责的。” 第140章 她是我亲姐姐 不为恶,给身边人善意,便足够了么? 齐长玉的声音虽温和,甚至带着一股无奈的叹息味道,可是,听在秦蓁耳中,却犹如一道惊雷般。 醍醐灌顶,不过如此。 是啊,她已经为林漪芳做了自己能做的,为了保住她在世人面前的名誉,甚至选择了不与萧劲风相认,为了让她能在秦府过得舒心一点,索性也就主动离了秦家的族谱,还将柳氏搬到,送入京兆尹大牢…… 也尽力的去给她找刘川所需要的药材,让刘川能够配出最适合她的药…… 这一刻,秦蓁恍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像秦心如那般,时常守在林漪芳的床头吗? 她倒是想,可林漪芳愿意吗? 她从来不是林漪芳认可的女儿啊…… 于是,后来管家独自回到公主府门外,请林漪芳离开。 林漪芳当即大怒,“秦蓁这是什么意思?果然是翅膀硬了,连母亲也不认了是么?” “秦夫人。” 萧舒月忽然从公主府大门后面站了出来。 虽然秦蓁做了决定,不打算再理会林漪芳,可是,终究无法做到当面和林漪芳撕破脸,几人商量之后,萧舒月出面了。 有郡主这个身份,林漪芳不敢当真和萧舒月较劲,而且,萧舒月也正好借此来压一压林漪芳,让林漪芳不要以为秦蓁是好欺负的。 虽然平时萧舒月从来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去给别人施压,可是,林漪芳实在是过分了,偏偏伤害的又是她最喜欢的秦蓁姐姐! 所以,此时她一改平日里的活泼飒爽,一张小脸绷着,气势十足的走到了林漪芳的面前。 “郡主……”林漪芳脸色有些尴尬。 一来,看见萧舒月,她便会想起萧劲风,想起自己那不堪的过去,二来,虽然这些年她一直在府中养病,几乎没怎么见过长大后的萧舒月,可是,她也是多少对这位郡主的事情有些耳闻。 知道不久后萧舒月就要和太子成婚,成为太子妃了,也知道,萧舒月是萧劲风的掌上明珠,又深得太后喜爱,背后是整个武安侯府,还有她的外公,太傅上官大人。 这些人,都是林漪芳自问得罪不起的,加上萧舒月虽然年纪小,可这浑身气度却是武安侯府萧老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从小就以太子妃的标准来养着。 不露气势还好,这一露出来,着实是能震慑住人。 何况,上次太后寿诞上,她还被萧舒月当众寒酸过…… “夫人刚刚说,我姐姐不认您,可是,我怎么听说,是您不让姐姐喊您母亲的?怎么难道夫人认为,您需要姐姐的时候,您便是姐姐的母亲,不需要姐姐的时候,姐姐便不配为您的女儿吗?” 萧舒月不知道林漪芳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只是见林漪芳有些怔然,一副似乎不敢开口和自己呛声的样子,不禁想到了她对秦蓁的所作所为。 这个人,太势力了! 所以萧舒月心里更加不痛快,说的话也就更苛刻了几分。 “郡……郡主你,你刚刚说什么?” 然而,林漪芳却根本没听进去她后面说的那些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句“我姐姐”身上! 萧舒月,怎么会喊秦蓁姐姐? 难道,她们已经相认了? 不…… 林漪芳脸色一白,不等萧舒月回答自己,就已经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恐的看着萧舒月。 萧舒月被她这么看着,自然是有些意外,想了想,只得干巴巴的反问说:“你指的哪句话?” 她脾气虽然大,气急了,也能来上几句损人的话,可是,还真的跟秦蓁一样,不怎么会跟人掰扯。 而且林漪芳这个反应也着实是有些奇怪了啊。 就算害怕她,也不至于这么怕吧? 没道理啊…… “你……你刚刚喊秦蓁姐姐?”林漪芳惊疑不定的,看着萧舒月。 见萧舒月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问什么,这才只得说得更直接了些。 “哦,你说这个啊……”萧舒月了然的点了点头,淡淡解释道:“当然是我认的,她就是我的亲姐姐,以后,你不许再欺负她!否则,就算她拦着,我也一定会让你自食恶果的!” 在萧舒月眼中,秦蓁确实是可以当得起“亲姐姐”这三个字的。 她不了解秦蓁和李明的那些纠葛,只知道,秦蓁为了救银杏,为了帮她证明清白而惹上了麻烦,平日里,秦蓁对她也是十分温柔包容,确实很像一个长姐在照顾她。 而她也认为,将秦蓁比作自己的亲姐姐,林漪芳一定会更忌惮一些,不敢再那么欺负秦蓁。 却又怎会知道,她这一句“亲姐姐”直接给林漪芳炸了个五雷轰顶。 就连一旁扶着林漪芳的春燕,都十分诧异。 之前,大小姐不是说不会和武安侯府相认么?萧舒月又是怎么回事? 可春燕知道,这话自己更不能问,也绝对不能让林漪芳发现是自己点了头,让秦蓁确定了对身世的猜测…… “好,好,我,我知道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沉默片刻后,林漪芳惶惶然的点着头,念叨着,一边转身离开。 下台阶的时候还险些摔倒,好在春燕及时拉住了她,她这才颤颤巍巍的继续往下…… “我,很吓人么?” 看林漪芳连头都不敢回,钻进软轿就吩咐轿夫离开,萧舒月忽然觉得有些过了头。 在她看来,林漪芳那样得理不饶人,又从不甘心自己吃亏的人,不论怎么说也应该和自己理论几句才是,怎么,这么轻松就被她……吓走了? 刘伯也觉得林漪芳的反应有些奇怪,原本正沉吟着看着软轿远去,可是自然不会将自己心中所疑惑的地方告诉萧舒月这样的孩子,于是当即笑了笑说:“一定是郡主的话说得有理,所以才让她自觉羞愧,仓皇离开。” “……她要是能觉得羞愧,那就太好了。” 萧舒月听了,将信将疑的嘀咕一句,可她怎么觉得,林漪芳是不可能觉得自己有错的呢? 否则这么多年来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苛责秦蓁? 以前萧舒月不了解秦蓁,也曾经听信过那些传言,认为相府的大小姐是个心狠手辣目无尊长的坏人,可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那么,那些传言必定就是有人故意针对秦蓁所为。 原以为柳氏下狱,秦蓁终于能够回到相府,回到母亲身边,结果呢? 感觉比柳氏在的时候还惨…… 第141章 她有很多话想说 摇摇头,萧舒月也懒得继续去想林漪芳是什么心理了,转身重新往后院走。 此事解决后,不久,便传来刑部将秦心如下狱三日的消息,确定了相府账房是秦心如放的火。 “那刑部大牢的纵火案呢?”萧舒月望着刘伯问。 这会儿,她已经回到后院,继续和秦蓁、齐长玉一起待着了,等的就是刑部的消息。 这结果让三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原以为他们可能是要去一趟刑部作证的,可怎么连刑部开堂的消息都没传出来,就已经定案了? 这是萧舒月疑惑的点。 而秦蓁,则在疑惑皇帝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放在账本中的书信? 那明明就是她前段时间为防万一,提前准备的,一封伪造的书信啊…… 只不过她特意找了专门作假的工坊,将纸张和墨迹做旧了罢了。 那秦远之竟然都没有办法戳穿? 她本来只是打算让秦远之以后行事小心一些,别以为攀上了李修明就万事大吉,其实是为了警告秦远之,同时,借助晋帝让秦远之生出畏惧来,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上就好了。 但现在看来,既然秦心如都已经被定了罪,可见秦远之根本没有为自己澄清,或许他做了,但是失败了,那么原因呢? 也未免太顺利了吧? 秦蓁想着这些,却没留意到齐长玉正看着她,在因为这消息短暂的诧异过后,便开始观察她的反应,见她眉头轻轻颦着,眼中的诧异多过成功的喜悦,便觉得事情可能和她预料的走向不同。 唯独萧舒月一人,高高兴兴的,很快就想到了刑部大牢的事情。 刘伯听了她的问题后,回答说:“似乎是皇上发了话,给钱大人三日时间查清楚,眼下,没有再开堂问审了,郑宏安被削去官职,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后续的调查。” “那,我们是不是算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啦?”萧舒月听罢,转头去问秦蓁和齐长玉。 却见两人都默默的,各自思索着什么。 “姐姐,世子,你们不开心吗?”她疑惑道。 “自然是开心的,总算让秦心如他们吃了亏。”秦蓁回过神来笑了笑,想了想,忽然说:“你之前答应了皇后要在侯府禁足,学习礼仪,既然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便先回去吧?” 刑部审案与萧舒月有关,她去看看无可厚非,但若是案情暂时搁置,她还一直留在公主府,恐怕对她不太好。 二来,秦蓁觉得有必要去找赵无雪一趟,和齐长玉一起去,好研究研究之后怎么应对。 既然晋帝出乎意料的怀疑起了秦远之,那她不利用一下怎么能行! 所以,萧舒月是时候离开了。 萧舒月虽然看似大大咧咧的,平时做事也不怎么过脑子,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生活的环境太舒适,她平日没什么需要动这种脑子的地方,其实她的感官是十分敏锐的。 听了秦蓁的话,再看看二人的神色,当即明白他们或许是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办。 于是也就不再多留,心中也没有半分不快,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来告辞离开。 “你打算做什么?” 萧舒月走远后,齐长玉先开了口,温和的目光依旧带着笑意,这仿佛是专门给她的,独有的一份情怀。 “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蓁与他对视,不禁笑了笑,三分无奈七分雀跃。 齐长玉懂得她,一直是她很值得雀跃的事情。 “说说吧,你到底在相府的账房里放了什么?”齐长玉看出她眼中的光彩是为何,目光不由得更加温和宠溺起来。 “我若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眼下要做的……” “与镇南侯府有关?” 秦蓁始终是担心着齐长玉的感受,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隐瞒那件旧案的真相,正要先给他提个醒宽慰两句,没想到却被他打断。 “所以,你早就派人跟踪我的行踪了?”秦蓁愣了愣,扬眉问。 这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当初做这封书信的时候,她是有意躲着,瞒着的。 因为如果不是出于不得已,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件案子,不是为了别的,坏人她自然会想办法收拾,让他们一报还一报。 她只是不希望他回忆起玉华公主。 此刻,挑着眉毛故意打趣,也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 虽然齐长玉从来不说,可她知道,他心中是孤寂的,也是不甘的。 他明明比大多数人优秀,但却还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即便现在贵为神使,依然需要为了南疆的大军而筹谋顾虑,并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而这一切,都是从玉华公主病重辞世开始…… 每每想到这些,秦蓁的心便觉得像被人揉碎了一样痛。 她多想抱住齐长玉,跟他说没关系的有我在。 多想告诉他,不论前路如何,这一世,我都一定会护好你,绝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独自背负的时刻。 又是多么的想说,你也可以依靠我啊。 可是她知道,齐长玉同时是骄傲自持的,他那融进骨子里的骄傲告诉她,他不会示弱。 “好了,你若再不说,我都快要把事情始末给猜完了。” 瞧着秦蓁的眼神越来越心疼,齐长玉心中也酝出了一阵阵细碎的,奇妙的情感。 但他确实如秦蓁了解的那般,不太愿意去将自己的脆弱剖析,坦白,拿出来谈。 所以他笑着,似乎比方才还要轻松。 于是,秦蓁只好收敛起自己的神思,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计划,以及旧案真相说了出来。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她默默的看着齐长玉,那些话在心头不断涌动着,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怕打扰他的沉默,也怕让他无法继续装作安然无恙。 而齐长玉呢,嘴角一直挂着那样淡漠的,似乎对万物都浑然不在意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才说:“所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利用这个机会,设法将李修明也算进去么?” 此言一出,饶是秦蓁这会儿还十分感慨悲痛,也忍不住来了精神头,下意识说:“你居然连这个都能猜到!” 第142章 要打起来了 不久后,秦蓁和齐长玉的身影便双双出现在了长春楼。 两人也不做什么乔装,反正,现在盯着公主府的人应该多了去了,说不定就连刑部的钱大人,也暗中派了人跟着,毕竟刑部大牢纵火的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其他的,宫里、宁王府、相府……应该只多不少。 反正长春楼也不是女子不能去的正经青楼。 只是,见得赵无雪之后,他却当即就拉了脸,埋怨道:“你们两人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万一被人跟着怎么办?可不要暴露了我的行踪!” “这长春楼周围要是能有外人近身,你又怎会一直安安心心的住着?”秦蓁笑着揶揄了一句。 于是赵无雪没了话说。 转眼,又看了看齐长玉,忽而扬唇一笑,妖艳惑人的姿态顿时更浓了几分。 “怎么今日世子也过来了?难不成,是怕孤抢了你的未婚妻?”他语气轻轻上挑,仿佛打着弯似的故意挑唆。 秦蓁撇撇嘴,满脸无奈,却也懒得说他,直接往他对面一坐。 他就这性子! 恐怕早晚得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至于齐长玉,似乎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跟着秦蓁坐好,之后才说了一句:“我的人,你抢不走。” 赵无雪又被噎住。 看着两人并肩坐在自己对面,不知为何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强,最后索性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们,做出一副轻蔑模样,冷声懒懒散散的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肃州神木的事情他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但不论是什么势力,都不可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就得到反馈,他明白,秦蓁不会连这个都不懂,所以今日一定是为了别的事情。 尤其是,他也一直在观察着秦蓁,自然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时候他还没察觉,自己对秦蓁的兴趣,耐心,甚至是纵容,早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从前给自己定下的规则。 他全无察觉,只不过,是因为入戏太深。 陷入了自己给自己编纂的戏本里,以为这一切只是站在盟友的角度,利索应当该做的。 “首先呢……” 秦蓁看他那被呛声后找不到话说,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想着缓和一下气氛,也应该正式的让他和齐长玉见面,于是故意拖着嗓音,很是爽朗的说:“当然是给你引荐另一位盟友。” “另一位?”赵无雪斜眼睨着她,随后冲着一旁的齐长玉递了个眼神,问道:“他?” “对啊。”秦蓁笑吟吟的,解释说:“我与阿生已经彼此坦白了正在做的事情,他与我不谋而合,既然如此,何不我们三个一起联盟,人更多,事情更好办不是。” “你确定……他是来跟我联盟的,不是来害我的?”赵无雪面无表情。 虽然从秦蓁带着齐长玉往长春阁来的路上,他就猜到了她会说这些话给自己听,可是,这会儿听着还是觉得心中不痛快。 一定是因为他和齐长玉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这是他对敌意的敏感! “既然你是蓁蓁认可的盟友,我便也会信任你,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恐怕你也就不必再相信蓁蓁了。” 齐长玉开了口。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威胁孤,如果孤不同意你加入,你就会蛊惑她左右她的决定,然后影响孤在晋都的筹谋?”赵无雪眼神冷了下来。 仇人果然是仇人,说的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 秦蓁意志坚定,非同常人,怎么可能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左右的? 顶多,也就是在一些事情上面偏袒他护着他一点罢了,这个……赵无雪这两日也想清楚了,他能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是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容他国敌将的儿子来跟自己叫板? 传出去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然而,即便他释放出自己身为君王的威压,对面齐长玉却依旧神色淡淡的,在他话说完之后,便淡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 赵无雪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来,双眼微微眯着,紧盯着齐长玉。 “你在挑衅孤?” 这普天之下,除了秦蓁,还没有人敢挑衅他! 他,不允许! 秦蓁察觉到了,他是真的动了怒,见齐长玉还想说什么,赶紧拉了拉齐长玉的衣袖。 这时候,她还没什么势力,赵无雪若是真的赌气不联盟了,那她之前铺垫的很多计划都要打乱。 “蓁蓁,你怕他做什么?难道你认为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我便不能了么?” 齐长玉虽看出秦蓁的想法,但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如此说道。 这简直比继续和赵无雪叫板还要挑衅! 话音刚落,不等秦蓁开口,赵无雪便蓦然转过头来,又惊又怒的说:“你以为你是谁,也敢跟孤比?就算你是神使又怎么样,南疆的人你敢动么?你动一个试试?” 别以为他不知道齐长玉的软肋! 就算上一次那场仗是后周输了,可是,后周毕竟威压了南疆那么多年,对南疆的情况,赵无雪怎么可能不清楚。 “谁说我只有南疆那些人?你不也一样,自己养着一些人手么?难道说,你做这些事情,动用的都是后周的人?”齐长玉却坦坦荡荡的,不疾不徐的,从容应对…… 可他越是从容,赵无雪便越是生气。 想了想,索性看着秦蓁说:“有他在,什么事也不用商量了,我不干了!” 说完,扬声便冲门外云柏云墨道:“送客!” 随即开门声响起,云柏云墨正要进来,谁知,门口陆离和谢放却上前一步,将两人拦下。 “我主还没有打算离开。” 陆离神情冷肃,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如果云柏和云墨再敢上前一步,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剑阻止。 仇人相见,本就分外眼红,对于后周狗,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善念,也从来没想过要忍耐任何! “齐长玉,你当真以为在晋都孤就拿你没办法么?” 赵无雪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原本怒气冲冲的声音却又恢复了平静,连脸色都平静下来。 就这么默默低头,看着齐长玉。 第143章 赵无雪心乱如麻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也自然有办法应对。” 齐长玉依旧云淡风轻。 只是,秦蓁在一边却连想哭的心都有了…… 怎么好端端的,这两个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呢? 她还从来没见过齐长玉这么强硬的样子,当然,也没见过赵无雪这么气恼。 她抬眼默默看着脸色平静的赵无雪,忽然觉得,这恐怕才是他真正动了杀心的模样,前世今生,她第一次见到。 当笑面虎不笑了,你以为他是不打算搭理你了么? 不是的,那是要放大招了…… 秦蓁一时间有些懊悔。 她不该没有跟赵无雪打招呼就直接带着齐长玉过来,她原以为,赵无雪愿意与她合作,也必然是清楚她和齐长玉的关系,而且,上一次他还答应她,不会伤害齐长玉。 所以事情应该会很顺利才对。 可谁能想到齐长玉突然转了性子,不似从前那般随和,而赵无雪,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齐长玉留。 僵持着,沉默着。 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门口,是几名护卫之间的较量,门内,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互不相让。 秦蓁记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闷头想着办法,看看如何才能缓和。 她清楚,这两人虽然平时都还算好说话,她也都有办法说服,可是,一旦较起真来,那恐怕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好,这是你说的。” 不知何时,赵无雪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是在回应齐长玉说的,你想做什么就做,我自然有办法应对! 秦蓁心头一慌,齐长玉可不能和后周皇帝结了死仇,否则南疆必定生乱!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了,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半是恼怒半是哀求的说: “你们先不要着急好不好!” “是你突然带他过来,你看看,他有一点要联盟的诚意么?”赵无雪觉得委屈,一记眼刀直接落在了秦蓁身上。 一旁,齐长玉也站起身,拉着秦蓁的手有些无奈的说:“是他不肯接受我加入,蓁蓁,不然我们还是找别人吧?” 话音还没落下,对面赵无雪的瞳孔便一缩。 他竟然拉她! 还当着我的面? 赵无雪觉得不忿,忽然也一把拉住秦蓁的胳膊,沉声道:“你别忘了,你之前交代给我的是什么事情,你们的皇帝可是肃亲王的亲哥哥。” “怎么,你要威胁蓁蓁?”齐长玉一把拂开赵无雪落在秦蓁胳膊上的手。 “难道你不是在装可怜装委屈,故意扰乱我们的联盟么?” 赵无雪不甘示弱,但是,看秦蓁不曾主动挣脱开齐长玉的手,便也生生忍了下来。 刚刚是有些气上头了,现在他才想起来,人家两人是未婚夫妻,拉拉手怎么了? 你在气什么呢? “联盟之事,我要想想,你们先走吧。” 他垂着眼,沉默片刻,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乱得有些烦闷,于是扔下这一句话转身走到了窗边。 这姿态,是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好啊,蓁蓁也会重新考虑联盟的事情的,对么,蓁蓁?” 齐长玉笑了笑,说着转头看向秦蓁。 秦蓁彻底懵了,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刚刚赵无雪拉她那一下是要干什么? 因为在和齐长玉吵架,所以齐长玉做的事情他也要跟着做一遍? …… 幼稚,太幼稚了。 想到此,秦蓁不禁深深点了点头,沉吟道:“是要好好想想……” 接着她便被心满意足的齐长玉拉着离开了赵无雪所在的厢房,等快走出长春楼时,她才恍然觉得自己刚刚话没说清楚,于是拽了拽齐长玉的手,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我要考虑的不是和不和他合作,而是我们三个人怎么合作……我感觉,你们好像真的合不来。” 她第一次见到赵无雪时的想法是对的。 就压根不应该让齐长玉而后赵无雪见面,怎么后来,她便没这么谨慎了呢? 这是她的失误。 说着,她不禁又反思起来。 却在走出长春楼后,忽然听见齐长玉的声音从头顶一侧飘来:“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不过,我就是想让他误以为,你不想和他合作……这样做,可以么?” “为什么啊?”秦蓁顿时从自我反省中回过神来,停下脚步愣愣的望着齐长玉。 齐长玉却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顶,轻声道:“回去我再告诉你,若你们之间真的有信任,即便他误会了这一次,也一定会很快想明白的。” 他只能这么先安抚住秦蓁。 而事实上,他不过是想故意气赵无雪罢了,从来的时候,他就没打算今天能把事情谈妥。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赵无雪一样,帮着秦蓁去做一些她现在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而不是只能默默守护着她,等她没办法了,再出手。 这种感觉很被动。 若没有赵无雪还好,可有了赵无雪,他便越发不喜欢这样的状态。 明明,和蓁蓁最亲近的人应该是他,和蓁蓁有最多秘密的人,也应该是他! 至于什么后周之主,他也是当真不怕。 而他这话,也是当真让秦蓁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说,也知道这会儿人多眼杂,不适合说关于联盟的事情,便只得默默跟着他一路回了公主府。 方一进门,她便追问起来。 虽然联盟之事,信任最为重要,可也不必弄得这么僵呀,赵无雪毕竟是皇帝,还是个能征善战的皇帝,年纪轻,手段却老练狠辣。 得罪他,没必要的事情。 “信任是一方面。” 一路沉默,齐长玉拉着秦蓁回到书房,才一边给她到了茶水,一边解释,“另一方面,是不能让他觉得只有他才能帮你,否则,将来恐怕就会被他拿捏着,他毕竟是后周的皇帝,将来终究要回到后周,那这联盟又该如何继续?你留在他那里的把柄,又该如何消除?会不会被他拿着在某一天忽然害了你?” 那些私心是一回事,齐长玉现在说的这些,也一直是他担心着的。 “我自问,不论之前还是现在,与赵无雪的接触都是比你多的,我很清楚他是个怀着狼子野心的人,如果让他吃定了你,将来你便只是鱼肉。” 看秦蓁似乎没那么担忧,他又开口说出了自己原本不愿意说的话。 前世今生,赵无雪这三个字,对于南疆来说,都是魔鬼一般的存在,虽然这一次赢了,可也只是险胜。 若将来发生了前世没有发生的战事,他其实未必有把握能赢得过赵无雪。 第144章 周必安有话说 原本,秦蓁在听着齐长玉前面那番话时,还想跟他说自己早已经有了筹谋,希望他能够放心。 可是在听他说自己与赵无雪接触得多时,她便不忍心再试图说服他了…… 因为她不希望他想起后周对南疆做的那些事情。 尤其是,当初玉华公主本来就是因为南疆差点沦陷,补给的军饷又恰好被肃亲王和秦远之抢夺,迟迟不到战场,所以才会亲自去寻找失踪的镇南侯,误入瘴林,染上重病…… 若没有后周多年来对南疆边境的滋扰,齐长玉的人生应该会少很多悲凉的色彩,或许如今,依旧父母双全,在南疆成家立业,与李修泽和李修成一样,或是萧舒月那般,善良正直,心中怀着热烈与美好。 而不是,自幼丧母,十岁出头就离开故乡,来到京都,身边环绕着一堆亲戚,各个表现得体恤他,爱护他,礼让他,可是,真正能与他交心的,又有几人? ……虽然当初南疆沦陷时,赵无雪也还只是一个孩童,并不能把这些怪到他身上,可他却是后周新主,后周的根基既然成为了他的依仗,那么,那些陈年的敌意,自然也就继承到了他的身上。 何况,自从他登基,南疆更是战火频频。 前世这个时候,齐长玉已经连自己的父亲也一并失去了,就是因为赵无雪无休止的疯狂进攻啊! 秦蓁一直都明白,就像是她面对李修明的时候一样,终究是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哪怕这一世,李修明还没来得及主动针对她去做什么,可她却已经动手了。 这么说来,她反而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欠缺考虑,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敌意想得太简单了。 那根本就不是凭着她三言两语,在他们之间提及对方,试探几次,就能缓和的…… 所以,齐长玉愿意跟着她去见赵无雪,并且保持着一定的礼仪,没有直接将赵无雪在长春楼的事情出卖,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转眼两日。 秦蓁没再去找赵无雪,也没再跟齐长玉说起联盟的事情,而那说要好好考虑联盟之事的赵无雪,也一直没有消息。 似乎僵持住了。 但秦蓁托付给赵无雪的事情却不能一直拖下去。 如今已是七月,再过十来天,仓寒应该就要到京都来了,再之后步入八月,便是秋猎。 虽然李修泽手中的那把神木弓现在已经成了药材,可是丛山的事情一天不被晋帝发现,肃亲王和李修明,就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办法利用神木来陷害李修泽或者李修成。 而眼下,虽然镇南军军饷一案被刑部捂得死死的,这两天还没有任何相关的传言流出,但是,光凭秦心如的遭遇,秦蓁就能断定秦远之是无计可施。 要让秦远之无计可施,只有一种可能,他失去了皇上的信任,无法自证清白。 换句话说,皇上相信了那封书信。 那么,以秦远之的心性,说不定现在已经将肃亲王给供出来了。 晋帝现在按兵不动,或许只是没办法轻易相信,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所以秦远之这两天才会对刑部钱大人毕恭毕敬的。 可是,不论晋帝表现出来的是信还是不信。 他的目光也多少都留了一些给肃亲王…… 这是大好的机会,所以那天秦蓁去找赵无雪的时候本来是想跟赵无雪进一步商量一下肃州的事情…… 而眼下这情形,秦蓁心里虽然着急,却是没有办法再去催促齐长玉了,而是自己默默做了另外的准备。 等到萧舒月和李修泽的事情有了定论之后,若赵无雪还是咄咄逼人,在联盟的事情上不肯退步,不能让齐长玉放心的话,那她也只好将赵无雪放弃,不用原来的法子来对付肃亲王了。 正在她一边等着刑部消息,一边在真言堂了解这几日陆三娘和顾青衣进展的时候,京兆尹派人找上了门。 “可是周家的事情?” 秦蓁看着京兆尹府衙的衙役问。 “姑娘言中了,是周必安想要见姑娘,说是,有些话只能跟姑娘说。”衙役毕恭毕敬的回答。 这衙役也是京兆尹看重培养的,不论是此前在相府审查柳氏下毒案,还是后来周朗之死,秦蓁被传唤去京兆尹府衙,他都跟在京兆尹旁,对秦蓁十分钦佩。 而几日前,秦蓁证明自己是被人陷害后就与齐长玉一同离去,她虽洗清了嫌疑,但案件却还没有定论,周必安因为说了为证,有意诬陷秦蓁,也与那两名装作家丁的假人证一起被下狱。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一趟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我。” 秦蓁先是有些勉为其难,随即又是飒爽一笑,似乎关乎生死的罪名在她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个轻松就可破解的玩笑,浑然不在意后果。 这番姿态落在衙役眼中,不禁对她更加钦佩。 一路到了京兆尹大牢,林岚与秦蓁一同入内,虽然不太符合规矩,但衙役却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还需要通过秦蓁来从周必安口中得知一些线索,便由着她们去了。 京兆尹知道周必安在本案中是个十分关键的证人,所以一直也没有苛待他,反而安排他住在了单人牢房,周围更是没有什么人犯,即便刑部大牢失火后,钱大人紧急从京兆尹借了一些牢房关押犯人,这里也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清静。 “周掌柜,几日不见,看来是想清楚了?” 牢房门外,不等衙役开门,秦蓁便背着手,笑吟吟的看着周必安。 牢房里,周必安正对着牢房门口坐在草席上,自然也看见了秦蓁过来,只是,见她即便身处这幽暗之地,身上也依然带着一股淡然从容的气息,再一联想到自己,已是这般光景,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苦笑了一声后,才哑声道:“我应该早些听姑娘的……或许,我儿也不会惨死。” 虽然从前的周家也算不上真正的家大业大,金丝坊在京都城也只能算中等的规模,但是,至少一家人都好好的。 如今周朗死了,他也因为诬陷被下狱,弄得满身的落魄难看,还不知二房那边的人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周必安也并不那么在意了。 因为就在昨晚,那两个“证人”双双暴毙。 第145章 事情本来就是她干的 说话间,牢房门被衙役打开,秦蓁缓步入内,林岚守在门口,衙役则似乎已经和周必安说好了,见秦蓁入内便转身离开,将此处留给了他们几人。 “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 秦蓁走到周必安跟前,低头笑着问,双眼沉沉的,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即便周必安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又是单人独住,但住了几日牢房中依然有了一股酸臭发霉的味道。 周必安抬头定定的望着秦蓁,见她似乎像是根本没闻到一样,面不改色,心中不仅生出几分惊异来,下意识脱口问:“姑娘……不觉得来此处有什么不妥?” “什么不妥?”秦蓁眨眨眼。 他这话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周必安见她问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禁脸色有些尴尬,连日来没有休息好,不见天日的脸上隐隐泛出几丝羞愤的潮红。 不过,他的尊严早在秦蓁踏入牢房,见到他这副模样时便没有了…… 更或者,是在那天在公堂上,秦蓁云淡风轻的揭穿了那个人的阴谋时,他就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所以,虽然有些感到羞辱,但他还是老实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牢房里,有异味。” 话落,秦蓁愣了愣,随即笑道:“人生来便不是干净的,吃五谷杂粮,品世间凡尘,有异味又如何?” 即便是前世她还在相府中时,她也是不在意这些的,终究是这里条件有限,所以周必安无法收拾自己而已,在这件事情上周必安又没有错,她又有什么好笑话的。 何况,眼下的这点异味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在前世,她最后的那段时光,可是要比周必安落魄难堪得多…… 人或许有糊涂不清的时候,也有犯错,伤害他人的时候,但若是罪有应得,那么这样的惩罚也就够了,若是受了冤屈,也就更不必用这般境地去呈口舌之快故意嘲讽他人。 “秦姑娘心境宽广,非小人能及……” 面前,周必安听了秦蓁的话后,终于连最后一丝迟疑也没有了。 “现在终于相信我了?刚刚只是试探?” 看他这反应,秦蓁也恍然意识到什么。 却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刚刚确实是因为惊讶才问,但,小人原本也是想着要试探姑娘的……只是,想来姑娘能有如此心性,当日在公堂上说的话应该是算数的。” “其实我很清楚,那日在公堂上你被人要挟着,算然想说,但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你说那么多,而且,你也会顾虑,毕竟是你诬陷我在先,怕我洗清嫌疑后便不再管你。”秦蓁接话。 不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那么平静,波澜不惊。 一瞬间,周必安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公堂上,她一人与众人对峙时的气势如虹,也想起了,初见时,她悠闲躺在树下的平和恬静。 他忽然觉得,或许这世间任何事情都不会真正被她放在心上。 因为她有这个实力去解决任何事情。 所以呢? 他忽而自嘲道:“到底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姑娘这般人才,怎会在意那小小的诬陷……当初,我就不该迟疑,不然,我儿也不会死了。” “好了,你的心思我已经明白了,不如还是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吧?现在我身上又缠着另外一桩事情,复杂得很,也不宜在这里久留。” 秦蓁打断了周必安的感慨。 倒不是她着急,而是她实在不想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也早就知道周必安要说什么,又是为什么忽然要见她。 若是平时,自己钓上来的鱼,周旋一下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赵无雪那边情况不明,她每时每刻都在提防着,要做什么事情,也都得抓紧一些。 所以她只能这样暗示周必安。 周必安经商大半辈子,怎会看不出来秦蓁的意思,于是当即也收起了那些这几日来几乎将他搅得快要崩溃的思绪,正了正脸色,沉声道:“昨夜,那两名人证突然暴毙了,他们本来就住在我隔壁,虽然夜里牢房更加昏暗,但我还是听出了动静,似乎是被人强行喂了什么东西,今日一早就被狱卒发现,毒发生亡而死,狱卒说,或许是因为下狱之前就已经服下了药……” 原本周必安是抱着快些将事情交代清楚的想法开的口,可说着说着,他也回想起了昨夜的情形,总觉得自己已经命悬一线,语气神色也越来越胆颤心惊的,后怕着。 然而,秦蓁听了,却淡淡点了点头,“所以你打算好说出实情了?条件是我要派人保护你?” 对于周必安说的,她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那两个人本来就是她让林岚和谢放潜入牢房暗杀的…… 这么做,就是在等着周必安后怕。 既然可能不会继续和赵无雪合作,那么她就只能采取更加迂回的法子,通过揭露神木的事情,让晋帝更加关注肃州,再从肃州,将案件中心扯回李修明身上。 虽然齐长玉不止一次表示过他也可以做赵无雪做的那些事情,但,秦蓁还是不希望他牵扯太多。 有些是她肯放心让赵无雪做,其实并不是因为觉得赵无雪的能力比齐长玉强。 而是因为,她并不在意赵无雪会不会出什么事情,赵无雪是个做事仔细的人,轻易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即便出事,伤的也是赵无雪的根基。 她不让齐长玉的势力受损,也不想朝廷将目光放在齐长玉身上。 也不想齐长玉因为要面对赵无雪而想起南疆的许多事情,甚至因为赵无雪的咄咄逼人而受委屈。 所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多努力一点了。 而李修明,在没有看她获罪下狱之前,是绝对不会动自己好不容易送到京兆尹跟前的死士的。 反而是这两个人一死,周必安没了顾虑,对于李修明来说才是坏事。 这也是为什么秦蓁要催促周必安快些说正事的原因。 宁王府的人可是一直盯着她的,此刻,李修明应该已经知道她进了京兆尹府衙的大牢。 “姑娘果然非同凡人,料事如神。” 周必安听了她的话后,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心情十分激动。 第146章 让他知道她有多强大 “我当日在公堂上说的话依然算数,只不过,这一次你要付出的会比之前多,不再是对京兆尹说几句话就足矣交换的了。” 秦蓁静静开口。 “只要能为我儿报仇,能保住我一条贱命,我都听姑娘的!”周必安几乎不假思索的说。 或许是那两人的死十分管用,周必安这会的诚恳比那日带着周朗去公主府浓郁多了。 秦蓁很满意,但是,却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着急。” 周必安神色一滞,随即满眼的真切笃定便化成了焦急与惊惧,慌忙说道: “可是姑娘,我恐怕朝不保夕!那些人昨日可能只是因为不知道我在哪儿,所以才没有对我动手哇!” “你的安全我自然能够把握,你只要给我先透个底,到底知道多少?”秦蓁也严肃了几分。 虽然她已经有了计划,并且在实行,但是,关键还是要看周必安知道多少内幕,到底有没有见到过李修明,不然,万一到时候出乱子怎么办? 哪怕他能指认出李修明手下亲近的人,或者提供一些比较能锁定住李修明的线索也好! 如此,周必安方才稍稍放心了些许,随即十分笃定的说:“那日的事情,我可悉数告知姑娘,但,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我却不知,我观察威胁我那人的衣着打扮,应当是那人的手下而已。” 说着,他想了想,目光变得愤恨起来,低声道:“是个行伍之人!” “他们先杀了周朗,然后才威胁了你?”秦蓁从他神色中看出了端倪。 周必安此刻本就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再一提周朗,顿时两眼红了起来,却忍着不肯像当日在公堂上那般,无助的落泪。 只是眸色沉沉的点着头,双手不知觉间已经狠狠的攥紧了囚服,“是的,姑娘说的没错。那日,我本来罚朗儿去祠堂思过,希望他能想通尽快跟我说实话,我要给姑娘一个回应,没想到,夜里管家忽然说祠堂被人闯入,我慌忙赶过去,朗儿已经死了……那两名所为的证人,也是那人的手下,不过是扮成了我周府家丁的模样……” 周必安越发的沉痛,一口气,将那日后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秦蓁。 倒是与秦蓁所想差别不大。 可仅仅是凭着这些,根本无法让李修明定罪,所以,她想了想又问:“那如果,让你当场指认,你是否还能认得出那个威胁你的人么?” 周必安连连点头,“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 “所以,那人并没有戴面具?是露出真容来见的你?”秦蓁立刻问。 她知道,李修明手下六大暗卫风雨雷电雪露都是戴着面具的,而除了这六人之外,唯一可能动手的人可能就是高明。 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秦蓁琢磨着,面前周必安听了不禁一惊,疑惑道:“姑娘似乎认识那些人?”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秦蓁索性也不隐瞒,反正对于周必安这样的商人来说,让他认识到到底谁的力量更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是普天之下最会择良木而栖的人。 所以,虽然他们心思多,但只要你让他们意识到你足够有实力,他们便会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秦蓁要用人,也从来不似李修明那般,通过毒药或是其他手段去压制禁锢。 她要的,是这个人彻彻底底的信服她,归顺她。 话说完,果然看见周必安眼中又浮现一抹惊异之色,比之前更加浓郁。 “你可记得,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可以确认身份的?”她又问。 于是周必安赶紧收回神色,不敢再像之前那般飞快作答,而是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后,才说:“我记得……他身上似乎有个香囊,蓝色的,上面好像还绣着一朵花……” “一朵花?” 秦蓁微微眯了眯眼,沉吟起来。 周必安点头,这回是真的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了,“是一朵花,姑娘,当时我被他们压着跪在地上,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因为光线问题,而且当时我一心想要为朗儿报仇,所以没有看得仔细,但大概的形状是不会认错的。” “好,我会派人去查验一番。” 沉默片刻,秦蓁终于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即便不信也只能去查验了,随后又提醒道:“若真是如此,那最晚后日,便会有人来传你去回话……到时候,不论你见到谁,不论是在什么场合,你都只管实话实说就是。” “可……可万一是那幕后黑手……”周必安有些担忧。 秦蓁都这么厉害了,却还需要实证才能对付那个人,那说明那个人也很厉害,说不定身份不会比皇子们差多少,他确实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万一他到时候信错了人就麻烦了。 但秦蓁却笑了笑,宽慰说:“放心,那个人带不走你,京兆尹的人会看着的,我的人也会在暗中看着,不过,这几日你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就当我今日特意受京兆尹的嘱托来游说你,你并未回应便好。” 大晋一直有明文规定,皇室成员不得插手刑部与京兆尹,大理寺办案,如今的京兆尹更是先帝培养出来的人,一直忠心辅佐晋帝,即便李修明想要插手也不可能办得到。 而他如果得知自己的人已经死了,要从暗中下手灭口的话,齐长玉的那些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会落入另一个陷阱当中。 虽然眼下,周必安还想象不出过两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自己又需要去见什么人,但是,秦蓁的话却莫名的让他觉得心安起来。 想要信任。 就像当日在真言堂后院里一样…… 与周必安谈妥,秦蓁离开大牢,随后让衙役通传了一声,想要去见京兆尹。 一来是为了掩饰自己是被周必安请来的,好让自己刚刚跟周必安嘱托的假象能够成立,二来,也是为了请京兆尹帮个忙,不要泄露出事情的真相。 见面后,京兆尹虽然不清楚秦蓁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由于秦蓁在京兆尹心中的印象极好,又保证只要按照她说的来,过两日此案定有结果,便不多想就答应了。 第147章 已见雏形,只等大成 至于该安排的暗卫,秦蓁不过是给一直陪在身边,知道她和周必安所有谈话的林岚递了个眼神,林岚就趁着她和京兆尹见面的功夫,先散步了信息出去。 等到两人回到真言堂,十数名暗卫已经集中起来,藏在暗处,等着林岚吩咐。 这些部署,秦蓁没打算再过问,她相信林岚的能力。 反而是又悠悠闲闲的转到了后院,打算继续跟陆三娘说之前没说完的话。 真言堂还未开张,这里的伙夫们,以及护卫扮做的伙计们都没有什么事情,除了值守的,和帮着顾青衣一起打磨药材的,其他人都围着小宝转。 秦蓁刚刚踏进后院就听见小宝咯咯的笑声,定睛一看,是一名伙计将小宝放在肩头,正带着他满院子的跑,周围还跟着几人,热热闹闹的拿着一些小玩具逗着小宝。 “姑娘!” 忽然,其中一人发现了那抹红衣,脸色顿时一变,吓得赶紧定住身形不敢再跑了。 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扛着小宝的那人也傻乎乎的,继续两手扶着肩上的小宝,眼巴巴的看着秦蓁。 “我有这么吓人么?”秦蓁微微皱眉。 本来她是躲在那颗大树后面的,没成想被他们发现了…… 张二也在几人当中,听了当即接话道:“姑娘不是吓人,姑娘这是威仪!” 自从那日见到秦蓁收拾内鬼,这里所有人就都没有再把秦蓁当做依靠着齐长玉才能为所欲为的普通女子。 他们都相信,姑娘自己的本事大着呢,根本就不需要世子保护! “就会拍马屁。”秦蓁白了张二一眼,神色却没显得多严肃。 其实跟这些人呆久了,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也不怎么跟她说话,但或许是还没正式开张,一直清闲着,所以大家的互动也就多了起来。 慢慢的,如张二这样曾经在秦蓁跟前露过脸做过事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会跟秦蓁说说话了。 不过还是拍马屁居多。 张二闻言,脸色先是稍稍有些尴尬,随脑中灵光一现,憨笑一声说: “姑娘哪里用得着我们来拍马屁呀……” “行了行了。”秦蓁连忙打断,见小宝正笑着看着自己,心头不觉一软,又道:“既然不该你们值守,顾姑娘也没吩咐你们事情,那你们就好好带着小宝玩,别让小家伙着凉受风,注意着点就行。” “姑娘放心吧,我小时候在家带过我胞弟,有经验!”张二立刻拍着胸脯说。 秦蓁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嗔了他一眼,“你小时候?多大啊?” “大概……三五岁?”张二想了想,随即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伤感,“后来南疆大乱,我也家破人亡,就没在见过弟弟了……” 南疆大乱? 秦蓁听罢,忽然认真看了张二两眼。 他的年纪或许和齐长玉,赵无雪差不多大,那么,他幼年时期的南疆动乱,应该就是差点沦陷,玉华公主染上重病的那一次吧? 她不免又转眼去看其他人,这才想起,这些人其实都是家破人亡后,被镇南侯府收养,之后才跟随了齐长玉的…… 齐长玉和李修明不同,从来没有建立过死士营,没有专门为了自己而去将他人训练成杀人工具。 相反的,跟在齐长玉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受到了镇南侯府的庇护与帮助,因为认可齐长玉的品行,所以才甘愿为齐长玉抛头颅洒热血…… 所以,这些人也和高明那种护卫,和风雨雷电雪露那种死士不同,他们即便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心中也依然是还留存着对生活的热爱,对善意正直的赤诚。 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一个个都卸去了一身行伍之气,与小宝玩得这样和谐开心吧…… “姑娘?” 张二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尝试着喊了一句。 眼里含着几分担忧,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其实,提起家破人亡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难过是会难过,但也不过一瞬,毕竟过去了太多年,他现在甚至已经想不起弟弟的样子,想不起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没事,你们玩你们的,我去找三娘。” 秦蓁回过神,也不去提那些让人感慨的事,说着,抬脚就穿过众人,直接往三娘住处去了。 刚走没两步,就见陆三娘迎了出来。 “姑娘回来了?没事吧?”陆三娘关切的问,清秀柔美的脸上挂着几分担心,但见她好端端的,也很快便放松下来。 秦蓁笑笑,“没事,进去再说。” 陆三娘点点头。 进屋后,便将之前经由秦蓁提点,稍稍做了些修改的花样捧着递给她瞧:“还没来得及全部都弄完,姑娘先看看是要这样的效果么?” 这是一件成衣,陆三娘本就勤快踏实,自从锦秀楼的事情发生后,又很久都没有帮秦蓁做过什么事情,心中一直觉得忐忑,不应该白吃白喝。 所以,当秦蓁与周必安见过面,让人送来了消暑寒香娟后,她便依照秦蓁的吩咐开始准备这件成衣,不过短短几日,衣裳就已经裁剪好,花样了出了雏形。 今日秦蓁过来让她改,她也赶紧就动手,愣是怕耽误了秦蓁的大事,一点时间都不愿浪费。 不然,她也不会将无人照看的小宝托付给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了。 当初秦蓁本是打算,在和周必安谈妥合作之后就将这件衣裳挂在铺面里当做展示,只挂不卖。 但是没想到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情,周必安不但丧子还有了牢狱之灾,而她针对李修明的部署也不得不做调整,所以,昨日定下计划,吩咐了林岚和谢放去京兆尹大牢之后,她便开始打算起这件成衣来。 “是这样,上一次,李修明送去的云绣因为用了羽丝线,所以太后不喜,但是这次不会有问题了。” 秦蓁看着上面的花样,十分欣慰的点着头。 虽然太后最喜欢的还是那件羽丝水仙裳,但是,因为前后都是陆三娘绣的,为了不让太后察觉,也恰好赶上时间紧迫,来不及完全重做花样,所以秦蓁便让陆三娘在原来做好的花样上做一些调整。 第148章 太后根本不屑于针对她 次日午后,镇南侯世子与秦蓁一同入宫。 听说,是世子又在梦中看见了什么异象要入宫告诉皇上,而秦蓁,则是看着天气渐渐炎热,恰好用消暑寒香娟做了一件衣裳孝敬太后。 虽然如今秦蓁和世子的婚事,因为秦夫人林漪芳说的占卜预言而搁置了下来,但是,普天之下都知道,齐长玉是非秦蓁不娶的,她现下虽为草民,可入宫却似乎并无不妥。 看热闹的人纷纷评价着,这秦蓁还挺会在太后跟前讨好,也不知以前在秦府怎么就混得那么差? 与此同时,太后宫中。 秦蓁正坐在寝殿偏殿里,手中端着一杯茶,悠悠闲闲的喝着,照旧是一身窄袖红衣,头发也还那样用发带束成马尾,大大咧咧的,飒爽而干练,与太后宫里这雍容华贵的气氛十分不符。 就连旁边的宫女都比她看上去更像个大家闺秀。 然而她却像是十分怡然自得,似乎走哪儿都不觉得自己违和。 正在秦蓁信手捻起一颗荔枝剥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寝殿内阁传了过来,秦蓁那荔枝剥了一半,也忙停下来,抬头去瞧。 只见太后身穿一袭艾绿色的轻薄长裙缓缓走来,身旁,如往常一般跟着松嬷嬷。 那长裙颜色清淡,花样款式简洁大方,却又不失优雅与精致,尤其是腰带上那缥缈繁杂的祥云纹样,配合着白色的内衬,让穿着这件衣裳的人整个儿透出一股子出尘之气来。 即便身份尊贵如太后,简单整改了一下头面后,也显得十分宜人亲切。 宫里的女人,自然是一惯被娇养的,即便太后年轻时曾跟着先帝戎马征战,又经历了废太子之苦,但这三十多年来也是长居宫中的,所以虽然太后已经五十多岁,模样身段依然很显年轻。 “之前就觉得太后保养得当,换下了平日里那些繁缛的衣裳后,果然更显得年轻了!” 秦蓁起身相迎,手中却还拿着荔枝,起身后一时也不好再扭头去放,便就这么端着,随即另一只手负于身后,勉强显出几分自然之感来。 怪只怪,她刚刚确实是被太后所惊艳了,也就忘了这些细枝末节。 “贫嘴。” 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坐在了一边主位上,抬手理了理那绣着星月山河纹样的衣袖,眼中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 没有女人不爱漂亮,即便是雍容华贵了大半辈子的太后也不例外。 她自然是喜欢这件衣裳的,尤其还是用消暑寒香娟做的,穿着格外凉爽舒适。 不过,再一抬头时,她的目光已经变得威严起来,端坐着,看着秦蓁问:“你可不是那种会无事献殷情的人。” “太后,您先说说,喜欢不喜欢这身衣裳嘛。”秦蓁耍起赖来。 其实本来她还不太敢这么跟太后说话的,毕竟前世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但是幸好当初李修明利用王秋雅的事情陷害她。 于是,那晚她被传唤到福寿宫,就趁着跟太后一起等消息的机会,巧妙的和太后熟络了起来…… 她也渐渐明白,其实前世太后并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毫无道理的不喜欢她,其实,人家身居高位,早就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胁与影响,根本是懒得和她这种角色计较的,而且太后也经历过戎马生活,也吃过苦头,并非是那种传统印象中的刻板老祖宗。 所在乎的,不过是自家小辈的终身大事,不过是,那个人配不配得上他们皇室的子弟。 前世李修明什么都没为她做,而她也根本没意识到要去修复自己的形象,性子,也确实比现在要跳脱许多,太后不喜欢她简直太正常了。 但现在不同了,有了齐长玉的坚持与澄清,有了李修成李修泽的评价,还有她这段时间来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中,透露出来的,她真实的品性,太后自然更没有必要针对她。 面前,太后听了她这话,又嗔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后说:“你都送过来了,哀家若是说不喜欢,你岂不是要回去跟长玉告状?说哀家是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 “太后,您可不老!”秦蓁忙反驳道。 “嬉皮笑脸的,像个什么样子?”太后故意板着脸骂了一句,语气却带着几分亲昵。 对面,秦蓁嘿嘿一笑,顺手挠了挠头,却恰好将那颗剥了一半的荔枝给怼到了头发上…… 太后见状,眉头是真的皱了起来,训道:“你终有一日要入镇南侯府,没事的时候也该学学礼仪规矩了,别让人看了长玉的笑话。” “是,小女知道了。” 秦蓁也立刻正经起来,乖乖巧巧的应声。 若这话是前世,说的人和听的人必然都不会这么单纯和谐,说者或许带着几分挑剔与讽刺,听者也自然觉得尖锐了。 但现在,太后是当真为了秦蓁好,而秦蓁,也是诚心诚意的受教。 “说吧,是又惹祸了?”默了片刻,太后再次问。 秦蓁摇摇头,也知道该进入正题了,一直这么瞎扯没有什么意义,便道:“惹祸倒是不至于,只是……又被人给陷害了……” 早就想好的说辞,也是真话,此刻说的时候又特意添了几分委屈,便显得蒙冤。 “你怎么总是被人陷害?”太后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似乎挺正常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吧……” 秦蓁叹息着,一副有些费解,又有些无奈的样子。 “生意?”太后疑了一句,想了想说:“你的酒馆不是还没开张么?还是说,是因为这消暑寒香娟的事情?” “太后果然神通,小女做点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太后的眼睛。”秦蓁咧嘴一笑。 太后也没打算遮掩,轻笑一声后,十分从容坦然的说:“长玉喜欢你,那是他的事情,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外孙,自然是要好好为他打算,你是什么样的人哀家若不了解清楚,怎会放心让你跟着他?” “太后说的是。” 这一点,秦蓁觉得有任何不妥,而且,盯着她的人还少吗?她也不在乎多太后一个。 第149章 她没说实话,但太后依然动容 于是又道:“太后既然知道酒馆的事情,想必,也知道前些日子,酒馆出了事,药材被人破坏后,最重要的那一味药也买不到了,从那时候起小女就觉得有人在故意针对小女。” 秦蓁说着,巴巴的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神色了然,便知自己也无需多问,接着露出几分可怜模样,“看酒馆的生意可能没法按照原来的计划做了,小女就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消暑寒香娟上,其实……原本这是送给太后的礼物,小女是不打算拿来做生意的,但是没办法……” “你有话就直说,这么扭扭捏捏的,哀家听着难受。” 秦蓁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递了好几个眼神过去,看得太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可我说的是真的。”于是秦蓁只好将语气神态都恢复如常,淡淡道。 于是太后松了口气,倒是没去纠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反正,她之前确实是一直没有理会那些登门拜访的商人,但对于太后而言,她就算真的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皇家的人真有那么霸道,市面上又怎么会有贡品之物的存在,各地的世家大族只不过是挑了最好的那一批上贡罢了。 所以相比之下,太后倒是对另外一个问题一直有些好奇,“齐长玉也不缺银钱,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经商?” 自从秦蓁这个名字从齐长玉口中说出,太后就已经派人跟着秦蓁了,也多少知道秦蓁之前有意收购锦绣坊,但因为秦蓁做得仔细,所以并不知那羽丝水仙裳其实是秦蓁的主意而已。 只是大约知道,李修明逼着她手下的绣娘做那件衣裳…… “说来也不怕太后笑话……”秦蓁是真没想到太后会忽然问这个,所以愣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句,神色变得有些怅然感怀,接着低声道:“阿生是镇南侯世子,是长公主的后人,也是太后您唯一的外孙,身家背景何其强盛,他自己,亦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有神使的特殊能力,不知救了多少人人……他这样的人,恐怕世间任何女子都配不上,但是我却想留在他的身边,可我什么都没有,还声名狼藉……虽然如今是太平盛世,可周后却还虎视眈眈,我只是希望,提前做一些什么,将来有一天他需要的时候,我能帮他一点什么,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她当然不可能完全给太后交底。 虽然太后不喜欢李修明,可李修明到底还是皇家子孙,而她经商,说实话一开始确实是为了蓄积力量对付李修明。 但是,她现在说的这些,也是更深一层的缘由。 提前对付了李修明,就能避免很多后来的危机,包括她有意和赵无雪交好,也是有这样的目的在,否则依着前世的情况,之后赵无雪便会和李修明联手…… 而选择经商,除了对付李修明之外,也是最快的赚钱方式。 这天下,做什么不需要钱呢? 人脉,势力,就连一个安身之处,都少不了花销。 所以她这也不算是欺骗太后,尤其是联想到齐长玉的处境,心中便更是沉痛得很,言辞神色也就自然真切。 她说完,便觉得太后在默默打量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似的。 这很正常,因为她说的这些,确实不是一般女子会去做的事情,甚至在很多世家大族中还会觉得是荒唐不可靠的事。 毕竟,一个女人而已,再有能力又如何? 不还是得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么。 但,太后却并非普通女子,她可是跟着先帝一起冲锋陷阵打了江山的,她从来不认为女子在许多大事上比不得男子,只能为男子内助。 所以,在认真看了秦蓁两眼,确认她所言全是出自真心之后,终于深深叹了口气,点点头道: “哀家倒是有些意外,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看着秦蓁虽然带着忧虑怅然,但却又十分坚韧的眉眼,太后竟然恍惚像是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时内忧外患,先帝陷入敌营,是她,手持凤令,以一人之力统领三军,肃清军营,力战敌军,三天三夜,浑身浴血,才终于将她的丈夫救了回来…… 或许,齐长玉选择秦蓁,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吧。 虽然她总爱说齐长玉身份娇贵,可其实她心里清楚,皇帝和镇南侯,即便都不想伤害他,却也都有着各自的不得已。 一个为了家国安宁,不得不防,一个因为丧妻之痛,不得不怨。 镇南侯心中有气,她和皇帝都知道,只是,不知这口气什么时候会撒出来,还是真的能在历经多年之后慢慢淡了。 可若真的到了短兵相见的那一天,要是秦蓁在,她应该是会一心护着齐长玉的。 秦蓁,不知太后想到了这么多,到底是太后,即便心中波涛汹涌,在外面看来,也不过只是凝神沉思罢了。 所以秦蓁一度以为自己刚刚说不是把话说得太过了,不该提南疆的事情,也不该暗示太后齐长玉以后可能有危险。 所以她听了太后的感慨后,只是乖巧一笑,“其实,也算是为了自己考虑吧……女子在外,总是需要一些依仗的。” 这么说来,应该就不会那么沉重了吧? 秦蓁想着。 随即便见太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她,“你接着说吧,哀家信你就是了。” “是。” 秦蓁立刻应声。 刚刚,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因为太后的气势确实很足,脸色一凝重起来,她便难免有些忐忑,相比之下,晋帝她还没那么怵。 或许这也多少和前世的相处模式有些关联吧,毕竟前世她可没少在太后手里吃亏。 这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赶紧理了理思路,接着说:“之后,小女就找到了金丝坊的周掌柜,本来谈得好好的,周掌柜也带着儿子周朗去公主府来和我商谈具体事宜,结果,当晚周朗就被人杀害,第二天,我被京兆尹府衙的人传唤,说人是我杀的……” 其实说到这儿,秦蓁都觉得自己可能不用继续说下去了,太后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所以便草草结束,直言道:“所以今日来,是想看看太后方不方便,帮一个忙?” 第150章 她们俩还挺像的 “就知道你找哀家不会这么简单。”太后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吧,若不是什么大事,哀家顺手帮你一把也没什么。” 秦蓁闻言,难得腼腆的笑了笑,“对太后而言自然是小事,只不过小女实在是不想再被人冤枉了……不然,别人又要说闲话,还会影响阿生的声誉。” 太后点点头,示意她直说。 “其实就是想借借太后的威严,让周掌柜实话实说……”秦蓁又嘿嘿一笑,眼中露出几分狡黠来,解释道:“昨日我已经去了京兆尹府衙一趟,还是京兆尹大人让我去的,因为周掌柜始终不肯开口说实话,这案子也就没法定下来。” “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哀家来过问此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她说的这些,确实是早就在太后的了解范围之中。 太后也知道她当日和齐长玉一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自然也是不愿意让齐长玉牵扯到这种麻烦事情里面的。 “可满京都谁不知道太后您一向关心阿生,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秦蓁提醒道,这一点她抓得很稳,所以她也只说这么一句,并不多言。 正因为她知道太后在意的是什么,所以对太后才不会有前世的那种敌意,也才会想到跟太后说这件事情。 只不过,她真正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审问,而是为了将李修明的那些蛛丝马迹直接摆在太后面前,再同时配合肃州神木的事情,让太后对李修明生疑。 那肃州是什么地方? 不但是关乎国运的神木所在,更是晋国皇室的祖坟福地。 太后与先帝情比金坚,怎能容许皇室出现什么差错?到时候太后出手来查,她在适当的让太后发现一些线索,加上齐长玉今日在晋帝面前给出的预言。 想要让李修明浮出水面,也就不难了。 可若是其他官员审问此事,即便到了最后一步,其实也难免会忌惮李修明,而皇后,因为是太子的生母,反而是最不方便给李修明定罪的。 皇上日理万机,疑心又重,即便有线索,但只要没有闹到那种人尽皆知的地步,也会本着大局为重的角度,尽量的息事宁人,后面再慢慢设法让李修明收敛。 从这次镇南军军饷一案秦蓁就看明白了。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太后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昨日她已经派人去查探了,高明的腰间确实有一枚香囊,而且近日都是不离身的。 不过前世秦蓁这时候还没能近李修明的身,还在死士营中接受训练,所以,也就不清楚高明是怎么回事。 言毕,只见太后沉吟了一会儿,随后果然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你说的没错,未来的镇南侯世子妃,可以言行无状一点,但却不能是个杀人凶手,哪怕只是有嫌疑也不行。” 于是这件事情便定了下来。 恰好齐长玉也还在御书房,秦蓁今日也来了宫里,太后当即便让福公公去京兆尹传话,传京兆尹与周必安。 等人的工夫,太后又换回了原来的那身绛紫色凤袍,那本就不多的柔美之气顿时消失殆尽,只留下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仪与尊贵。 “这衣裳哀家喜欢是喜欢,可终究不符合现在的身份,你回头再让人做一身像样点的吧。” 换好衣服,太后一边和秦蓁一起去正殿,一边冷不丁的提了一句。 她其实也是个直爽人,不然寿诞那天也不会被齐长玉激了两下,就将还没有查实的事情给说了出来,白白惹出一件麻烦事来。 只不过在宫里待久了,只要不是太要紧的事情,她都已经习惯了沉稳对待。 “实不相瞒……太后,那衣裳本来是打算和金丝坊合作后,放在铺子里展示的,就为了吸引更多人定制消暑寒香娟的成衣……这不是,事出紧急,只好改了一下款式和花样么……” 秦蓁小声道。 和太后聊完刚刚那些后,她有理由相信,其实太后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一开始才会说她是有事来求。 只不过没有戳穿她那些心思罢了。 果然,太后听罢淡淡道:“哀家知道,从你让人送衣料去真言堂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那衣裳确实还不错,哀家私下里穿穿倒是也可。” “太后放心,今日回去我就去进购其他颜色的寒香娟来准备,一定早早给太后送来更满意更合适的衣裳!”秦蓁立刻笑道。 心思却有些复杂。 她怎么越是和太后相处,便越觉得太后可能是跟她一样的人。 就像她会主动告诉周必安有些事情是她做的,以此来施展威压,让周必安彻底为自己所用。 而太后呢,其实也是没必要说这些的,可太后却说了。 为什么? 当然也是为了让她以后做事的时候掂量掂量分寸,让她知道,不论她做什么,太后都盯着呢! 但秦蓁并不抵触,反而觉得,若太后与她真的性情相投,那反而是一件大好事,这样以后还要找太后帮忙的话,她也就更好去琢磨太后的心思了…… 说话间,秦蓁已经跟着太后进了正殿。 又闲话着等了一会儿后,京兆尹终于顶着一头汗进了殿。 一番叩拜,这才来得及去瞧那坐在太后一侧,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秦蓁。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在心头暗叹。 秦姑娘啊秦姑娘,你早说你要找来帮忙的人是太后啊! 我这一路上,那可是整颗心都揪着,就怕太后是因为自己许久也没定案,动了怒,要找自己问罪呢! 他甚至连怎么请罪都想好了,路上,对周必安的态度也是极差。 恨不得直接将周必安的嘴给撬开。 结果一见到秦蓁他就明白了,昨日秦蓁说过,要他保密周必安主动找她的事情,只要配合她,自然会有人出面来处理这个案子。 相比之下,周必安倒是安安静静的,没那么焦急。 尽管听闻是太后传话,他也还是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因为秦蓁说过要保他,他果然就平安的活到了现在,就连来时路上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所以,秦蓁说,让他照实说不要怕,他也就莫名的不怕了。 第151章 这是她要的 结果还没等太后真正开口问,外边就又有人通传,说是世子来了。 这小子,当真是把秦蓁在意得紧…… 太后不免看了秦蓁一眼,怎会不知齐长玉来的缘由。 刚刚收回视线,便见到齐长玉依旧白衣如云,抬脚踏进了门。 “长玉参见太后。”齐长玉行礼。 他从来没有亲切的叫过太后,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或许,是因为在他来京都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质子,所以便一直谨慎本分,从不攀附任何势力,哪怕太后从来不掩饰对他的宠爱,他也依旧克制着。 仿佛天生就是不争不抢,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太后虽然不喜欢秦蓁,但是却还愿意去了解秦蓁,愿意听齐长玉说起秦蓁,而不是如同皇帝年轻时候,对那些不合时宜出现的女人一样,直接想办法处理掉的原因。 因为太后从来没有在齐长玉身上看见过坚持,看见过一个人该有的,最基本的情绪。 “平身吧。” 太后心中思绪繁杂,但却和以往一样,什么都没有说。 她也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和皇帝说完事情了?”齐长玉谢恩后,太后又带着几分关切问。 齐长玉点点头,“已经说明,听闻太后传了京兆尹,要亲自审问周朗一案,所以便过来看看。” 他说得理所当然,而且连为什么过来也懒得多说,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对秦蓁有多用心。 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 忽然想起密探曾经禀报过的,他在秦蓁身边时的样子…… 于是不再多言,嘱咐他去秦蓁身边坐着,随即转而看向了京兆尹与周必安。 一番威压过后,周必安装作战战兢兢的样子,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说了出来,锦囊的事情被太后得知了,且记下了。 秦蓁几乎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只是暗中观察着太后的神色,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可又该如何去寻找佩戴锦囊之人?”京兆尹却犯了难。 京都城那么大,习武之人也很多,即便已经知道那人可能是某位权贵的手下,可,京都城遍地都是权贵,能养得起这种手下的人并不少…… “安大人,你才是京兆尹,哀家今日已经帮你断了案,难不成,你还要哀家帮你找人?” 太后沉了脸,颇有些倨傲的问。 京兆尹扑通一声赶紧又跪了下去,满脸愁色,真正是胆颤心惊。 忙道:“微臣不敢,是微臣失职!” 他当年也是跟在先帝身边的人,虽然比不得亲信,但却也是先帝一手培养起来的,自然见过太后的手段…… 别看这老祖宗现下似乎整日没什么事,就在宫里待着养老,可若当真要做点什么,只怕搅得大晋天翻地覆也是能够的。 “既然已经失职,那便戴罪立功吧,哀家给你一日时间,将真凶抓到,到时候,哀家身边的人会过去,看看你是怎么审案的。”太后道。 她可从来不跟别人客气,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京兆尹办案不力,不然怎么会拖这么久? 想了想,她看了乖巧立在一旁的秦蓁一眼,又道:“秦蓁早晚是要入镇南侯府的,她的声誉再不能牵扯到这种事情上来,你,可记得了?” “是……微臣记得了,微臣这就下令,严禁百姓们再诽谤秦姑娘!”京兆尹立刻道。 太后却摇了摇头,“那也不必,免得别人说成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只需尽快将真相揭露,哀家自然会记得你的用心。” 这,便是先给一棍子再给一颗糖了。 还明确的给京兆尹提了个醒,让他知道,就算是冲着镇南侯府的面子,这件事情也不能和秦蓁有任何关系。 不仅是这件,若将来还有人要陷害秦蓁,也同样不能影响她的声誉。 说白了,就是给了秦蓁一张护身符。 在未来,即便还出这样的事情,他京兆尹就算是把死人给喊起来,也得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断定秦蓁是无辜的,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的那种,而不是秦蓁自己凭借推断和分析来自证清白! 京兆尹战战兢兢的来,又战战兢兢的去了。 “太后,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想要建议给大人。” 京兆尹前脚踏出福寿宫,秦蓁紧跟着就对太后说道。 “不急,在宫里出不了什么事情,倒是长玉,哀家忽然也想知道你这一次预见了什么?” 太后却回绝了秦蓁,反而问起齐长玉来。 虽然齐长玉入宫不用通报,但是,他入宫的缘由还是很快就传遍了阖宫。 眼下不仅是太后,宫里的那些贵人们也都在等着消息。 只不过,这反而是太后第一次主动问齐长玉这些,表露出好奇来。 “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以往所梦多是天象或人祸,而这一次,在睡梦中却忽然看见丛山神木被天雷劈断,总觉得蹊跷,便想着跟皇上说一声。” 齐长玉照着秦蓁之前交代的话说给了太后。 没错,这一也是秦蓁计谋中的一环。 反正神木被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只不过现在皇帝和太后都还不知道,既然齐长玉有能够在梦中预见未来的本领,神木又本就是关乎晋国国运的,神木出了事情,他梦见,得到预警或启示再正常不过。 “神木被劈断……” 太后听罢,神色当即凝重起来,很快又问:“那你可知这是一种暗示,还是即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以我从前做梦的情况而言,应当是真实发生的。”齐长玉垂下眼眸,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此前,他在晋帝面前也是这样说的。 只不过晋帝问得更多,更细,他也借题说了一些自己的建议罢了。 因为晋帝多疑,即便他“预见”的事情都在不久后就发生了,晋帝也没有彻底信任他,何况眼下肃亲王刚刚被秦远之给供出来,晋帝心中考虑的必然比以往更多,所以他才在御书房那儿呆了那么久。 但好在他都应付下来了,在他来之前,晋帝已经派了亲信去丛山传话,要开山门验真伪。 也幸好秦远之招供在前,所以晋帝没有将此事告诉肃亲王。 这,正是秦蓁要的。 第152章 这样的爱,你也有 看太后脸色越发凝重,秦蓁也在一旁惊疑道:“神木可不能出事……那可是关乎大晋国运,你在梦里只看见天雷劈断了神木吗?怎么会突然就被劈断呢?” “是啊……”太后不由得也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么多年神木从来没有出过事情,丛山更是由逸儿亲自守着,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许是太过于关注此事,太后言语间也没顾及此时是在小辈面前,直呼了肃亲王的名讳。 “太后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已经命人快马前去肃州查看了。”齐长玉宽慰道。 “为何不直接传信于肃亲王?”太后抬眸,看着齐长玉。 不过短短的工夫,她已经强迫自己神思清明起来,尤其是听到皇帝这样的行为,眼中更闪烁着一抹精光。 皇帝和肃亲王都是她的亲儿子,兄弟两打消便是无话不说的,因为她一向注重对孩子的教导,两人更是兄友弟恭,半辈子过去,更是连脸都没红过一次,这可是帝王之家里罕见的手足之情。 也正因此,后来皇帝才会把李逸封为肃亲王,让他去肃州,看守丛山,守护那关乎晋国国运的神木。 按理说,这时候皇帝应该立刻联系肃亲王才对,总是要比派人从京都赶到肃州来得便捷许多,可是为什么皇帝没有这么做? 太后不明白。 但齐长玉和秦蓁却是清楚的。 皇帝如今没有因为镇南军军饷的事情直接问罪于肃亲王,一方面是出于过往的信任,但毕竟已经多年不见,又身处皇族之中,生出异心也在情理之中,所以,皇帝是对肃亲王生疑,才会让秦远之将更有力的证据找来。 而眼下,依着秦蓁的计划,齐长玉过来的真正目的也本不是因为不放心案子的事情。 他们就是冲着跟太后透露这些信息,让太后过问此事的! 所以齐长玉当即又有些迟疑的说:“……我也像皇上提议过,但是,他似乎有别的顾虑。” “顾虑?他……” 太后当即就要反驳,却总算克制住了,收回到了嘴边的话。 在她看来,皇帝最信任的人就该是肃亲王才对,他对肃亲王能有什么顾虑呢? 只是……有些话她却不能对齐长玉说。 哪怕她是真的将齐长玉疼爱进了骨子里,可关乎朝政,国运,或是皇室的事情,她依然是不会跟齐长玉多说的。 终究,只是外孙,是个小辈。 疼爱可以,但不能没了分寸,就如同当初的玉华公主,知道她早晚要出嫁,所以太后也不曾对她说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太后,皇上做事情一定是有着完全的考虑的,您也不必太担忧了,若真的有什么事,相信肃亲王也一定能处理好!” 秦蓁在一旁插话道。 她很清楚的感受到太后的防备,目光落在齐长玉身上,见他方才的宽慰之色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如平日那般淡漠疏离的姿态。 她知道,因为太后突然止住了话,他受伤了。 说不定此刻正在心中坚定,这京都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是自己真正的依仗,即便是一惯疼爱他的太后,也不行。 所以她才忽然开了口,是顺计而为,也是为了打破方才那有些尴尬的局面,让太后有话可接,也让齐长玉的尴尬不那么明显。 果然太后听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点着头。 心中越发觉得,这秦蓁是个有眼力的,乖觉的孩子,便又道:“你说得不错,既然皇上有自己的打算,那么哀家也就不再多问了,你们也回吧。” 突然得知神木可能会被毁去,她整颗心都是忧虑的,神色也显得有几分疲惫。 于是秦蓁和齐长玉这才得意离开福寿宫。 不过耽搁了这么久,秦蓁也就不着急去追京兆尹了。 反正周必安身边有许多暗卫跟着,她不担心周必安和京兆尹的安全问题,若此时匆匆追上去提起自己的计划,恐怕反而惹人生疑。 而且,既然太后下了死令,要京兆尹一日之内抓到真凶,而京兆尹又明显无计可施,想来,最后还是会主动来找她想办法的。 所以秦蓁安安心心的就跟齐长玉一起回了公主府。 到了书房里,齐长玉才问:“怎么看你这么放心的样子,就不怕太后真的不过问此事?” 布局和下棋一样,也有手段高低之分。 普通手段在于谋事,高一点的手段,在于谋人,更高的,便是谋心。 秦蓁之前和赵无雪合作,故意给周必安施压,所用的都是谋人之法,而在太后身上,所用的却是谋心之法。 谋心,极难,若不能将那人的思维算计准确,不能打中那人的七寸,这事就成不了。 可在齐长玉看来,太后并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更是十分懂得分寸,后宫之事全权交由皇后处理是分寸,即便威望斐然,却从不插手干预前朝之事,也是分寸。 所以他不得不担忧,万一太后这一步脱了节,那后续所有的准备也都是无用功,说不定还会让李修明与肃亲王警觉起来。 关于肃亲王,在秦蓁说起镇南军军饷旧案的时候,齐长玉便已经放下了幼时记忆中,对那个舅舅的好感…… 但秦蓁却笑了笑,很是笃定的说:“太后会管的,虽然前朝和后宫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可她却放不下皇室的根基,守护先帝,守护先帝的江山,其实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一种信念。” 因为前世,秦蓁见识过李修明夺位之事,太后所表现出来的果敢狠辣,所以她相信。 只是这等宫中秘辛,却并没有传到南疆去,所以齐长玉并不知晓。 “太后,确实为了这江山,为了先帝筹谋良多。” 齐长玉听了此言,也恍惚反应过来,叹了一声。 为了先帝,太后当年可以戎马征战,不顾母子之情,待天下安定后,也可退居后宫,为了平衡前朝而隐忍,主动为先帝张罗后宫诸事。 这份气度确实非常人能有,但所有的选择也必定有着缘由。 那便是太后对先帝的情谊。 秦蓁也想起了许多,忽而笑了笑说:“能被一个人这样爱着,忽然还有些羡慕先帝呢。” 齐长玉一愣,正要说你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人,却听朱怀在外面禀报说,京兆尹来了。 “动作倒是快。”秦蓁笑叹一句。 看她已经收起了方才那些思绪,齐长玉便也不再多言,默了片刻便与她一同前去中庭。 第154章 刑部和京兆尹府衙联手 中庭花厅中。 京兆尹眼巴巴的望着后院方向,一见那两道身影远远的走过来便立刻出门迎了过去。 “秦姑娘,您快赶紧帮我想个法子吧!” 刚一碰面,京兆尹便苦着一张脸喊了一声。 太后就给一日时间,可他现在除了那个香囊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京都城人那么多,他难不成真的要大海捞针? “大人这么赶过来,别人只怕早就知道我们在联手了。”秦蓁不轻不重的说。 一边说着,一边与齐长玉一前一后进了花厅,坐好。 身后,京兆尹已经脸色大变,只以为秦蓁是不想帮忙,反而因为自己此举而生了气,连忙掉头微微佝偻着腰身跟了进去,随后露出更为可怜的神色来,解释道:“秦姑娘,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是真的着急,不成想没顾虑到这点……” 看着那年过半百胡须都有些花白的小老头在自己面前忐忑得大气也不敢喘,秦蓁也不忍心多刁难。 她提那句话,本意也不是要为难京兆尹,便道:“其实也没什么,从太后传令去京兆尹的时候,对方应该就已经知道是我在背后布局了。” 李修明又不傻,昨天她刚刚去了一趟府衙,今天就拉着齐长玉一起进了宫,随后太后就派人去京兆尹提了人要亲自问审。 要说这事情和她没关系,谁信? 不过,也正因为是太后亲自过问,所以半道上才没出什么幺蛾子,李修明他不敢。 而且听林岚禀报说,昨夜确实是有人在府衙附近打探,只不过来人十分机警,也颇有实力,察觉附近藏有暗探便不动声色的回去了,并没有非要对周必安说什么。 想来,李修明恐怕以为周必安知道的不多,就算秦蓁猜到了是他在捣鬼,也终究拿他没有办法,因为周必安不可能能指认到高明的头上,也就无法定他的罪,所以才这么掉以轻心。 却不知,秦蓁这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能拉他下水最好,这一把拉不动,还有肃州的事情等着呢。 “那……眼下我们如何是好?”京兆尹听了秦蓁的话后沉吟了一会儿,也大概猜到了那人或许是顾虑着太后所以没有动手。 “利用那个香囊。”秦蓁道。 看着秦蓁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京兆尹心里又不解了,疑道:“香囊?可是香囊不是在那个凶手身上吗?我们连嫌疑犯都找不到,又如何指认凶手啊?” “利用那个做香囊的人,让收香囊的人自己浮出水面。”秦蓁解释。 “秦姑娘知道香囊是谁做的?”京兆尹更惊了。 他怎么觉得,这个秦姑娘比自己还会办案? 却见秦蓁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淡淡道:“应该不会有错,就算错了也没关系,我知道是谁在害我,而且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事实,若是香囊没有出现,那大不了我送他一个就是。” 昨日,林岚接到暗探的消息,不但查明确实是高明佩戴了香囊,更是看清了那香囊上的纹样。 并不是周必安说的花,而是一朵云。 这,倒是不禁让秦蓁想起了被皇后秘密关在宫里,严防死守的一个人。 银杏的孪生姐姐,小云。 那小云当时不是说,她是在乡间救了一个李修明的手下,对那个人生了情谊,后来被那人带到京都来的么? 而高明身上偏偏就带着一个绣了云朵的香囊,那云朵也并非寻常绣样中的点缀,在香囊中,云朵才是最主要的纹样。 会这么巧合么? 秦蓁不信,就算真的是巧合也没关系,就像她说的,她会想办法坐实这件事情。 她也不信,皇后和太后两人加在一起,还不能让李修明断了一条臂膀! “秦姑娘……这,弄虚作假可使不得啊……” 京兆尹也自然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不管证据真假,都一定要让那个人定罪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秦蓁现在和齐长玉是一体的,能不把齐长玉放在眼里的人,这京都城却是少之又少,也绝非他一个小小京兆尹能惹得的。 最重要的是,他自诩也算一个清官,怎么能,屈于强权,帮着秦蓁弄虚作假呢…… “大人,我刚刚不是说过么,我已经从侧面印证过了,香囊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我怕经过这两日的时间,那人有了应对,到时候出什么岔子再让大人您无法定罪罢了。” 秦蓁飒爽一笑,明明是使着诡计,结果,却偏偏显出了几分纯真,让京兆尹连劝都不知该怎么劝。 顿了顿,京兆尹又只得去看一旁的齐长玉,却见齐长玉目光淡然的看着自己,眼中隐隐夹杂着些许威压。 这是,不应也不成了…… 恰在此时,秦蓁那有几分无辜的声音再度传来,“若大人不想按照我说的来做,那也没关系,只是,我一时间也想不出能够在一日间抓住真凶的法子了。” “……我,我答应,我答应,姑娘你说怎么做?” 京兆尹连忙回神,老实巴交的看着秦蓁。 他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眼看就要告老还乡了,实在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太后的不痛快…… 于是,刑部钱大人和京兆尹,十分巧妙的暗中联手了。 好在这两个衙门公事上本就多有关联,平日也有些私交,恰好之前刑部大牢失火,许多要犯都关在了京兆尹府衙里,所以秦蓁虽不方便出面将计划细细与钱大人说来,但趁着刑部的衙役来京兆尹衙门审问要犯的时候,京兆尹便让人给钱大人带了一封信过去。 这一次,李修明是当真一点都没察觉。 这会儿他正在琢磨齐长玉到底跟晋帝说了什么。 齐长玉的性子他也多少了解,知道是不会献殷勤的那种人,入宫,必定事出有因。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皇上见了齐长玉后就没吩咐什么?”想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身边的高明。 高明摇摇头,“确实不曾下令。” “会不会是动用了隐门的人?”李修明想了想又问。 连他一个小王都有自己的死士,皇帝自然也有,而且,隐门还是世世代代为皇帝服务的一个势力,他们只听皇帝的,没有任何手令。 只是,这样绝密的势力,也并非他的人能够窥探的,得到这个消息还是因为肃亲王曾经在书信中跟他提过一句。 第154章 怎么可能没死 “可是隐门是皇上最隐秘的一个势力,若真的到了要动用隐门的地步,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高明也琢磨起来,暗暗觉得,应当不会是与他们有关的事。 李修明听了也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他又觉得眼下秦蓁被自己死死咬着,好几件事情堆在她身上,她定然是会应接不暇的,齐长玉这节骨眼上,不应该还有余力去管其他事。 于是又道:“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说,会不会是那日秦远之跟皇上说了什么?” “您是说刑部大牢失火那日?”高明问。 李修明点了点头,“那日他是被钱大人领着去的,本来按照计划,当时钱大人应该先查刑部大牢失火一案,然后顺势查到秦蓁头上,可是,最后却不了了之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一定是发生了更重要的事情!说起来,今日也应该是刑部拿出纵火案定论的时候了。” “但是目前刑部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高明补充道。 这案子虽然不是他们做的,但是与宁王府来往密切的郑宏安却被下了狱,这让李修明心中隐隐感到不妥,而且他们本来也是计划要顺便将纵火的事情推到秦蓁头上,如此好解救出郑宏安的,所以这几日李修明的人也都盯着刑部的动静。 “……你去一趟相府,问问秦远之是什么情况。” 沉吟片刻,李修明发了话。 “可是前日我们就问过了,他什么都不肯说。”高明有些无奈。 虽然他身为宁王的近卫,身份也算得上有头有面,但在丞相面前始终还是要顾虑一些,所以见秦远之不肯说,他也就只能回来复命。 “那就逼问!你就说,如果因为他的事情让本王的计划有了什么差错,本王必定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李修明脸色一冷。 “可是……如果逼急了,他会不会不和我们联手了?”高明有些担忧。 那毕竟是丞相啊,虽然有肃亲王在,王爷和丞相的联盟似乎格外稳固,但是,丞相这人一看就不是没脾气的,怎么能容许一个母家没有什么背景,还在徐徐图谋皇位的皇子来威胁自己? 但,李修明却浑然不在意,不过轻轻一笑,悠然道:“那也得看看秦心如的肚子允不允许。” 是的,那个女人,一心想往他身上爬,又偏偏是秦远之的心头肉。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工具? 就算秦远之想要收手,且不说他把这段时间秦远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悄悄留了底,光是秦心如,也绝不肯嫁给别人的。 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又是庶出,就算别人愿意娶,也不过照样当个小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只是这事,他还没有让秦心如告诉秦远之,估摸着,秦心如也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高明听了之后也顿时深以为然,随即领命退下。 谁知刚走了没一会儿就又折返回来了,对李修明说:“主子,刚刚暗探来报,说刑部钱大人入宫了,去找了皇后娘娘,听说……那三名死士没有死。” “什么?不是已经烧死了么?”李修明一惊。 他本来正在给肃亲王写信。 想来想去,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便想着看看肃亲王有没有办法能查明,此时听了高明的话,手中的笔立刻停了下来。 “据说是没有死,而且,招供了,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钱大人特意进宫去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高明低着头,自知这件事情也算自己没有挑好人,而且那毒药为什么到了时间却不爆发,也是他还没查清楚的,说话的底气自然不足。 “招供了……” 李修明脸色阴沉,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消息。 “要不要,属下先去探探?”高明试探着提议,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好在,李修明心里想着事情,也没来得及去反应他怎么突然打算自己去查探,只点了点头,吩咐他小心一些便让他去了。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然而此时,宫里,高明已经被大内护卫给生擒了。 被扮成了刑部大牢纵火案中,死士之一的周必安也早早就跟着钱大人混入宫中,此时看高明被好几把长刀压着,动弹不得,方才在钱大人的示意下去瞧。 临近一看,立刻大喊:“大人!就是他!是他杀了我儿子,还用我全家性命威胁我,让我状告秦姑娘!” 闻言,钱大人脸色顿时一肃:“确定是此人?” “绝对没错!就算夜里黑,看得不太清晰,可这身形,加上这香囊,绝对没错!”周必安激动得很,他知道,只要彻底还了秦蓁清白,并且在这个时候显出几分用处来,日后秦蓁一定不会亏待自己!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那便继续审问此人,即可得知这两案的幕后主使是何人!”钱大人立刻对着皇后拱了拱手。 皇后沉着脸点了点头。 方才,她正在依着秦蓁的计划,在钱大人的配合下当众审讯那名叫做小云的女子,不料此人当真就悄悄潜入了宫中。 后来,她依计划故作疲惫,让人先将小云送回看押之处,容后再审,结果不久,暗藏在看守之处的禁军就当真抓获了一名可疑男子。 而此时高明也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都是计谋! “倒也是个情种,只可惜,跟错了人。” 看着高明,皇后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她已经认出来高明是李修明身边的人了,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直接提,免得被人扣上想要陷害皇子的帽子,加上这两宗案子,其中还有一宗是太后要亲自过问的,所以便顺势不在多问了。 “这两案看来都是一人所为,还请福公公禀明太后,本宫还需听太后的指示才好。”她又对一旁早就得了消息,跟过来看具体情形的福公公说了一声。 一旁,福公公也认出来高明了,本来太后听了钱大人转述的,秦蓁的计谋之后,是打算直接都扔给皇后的,可这会儿冒出来一个高明,他也知道恐怕皇后不方便插手。 于是便先应了一声,转头匆匆去了福寿宫。 此处毕竟是后宫所在,外男不好久留,不多时,福公公就又赶了回来,传了太后口谕,严查严办。 第155章 李修明说:打我 宫门外,京兆尹来回踱步,急不可耐,时不时的就往宫门里面望上一眼,惹得周围的护军都不免发笑。 说安大人这样子,还真像是那盼着孩子呱呱坠地的新爹。 京兆尹听罢,连忙正色道:“这可是比生孩子还要大的事情!尔等休要乱嚼舌根!” 要说那张老脸不红,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过稍稍忍耐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了,又往里张望。 许久许久,终于见到刑部钱大人等人从宫道里不紧不慢的走来,他急得立刻要上前去迎。 反正这些护军都知道他在等人,他又是京都城的父母官,这些年来有口皆碑的,不经通禀在宫门附近溜达几步也不会有人拦。 只是他刚刚走了两步,便见到钱大人身后还跟着福公公,于是当即神色肃穆起来,不敢再轻易上前。 这福公公本身也是一名武功高手,当初还伴着太后一起上过战场,不但是太后的亲信,也更是这宫里最不好相与的一位公公。 今日若不是他在,只怕还没那么容易抓到高明。 而此时,高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他不是寻常死士,腹中没有那种超过时间就会爆发的毒药,但是,他却是真正将李修明当做主子的,一心为了李修明着想。 今日之事,更是他第一次瞒着李修明,有了自己的打算。 因为,他听闻小云被皇后扣押在宫中,好几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可以是一个为了主子不顾一切的爪牙,但,他也先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感情,会有私心。 这是秦蓁推算的,尤其是在得知他随身带着小云的香囊后。 这个计划便就此铺展开。 秦蓁算准了,所以自己甚至不用出面,就至少能让李修明损失一员大将。 眼下,高明想的问题很简单,就是什么时候死。 是现在不明不白的,没有让人得到任何证词就去死,还是把一切都揽在自己头上去死。 高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却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死了,主子,会留小云一条性命吗? 秦蓁和皇后又会放过小云吗? 他不知道,所以他才一直在犹豫。 不久,刑部与京兆尹协同办案,在刑部衙门开堂审讯,福公公代皇后旁听,皇后身边的庆公公也跟在一旁。 这等阵仗,若换了旁人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但高明却一言不发,昂首挺胸的跪在堂下。 公主府里,秦蓁正在海棠苑中继续熏制神木,早在她开始熏制的时候,就留了一小块,打算打磨成别的东西,说不定等李修明下一步动作被她察觉后还会又用。 齐长玉得了刑部开堂的消息,步入院中。 “怎么不去看看?”他轻声问。 一面默默看着她手中正在用草药熏制的木头。 秦蓁摇摇头,“既然已经开堂了,那也就没有我什么事了,我要做的,已经成了。” “万一李修明再耍诈呢?”齐长玉又问。 “他对高明是没有什么防备的,他做的所有事情,高明都知道,高明就像是他的手脚耳目一般,所以,他也必定不会让高明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赌不起,眼下他也更没有耍诈的机会,他要么想方设法把高明救出来,要么,明哲保身,自断臂膀,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秦蓁一边翻了翻神木,一边淡淡开口说道。 而事实上,李修明现在也确实在这两个选择里犹豫,一边犹豫,一边咒骂秦蓁! 虽然秦蓁只是一个小姑娘,而且根本就没有露面,但是,之前京兆尹去公主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阴损的计谋! 顺便,他也连高明一起骂了。 竟然当真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连这么明显的全套都往里跳! “风。” 沉默良久,他咬了咬牙,轻轻开口。 风雨雷电雪露,是他身边六大暗卫,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能,但六暗卫之首的风,是一直在暗中跟着他的,平日里负责与其他几人传递消息,若高明不在,他便会吩咐风做一些事情。 至于雷,早在锦秀楼出事的时候,就被秦蓁手里的人给做掉了。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秦蓁是怎么知道他这么多隐秘的? “主子。” 悄无声息的,浑身裹着黑袍的风出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和雷相似的面具,只是面具上的纹样不同。 “打我一掌,用全力。” 又是一阵沉默后,李修明开口。 “主子?”风有些疑惑。 “高明被捕,我此时既不能不出面,也不能出面,所以,我需要身受重伤,你与高明练的是同一种内功,就当做……是他暗中击伤了我,自己拿主意做的那些事情吧。” 李修明叹息着说。 如果不是有下不了床的原因,他现在是必定要去刑部大堂的。 要么,是等着被人传讯,要么,是装作不知情,去给高明求情作证。 可是有周必安和那三名死士在,他根本没有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帮高明呢? 可若他不装作不知情,又显得太过刻意了。 所以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高明本就有意对付秦蓁,他一直阻止,但没成功,高明为了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只好打伤他将他囚禁在府中。 好在这几日他也没有出过门,只见了郑宏安一面。 那个郑宏安的家小都在他手里,想来应该是不敢乱说话的。 而他也不怕让风得知他是一个对手下没有旧情的人,因为风雨雷电雪露六人,身上都种了毒药,他们不敢不服从他。 于是等刑部的人前来请李修明去公堂的时候,就看见李修明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衙役们看见宁王成了这幅样子,再一听管家说的证词,便只好回去。 任谁也不敢当着宁王的面怀疑他这伤势是假的。 只是,不知若李修明得知,那三名死士早就死了,秦蓁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忌惮一些,所以才放出那三人没死的消息来,心中又会如何作想? 第156章 全是老狐狸 “重伤?” 这消息传回公主府,秦蓁一愣,随即便摇头笑起来,“这李修明,对自己还是那么狠。” 她想过李修明可能会壮士断腕,直接抛弃高明,但没想到,会用这样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法子来,加上,高明在公堂上也始终什么都不说,一句证词都没有。 最后,刑部便悄悄来了人,问问她的意思。 这不,眼下刚刚跟林岚通了消息,正等着林岚将秦蓁的话捎带回前庭呢。 “姑娘,他昨日明明还行动如常,今日就重伤昏迷,一定是得知高明被捕的消息后才突然想到的法子,免得去公堂对峙,您看,要不然属下带人去戳穿他?” 林岚想了想问。 她听了消息后也觉得李修明挺狠的,连刑部和京兆尹都没了办法不说,福公公和庆公公也没说什么,想来,他还真的下了狠手,而且一定是让手下的人打的,若是自己打的一定能看得出问题来。 但秦蓁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让他失去高明,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已经算是割了他的肉了,若再多进一步,只怕他会绝地反击……就这么定了罪吧,让两位大人放心,若太后和皇后那儿觉得不妥我自会去说明。” 她当然也知道那两位知道背后是李修明在捣鬼,只不过,碍于事情可大可小,碍于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太后觉得小辈可以管教,皇后顾虑着自己的身份不好多言。 所以,这件事情一定到不了李修明身上去的, 她也相信,两位大人当然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窍门,但是却又都不愿意担这个责任,所以才会来找她。 一个个的,全是老狐狸。 不过她正好顺手送点人情出去,将来也好见面,再谋其他。 至于李修明,经此一事,相比定会谨慎一阵,然而他再谨慎又如何? 做过的没做过的,想要做的,她都清清楚楚。 等来日肃州一事查明,便是李修明的死期! 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养养伤,到时候好享受牢狱之灾吧。 于是两桩要案终于有了定论,高明故意杀害周朗,还要陷害秦蓁,罪行恶劣至极,被判处死刑。 只是李修明在这两桩案子中是什么角色,却是无人明言。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都,也传到了宫里。 “这秦丫头,到是个懂分寸的。” 太后端着茶杯,听完福公公的禀报后沉吟点头。 “您而今是越来越喜欢秦姑娘了。”松嬷嬷在一旁打趣了一句。 那日秦蓁和太后在福寿宫说话时她一直在边上,就从来没见过哪个小姑娘能有那么机敏又有分寸的,愣是让太后这脾气都多了几分耐性,也没觉得她逾越。 反倒是几句话便让太后点头帮忙。 若是宫里哪位娘娘能有这样的功力,又何愁不受皇上宠爱? “你个老家伙,怎么,就许你打听消息出错,不许哀家对人改观?” 松嬷嬷说完,太后啧了一声,将手中茶杯一放,狠狠剜了她一眼。 被说了之后松嬷嬷也不气恼也不害怕,只是笑意越发浓了几分,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当初不该随便相信了旁人的话,害得太后您险些和秦姑娘闹僵了。” “知道就好!”太后拉着脸,可心头却是自在的。 她身份尊贵,平日里谁见了她都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惹了麻烦,若是贴上来的,也必定有其目的,久而久之,她身边就没有能说话的人了。 好在有松嬷嬷不怕死,时不时的和她犟两句,倒是让她觉得这福寿宫里有些人气。 但松嬷嬷也知道分寸,是以这会儿便不多言了,默了一会儿后,就听太后又叹了一句,脸色微冷,“不过……老三这次确实是过分了。” 说的,便是李修明。 “说的是呢,不就是做个生意么,非要将秦姑娘给逼得没了退路。”松嬷嬷也抿了抿唇。 三皇子虽然是宫女所生,可是,一开始太后对他也并无不喜,都和一般小辈一样看待,图的不过是一个天伦之乐。 但等三皇子年纪渐渐大了,心眼也就多了起来。 太后虽然很多事不过问,但却是个明眼的,知道他平时没少给五皇子和太子使绊子,只不过以前都是些小打小闹,也就由着他去了,还不至于需要用什么精力。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连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哀家看,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秦丫头也没跟哀家说实话,两人恐怕还有什么恩怨。”太后却微微眯着双眼,望向了院中那颗老树。 “他们能有什么恩怨?”松嬷嬷没想明白。 “秦丫头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这回虽然没真的把老三给定罪,但却也算伤筋动骨了,这不是她行事的风格。” 太后记得清楚,当初王秋雅那般在人前污蔑秦蓁,秦蓁也只是让她道个歉就完了,即便后来王秋雅被人利用, 险些将秦蓁给害成了杀人凶手,后来秦蓁也没追究,还说,王秋雅此番也算是受了惊,就不了了之了。 可这回,秦蓁却下了功夫…… “留意着吧,小辈们的事情,哀家也不好多管,只要不伤及根本,就由着他们去吧。” 片刻后,太后又长长吁了口气。 年纪大了,也不爱去为这些事情动脑子了,她要的,只是百年之后能够有脸面去见先帝,毕竟,谁这一生还没点恩怨呢?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肃州的消息…… 案子定下来后,周必安也算是戴罪立功,又被京兆尹训诫了一番,在秦蓁的说情下缴了一些罚款当做惩戒,便回去了周家。 第二天天不见亮就巴巴的等在了公主府门外。 手里,还捧着一卷布料。 是上好的寒香娟。 “周掌柜何必这么拘谨,你也是被人要挟,当初我就说过,你只要肯说实话,我一定保你,我们的合作也依然有效。” 花厅里,秦蓁见周必安毕恭毕敬的将那匹布递到自己跟前,一面示意林岚接下,一面淡淡开口说道。 她知道,周必安此行,必然是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 合作之事虽然曲折了些,但转念一想也是好事,周必安知道了她的手段和实力,只会更加顺从,不敢有其他心思。 第157章 以后他们会经常来了 或许是李修明吃了这一个大亏,不敢再那么嘚瑟了,或许,是这伤势着实不轻。 一直到七月末,秦蓁都诸事顺利。 肃州地处晋国最北边,离晋都颇有距离,便是八百里快马一个来回也得七八天的时间,还不算中间调查的时间,所以这小十日来,秦蓁便专心准备起金丝坊的生意。 陆三娘也颇为大方,愿意将失传的云绣技艺交给那些世代跟随周家的绣娘,如此一来,云绣服饰的产量大大增加,等时日一久,陆三娘便只需做那些最为精细的定做活计便好。 而且,如此一来陆三娘也需日日前往金丝坊,算是帮秦蓁盯着一下情况了。 周必安果然十分乖巧顺从,即便见了陆三娘都十分有礼,让其他人也不敢轻慢,不仅如此,还主动担起了从原来的布商伙伴那儿收购寒香娟的活计,那日他带一匹布到公主府正是此意。 为了给太后道谢,期间秦蓁又让陆三娘重新做了一件衣裳,不过,却是在金丝坊重新开业的头一天才赶脚送了过去。 如此也算一波噱头。 她也没在太后跟前隐瞒自己的心思,反而还说起了即将开业的事情,说起了在金丝坊里准备了多少种颜色的消暑寒香娟,还说起了自己正在培养更多的云绣绣娘。 听得久困于宫门中的太后很有兴致,时不时的还追问起来。 临走了,更是嘱咐秦蓁,将来一定要多入宫陪她老太婆说说话,秦蓁自是应下。 回到真言堂,闲来无事的顾青衣正帮着陆三娘整理从金丝坊带回来的成衣。 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都是即将送去各府的,既然太后有礼,而消暑寒香娟从此又要面市,并非太后独有的衣料,那么皇后和宫里的娘娘也最好是雨露均沾,还有李修泽、李修成,萧舒月三人,秦蓁都准备了成衣作为礼物。 只不过,除了皇后和萧舒月的衣裳上陆三娘帮着添了几个云绣纹样之外,其他的都是由金丝坊的绣娘所制。 陆三娘到底只有一双手,哪里做得过来那么多。 “姑娘,都清点好了,只不过,长春楼那位不送吗?” 顾青衣是知道赵无雪的,秦蓁听了顿时明白她的意思,轻描淡写道: “他什么好东西没有?我这点心思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 然而实际上,她却是顾虑着齐长玉的感受。 自从那日在长春楼与赵无雪不欢而散,后来赵无雪也没再派人来跟她递消息,齐长玉也没再提及此事,那两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想到南疆的局面,秦蓁也就没再主动去找赵无雪,于是,这关系便似乎淡了下来。 顾青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和陆三娘一起动手整理,宫里的第二日就都差人送过去,萧舒月的则是明日在店里给她就好。 这些秦蓁全部都已经计划妥当。 算算时间,再过两日仓寒也该到了,那时候,只怕李修明又要吃个闷亏! 只是秦蓁却有一点没算到。 长春楼里,赵无雪看着肃州传来的密报,得知晋帝的人已经发现神木被砍,而且已经暗中盯着肃亲王。 “主子,那齐长玉对您如此不敬,您为什么还要暗中帮他们?” 云柏看赵无雪盯着密报,神色晦暗不明,憋了好多天的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虽然那日赵无雪是将秦蓁和齐长玉赶走了,临了也没给一个好脸色,之后,也没再找过秦蓁。 可是秦蓁和齐长玉的一举一动他却都看在眼里,还洞悉了齐长玉入宫的目的,派人往肃州传信,将之前铺垫好的那些事都给闹了出来,让晋帝手下的人很容易就被吸引,顺势查到了肃亲王头上。 云柏不明白,他家主子这是图什么。 赵无雪本心情本就有些复杂,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又图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指引他,让他没有办法抗拒,甚至连晋都的事情和后周的国政都没那么上心。 “孤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让肃亲王和晋帝反目,肃亲王这些年也在养精蓄锐,又本就与李修明联手,有蓄积力量谋反之意,而李修明,也在秦蓁手中接连受挫,若是被逼急了,两人一起进攻,晋都一定会大乱。” 赵无雪重复着那声音一次次告诉自己的话,说出来后,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自己做这些事的目的,只是,却始终又还有些什么别的原因,让他不敢去探究。 “金丝坊明日重新开业?”见云柏懵懵懂懂的点头,似乎明白了,他又问了一句。 “是,秦蓁给好多人都准备了礼物,可就是没有您的!” 提起这茬,云柏心里又不忿起来。 虽然主子解释了,可他却还是觉得主子做那些事情多少和秦蓁有关系,要搅乱晋都,最好的方式难道不是和李修明联手,让李修明去对付李修成和李修泽么? 这不本来也是他们来时的打算么,李修明可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跟这样的人联手才能将事情闹得最不可控。 但是,自从主子遇见了秦蓁,这一切就开始变了。 云柏他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不懂主子了,但他对秦蓁的不满却是真的。 “云柏啊,议和的使臣团应该快到了,不如,就由你露面,去吩咐一下吧。” 正在云柏心中为了赵无雪愤愤不平的时候,赵无雪幽幽的开了口。 原本他是不在意的,可是怎么云柏这么一说,他心里也就不是滋味起来? 他堂堂后周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偏偏云柏这几日天天在他跟前埋怨着秦蓁这不好那不好,赵无雪早已经动了要将他撵走的心思,这不,眼下刚好凑上了。 “主子?”云柏惊了。 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安排?他怎么不知道? “去吧,让他们准备好婚书,孤要与晋国联姻。”赵无雪尽量维持面色的平和,嘴角挂着一丝妖冶的笑容。 “联姻?晋国人这般粗鲁,我们与他们联姻岂不是要吃亏?”云柏更惊。 “孤让你去你就去,怎么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赵无雪脸色一拉。 于是云柏默默退下。 门口,云墨冷肃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倒是明白赵无雪的心思。 只怕……以后他们会经常来晋国转悠了! 第158章 都准备好了 第二日,金丝坊重新开业。 因为太后的关系,早就为京都城人尽皆知的消暑寒香娟也终于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不仅是周必安请来的老顾客,连许多达官贵人都来了。 虽然眼下秦蓁和世子的婚事还没定论,可毕竟现在太后也帮着秦蓁,连京兆尹和刑部尚书都对秦蓁高看一眼,他们也自然要给一个面子,就算是能在世子面前露个脸也不错呀。 但地位更高一些的权贵还是在观望。 听说,秦蓁又派人送了一批礼物入宫,各宫娘娘都有。 谁知道太后会不会乐意? 这毕竟是她的生辰礼物,当初还算个稀罕玩意,如今谁都能穿和太后一样的衣料了,让太后的脸面往哪儿搁? 秦心如和秦远之便是这么想的。 “这个秦蓁,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人人都有礼,就我们没有!我们好歹还是她的亲姐妹!” 相府南院,秦心怡握着拳头愤愤不平,一旁,坐着神色温和的秦心如。 “妹妹不必着急,宁王殿下之前说过,秦蓁这次是要倒大霉的。”秦心如温吞吞的开口宽慰,末了,又叹了一句:“只是,这秦蓁确实是会办事,连宫里的娘娘们都走动了起来,想不到我们三姐妹里面,最先出头的竟然是她。” 秦心怡虽然脑子不如秦心如灵光,但却也知道秦心如之前是和秦蓁撕破脸了,心中也从未放下过她身为嫡女的傲气,只不过,有些话她自以为聪明的没有说出来,懒得将秦心如戳穿罢了。 是以,此时自然听出了秦心如是在有意挑唆自己的怒火,反倒是不那么气了。 眼珠子一转,有些担忧的说:“可是现在宁王都已经下不了床了,还被秦蓁害得差点获罪,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 虽然近来秦心如在她面前还算规矩,可她也不难看出,自从和宁王搭上线后,秦心如的气质便一日比一日浓了,原本只是一个楚楚可怜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如今竟然养得有了嫡女的气势。 这让秦心怡心头很不爽。 而且,上次秦心如还要了她的手信,说是可以害秦蓁,结果她也没捞着什么好。 好在秦蓁最后也没跟她追究那坛酒的事情,前些日子,秦蓁跟着刑部的人一起来相府的时候她便有些担忧,所以才躲了起来未曾露面。 “宁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我也只盼着他平安吧……” 提起李修明,秦心如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的往小腹位置靠了靠。 她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便能牢牢的把握住李修明,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什么好日子呢,李修明竟然就差点被手下给打死。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李修明脱罪的计谋,只是,却也不得不暗恨秦蓁好算计。 不但让她在大牢里关了三日,还险些连她的依仗都夺去! 秦蓁,我也不曾真的害得你翻不了身,你为何什么都要跟我抢? “说来也是呢,宁王毕竟是龙脉,就算有些事情真的被查出来,秦蓁也是拿他没办法的,宫里那些贵人为了一个秦蓁,伤了自家人,不值当,姐姐也不必太担心,我还等着你的好日子呢。” 秦心怡没错过她那一闪而过的尴尬,以及,暗暗抚着小腹的手,说着,忽而一笑,打趣道:“不过,我怎么觉得宁王出了事情之后,姐姐好像反而休息得不错,瞧着竟然丰腴了许多?” 秦心如原来可是一个十分纤瘦出尘的美人,现在虽然也算不得胖,但和秦心怡相比却也查不了多少了。 原来秦心怡还没少嫉妒过秦心如的身量与容貌,不过,现在她看着秦心如那张脸,心头依然不痛快。 因为即便秦心如胖了,却更显出几分韵味来! 相比之下,她却像是个黄毛丫头一般……没什么滋味。 难道,这便是男人所带来的好处么? 秦心怡忽然有些神往起来,只可惜,她心中的那个人,却被秦蓁给蛊惑了…… 秦心如闻言脸色又是一僵,看似无意的抬手掩着唇角轻笑,实际上,却是利用那宽大的袖袍挡着小腹,片刻后才放下说:“宁王殿下喜欢我丰腴一些,我便只好照做了,倒是让妹妹取笑。” 即便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的联手对付秦蓁,也和秦蓁各有过节,但,她也很清楚自己在秦心怡眼中与那些婢女无二,根本谈不上任何情谊。 如果她怀孕的事情被秦心怡察觉,将来说不定秦心怡就为了什么事情把她给卖了。 想到这,秦心如已经打算以给宁王准备药膳为由,提前告辞,或许,这几日便要开始合计与宁王的婚事了。 然而秦心怡却忽然话头一转,问:“姐姐你之前就说她会倒霉,虽然现在宁王下不了床,可是,你们之前是不是已经做了什么?不如让我先知道一下,心里痛快痛快?” “自然是会得罪太后的事情,秦蓁以为自己用消暑寒香娟讨了喜,其实,却是给自己挖了坑,那带了药物的东西,谁能说得准太后受不受得了,宫里的贵人们又受不受得了呢?” 秦心如着急想要将事情办好好脱身,而秦心怡这话却恰好问在了点子上。 说完,见秦心怡缓缓点头,眼中浮现出一抹即将得逞的快意,秦心如又道:“我与秦蓁不合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今日,我便不合适去金丝坊了,不如就由妹妹去吧?宫里的事情宁王殿下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只差去提醒那些贵人们一句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说那布料有问题?”秦心怡反应过来。 秦心如点点头,若不是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让人发现,她一定会自己去才放心,可眼下也只好交给秦心怡了。 随即,又在与秦心怡细细说道了一番。 金丝坊门口。 随着秦蓁送去的衣裳被宫里的娘娘们夸赞,那些消息灵通的,还观望着的权贵也来了,尤其是各宫宫妃的母家,跑得最为殷勤。 萧舒月却是早早的就来帮秦蓁张罗,身上还穿着秦蓁送给她的粉色新衣,格外喜欢。 见了那些赶来拍马屁的,忍不住跟秦蓁小声骂道:“真是一群马屁精。” 秦蓁一愣,随即笑道:“可不是么。”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宁王府雅宴的时候,她也曾这样跟齐长玉嚼过舌根。 第159章 这才是亲姐妹的样子 “蓁蓁,你若累了我们就先回去吧。”齐长玉在一旁说道。 他始终记得秦蓁不喜欢应酬往来,可眼下,外面的人却还络绎不绝,这金丝坊的铺面本就算不得大,是以,更排起了长龙。 之前准备的消暑寒香娟竟然也已经被抢购一空。 这是连齐长玉都没料到的。 秦蓁却眼神亮晶晶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还在等人呢。” “等人?”萧舒月疑惑。 齐长玉也不知她指的是谁。 但秦蓁却神秘起来,不肯再说,恰好又有人前来送礼道贺,秦蓁便张罗了起来。 除了等相府或是宁王府的人之外,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仔细打量打量今日来的人都是什么神色,又是什么顺序。 这样,她便清楚以后哪些人可以和公主府往来,哪些人不必沾惹了。 金丝坊重新开业,收服周必安只是她迈出的小小第一步,日后她要牵扯的人事只会越来越多,步子也会越迈越大,光是和萧舒月李修泽关系好可不行,只靠着刑部和京兆尹也不妥。 看她乐呵呵的忙着,齐长玉似乎也心有所感,眼见着日头越来越盛,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索性退去后厨,想着为她熬一碗消暑的绿豆粥。 她一向喜欢这个,从他们相识,他就记得她每年夏天都要喝。 正在齐长玉走后不久,秦心怡带着彩霜来了。 仗着自己是秦蓁的胞妹,直接越过外面那长长的队伍,抬脚进了金丝坊的门。 “想不到姐姐这儿的东西还挺多的。” 进门后秦心怡便打量起来,气定神闲的。 虽然金丝坊是周家的产业,可现在谁不知道周必安是秦蓁的人? 若没有秦蓁,周必安恐怕早死在大牢里了。 而秦蓁看着她那模样,便知她今天是有备而来。 巧了,正等着看戏呢。 “妹妹不用客气,有喜欢的带回去就是。”所以秦蓁便也招呼起她来。 那番豪气,仿佛之前一切不愉快都没发生过,还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偏袒着。 秦心怡有些恍然,似乎也想起了从前那对自己格外大方的秦蓁。 这段时间,秦蓁不在相府,虽然府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似乎……总觉得身边的人在让自己受委屈,却又没地方撒气,惹得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吩咐下人办事,也越来越颐指气使。 一次不小心被老夫人撞见,还惹了老夫人不喜,害得老夫人越发喜欢那看似柔弱的秦心如。 她这才发现,原来秦蓁在府中对她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是个衬托。 只可惜,她也只发现了这个。 “姐姐到处送礼,也没想着妹妹,这会儿妹妹自己来了,又怎么好意思拿东西走呢。” 她可不像秦心如,有什么都藏着掖着,既然秦蓁不拿她当妹妹了,那她也不必再念及旧情。 加上心中有气,怨怪是秦蓁离去自己才成了最不讨喜的那个,语气自然也就更差了。 “我只不过,是怕送出去的东西你不满意罢了。”秦蓁满不在意的笑了笑。 反而一旁不明白秦蓁打算的萧舒月憋不住了,一把拉着秦蓁,将她带到自己身后,挡在秦心怡跟前,冷声傲慢道:“你想要东西就直说,我们也不会不给你,你要是不想要,那就请回吧,我们这儿忙着呢!” “郡主不是该在家里禁足么?怎么今日出来了?”秦心怡这才好似刚刚看见萧舒月,眼中闪过意思惊讶。 “真凶都抓住了,舒月也是被人陷害的,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再责怪于她。”秦蓁开口解释。 然而刚说完,萧舒月就气恼道:“本郡主的事情轮得到你多嘴?表里不一的……” 话说一半,萧舒月卡了词,硬生生的闭上了嘴。 她还真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但是,秦心怡和秦心如这两人的表里不一,她可是记在心头的,是以便用眼神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她知道,秦心怡来一定没什么好事! 连自己亲姐姐都能下药的人,算什么东西? 虽然当初秦心如及笄礼上的事情没有传得那么开,可贵人圈子里还是多少听到了点风声,加上萧舒月有意去留意秦蓁的过往,自然便知道了。 不然,她对相府的敌意也不会这么大。 但秦心怡亦是自诩京都第一才女,又是相府嫡女,这段时间在相府受了那么多窝囊气,早就没了平日的老成持重,被萧舒月这么一激,又见齐长玉不在,当即就气得将什么礼仪规矩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冷笑一声道:“我表里不一?难道秦蓁就表里如一吗?” “你什么意思?”萧舒月瞪着秦心怡。 一旁,秦蓁和林岚等人都不禁有些发愁。 萧舒月平日性格活泼,但却一点就炸,而且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罪自己的人。 不过,高门大户里娇养出来的女子哪一个又是当真没有脾气的? 秦心怡当即也瞪了回去,“你口口声声喊她姐姐,你也不看看她这种小人配不配?” “小人?你才小人呢!” 萧舒月怒斥一声,说着抬手就要扇秦心怡,好在秦蓁,这才提前拉住了她。 她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在外面留下跋扈的印象可不太好。 “舒月,你先去看看阿生在哪儿,找他过来。”想了想,秦蓁装作需要找齐长玉帮忙的样子,打算劝萧舒月先离开。 “让林岚她们去啊……”萧舒月张口便道,看着秦蓁的眼神委屈极了,分明都是为了她不值。 “你去吧,乖。” 秦蓁只好哄了一声,可不敢让萧舒月觉得自己嫌弃了她。 这么一来,旁人更有些懵了。 “都说相府二小姐和秦姑娘是同胞亲姐妹,怎么这么一瞧,郡主倒是更维护她一些呢?” “是啊,而且两人的性子还挺像……” 有人嘀咕着。 落入秦蓁耳中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等萧舒月回应,便给银杏递了个眼神,将萧舒月往后面塞了过去。 “说罢,什么表里不一?” 萧舒月一走,秦蓁这才顾得上去套秦心怡的话。 第161章 据说龙胎出事了 秦心怡愣了愣,自以为知道了秦心如的安排之后,自己已经足够自信了,结果没想到秦蓁更加自信。 下意识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自己清楚。”说完,又觉得自己和萧舒月比,似乎确实不太像秦蓁的妹妹。 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她可是听在耳朵里了的,为了免得让人说她什么不是,便又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来,冷声道:“虽然我们是亲姐妹,可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你做的这种事情,所以,姐姐你就别怪我帮里不帮亲了,今日对你严厉一些,也是为了你好。” “可问题是,你也没说出个什么道理来呀?”秦蓁挑挑眉,眉宇间坦荡悠闲得很。 似乎是当真不明白秦心怡在说什么,也更显得没有半分心绪。 听了她这话,周围的人顿时都望向秦心怡,都想知道秦心怡到底在暗示什么? 秦心怡没想到秦蓁竟然一点都不怕,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不肯让秦蓁压过自己的气势,眼珠子一转,便依计说道:“你还装?我本来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可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主动请离秦家族谱,是不是为了有一日做出这种事情来族老不能惩罚你?” “哦?”秦蓁看着她的视线越发认真了。 “你还装?”秦心怡冷斥,“纯贵人明明已经有孕在身,正等着月份大一点稳妥一点了再告诉太后和皇上,你为什么偏要送她用这种寒香娟做的衣裳?难道你会不知道这里面有麝香?” “什么?麝香?” 周围围观众人顿时惊了,有女客更是连忙将刚刚还爱不释手的成衣放下,后怕的退了两步。 “那现在纯贵人的身体怎么样了啊?”有命妇十分担忧的问。 纯贵人,本是秦远之表亲的女儿,前些年被送入了宫中,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 也正因为纯贵人是秦家的远亲,所以这消息从秦心怡口中说出来,众人也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这宫里可是好久没出过有贵人怀了龙种的消息了,皇上年纪又大了,若是冒冒失失的着急说出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和太后必定要空欢喜的。 “纯贵人胎像本就不太稳,今日又沾染了带麝香的衣裳……我就是听说了纯贵人让人送出来的消息,所以才赶紧过来找秦蓁的!” 秦心怡见众人相信了自己的话,立刻又是声情并茂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还用恼恨的目光看着秦蓁,似乎对秦蓁失望透顶,又叹道:“姐姐,你不喜欢秦府的人我知道,可是纯贵人和皇嗣是无辜的啊!” “是啊……怎么能明知道纯贵人怀孕了,还送这种衣裳呢?” “我之前就觉得这料子有问题,闻着就不那么舒服,原来是加了麝香!” “这下秦蓁可没法再给自己狡辩了,秦二小姐总不可能拿皇嗣来开玩笑,故意陷害她吧?” “就是,之前好几次她惹了祸,最后都说是别人陷害她。” “我看说不定周公子还就是被她给害死的,只不过她陷害给了宁王的手下!” ……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越说越是激动。 渐渐的,声音竟然比秦心怡方才的声音还要大,只是,过于嘈杂。 秦蓁故意空出来点时间,想听听眼下自己的风评如何,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还不快入宫去负荆请罪?难道要皇上还太后亲自来罚你吗?虽然你已经出了秦家族谱,可你好歹还是我秦家的血脉,你是想要牵连整个秦家?我们哪里对你不好了?这么多年你闯祸惹事,我们都包容担待着,哪怕被别人说成家风不好也没有当真去撵你,想不到,你的心竟然这么黑……” “啪!” 没等秦心怡说完,不放心秦蓁又折返回来的萧舒月趁众人没留神,一个健步冲到了秦心怡跟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我让你胡说!宫里的事情也是能让你乱编排的?”萧舒月这回真的觉得忍无可忍了。 秦心怡何时被人当众打过,她好歹也是相府的嫡女! 她捂着脸怒瞪着萧舒月就要还嘴,却见齐长玉也跟了上来,正冷冷的盯着她,“既然你说的这么真,那不如这就跟我入宫,看看纯贵人到底有没有事?” 齐长玉身上还围着方才给秦蓁做绿豆汤时围上的围裙,虽然与那清淡的气质有些不符,却反而显得可爱,多了一丝烟火气。 但就是这样一个显得比平时好说话的人,却让秦心怡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满眼的怒火转瞬便成了委屈与不甘心,还有那么一丝痴然。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齐长玉,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竟然围起了围裙…… 可明明应该是温和的面目,此刻却冷冰冰的盯着她。 让她犹如坠入冰窟一般。 她不禁想起了,之前每一次看见他在秦蓁身边时的样子,他看向秦蓁的样子。 所以,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是给秦蓁的么? 秦心怡很想问,可这时候,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绪全部都拉扯回来,硬生生的,回到秦心如交代的事情上来。 因为,她不想放过秦蓁! “你放心,纯贵人那儿我早已经说好了,皇上年事已高,要再有子嗣本就不容易,这所为的孩子,虽然连见都没见过,但是经此一时,纯贵人一定是会多得到一些皇上的怜爱的,没准还会抬个位份,她正乐得愿意呢,太医那儿,宁王也已经打点好了,你只需要一口咬定秦蓁的衣裳害死了皇嗣就好……” 或许是想要让秦蓁彻底消失的念头太过强烈,反而让她不知觉间就冷静强势起来。 神思转动得比之前快多了,竟然想起了秦心如之前说的话。 当即心头一定,仪态端庄的笑着对齐长玉点了点头,“心怡并未说谎,若世子不信,大可现在就入宫去看望纯贵人,也好看看,这秦蓁其实是个多么狠心的人!” “秦二小姐当真是心怀天下,连我都不在意蓁蓁到底有多么狠心,你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在意这些做什么?”齐长玉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站在秦蓁跟前半步,仿若一道屏障般护着她。 将若有的质疑,嘲讽,敌意,全部都挡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第161章 报官,不奉陪 “而且,连宫里都还没传出消息来,也不知秦二小姐怎么就察觉了纯贵人胎像有异?怀安坊虽然离皇城不远,但这会儿,离我们送衣服入宫也不久啊,就算真的出了事,也不会么快就发现是衣裳的问题把?秦二小姐来得这么快,还这么肯定,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呢。” 萧舒月站在齐长玉身侧,与齐长玉一起护着秦蓁,抱着胳膊一副摆明了看不起秦心怡,且十分怀疑她的样子。 倒是二人身后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秦蓁…… 脸上挂着一抹无奈又欣慰的笑意。 其实,早在萧舒月忽然去公主府,埋怨秦心如傲慢,还说消暑寒香娟会得罪太后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琢磨那两个人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了,并且一直有所防备。 所以这会儿她实在是淡定得很,也才不急于去戳穿秦心怡,或是与秦心怡对峙。 没想到萧舒月和齐长玉会一前一后冲出来挡在她跟前,倒是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一只被人护着的小兽……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护犊子…… 想到这儿,秦蓁又忍不住笑了笑。 但因为方才齐长玉和萧舒月的话,这会儿众人都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也等着看秦心怡要怎么回应,所以场中正是人人安静着的时候。 她这一声笑,便成了一个意外。 秦心怡也没想到萧舒月会这么护着秦蓁,本来正在诧异,一听这笑声,立刻越过萧舒月看向秦蓁,愤声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要是知道我送给各宫贵人的根本就不是用消暑寒香娟做的衣裳,还会不会这么傻的被人当了枪使?” 秦蓁也懒得周旋了,背着手耸耸肩,笑容十分遗憾,眼中却泛着看够了笑话之后的狡黠。 “怎么可能?你,你……你送给太后的不是这种料子吗?”秦心怡懵了。 这一懵,却叫众人当即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她在陷害秦蓁! 这是图什么啊? 众人心里琢磨,一面,又看向秦蓁。 就连萧舒月和齐长玉都有些意外,转头看秦蓁气定神闲的,便又双双侧身退了一步,给秦蓁让了路。 她这幅表情,就说明是真的没事,都在掌控之中…… 于是萧舒月也不气了,笑吟吟的看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的秦心怡,而齐长玉呢,却连余光都懒得给再给别人,全副身心都落在了秦蓁身上,满目温柔。 “你要是不信,那我们这就入宫呀,让太医看看衣料上到底有没有麝香。”秦蓁耸了耸肩,脸色平静的看着秦心怡。 实则,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 秦心怡这人,若是放在别处也算是个聪明的,能挑大梁的,毕竟她前世就到死都没发现秦心怡有问题,虽然她也明白,这和她当时一味想要讨好林漪芳有一些关系,所以她才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护着秦心怡,于是也就忽略了很多疑点。 但,秦心怡也多少是有些技巧的,只不过恰好遇见了秦心如,于是,便输得一败涂地。 秦蓁为了秦心怡而遗憾,大概这便是生不逢时,也更为了自己遗憾。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错位了,明明应该是与她亲密的妹妹,却不知为什么偏要将她当做敌人。 而明明应该与她没什么往来的妹妹,却反而处处护着她…… 她在遗憾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些已经放弃了的坚持吧。 这种滋味让她想要远离这周遭的一切,忽而懒得去争了。 偏偏对面,秦心怡却哪里肯服输。 若是不知自己掉入了圈套,秦心怡或许还会掉以轻心,认为胜券在握,可当身处绝境里,她的脑子却转得越来越快。 她真的很聪明,只不过,因为秦蓁和林漪芳都护着她,所以她之前只是一直在耍一些小聪明罢了。 还没等秦蓁感慨完,她便冷笑着开口说:“好啊,我不信纯贵人会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你,何况,就是所有人都没麝香,只有纯贵人身上才有麝香,才更像是你故意要害纯贵人呢!” 于是本来准备抬脚离开的秦蓁,身形一顿。 稍稍有些诧异的看了秦心怡一眼。 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想到了说辞? 只可惜,秦蓁前面几次和李修明相斗,都是因为缺乏实证,而让李修明趁机陷害,所以这一次她格外的小心,而秦心怡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看她不肯罢休,秦蓁忽然冲着林岚道:“去一趟京兆尹,就说有人要陷害我,让大人帮忙好好查一查。” “你敢报官?”秦心怡再一次出乎意料。 难道现在秦蓁不应该跟她理论吗?这样她才好抓住更多言语间的漏洞,用来攻击秦蓁啊!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皇嗣出了事情,那自然还是报官比较好,我相信,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京兆尹府衙会给皇上和太后一个答案的,就先失陪了。” 秦蓁脸色依旧平静,目不斜视的,但齐长玉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疲惫,立刻给林岚递了个眼神,让林岚照做,一边,拉着她抬脚就往金丝坊外走。 几人理论之间,反反复复,一旁众人听得也是曲曲折折,这会儿对秦蓁和秦心怡都是将信将疑,对整件事情也是又好奇又懵懂。 然而,见到齐长玉往前走,也都不由得纷纷让了路。 两旁,早就恨不得直接将秦心怡拖走的谢放等人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众人看见他们手持兵刃,立刻将路让得更宽敞了些。 踏出门槛,阳光扑面而来,秦蓁却只能感受到齐长玉手心传来的暖意。 门里面,秦心怡还想阻拦,萧舒月眼尖,立刻一步跨到了秦心怡另一边,丝毫不掩眉宇间的傲慢。 “都说了报官了,等着吧!” 萧舒月扔下这么一句,秦心怡被她堵着,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蓁被齐长玉牵着走远。 然而她此时心中却没有太多危机感。 因为她所有的神思都放在了齐长玉身上,而且,即便最后查出来,也不管她的事情,她顶多就是听了秦心如的话,信以为真罢了! 倒霉的,还不是秦心如么…… “你围裙怎么都忘了摘。” 一直走出了好远,秦蓁心头那股哀愁终于淡了,原本是低头去瞧两人牵着的手,先印入眼帘的却是齐长玉腰间那条白色的围裙。 虽然与他的长衫一样干净,可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第162章 凤凰梦破 见秦蓁脸上终于又浮现出有些生动的神色,还含着笑意,齐长玉心头顿时一软,拉着她的手忽而有些幼稚的前后晃了晃,得意道:“有围裙又如何,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日日为你做膳食,才更好呢。” “为什么?”秦蓁不笑了,“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吗,你这样,会惹人笑话的。” “可我不怕被人笑话。” 齐长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只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希望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有多值得被人宠爱,让你被所有人羡慕。” “羡慕……还是算了……” 听着前面两句,秦蓁原本十分动容,可最后两个字却让她心有戚戚,无奈道:“我没人疼没人爱的时候都有人上赶着来害我,若是再有人宠有人爱,只怕,身边想害我的人更多!” “那我就把他们一一除掉,秦府,不过蝼蚁。”齐长玉语气笃定,毫不迟疑。 口中明明说着要灭了丞相的话,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秦蓁愣住,随后第一反应便是去瞧周边往来的人,好在有陆离他们在,路上行人都离得不算近,她这才松了口气,有些恼火的说:“以后这种话不要随便说!” 她当然相信他有这个实力,也相信,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毕竟前世他连风头正盛的新帝都敢惹,听说她被幽禁就直接起兵造反…… 虽然,是鲁莽了些,可是却也说明了自己在他心中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所以秦蓁眼下才会又无奈又心急。 “我又不怕他们。” 齐长玉却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牵她继续往公主府去。 其实他从来没觉得这一世是为了自己而活,或者,是为了镇南侯府而活。 毕竟,前世,他已经为了镇南侯府做了很多,虽然最后镇南侯府被剿灭是因为他的关系,可若不是之前的那些隐忍与退让,后来又怎么会那么无力? 所以这一世,他只要求自己强大,有随时可以让她依靠的能力。 神使和暗卫,还有与朝堂中人明显比前世亲近了些的关系,都是为了她啊。 让自己强大是为了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是为了陪伴她…… 不然以他现在的能力早就能回南疆了。 只是,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竟然还傻乎乎的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宁和涉险去和赵无雪联手? 齐长玉眉头忽然微微颦了起来,转过去一个月,怎么真清道长还不赶来取他心心念念的八式归元心法? 两人此后又闲聊着,回了公主府。 他们前脚刚进公主府的门,宁王府侧门处就停了一顶小轿。 轿子里下来的人正是脸色不善的秦心如。 她只不过是碍于自己有孕在身,怕染了麝香对自己的胎儿不好,所以才让秦心怡走这一趟,结果没想到,秦心怡,当真是个饭桶! 得了金丝坊的消息后,她便匆匆的来了宁王府。 这月余来,她时常悄悄来宁王府与李修明私会,当初李修明为了安抚她,还特意给了她一块宁王府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府中,所以也就没有人拦她。 只不过,她往常都是夜间过来,虽然相府有门禁,但因为秦远之给了暗示,林漪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相府也没人管他。 所以这倒是她和李修明搭上线后,头一次白天来宁王府。 看着周遭的亭台楼阁,处处透着精致与尊贵的布局陈设,她心中因为秦心怡办砸了事情而生出的不快都悄然淡了去。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成为了这王府的女主人一般,不禁低头摸了摸腹中的孩子,神色颇为傲然自得。 皇上和太后一向注重皇家血脉繁衍,如今太子也还没有和萧舒月大婚,虽有几名侍妾,可正妃还没到,侍妾由怎能先有所处? 所以,这个孩子若平安出世,便会成为当今的皇长孙! 这是何等荣耀? 想着想着,秦心如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起来,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加快脚步往李修明寝殿去了,秦心怡带来的麻烦,她一定要尽快解决掉才好! “王爷。” 寝殿门口,她娇滴滴的唤了一声,随即便抬脚跨进了门槛。 平日里,李修明有特殊吩咐的时候,本是高明近身侍候着,可高明如今还在狱中等待被斩首,所以这寝殿附近也就没了人。 守在暗处的风虽然看见了秦心如进殿,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拦。 到底是不如高明那么懂得李修明的心思。 于是下一刻,便听殿内传来一声尖叫。 是秦心如。 她穿过屏风通往里间,便同时见到一名只穿着薄薄纱衣的女子正攀着李修明的胳膊,侧身坐在他身上,眼中,似乎还有几许幽怨与娇蛮! “王爷!她,她是谁?”秦心如问。 李修明看着她那张出尘而越发美艳的脸,心中一阵纠结,未及开口,边上那美人便道:“是妹妹来了啊?” “妹妹?”秦心如愕然。 心头已然勃然大怒,可是,却碍于李修明在,不得不做出一副委屈受伤的模样,红着眼说:“你……是之前侍候王爷的人么?可是,可是王爷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你……” 她说着,一边装作擦泪,实则却掩饰着自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模样,以及带着恨意的目光! 李修明,竟然养着别的女人,而且,还一点都没有要避着她的意思? 那又把她当成了什么啊? “王爷……” 秦心如抽了抽鼻子,又抬头眼巴巴的望着李修明,那双眼仿佛会说话似的,所有的不解,委屈,还有殷切的盼着解释的意味,全部都叫李修明体会得真切。 “王爷,看来,你这新得的美人吃味了呢,你还不快些告诉她我是谁?”那女子见李修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当即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手,娇声提醒。 李修明看了她一眼,随后大手攀上了她的腰身,叹了口气后,略带无奈的说:“这是姝儿,自我出宫建府,她便跟在我身边了,以后,你们也要和睦相处才是。” “那……那王爷,是打算娶姝儿姐姐是么?所以,才一直不肯提与我的婚事……” 秦心如只觉得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可语气却越发柔弱可怜起来,低垂着眉眼,似乎说不下去了,一边故意后退,一边轻声说:“那,那我走就是了,我不该来的……” 第163章 你扮成纯贵人刚好 “如儿。” 李修明喊了一声。 虽然因为云姝的关系他多有顾虑,但,毕竟秦心如他也是喜欢的,而且,还指望着利用秦心如将秦远之彻底绑死呢。 这秦心如要是哭哭啼啼的回去了,秦远之还能不暗地里给他使绊子? “王爷……”秦心如脚步顿住,心中松了口气。 方才以退为进,她走了好几步也没听见李修明喊她,还以为自己用错了计呢。 “你有孕在身,不要动气,我身上还有伤,不便起身,你快些过来吧。”李修明一边挽留,一边想着该怎么说。 娶云姝? 说实话,他……不敢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在身边。 但是女人都善妒,云姝之前不在,只是听闻秦心如的事情他还好周旋,可她这次忽然过来,他也错不及防,更没想到会让秦心如给撞见,眼下面色虽看似平和温柔,心中却已觉得焦头烂额。 “可是……姐姐会喜欢我在么……” 秦心如依旧委委屈屈的。 反正她的姐姐都没有好果子吃,她不介意先这么叫那个什么姝儿! “我喜欢不喜欢,你不是都来了么?这么做作?”云姝忽然冷了脸色。 她还以为李修明的新宠是个多能上得了台面的呢,今日一见,啧啧,不过如此。 只会耍点心机罢了。 这还没进门呢,就想着以退为进把她撵走? 门都没有! 秦心如脸色一僵,饶是再善于演戏,也不禁抬头看了云姝一眼。 怎么这女人说话这样难听? 什么叫做作? 可她还不好发作,只得又委屈道:“我平日里就是这样的,要是惹了姐姐不开心,那,那我走就是了……” “别呀……我也许久未见你了,怎么着急就要走,姝儿只是心直口快而已。” 李修明赶忙喊住她。 却听云姝冷笑一声,忽而从起身,离了他的双腿,睨着他道:“我来的时候王爷可没这么好的耐心,还巴不得我走呢,看来,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 李修明赔笑,“我与姝儿是长久之情,这不是因为,我身上有伤么……” 说着,他忽然有些庆幸之前让风下了重手,未免两个女人再争锋相对,他赶紧打岔问秦心如:“如儿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这话出口,秦心如总算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又看了一眼云姝,见云姝似乎也在等她开口,没打算继续针对她,于是便也先将这些事情放在一边,开口道: “秦心怡把事情搞砸了,这会儿京兆尹大人已经去了金丝坊,秦蓁报官了。” “什么?不是让你去么?怎么会是秦心怡出面?” 李修明脸色凝重起来。 诬陷秦蓁是小,谎报有了皇嗣,还利用此事来诬陷秦蓁,便不是轻易能揭过欺君大罪了! 不但欺君,这计谋,明显还是要将皇上和太后一起利用了的,那两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我不是想着我有身孕吗,我怕万一真的被秦蓁带去了宫里,碰到麝香腹中胎儿岂不是会受影响……” 提起此事,秦心如心头也有些烦闷,语气也沉了些许,忽而觉得自己这姿态似乎不太妥当,便又往前走了两步,低眉顺眼的说:“我还不是……还不是为了能给王爷诞下一个小皇孙,这可是皇长孙呢。” “你计划的倒是挺长远的。”一旁,云姝瞅着她那还平坦着的肚子,撇撇嘴又叹了一句。 听着就不像是好话。 然而秦心如却洋洋自得的感觉到了那么一丝妒忌的味道。 你跟着王爷时间长又怎么样?你有王爷的骨肉么? 我有呀! 于是秦心如乖乖巧巧的说:“这也是不得不考虑的,谁让孩子已经投胎到了我腹中……我,得对得起孩子和王爷的信任才是,这孩子将来一定能为王爷带来好处的。” 李修明眉头一跳,来不及说话,就听一旁云姝冷笑了一声,抱着胳膊道:“这么说来,这孩子似乎确实应该为了王爷做点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王爷的信任和宠爱呢。” 很显然,云姝说的,和秦心如说的不是一回事。 秦心如是想着以后宁王府能因为皇长孙而多得一些荣耀,让皇上太后青眼有加,可云姝…… “姐姐,这话是何意?”秦心如立刻防备起来,面上却还温吞着。 “就是字面意思啊,你既然说了这孩子会给王爷带来好处,那眼下王爷正好遇到了难处,这孩子是不是也该为了父亲做点什么?” 云姝笑着,眼神十分澄净,然而说出的话,却让秦心如惊疑不定。 就连李修明都有些诧异。 纯贵人的事情,云姝是知道的。 或者说,她知道他所有的布局谋划,所以这一次她才会赶回来,因为,肃州似乎出事了。 这也是为了李修明对云姝格外包容耐心的原因。 他需要云姝帮他! 所以,云姝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利用秦心如肚子里的孩子来摆平这件事? 这要怎么才能做到? 因为心惊,秦心如和李修明都没反应过来。 云姝淡笑着瞥了二人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我想办法送你入宫,你扮成纯贵人的样子,穿着那身带有麝香的衣裳,你恰好有孕在身,这样不论是哪一个太医来,都一定是滑胎之象……哦对了,为了逼真一些,我会给你准备一颗药丸,你服下之后,孩子一定保不住了,如此一来,秦心怡就没有说假话,不管事情是不是秦蓁做的,至少,纯贵人因为那衣裳滑胎一事是真的。” 她说完,见李修明沉吟思索,而秦心如,却早就在她刚开口不久就呆住,便又问了一句:“你们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她这一声问询似乎带有什么魔力,说出口,便顿时让秦心如心头清明起来,脑子没有方才那么乱了,但,却还是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云姝却皱起了眉头,颇为关切的看了她两眼后,转头问李修明:“王爷,看来这位妹妹的脑子有些不好使。” 不等李修明回应,秦心如忽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冲着李修明大喊:“不要啊王爷,这是我们的孩子啊!孕妇,孕妇我们可以找别人,京都城那么大一定有很多孕妇的!” 她是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尤其是,意识到李修明似乎对这个提议动了心! 然而云姝却冷不丁又道:“怎么,别人的孩子能用,你的孩子就不能用用了?以后不是还会再有的么?” 第164章 就她闹得厉害 金丝坊。 京兆尹跟着林岚匆匆进了门,此时店铺周围,里里外外依旧围着许多人,几乎全是看热闹的,不过,一些贵人们在齐长玉和秦蓁走了之后也各自回府,只留了亲信在此探听消息。 虽然此前秦蓁等人一开口便将秦心怡给堵得乱了阵脚,明眼人都立刻分出了高低真假,但是,在场大部分人却又都隐隐盼着秦蓁倒霉。 这种心态十分耐人寻味。 为什么? 因为大部分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秦蓁是妖女,是坏人,配不上神使世子。 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 就如前些日子在京兆尹府衙门口,被秦蓁质问得鸦雀无声,却还不肯罢休的人一样,事后,还当真有人去真言堂理论,只不过之后几天秦蓁都忙着萧舒月的事情,没有工夫搭理。 却反而更让那些人理直气壮起来。 金丝坊里,周必安自知局面不是自己可控的,索性便待在一边等着随时应萧舒月的吩咐,眼下,他已经自动将自己当成了秦蓁手下的人。 而京兆尹在听了萧舒月和秦心怡的论说之后,懵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可眼下宫里不曾传出什么消息来啊,若当真是秦姑娘送去的衣裳有问题,只怕不必秦二小姐你上门,宫里就已经派人来传秦姑娘了。” “可是,纯贵人也没必要故意让人给我送假消息吧?”秦心怡反问。 刚刚秦蓁一走,门外多少还是有些人开始嘀咕起来,要不是萧舒月出口呵斥,那郡主的身份多少让人有些顾忌,恐怕,此时京兆尹一来便会听见阵阵对秦蓁不利的议论。 所以她也明白过来了,秦蓁现在就是人见人打的丧门犬,而且她之前也已经想好,大不了事情败露就全都推到李修明和秦心如身上,所以现在她便死死咬住秦蓁,绝不松口。 至少经此一时,秦蓁的名声又要 恶臭许多! 这样一个没有德行的人,怎么配得上和世子在一块呢?会不会玷污了天神? 等到连太后和皇上都兜不住的时候,即便齐长玉再怎么喜欢,也是终究无法和秦蓁在一起了。 她就不信,齐长玉真的肯为了一个秦蓁和 天下人反目? 被彻底刺激到了的秦心怡,在等待京兆尹来的这段时间里脑中已经铺就了一个计划。 “秦二小姐,即便宫里真的出了事情,那也应该等了宫里的传话再说,你这样直接当着旁人的面来指责秦姑娘,万一事情真相并非如此,岂不是又耽误了秦姑娘的名声?” 京兆尹虽然不知道秦心怡的那些小心思,但却多少觉得和秦蓁相比秦心怡有些上不得台面,何况之前太后还当面开口要他护着秦蓁,他此时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说话间,拂了拂衣袖,目光淡淡扫过围观的百姓,官威越发浓郁了几分。 有些好事的,已经传了谣言出去的,与视线相撞,立刻都不免有些心虚,好歹,是京都城的父母官,多年来威望自然在那。 但权贵们的亲信就不同了,依旧默默等着下文,眉宇间,隐约带了几丝不耐烦。 太阳越来越大了。 “大人的意思是,我不能相信纯贵人派人传来的话,而是要无条件的先相信我那个姐姐?”秦心怡反应越来越快。 这不摆明了把京兆尹往不在乎皇嗣的位置上推吗? 京兆尹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却眼尖的发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正策马往此处疾驰。 “秦蓁秦姑娘可在?”领头的内监尚未下马便扬声高呼。 人群中,有人轻呼一声:“这不是皇上身边的大监,泰公公么?” 泰公公可是皇帝身边第一近身侍候的人,也是宫里的内监总管。 即便是认不出泰公公的普通百姓,听见这么一声高呼,看见这公公匆匆而来,身后还带着几名禁军,也立刻反应过来。 宫里,可能真的出事了,这不,皇上派人来找秦蓁了。 “这么说纯贵人可能真的中了麝香?” “我就知道秦蓁刚刚都是狡辩!” “就是,还装作一副被人冤枉的样子,连郡主和世子都被她骗了,简直是心机深重!” 方才还畏惧于萧舒月和京兆尹脸色的人们,立刻小声嘀咕起来。 泰公公微微皱眉,扫了众人一眼,似乎觉得这些言论有些不妥,但,却没开口阻止。 有眼睛亮的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立刻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知道该怎么跟自家主子禀报了。 “姐姐回公主府了,公公可是有急事?” 最后,还是萧舒月站出来回了话。 此时京兆尹也不方便应答。 “无事,小人还有任务在身,就不给郡主问安了,先走一步!”泰公公听罢,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应着,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直奔公主府。 “我就说吧?宫里出事了,就是秦蓁害的!”秦心怡有些得意。 还好她选择了坚持,不然,岂不是反而坏了一桩好事? 一旁,萧舒月和林岚对视一眼,正打算也跟去公主府看看,听见秦心怡这话,萧舒月顿时脸色一寒,冷声道:“秦心怡,人丑就不要多作怪了,别等到把姐姐心里对你最后的那一丝情谊都作没了再来哭着求饶后悔!” “郡主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只不过是看不惯她做的事情,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你喜欢她,就不能允许我有个人的喜好?” 秦心怡皱眉反问。 原本,她在外还是会给萧舒月留几分面子的,毕竟郡主的身份在那。 可今日她接连被齐长玉刺激,被秦蓁刺激,还被萧舒月扇了一巴掌,这份恼恨她如何咽的下去? 她又不是秦心如那种装模作样的人。 “你的喜好?重要么?你配评价她么?”萧舒月冷笑一声,随后抬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走了? 想起齐长玉拉着秦蓁扬长而去的样子,秦心怡越发恼恨,撇见一旁京兆尹还在,忙问: “大人,您评评理,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而已,怎么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坏人?” 京兆尹实则也正要离开,连萧舒月和林岚都走了,宫里也来了人传唤秦蓁,他一个京兆尹还凑什么热闹? 嫌告老还乡的时间太长了么? 是以,听见秦心怡的话也只是抿抿唇摇摇头,竟然一句话都懒得说,背着手领着衙役,也走了。 第165章 秦蓁,你怎么看? 萧舒月和林岚急匆匆的赶回公主府,远远地便瞧见那几名禁军果然骑着马等候在长街上,萧舒月心头着急,生怕秦蓁是又中了别人的诡计,脚下步子顿时更快了。 结果刚上台阶,迎头就撞见秦蓁跟着泰公公一道出了门,身边,照旧跟着齐长玉。 “姐姐!”萧舒月急切着。 此前秦蓁已经知道泰公公他们先去了金丝坊,此刻见着萧舒月,便是扬唇一笑,“只是叫我过去问问话而已,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萧舒月脱口便道。 虽然她不似秦蓁这样心思缜密,可是,也多多少少看出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一件比一件紧迫了。 就连银杏差点被淹死的事情,竟然也与秦蓁有关系。 这就说明,这接二连三的陷害,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人做的,加上高明被捕,虽然秦蓁很多事情没跟她说,可她又怎么会猜不到说不定那个人就是李修明? 虽然不知道李修明到底图什么,但,她不放心秦蓁和齐长玉去。 在萧舒月看来,秦蓁唯一的依仗就是齐长玉,而齐长玉,又不得不因为南疆的事情有所顾虑,不能像她一样当面跟人叫板,可是她不怕呀,她的父亲是威远候,她和太子的婚约更是先皇定下的,即便事后有人说她言行无状,却也伤不到她的皮毛。 这天下,还没有人敢动武安侯府,即便是晋帝也要顾忌着那数万将士,不敢当真重罚她! 但这些话,萧舒月没办法当着泰公公的面跟秦蓁细说,只得眼巴巴的望着秦蓁。 “你好不容易才不用禁足了,就别在皇后跟前瞎晃悠了,小事而已,真的。” 秦蓁带着笑,笑容有些无奈,却又欣慰着,也因此,不管事大事小,她都不想牵扯到萧舒月。 妹妹,就应该是被保护的,她怎么舍得让真心待自己的人又被旁人非议。 “可是姐姐,我……我怎么放心得下嘛!” 萧舒月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偏偏这会儿又在人前,憋了半天,只得跺了跺脚半是撒娇的说。 那可是皇嗣出了事啊! 虽然她相信,秦蓁说的没错,纯贵人怀孕的事情太奇怪了,可是既然宫里来了人,秦心怡又故意说了那些话,没准,秦蓁是当真掉进了坑里。 “郡主,事情紧急,还是让小人先送秦姑娘入宫吧。” 一旁,泰公公忍不住了。 这几乎阖宫都等着,连太后都不护着秦蓁了,他也不敢耽搁太久,免得让主子们觉得他办事不力。 萧舒月心头一咯噔。 因为父亲常年从军,她小时候几乎是在宫里混大的,泰公公还陪她玩过,这些老一辈的宫人们也一向都疼爱她,可是,眼下泰公公却不让她进宫…… “公公……我保证不捣乱!”她委屈起来,转眼又看着泰公公。 泰公公面色隐隐露出几分不忍,却还是摇了摇头,“郡主,您就快要成为太子妃了,该更加注意自己的仪态身份,快些回侯府吧,秦姑娘出不了大事。” 只是,这小事就说不准了。 不论怎么说,衣裳确实是秦蓁让人送入宫的,虽然,宫里的主子们也没弄明白为什么秦蓁好端端的要害纯贵人。 可多名太医都号了脉,纯贵人确实是喜脉啊…… 这些话泰公公倒是还没跟秦蓁说,主要也是因为秦蓁一见到他,笑呵呵的就拉着齐长玉跟他一道出来了,不但不问原因,甚至连一点担心都没有,让他也着实有些意外。 原本,他对秦蓁的印象是个能说会道,机敏霸道的主,以为她绝不会闷声吃亏,来时路上还准备了好一番说辞,结果见了秦蓁才发现根本不需要。 “好了,听话,要是需要你帮忙,我会让林岚找你的。” 看萧舒月还要坚持,秦蓁又开了口,半是哄劝的,说着,还冲她眨了眨眼。 于是萧舒月终于隐隐觉得,秦蓁可能已经胜券在握…… 若不是有把握,秦蓁又怎么可能往圈套里跳呢? 她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关心情切了,便侧身让了路,想了想,又还是添了一句:“那姐姐到时候一定要跟我说,我等着呢。”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李修明的耳目呢? 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不担心了。 倒是秦蓁,一眼便瞧出了萧舒月的心思,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对着泰公公道:“走吧,公公。” 至于齐长玉,泰公公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阻止他一起跟进宫里去。 一行人就这么入了皇城,直奔福寿宫。 打眼一瞧,皇后和晋帝也在此处,同在的,还有一名宫女,一名太医。 进门见礼,太后也不绕圈子,张口便问:“秦蓁,太医查出来你送给纯贵人的衣裳上面有麝香,恰好,纯贵人已经有孕在身,如今皇嗣只怕保不住了,此事,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宫女和太医,包括晋帝都有些惊讶。 之前不是说,要传秦蓁过来问话受审吗?怎么太后的意思,似乎觉得不是秦蓁所为? 唯独在纵火案之时就察觉了太后心思的皇后,依旧垂着眼皮坐在一边,一副安安静静等着结太后吩咐的样子。 晋帝看着一惯注重后宫规矩的皇后也沉默着,似乎并不意外,这才只得按捺着,也转眼去瞧秦蓁。 自从太后寿诞过去,他便没有再见过秦蓁了,今日若非是皇嗣出了事情,也不会惊动了他。 早在好几年前,他看着膝下儿女们都长大了,就连最小的李修泽都已经十八,心中,便越发的希望能再添几个子嗣,宫里也好热闹一些。 没想到纯贵人有了身孕却不说,现在好了,孩子保不住了…… 思及此,饶是碍于齐长玉在,晋帝看着秦蓁的目光都凉了许多,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和蔼。 太后话音刚落,便听秦蓁朗声道:“回太后,小女觉得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小女。” “你且仔细说来。” 太后眉头一皱,她自然也看出来是有人陷害秦蓁。 “敢问太医,纯贵人怀孕多久了?”秦蓁却问向太医。 太医忙道:“因为太像已经受损,如今估算恐怕是有月余了。” 秦蓁冷冷一笑,“有人说,纯贵人一直隐瞒不说,是因为怕孩子太小出了什么意外,想等着月份大一点再说,可是……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小女怀疑,纯贵人根本没有怀孕。” 说到最后,她忽然话锋一转。 第166章 请了两个能人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晋帝双眼立刻瞪直了,要不是因为这会儿在福寿宫,这是太后的地盘,也心知这段时间太后颇为喜欢秦蓁,他只怕当即要站起来厉声质问。 “你说什么?” 太后语气一沉。 有人陷害秦蓁,她信,因为秦蓁根本没必要做这些,也绝不是能做出这种阴损事情的人,可是,秦蓁居然说纯贵人根本没有怀孕? “秦姑娘,老夫的医术虽然算不上天下第一,但是,是不是喜脉还是能瞧得出来的,何况眼下,纯贵人正落红不止……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一旁,太医也忍不住问。 脸上虽然凝重而谦和,但心里却早已经觉得自己堂堂太医院院判,却被一个小女娃给蔑视了,她这么说,岂不是在变低他的医术? 然而秦蓁听了,却也十分谦和的笑了笑,对着太医一拱手,干净利落。 “大人,小女并非说您号错了脉,只是怀疑,眼下在纯贵人宫中的并非是纯贵人本人。” “难道还有人会用自己腹中的孩子来陷害你?”晋帝终于忍不下去了。 这个秦蓁,平日瞧着还算乖巧机灵,怎么今天说的话全是这样让人难以置信的? 堂堂大晋皇城,岂是旁人随便就能进的? 竟然为了脱罪连这种胡话都张口就来! “或许……她不是自愿的吧。”秦蓁叹了口气。 忽然想起了上一次秦心如被关在京兆尹大牢三日,那三日,她的贴身丫鬟彩云日日都会提着食盒探访。 本来秦蓁没当回事,知道秦心如实际上是个娇气的人,想来未必吃得惯牢房里的东西。 但恰好,秦心如出狱的前一天,她刚好打上了周必安的主意,于是便派人去大牢看着。 齐长玉手下的暗探都各有千秋,有人偏生嗅觉灵敏,便察觉了秦心如在服用汤药。 她后来让暗探将汤药的味道细细回忆,告诉给刘川,凭着刘川过人的医术,很快便猜测是否是安胎药。 再之后……只需稍稍留意一下秦心如的日常行径是否与平日不同,一切,便真相大白。 秦蓁本来是打算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筹码,在将来吓唬秦心如一下,毕竟,她确实是不会去动别人的孩子的。 可没想到,还没等她利用上,宫里就出了这档子事。 再一联想秦心怡说的那些话,以及现在太医说的月份问题,秦蓁脑中一条线便慢慢清晰了起来。 秦心如会掺和进李修明的事情里,非常正常,而且,秦心如还是最先警告过萧舒月的,说那寒香娟会得罪太后。 太后一生起起伏伏,如今在福寿宫里颐养天年,本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这段时间秦蓁又与太后走得近,也更了解太后的性子,许多可能会得罪太后的事情,也就都被秦蓁排除掉了。 最后,便只剩下了皇嗣这一条。 但是看太后在高明被捕后,并没有主动找李修明的麻烦,就知道太后是袒护着皇室血脉的…… “秦蓁,你把话给哀家说清楚。” 秦蓁心里感慨,太后也在一旁琢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秦蓁不会这么蠢,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种话来。 “太后,事不宜迟,不如眼下便带小女去看看纯贵人吧,小女应该有办法能证明纯贵人不是本人,另外,关于衣料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秦蓁知道想要反将一军还需要先将自己的嫌疑洗清,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何证明?”太后问,脸色虽依旧沉着,但眼中却浮现了一抹得意。 她就知道,自己看得上眼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别人给害了。 就在刚刚听了这消息的时候,松嬷嬷还在担心秦蓁这一次是不是真的掉进陷阱里去没法翻身了…… 秦蓁干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奇怪,小女最近似乎做点什么事情都会被人陷害,所以,小女在派人送衣裳入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请了太医署一名医官帮忙验证衣料并无不妥,并且,还请了宫门口的禁军作证,将医官说的话都一一记录了下来,给每个宫室送了什么东西,也都一一登记过了,应当可随意查验。” “可此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晋帝有些疑惑。 听着秦蓁的话,倒是觉得有些道理,脸上的怒气也少了些许。 “回皇上,由于宫中并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此事是小女特意要求的,想来大部分的禁军和太医都不知情,而且,小女实在是被人陷害得怕了,做得也十分隐秘,未免事情声张出去,怕被有心人利用,还特意命人去皇子所请五皇子帮忙遮掩。” 秦蓁说完,抿唇一笑,无辜又狡黠。 这种事情若往坏了说,便是她在宫里耍心机,若往好了说,便是她行事谨慎。 她表现得可怜一点,想来,应该风评不会太差吧…… “那你又如何证明你拿出来的证据没有任何夹私?”沉默片刻,晋帝又问。 他本来是有些觉得这宫里都快成了秦蓁的天下似的,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这些事情,可是,看着秦蓁那笑容,一腔不满也就不知不觉被自己给压了下去。 这小姑娘,生得着实是讨巧,何况,她也没有做什么于他人不利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皇上,不如,请那名医官与禁军前来问话?”秦蓁也不解释。 反正那两人一过来,他们应当是不会不相信自己了。 因为那是绝对不会帮着她弄虚作假的两个人。 “传吧。”晋帝应了一声。 于是秦蓁便对一旁的泰公公道:“烦请公公通传,一位,是张闻张医官,一位,是禁军郎将尚东。” “啊?” 饶是在御前侍候惯了,一向小心谨慎的泰公公,也忍不住诧异。 她竟然能请得动这两个人? 一旁,那名一直对秦蓁心怀不满的太医,也沉默了。 不仅是太医,晋帝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张闻,虽然只是一介医官,然而却是人家不好名利的结果,宫里多少贵人想请他看病,他都直接拒绝,就连晋帝的面子都未必给,却反而对一些穷苦百姓十分照料。 为什么人家能这么狂? 因为他是晋帝好不容易请来的巫衣族名医,人家肯入宫当太医,只是为了太医院能有源源不断的药材供他研究自己的秘药! 第167章 ?活脱脱一只狐狸 因为他是晋帝好不容易请来的巫衣族名医,人家肯入宫当太医,只是为了太医院能有源源不断的药材供他研究自己的秘药! 至于另一位,尚东,身份就更是特殊了…… 这两个人,确实是不可能徇私啊! 可是秦蓁是怎么请得动这两位的? “全赖五皇子的功劳,五皇子热心。”秦蓁看所有人都不发一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中十分清明,开口给了答案。 当然是李修泽的功劳了,要不是李修泽去送信,那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被她“游说”成功? 至于个中细节,秦蓁觉得不重要,只要事情办成了就好。 而且那两个人也是绝对不会将自己信中所说告诉给别人的。 “皇上……”泰公公一时没了主意。 既然是这两个人,还用得着去请来对峙吗? 晋帝沉默片刻,又看了看太后,见太后摆出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只好说:“既然是这两人,那便罢了,只去尚东处取来当时登记的册子便好。” 从秦蓁进门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晋帝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大,所有的信息,一波三折,反反复复。 他本来是一心为了自己那尚未出世的皇儿伤感,可现在,却半分伤感也没了。 更是深怕真将那两人找过来,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看着秦蓁那胸有成竹,似乎还留着什么后手的样子,晋帝觉得自己还需是留一些精力比较好。 “那……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我们眼下不如先去找纯贵人?”秦蓁笑着提议,晋帝的性子她也熟,知道他一定会这么选。 只是那笑容,让在场众人瞧着,却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阴谋即将得逞的味道。 活脱脱像一只小狐狸! “既如此,那便去吧。” 沉默片刻,还是太后开口做了主。 若不是因为太想知道那喜脉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有人办成了纯贵人,又到底是谁,她老人家才不愿意去那眼下正吵吵闹闹的地方呢! 主子滑了胎,宫里少不了要狠狠折腾一番。 说着,太后便起了身,意味不明的瞥了秦蓁一眼。 这丫头,倒是每一次都会让她感到意外,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太后如今自身是没什么要求的了,只是盼着儿孙能平平安安的,联想到齐长玉的处境,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纯贵人的家世其实并不怎么样,全赖秦远之这些年的扶持,她父亲才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位,前些年,也是秦远之将她给划进了花名册。 因为她生得尚佳,与秦心如那浑然天成的美虽然差了一些,但眉眼里却是清纯中带着几分韵味,人平日里又乖巧安静。 这样解语花似的美人,秦远之很确定晋帝会喜欢。 因为皇后这些年来越发强势,人也渐渐老了,宫里其他的女子也都更善于争抢,偏纯贵人安安静静的待在那。 果然,入宫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被抬了位份,成为贵人,还得了一个封号。 即便有些嫔位以上的都还没有封号,这让纯贵人前两年在宫里好生得意了一阵。 只是后来战事频频,晋帝越发忙碌不说,身体也渐渐差了起来,去后宫的次数少了,纯贵人还没得意多久,这热闹劲就消了下来。 若不是因为从前尝过甜头,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家,能够在宫里生活,吃喝不愁有人侍候,怕是也十分知足,这次不会被秦心如拾掇得动了心。 入了宫室,一股血腥味便伴着药味扑入众人鼻息当中。 饶是太后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也不禁皱了皱眉。 方才出事的消息传来时,她是没有过来看过的,只因年轻的时候见了太多这样的场面,她眼下好不容易熬成了太后,又哪儿肯再让自己身临这样的情景,想起那些往事呢…… “血还没止住么?” 皇后也掩了掩鼻子,不过很快便放下了手,转头问向一旁出来迎接的宫女。 宫女年纪不大,也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摇了摇头,“一直血流不止,眼下,贵人已经没了动静,奴婢们,正想要去给您禀报。” “孩子真的没了?”晋帝声音有些急切。 他终究更关心自己的皇嗣,至于女人,宫里多得是,他并不怎么在意,在他怀中香消玉损的,也不少。 “没能保住……”宫女越发忐忑。 “太医大人,还请您与我一起入殿。”秦蓁依旧面目如常,侧身请了太医。 而齐长玉,因为此处是后妃住所,他即便身份特殊也不方便来,又知道秦蓁这次一定不会吃亏了,便主动守礼的留在了福寿宫。 太医立刻点了点头,提着药箱跟着秦蓁去了。 因为他也很好奇,秦蓁要怎么证明纯贵人不是本人。 虽然太医也是外臣,是男子,即便出现这种紧急的情况,也是不能去窥探主子的面目,中间始终隔着一层床帘,但皇后和皇上都先后探望过纯贵人了啊,他们可没认出来纯贵人不是纯贵人。 若只是凭着一道床帘来掩饰本来面目,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可若说是易容…… 那,又会是谁的手笔呢? 这种技艺,虽然古来就有传言,但大部分的易容都只不过是乔装改变自己的样貌,让人不能轻易认出自己来罢了。 但要完全易容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却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至少,太医到现在还没见过。 琢磨着,人已经进了寝殿里。 这会儿还有几名宫女守在里面,正往外端着血水,人人忙忙碌碌,见了太医和一名不太眼熟的女子入内,也顾不得去打量。 “把帘子掀开。”秦蓁声音不大不小的吩咐。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一名宫女说:“有外男在此,恐怕不太方便……敢问,姑娘是受何人指示?” “太后。”秦蓁淡定的回答。 于是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眼眸来看了她两眼。 然而就是这两眼,却让秦蓁察觉了一丝异常 第168章 这宫女是来帮忙的? 按常理来说,听闻是太后派人过来,这宫女应该立刻就照做才对,毕竟这是后宫,即便太后平时不管事,但真要管起来,晋帝也是要听的。 可这人却反而打量起她来了…… 而且,眼神虽然按捺着,却还是能洞察到些许探究与好奇,还有那么一丝丝……趣味? 仿佛在说,原来是你啊,我正等着呢…… 秦蓁十分敏锐,想着,忽而低头看了看那宫女的衣裳与指尖。 竟然是干净整洁的。 若是平时,在主子跟前侍候,那自然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仪态穿着,可是,现在她家主子看样子连命都快没了,一直在淌血。 别人都忙进忙出的,却偏偏她立在床边守着,身上干干净净的似乎没有帮过忙,也一点都不为自家主子着急。 即便是感情不深,那也应该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装模作样也行啊? 不过,秦蓁也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深,一番琢磨下来,看上去也不过是回了那宫女一个眼神,而后就收回了视线罢了。 “怎么?太后的话不好使?”她背着手,摆出略有些傲慢的姿态来,沉声问。 于是宫女似乎回过神来,笑着应道,“自然不是,姑娘这边请。” 说着,便侧过身让秦蓁往里去。 只是那双眼睛却还一直看着秦蓁,直勾勾的,毫不遮掩。 但眼下秦蓁知道自己更应该关注的是床上的人,于是暂且压下这宫女的事情,抬脚走到床边,随后,却冲着那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方才上前去,将遮挡着纯贵人上半身的床帘掀开。 一张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就这么展露在秦蓁面前。 脸上全是汗渍,沾着几缕打湿了的头发,嘴唇亦是干裂,双眼合的并不紧,似乎是因为晕厥所致,又似乎,还残存着些许意志。 确实是纯贵人的脸。 身后,太医虽然不好靠得太近,但也正伸长了脖子透过秦蓁和那宫女的身影去瞧床上的人。 如果此人真的是假扮成了纯贵人,那这易容术可称得上是绝妙般技艺了! 太医虽然一开始不喜欢秦蓁说的那些话,可后来看见太后等人的态度,再仔细一想,秦蓁口口声声坚定着纯贵人没有怀孕,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那可是会给她招来比害得皇嗣不保更严重的后果。 毕竟,即便纯贵人真的是因为那件衣裳出了事,秦蓁也完全可以用更保险的方式来化解,何必将事情闹得更大? 秦蓁看着那张脸,眉头微微颦起。 虽然纯贵人的身份不高,许多宫宴都无法出席,但因为在入宫之前曾留宿过相府,她自然是认得的。 只是……很关键的一个信息在于,秦蓁前世时并未听说过纯贵人有孕之事,所以她才会那么肯定眼前的纯贵人是秦心如假扮的。 “姑娘,贵人身上都是恶露。” 见秦蓁要伸手去碰“纯贵人”的脸,方才那宫女开了口。 秦蓁手臂微微一顿,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来,不过转瞬即逝,随后她直起腰身,转头看向那宫女:“好,既然如此,那就先给贵人清理清理吧。” “不知姑娘意欲何为?”女子问。 眉宇间微微带着一丝冷意,似乎在防备着秦蓁。 秦蓁挑了挑眉,“太后皇上和皇后都在外面,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验明纯贵人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宫女,不必管那么多,照做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宫女有问题。 还并非只是普通的可疑,更像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得这么生硬。 她隐隐有种直觉,如果这个宫女真的要不着痕迹的拦下她,或者帮秦心如蒙混过关的话,一定会做出其他更合适的举动,而不是一再的挑起她的疑心。 说完,秦蓁转身打算往外去,一边对太医道:“就劳烦大人先在这里盯着了,我去给太后他们禀报一声。” “姑娘……贵人净身,我在此处是不是……”太医有些忐忑。 “不是净身,只是擦擦脸上的……恶露而已。”秦蓁扬眉笑得轻松,阴谋的味道毫不掩饰,解释完,又转头对着宫女道:“收拾好了记得来回禀一下,太后他们还等着结果呢。” 太医于是心领神会,知道一会儿应该会有好戏看了。 不再多留,秦蓁抬脚出门,这时候太后等人已经在宫苑正殿里坐下了。 纯贵人的位份还当不得一宫之主,但之前也算得过宠,抬了位份后被安置在了一间无人的宫苑,住在西偏殿。 “那你又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正殿里,太后听完秦蓁的禀报后问。 “太后,不急,等一会儿先叫纯贵人的贴身婢女出来问问话。”秦蓁说。 “怎么这时候了还卖起关子了?”晋帝无奈。 得知皇嗣不保,他本已经没了耐心,但是看太后听了秦蓁的话也只是微微颔首没说什么,他便也只好这么嘀咕了一句。 但秦蓁却只笑而不语,实在不是她有意卖关子,而是有些话若说得早了,便没有同等的效果了。 虽然那宫女有些问题,可现在秦蓁却觉得她似乎并不会妨碍到自己,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便捷。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那名宫女依着秦蓁的吩咐来了正殿。 “确定已经擦干净了?”秦蓁问。 宫女垂着头,“已经干净了。” “身上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吧?”秦蓁又问,脸上似笑非笑的。 宫女闻言,悄悄望了她一眼,而后说:“姑娘若是不信,再动身过去看看便是。” 话落,未等秦蓁开口,皇后便沉声道:“你叫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 突然的一声训斥叫那宫女听得一愣,却又不似其他宫人那般,见到主子不喜就立刻跪在地上求饶,而是懵懂的望着皇后。 “多谢皇后娘娘维护。”秦蓁对皇后欠了欠身,随后又对太后道:“太后,您方才不是问要怎么证明滑胎的那位并不是纯贵人么?” 太后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已然看出她是特意等着这宫女在场。 “说来也是巧了,太后可还记得,纯贵人与秦相本是远亲?”秦蓁笑着问。 第169章 她又猜对了 可这话却将太后给问住了。 纯贵人的位份不高,平日里人又安静,太后关注的本就不多,何况这一眨眼还过了好几年,猛地一下还真想不起来什么关于纯贵人的信息,默了片刻,只得转眼去瞧一旁的皇后。 皇后微微颔首,仪态大方,“是这么个关系。” 于是太后对秦蓁点了点头。 秦蓁接着道:“入宫前,纯贵人曾在相府小住过,我有一次恰好与她私下接触上了,发现了她身上一枚胎记,若此时床上躺着的真是纯贵人,那身上一定会有这胎记。” 反之,自然就不是纯贵人了。 殿中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个理由非要等到现在说? 正疑惑间,却见秦蓁转头看向那宫女:“你刚刚说已经将纯贵人面部清洁干净了?” 宫女依旧默默点头,可眼神却也含着几分疑惑,看着秦蓁。 “那好,太后,那枚胎记,就在耳后,仿若朱砂痣般模样,不知太后,派谁和我一起去看看?” 秦蓁又道,视线却一直紧锁着那宫女。 果然,在听见“耳后”、“朱砂痣般模样”时,那宫女眼中的疑惑更浓了几分。 虽然不知此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也觉得她似乎对纯贵人并没那么忠心,但为防万一,秦蓁还是使了技巧。 “可是,入宫都会例行检查,若身上有胎记的,根本无法被遴选入宫。”皇后有些疑惑。 秀女的事情一直是她亲自在操办,每个人的档案她虽不说烂熟于心,但却自信绝不会出现这种意外的。 秦蓁闻言不急不迫的,解释道:“那朱砂痣极小,并不影响美观,若不注意恐怕都发现不了。” 于是皇后神色这才放松了些。 她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被太后和皇上以为自己办事不够尽职。 一旁,刚刚也因为秦蓁所言而开始回忆纯贵人耳后是否有朱砂的晋帝,听了这话也淡淡点了点头。 “那就松嬷嬷和雪琴一起跟着吧。” 见状,太后适时开了口,将自己身边贴身侍候的第一人,与皇后的陪嫁掌事宫女一起点了。 心中倒是暗叹秦蓁贴心,那般污秽之地,纯贵人身份又低微,此时确实是不必让她和皇后亲自去的,只是若秦蓁直接开口叫上她,她还未必好拒绝,多少显得有些冷情了。 但皇宫中,最不值钱的却正是人命。 她并非是当真冷情,只不过,见得多了,不想沾染了。 皇后听罢,也立刻给雪琴递了个眼神,随后对太后欠身颔首,行了一礼。 这是感念太后惦记着她,没让她这个后宫之主落了下乘。 于是秦蓁起身,与二人一道再次前往西偏殿,那宫女神色一直有些复杂,默默看着秦蓁,却像是顾忌着松嬷嬷和雪琴在,没敢多说什么。 西偏殿里,太医还守在那儿,似乎见“纯贵人”一直血流不止,终究于心不忍,趁着那宫女离开的功夫,正为“纯贵人”施针止血。 “大人果然医者仁心。”秦蓁进了寝殿,见状笑着说了一句。 这种情形下,即便是一个不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出床上的人已经气若游丝,再继续出血必定性命不保。 太医此时刚好落下最后一针,闻言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只可惜啊,还是上好的年华,经此一事,以后恐怕再难有孕了。” “大人也尽力了。” 秦蓁微微一滞,她也没想到结果会弄成这样子,但面上却没流露什么,说完,又道:“还请大人往外让两步,我好与松嬷嬷琴姑姑一起查验贵人身份是否属实。” 她没让太医直接回避,因为,如果她估算得没错,一会儿还需要太医的帮忙。 她的医术还没那么精湛,只不过因为前世的许多经历,对一些秘术也有所涉足了解罢了,要她亲自去破解,却是不能的。 太医立刻退开,松嬷嬷与雪琴见状,一前一后的走到床头去,雪琴虽然是皇后的掌事宫女,但论资历还是比不过松嬷嬷,于是便主动伸手过去,轻轻扶着“纯贵人”的头部,微微转动。 先转到左边,压住耳廓看了看,并无痕迹。 再转到右边,果然发现一朱砂色的小红点,的确并不明显,所以也不妨碍遴选,若不是经由秦蓁提醒,可能她们都察觉不出来当真有这么个朱砂痣。 但,两人很快便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疑惑。 松嬷嬷因为太后的关系,也算是比较关心秦蓁的,心中更是有些担忧,忙神色凝重的对秦蓁道:“姑娘……朱砂,确实在。” 朱砂既然在,岂不就说明,这人确实是纯贵人本人无疑? “嬷嬷不急。” 秦蓁却反而心中一定,笑了笑了,走上前去。 两人见她要亲自看,也都纷纷退让,但又都嬷嬷盯着她的动作,可不敢让她弄虚作假,蒙混了真正的主子们。 若她之前真的说错了,那么,即便太后也绝不会再对她网开一面,受罚是一定免不了的。 “大人,不知药箱里是否有寒血草和淮苏子?” 松嬷嬷和雪琴真在心里犯着嘀咕,蓦地又听秦蓁开了口,此时,秦蓁已经查验过了床上女子耳后的朱砂,并且,还趁机闻了闻那人身上的气味。 心中已然大定。 太医听闻,想了想道:“寒血草和淮苏子……这都是南疆才有的野生灵药,并非寻常情况能用的,所以,此行老夫并没有带。” 其实太医是想说,他还不够格去用这样的药。 因为自从张闻来了太医署,这种灵药几乎都被张闻给揽走了,除非主子有需要,他们根本见不着,而这两味药的用途又众多,不但可以活血,还可以去污…… 太医一时还真想不出来秦蓁要这两位药有什么用,难不成,是能洗掉此人脸上的东西? 联想到自己之前的易容猜测,太医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那大人可否派人去取?”秦蓁其实知道这些药多半都被张闻用了,但她还是给太医留足了面子。 太医立刻点头,转身出去吩咐药童了。 趁着这功夫,秦蓁又打量了那宫女几眼,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170章 云姝有点凉 但此时,宫女的神色却已经不是疑惑能形容的了。 她依旧悄悄的打量着秦蓁,只是,有些发着愣,似乎难以置信能从秦蓁口中听见那两味药材的名字,换言之,更难以相信的,是秦蓁居然知道这秘术的解法? 秦蓁,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床上之人,确实是秦心如,而这宫女,自然是忽然去到李修明身边,缠着他不肯离开的云姝。 云姝亦是巫衣族人,不过,因为是现任族长泰明的养女,而泰明又恰好是梁国的国师,所以她自幼就跟随泰明在巫衣族本部与梁国之间往来,慢慢的年纪大了腿也越来越野,去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只不过,她都隐藏着自己的踪迹,不敢大肆张扬。 因为巫衣族有规定,出走之后的巫衣族人不可再回到巫衣族本部,以免先辈的悲剧再次发生,她虽因为身份特殊,不算出走,但却是不能离开梁国,不能干涉他国政权的。 但是,她却在肃州遇见了李修明…… 不过这都是前话,眼下,云姝整个人都呆住了,巫衣族族长均出自术宗,她身为巫衣族族长养女,更是享尽了上好的资源,对于各类秘术都十分精通,所以,她的易容术,即便在巫衣族中也是上乘的。 而巫衣族的易容术,越是手法高级,所留下的痕迹便越小,易容成果便越是逼真。 她怎么也想不到,秦蓁居然连会留下这样的痕迹都料到了,之前她还在疑惑,为什么秦蓁会忽然提起什么胎记,还恰好和她施展秘术后留下的痕迹相似。 原来,竟然是秦蓁挖了一个坑? 虽然她本来也并不在乎这件事情被人戳穿,甚至因为李修明的关系,巴不得秦心如被人识破,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简单的,就被秦蓁给看了出来。 只是她又怎么会知道,秦蓁拥有的前世的记忆,知道纯贵人这个时节并没有怀孕,也因为前世的际遇,了解过巫衣族的秘术的? 这,大概便是秦蓁重生后的杀手锏了。 “你是要自己先招了,还是等一下秘术失效的时候再招?”秦蓁看穿了她眼底的惊异,淡笑着开口问。 于是,松嬷嬷与雪琴也都看向云姝。 云姝心下微微一紧。 却又是懊恼,又是觉得憋屈。 但即便她不想在秦蓁面前丢脸,却也记得要能屈能伸,不能为了收拾一下秦心如,就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而且,这事情说不定还是会有转机的。 于是很快便故作慌乱的摇头道:“姑娘的话,奴婢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看来你还不肯死心,那就等着吧。”秦蓁懒得多言,倒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张闻就在宫里任职医官,不知道你听说过这事没?” 说完,果然看见云姝脸色一僵,眼中好不容易掩饰下去的惊异,已经化作了愕然。 刚才,她之所以能平静下来,就是因为觉得秦蓁即便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真的能立刻调制出刚好能抹掉易容秘术的药来。 如果药量比例不同,可能消除的效果也不同,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起到效果,因为药量不足。 但是如果张闻在的话,就不同了…… 张闻和其他出走的巫衣族人,不一样…… 秦蓁对于云姝的反应十分满意。 她既然能分辨出来大概是什么类型的易容术,自然也就知道眼前之人是来自巫衣族。 而巫衣族人,恐怕都不会忘了一个叫做张闻的人。 等着药,沉默着,秦蓁没有再问什么,反而优哉游哉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眼下她心里也有几个疑惑暂时没捋清楚。 一则,秦心如自然是被李修明威胁而来,但李修明,又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巫衣族女人? 她前世并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这就说明,很多事情或许并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个女人,将来一定会成为她的阻碍,会给她的计划带来很多变故。 而且从秦心如现在的惨状来看,这个女人多半是打算把秦心如往死里整的,可见是个做事情没有底线的人,这样的人,最为危险,也最容易为了自己的成败而疯狂。 二则,既然床上的人真的是秦心如,那么,真正的纯贵人去哪儿了? 虽然这事也并不用她再亲自调查,她只需要证实自己所言就好,但她还是好奇。 秦蓁兀自琢磨着,边上,雪琴已经去偏殿回了话,免得主子们等得着急了,松嬷嬷则陪在秦蓁身边。 虽然因为有太医施针,床上之人出血已经止住了,宫女们也很快将屋子里收拾了一番,开窗通了风,但眼下周遭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即便是见惯了各种惨状的松嬷嬷,待久了也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 可秦蓁却还泰然自若的喝着茶。 松嬷嬷看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视血腥于无物,心中不免有些惊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药童终于匆匆跑了过来,并且还成功将张闻给请了过来。 这也是方才那太医使了个心眼。 因为知道张闻抠门,自己若只让药童去取药,又说不清楚缘由,恐怕张闻不会搭理,所以便让药童提了秦蓁的名字,还说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若是他无事可前来帮忙。 虽然太医不知道张闻和秦蓁之间是什么交情,但既然之前验证衣裳那么小的事情,秦蓁都能请动张闻,那必定关系匪浅。 眼下,太医已经不在乎什么对错得失了,他一直等在院子里,见了张闻过来就兴冲冲的迎了上去。 他只想知道那易容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秦蓁在这里么?” 张闻顶着满头白发,可容貌却不过中年模样,而且仪表堂堂,身材颀长,就是为人颇有些冷傲。 即便见着太医院院判,脸色也是冷冰冰的。 “秦姑娘在里面呢,这个,张医师可会解易容术哇?”太医笑眯眯的问,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什么身份和傲气! 他刚刚已经琢磨了很久,那两味药到底能怎么用,和易容术又有什么关系,但却始终无解。 也终于有些明白,张闻为何这么痴迷与自己的研究…… 但张闻眉头却忽然一皱,“易容术?何人敢在皇宫里用易容术?” 第171章 其实也算皇嗣 巫衣族中有规定,即便是出走的巫衣族人,也决不可在皇室之中动用这种有违伦理纲常的秘术,否则,岂不是有巫衣族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狸猫换太子这种荒唐事情? 随随便便找个人来都能顶替皇帝,那各国的皇室还能安心吗? 这是要给巫衣族招来大祸的事情,所以,谁敢? 这也是为什么,太医从来都只听说过易容术,却从未见过易容术的原因,更是秦蓁前世时,虽然从仓寒那学到了易容术的解法,却始终不能哄得仓寒告诉她易容术的施法的原因。 太医没想到张闻的脸色变化这么快,愣了愣,正要开口解释两句,就见那人已经抬脚往他身后的寝殿去了。 很明显的,太医等在这屋子门口,那事情便是在这屋子里发生的。 太医砸吧了一下嘴,看张闻气势汹汹的,忽然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出错了主意,要给秦蓁惹麻烦了? 但他一进门,却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因为他恰好听见秦蓁笑眯眯的冲着张闻说的那句:“来啦?张先生。” 而能让整个太医院都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张闻,此时却只默默看了秦蓁两眼,一惯狠毒的嘴,竟然在这时候词穷了? 还是,直接在秦蓁面前选择了放弃,不与她争论? 太医见状,不禁对秦蓁肃然起敬。 竟然连张闻都能这么服帖? 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秦蓁手里,有着张闻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的东西,那正是张闻离开巫衣族的原因。 不然,张闻的性子如此冷傲,怎么可能会帮秦蓁这么个小丫头。 “是你要的那两味药?”张闻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不算太差。 秦蓁点点头,“既然先生来了,那比例就烦请先生调一下吧。” 本来,她是打算请太医帮忙调药的,因为药性她确实不太懂,她只是记得解除易容术的原理,并且可以根据基础的配比进行推理罢了。 但是每个人施展易容术时用的比例都不一样,如果不是有经验的巫衣族医师,恐怕真得折腾好一阵子,但,那两味药又偏偏是稀有的灵药。 “给谁用?”张闻又问。 说话间,他看了一旁的云姝一眼。 秦蓁没错过他的视线,当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宫女也是易容过的…… 凭着张闻的实力,自然是能一眼就看出易容术的痕迹的。 “先给床上那位吧。” 于是秦蓁笑着应答,说完,还忽然用胳膊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彻底发懵了的云姝。 秦蓁也没想到今天居然还会有意外收获,不禁又赞许的看了太医一眼。 本来,她是打算实在搞不定再去请张闻的,因为即便有那个东西可以诱惑张闻,可她已经用过一次了,而且还没给人兑现呢,谁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来? 秦蓁没把握,却没想到这太医居然帮了她一把! 这空挡里,张闻已经抬脚走到了床头去,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后,绷着脸打开药箱,取出两味灵药来。 为了方便他平日调配药物,这些药材他都早做了处理,这时候只需要直接配制即可,不需要做其他加工。 “张医师,要不要老夫……要不要我帮忙呀?” 太医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外男,合不合规矩了,觍着脸先是对秦蓁一笑,随后溜到了张闻身边去凑到他跟前问。 张闻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冷冰冰道:“别挡光。” 太医笑容一滞,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不免有些失落,只得站到一边去。 但,却恍然想起了秦蓁似乎也懂那么一些,于是心中又升起了一抹希望。 “热水。”张闻忽然开口。 松嬷嬷立刻将之前秦蓁就吩咐备下的水壶递了过去,心中不免对秦蓁的能力有些惊疑。 她似乎,懂得太多了。 而秦蓁却还是那副样子,稳稳当当的坐着,喝着茶水,脸上挂着一丝淡笑,根本就不去看张闻在做什么,只是半抬着眼,看着僵在原地的云姝。 “好了,再给她擦一把脸。” 过了半盏茶功夫,张闻再次开口。 这会儿雪琴也已经回来了,自然是赶在松嬷嬷之前动手去做。 因为他们几人过来,其他小宫女早就已经退去外面候着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雪琴拧了一把热毛巾,走到床边去,正要动手去给床上那人擦脸,定睛一看,却是尖叫了一声,猛地后退几步! “怎么了?”松嬷嬷皱眉问。 在皇后身边侍候的人,不应该会这样冒失才对。 可雪琴却惨白着脸,转头对着松嬷嬷说:“她,她,脸……脸化了!” “什么?”松嬷嬷也惊了,立刻上前去。 一瞧,可不是么。 床上那张纯贵人的脸,此刻已经模糊不清,连鼻梁都松松垮垮的歪在一旁,眼睛嘴唇更是模糊着,似乎一戳,脸上就会留下一个骷髅似的,淤泥一般! “姑娘,这……”松嬷嬷一时也懵了。 “擦干净就好,这些都是易容术留下的东西,擦了,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秦蓁淡淡开口。 话音一落,忽然瞥见面前的云姝似乎要从袖中摸什么东西出来,又道:“劝你别耍什么花样,这周围,我早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了,你就算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也绝对出不了皇宫大内,不如,还是将真正的纯贵人交出来吧!” 云姝愕然,抬头,定定的盯着秦蓁。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本来是打算用玉符暂时遁走逃离出去,可是,玉符只能混淆眼前之人的视线,远处的,却能将她的行迹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秦蓁,到底是什么人? 她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把秦心如扔在这儿就走,为什么,非要好奇秦蓁是个什么样的人? 咬着牙,云姝勉强深深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姑娘的话我听不明白。” “还不死心?”秦蓁眉宇间顿时浮现一股冷意。 话落,只听床边松嬷嬷沉声道:“姑娘,是秦家二小姐。” 秦心如。 “我知道,其实,她的孩子也算是皇嗣,对么?”秦蓁一边应着,一边笑着看着那宫女,后半句,显然是在向她发问。 第172章 她真的多虑了 这下,云姝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才是运筹帷幄什么都知道的那一个,也正因为她虽然远在肃州,却听闻了许多次秦蓁这个人,更从李修明给的信件,以及缕衣阁的往来消息中得到不少关于秦蓁的事情,也知道秦蓁这几次在李修明手中化险为夷,甚至反将一军的谋算。 所以她才会想要看看秦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且,她本来,还担心因为那要蒙混别人而用的易容术,会让秦蓁看不出来这人是秦心如,所以才会在一开始,有意的露出一些纰漏来,好让秦蓁对她起疑,再对床上的人起疑。 可是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完全多虑了? “秦蓁,你到底是什么人?” 沉默许久,云姝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口。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获罪,因为,她还有筹码,还有办法能逃脱,否则,也不可能会明知这样违反了巫衣族的规矩,却还这么做。 但是若不与秦蓁较较劲,她心中不甘! 早晚有一天,她今天受到的耻辱一定要还回来! 是的,她云姝,骄傲纵横了二十年,还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头一次,居然有一个人能让她看不透! “我,就是个人啊,你看不出来吗?”秦蓁却笑起来。 她无意在这个时候与此人说太多,巫衣族的人,手段大都比普通人多,而且,这个人既然会最为高级的易容术,那么说明身份并不简单。 因为要学会这样的易容术,除了要有能接触到高级易容术的能力之外,还要有足够的资源,才能去试炼,尤其是变幻成他人模样的易容术。 若没有长时间的练习培养,即便知道要领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个地步。 而秦蓁能够料想到,让秦心如假扮成纯贵人,应该只是李修明等人临时的一个计划。 如果之前就准备好了要这么做,秦心如必定会想办法破坏,她一定是希望能留下这个孩子的,这样一来不但能够将李修明捆住,让自己真正飞上枝头变凤凰,还能让她在皇室中有个依仗。 否则,她也没有必要在牢狱中,还坚持服用安胎药,可见她十分宝贝这个孩子。 又怎么会同意为了让计谋成功,而让自己流产呢? 至于李修明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个计划,秦蓁不难猜测到,多半与秦心怡在金丝坊时将事情办糟了有关。 所以秦心如才会去找李修明想办法,她和秦心怡本来就不是一条心,自然会防着事情败露,秦心怡把事情都推倒她身上…… 所有的线索综合起来,便也足够秦蓁去判断眼前这个女人的实力了。 “她的易容术要解吗?”张闻此时走了过来。 他虽算不得能屈能伸之辈,但是,为了心中在意之事,他可以让自己一时沦为一个工具,只要将事情做好,让秦蓁满意,就行。 秦蓁故意迟疑了一下,欣赏着云姝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 很显然,她是畏惧张闻的实力的,如果张闻要动手,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脱。 “那就麻烦张先生了。”秦蓁笑着,随后终于站起身来,笑着对松嬷嬷和雪琴道:“那松嬷嬷,琴姑姑,我们就先去回话吧。” “姑娘,这里不用看着了么?” 雪琴刚刚才从惊吓中平复过来,饶是平日再淡定的人,看见那样犹如鬼脸一般的面目也是免不了要被吓到的。 “不用,跑不了。”秦蓁神态轻松的应着,还睨了一旁的张闻一眼。 这时候,张闻已经又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继续为云姝调制洗去易容术的药物。 不但有张闻,还有林岚,以及,她知道,一定会暗中跟在她身边的,齐长玉身边最顶尖的暗卫在,这事,定然出不了意外。 雪琴恍然点了点头,松嬷嬷的目光却在张闻和秦蓁之间来回了片刻,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很快回到正殿,太医本想留在西偏殿,却被张闻赶了出来,于是,只好跟着秦蓁他们一起回去复命。 得知结果,太后三人脸色各异。 晋帝气得拍案而起,“秦心如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朕的嫔妃?” 皇后却沉吟着,疑惑道:“这么说,太医之前把脉时就是把的她的脉?可是,她不是还没出阁么?怎么会有了身孕?” 身为女子,又在后宫,自然是对这种事情更加敏感的。 但晋帝却并不关心这个,他甚至连秦心如是谁都没什么印象,经由秦蓁等人在禀报时提及,才想起这不正是秦远之那个妾室生的女儿么? 当即脸色更沉,暗道这个秦远之,自己治家不严,养出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竟然连他的后宫都差点乱了。 若是今日这事情不出,他岂不是要把秦心如当成自己的纯贵人,再把秦心如的儿子当成自己的皇子? 若将来再有个什么万一,这孩子谋权窜了位…… 想到这里,晋帝的眼神已经不善起来。 秦蓁自然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所以她并不打算参与更多,她今天走这一遭的目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同时给李修明和秦心如一个教训。 之后他们能不能化险为夷,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她牵扯深了反而不好。 不过,那巫衣族的女子却引起了她的兴趣。 所以秦蓁默默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晋帝,微微垂首道:“具体事情,恐怕只有等她醒来才知道了……不过,她身边却有一名巫衣族的女子,幸好张医官也在,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让秦心如露出了真面目来。” 既然松嬷嬷和雪琴都见到了是她先识破易容术,她也不必多隐瞒什么。 至于秦心如,既然她已经从秦府出来,那自然是没关系的人了,哪怕现在晋帝要抄秦府的家,也跟她没关系,因为她出了族谱。 “巫衣族……”晋帝眉头皱了皱,眼下,联想到的早已经不是年轻人之间的纠葛,而是,秦远之会不会伙同巫衣族的人暗中谋逆。 想到此,他冷笑一声,“巫衣族不是都要遵守巫衣族和各国之间的公约么?身为巫衣族人,决不能在皇室中使用易容术,可是,这个人却犯了禁!” 他身为皇帝,自然知道这个规矩,换言之,若巫衣族的人不遵守这个规矩,各国之间倒是会先摒弃前嫌,一起对付巫衣族。 因为没有哪一个皇帝能接受自己随时可能被他人取代! 第173章 鱼死网破 “传令下去,让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入宫一趟,朕要亲自审问那个巫衣族人!” 不过片刻,晋帝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可没忘了,这些年梁国仗着有巫衣族族长当国师,在各国之间很是嚣张,作为帝王,他甚至已经在盘算着,能不能借由此时找找梁国的麻烦。 易容术可是各国之间共同的忌讳,如果能证实这巫衣族人是梁国的奸细,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思及此,他也懒得去管秦心如和纯贵人了,吩咐皇后参照着太后的意思办,抬脚就要出门,见状,秦蓁忽然开口:“皇上,眼下还有一事,就是查出纯贵人所在。” 晋帝脚步一顿,倒是忘了这一茬。 “是了……既然宫中的是别人,那,真正的纯贵人又在何处?”太后接了一句,她的神色从刚刚开始也十分凝重,没想明白秦心如这么做是图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若用此举来陷害秦蓁,未免付出得有点太大了。 秦心如和秦蓁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仇怨吗? 这不免,也让太后想到了另一个一直在陷害秦蓁的人……李修明。 “……朕会一并审问清楚。”晋帝应了一声,随后离开。 “既然如此,眼下秦心如还在昏迷,人犯也已经被提走,那不如,我们也先散了吧,等有了线索之后再说。” 晋帝走后,太后叹了一句,末了,又吩咐道:“皇后,此事事关后宫清誉,也关乎皇嗣的正统,秦心如便先由你看着,等她醒来若是不肯说实话,便直接去相府提人,哀家倒要看看,这秦心如在搞什么幺蛾子。” “是。” 皇后立刻应下。 皇嗣正统之事干系颇大,即便是去相府提人来审,也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太后先叫上秦蓁回了福寿宫,皇后自然是留在此处安排了。 “怎么样了?” 一行人刚刚到福寿宫,齐长玉立刻迎了上来,虽然知道秦蓁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心中还是担忧着。 因着太后在旁,秦蓁也不便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和我料想的差不多。” 于是,齐长玉便明白,这一次李修明他们又输了。 “秦蓁,你老实告诉哀家,你和老三……还有你那两个妹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害你?” 入了正殿,太后屏退左右,目光沉沉的看着秦蓁。 此时殿中只有太后与松嬷嬷,还有秦蓁齐长玉四人。 说完,太后见齐长玉要开口,立刻瞪了他一眼:“哀家是关心她,你急什么?若哀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又怎能帮她?难道要让她一直这样被人陷害下去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每一次秦蓁都能凭借自己的机智与能力脱险,可是,若但凡有丝毫差错,那便都是踏进了深渊当中啊! 这样凶险的布局,太后实在是想不出起因来。 “太后,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秦蓁无奈的说着。 虽然半真半假,但那也是因为前世的很多事情没法跟太后说,她自然是能够体会到太后在偏袒她的,从今日太后说第一句话起,她就感受到了。 “你当真不知?”太后语气又沉了几分,但眼中却含着担忧与无奈,颇有几分长辈想提点晚辈几句,却又无处下手的感觉。 秦蓁抿抿唇,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我过去行事太张扬霸道,让两个妹妹都觉得我不配当秦家的嫡女吧……秦府众人本来也多是不喜欢我的。至于宁王……可能是因为您寿诞上那云绣的事情,绣娘本来也是我先找到的……” 她也只能解释这么多了。 秦心如讨厌她的原因,前世她死前得知了,可秦心怡,她是真的不清楚,而锦绣坊的事情,她也不能说太多。 因为若非要以这一世来论的话,其实是她先招惹李修明的。 但她从一开始对付李修明的原因,就是因为知道他得势之后会伤害到武安侯府和齐长玉,所以才会这样。 可是,这些又要她怎么跟太后说呢? 但太后却是个明眼人,看出了她还有保留,想了想,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了,沉吟片刻又道:“那此事,你认为和老三有没有关系?” “其实……秦心如和宁王之间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秦蓁委婉道。 “什么?” 太后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反应了片刻后,才将身子坐直了些,直直看着秦蓁问:“所以那孩子,是老三的?” 秦蓁点点头,“我也是巧合发现的,没有作假,我想,如今秦心如被扣在宫里,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秦相应该已经得了消息,或许不久,宁王就要娶秦心如了。” “可她冒充纯贵人,还……还险些乱了皇室血统,这,罪名如何能脱得了?皇帝又怎会答应这样一个女人成为皇室的媳妇?”太后实在是难以置信。 但,秦蓁说的话却不假。 这个时候,秦远之正在宁王府中与李修明对峙。 宫里自是有他的耳目,也知道了秦蓁入宫后说纯贵人并非本人,加上秦心如不见了,他又多少知道这一次李修明在计划什么,想来想去,只得来问了李修明。 几番追问之下,李修明也不得不交代出云姝的计划,因为这瞒不住。 不论这一次他们是输是赢都瞒不住。 若输了,秦心如的身份必定会被识破,若赢了,秦心如也需要暂时留在宫中,扮做纯贵人调理身体,否则太医一问脉就会发现漏洞。 而眼下秦蓁已经明显看出了他们的计谋,说不定,此时宫里已经有了结果。 这叫秦远之怎么能不慌? 若今日被扣住的是秦心怡,或许他还不会这样激进,但那人是秦心如,他舍不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何况,那易容术是何等忌讳的法子,他们竟然也敢用? 若是败了,他的女儿要获罪,因为易容术的关系,他相府不也就成了可能谋逆之人吗? 晋帝的猜忌心何其严重,碍着之前军饷旧案的缘故,他这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连在朝堂上都不敢随意发声,全部依着晋帝的心意,结果李修明他们竟然背着他搞出这种事情? 而且,秦心如是什么时候怀了孕的? 这么多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盛怒之下,秦远之直接发话:“我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心如必须要保住!他是我心中唯一的女儿!若你不保她,我便直接将肃州的事情禀明皇上,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第174章 齐长玉也会挤兑人了 秦蓁和齐长玉刚回公主府,就见到银杏眼巴巴的在大门照壁附近徘徊张望,一见二人安然无恙的往府门口来,高兴得只打了个招呼就立刻跑着回武安侯府禀报去了,连萧舒月千叮万嘱一定要问问情况都忘了。 “这丫头,也跟舒月一样,毛毛躁躁的。” 看着银杏一溜烟已经跑远的背影,秦蓁不禁笑着叹了一句。 “你和安和之间倒是像亲姐妹一样,她是真的关心着你。”齐长玉在一旁也应道。 虽然后来太后问的一些话让齐长玉觉得秦蓁有些为难,但好在这桩事情是了了,所以他的心情也明快了些许。 只要秦蓁无事,别人发生再大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是啊……我也是把她当做亲妹妹对待。” 听了齐长玉的话,秦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不过转瞬便又柔和起来,也好在此时齐长玉也正看着银杏跑远的方向,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只是她话音落下不久,秦远之恰好负手走了过来,冷哼一声道:“你的亲妹妹倒是挺多的。” “秦相?” 秦蓁和齐长玉回头。 虽然两人耳力都不俗,但因着刚刚各自都分了心,也未曾留心周围的动静,便一时不查有人靠近。 不过,秦蓁此刻表面虽然带着诧异,心中却是明镜般的,一件秦远之便知道了他的来意,所以,这一声过后,便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慌不忙。 至于秦远之那一句分明带有歧义的话,秦蓁也懒得去回答。 若眼下站在这里的是林漪芳,她或许会担心林漪芳的感受,可是对秦远之…… 长辈的事情她不便议论,便只说秦远之对她,确实是比陌生人还不如,而且,她也从心底里看不上秦远之做事的方式,许许多多的阴损她都在前世见到了,又怎会还有好感。 “本相有事情找你们,入府一叙吧。” 秦远之原本还端着,想着等他们先开口问自己的来意,可那二人却只看着他,于是,他只好拉着脸先开了口。 秦蓁正要点头,她也想会一会秦远之,看看秦远之为了秦心如能开出什么条件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表态,一旁齐长玉就牵着她的手道:“抱歉秦相,今日蓁蓁累了,需要休息,若有事情,请改日先递了帖子,等我们安排好时间再说吧。” 齐长玉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润质如玉,就像他嘴角含着的那抹得体的笑容一样。 分明是扫了秦远之颜面的话,却让秦远之找不到什么实际的由头来生气动怒。 秦远之负在身后的手又紧紧的攥了攥,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没有发作,勉强笑了笑说:“事情紧急,还望世子给本相一个面子。” “丞相大人的面子?”齐长玉的神色终于有了起伏。 他微微挑了挑眉,脸上笑容浓郁了几分,但,原本深邃的眸子却凉了下来,接着道:“我想我不用在意,我只关心蓁蓁。” 话音落下,秦蓁秦远之脸色双双一变。 秦蓁可还从来没见过他当面怼人的样子,而且,秦远之现在好歹还是当朝丞相啊,万一给南疆那边使绊子怎么办? 她印象中,他可是一向很进退有度,礼让他人的。 甚至几乎不会提出自己的真实需求。 就这么一个人,现在居然也会奚落别人了? 秦远之自然也同样有些诧异,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要他几乎难以扼制的愤懑! 齐长玉居然敢挤兑他? 还说他的面子根本不值当在意? “这好像由不得世子,我要见的,是秦蓁。” 秦远之深深吸了口气,若不是最近刚刚惹了晋帝的猜疑,他是必定要想办法让南疆吃亏的! 不过,倒是也不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救出秦心如来,至于报仇雪耻,这条路,他一直在走,早已经不怕如愿得晚了。 “可是你要进的是公主府的大门。”秦蓁震惊之余,忽然顺嘴应了一句。 说完便见秦远之的脸上的怒意一僵,随即转头瞪着她,“好啊,果然是翅膀硬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和别的男人天天在一个屋檐下,也不嫌丢人!” “我有什么好丢人的?起码我和阿生的事情太后皇上都知道,这满京都的人也都知道,总比还没出阁就不明不白的有了身孕来得强。” 秦蓁笑着说道,当真是不会因为秦远之说的话而有任何不好的情绪了,反而觉得,这人有意思的人。 她本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天天被他骂成孽障,好像她的存在就丢了相府的脸…… 虽然,从她的身世上来说,确实如此,可这和她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在何时何地出身又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至少她觉得自己的品行为人,比秦心如和秦心怡那两个正儿八经的秦家女儿要好得多。 果然这话一出口,刚刚还满脸怒色的秦远之顿时愣了愣,原本都到了嘴边的羞辱之词似乎就这么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虽然京都城里向来没有什么秘密,在皇室和权贵身上,尤其少不了世人的目光,所以,秦心如扮成纯贵人流产之事,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来了。 可是,秦远之还是不太愿意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这些事情。 他始终怕万一秦蓁说点什么不知好歹的话来,再坏了秦心如的名声。 这个女儿,可是他的骄傲,是他的心头宝啊! 想到今日李修明答应的条件,他忙道:“宁王此前已经亲自去过相府提过他二人的婚事,只不过,因为太子大婚在即,所以打算延后罢了,心如绝非你想象中那样的人!” “是吗?” 秦蓁眨了眨眼,心知秦远之虽然好面子,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不会再为了面子胡乱说的,所以,她今日在福寿宫推测的事应该是成了。 宁王府和相府还真的要结为姻亲了啊…… “可是,她现在是差点混淆了皇嗣血脉的人,还和巫衣族人联手扰乱后宫视野,易容术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想必秦相也知道,所以,她真的能嫁进宁王府么?”她接着问。 她倒要看看,秦远之能绷到什么时候。 救秦心如吗?? 也不是不可以,因为马上连李修明都不会有什么威胁了,她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刚刚滑胎,身体虚弱的秦心如呢? 第175章 焦头烂额 而且,相比让秦心如直接获罪,她倒是更想看到,在这种情况下,秦心如嫁入宁王府会是个什么下场。 看秦远之这急切的模样,想来现在李修明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肯答应娶秦心如恐怕也是被他威胁得没了法子。 所以,即便暂且答应了,却也已经在心头起了恨意。 秦远之看着秦蓁那副好整以暇,就等着自己出丑的样子,只觉得心头气血翻涌,恼得咬牙切至。 这个孽障,竟然敢拿捏起他来了? 可是……偏偏现在又是自己主动找来谈条件的,而且齐长玉还在一边冷冷的盯着自己。 若现在忍不住向秦蓁发难,恐怕结果,秦心如一定承受不了。 想起秦心如,秦远之心中终于又浮现起一丝老父亲的无奈和疼惜来。 那么好的孩子,竟然无端端的就遭了这份罪,若不是因为秦蓁惹了李修明,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我来正是要与你商议此事,你大可随意提条件!” 好一会儿,秦远之终于压下心头的怒火,硬生生的扔下这么一句。 “可是我觉得你并没有诚心诚意的来和我谈,所以……”秦蓁说着,叹了口气,转头对齐长玉道:“阿生,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秦相考虑清楚了再说。” “你!” 秦远之怒目圆睁,那只从前扇惯了秦蓁的手又蠢蠢欲动起来。 然而他才刚有这想法,就觉得对面齐长玉的眼神更凉了几分,一股强大的威压冲着他扑面而来。 明明还是含着淡淡笑意的人,却偏偏让他觉得,若自己真的敢动秦蓁,恐怕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就在秦远之这一愣神的功夫,齐长玉已经牵着秦蓁转身离开。 当真是半点面子没给他留! 磨着后牙槽,秦远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默默跟上去,上了高门台阶,临了了,却被门房给拦了下来。 “丞相大人,可事先有递拜帖啊?”门房笑着问。 “他们不是才刚刚进去么?他们知道本相找他们有事!”秦远之眼睁睁的看着秦蓁和齐长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照壁处,费了好大的劲才没直接吼出声来。 “那也是需要拜帖的,方才世子不是说了么,要让秦姑娘先休息,不如,丞相大人先回去准备一下拜帖?等世子和秦姑娘得空了我们自然会去府上给您递消息。” 门房依旧笑眯眯的,就如同那日对林漪芳一样。 即便今日齐长玉和秦蓁没有在门口遇到秦远之,门房也依旧会如此,因为,齐长玉早就吩咐过,若是相府的人过来,一律拦下。 何况,眼前这情景,摆明了是两位主子要给秦远之一点教训。 这公主府里的人,或许从前还有一些普通的小厮仆人在,但后来齐长玉重生归来,便对自己手下的人都做了遴选和训练,所以,一个个的也自然是有本事,且不怕事的主。 “好好好,好个公主府,竟然如此嚣张!哼!” 秦远之接连的被人挤兑被人噎,饶是再有求于人,也气得脸色铁青,再也忍不下去,说完一拂衣袖便转身离开。 他就不信了,不求秦蓁,难不成还救不出他的女儿?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 隐门的人终于回来了,递上了从肃州探回的密报,上面详尽的记录了这些年肃亲王暗中养兵的所在和开销,甚至,还有与朝中许多大臣,以及李修明的往来事迹。 “他竟然真的要反?” 晋帝看着面前长长的一封折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属下等人此去肃州,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肃亲王砍伐神木,但,在肃亲王府确实有神木所制的器具。”隐门的密探禀报道。 “好……好啊……” 砍了关乎国运的神木,还制作成了自己的器具,手底下还背着他养起了私兵! 这不正是在肃州当上了土皇帝么? “按照你们查的名单,挨个的查,朕要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当真都与他一条心!” 又是一阵沉默后,晋帝脸色阴沉的开了口。 前些日子,秦远之确实提供了一份参与当年镇南军军饷案的贼寇名单。 巧的是,那名单上有几个人的名字,与肃州私兵将领的名字是一样的…… 原本晋帝还迟疑,即便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秦远之其实没必要拉一个亲王来给自己垫背,所以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一直到看到了名单,他也还是迟迟不肯相信。 可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肃州,似乎眨眼间就从他最放心的储备之地,变成了让他焦头烂额的存在。 偏偏,今日审问那个巫衣族人,却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来,即便施以重刑她都一句话实话不肯说,只一直说着要见秦蓁,不见秦蓁就什么都不说…… 晋帝,自然不是京兆尹,不会人犯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容不得人挑衅自己的权威。 而秦心如,太医说气血亏空太过严重,即便快也要两三日才能醒来,于是,这易容术一事便也只能暂且僵持着。 还有那后周的使团……依照之前发来的国书,也不日就要进京了。 说是议和,可后周的新帝却从来不是个好相处的,还不知在背后给他挖了什么坑! 想到如此种种,晋帝只觉得自己的头上的青筋阵阵挑着的疼,隐门的人刚刚领命退下不久,晋帝便让泰公公去取秦蓁之前送给他的药酒。 “皇上……这,前几日便已经没了。”泰公公小心翼翼道。 自从在太后寿诞上品过了秦蓁送的酒,后来晋帝一觉得自己心气不顺就要喝上两杯,这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宫里就已经给秦蓁递了三四回消息,让她送酒。 “那就先喝点原来的酒吧,这两日秦蓁入宫,你再跟她提一提,让她把酒坛子换个点的!” 虽然今日晋帝见着秦蓁并不那么喜悦,但也主要是因为相信了秦蓁害了自己的皇嗣,后来看秦蓁破谜团时那有条不紊的样子,心中自然也就没了那些介怀。 转而,又已经恢复了从前对秦蓁的态度,带几分随意亲和。 “皇上……秦姑娘说了,您一个月最多就只能喝四坛,多了就是一滴她也不给您,不然您身子受不住,而且,那鹿血酒,秦姑娘也建议您不要喝了。”泰公公属实是无奈。 “为何不要喝了?”晋帝却问。 第176章 随便找个理由 泰公公被问得一愣:“这…秦姑娘没说明缘由。” “可是应该不是瞎说的,那日秦姑娘很是严肃。” 想了想,泰公公又道。 碍于几次磨着秦蓁取药酒的关系,他与秦蓁也稍显熟络。 但晋帝的神色却凝重起来,他恍惚想起,秦蓁第一次在太后寿诞上与他见礼时,便说过若喜欢喝酒的话以后可以多喝她送的药酒…… 而且,还主动说如果喜欢可以月月送酒! 只可惜当时他没想那么多,人也只不过以为她是在说场面话罢了,现在听泰公公这么一说,忽然心中隐隐猜测,这秦蓁……难不成当时就在暗示什么? “皇上?”泰公公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认了一会儿后小心问了一声。 “明日宣秦蓁入宫。” 又沉默了一会,晋帝终于开口,眼神阴冷冷的,似乎隐隐泛着杀意。 泰公公吓了一跳,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敢问,想了想才换了个法子试探,“那皇上,老奴去了……用什么由头比较好哇?” 话音落下,晋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既然那个巫衣族的要见她,那就让她们见个面,而且,秦蓁好歹更了解亲心如一些,若亲心如醒了,她也正好跟着旁听一下,免得皇后被人骗了去。” “……是,老奴记得了。” 看着晋帝在明显为了自己找理由的样子,泰公公心头的惊诧越来越浓了总觉得,晋帝这次既然动了杀心,那么秦蓁应该就是命不久矣了…… 可他一个小小内监又怎么好说什么? 只得怀着满腹的感慨缓缓出了御书房的门。 谁知,晋帝随便找了两个理由,第二个次日一早就成了真。 秦心如真的醒了。 初初醒来时还有些恍惚,直到意识到自己周遭都是陌生景象,这才猛地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自己小腹…… 虽然,那孩子的月份本来就小,她只是稍稍丰润了些,整体身形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人彻底清醒过来后,腹部那隐隐作痛的感觉还是在告诉她,孩子没了。 是那个女人! 郁郁寡欢绝非秦心如的性子,不过转瞬间,心底的那抹刺骨痛意就化作了恨。 相比秦蓁,她现在更恨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叫云姝的女人! 虽然现在她连那个女人是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但是,没关系…… 秦心如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意,这一切,她都会让那个女人加倍奉还给她的。 与此同时,挣扎了一夜的秦远之也终于再次亲自登门公主府。 身上冠袍极为讲究繁复,一看,便知是面对贵宾是才会穿戴的行头,手中捧着一张镶金拜帖,神色平淡而慎重的将其交给了公主府的门房。 一旁,还跟着低眉顺眼的林漪芳。 “母亲也来了?” 听了管家刘伯的禀报,秦蓁抿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眼前,齐长玉亲手做的早膳,忽然就觉得没了胃口。 秦远之,这是知道她一向愿意听林漪芳的话,怕她依然不肯帮秦心如,所以故意带上林漪芳来当说客的。 “蓁蓁,要直接回绝吗?”齐长玉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若是秦远之还好,他直接打发了也就是了。 可,若是林漪芳也在,他便需得顾及秦蓁的感受。 “宫里的兄弟传回来消息了吗?” 沉默片刻后,秦蓁却反而问起了他来。 于是齐长玉去看一旁的陆离,陆离摇了摇头。 虽然暗影才是主要负责暗探事物的,但由于暗影身份特殊,许多时候不方便出现,所以若有什么消息通常会先告诉给陆离,让陆离代为转达,除非,是在只有齐长玉一个人的时候暗影才会主动现身。 昨日,秦蓁回到公主府后不久,就让齐长玉派影部的人去宫里盯着秦心如的消息。 虽然现在秦远之乱了阵脚,以为秦心如需要援救,甚至愿意放下脸面一再来公主府,可是,秦蓁却对秦心如的本性很清楚,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而一蹶不振,反而是应该对伤害她的人进行疯狂的打击报复才对。 云姝虽然是巫衣族人,但眼下却还在大理寺大牢里,如果秦心如醒来,应该会直接将一切都推到云姝身上,说不定,为了能扳倒云姝,还会假意为秦蓁说话…… 而以秦心如的能力,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就能扭转局面,毕竟,秦心如最会骗人,最会伪装,如果秦远之察觉宫中的事态变化,也自然就不会再来求秦蓁。 秦蓁之所以关注宫里的消息,就是因为这个。 她昨日没有明确拒绝秦远之,为的,就是能够从秦远之那儿得到一些东西。 他主动求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想因为秦心如醒来而失去了。 可是眼下宫里还没有消息,秦蓁,一时间也犹豫起来。 “不如,先让他们进来,然后见机行事?”齐长玉看着她的神色,又问。 她的打算他是知道的,看她迟疑着,也清楚她还是希望能够将原来的计划执行下去,而不是避着林漪芳。 “也好,那就说……我还在休息?”秦蓁想了想。 齐长玉点点头,正要出门,却忽然察觉耳边风声一动。 “进来。”他立刻吩咐。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瞬间闪进了海棠苑,暗影脸上带着一张银面具,低着头现了身。 “主子,秦心如醒了,眼下皇后正在审问,皇上派了人来请姑娘,正在出宫路上。”暗影的声音十分冷肃,简单交代了重要的讯息。 话音未落,秦蓁双眼顿时一亮,下意识看向了齐长玉,齐长玉本来正看着暗影,察觉她的视线后也回望向她,见她那跃跃欲试的神色,不觉温柔一笑。 “好,知道了。”齐长玉回了暗影一声。 后者随即退下,继续潜藏在无人察觉之处,而齐长玉则拉住了秦蓁放在桌上的手,柔声道:“那就再吃两口,让他们进来吧。” “嗯!” 秦蓁笑得满足,重重点头,说完,端起碗来就要将粥一口气给喝掉。 齐长玉给刘伯递了眼神之后,一转头便看见她大口大口的喝着粥,不禁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说萧舒月冒失,在他看来,她平日里也差不多。 只不过,若在旁人跟前未必会有这样的娇憨,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第177章 与虎谋皮 不多时,秦远之和林漪芳就到了中庭花厅里,秦蓁放下碗匆匆忙忙的也赶了过去。 见面,秦远之便直接站起身来,对着秦蓁道:“之前有些事情,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处理的不够妥当,若你们……是真心相爱,我与你母亲也自然是会支持。” 这是拿之前那仆算的事情来做退让了? 秦蓁闻言笑了笑,“这就不劳烦秦相费心了,阿生已经在寻找天下仆算第一人,只不过高人的行踪有些不定,而且,我也不希望在婚后也因为卦象的事情而遭受什么议论。” 毕竟,当初那卦象说的可是,她和齐长玉八字不合,如果结为夫妻就会克死父母啊! 万一哪天秦家真的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还得怪在她和齐长玉头上? 所以她一定要等澄清了这卦象之后才让齐长玉再去请婚旨,齐长玉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可是昨夜秦远之想了许久的条件,他们两个既然那么想成婚,那秦府出面支持,岂不是正好如了他们的愿吗? 现在听了秦蓁的答复,秦远之直接傻了眼,这,和他想象的结果不一样…… 思及此,秦远之不免又下意识去看齐长玉,却见那人依旧含着笑,静静立在秦蓁身边,似乎秦蓁说什么都对,他都会依着她! “那……不如你说说,要怎么样才能帮心如?”秦远之只好开口问。 虽然李修明同意给秦心如一个名分,也会出面证实秦心如根本不认识巫衣族的人,但是,李修明也说过,此事不能只有他们几个人来为秦心如辩护,毕竟易容术已经相当于禁术了,可不比普通的陷害法子,晋帝他们也定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的话。 如果他们一味去求情,说不定反而会让晋帝猜忌到他们头上。 所以,想要让晋帝松口,放秦心如出宫,还只得想办法让原本被陷害的秦蓁出面,哪怕她说一句可能不是秦心如,秦心如都会得到一线生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秦蓁是有手段的,不然之前又怎么会让高明吃了亏,而且从这几次秦蓁掌控局面的能力来看,似乎太后的皇后都以她为核心,总是能被她说服,说动。 李修明这么一分析,秦远之自然也就巴巴的来了,根本没有余力去仔细琢磨李修明提出让秦蓁出面,是真的为了救秦心如,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救秦心如并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请秦相告诉我,是你想到来找我的,还是李修明让你来找我的?” 秦蓁倒是关注着这一点。 秦远之没想那么多,直接说:“是宁王。” 说完,见秦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忽而心中一动,又赶紧将李修明昨天说的话都给重复了一遍。 他也是刚刚反应过来,李修明既然一直在对付秦蓁,那,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蹊跷? 所以,倒是不如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把自己摘的越干净越好,到时候万一秦蓁和李修明斗起来,那也不干他的事情。 倒是秦心如和李修明的婚事……恐怕真的得延后一些才好! “好……我知道了。”秦蓁听完,眼底笑意更浓。 仿佛已经看见了李修明和秦远之两人与虎谋皮的情形,却还偏偏都要摆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来。 “那……你这是答应了?”秦远之试探着问。 秦蓁却摇了摇头,“我还有我的条件。” “你说,只要心如能平平安安出来,什么条件都好谈!”秦远之大气的点头。 秦蓁笑了笑有些为难道:“只是……我一时间到真想不出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想要的东西……” 秦远之立刻笃定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对啊,尽了全力,但也可以做不到不是么?所以啊,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情,我没兴趣,可是,你又有什么能立刻给我的,而我也恰好想要的呢?” 秦蓁是真有些犯了难。 虽然送上门来的好处没有不要的道理,她也多少知道秦远之手里会有一些李修明的把柄在,毕竟这个人一向是狡兔三窟的。 只是,碍于秦心如的关系,秦远之恐怕不会愿意李修明出事,如果李修明成了事,以秦远之那奸诈的手段,让李修明封秦心如为后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前世他就做到了。 所以,即便他一时间将李修明的把柄给了她,要么其中会掺假,要么,也很快就想办法解决这个纰漏。 这对秦蓁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至于约定……秦远之这种人的承诺,还真不值什么钱。 既然猜到李修明可能会在她帮秦心如的时候再一次给她挖坑,那么,这个条件就必须值得上她填坑所耗费的精力。 秦蓁在权衡,秦远之,也犯了难。 他虽然知道秦蓁和李修明之间一直在较劲,可是,他也确实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真正因为秦心如而放弃李修明。 他之前那么说,不过是因为如果秦心如没了,将来李修明如何飞黄腾达也就和他没了关系,所以才宁可鱼死网破,但既然,秦心如还有救,他自然不可能为了救秦心如去坑李修明。 可看着秦蓁的神色,他一时又分辨不出她是在等自己提条件,还是在真的不知道提什么条件,于是,便给一旁的林漪芳递了个眼色过去。 林漪芳一直留意着秦远之的神色,生怕自己好不容易跟着他出门一次,结果表现得不好,再惹得他不高兴,接受到眼神后立刻冲秦蓁劝道: “秦蓁,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救你妹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既然你也不知道提什么条件,那不如先放着缓一缓,等事情解决了再好好想?” 其实因为萧舒月上一次说秦蓁是她亲姐姐的事情,林漪芳现在面对秦蓁也有些忐忑。 因为她没机会弄清楚秦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所以,这一次说话也比平日要显得和蔼一些,实则,不过心虚罢了。 “母亲……刚刚可是没仔细听我说的话?我就是因为担心事成之后,你们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所以才一直不知该提什么条件才好。” 秦蓁十分意外的看着林漪芳,笑着开口问。 语气虽然还算礼貌,言辞也说不上不敬,但是,却疏远得可以。 第178章 他才知道自己养了一头猛兽 林漪芳不禁愣住,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蓁。 “我手上有宁王府的令牌,若你要的话,可以拿去。” 秦远之也终于看出来了,秦蓁连林漪芳的感受都不顾了,那这事,他必须得先拿出点诚意来。 有了宁王的令牌就可以随意出入宁王府,这么岂不是一个对付李修明的利器? 想来,秦蓁是会答应,而他,只需要在时候提点李修明一句,让李修明换了牌子即可。 只是秦远之能想到这一点,秦蓁又怎么会想不到,当即摇摇头,“秦相,你还是不够诚意。” 秦远之脸上原本坚毅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已然明白秦蓁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觉心头一刺,以前竟然没发现这个小丫头居然有如此城府…… 于是只得解释说:“可我与宁王真正联手也并不久,实在不知他具体的底细,我连那个害得心如如此的女人是谁都不清楚!” 秦蓁淡淡点了点头,他这话倒是不假,李修明也是和秦心如好上之后,才觉得秦远之可以把握,渐渐和秦远之有了往来。 如今不过过去一个多月时间,以李修明的心思,绝不会让秦远之接触到什么深层的东西。 所以她心中反而有了高下,当即笑道:“可是你与肃亲王很熟。” “肃……” 秦远之呆住。 “这么说,那封书信果然是你放在账本里的?” 这会儿,他已经顾不得去考虑秦蓁眼底闪烁着的狡黠是为了得到什么了。 他只是猛然间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晋帝面前百口莫辩,怎么也无法证明自己和镇南军军饷没有关系,最后,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供出肃亲王来…… 可是那时候,秦心如才刚刚一两岁吧? 她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可如果不是对事情真相悉数洞察,又是如何编造的那封信呢? 相较于秦远之的惊异,秦蓁倒是坦然得很,点点头道:“是啊,既然你已经将旧案的线索提供给了刑部,皇上也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瞒你了,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秦蓁很清楚,这世上,越是未知的,神秘的,便越是可怕,越是会让人忌惮。 而对于秦远之这样,耗尽心机做尽坏事,终于登上了高位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藏着自己过去的那些痕迹。 桩桩件件牵扯出来,哪一件都能致命! 秦远之双眼微微一眯,一股危机感扑面而来,他忍不住问:“既然你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从前不下手?” “很多事情不是我知道就一定能拿来用的,我想,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此刻又何必来公主府低头?”秦蓁淡淡的说。 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像那桩旧案一样,通过伪造一个证据就能引出一堆疑点来,让人去查,她还需要更多更有力的证据,也需要等待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时机。 只有慢慢将李修明的势力瓦解掉,才有可能让李修明再无出路。 “……你到底要什么?”终于,秦远之咬牙开了口。 在这一刻,他已经决定,只要不是让李修明后路断绝的事情,他都会答应秦蓁。 也只能答应了,否则他很有可能和秦心如一起完蛋。 而只要李修明还有生机,那他事后总有法子转圜,秦蓁总不能将板上钉钉了的事情再翻出来作乱,而且,她也未必就如她所说什么都知道,只是她既然开了口,应当是还留了一些把柄在手里的,所以他也不能毫无顾虑。 他已经想好,眼下还是先解决这件事情,然后他再给李修明提个醒,以后他们行事时得多提防着秦蓁一些。 谋划大业就罢了,秦蓁这头狼,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这么一想,他反而觉得让李修明在这件事情上吃点亏时间好事,这样李修明也会多忌惮着秦蓁一点,能将他要说的话听进心里去。 “我要你,将肃州军需库的位置递给皇上。”秦蓁笑着说。 “什么?” 此言一出,秦远之刚刚那些侥幸顿时全然无存! 她竟然连此等机密都知道? 不,或许,只是在诈他? 秦远之一向,心中稍稍一松。 谁知下一刻便听秦蓁道:“我知道丛山已经空了,这些年来,肃亲王没少储备军需粮草。” 话音没落,秦远之差点双腿一软直接摊在地上! “你……” 他愣愣的望着秦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后院里竟然养了一只这样可怕的猛兽! 不声不响的,竟然连肃亲王悄悄进行了多年的机密都清清楚楚…… 看着秦蓁清澈带笑的眸子,秦远之毫不怀疑,她知道自己曾经参与过此事,竟然一瞬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还有,秦心如和李修明的婚期不用推后,只要李修明老老实实的,我没必要跟他较劲。”秦蓁又道。 眼看着秦心如好不容易快要嫁到宁王府去受苦了,她怎么会让秦远之因为觉得自己太可怕,而打退堂鼓呢。 而这承诺,也不假。 只是问题在于,李修明绝对不是个会老实的,所以将来,她再对李修明做什么,秦远之也怨不到她头上。 “那么……你要对付的人其实是……肃亲王?”秦远之小心翼翼的问。 他自诩在官场混了一辈子,也算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要洞悉人心不是难事,可此刻,却看不透秦蓁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要让做过错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难道你觉得,肃亲王在肃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土皇帝,不应该打压打压么?”秦蓁笑着问。 “……是……”秦远之不敢说别的,只恍恍惚惚的点着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秦蓁就占尽了上风。 而他,来时准备的一切说辞,一切条件,根本都毫无用处。 这些消息实在是太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有些事情我也曾参与过……会不会……” 忽然想到这些年自己为肃亲王效力,没少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秦远之心头顿时又忐忑了几分,微微低着头,连正视秦蓁似乎都不敢了,只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第179章 秦远之服了 “这么多年,你看我真的对付过相府么?” 秦蓁笑着回答,眉目悠远,姿态云淡风轻。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大了她的能力,毕竟她现在有这些实力都是因为重生了,但,她也确实是没打算真的把相府怎么样的。 毕竟林漪芳是她的生母,那里,是林漪芳的家,虽然有些事情,相府的人做的不太对,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算不得真正的恶意。 而且这样一来,也会让秦远之更老实一些,想来,此后她也能免去一些麻烦,省得秦远之以为自己多么厉害,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眼下,秦远之听了之后自然是松了口气,但也明白了,是秦蓁高抬贵手,相府才能一直安安稳稳的留存到今天…… “所以,现在就在公主府准备奏折吧,一会儿随我一同入宫,我要亲眼看着你把奏折递给皇上,另外,别想耍什么花招,丛山那边会有人帮我看着的。” 秦蓁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泰公公也该到了。 秦远之脸色一肃,正要说什么,果然听见门外刘伯过来通传,说是宫里来了人请秦蓁入宫去帮忙查案。 听完,秦蓁笑着睨了秦远之一眼。 于是秦远之这才终于收起了那些侥幸的心思来,跟着陆离一道去了偏厅准备写奏章。 “好,让公公等一会儿,茶点备上。”同时,秦蓁对着刘伯吩咐道。 说完之后,她收回目光,不期然的与林漪芳的视线撞上。 此刻,林漪芳正打量着她,可神色却有些发愣。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还有这样的能力…… 她也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秦远之在人前这样一幅谦卑模样了。 依稀的,似乎还是他们刚成婚的时候,秦远之在她父亲面前流露过这样的神色,后来两人政见不合,时间久了,便慢慢淡了。 而秦远之对她的温柔与耐心,似乎,就是从那时候渐渐也没有了的,柳氏,便是在那个时候横插一脚…… “怎么了?” 秦蓁想了想,还是问了林漪芳一句,不过,却硬生生的将那“母亲”两个字卡在了自己喉咙里。 既然林漪芳上次已经明确说过不让她这么喊,那么,她自然是不会再喊了。 林漪芳微微一怔,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来,又看了秦蓁两眼,才摇摇头说:“没什么……” “……只要他不害我,我也不会害他。” 秦蓁也不知林漪芳在想些什么,见她眉宇间似乎有一抹愁色,便想起了方才秦远之问的那句话,又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气氛稍稍有些尴尬,林漪芳,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其实很想问,秦蓁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由于秦远之就在偏厅,她不敢问出口,而且,也担心秦蓁不愿意理会她。 “那我先去见泰公公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便是。” 秦蓁也待不住了,说着,站起身来要走。 反正陆离盯着秦远之,而且今天她也确实将秦远之给吓唬到了,所以她不担心秦远之耍什么花招。 林漪芳随之起身,愣愣的目送她离开,齐长玉,自然是跟在她身侧。 “夫人……”春燕看林漪芳的神色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忐忑,眼下更是显得恍惚得很,心中不免担忧。 她知道,为了秦蓁的事情,她已经寝食难安好些天了。 “没事……我们等着相爷就好。” 林漪芳听见春燕开口,反而是怕她说漏了嘴,赶忙收敛起神色,复又坐了回去,端端坐着,仿佛在掩饰自己的心情。 她刚刚忽然忍不住在想,秦蓁……一直没真正对付相府,是不是和她有关? 一刻钟后,秦蓁与秦远之,齐长玉一道,跟着泰公公从公主府离开,一行人终于去往皇城。 趁着提前去见泰公公的机会,秦蓁也再问了一下泰公公具体是什么事情。 虽然暗影已经传来消息得知秦心如已醒,她也猜到宫里的人多半是对秦心如没有办法,只不过,她一直以为会是皇后或太后派人来找她,却没想到是晋帝。 尤其是见面之后,泰公公一副有些担忧,欲言又止的模样,秦蓁便知道,这事情恐怕没表面这么简单,晋帝找她,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 于是叮嘱了泰公公先不要将秦心如醒来的消息告诉秦远之,便自己琢磨起来到底是什么。 她自问,即便对李修明她也还暂时留了一线,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皇室利益的事情啊…… 尤其是对晋帝,虽然晋帝此人多疑,行事也有一定的弊端,但是,至少并不是那种昏庸无能的君主。 眼下晋都风起云涌,这些日子李修明借着受伤的缘故,看似韬光养晦,可背地里却没少做小动作,他门下的那些官员有不少都活跃了起来,暗中与太子一脉较劲…… 照着前世的发展,最终太子一脉会被李修明慢慢瓦解,这个局,他已经谋划了多年,今年年底便是收尾之时。 前世,秋猎之后,太子被废。 如今秦蓁虽然已经毁了神木弓,但却始终觉得李修明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眼下别的计划正在进行。 偏偏,李修泽又还是那孩子心性,不愿意沾惹朝堂上的麻烦事,最后不但被李修明害了,还牵连到了太子身上。 这种情况下,秦蓁定然是希望晋帝能活得越久越好,只盼着他身体日渐好转,不然,又何必费心去给他弄什么药酒。 到了御书房,晋帝和以往一样伏案看着公文,见了秦蓁,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摆着自己属于帝王的威风,可紧跟着,便见到齐长玉和秦远之相继进门。 “秦相来了怎么也不先通报一声?”他脸色一沉。 这段时间,他一直不怎么想见到秦远之。 秦远之和肃亲王对于晋国都是举足轻重的人,偏偏这两人早在猴年马月就联手了,简直是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要不是因为现在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替代,他一定会费了秦远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是秦姑娘让我来的。” 秦远之眼下可谓是十分老实,不想继续称呼秦蓁为女儿,便只好随了众人,唤她一声姑娘。 他倒是没觉得吃亏,毕竟秦蓁本来就不是他女儿,只是……舌头稍稍有些不够适应。 第180章 他差点完蛋 就连秦远之自己都不适应,旁人听了他这一声,自然更是觉得诧异。 甚至诡异都十分正常。 话音方落,御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身上,片刻后,又好奇的去打量秦蓁。 谁不知道这父女二人简直是水火不容,尤其是,这些人还都跟在晋帝身边,谁的眼睛不亮堂? 自然更不难想到秦蓁之前之所以传出那般臭恶的名声,多半也与秦远之放任府里的其他人有关。 若他这个做家主的对秦蓁有少许公平,恐怕柳氏等人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捧杀她。 “那……秦蓁。” 片刻后,晋帝看着秦蓁唤了一声,“你让秦相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像秦蓁这么大胆还这么从容的人,他此前从没见过。 明明是奉诏入宫,结果竟然还敢带别人一起来,而且眼下,瞧那神情丝毫没有胆怯,理所当然得很。 听了晋帝的话,秦蓁当即道:“回皇上,由于秦心如还在宫中,这两日秦相已经来找了小女两次了,见他实在是救女心切,小女只好给他提了个法子,希望能够将功赎过,让皇上您相信相府之人对皇上没有二心。” “秦蓁,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晋帝脸色变了变,场中,秦远之也吓了一跳。 秦蓁不是明明知道他和肃亲王的事情么?怎么这个时候还敢提什么有没有二心的话?难不成,她是要把皇上当傻子? 秦远之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布满了后背。 若是从前他还敢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不怕晋帝猜忌,因为晋帝虽猜忌,却也还是会用人的,可现在他为了救自己一命,已经把肃亲王给招了出来,晋帝本就多疑,又怎么可能会像从前一样待他? 眼下,若是秦蓁真的要说些诛心的话,他可是连辩都没法替自己辩一下! “小女知道,但是这一次,丞相大人真的很有诚意,不然,小女也不会自找没趣故意来惹皇上不高兴呀。”秦蓁脸上笑容一收,反而显得有几分委屈。 仿佛面对的不是手握天下之人生杀大权的君王,而只是一个熟悉的长辈。 晋帝愣了愣,撇撇嘴嗔了她一眼。 虽然自从太后寿诞,他就昨天见了秦蓁一次,还险些闹得不愉快,但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听底下的人说起过她的事情,也听太后偶尔提及过,知道她是个能说会道的。 而且,不牵涉到对立的利害关系时,他也又觉得秦蓁这幅样子机灵又亲切。 原本带着几分肃杀之意的气氛就这么忽然变了,秦远之从来没见过晋帝这么快就消了怒火,而且,还是在别人自作主张的情况下! 他不禁在想,秦蓁,到底是给晋帝灌了什么迷魂汤? 看看晋帝这懒得和她计较的样子,分明就是和蔼着看一个自家小辈的神色,绝不可能是因为看在齐长玉的面子上所以才隐忍…… “秦相,你且说说吧,怎么表忠心?” 正在秦远之惊诧之时,晋帝再次开了口,目光又变得深幽起来,眉眼带着倨傲,哪里还有刚刚看着秦蓁时那般和蔼温和。 秦远之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跪倒在地,将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奏章举过了头顶。 “这,是一封关于肃州军需地址的奏章,请皇上过目!” 若是换做从前,秦远之定要邀功,可他现在甚至连给自己求饶,恳请晋帝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都不敢。 他现在只盼着,李修明能早日成事,而自己,也就不用再夹着尾巴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 “呈上来。” 晋帝的目光顿时一寒,定定看了秦远之两眼后,又不免看了看一旁依旧笑得乖巧的秦蓁。 “秦蓁,你可知道,若这封奏章所奏之事有假,你会被冠上什么罪名么?” 泰公公递了奏章过来后,晋帝打开匆匆扫了一眼,随后合上,十分严肃的问向秦蓁。 这时候,他再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 秦蓁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当即垂眸颔首,老老实实道:“皇上,小女只是给秦相提了个醒罢了,他写了什么,小女不知,也不曾看过那封奏章,这一点泰公公可以作证,若皇上觉得所奏之事有假,那大可不必当真,全当做秦相再次欺瞒于您即可。” “皇上,臣不敢啊!臣奏疏中所言句句属实!” 秦蓁话音刚落,秦远之立刻扬声惊呼。 一直到进御书房之前他都还在奇怪,怎么秦蓁既然一定要他写出军需所在,他写完了之后却又看都不看一眼,难道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耍诈? 结果听了秦蓁这话,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秦蓁要他跟着一起来御书房,而不是直接将他亲笔所写的奏章捎带给晋帝了。 他还在奇怪她难道就不想立个功吗? …… 秦蓁啊秦蓁,当真是步步算计,看似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竟然都含着这样的深意! 要不是因为陆离在一边盯着,他又怕写完后她要看,他还真的……会做假…… 想到此,秦远之不禁一阵后怕。 如果真的做了假,晋帝查出来发现不属实,或者让秦蓁给发现了,那,他可能就真的完了,等不到秦心如出来,就完了…… “皇上,我看,秦相说的也可能是真的呢。” 秦蓁看秦远之那神色,心中有了定夺。 “罢了,既然如此,那便查查吧,泰和。”晋帝说完,喊了泰公公一声,将奏章递了过去,后者立刻接下,着手安排去了。 泰公公是个贴心的,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是去找隐门的人,虽然隐门的人不会听他的,但他可以先留记号让隐门的人过来赴约。 至于晋帝当着秦远之和秦蓁的面这么吩咐,原本也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罢了。 他怎么可能因为秦蓁一句话就相信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而且,秦远之又不傻,既然之前参与过肃亲王那些事情,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怎么可能轻易提供这些消息呢? 晋帝不知秦蓁给秦远之造成的震慑,自然不会全信。 “若无其他事情,秦相你就先下去吧。”晋帝没忘记今日找秦蓁的目的。 泰公公还没走出御书房,他便开口吩咐道。 第181章 这得是什么秘辛 “臣……” 秦远之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过来,这晋帝跟着就要让他走,一时间,有些迟疑,偷偷看了一旁秦蓁一眼。 若是没有秦蓁在,或者说,没有秦心如的事情,以他现在在晋帝心里的印象,他是巴不得少跟晋帝见面的,免得又被抓到了什么错处。 可现在他心里还装着事情,秦蓁之前也提了,他说出肃州军需库的事情是为了秦心如,可是现在晋帝却不肯表态…… 他自然不愿意就这么连个头绪都没有就离开。 万一,秦蓁不依言行事怎么办? “秦相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秦蓁笑眯眯的,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这么说了一句。 秦远之脸色顿时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蓁。 仿佛,不久之前她才回怼过自己,说,尽了全力但却未必能做到,所以她并不相信这种话…… 怎么现在她自己却这么说? “哦?你们之间还有约定?” 没等秦远之回神,晋帝淡笑着开了口,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着,心里却明镜似的。 从秦远之昨日去找秦蓁,他就知道秦远之在求秦蓁帮忙救秦心如。 这秦蓁倒好,非但不在他面前避着,反而还坦坦荡荡的自己说了出来,这是生怕他不知道她和秦远之私下有约定? “就是秦心如的事情,于我而言,其实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又见秦相有心要将功折罪,希望得到皇上的谅解,所以便答应帮着说两句话罢了。”秦蓁回应道。 秦远之,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从来没见过谁敢这么跟晋帝说话…… 秦蓁看着他那胆颤心惊,生怕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了秘密出来得罪了肃亲王,却又捞不着什么好处的样子,忽而又故意宽慰道:“所以,既然皇上开了口,那丞相便只管放心的去吧,我会如实跟皇上说明情况的。” 如实说明情况…… 秦远之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只觉得心都紧了! 秦蓁这是不耗费丝毫力气,就将他给打压得连还嘴都不敢…… 人家可是说要如实说明,他能说不行吗? 可天知道她到底要怎么“如实说明”? “那……皇上,臣就先退下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秦远之终究还是给晋帝行了礼,随后拖着有些虚浮的步子,缓缓往御书房外去了…… “朕记得,你和秦家的人并不对付,而且,这一次还是秦心如伙同旁人陷害了你,怎么,现在因为秦远之给的好处,打算说胡话了?” 秦远之前脚刚出门,晋帝便开了口。 秦蓁咧嘴一笑,“小女真的什么好处都没拿,就只是给他提了个醒罢了。” 说完,见晋帝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又道:“至于秦心如……我到觉得她不会狠心到这个地步的,或者说,为了陷害我,对付我,还不值得她下这么大的本,所以,也算是个可怜人。”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可能是别人强迫秦心如做的?”晋帝神色严肃起来。 在秦蓁来之前,他已经从皇后处得了消息,秦心如确实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被人掳进宫的,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会利用自己的孩子来害人。 只是,她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 因为皇后昨日就差人问过了秦心怡,秦心怡说,纯贵人的消息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但面对皇后的质问,秦心如却只是柔柔弱弱的喊冤,看着她那虚弱的样子,本案也确实有些一点,皇后便也不好下重手去审问。 最后才求到了晋帝跟前来,想请秦蓁来宫里帮忙,毕竟是姐妹,或许更好说话一些。 而那时候晋帝已经派了泰公公去请秦蓁。 “之前在相府的时候,我确实不曾察觉过相府之人与巫衣族人有联络……这事情,确实存在一些蹊跷。” 秦蓁说得中肯。 她知道晋帝多疑且自我,若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晋帝就算觉得有道理,也未必肯点头认可,所以便慢慢引着晋帝自己去想到那些疑点。 她还等着看秦心如的好戏呢,也着实不舍得就让秦心如背上这么个罪名。 “这事情,朕不关心,抓不抓秦心如,对朕而言并不重要,既然你有法子说动了秦远之,让他肯将肃州军需库的所在告诉朕,那么,朕也相信你的判断。” 晋帝沉默了一会儿,却说出这番话来。 秦蓁从刚刚听见就有些发懵,听到最后更是有些不太相信。 就这么,直接依着她说的了? “皇上,泰公公不是说,您让小女入宫来协助查案的么?”她赶紧问,问完,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脸诧异的说:“还有什么军需库?方才丞相大人跟您交代的是肃州军需库的事情?” “……行了,别在朕跟前装,没用。”晋帝叹了口气,懒得与她周旋。 都说儿子随母亲,既然太后都是个爽快的性子,晋帝也不会差的太远。 只不过这些年当惯了皇帝,习惯了深思熟虑,习惯了将别人的话翻来覆去的琢磨,也习惯了不让别人轻易察觉自己的心思,所以也就自然显得心思越来越深重罢了。 实则,面对秦蓁这样的人,他倒是愿意有话直说,免得浪费时间。 秦蓁看他说得正经,于是也收敛起来,默默低头到:“是……”说完,又问:“那,皇上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情?” 这话她可没有说假,泰公公去公主府的时候确实是说要她帮忙查案。 而且她一路上也确实没琢磨出来晋帝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更没想到秦心如的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她本来还想了好一番说辞,结果晋帝却说,他根本不关心抓不抓秦心如…… 却见她问了之后,晋帝有些迟疑的看向了一旁的齐长玉。 “长玉啊,朕知道你心疼秦蓁,断不会为难她,只是,有件事情还需你回避一下。” “……是。”齐长玉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以,皇上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秦蓁办呀?” 等齐长玉去了门外,秦蓁终于憋不住再次问着。 居然连齐长玉都要逼着,这得是什么秘辛? 第182章 晋帝的另一面 话说完,只见晋帝忽然伸长了脖子往外望了望,随后悄悄冲她招了招手,居然有些鬼鬼祟祟的? 秦蓁眨了眨眼,彻底懵了。 “我……过去?”她指着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书桌方向。 那儿放的可都是中枢机密的公文啊…… 而且这老头,到底在防备什么? 她记得,前世时他也露出这样的神色过,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偷懒,让她不要伸张帮他遮掩罢了。 这天下除了皇后和太后,还有泰公公之外,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这看似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的晋帝,实际上有些心思如同孩子一般,也会孩子气的跟那些大臣们置气,偏又怕别人知道扫了自己的威风,于是,便每每都悄悄躲起来。 结果就让秦蓁给撞见了。 正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太正经,后来秦蓁才会那么轻易就和晋帝熟络起来,摸得准他那些心性。 面前,晋帝和记忆中一样,冲着她连连点着头。 于是秦蓁也就不再墨迹,十分配合的垫着脚小跑过去,走到了他身侧,随后果然听见他悄声问:“你为什么不让朕喝鹿血酒?” “就这个啊?”秦蓁有些无奈。 这有什么不好问的么? 不过,念头一转,她忽然想起前世晋帝最后那段时间,身体亏空得厉害,眼中刚刚浮现的笑意便淡了下去。 恐怕他也是察觉了什么,怕隔墙有耳吧…… 见他认真望着自己,便道:“皇上的身子不适合喝那种酒,您想想,是不是刚开始喝的时候,只要喝一点就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振奋,仿佛恢复成了青年时一般身强力壮,但是久了之后,就需要喝更多,却也未必能再有那样的状态了?” “……是这样……” 晋帝思索着,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信任秦蓁,是因为秦蓁一直表现得很隐晦,而且这段时间秦蓁身上虽然总牵扯着各种麻烦,但,她却对坑害她的人始终留有一线余地。 李修明做的那些手脚,连太后都看得出来,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就说明,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所以有些话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但,却又一直在给他暗示,而且他服用她给的酒之后,身体确实渐渐好了。 如果她是有意要用这种就来邀功,或是图谋什么的话,也不会给他限量,反而应该更投其所好,给他很多才对。 他毕竟是皇帝,不会分不清忠奸,不然,他也不会明明用着秦远之,却又处处给他设限,在刑部、吏部,大理寺和京兆尹这种枢要之处都安排着自己的亲信,且不让秦远之插手了。 李修明也不至于,这么些年来颇有建树,却也只是得了个偏僻的封地,并没有多么得他喜欢。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长期服用下去,朕就算喝再多也没用了?”想了想,他又问。 秦蓁点点头,“最后便是真正的药石无医,给您这种酒的人,您应该防着了。” 她知道是皇后,但,有些话不可说。 提醒到这个地步便也够了。 “那你给朕的酒呢?为什么也要限量?”晋帝目光一沉,随后问。 “因为您现在的身子已经开始亏空,如果一下接触药性太多,恐怕会适得其反,需得慢慢调理才行。”秦蓁如实答道。 晋帝听着,沉吟着缓缓点头。 片刻后,忽而抬眼看着她,有些好奇,“你帮朕的原因是什么?你不像爱多管闲事的人。” 何况,还有风险。 恐怕这也是秦蓁一开始没有明说的原因吧? 如果他不相信的话,秦蓁便给自己招了杀身之祸。 秦蓁闻言终于又笑起来,轻声说:“因为我不希望家国动荡,您……是个明君。” 多余的话,秦蓁也不太好说,她总不能把他很快就要死了的消息告诉他吧? 也自然不能说,其实她想让他活久一点,只是为了能有更多时间来慢慢对付李修明…… 包括今天让秦远之说出肃州军需库的事情,也是为了先拆掉肃亲王。 在前世,肃亲王可是李修明的一大助力,如果不是因为有肃州的军需和军队,李修明那个母家没有势力,自己又不受宠爱的皇子怎么可能在弑父夺位后,那么快就坐稳了那把龙椅? 更别说,之后还能和齐长玉所带领的镇南军一战了。 只是听齐长玉后来说,那时候领军的人并不是肃亲王…… 不过到底是谁秦蓁不关心,她只想用尽办法削弱李修明,扶持李修成,培养李修泽。 让齐长玉再无后顾之忧。 面前,晋帝目光深邃的看着秦蓁。 他明知秦蓁还有其他私心,但是,却看不出来她有丝毫心虚…… 这说明,她不希望家国动乱是真的。 “是为了齐长玉么?” 实在是看不出来端倪,他只得直接问。 秦蓁点点头,这话也不假。 “好,朕知道两耳,秦心如的事情,你便看着办吧,但是那个巫衣族的人,朕一定要她说实话,而且,她不可走出大理寺牢房。” 晋帝神色了然了几分,随即吩咐道。 “是,小女明白了。”秦蓁应道。 既然晋帝都对她露出了那样的神色,那么她也就明白,晋帝是真的相信了自己,便不再奇怪他为什么会同意让她来决断秦心如的去留了。 不久,秦蓁出了御书房的门,迎面便见到齐长玉和秦远之两人都等在门口。 “怎么样?皇上愿意放心如了吗?” 没等齐长玉问候秦蓁,秦远之就先着急的上前来问。 恍惚间,秦蓁居然觉得他好像比昨日见着老了一些…… 想来,应该是为了秦心如的事情着急的吧,秦蓁心想。 不禁又想起了前世,自己也曾期待过从他身上得到父爱,只可惜,从来没有见过他半分怜惜。 虽然得知真相她已经不在意,甚至也看不起他,但此刻,却还是难免有些感怀。 毕竟,过去的那些期待和失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留存在她脑中的烙印。 “能不能放,还要我审过了才知道,秦相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抿抿唇,她淡淡开口。 第183章 就算食言又怎么样 话落,秦远之脸色顿时一变,拦着秦蓁便道:“你之前可是答应了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不但差点又坑了他一把,现在给的答案还依旧是这么模棱两可的! 要他怎么能不急切? “皇上是答应我让我来决断,但是,我也得给皇后和太后一个交代不是?总不能单凭着自己的意愿,张口就说她是无辜的吧?那样要怎么说服别人?纯贵人又在哪儿?以后别人会不会也像对待我一样,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而且,我现在连她面都没见到,我能怎么安排?”秦蓁忽然有些恼。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被抛出来,秦远之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了,见秦蓁脸色不太好看,忙扯出来一个笑脸,轻声哄劝说:“是,是我的不是,那,我就先回去等消息……” 他当然不可能对秦蓁觉得抱歉,这样忽然服软,只不过是怕秦蓁撂挑子不干罢了。 谁知道她刚刚跟晋帝说了什么? 奏章他是递了出去了,换句话说,现在对秦蓁而言,救不救秦心如都可以…… 就算不救,他也没有办法要挟秦蓁。 说完,见秦蓁淡淡看了自己一眼,没吱声,他不免又道:“你答应我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我希望,你也不要食言……不论如何,秦家终究养了你那么多年。” 秦蓁听着,心头忽然一刺,愕然看着秦远之。 “秦相若不相信蓁蓁,那大可另请高明。”齐长玉看不下去了。 凭什么,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她就得人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你们嫌恶她的时候,她就成了孽障,成了秦家的耻辱? 说完,他拉着秦蓁就要走,却听秦远之一急,又说:“可我已经履行了约定,你们……” “就算食言又怎么样?若想要他人无法威胁你,那就别在人后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难道认为今日递这奏章给皇上对你来说是坏事吗?若你不递,只怕将来有一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女儿,也只能等待着被发配为奴!” 齐长玉停下脚步打断了秦远之的话。 他没回头,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却比被他死死盯着还要可怕。 他是真的动气了。 秦蓁也自然。 刚刚那一瞬间,她忽然也不想管这件事情了,瞧瞧秦远之说的什么话? 这是来在她跟前提养育之恩了么? 那么,她过去在相府里挨的饿受的冻,忍受的打骂,便足以还了他时不时给的一口饭了吧? 可是她不能放弃。 她还要看秦心如的好戏,所以,皇后宫里,她依然得去。 齐长玉也知道她的想法,说完便拉着她直接往后宫方向去了,愣是将今日已经几次受惊的秦远之,再一次吓得愣在原地许久,直到两人的背影都已经消失不见,才终于恍恍惚惚的回神,慢慢挪动出了宫门。 此时,后宫里,各宫的贵人都在盯着皇后宫中的消息。 虽然纯贵人平时没声没息的,仿佛是个透明的人一般,可这忽然传出小产,又忽然传出被人掉了包的消息还是惊动了六宫。 这事没法隐瞒,就连京都城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 只是,因为秦蓁之前给泰公公提过醒,所以眼下还没有传出秦心如已经醒来的消息。 秦蓁和齐长玉一踏进后宫宫门,就不断有人往各宫传递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后让皇上请过来帮忙断案的人。 对于秦蓁,大家心里多的还是好奇,真正看得上她的,却没几个人,毕竟之前名声被传成了那样,所以自然也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后宫里么,皇上忙于朝政,这两年身子又越来越差,这些女人自然也越来越清闲了。 是以,秦蓁刚刚到皇后宫中,还没说上两句话,这两年颇为得宠的明妃就来了。 明妃三十多岁,因为没有生育,平日又十分注重保养,现在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在穿得十分端庄的皇后跟前一站,就显得更加年轻了。 “瞧我,竟然来得不凑巧,皇后宫中有客呢。”明妃行礼后,笑着说了一句。 一副八名玲珑的样子,面容娇艳得很。 皇后原本正在跟秦蓁说秦心如的情况,纯贵人的下落还不清楚,她身为后宫之主,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能尽早解决,那一定是她无能的结果。 虽然,遇上巫衣族的人本就是她吃了亏,可她也不得不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心情自然是急迫,何况明妃这两年可算是少有的伴驾比较勤的人了,皇后心中早已有了芥蒂,当即便淡淡道:“若没有急事,就等本宫先和秦姑娘说完话再来吧。” “臣妾是听说娘娘正为了纯贵人的事情犯愁,想着过来帮帮忙的。”明妃笑吟吟的,丝毫没因为皇后直接下逐客令而不快似的。 “帮忙?你能帮什么忙?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皇上进来心气不佳,没准要你过去伴驾呢。” 皇后也不好表现得太抗拒,只得如此提了一句。 明妃笑了笑,“确实是帮忙,至于皇上那儿,想来最近也是忙着政务,无暇理会臣妾呢。” “那你便说说,你要怎么帮忙?”皇后耐着性子问。 “是这个玉佩。”明妃笑着从袖中掏出一物来,亮给皇后和秦蓁瞧,“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纯贵人的东西,因为臣妾与她住得不远,虽然纯贵人失踪的时候没有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但是,听闻纯贵人有滑胎的迹象,臣妾也着急出门去探望,结果就在半道上捡到了这个,之前在宫宴上曾看见她戴过。” 明妃说完,皇后神色凝重起来。 不多时,给雪琴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去将玉佩结果,递回来给她瞧。 只是,皇后平日高高在上,并不关注这些,便也没什么印象。 “明妃娘娘可记得,是再那条路上捡到的?”一旁,秦蓁倒是开了口。? “这位便是秦姑娘吧?”明妃笑着打了招呼。 秦蓁点点头。 “姑娘可能不熟悉后宫的布局,从我那儿去纯贵人宫里,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住的不算偏,再往后,那条路还途经四座宫室,然后直通北城门。” 第184章 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么说……这玉佩很可能是纯贵人被人运走的时候掉落的?” 皇后沉吟过后,看向秦蓁问。 秦蓁点点头,“北城门紧邻黎山,若要将人藏在黎山,怕是不好找了……” 晋都背后靠着的就是黎山,正因为有黎山山脉绵延,所以北边的齐国才一直不敢就近进攻,这些年来一直滋扰晋国西北方向。 而黎山群峰之中,还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山脉被划做了皇家猎场,下个月秋猎,便是在此处进行。 “那不如去查一查北城门的进出记录?或者看看禁军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皇后提议。 明妃提供完线索之后便默默立在场中,并不多言语,足见十分懂得人情世故,不去抢皇后的风头,只是,秦蓁看着她嘴角的那一抹淡笑,却明白,她是知道皇后的提议并不实际的。 既然是要将人运走,又怎么可能大大方方的走城门? “或许,人其实并没有出宫?” 当着后妃的面,秦蓁也不好太扫皇后的面子,只得如此引导。 皇后想了想,也忽然茅塞顿开,“好像确实如此,若运出宫去痕迹太明显,而且,秦心如也总不能一直留在宫中。” “娘娘说得有理。”秦蓁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又道:“秦心如既然是为了让太医把脉的时候不出差错才被送入宫的,那么,等她恢复好了之后,真正的纯贵人应该会出现,不过,若那些人狠心一些,倒是有可能直接将纯贵人灭口,如此一来,事情便再无纰漏了。” 虽然秦蓁知道纯贵人八成是和秦心如联手了,但既然现在要将秦心如摘出来,那么纯贵人也最好是不知情。 “你也认为秦心如是被人强带入宫的?”皇后十分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信息。 终究是女子,她能体谅失去孩子的痛苦,本就觉得世间没有女子会用孩子去陷害他人,加上秦心如今日一早又在她面前种种哭诉,所以,也自然是相信了秦心如的话。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无奈到去找晋帝。 秦蓁点点头,“虽然那孩子来得有些蹊跷,但是,她也是个注重自己清白名誉的人,若是没有行婚配之礼,就已经与他人珠胎暗结,想来,应该是动了真心,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舍得那个孩子呢。” 这番话倒是实话,秦蓁说得也更坦然诚恳。 皇后听了自然心头一定,既然连秦蓁这个被陷害的人都这么说,那么也确实不是她自己判断的问题了,瞥了一眼边上安安静静的明妃,她忍不住问秦蓁:“今日皇上见你,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小女只是因为与秦心如相处时间长,比其他人更了解她一些罢了,入宫来也只不过是帮着皇后娘娘看一下情况,终究还是要娘娘拿主意才行的。” 给人面子这种事情秦蓁最愿意做了,这样一来不但能让皇后得意,将来若万一有什么事情,那也是皇后的责任,和她没关系。 果然,皇后听了心中越发舒坦,就连见着明妃杵在那儿也不觉得难受了,反而因为秦蓁这句话觉得自己在明妃跟前长了脸。 “明妃,你提供线索有功,此事结束后,本宫会奖赏你的。” “臣妾不敢要什么赏赐,只不过是因为宫里出了这种事情,让臣妾心里也难安罢了……虽然早已捡到了这玉佩,但……又担心被旁人编排,惹祸上身,所以左思右想一夜才过来禀告娘娘,只盼娘娘不要怪罪臣妾来得迟了就好。”明妃道。 “你有这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谁让你与纯贵人住得近呢,不碍事。”皇后做出宽容的样子。 但秦蓁却并不这么认为,忽而笑着说:“既然明妃娘娘如此牵挂着宫里,也恰好过来了,不如,就帮着一起找找人吧?正好一会儿我还要先去见一下秦心如,怕是不能陪同皇后娘娘了。” “本宫等着你便是。”皇后下意识道。 明妃拿出线索来,本就已经有功了,现在既然知道纯贵人还在宫里,那她也就不着急了,明明可以慢慢去找的,要是让明妃误打误撞的将人给找到了,那她岂不是又落了下乘? 后宫里的女人,争的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办事的能力。 万一让太后或皇上觉得明妃比她还会办事,将来她有个什么意外,明妃岂不是就直接协理六宫了? 这种可能,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皇后也是一定要提早掐掉的。 秦蓁一滞,没想到皇后防得这么紧…… 可是,她却一直惦记着李修明可能还得给她挖坑的事情呢,这明妃,来得这么巧,又是个这么玲珑的人……会不会是李修明派来的呢? 她不得不防。 所以才想着把明妃给掺和进来,虽然也有风险,但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多少好掌控一些。 “既然娘娘与秦姑娘还要审案,那臣妾也就先退下了。” 正在秦蓁对皇后的反应有些无奈的时候,明妃开口告退。 秦蓁下意识想喊住她,可又难免觉得太刻意了些,这一迟疑,皇后已经点了头。 于是明妃行了个礼,起身后,似乎看出了秦蓁的心思,忽然又对她说:“我就住在明兰宫,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差人来找我就是了。” “……好,明妃娘娘慢走。” 秦蓁愣愣开了口,倒是越来越觉得这个明妃有意思了…… 似乎,不是个怕被她缠着的? 琢磨着明妃的事情,秦蓁跟着皇后去了西暖阁里。 虽然秦心如现在还算是戴罪之身,但毕竟刚刚滑胎,又是秦远之最疼爱的女儿,而且,事情又因为巫衣族的人参与而显得十分诡秘,皇后也自然看重。 将人安置在暖阁里,万一将来事情查清楚,发现秦心如是被人暗害了,她也不算得罪了人,面子上既过得去,人也就在跟前看着,出不了什么差错。 “秦蓁……” 暖阁里,秦心如正靠坐在床上发呆,察觉响动后回头一望,便瞧见了秦蓁随皇后而来。 因为滑胎虚弱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憔悴,平日本就清淡的唇色更显得苍白,配上那满是忧愁的泪眼,便更显得柔弱可怜了。 皇后见了,不免也想起自己年轻时被人暗害过的滋味。 “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帮帮我,为我的孩子伸冤吧……” 秦心如却像是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一般,撑着身体就要下床,好歹被一旁的宫女给按住了,却依旧望着秦蓁挣扎。 第185章 秦蓁的执念 看着秦心如那完全不顾形象,明明没多少力气却还要歇斯底里的样子,连秦蓁都怀疑,她可能不是装的…… 虽然从一开始秦蓁就没认为是秦心如主动进宫,但是也多少觉得她有些自作自受,非要跟李修明搅和在一块,可这会儿也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秦蓁前世没有孩子,甚至根本没被李修明碰过,也并不渴望有孩子。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一个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有了孩子,又该如何去陪伴孩子长大,在她看来,孩子便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存在了。 明明,都是无辜的,却因为父辈的事情而受到牵连。 “那你可得实话实说,把事情仔仔细细的交代清楚,这样我才能帮得了你。” 叹了口气,秦蓁的脸色如心情一般复杂。 其实她并没有帮秦心如,肯这么痛快的答应秦远之,不过是因为知道秦远之得罪了李修明,想等着看秦心如的好戏罢了。 但这一刻,她却忽然希望真的能让害了那个孩子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秦心如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问自己,当即掩面擦了擦泪,随后乖乖坐好,望着她说:“这孩子……其实,是宁王的……近日宁王伤势未愈,我便时常去探望,可是,昨天,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敲晕,醒来的时候,小腹已经开始疼痛,而周围的人都在喊我贵人,我觉得情况不对,但是我根本没有力气反应,再之后,就痛得昏厥,醒来便到了这里,从皇后娘娘口中才知道这两日宫里发生了什么……” 真假掺半的话,秦心如向来是信手拈来的。 而且这一次,她是真的吃了大亏,说得更是比往常还要情真意切,只不过是隐瞒了去宁王府的原因,以及自己知道整个计划罢了。 “上一次相府失火,你也说什么都不知道,可最后刑部断案,分明是你做的,你这次总得说点实际的,才能让人相信你,皇后娘娘断案时也才能给众人一个说法,毕竟,混淆皇嗣,扰乱后宫可不是小事。”秦蓁淡淡道。 此刻,她已经令自己的心情恢复了平静。 对于稚子无辜的执念与私心仍在,但却不能因此影响了与秦心如博弈。 秦心如、秦远之,甚至李修明,都在等着她出头,可她还没那么傻,真的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好给人机会往自己身上扎刀子。 所以有些话必须秦心如说出来,也必须皇后来决断。 “是啊,秦心如,本宫和秦姑娘都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若你真的受了委屈,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所以,你也自当全力配合本宫才是,可不能像早上一样,只知道说自己是无辜的。” 一旁,皇后果然开了口。 此时宫女已经搬来了椅子,皇后正在床榻前面,很是端庄贵气。 至于孩子是宁王的这事,秦心如早上就说过不止一次,还要请宁王来为她做主,所以皇后此刻也并不惊讶。 到底是谁的,之后再说。 甚至皇后还很是期望这孩子真的是李修明的,如此一来,也算是一件失德之举了。 “娘娘说得是……早上,实在是因为小女太惊讶,也太悲痛了……毕竟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孩子真的没有了……”秦心如说着,又抬手开始抹眼泪。 心中却暗道,这秦蓁真的越来越奸诈了。 从前有点什么事情,她可都是第一个出头的,可不知怎的,似乎从媚药的事情出了之后,她就好像长了脑子,竟然知道把责任推给皇后。 秦心如本来还想着,那个女人着实神秘,李修明又一看就是有心护着那个女人的,既然那女人刚一现身,就有法子让李修明同意毁去她的孩子,那么,也未必肯为了她而不管那个女人的死活。 但是,秦蓁却是个不怕事的,若是能让秦蓁和那个女人相斗……那不管最后到底谁输谁赢,自己这孩子也算是没有白白牺牲了。 可现在…… 趁着擦泪的这工夫,秦心如很快整理好思绪,复又抬头来对皇后说:“娘娘,我只知道,宁王唤那个女人姝儿,似乎她的身份十分神秘,在宁王的地位也颇高,连宁王殿下都要顾虑她几分,不然又怎么可能会让那女人将我带走……说不定,整件事情就是那个女人谋划的。” “可她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呢?这事情一开始不是为了陷害秦蓁吗?”皇后接着问。 因为早上实在没有办法从秦心如嘴里得到什么信息,皇后心头一直不太痛快,即便找了秦蓁,也自然是不希望秦蓁抢了自己风头,既然秦蓁肯主动退让让她来决断,那她当然要好好露两手。 毕竟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许多都是秦蓁想的法子解决,她倒也不是不喜欢秦蓁,可就难免觉得自己有些没用了。 “那女人十分神秘……小女实在是不知情。”秦心如柔柔弱弱的,又底下了头,将无助羸弱的模样演绎得出神入化。 心中,却也是十分苦恼。 正是因为自己不能说太多,也不愿意将李修明牵扯进来,所以她才十分被动,不然,也轮不到秦蓁来这里出风头了,她早就能说服皇后去严查那个女人了! “秦心如,你要想好了再回话,本宫今日差人去相府问来的消息,可是告诉过你了,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为何要在秦心怡面前说那些?” 皇后的声音沉了沉,“本宫可以信你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可是,你若说陷害秦蓁的事情你完全不知情,本宫却轻易信不了你。而且,秦蓁又不是那种会去惹是生非的人,怎么会忽然就招惹了巫衣族的人?反倒是你们之前在相府有些摩擦,这,本宫没说错吧?” 这些话,皇后早上其实也跟秦心如说过了,但是秦心如什么都不肯承认。 这会儿当着秦蓁的面,皇后再次提及,也不过是为了让秦蓁知道,自己是护着她的。 秦心如赶紧辩解道:“娘娘,小女真的不知道呀,若是知道,又怎么会送上门去让人捉来宫里呢?纯贵人本是秦家远亲,纯贵人有没有怀孕,秦府自然是会得消息的呀……皇后娘娘您想想,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反而被人害成了这样,秦心怡说的话,真的就可信吗?” 第186章 秦心如被放弃了 怪不得秦心如前世能够将秦蓁害成那样,眼下,她这话一出,真真假假的以混,就连秦蓁都觉得有些不好反驳,皇后自然也就再次卡住了。 早上便也是在这种情形下反复来回…… 到现在,皇后也没想出来这话该怎么反驳,这也是后来皇后会选择相信秦心如也算受害者的原因之一。 “秦蓁,你看……”转过头,皇后看向了秦蓁。 秦蓁砸了砸嘴,心头暗道这皇后还真是会办事,便宜话都让她说完了,遇到麻烦了就推开给旁人…… 罢了,反正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秦心如去说服皇后,所以才会质问秦心如,而并不是真的要给秦心如定罪,于是便道: “那照你这么说,是秦心怡和那个巫衣族的人联手?” 秦心如愣了愣,本来已经做好了被秦蓁反驳的准备,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却不想她竟然直接顺着自己的话来说? 片刻后,才有些为难道:“这……我便不清楚了,我也实在想不出,妹妹为什么要害你,毕竟,你们才是亲姐妹,说起来,我害你倒是更能论的过去。” 秦蓁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不是说你是无辜的么?那不然,让秦心怡过来你们对峙一下?要你真的是无辜的,那秦心怡就定然说了假话。”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心头却觉得这事稍稍有些麻烦了。 没想到皇后会将秦心怡扯进来,而秦心如,又顺势为自己找到了说辞。 可如果让秦心怡成了那个和巫衣族联手的人……恐怕林漪芳又会接受不了,而且,秦心怡到底没有什么大错,秦蓁没打算为了把秦心如扔给李修明折磨,而故意去坑害秦心怡。 虽然秦心怡确实挺让她失望的,但秦心怡的问题在于,自己没脑子。 那么,又该怎么让她们两个都没事呢? 还是放弃秦心如,干脆让秦远之再去逼李修明一把? 毕竟相比之下,放一个有心机有城府,还害过自己惨死的秦心如出来,远远不如放一个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精明实则没什么攻击力的秦心怡出来要好。 反正这事最后是皇后来决定,她尽力了,也不算对秦远之食言。 显然,秦心如也是不将秦心怡放在眼里的,很快便道:“若是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妹妹她……” “若真是她做的,本宫自然会秉公决断,你也不必觉得不好。”皇后开了口。 将秦心如这半日来的演技看在眼里,皇后心中其实已经将她当做了无辜善良之人。 “是,小女……多谢皇后娘娘。” 秦心如这会儿,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若是能顺便除掉秦心怡,那她岂不就成了相府唯一的女儿了? 以后什么好的还不是都得紧着她? 就算李修明为了那个女人真的放弃她了,她似乎,也还有路可走…… 而且,秦心怡一直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她早就看不惯了,只不过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可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想着想着,秦心如心情越发澎湃起来,便一直垂着眼,做出一副惶恐模样,下意识不敢让秦蓁与她视线相撞。 但秦蓁却远比她料想中更了解,也更防备她。 看她这样子,心里反而有了决断。 不能让秦心如洗脱嫌疑了,至少秦蓁自己不愿意这么做,至于秦远之和李修明能怎么救她,那是他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而且,秦远之最后没了办法,也只能去逼李修明,只会让李修明越发嫉恨秦家,秦心如最后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不过,这会儿秦蓁却更是想见另一个人了。 趁着皇后派人去叫秦心怡的工夫,秦蓁先跟皇后告了退,去了一趟明兰宫。 皇后也没法限制她,只得同意了,不过却多了个心眼,让雪琴跟着。 说是引路,实际上却是摆明了监视明妃的举动。 碍于秦心如在暖阁里住着,齐长玉为了避嫌,之前便没有跟着一起进暖阁,这会儿见秦蓁独自出来,立刻就迎了上去。 “怎么了?” “事情有变,我想去见见明妃,总觉得,她似乎知道点什么,但却不能在皇后面前直说。” 秦蓁小声对齐长玉道。 此处还在皇后宫中,她自然得多多注意。 “那我陪你去?”齐长玉问。 秦蓁摇了摇头,“皇后是一国之母,也是你的舅母,你来皇后宫中算不得失礼,但是,若去其他后妃宫里便有些不妥了。”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还在皇后宫里,秦蓁也依然选择了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的原因。 不然,齐长玉一定不放心她自己去。 “那……让林岚仔细跟着,别让她离了你身边。” 见她神色十分坚持,齐长玉只好退了一步。 秦蓁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叫上了候在院中的林岚,再由雪琴引着,一道往后宫深处去了。 如明妃所言,明兰宫就在纯贵人所住宫室前面一些,两座宫室所用的主路是一条。 地方不但不偏,反而因为后面还有其他宫室,前面又连接着通往御花园的路,时而有宫人在附近往来。 “秦姑娘果然来了。” 得了通禀,明妃笑着出来迎接,也丝毫不避讳雪琴在侧,说着,便将一行人引着去了正殿款待。 “娘娘既然都开了口,我这脸皮厚的人自然要来一趟的。” 秦蓁捧着宫女几乎片刻便端上来的茶水,温度不算烫,似乎已经泡了一会儿,心知明妃也正在等着自己。 明妃笑了笑,精神气依旧显得圆滑玲珑,但眉宇间却多了一抹释然,“皇上说得没错,秦姑娘果然是个妙人。” “不敢当不敢当,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秦蓁讪讪一笑,心里忍不住琢磨晋帝那小老头怎么会跟后妃提起自己。 “不兜圈子了,秦姑娘是觉得我出现的时间有些过于巧合?还是觉得,那玉佩有问题?”明妃笑了笑,爽快的主动引入正题。 见状,秦蓁也不客气,笑着道: “我觉得……两者都有问题,尤其是纯贵人消失的时间,方才去见过秦心如了,她说,她是昨日在宁王府被人绑走的,若是如此,那么纯贵人昨日上午应该还在自己宫中。” 第187章 都是巫衣族人 “看来姑娘已经观察过这宫室周围的情景了。” 听了秦蓁的话,明妃心中了然。 秦蓁点点头,“周围人不少,如果是在其他时候,要运走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偏偏是上午,上午时分,各宫的贵人都刚好要从皇后出问安回宫,各种的宫人也正为了一天的宫务做准备,这个节点,太容易撞上别人,尤其是那玉佩,看上去并不便宜,若真的是落在地上被娘娘捡到,那要么是从玉佩落地到您遇见,这中间路上没再经过别人,要么,就是其他宫人的眼睛都太大,连这样一块玉佩都能视而不见。” 秦蓁姿态随意,说话的调调也待几分开玩笑的风趣,但,双眼却静静看着明妃。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会猜测,明妃是不是李修明派来的人的原因。 如此一来,就可将皇后的目光引向北城门,然后,再沿途布置下什么线索,将祸事引到她身上来。 但后来,明妃主动相邀,秦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姑娘果然聪慧。”明妃听罢,笑着叹了一句,面对秦蓁的打量也十分坦然从容,那般姿态气度,简直比皇后还要得体。 难怪皇后会如此忌惮她,甚至连找人的功劳都不想让她抢了。 秦蓁抿唇一笑,没说话,静静等待着明妃的后话,心中也觉得此人若能往来,对自己一定是一件好事。 前世,秦蓁本就与后宫诸人打交道不多,后来虽然入了东宫,但却并不为人敬重,后宫里也有不少瞧不上她的声音,所以她便更懒得去了。 也就不怎么了解明妃这个人,只隐隐约约知道,她在晋帝最后那段时间里几乎整日伴驾,似乎知道不少隐秘。 而晋帝死后,李修明很快登基,她的处境越发艰难,也就更没有办法得知外界的事情了,所以,也不知道前世明妃的结局是什么。 片刻后,明妃果然继续开口,“其实,这玉佩是今早被我的贴身婢女发现的,就放在我宫门门口,并不是如我之前所言,昨日就已经捡到,若不然,我不会等到今天才去找皇后。”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引导您?”秦蓁推测。 明妃点点头,“我之所以选择在秦姑娘入宫后才去皇后宫中,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件事情最开始,是要陷害姑娘你的,怕皇后直接被吸引了目光,会对姑娘不利。” 难怪…… 秦蓁听了不禁在心头一叹。 对着明妃那坦然的目光,她没有分毫怀疑明妃所言真假,只是暗道,如此一来便都能说得通了。 眼下就只剩下一个疑点,是谁,将玉佩放在宫门外的? “姑娘若是带着皇后娘娘去北城门找人,恐怕会有危险。”明妃又道。 秦蓁愣了愣,看着明妃不禁有些恍惚,问:“不知,娘娘为什么要帮我?” “其实……我是有求于你。”沉默片刻,明妃说。 只是,偏偏雪琴在旁,而接下来的话,便是明妃不愿意让皇后知晓的了。 看出她的迟疑,秦蓁转头对雪琴道:“姑姑,还请至殿外等候吧。” “可是,娘娘说要奴婢贴身跟着姑娘……”雪琴辩解。 经过昨日,在纯贵人宫里看着张闻都对秦蓁那么服帖,雪琴便觉得秦蓁这个人不简单,是以平日虽然待人都颇为高傲,之前对秦蓁也没多少好脸色,但现在却是有些谨慎的。 秦蓁闻言笑了笑,淡淡扫了她一眼,“娘娘那么说,只是怕我走错了路,但现在我想跟明妃说一些私话,想来,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应该能理解的,毕竟,我这个人好交朋友,若明妃所言与案情有关,我一定会如实禀报娘娘。” 她都这么说了,又本就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雪琴哪儿还敢继续僵持,听完后便安静退了下去。 “娘娘现在可以直言了。”秦蓁又看向明妃。 明妃眼中含笑,神色却有些无奈,“皇后虽然端庄,但却也是有些跋扈的性子在的,毕竟是母仪天下之人,平日习惯了她手下人的倨傲,今日见雪琴这样好说话,我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身在宫里,难免低头。” 秦蓁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便只能随意应了一句,有所保留。 明妃察觉了她的心思,又笑了笑,才说:“其实,我是从张医师处听了姑娘的消息之后,才真正觉得姑娘与众不同的。” “娘娘与张医师私下有联络?”秦蓁有些惊讶。 张闻,可是一个从来不愿意涉足后宫的人,别看身在太医院,可却从来不给后妃看病,只管皇上的身体,而且,还得是他自己乐意的时候才请的动。 却想不到,她昨日才跟张闻稍稍透了些线索,张闻后脚就跟明妃提了? “张医师毕生都在尝试炼制一种秘药,那种药,虽不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却能让昏迷数十年的人苏醒……姑娘,昨日对张医师说,知道这药方?”明妃直接问。 这下,秦蓁更确定张闻与明妃的关系不一般。 但虽心惊,面上还是点了点头,“确实知道,而且药方我昨日已经差人送去给张医师了,只不过,即便拿到这药方,秘药也练不出来。” “这正是我想要求助姑娘的原因,是因为药方特殊,对么?”明妃定定的看着秦蓁。 “是……” 秦蓁应着。 心底已经想起了那药方。 药引子,是需要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可是至阴之人,便是出身在阴年阴历阴月阴时的人。 这样的人,百年不遇,即便遇到了,又怎么可能愿意割舍心头血去做什么药引子呢? “我……便是那至阴之人。”明妃却张口说。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帮张闻?”秦蓁惊了。 却见明妃点了点头,“其实,张医师要救的人,是我的姑母,张医师对我一家都有大恩,却因为姑母的事情,而落得不得不离开巫衣族的下场……” “等等……你是说,你也是巫衣族人?” 秦蓁惊得差点站了起来。 怎么,最近到处都是巫衣族人? 第188章 难怪选了她 明妃淡笑着摇了摇头,“若我们家族也是巫衣族人,那张医师就不必离开巫衣族了……” 至于多的话,她终究不清楚秦蓁底细,也自觉,没有必要将当年的隐情全部告知,所以便就此打住,转而问:“如果我自愿用自己的心头血来做药引,不知有几成把握可以存活?” “这……还得看医者的能力……不过,想来以张医师的技艺,应当不会有太大风险。” 秦蓁缓缓回神,看着明妃的目光仍是带着不解。 虽然宫里的生活并非表面那么安逸,但,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险? 至于张闻要救的人,秦蓁并不太了解,只隐约听说是他心爱的人,已经昏迷了十数年,似乎,正是为了帮张闻抵挡巫衣族人的攻击,才会重伤至此。 之后,张闻便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四处游历,哪儿的药材多就往哪儿跑,最后便来到了晋国。 后周太南,梁国太北,那两国的国力虽然与晋国相当,但药材却因为地势的原因并不那么齐全,唯独晋国,南北地貌均有占据,更有中间腹地所有的特殊药材。 不过,虽然心中不解,秦蓁毕竟也不是个好事的人,看明妃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便也没有劝说什么。 生死有命而已。 但明妃却道:“此事不能让张医师知道,姑母一心疼爱我,他绝不会让我涉险,若不然,我也不必向姑娘求助了。” “可是,我也不会取啊,我只是知道药方而已。”秦蓁无奈道。 “我听闻,从巫衣族出走的另一位名医,刘川先生一直为世子所用,也对姑娘有求必应,不知……姑娘可愿意请刘先生帮忙?只要将药引取到,交给张医师便可。” 说这些话的时候,明妃那玲珑的面容始终透着一股温和之意,倒是褪去了之前那些圆滑,显得格外真诚,且笃定。 秦蓁能感觉到,这,真的是她的愿望。 “刘先生也是性情桀骜之人,我只能一试,不敢保证他一定愿意。”默了片刻,秦蓁终于应了下来。 “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 明妃立刻笑了起来,刹那间,犹如秋日飒爽的阳光,缥缈而又灼眼的扑在秦蓁身上。 秦蓁愣了愣,随即又听她说:“至于纯贵人……想来姑娘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 “嗯……”提起正事,秦蓁也就不再走神了,颦眉道:“既然玉佩遗落是造假,再加上那时间不合时宜,多半,现在人就在她所住的宫室里,只是被人藏了起来……” “糟了!” 说到这儿,秦蓁脸色忽然一变,“纯贵人恐怕有危险!” “怎么了?”明妃问。 “昨日我去的时候,瞧着除了那名巫衣族人之外,其他宫人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且潜行入宫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说不定,就只有那个女人在做这件事情,可那人已经被关押起来,纯贵人……应当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 如果云姝还有帮手的话,当时不至于不逃…… “可是,这玉佩又是何人送的呢?宫里应当还有人知道纯贵人所在。”明妃却想起另一则来。 秦蓁也恍然点头。 但昨日那情形看来,云姝显然是没有帮手的,片刻后,她双眼微微一沉。 “若还有帮手的话,那……大理寺就出问题了呀……” 除非是有人在大理寺牢狱里帮着云姝和李修明传递消息,要么,就是那玉佩早就被纯贵人遗失了,此刻只是李修明的人拿来用用罢了。 “我知道了……” 明妃忽然叹了一句,双眼愣愣的,神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秦蓁看她神色,心中也暗道不妙。 “大理寺少卿江大人……是我兄长,难怪,这玉佩要放在我宫室门口,原来并非巧合……” “所以,这是逼着你证实有人将纯贵人运走?好避开宫里人的视线,真正动手去处理纯贵人?”秦蓁顿时反应过来。 若玉佩之事有假,那么是谁放的,又是谁传递的消息,大理寺牢狱怎么会让巫衣族的人混了进去……这一系列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尤其是,巫衣族族长是梁国国师,若那些巫衣族是有组织的,那便很可能与梁国皇室有关…… 明妃心思玲珑,纵然没有害人之心,但也一定会有主次轻重之分,与自己的亲人相比,外人的清白自然也就无法顾及那么多了。 只是可惜,李修明没想到明妃与张闻还有私交,且先生出了向秦蓁求助的心思,于是,这一切便被秦蓁也洞悉了。 “秦姑娘,此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明妃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边是昏迷不醒,眼看着可能有救的姑姑,一边,是将要面临失职或通敌之罪的兄长,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抉择,只得看着明明年岁上比自己小上许多的秦蓁。 “娘娘莫急……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会想办法转圜的,保你兄长无恙。” 秦蓁想了一会儿,开口宽慰。 大理寺少卿江大人是个清官,而且,恰好与李修明一脉不合,说不定,这也是李修明选中了明妃的原因。 对于她来说,若在这件事情上顺便帮江大人一把,在朝中说不定又多了一个助益,倒也是一桩好事。 出了明兰宫,秦蓁又顺着北城门方向转了一下,直到皇后差人来请,说是秦心怡已经入宫,她才翩翩然回了皇后宫中,仿佛真的是在用心查案,也并不知道明妃所说的那些真相。 皇后宫里众人正等着秦蓁,见她来了,齐长玉先迎上去,趁机牵了她的手一会儿,将她送往耳房。 “别累着自己,不愿意招呼了就出来,什么顾虑都不用有。” 耳房门前,齐长玉忽然对秦蓁说。 看她风尘仆仆的往来,眉宇间满是心疼,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丝毫没有避讳身边皇后宫中的人。 “好,我可懒了,你放心吧,累不着。”秦蓁大大咧咧的。 还来不及把明妃和江大人的事情告诉他,所以,便不忍露出那些会让他更加担心的情绪。 第189章 证据在她们身上 但初初回来时的那一丝疲惫还是印在了齐长玉心里,只是见她又偏偏坚韧,非要管这事,便也不好多劝,只说:“好,记得,要是生气了,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不用顾虑。” 别的他不担心,他就怕遇到秦心怡,她心里惦记着林漪芳,又再心软。 加上秦心如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秦心怡又没脑子,万一两人合起来对付她,她可要怎么办才好? 饶是秦蓁在外多么的能言善辩,运筹帷幄,在齐长玉这里,终究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知道为身边人考虑,却鲜少顾及自己。 如今终于肯对付李修明了,肯对秦家冷心了,却又何尝不是因为前世一颗真心被所有人摁在脚底踩碎的结果? “好啦,你看你,我又不是要上刑场,放心吧。” 齐长玉越想越心疼,秦蓁看他的神色,也自然就越来越忧心忡忡,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又宽慰说:“你不是就在外面吗,你耳力这么好,害怕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万一出事,你就进来救我,好不好?” “就是因为我看不见你,所以才不放心。” 齐长玉叹了一句,但说完,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去吧,等你。” 他知道,想要陪在秦蓁身边,就必须体谅她要做的事情,必须习惯,她不是寻常女子,并不那么需要人时时看护着。 所以,他也甘心成为她的陪衬,成为她的帮手,在背后,为她默默布局铺垫,助她一臂之力,看她在人前光芒万丈。 只要她不再受那么多的伤,他便也足够欣慰。 于是秦蓁也笑起来,对他重重点头,随即转身进门。 耳房里,皇后已经等了一会儿,秦心怡站在一旁,秦心如碍于身子不便,依旧坐在床上,看样子,似乎方才又哭过了。 三人见了她来,目光顿时都落在了她身上。 “正等着你呢。”皇后叹息着说了一句。 刚刚一时没留神,秦心怡和秦心如便吵了起来,她实在是头疼得很,现在秦蓁回来了,她只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可有什么进展?” 瞧着眼下的情形,秦蓁也不难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边上秦心怡正气鼓鼓的瞪着秦心如呢。 皇后无奈,摇了摇头。 若换做是普通后妃,她早就上刑罚了,可这两个偏偏都是相府的女儿,一个是嫡女,一个,还跟李修明扯上了关系,又是秦远之的心头宝,都不是能任她随意宰割的。 她不得不考虑得多一些,过往的手段,也就不那么合适的。 “姐姐,我真的是在二姐这儿听见纯贵人的事情,觉得你那么做不好,所以才冲动跑去金丝坊的!我哪儿能认识什么巫衣族的人呀!” 秦心怡先发制人开了口。 她说的倒也是真假掺半,尤其是刚刚被皇后凶了一句,这会儿便也显得十分委屈。 “难不成,我就一定认识了?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现在受伤害的人是我!”秦心如也抽抽噎噎道,她的眼泪可比秦心怡来得快多了,一边抹泪一边又说:“自从姐姐离府,我便一直想着要像姐姐一样照顾你,什么好的也都往你屋子里送,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突然就成了这样……你若是觉得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大可直接告诉我呀,我都会改的,我知道……我是个庶女,一直配不上你喊我一声姐姐……” “你!秦心如!” 秦心怡急了。 饶是她之前被秦蓁保护得很好,轻易遇不上这种事情,但,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怎会听不出来秦心如话里有话。 这不就是在说她仗着自己是嫡女一直欺压着秦心如吗? 想到此,秦心怡心头越发不忿,接着道:“我虽然确实觉得嫡庶有别,对你也不怎么好,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你啊,你和你娘做的那些事情我和姐姐都受着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娘……我也不知我娘都做了什么……”秦心如越发委屈了。 但秦心怡虽然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却也是知道她在对付秦蓁,且有心计的,既然有一次参与,之前怎么就不可能参与? 于是当即反驳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信你就这么干净!连我都能承认自己做过一些事情,你怎么就这么虚伪啊秦心如?你娘做的事情还不都为了你?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们连祖母都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好了!” 皇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简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偏偏谁也拿不出证据,只知道翻旧账,只知道揭对方的底,竟然也丝毫不管眼下是个什么场合! 深深吸了口气后,转头看向默默立在一边的秦蓁,忽然觉得,齐长玉的眼光真不错,相比之下,相府另外两个女儿可真是……犹如泼妇一般。 场中静下来后,皇后揉了揉眉心,长长舒了口气,才对秦蓁道: “秦蓁,你更了解她们,相府的事情,你也比本宫清楚,你觉得呢?” “娘娘,我觉得,还是要讲证据更好,她们说得都挺有道理的,秦心如之前确实没流露出过什么害人的痕迹,出了之前账房那场火,而秦心怡……虽然平时有些小动作,却也不像是那么阴狠的人。” 秦蓁眉目含笑,从善如流。 “可问题就是她们谁也没有证据呀。”皇后叹了口气。 “其实是有的娘娘。”秦蓁淡淡道。 “哦?”皇后眼神一亮,“有证据你怎么不早些说?” “这证据呀,还在她二人身上。”秦蓁笑了笑,见皇后面露疑惑,便解释道:“我曾听刘川刘先生说起过,巫衣族人寻找族人时,通常不用普通手段,而是用一种特殊养殖的蝴蝶,每一个巫衣族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气味,那蝴蝶闻着气味便会被吸引,如此,其他人自然可以发现散落在各地的族人。” “可是,这与她们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越听越懵,又着急想要了结此事,便不等秦蓁一口气说完就开口问了。 第190章 明目张胆的陷害 “娘娘不急,且听我说。” 秦蓁是当真不着急,安抚一句后,接着道:“她二人虽然不是巫衣族人,但曾经与巫衣族人接触过的人身上也会残留些许那味道,或许会淡一些,但毕竟昨日才事发,时间尚短,那种蝴蝶的嗅觉又十分灵敏,想来,是能闻出来的。” “你是说……要让那蝴蝶来测试我们到底谁与巫衣族人接触过?”秦心如先反应过来。 秦蓁点点头。 随即,便见秦心如委屈道:“可是,我昨日不是被巫衣族人带入宫的么?这根本就不成立,我一定是接触过的!” “所以你一定会引来蝴蝶,我昨日也见过那宫女,也一定会引来蝴蝶,但是,秦心怡能不能引来就不清楚了,因为现在我们没有人见到过她与巫衣族人接触,若她说的是实话,那么蝴蝶必然不会飞向她,也就从旁证实了,你在说谎,如果她与巫衣族人合谋过,那身上又怎会不残留气味?如果她根本没见过巫衣族人,便说明,真的是你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参与此事的人,是你而不是她。” 秦蓁徐徐道来,话音方落,皇后不禁当即叹道:“好!好哇!秦蓁,你那刘先生手边可有这种蝴蝶?能否借入宫中一用?” “有的,我这便跟世子说一声,让他安排人带话就是。”秦蓁爽快的应下。 说着就转身出门,不曾多看秦心如或秦心怡一眼。 正是这样,才显得她没有什么私心。 但皇后却留意到,秦蓁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后,秦心如的眼神明显闪烁了几下。 即便此刻她底下了头,那慌乱也还是遮掩得不够好。 再反观秦心怡,一听秦蓁这么说,顿时昂起头来,睥睨着秦心如,一副马上就要沉冤昭雪的模样。 如此,皇后心中便明了了。 只是此事重大,断不能凭着推测就决定,所以她并没有阻止秦蓁去叫人。 不多时秦蓁回来,又笑着说:“还有纯贵人的所在,其实也可用这样的方式来找,因为纯贵人也一定接触过那巫衣族人。” “好,你若早说便好了,本宫真是被吵得头疼!”皇后先是点头欣慰,随后,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心中对秦远之和秦老夫人也越发看不上。 竟然养出来这样的两个女儿! 半个时辰后,刘川提着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跟着庆公公和陆离到了皇后宫中。 “辛苦刘先生了。” 秦蓁已经在外候着,事情交代清楚了,她自然不想在那耳房里和那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出来和齐长玉拉拉手说说话呢。 秦心如和秦心怡自然不必说,各怀鬼胎,她都懒得搭理,至于皇后……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只是,并没有坏到为了私心把所有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而且并不伤及她,以及她关心的人,她也就懒得去过问。 “无妨,在何处用?”刘川淡淡应了一声。 “人都在耳房里。” 秦蓁笑着接话,一边侧身让刘川进门。 因着刘川本是名医,她进入满是女眷的耳房倒也没什么不妥,齐长玉再一次被秦蓁松开了手,心中略为有些失落。 不知为什么,最近,她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些亲昵的动作了,有时候会主动的拉着他,不似之前那般避讳什么男女有别。 这在齐长玉看来是极好的,只是,这种好却往往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断! 另一边,秦蓁领着刘川进了耳房,刘川懒得多话,直接动手把黑布掀开,笼中那只幽蓝色的蝴蝶便翩翩飞了出来。 先是飞向离得最近的秦蓁,停留了片刻,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落在了秦心如的肩头,比在秦蓁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一些。 秦心如浑身僵硬,低头看着那蝴蝶,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来,没有伸手伤了那蝴蝶……否则,便是真的不打自招了! 虽然,经过方才那半个时辰,她依然没有想到能用什么法子来阻止这蝴蝶……但,她始终觉得,只要自己不出什么太大的纰漏,那就还能有所转机。 所以便一直忍耐着,不敢动弹一下。 谁知,那蝴蝶忽然扑闪了一下翅膀,似乎遭遇了什么可怕的气味一般,猛地往一旁飞去,但,只不过短短两下,便忽然从半空中坠地! “怎么回事?”秦蓁面露惊疑。 刘川也眉头一凝,随即捡起那蝴蝶仔细看了看,“死了。” “怎么会呢?这种蝴蝶,不是一向寿命和耐力都很好吗?”秦蓁又问。 “或许……是闻见了什么东西。” 刘川沉吟着,目光清冷的落在了秦心如身上。 秦心如起初有些茫然,甚至庆幸,蝴蝶死了,那就说不清楚秦心怡到底有没有接触过巫衣族人了呀! 然而,没等她高兴多一会儿,听见秦蓁和刘川的对话后,她忽然面如死灰。 “不……跟我没有关系,皇后娘娘一直在这里,亲眼看着我的,我根本没有机会做什么,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蝴蝶!” 秦蓁啊,这是要陷害她! 秦心如这才明白,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蝴蝶寻人的说法……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在皇后面前露出破绽,变成了那害怕被查出真相,所以就暗中设法将蝴蝶杀死的人! “刘先生,要不然,查一查吧?”秦蓁将信将疑的,根本没去反驳秦心如。 这时候,秦心如怎么表现已经不重要了。 秦心如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危机席卷心头,秦蓁不理她,就说明,这一次,一定要将她定罪! 于是慌忙挣扎着要下床。 但这一次,却再没有宫女把她按着了。 其实所有人都有些烦了她的哭哭啼啼,和一问三不知。 相比之下,倒是都觉得秦心怡要可信一些,也更喜欢起秦蓁来。 秦心如一时没站稳,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趴着想要靠近皇后,却被站出来的雪琴拦住,在进不了一步! 第191章 居然会担心她 秦心如愣着,忽然秦蓁的冷笑,秦心怡的嘲讽,以及萧舒月的呵斥…… 所有曾经苛责过她的人,让她感到不适,感到被羞辱的人的脸全部浮现在了她眼前。 甚至,还有李修明揽着云姝的样子! 她的所有谋划,都要结束在这里了么? 秦心如不甘心! 耳旁,忽然隐约传来了刘川开药箱的响动。 于是她猛地回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冲着皇后道:“不不!皇后娘娘,不要相信秦蓁,她这是在陷害我,娘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娘娘您相信我呀!” “这些话你已经说了太多次,本宫之前不说你,是看你可怜,不忍苛责你罢了,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皇后的声音一沉。 她只觉得,即便这一次秦心如没事,回去了相府,自己日后也再不愿见到这个人了,实在是,有了些阴影。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人,偏偏你看出她在说谎,却还无法戳穿她! 皇后太了解女人,也太了解男人。 若当下,有一个不是像刘川这样桀骜专心于医术的男人在,只怕早就会为了秦心如而心疼怜惜,反而责怪她和秦蓁狠心冷情了! 秦心如这么一闹,皇后忽然越发同情起秦蓁来。 相比之下,秦蓁一看就不是个会作妖的人,哪怕要害你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这样的人与秦心如生活在一个后院里,也难怪总是被秦相不喜。 “皇后,是毒气。”刘川查验出了结果,对着皇后禀报。 皇后点点头,“可能查出是谁身上的毒气?” “只要将此药兑入水中,再擦拭胡蝶刚刚停留之处,若变成蓝色,便是毒源所在。” 刘川的声音冷冰冰的,然而,此刻,落在秦心如耳中却犹如惊雷! 她几乎歇斯底里,冲着皇后喊道:“娘娘!不要相信啊,他和秦蓁是一伙的,秦蓁这么做就是为了帮……唔唔唔!” 没等她说完,雪琴见皇后眉头一皱,立刻给旁边侍候的宫女递了眼神,随即二人上前,一人摁着秦心如,一人掏出手绢来堵住了她的嘴。 “本宫说过,不要再吵了!” 饶是皇后一向注重仪态,此刻也真是难以忍受。 门外,齐长玉原本还提着一颗心,总担心秦蓁受委屈,可听见皇后这一声暴怒,眼中倒是不由得浮现一丝淡笑来。 看来这一次,秦心如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门内,刘川倒是旁若无人的,说着就开始调制药水,调好后取出两张白色的毛巾,一同浸水,随后递给两位宫女。 宫女刚刚都听见了刘川说的话,于是纷纷上前,将带着药水的帕子放在秦蓁和秦心怡身上,刚刚蝴蝶停留过的地方。 “好了。”刘川掐着时间提醒。 两名宫女又双双抬手,翻转手腕一瞧,沾染过秦心如衣衫的那方帕子果然浮现了颜色! “唔唔唔!唔唔……唔!”秦心如还想辩解,然而嘴里的手绢却堵得严严实实。 “皇后娘娘,真相已经明了,若秦心如不心虚,又何必做这样的手脚。”秦蓁笑得淡然,说着,还看了已经目眦欲裂的秦心如一眼。 那双眼睛的恨意,似乎,比前世更加汹涌了。 但是秦蓁已经习惯了。 而皇后也丝毫不在意秦心如到底是怎么下毒的了,先示意宫女将那两张帕子收起来以作证据,随后点点头道:“辛苦你了,只是,这蝴蝶一死,纯贵人的所在便不好找了。” “方才我从明兰宫出来,已经往北城门方向走动看了看,觉得那一路人来人往,恐怕不方便运人,想来,或许此刻人还在住处宫苑里,不如这就去搜索一下?”秦蓁提议。 闻言,皇后长长舒了口气,神色虽有些疲惫,但也足见欣慰,“幸好皇上请了你过来,不然,本宫还真的一时要被困住,便依你的吧。” 说着,又扬声吩咐说:“雪琴,你带着凤仪宫的人,跟着秦姑娘,从现在起,关于此案,秦姑娘说的话便是本宫说的,让阖宫的人都全力配合,若有不从者,杖责五十。” “是。” 雪琴立刻应声。 秦蓁也拱手领命谢恩,又道:“娘娘累了两日,不妨先休息一下,这些事情让我等小辈来做便好。” “好,你有心了,不过,本宫还要先去给皇上禀明。” 被秦心如的尖叫和求饶吵得头昏脑胀之后,再一听秦蓁说话,皇后只觉得分外悦耳,末了,又道:“先将秦心如押入大理寺,让人好好看守。” 雪琴再次领命,随即看了两名宫女一眼,两人立刻押着秦心如出了耳房。 纵然七月底,但让她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出门还是不免有些苛刻了,若非她实在是让皇后烦了,也断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秦心如和皇后一走,秦蓁也转身出门,一边跟刘川再次道谢。 因着还要等雪琴跟庆公公交涉,然后去找纯贵人,所以秦蓁便没有送刘川出宫,而是让陆离代劳。 刘川刚一走,秦心怡便默默走上前来,看着秦蓁的侧影,眼神犹如一只小兔。 一旁,齐长玉察觉她的动作,立刻将秦蓁揽入怀中,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立刻就会伤害秦蓁一般防备着。 这动作,不免让秦心怡心头一刺,但,此刻她却按捺了下来,用在秦蓁面前许久不曾有过的软糯嗓音说:“我……只是想跟姐姐说两句话……” “说什么?” 秦蓁也早看见了她往自己跟前来,不过,眼神却平淡如水,仿佛她只是一个陌路人。 “我……谢谢姐姐。”秦心怡轻声道,说着,底下了头。 她本来以为,秦蓁不会帮自己的…… 可是没想到自己昨日才当中污蔑过的人,今天竟然还护着自己。 “我来之前,就听说爹爹去公主府找过你,你答应了爹爹帮秦心如的……” 见秦蓁沉默,她又解释道,手心里不自觉泛出了几许薄汗,像是揭露着她的羞愧,让她的声音更小了些许,“可是……你却没有做到,之后你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秦心如,确实是宁王的女人。” “你这是……在担心我?”秦蓁眉头一挑,终于觉得有些意外。 第192章 不可能心软 秦心怡神色闪躲了一下,抿了抿唇后,终于轻轻点点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么讨厌秦蓁的,可是……这段时间却还总想起秦蓁来,尤其是看着秦心如在自己面前那副虚伪试探的样子,便更会想起秦蓁。 因为秦蓁不在,她可算是体会到了林漪芳的偏心,还有被老夫人斥责的滋味。 从前秦蓁在府中时,若她受了委屈,秦蓁总是第一个帮她挡着的,也没少为了她跟老夫人顶嘴。 原本这些在秦心怡眼中早就习以为常,并不明显,可是先有秦蓁离开后的落差,后有今日秦蓁再一次帮她对付了秦心如的事情。 这会儿,秦心怡满脑子几乎都是这些年来秦蓁站在自己前面的背影。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回府去,他们要问你什么,你就直说就好。” 看她这样子,秦蓁不免叹了口气。 大概也多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如此,只是,一颗凉了的心,却并不是得到几句关心就能重新暖回来的。 前世,若非秦心怡的那一包迷|药,她又怎么会遇见李修明,怎么会经历后面那么多事情呢? 秦心怡听罢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但,又想起她从前说的话确实都不曾害过自己,便点了点头,往前慢慢走了两步后,忽然又转过头来说:“对了……好像,让你出面救秦心如,是宁王的主意。” “我知道,你走就是了。” 秦蓁眉头微微一皱,并不愿意在皇后的地盘上说太多这些事情。 那皇后又何尝真心待过她?只不过是看她可用,看太后等人都给她一个面子,所以,便也跟着给她一个面子罢了。 若让皇后察觉此事还有其他隐情,那便不是在晋帝和太后面前那么好脱身的了。 何况,这件事情干系的还不知秦蓁一人。 “这便心软了?” 秦心怡走后,齐长玉将秦蓁拉至一人少些的地方,轻声问。 “没有……”秦蓁狡辩。 齐长玉却笑了笑,“若没有,又何必拦着她不让她继续说,你是分明就在担心她说多错多,让皇后拿捏住什么把柄。” 话刚说完,秦蓁瞪了他一眼。 于是齐长玉脸上笑意更浓了,片刻后忽然抬手抚了抚她头顶的乱发,而后还是提醒道:“秦家这趟浑水,既然好不容易逃出来了,那就该远离,虽然不是让你真的做那冷血冷情之人,但,我总怕你一旦牵扯进去,就又无法保全自己了……你为他们做的已经足够了,她们谢你是应该,对你感到抱歉也是应该,你不必放在心上。” 天知道,她刚刚在里面,独自面对秦心怡和秦心如两姐妹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尤其听着那二人吵起来的时候,他都差点冲进去将秦蓁拉出来。 管他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呢,在他眼里心里,这世间唯独她一人。 “知道啦……我这不,也多少为自己高兴一下吗,至少我从前做的事情,他们终于有一天是能看明白的,对不对?” 看他唠唠叨叨的,秦蓁不觉心情大好,说完,还忍不住取笑道:“平日瞧着你也不像个话多的人,怎么就总是在我面前唠叨?像个小老头似的。” “也就是在你面前了,若换个人,你看我舍不舍得费神。”齐长玉白了她一眼,心头是无限宠溺。 秦蓁低头偷笑,没察觉出来自己心头那一丝甜是因为什么。 于她而言,齐长玉似乎也是理所应当般的存在,只是她和秦心怡不同,即便觉得习以为常,却也会懂得其中的珍贵。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早已将事情交代妥当的雪琴终于忍不住,先点了十数名得力的帮手,随后亲自靠近来请秦蓁了。 于是,秦蓁只好再次和齐长玉道别。 碍于此去恐怕需要良久,齐长玉一直留在皇后宫中恐怕不妥,他便与秦蓁一同动身离开凤仪宫,转角去皇子所找李修泽了。 再次回到明兰宫外,已临近午时,这会儿宫道上往来的人更多了。 秦蓁看也不看别处,直接带着人就进了纯贵人所住的宫室,此刻,因为纯贵人不在,秦心如又于昨日便被扣押至皇后宫中,整个宫室便显得冷清起来,再不复昨日的忙乱。 “四处仔细找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把这些人也都看起来。” 秦蓁下令。 雪琴立刻对着手下的人递了眼色,众人于是分散至宫苑各处。 “雪琴姑姑,你在这儿看着宫门,若有任何异动便直接将人拿下,我去寝殿里看看。” 仔细观察了周遭一番,秦蓁又对着雪琴道。 雪琴自是领命,皇后都开了口,要对秦蓁唯命是从,她虽然也有监视着秦蓁的任务在,但面上是绝对过得去的,而且,不论怎么说眼下找人都是最重要的。 此刻,纯贵人的寝殿也已经被打扫干净,因着主子不在,原本在寝殿侍候的宫女候在了宫外。 贵人手下的宫女都只是一些小角色,比不得雪琴这样的大姑姑,方才又被众人进门时那动静惊了一番,这会见秦蓁过来也更是谨慎小心。 “你二人昨日也在此侍候?” 秦蓁先在寝殿外绕了一圈,观察了一番周遭布局后才走回殿门处,问向那二人。 她记忆中,昨日是在寝殿见过的。 那二人立刻战战兢兢的点了头,也不知秦蓁要问什么。 “还有别人在么?”秦蓁望了望周围,又问。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纯贵人的位份并不高,身边只能有两名贴身宫女,其他的,便都是在殿外扫洒。 “好,那便仔细说说,昨日从我的人来送了衣裳后,到贵人出事前,都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什么时候一起从贵人跟前走开的?” 秦蓁语气悠闲,一边打量二人一边背着手来回踱步。 “昨日……贵人得了新衣后就十分喜欢的穿上试,是我服侍贵人穿衣的,当时香儿本就不在,穿好后,贵人又觉得首饰不对,所以便让我去库房取来换,那会儿贵人跟前没有人候着。”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瞧着模样,稍显机灵几分。 第193章 满宫的人都出了事 秦蓁听了后沉吟着缓缓点头,又问:“还有什么?” 她心中其实知道,应该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因为从她送衣服进宫,到秦心怡去金丝坊,再到秦心如被绑入宫,这中间是隔了不短的时间的,即便秦心如再怎么算计,也绝对算不到秦心怡会把事情给搞砸了,所以,也就自然不会提前做好下一步部署。 也就是说,纯贵人消失的时间,还要晚一些。 说完,只见那宫女想了想,又说:“再有……就是后来严婕妤过来,说是和贵人一起比比谁的新衣裳更好看,大家都很稀罕姑娘送的衣料……那会儿我们也各自得了吩咐,我去准备点心,香儿去准备茶水,因为人手并不似其他宫里那么足,所以准备这些就多花了点时间。” “严婕妤?”秦蓁疑了一句,随后问:“住的离这儿远么?和贵人平日里关系如何?” 那宫女撇了撇嘴,“严婕妤这个人,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嘴巴凌厉得很,又不似明妃娘娘那般知道体恤旁人,之前主子还在严婕妤那儿受过些委屈,不过,主子是个比较平和的人,并不爱计较,便也就揭过了,昨日严婕妤来,主子还热心招待……严婕妤住在北边的延宁宫,算然不算远,但也并不近。” 不远也不近,还恰好在北边…… 这,真的是巧合么? 秦蓁琢磨着,不免多看了那宫女两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星儿。”宫女答道。 “好,那……香儿是吧?”秦蓁又看向另一位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宫女。 香儿点点头,依旧没开口。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秦蓁问。 香儿想了想,摇摇头,小声道:“星儿姐姐说的便是实情了。” 秦蓁眼珠子转了转。 若不是这个香儿有什么顾虑,那便是真的不善言辞了,索性眼下也不着急审讯,毕竟她自个闻出来的可未必作得了数,刚刚,也不过是想再分析一下情形罢了。 “行,我进去看看。” 片刻后,她抬脚进门,里里外外转了两三圈,着实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还敲了敲四处的墙面,都不像是藏有暗门的样子。 难道,纯贵人真的不在这里? 可是在那个时间,即便这宫苑的人再少,外面扫洒的人也是在的,更不可能将人送出宫去,所以秦蓁姑娘这,这人多半还真就被藏在了寝殿里。 要不然,就是被人趁夜带走了,可昨日这宫苑才发生了那么一桩事情,已经是万众瞩目了,谁还能在这个光景下冒险去运人? 而且,那严婕妤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候秦蓁不免有些苦恼起来,只怪自己前世懒散惯了,一直觉得后宫女人的心思深沉险恶,不想往来太多,所以便对着后宫的局势了解不足。 她竟然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来! 到现在为止,她只是抓住了隐隐约约的几个疑点,根本毫无头绪。 另一边,雪琴带来的人也将宫苑其他地方都搜了一遍,全部一无所获。 “姑娘,接下来怎么办?”雪琴找到秦蓁来问。 “方才这位叫星儿的姑娘说,严婕妤来的时候纯贵人身边没有其他人在,我估摸着时间,恐怕是在那个时候出的事,不如,我们先去严婕妤那儿问问看?”秦蓁神色凝重。 “好。”雪琴自然不疑有他,随即便点了几人在此看守,而后退至一旁,等着秦蓁先行一步。 出了宫门,往北边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后,秦蓁却忽然停了下来,“姑姑,你们先去,我忽然想起刚刚还有一处没查过。” “要不要奴婢陪着姑娘一起?”雪琴下意识道。 秦蓁笑了笑,“不必了,那儿不是有凤仪宫的人吗?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这是将皇后和雪琴的心思都给打翻了。 雪琴脸上的关切之色僵了僵,面对秦蓁一双澄澈的眸子,到底是没好说什么,尤其是这段时间接的见到秦蓁使出力挽狂澜的本事来,心中早已对她有些敬畏,便点点头道:“那姑娘小心一些,若有什么情况,直接吩咐那些人便好,没有人敢不听姑娘的指令。” “好。”秦蓁点头应下,又道:“对了,严婕妤那儿,不必太严苛,只问问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就好。” “那……姑娘这是……” 雪琴这下是当真不解了,刚刚明明还那么凝重的……怎么现在忽然又有些不在乎那边的情况? “姑姑只管放心便是,我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也不便与姑姑多言,但事后一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的。”秦蓁解释道。 她确实是吃不太准现在的情况。 刚刚故意带着人离开,现在又想要折返回去,其实是想看看星儿的反应。 她想来想去,人,应该都还在宫室里,而那个严婕妤,说不定只是一个障眼法。 如果明妃没有将捡到玉佩的实情说出,她可能会被引到严婕妤那儿去,但,李修明他们偏偏就算错了这一茬。 因为她已经知道玉佩并非是纯贵人挣扎时弄丢的,那么,为什么要让他们觉得人被运走了?自然是欲盖弥彰。 原本还不是那么明显的痕迹,加上星儿的那番引导,便反而秦蓁脑中的线索清晰了。 “那姑娘务必小心。” 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假,雪琴只好又叮嘱了这么一句,随后匆匆带人离开。 秦蓁,也转身,重新回到纯贵人所住的宫苑外。 刚一靠近正门,她便察觉了一丝异样。 大门被人关起来了…… 正要凝神屏息去探听里面的动静,却见前面不远处,明妃冲着她招了招手,神色似乎十分急切。 “娘娘,怎么了?”秦蓁只要先走过去,看着明妃问。 却见明妃一言不发,望了望两旁暂时无人的宫道,便一把将秦蓁拉入了明兰宫中。 “我方才去找你了,恰好看见……那满宫的人都齐齐晕倒,便赶紧跑了回来,本来正迟疑着你在不在里面,要不要叫人去救你,结果恰好见到你往这边来。”明妃匆匆说道。 第194章 得找个没人敢质疑的帮手 “满宫的人都晕倒?”秦蓁惊了。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动作?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甲胄声从不远处原来,秦蓁与明妃对视一眼,随即双双透过宫门门缝往外去瞧。 恰见一列禁军从门前经过…… “他们这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事情都栽到我身上?” 眼看着禁军直奔纯贵人所住的宫室,推门而入,秦蓁终于恍惚间反应过来了整件事情。 “这是冲着你来的?”明妃也有些心惊。 秦蓁点点头,“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说出实情……” “什么?那、给我那玉佩又是为了什么?”明妃越发不解了,愣愣的看着秦蓁。 “正是为了让你告诉我,人还在宫苑里,让我对那宫苑里的人起疑,越是让我去别的地方,我便越是不去,如此去而复返,最后,那满宫人出的事,就落到了我头上……如果你娘娘你,看见我站在那宫室里,周围的宫人,甚至连皇后的人都一并躺到在地,你会怎么想?” 秦蓁先是有些恍惚的说着,到最后,目光终于逐渐清明起来,也变得冷肃了许多,一边问,一边转头静静看着明妃。 明妃双眼微微闪烁,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自然是,怀疑人是你杀害,或者暗害的……” “没错,若纯贵人也死在宫室里了呢?是不是,也就成了我杀人灭口?”秦蓁又问。 “……太狠毒了!” 沉默片刻,明妃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在身边宫女扶着,不然,她真的是有些身形不稳,即便事情并不是落在她身上,她也不禁感到后怕。 也有些庆幸。 庆幸那些人并不是要用兄长的性命来威胁她,不然,她恐怕也会遭到这样环环相扣的手段对付…… 即便是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猛地看见这样的行径,也着实是感到残忍了些。 那,可是满宫的人啊! “所以,秦心如,还有那个巫衣族人,说不定,就都成了无辜的了……” 秦蓁却笑着,话音刚落,忽然又是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再次靠近门边去瞧。 却见打头的人竟然是齐长玉…… 秦蓁下意识要喊,明妃却一把拉住了她,“先别急,既然世子来了,就说明他们的行迹败露了,若你现在出去,岂不就成了做了坏事之后藏身于此?” “可是……即便我不出去,等雪琴回来,也能证明我并没有跟她们一起啊。”秦蓁这下却思路断了。 明妃抿唇摇了摇头,“既然他们要害你,你何不成为被害者?” “什么意思?”秦蓁问。 “听闻,你武功也不错。”明妃反而放松了下来。 秦蓁点点头,随即便听明妃接着说:“从我这边后门出去,小心一些,就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穿到纯贵人寝殿后面的小路,你看准时机,看看能不能藏在一个什么地方,装作被人敲晕的样子。” “可是……别人也不会信吧?” 她也完全可以害了人之后,再装晕啊? “有世子在,你怕什么,只要不太明显,就没人敢说什么,若真的有,到时候我便让人作证,说是不曾见过你去而复返,这样一来,就成了有人半道上将你敲晕掳走的了。”明妃提议。 说着,也不等秦蓁再多想想,直接拉着她就往侧门去。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门,门外就已经传来了甲胄的声音…… “这是搜查过来了……”秦蓁喃喃道。 明妃脸色一变,脚步也只得停了下来,“这可怎么是好!” 看她这样,秦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着急,有世子在呢,怕什么?怎么娘娘比我还忧心!” “因为我还得等着你找刘先生救我姑母呢!”明妃脱口说道,柳眉浅浅颦着,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让人瞧着,只觉得她分外真诚。 秦蓁也很是喜欢这样性子的人,当即浅笑着宽慰说: “但我还是要多谢娘娘有心相护,所以,娘娘这便去应付那些人吧,不必说见过我,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 “真的可以么?”明妃还有些不放心。 秦蓁点点头,“就说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就好。” 话落,敲门声紧跟着响起。 于是秦蓁稍稍施展内力,脚下生风,飞快的跑离了此处,明妃只不过回头看了那侧门一眼,再转头,就已经瞧不见她的身影。 却不知,此时,秦蓁已经藏入明兰宫中一无人之处,足尖轻点,便飞跃出了宫墙。 齐长玉是能将那些人拦下一时,但,却是扯不清楚的。 所以,她得去找一个更厉害的人,没有人敢质疑的人来为她作证。 明妃…… 若是出面怕是只会惹祸上身。 其实秦蓁对宫内的地形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她不熟悉的只是大路和各宫所在,却偏偏能分辨出福寿宫和乾元宫的位置,以及,哪些路是少有人走的捷径。 这还得归功于前世,她虽然不爱与后宫的人牵扯,但却也没少偷偷去找晋帝玩,所以便练就了这么一番本事,加上轻功辅佐,即便当真遇到了死路,只要小心一些翻过去就好。 于是她很快就到了福寿宫附近,这时候,才大摇大摆的继续往福寿宫去。 算算从她和雪琴等人分开的时间,若走大路,这会儿也确实是差不多走到福寿宫附近了才对。 “姑娘怎么忽然过来了?” 碰巧,松嬷嬷也不知从外面取了什么东西回来,撞见了正要拐弯进去宫门的秦蓁。 秦蓁收住步子,转头咧嘴一笑,“遇到点事情,想来请太后帮忙。” 松嬷嬷打量了她两眼,见她发丝凌乱,衣角也翻飞着,便知道这一路上定然好赶,于是一边往她跟前走,一边笑道:“姑娘进来吧,刚刚太后还在念叨着姑娘呢,说是不知姑娘帮皇后娘娘查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话说完,刚好走到宫门口。 “有些眉目了,但,也遇到了问题,这不,特意来请太后示意了!”秦蓁解释着,动作伶俐的去接松嬷嬷手上的木盒,大大咧咧道:“这里面又是什么好东西?” 第195章 太后的试探 “姑娘可别这么没正形,太后的东西也是姑娘能打探的?” 松嬷嬷虽然松开了手,也没想要再将物件夺回来的意思,但却笑着嗔了秦蓁一句,随即转身,领着秦蓁进了门。 “你这泼猴,可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太后与秦蓁一见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摆出一副嫌弃模样。 秦蓁却不以为意,依旧笑盈盈的,“太后明鉴,这麻烦,可不是一向都自己撵着我在跑吗……” “这就还是有事了!”太后懒得与她辩,直白的总结了一句后,问:“说吧,又怎么了?这会儿不是该在帮皇后找纯贵人么?” “就是纯贵人宫里出了事,若我快上一步,那满宫的人命恐怕就又要落在我头上了!”秦蓁心头担心着齐长玉当真与那些禁军闹僵,于是也不再油嘴滑舌。 “人命?”太后脸色也严肃起来。 秦蓁点点头,将从与雪琴分开之后的事情都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这明妃为何又要帮你?”太后听了几乎下意识的问起这个来。 “不瞒太后,明妃娘娘也是有求于我,恰好我能帮她了一桩心愿,所以才不希望我出事。”秦蓁这回没那么坦诚。 毕竟涉及到明妃的私事,尤其是明妃还私下与张闻有往来,这事更是宫中的忌讳。 “你说……她有心愿?”太后却迟疑了,十分不解的看着秦蓁。 看太后这神色,秦蓁咯噔一声。 “不会吧?她……不像是骗我的……” “你如实说来,哀家绝不外传便是。”太后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说罢,看她还有些犹豫,索性直接道:“你可知那明妃是什么人?早些年,被皇上掳回来的,孑然一身,在宫里从来都是目空一切的存在,若非要说她有什么心愿,那便是盼着离开这皇宫。” “孑然一身?” 秦蓁这下是真的心凉了,连声音都不禁大了一些,问道:“她不是大理寺少卿江大人的妹妹吗?” “大理寺少卿何时有妹妹?”太后却冷声反问,看秦蓁皱起眉头,一副懊悔,却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句:“还好你心善,想着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若你听了她的,恐怕才是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 秦蓁张了张嘴,却已经无力辩驳。 她就说,为什么明妃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单纯的人,当时的表现却又慌乱得很,而且,还想了个错漏百出的法子要来帮她…… “可是我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她在骗我!” 明妃,真的会骗她吗? 哪怕一切都说得通,可她还是不相信…… 因为明妃提起她姑母的神情,真的很认真,不似作假。 “眼下这也不重要了,她有没有骗你,你日后自己琢磨便是,现下,还是先让小松陪你去一趟,免得齐长玉为了你,把整个后宫都个翻了个个。” 太后却忽然话锋一转,惦记着那个一心只有秦蓁的外孙。 “那,我们要怎么说才好?”秦蓁还沉浸在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当中,一时间没了主意。 她其实是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来找太后的。 刚刚一直很情急,只想着太后说的话没人敢质疑,就来了…… 太后被她这么一问,也愣了愣,琢磨了片刻才沉缓开口,“就说……你来问哀家昨夜可有安排人守在纯贵人那儿吧。” 秦蓁查案半途忽然想起这一茬来,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秦蓁点点头,正要跟着松嬷嬷出门,忽然定住了脚步,“太后,不妥。” “怎么了?”太后抬眸看向她,停下了正要喝茶的动作。 “我先自己去,若被人质疑,再来请松嬷嬷出面便好,不然,直接带着松嬷嬷过去未免显得刻意在澄清什么。”秦蓁解释。 太后看着她愣了一会儿,忽然摇头叹笑,“也是难为你,刚刚才那副神色,这会儿就能反应过来,去吧。” 秦蓁讪讪一笑,随即拱手行礼,退出了殿外。 她一走,松嬷嬷便回到太后身边立着,忍不住问:“太后,您刚刚何必诈她?” “我有么?”太后面不改色,说着,缓缓喝了口茶。 “明妃本无恶意。”松嬷嬷提了一句。 太后瞪了松嬷嬷一眼,“我这是看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信心,若是旁人随便说上一句,她就动摇了,怀疑起了值得信任的人,那我如何能放心将长玉交到她手上?你难道不知,现在肃州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隐门专门服务于皇帝,但,因为早年太后帮了先帝不少忙,即便后来先帝的感情有变,在大事上却也习惯了并不防着太后,所以,如今的隐门里也就有了太后的耳目。 这肃州的消息,太后几乎是与晋帝前后脚知道的。 说起来,太后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句,“李逸啊李逸……他一惯待长玉极好,恐怕,长玉未必能够冷静对待,这时候,秦蓁的果敢,便十足重要了。” 太后自然是先护着皇帝一脉的,而后,便是齐长玉,如果是皇帝一脉想要压制齐长玉,只要不伤及他性命,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她却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齐长玉被肃亲王害了。 虽然肃亲王是她的儿子,可做出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就是没有颜面入那祖坟的。 “有太后如此护着世子,公主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觉得欣慰。”松嬷嬷看太后神色中露出沉重的疲惫来,忍不住开口宽慰道。 “泉下有知,谁知道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儿……”太后却轻笑了一声。 她从来不信命,也不信轮回,不然,也该和那武安侯府的老太太一样,成日里吃斋念佛了。 可她觉得,即便她真的吃斋念佛,恐怕佛门也不会庇护她。 因为她这双手,早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另一边,秦蓁虽然心情又是焦急,又是复杂,但面上却还极力维持着平和,不敢让人看出她有什么隐情来。 还没等她走到皇后宫中,果然就看见有禁军匆匆冲着她跑了过来。 “拿下!” 领头的禁军一见她,二话不说就下令。 第196章 小动作 秦蓁眉头一挑,看着那些来势汹汹的禁军,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来。 若只是死了几个宫人,断不至于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才是,只怕……纯贵人当真出了事。 好在她已经和太后通了消息,心中除了感慨之外,没有丝毫惊慌,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背着手站在原地,反而脸色一沉,“你们做什么?” “你春元宫发生凶案,还请秦姑娘与我们走一趟监行司。” 禁军掷地有声的说着,因着事情发生在宫里,又与后宫之人有牵连,大理寺与刑部等都算是外臣,此刻,便只能先将秦蓁押送至专门管理宫内犯事之人的监行司,由监行司审查。 “那走就是了,拿我做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秦蓁满脸莫名其妙。 “有人证证实你行迹可以。”禁军声音更沉了些。 一看这架势,便是定要让她获罪了。 多半,又是李修明门下的人,不然这宫里眼下谁人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 秦蓁心里叹了一句,也不着急将自己去了太后宫中的事情说出来,正要与其理论,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斥:“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 话落,秦蓁心头一暖,抬眼便瞧见齐长玉衣袂翻飞快速从宫道转角处走来,身后还跟着陆离等人。 “还请世子不要阻碍我等处理公务。”禁军毫不退让,脸色反而更冷硬了几分,显然此前两边人已经有过僵持。 说话间,齐长玉已经走到了近前,他虽一身白衣,未披甲胄,而那些禁军,也明显对他有防备之意,但,却是终究不敢对他兵刃相向。 见他负手一直往前,竟是生生让出了一条道来,容他行至了秦蓁跟前。 站定后,他先是温柔了眉眼给秦蓁递了个要她放心的眼神,随后转身,挡在秦蓁身前,眼中顿时杀意涌现,气势逼人。 “蓁蓁也有皇上和皇后,太后的受命,要协助审查纯贵人一案,到底是你们在妨碍公务,还是她在妨碍?”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秦蓁心头又是暖洋洋的,又是担忧与无奈。 更有些庆幸。 庆幸她反应得快,想到来找太后,不然,若自己真的被人害得没有还击之力,这人岂不是当真要为了救她将宫里闹得天翻地覆? 她不禁伸出手,轻轻扯住了他的小指,放在掌心中,柔柔的一捏。 齐长玉原本正威压着禁军,不料她忽然如此动作,整个人顿时一愣,随即转过头来柔声问:“怎么了?” “我跟他们去就是了,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们不怕,而且,也有人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秦蓁声音不大不小,宽慰安抚着齐长玉的同时,也让禁军们听了个清楚。 领头的禁军多看了秦蓁两眼,似是颇有城府,没流露什么痕迹,仍是十分冷硬的说:“那便请吧,秦姑娘。” 说着,还对方才就靠近秦蓁,险些将秦蓁扣下的两名手下递了个眼神。 但那两人,眼中却闪着几分惧意与纠结,满脸为难的看着齐长玉和秦蓁,又看着自己的领队。 秦蓁没错过这些人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了。 看来,李修明的本事也就那样么,不过是调|教了几个爪牙,更多的人,依然没那么容易使唤。 “去可以,但你们要放尊重点,若谁敢动她,我便要了谁的手。” 齐长玉也察觉场中异动,方才因为秦蓁那小动作而柔和下来的气势顿时又凌冽起来。 这人平日里虽然温和清淡,可真要发起火来,却是连小霸王李修泽都要老实挨训的,即便不用那神使的身份,光是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就足以威压众人。 于是刚刚还在纠结的禁军们立刻都纷纷退让开来,唯独那领头之人还站在两人对面。 “走不走?不走我就继续忙我自己的去了。”秦蓁适时激了一句。 说完还当真背着手悠悠闲闲的打算往边上走去,领军回过神来,当即抬手拦下了秦蓁去路。 没等禁军说话,一柄泛着寒气的长剑便落在了他肩头。 是陆离。 此刻,他的眼神如同那剑刃一般冰冷锋利。 因为刚刚其他禁军都退散开,他们几人也终于得以靠近此处,刚好,瞧见了领军想要对秦蓁不敬。 纵然如今陆离等人跟着齐长玉,似乎整日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只不过是护他周全,可,他们却都是最为优秀的死士。 自年幼时便在刀口舔血之人所散发出来的杀意,又岂是一个小小禁军领队能够抗衡得了的,单是那剑刃传来的戾气就足以让人胆寒! 禁军领队脸色一白,手中长刀险些脱落掉在地上。 堪堪回神握紧后,赶忙收回了拦在秦蓁身前的手,垂眼哑声道:“秦姑娘,请。” …… 哪儿还有半分刚刚那盛气凌人的姿态? 秦蓁倒是一直面不改色,盯着他啧了一身,随后背着手,走在一众禁军之首,与齐长玉等人一道去了监行司。 大堂里,已经摆放了十几具尸体,全部都是吸入毒气中毒而死。 秦蓁等人入内,恰好听见仵作在对监行郎中禀报。 一旁,雪琴与两名凤仪宫的宫女也等候在侧,看秦蓁过来,目光十分复杂。 全因秦蓁走前并没有跟雪琴说过自己到底要去办什么事,只说事后会给个交代,结果秦蓁走后不久,春元宫就出了事,就连纯贵人都殒命于那毒气之下,这让雪琴心中十分为难。 若说信不过秦蓁,那倒也不至于,可,事情忽然变得不明朗,也是雪琴的失职,就怕万一真的是秦蓁,回头到了皇后跟前她又要受罚。 “姑姑。” 倒是秦蓁,先笑着给雪琴打了个招呼,怎会不知她心中在犹疑什么。 见秦蓁这般坦荡,雪琴终于下意识松了口气,也笑着对她行礼。 监行司郎中察觉秦蓁等人过来,也起身先对着齐长玉行礼问安,随后看向一旁的秦蓁,“这位便是秦蓁秦姑娘?” 秦蓁拱手抱拳行了一礼,“大人。” 监行郎中双目微敛,“姑娘本该与雪琴一同前往严婕妤宫中,为何半途要突然返回?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可知春元宫的事情?” 这人看上去,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第197章 彪悍的谢放 直接开门见山就问了起来,也不讲究那公堂之礼,不知是因为脾性太过直接,还是碍于齐长玉在,所以没打算让秦蓁讲究那些。 “大人,我中途折返,其实只是因为想起一疑点,要问问太后,便去了太后宫中,这沿途的宫人,与太后宫中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至于春元宫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秦蓁按照太后的说法回应。 “这么说,姑娘当真与此事无关?”监行郎中看她眉宇间没有丝毫忐忑与躲闪,凝视了片刻后,张口又问。 秦蓁点点头,“确实如此,大人可立刻差人往福寿宫附近去问。” “可是,有一名唤做星儿的宫女却说看见你施展轻功悄悄回到了春元宫,因为她当时恰好在整理纯贵人的物品,被箱子挡住,所以没有被你发现,这才躲过了一劫。”监行郎中又道。 “是吗?” 秦蓁听罢,当即抬眼望向四周,很快,找到了在雪琴身后不远处,埋着头似乎惊魂不定的星儿,不疾不徐的笑道:“那就有意思了,到底是太后宫里的人说谎,还是她说谎呢?” 说完,对着监行郎中微微颔首,目光坦然,甚至含着几分趣味:“还请大人明鉴。” 她就知道,这星儿果然有问题! 只是却不免又想起了太后方才暗示她,明妃似乎并不是好心帮她的话来。 心中难免多了一丝存疑。 然而这大人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就算听秦蓁将太后给搬出来,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静,持重,“那便请姑娘先在此处稍候,我立刻差人去问。” “好,我正好也瞧瞧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大人可否?”秦蓁爽快道。 “仵作已经查验过了,姑娘自便。” 监行郎中扫了那些尸体一眼,答得一丝不苟。 尸体,一向是命案中最为直接也最为关键的证据,但只要仵作已经查验过了,那便可以由旁人接触,而且,他就在这儿看着。 秦蓁这几次帮着宫里的贵人查案,可没少出风头,就连刑部钱大人与京兆尹都对她赞不绝口,若不是这一次祸事直逼她本人,出的又是命案,只怕,还依然轮不到他监行司来主事,所以他也想看看秦蓁到底有什么能耐。 秦蓁倒是不知他心中所想,虽然察觉他给手下之人吩咐过后,便一直盯着自己,但行动间也没有丝毫迟疑,从容得很。 将十几具尸体挨个瞧了个遍,仿佛在市场上挑瓜选果似的,眉目间淡然得让人心惊。 饶是也帮皇后处理过一些人的雪琴,初初见着这么多尸体脸色铁青,七窍流血的躺在那儿也忍不住胆颤,怎么这秦蓁,居然能如此平静?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都不怕? 监行郎中自然也有此疑惑,但,这事不归他管。 “怎么不见纯贵人?”秦蓁一一看过后转头问监行郎中。 这一对视,监行郎中更是确定她一丁点害怕都没有……此女,果然非同凡人。 平静片刻,他回应说:“纯贵人停灵春元宫,但仵作已经查过了,确实也是中毒身亡。” “那你们去的时候,是在哪儿找到纯贵人的?”秦蓁紧跟着又问。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也是她为什么要来一趟监行司的原因。 破案是小,把李修明的爪牙给揪出来才是大事呢! 对付秦心如更不过只是顺带一笔。 监行郎中道:“是禁军发现的,巡视时发现了异常,所以就进去春元宫瞧瞧,结果没想到满宫的人都死了,只星儿一人惊魂不定的藏在箱子里,没吸入毒气。” “敢问大人,可否将发现纯贵人尸首的禁军请来问话?”秦蓁又问。 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多半是刚刚那个被陆离吓得差点破了胆的领队。 她的要求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且,她本身又在奉命寻找纯贵人的下落,所以监行郎中听罢便点了点头,给身边人示意。 不多时,那名领队果然被监行司的人带进了大堂。 “哎呀,这么巧么?”秦蓁装作意外,笑着打了招呼。 禁军领队的脸色却不太好,下意识看向了跟守在一旁的陆离等人,谢放扬唇一笑,看似无意的恰好抱起胳膊,右手五指指缝中随之亮起点点寒光。 禁军仔细一瞧,竟然是五枚泛着幽光的暗器! 于是,生生忍住了想要飞在秦蓁身上的眼刀。 若不是因为陆离等人太过彪悍,他刚刚怎么会一下胆怯,让秦蓁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呢。 虽然得了密令,但他也懂得明哲保身,若是连命都没了还图个什么前程? 事情么,尽力做做就好,实在不行,也只能吃点苦头,让宁王看看自己的忠心,但,却是决计不敢全然依计行事了……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禁军的心态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十分笃定,若他敢再对秦蓁不敬,那五枚暗器便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怎么,刚刚在外面还威风凛凛的,非要让人当场扣押我,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见到郎中大人,害怕了?” 秦蓁将他的神情变化悉数看在眼中,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但,却又没忘记提及监行司的人。 监行郎中原本并没有对禁军起疑,但此刻听见秦蓁这么一说,倒是不禁打量起此人来,见他目光确实有些闪躲,当即多留了个心眼。 “公堂之上,自然不是我等能随意喧哗之处。”禁军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声,随后,对着监行郎中抱拳行礼,“不知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是秦姑娘找你,想问问你是在哪儿发现的纯贵人。” 监行郎中说完,秦蓁跟着点了点头,收起了刚刚的玩笑之色,朗声道:“不错,我走之前才让人仔仔细细的把春元宫上下搜查了一遍,却怎么也没发现纯贵人的踪迹,怎么我这刚一走,你们后脚就到了春元宫,人还忽然就被找到了?这问题你要是解释不清,恐怕,不好给皇后娘娘交代。” 禁军眉头微微一皱,“是在寝殿发现的。” “寝殿?那是我亲自搜查过的地方。”秦蓁又笑起来,还扫了边上星儿一眼。 第198章 破案了 星儿的目光与她对视,顿时一个闪烁,复又低下了头。 秦蓁眼中笑意更浓了些许,刚刚她就留意着星儿呢,要不是她先开了口,说出是自己搜查的寝殿,只怕这个星儿就要说出这句话了,到时候,她岂不是被动? “姑娘之前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监行郎中立刻将目光锁定在秦蓁身上。 秦蓁抱着胳膊淡然的摇了摇头,“连墙壁封都看过了,没有一处空心墙,也没有机关暗道,实在是想不出来人会被藏在哪儿,我还特意问了一下星儿她们,星儿跟我说严婕妤来了之后好像纯贵人身边有一段时间没人,我才想着去找严婕妤问一下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说着,她忽然好奇的看着禁军,“所以,听说你们一去就找到了纯贵人,我这才忍不住好奇心,让大人将你给请过来了,你倒是说说,怎么我差点带人将春元宫给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怎么就让你们轻易找到了呢?” 这时间问题,还有难易度,是秦蓁一直在强调的,监行郎中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转头又看向禁军,恰好瞥见禁军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还是请如实交代吧,秦姑娘本就是奉命寻找纯贵人的,若她找不到人,最后还是会落得个失职的结果,倒是没有理由欺骗我们,若她没说谎,那么,你们是怎么找的人你就得交代清楚,交代不清……也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我们……是在床下面发现的人,那时候人已经不行了。”禁军慌忙解释。 虽然是早就安排好的说辞,可被秦蓁和齐长玉等人盯着,他还是觉得心慌。 果然下一刻,就听秦蓁冷声道:“床下面我也翻了,没有,你在说谎。” “可是……我们过去的时候纯贵人就是在床下面,或许是因为中毒之后有些挣扎,便伸出了一只手,这才让我们给发现了。” 禁军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只想着将该说的都说了便算交差,然后就等着受那皮肉之苦,于是这番话反而听着有几分真切之意。 “是吗?那好,我问你,纯贵人身上可有血迹?”秦蓁脑中灵光一现,笑着问。 禁军愣了愣,“自然和这些死者一样,都是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不,我问的,是纯贵人衣衫上是否有沾血?”秦蓁纠正。 “衣衫上?”禁军有些慌了神,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如你所见,这里七窍流血而亡的人,衣衫上其实都是没有血迹的,反而像是在人倒地后才溢出些许来,顺着面部往脑后流淌,何况纯贵人若一直在床下,血更不会流到衣衫上,只不过……昨日秦心如假扮成纯贵人,可是在寝殿里滑胎小产了的,流了那么多血,我去的时候都看见地上有不少,若纯贵人真的一直在床下,那么身上多少会沾染一些才对吧?” 秦蓁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叫人根本看不出来她说的是真是假。 禁军与她对视着,心中被逼得已经急切得不行,但,却又偏偏不敢对她不敬,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刚刚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秦蓁又问:“你确定?” “我……确定!”禁军心头一横,虽然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但终究多年行伍,五大三粗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周旋,而且,一旁还有压倒性的武力在侧。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想砧板上的肉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好!”秦蓁眼神一亮,露出一抹欣慰来,点了点头后,对着监行郎中道:“大人,案子已经破了。” “哦?”监行郎中实在是没听出来。 他们二人说的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昨日地板上根本没有血,纯贵人并不是他们从床底下找到的。”秦蓁痛快作答。 “可是就算纯贵人身上没有血,也可能只是我看错了,记错了而已!这跟纯贵人是不是我们找到的有什么关系?” 禁军下意识作答,倒不是他忽然胆子大了,只是他实在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因为你太急于证明纯贵人是你们从床下找到的,所以才会被我的猜测左右,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所以就忽略了自己之前见到的真相,如果你不心虚,你为什么非要证明纯贵人在床下呢?这只能说明,你们去的时候,她就根本不在床下,你甚至并不能确定她之前在哪儿,也更不知道床下到底有没有血迹……” 秦蓁朗声说着,几乎一锤定音,敲醒了连带监行郎中等一干没反应过来的人。 却又忽而缓和了一下,靠近了禁军一步,问:“所以,你不如只说,是谁,告诉你纯贵人在床下的,又是谁,让你在这儿撒谎的?” 那声音轻缓,笑容闲散,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但,却又带着一股引诱之意。 禁军终于彻底呆住。 他……辩无可辩。 “还不快将他拿下,好好审问!”监行郎中在一旁,为秦蓁惊叹之余,不忘了掌控大局。 终于也信服了刑部尚书和京兆尹那两位大人的话,此女,当真颇有手段。 “所以大人,我是不是,不用太后宫里的人过来作证,就已经没有嫌疑了?” 看着那禁军被监行司的人扣押带入刑房,秦蓁终于扬起了真正的笑容,双眼灿若星辰,看着监行郎中。 监行郎中点了点头,“此人无法自圆其说,足见其中有诈。” “那我就先去一趟春元宫,若大人不放心,可以派一名监行司的人跟着一起,我还是想看看纯贵人。”秦蓁微微颔首,收起了那顽劣模样,眉宇间多了一丝稳重。 “好,姑娘思虑周全。”监行郎中不疑有他,应过后,便点了一名亲信跟着秦蓁。 既然秦蓁无事,雪琴也自然重新跟着她一起。 出了监行司走了几步路后,秦蓁忽然察觉什么,转过头来看着默默跟在自己身侧的齐长玉,“你刚刚已经算是擅闯后宫了,这次,就别去了吧?” “我不放心,刚刚就应该跟着你才对。”齐长玉执拗道。 第199章 后宫真的成了棋盘 “对了,刚刚你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秦蓁忽然想起这一茬来,看他那副带着几分委屈,生怕自己不让他跟着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心疼,终究,也是关心自己才会不顾他自身的境况…… 于是便也不忍说他什么。 其实她心中自然是更关心他的境况的。 “原本已经到了皇子所,忽然听其他禁军跟五皇子闲聊,说是有人非要换班去巡逻后宫,我再立刻让人查了查那人的行踪,果然发现他刚与宫外的人有过联络,形迹可疑,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齐长玉简单解释道。 秦蓁听着缓缓点头,“所以说,还真是那些人临时起意,安排他去后宫的……” “没错,毕竟这事情一波三折,今日秦心如的下场或许也是他们没有料到的。”齐长玉应着,说完,忽然拉着她的手问:“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呢,那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这……” 秦蓁一时间还真有些犹豫,索性看向了一旁的雪琴。 雪琴是个明眼人,方才果然又见识了秦蓁的能力一次,自然觉得这样的人不得罪最好,若能讨点什么好留在她心里,想来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差错也能让她念念旧情,于是便道:“姑娘如今确实是危险重重,世子本又是神使,即便出入后宫,想来也不会让人说什么闲话。” “可是……万一就是有人说闲话怎么办?毕竟后宫里的女眷可是不少。”秦蓁睨着雪琴问。 雪琴笑容稍稍一顿,当即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既然奴婢在,定然是愿意为世子做个见证的。” 于是秦蓁也笑起来,很是认真的对着雪琴道了谢,“有姑姑这话,那我可就放心了。” 说完,扭头冲着齐长玉咧嘴一笑,拉着他便一路往后宫方向去。 与此同时,此间的事情也传到了太后和皇后耳中。 齐长玉要去后宫陪秦蓁,这事情可大可小,若真有人拿捏起来,也算个不得体的罪名,但是,在齐长玉的事情上,皇后一惯以太后为主。 见太后没什么意见,她便也不动。 却不知,福寿宫那边,太后也在观望着皇后的态度。 既然皇后一个后宫之主都没说什么,那她自然是由着小辈去了,老祖宗还是十分体谅孩子们的心情的。 而且若真的出了什么麻烦,她也正好借着这种可大可小的事,瞧瞧秦蓁又会怎么护着齐长玉。 如今在她看来,还是齐长玉为了秦蓁付出得多。 再说秦蓁一行,原本到了后宫,秦蓁就想着直奔春元宫的,不想,半道上却被严婕妤给拦下了。 一见秦蓁,严婕妤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秦蓁心头按到不妙。 方才她只顾着想纯贵人和明妃的事情,也觉得星儿提起严婕妤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怀疑,所以严婕妤本人并非是敌人,便忘了问雪琴严婕妤的情况,眼下当真是被严婕妤这一跪给跪懵了,最重要的是,一开始竟然根本没认出来是谁。 还是雪琴在身侧小声提醒,她才知道眼前这看着算是个爽快性子的人,便是那严婕妤。 愣了一会儿,才赶紧让开在一边,急切的问:“婕妤快快请起,这是做什么呢?” “纯贵人不是我杀的!” 严婕妤一抬眼,竟然双眼泛红,满脸的气恼和委屈。 “没有人说纯贵人是你杀的啊?”秦蓁更懵了,也顾不得这场合,转头问雪琴:“雪琴姑姑,刚刚在严婕妤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刚去不久就听见禁军前来叫人,实则并没有问出什么,严婕妤说,她确实与纯贵人独处过,但当时纯贵人没有什么异常,寝殿周围也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潜入过。”雪琴如实回答。 一边,严婕妤听着,连连点头,雪琴一说完,却又更急了,站起来拉着秦蓁说:“可是,可是我听说她被毒死了!” “是啊,应该是毒烟,可是……这怎么会和婕妤扯上关系呢?嫌犯已经被捕了。” 秦蓁一边解释,一边,又忍不住发问。 她这个一直在被人陷害的人都没这么急,真不知严婕妤是在急什么。 但话说完,却见严婕妤小心翼翼的,从袖中翻出一个小瓷瓶来,顺势滑入她手中,“这个,应该就是毒药了纯贵人所中之都……但下毒的人并不是我。” “下毒的时间你正在你宫里,自然不会是你……不过,这怎么会在你手上?”秦蓁仔细打量着瓷瓶,看完,还给了一旁齐长玉瞧瞧。 看着秦蓁的动作,严婕妤也不阻止,只是,视线也默默的落在那瓷瓶上,片刻后才叹道: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一早就带入宫了,因为家中行医,入宫前父亲给的,本来是让我防身,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用过,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翻出来害了纯贵人。” 说着,她垂下双眼来,咬了咬牙,双手攥成拳:“我也是在听说纯贵人吸入毒气而亡后,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个,因为太久没用过,也没发现盒子被人动过,只是打开后,发现药粉少了……加上雪琴姑姑之前过来特意问过我话,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不,他们害的不是你,是我。” 秦蓁盯着她那愤恨的神色,等她说完后,才坦然一笑。 严婕妤一愣,“是你?那……怎么会用我的东西呢?你们难道之前没怀疑是我吗?不然,怎么会特意来问我话?” “我是没怀疑,而且也觉得那个背后布局的人压根没想过让我怀疑你,不然,出事的时候我一定会跟着雪琴姑姑去找你,而不是落了单,让人有陷害我的机会……不过……眼下这后宫,其实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棋盘,每一颗棋子都在随时变动,或许,现在棋局已经是一番新的走势了。” 说道最后,秦蓁双眼微微眯起来,抬头望了望那天色。 她到现在依然信任的明妃,忽然冒出来的严婕妤和毒药,还有那个似乎忽然就没有了作用的星儿……甚至,是纯贵人的尸体…… 这些,说不定都会成为下一个变数。 李修明啊,既然你真的花了心思,那,不如我就好好跟你下一盘棋吧? 第200章 明妃蓄力中 “那……不如我先跟着姑娘?我怕……怕万一纯贵人的死就真的成了我做的了!” 秦蓁感慨着,严婕妤心里却依旧着急,听了她的话恍惚一阵,不甚明白,索性开口提议,她只知道,自己跟着秦蓁,应该就能洗脱嫌疑。 “可是,我还得去看纯贵人,你跟着,怕是更不妥当。”秦蓁回过神来解释,说完,见严婕妤眼里浮现些许哀求,想了想,望着前方的宫苑道:“不如你去明妃那儿吧,离得近,我看完过后就来找你,你也不用落单。” “明妃?”严婕妤却有些踟蹰起来,一脸难色。 见状,秦蓁便知是怎么回事,笑道:“怎么?之前两人不太合得来?” 虽然严婕妤的年纪看着比她现在大,也三十好几了,但性子却还不太老成,加上秦蓁一颗心早已饱经沧桑,面对这样的人,总是一不留神就容易露出年长的姿态来。 好在眼下严婕妤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并不在乎这些细节,当即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人性子比较直……之前,跟明妃娘娘有些不愉快。” “只要不是涉及底线的大事,她应该不会在意,走吧,我送你过去顺便交代一下。” 秦蓁打了个包票,说着抬脚就往前去。 谁知道这会儿后宫各处又在发生着什么,春元宫更是关键所在,她必须尽快赶过去,免得痕迹都被抹除掉,那就真的要被动一阵子了。 听见她这么说,严婕妤也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跟在了她身后。 堂堂九嫔之首,平日也多少有些傲气,此刻在秦蓁这一介草民面前竟然老实得不像话。 秦蓁脚下匆匆,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明兰宫外。 原本宫门是紧闭着的,一听是秦蓁来了,宫人飞快的就打开了门,秦蓁与其交代了严婕妤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走,就见明妃微微提着裙摆面带急色赶了过来。 “秦姑娘!” 危急走近,明妃便先喊了一声。 秦蓁脸上随和的笑意微微僵了僵,饶是她相信明妃,但太后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此刻,看着明妃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丝打量。 如果明妃没有恶意,那么,她又为什么说假话呢? 总不会是太后骗她说大理寺少卿没有妹妹吧? “姑娘没事了?”明妃兰心蕙质,一眼就看出来秦蓁和方才相比与自己稍稍疏远了些,于是,也就停下脚步,没去拉她。 察觉到她的试探,秦蓁笑了笑,“暂时没事了,多谢娘娘挂怀。” 明妃点点头,看严婕妤在那儿杵着,一时间也不好多问什么,随即便告了辞,与齐长玉雪琴等人往前面春元宫走。 “娘娘,秦姑娘让严婕妤来咱们宫里等她。”边上,宫女见明妃望着秦蓁的背影,隐约有些失神,于是开口提了一嘴。 自从明妃刚刚入宫时严婕妤顶撞了她,之后两宫的人便几乎没有往来,原本,秦蓁说完后宫女也是打算要先给明妃禀报一声的。 结果没想到秦蓁走得这么快,人,就还是被留了下来。 明妃闻言收回视线,平静无波的视线落在严婕妤身上,后者立刻缩了缩肩膀,她可是现在都还记得明妃上次的手段,于是这才好几年都不怎么敢跟明妃往来。 正在严婕妤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时,却见明妃淡淡点了点头,“既然是秦姑娘交代的,便请严婕妤进来吧。” 说完,也不多看严婕妤一眼,转身就往正殿去了。 严婕妤正要开口道谢,这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当下心头不快,只是想到自己说不定就要落难,也不敢去计较这些,抿抿唇跟了上去。 谁知进了殿中,明妃却又笑着喊她随便坐,一边吩咐人端茶点上来。 严婕妤本就心慌意乱的,这下差点踩了自己的脚,满腹犹疑的看着明妃。 “原本也是陈年小事了,你不必这么怕本宫。”明妃看出她心中所想,姿态怡然的说了一句。 这事,便算揭过了? 严婕妤心下一喜,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当初是嫔妾不好,难为娘娘在这时候还肯收留嫔妾。” “收留谈不上,不是一会儿等秦姑娘回来就要走了么?”明妃却又如此接了一句。 严婕妤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想来想去,只得默默坐了回去。 刚刚坐稳,却听明妃又问:“你可知,秦姑娘现下是什么情况?” “秦姑娘?” 严婕妤冷不丁的听见她问,下意识疑了一句,随即想了想后说:“嫔妾是在宫道上撞见秦姑娘的,也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只是听她说,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对付她,好像要利用挺多人的,说是……整个后宫都是棋盘,应该是要互相较量的意思吧?” 虽然都是直爽之人,但与玲珑剔透的明妃相比,严婕妤却多了一丝淳厚,并不擅长掩藏自己的心思,也不懂揣测别人的用意,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别人挑唆几句就当了出头鸟得罪了明妃。 所以,秦蓁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也就只能听成这幅样子。 但凭着这几句,明妃粗略一想,却是明白了,也知道了为什么秦蓁会让严婕妤留在明兰宫…… 她这是,怕再生什么变数啊。 而这也恰恰说明秦蓁对她依然是放心的,并没有芥蒂,那么,之前那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娘娘,方才在路上时,秦姑娘还跟雪琴姑姑交代,说是……要尽快让皇后派人过来看着春元宫。” 严婕妤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明妃回过神,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了,此间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想来……那个人应该是在宫外的,反应没有那么快。” 虽然不知道背后要对付秦蓁的人是谁,但从这种种变故转折来看,中间都隔着一段时间,几乎是赶着秦蓁发现真相的前后脚在才有所动作。 这便说明,那个人身居宫外,而且,能力并没有在后宫大肆渗透,否则许多痕迹都本不该暴露,而且变故也不会这么慢。 “这么说,娘娘是在帮着秦姑娘?”严婕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又叹道:“那有娘娘出手,秦姑娘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你我之间,还是不要说这种恭维的话了。”明妃却并不领情,反而是问:“你且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求助于秦姑娘,可是觉得有人要害你?” 第201章 这要怎么去找人 明妃神色虽淡然,可语气却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味道,何况,嫔位与妃位本就隔着鸿沟,虽然如今宫中没有了昭仪,严婕妤成了九嫔之首,但,到底也只是个嫔。 所以于情于理,严婕妤无法拒绝明妃这要求,加上心里总觉得秦蓁和明妃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明白自己既然要找秦蓁帮忙,也就不能瞒着明妃,便一五一十的将之前跟秦蓁说过的话都又说了一遍。 “那瓷瓶现在在秦姑娘那儿。”说完,怕明妃也要看那药瓶,便先交代了一句。 “你仔细想想,你宫里都有谁知道你有这药?” 明妃立刻问。 在宫闱里身居高位,要面对的暗害和针对也并不少,她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和秦蓁的不一样,所以,听完后几乎没有迟疑就抓住了这一点。 这时候,严婕妤也确定明妃是想要插手进来帮忙了,当即仔细想了想,随后说:“主要是我的陪嫁婢女雁竹,我的东西一惯都是她在收拾,但她是与我一同长大的……” 那雁竹此刻正站在严婕妤身侧,闻言,屈膝缓缓行了一礼,也不为自己辩解,身在宫中的女子,各自都很清楚陪嫁婢女是如何挑选而来,轻易不会出什么错漏。 明妃也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接着,严婕妤又道:“除了她之外……或许就是一两个能贴身进殿侍候的才知道了,因为那盒子我藏得深,不是动得我贴身物件的人绝不会发现,而我和雁竹都不曾对人提及过此事,只是,我十几岁就入宫了,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年,宫里也有人来往调动的时候,这一下还实在想不出来都有谁接触过。” 正是因为宫里有时候会调动人手,所以隐秘的东西嫔妃们才绝不会让除了陪嫁婢女之外的人来碰,这是一定的,但,有时候贴身的人也难免会发现点什么。 所以这些明妃听着都并不存疑,倒是另外一点,引起了她的注意,“二十年了……你确定这药还有药效么?” 这话问得严婕妤一愣,琢磨了一下才说:“应该……还有效吧?一直放着没有动过,药性应该保存下来了才对。” “可这毕竟是药粉,不似其他东西,万一放久了药性不足以让人致死呢?”明妃却猜测道。 只是,严婕妤家中虽然行医,她本人却并没有得到什么真传,即便少时有些耳濡目染,过去这么多年也早都忘得差不多了,听了过后,反而转头去问雁竹:“会这样么?” “奴婢觉得……明妃娘娘说得有理,但,却并不能确定。”雁竹也有些为难。 “无碍,等秦姑娘回来,我们让她找人太医来验一下就好。” 明妃宽慰了一句,但并不愿意让别人知晓自己和张闻有私交,所以没有提及。 说完,接着又道:“若这猜测成立,那么,或许不用知道这药放在哪儿,只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便能从中利用了。” 虽然眼下不能确定她的猜测,可她越琢磨便越是觉得有可能,就连有些药材都会因为放的时间太久失去效用,何况是已经研制好的药粉呢? “莫非……是我与雁竹说话的时候有人听了墙角?”严婕妤实在是有些无助。 如果不是非要知道药物所在,那么,范围就更大了,而且二十年间,她与雁竹之间难免会提及此事,只是,连她都记不起来跟雁竹在何时何地说过几次,又要上哪儿去找人? 明妃点点头,脸色也变得沉重。 正琢磨着,严婕妤越想越心慌,连身子都坐直了许多,眼巴巴的望着她问:“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不如,还是等等秦姑娘吧,顺便,你和雁竹都仔细想想你宫里有那些形迹可疑的,尤其这两日间。” 明妃沉吟着,说完,不免叹了一句:“眼下也只能希望我们做这些能多少帮上点忙了。” 见她都没了头绪急得差点坐不住的严婕妤一时更想不出别什么点子来,只好按照她说的来做想了一会儿后忽然又问:“那要不要我现在先派人去宫里查一下?也许我和雁竹有些疏漏,未必将这两天的异常都留意到。”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既然秦姑娘留你在这里,你便还是先不要走动才好。”明妃虽同意,但却始终考虑着秦蓁的想法,怕自己让严婕妤走了,反而好心办了坏事。 谁知道这一走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秦蓁正蹲在纯贵人尸身前,因为案子还没有定论,这尸身虽然被监行司的人搬到了偏殿正厅里放置妥当,但身上的服饰却还没有被人换过。 她特意跟同行的监行司官差问过,这也是为什么她走之前会主动跟监行郎中提议,派人跟着她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确认尸身前后是否相同罢了。 “姑娘看出什么来了么?” 雪琴在她身后站了许久,见她只默默看着尸身,也没什么动作,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想摸摸她的衣料,没问题吧?”秦蓁转头问监行司的人。 “姑娘自便就是。”监行司的人立刻应答。 他在这儿看着呢,出不了什么问题。 秦蓁也自然知道,只不过,现在李修明下一步的动作还不清晰,她必须事事小心谨慎一些,才免得又让他钻了空子。 “怎么样?” 片刻后,齐长玉开口问,他也看出来了端倪,只不过,想让她自己发现,或许她更有成就感一点罢了。 秦蓁颦眉,沉吟一会儿转头问雪琴:“姑姑可记得,这附近哪儿有水?” “水?”雪琴冷不丁的被问,愣了一下,“这……厨房,水缸,都有啊,不过附近没有井水就是了,姑娘怎么这么问?” “这衣料,还带着些润意,似乎之前她一直在一个水气很重的地方……” 秦蓁琢磨着说,一面已经扫视了一眼周围,院子里虽然有水缸,但断不至于能藏下一个人。 第202章 找到藏人之处 “莫不是冰库?” 监行司的人也猜测着。 秦蓁摇了摇头,“冰库离这里比较远,他们的动作不会太大,应该就在附近才对……而且,还得是一个隐蔽的,往来的人少,最好,根本不会有人日日去查看的地方……” 说着,忽然眼神一亮,下一刻,只听齐长玉说:“会不会是……” “太平缸?”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认同。 齐长玉含笑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陆离等人吩咐了一声,四道声音立刻朝着寝殿周围奔袭而去。 所谓太平缸,便是平日里储藏灭火用水的水缸。 虽然按理说,这样的器具应该是每日都有专人检查的,但是,有些隐蔽处的备用水缸却并不那么要紧,而既然要藏人,那就必定得找个不那么容易被人使用的地方,免得被误打误撞发现了。 “我倒是想起来,这寝殿后面有一条小路,那路上就摆着一个呢!” 一旁,雪琴忽然开口。 “那姑姑快些带路!”秦蓁立刻起身。 不多时,一行人就从春元宫侧门出去,来到了偏殿后面的小路上,那墙角处果然放着一个水缸,秦蓁快步过去打开,却见里面是装了水的。 她眼神一暗。 “会是这个么?”雪琴也跟了过来,看着那满缸的水,有些迟疑。 即便水缸是空的,也未必能证明人就藏在这儿,毕竟,偶有一口闲置不用的太平缸也是常事。 但很快,就见秦蓁盯着水缸下面的地面,十分笃定的说:“不,就是这口。” “姑娘如何断定?”监行司的人都没发现什么疑点。 “你们看,这水缸下面,是不是还有一些洒出来的水?地面还有刚刚搬动不久的痕迹。”秦蓁问完,又将手里的盖子盖上,“再仔细摸摸这盖子,并不干燥,说明水缸不是弃置不用的,如此才能与纯贵人身上的湿气对应上,而这划痕……想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么大一口水缸里的水都清空,用瓢肯定不合适,所以,他们是先将水倒出来了,然后快速放人进去,只是因为匆忙,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水缸和原来摆放的位置有出入,我们现在才能看到这片颜色明显不同的地砖,而这水迹,自然是今日注水时留下的。这两日宫中并没有走水,太平缸里的水怎么可能会减少,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注水。” 秦蓁一边说着,一边还退让开来,指着自己所说的地方。 雪琴等人一边看一边听,处处句句都吻合。 “所以说,纯贵人一直都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之前来的时候光想着在宫里找,忽略了这儿,所以才没找到,而我们走后,那些人又快速的将人运到了宫里去,好用来陷害姑娘。” 雪琴想明白了,可这一想明白,看着秦蓁的目光便更多了几分佩服。 “没错,现在我们离真相又进了一步,眼下的难题就是……是谁,做了这些事情。”秦蓁点点头,说着,看向了监行司的人。 “我们来时,原本就是那些禁军通知的,根本错过了第一时间。”监行司的人有些无奈。 秦蓁笑了笑,“没事,我想,那个禁军应该会说些什么,而且,还有一个人没有用到呢。” “谁?” 监行司的人立刻问。 “那名叫做星儿的宫女。”秦蓁回答,说着,问向雪琴:“雪琴姑姑,宫中的人员调动,应皇后娘娘那里应该都有留存吧?” “是有的,只是,要找起来恐怕有些费事。”雪琴点点头。 “没事,只要找找,那个星儿是什么时候来到春元宫的就好,纯贵人入宫时间不长,抬做贵人也是近两年的事情。”秦蓁提醒了一句。 随即雪琴明白过来,“那,我这就回去让人查,只是,姑娘之后打算如何?” 闻言,秦蓁笑了笑,“我与姑姑同去吧,免得在我落单的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现在也是服了李修明的见缝插针。 虽然比起之前那些小打小闹,这次的事情已经十分有趣了,她也有信心能够应付下来,可,她也不至于胆大到站在那儿让人找机会陷害。 于是一行人又动身往凤仪宫去,走到明兰宫宫门处,秦蓁却只看了一眼,没着急让严婕妤跟着一块。 明妃不是个好欺负的人,有明妃在,严婕妤出不了什么事情。 而且,眼下明妃也算是一个可以随时被启用的棋子,既然两人之间还有过节,那么互相作证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加上之前去春元宫的时候,秦蓁其实是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帮忙守着,她们进去后,便往明兰宫方向撤走了,可见,纯贵人的尸身没有被人动过,也少不了明妃在暗中帮忙。 至于太后说的,明妃与江大人的关系,就容以后再来细问吧。 只要立场上没有骗她,秦蓁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凤仪宫里,皇后也正等着秦蓁几人。 之前监行司的结果出来了,她就生怕雪琴再没有将人看好,秦蓁出事到还好说,要是齐长玉因此出了事情,太后心里一定不喜,虽不至于当面表现出来什么,以后背地里要有什么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是以,见着秦蓁等人回来,皇后十分热情的迎接。 一听说要查看宫人的调动记录,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增派了亲信,帮着一起找。 趁着这空挡,秦蓁就和皇后闲聊了起来。 看似左右扯着一些不相干的话题,实际上,却在试探着皇后对严婕妤的看法。 “怎么会忽然提起她来了?” 说了几句之后,皇后也察觉出来秦蓁的意图。 秦蓁笑了笑,坦然道:“今日遇见了严婕妤,说是有人要陷害她……娘娘,这事情恐怕已经不只是在针对我了,说不定,也同时会让后宫大乱。” 秦蓁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牵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还有一些其他位高权重的人即将被卷进来。 可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像明妃一样,恰好有求于她。 至于严婕妤那样,没什么心思的就更少了。 第203章 查出端倪 所以现在她必须将皇后和自己绑定在一个战线,而不能再让皇后像之前一样,坐在一边等着一个结果,且只要结果,中间牵扯了什么,与秦蓁到底有什么危害,与她都没有关系。 太后虽然是一棵大树,但一来,毕竟后宫是皇后做主,太后已经不掺和后宫的事情多年,二来,越是大树,就越要在关键的时候用才好,若事事都去找太后,久而久之,别人也会对太后有所防备,那时候太后即便再帮她,也很难有说服力了。 “你是说……那个人是想要后宫大乱?”皇后听了有些心惊,但,却并不是一下就相信了秦蓁的话。 毕竟,这一开始可是冲着秦蓁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秦蓁抿了抿唇,并没有一口咬定,那未免显得太急迫,而是缓缓分析道:“如果只是要对付我的话,想来,到秦心如那一步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娘娘,这半日一路查下来,我却发现局面似乎随时都在变,我也不知背后的人是谁,竟然能够将手伸到后宫来,而且,现在死了一个纯贵人,明妃和严婕妤也被牵扯进来了,而且那人竟然连严婕妤入宫的时候带来保命的毒药都能翻出来,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呢?总不会,连严婕妤都与我有仇怨,或是能被那个人掌控着,故意使出什么迷魂计来混淆我的判断吧?” “严婕妤带了毒药入宫?”皇后又是一惊。 秦蓁点了点头,据实将遇到严婕妤时的情景说了出来。 反正她不说,雪琴也是会说的,而且她还需要取得皇后真正的信任,所以这没什么可瞒着的。 “娘娘您想,我此前都未曾见过严婕妤,如果是为了陷害我,那也应该找一个与我有关系的人,再不济,也不应该把那药罐子还留在严婕妤那儿,应该把药藏在与我有关的地方才对啊……那个人这么做,不是只能让人觉得,是严婕妤对纯贵人动的手么?再往深一点,那就是严婕妤勾结了巫衣族的人,那巫衣族人可是会易容术的,并非寻常人士,与谁牵连上,只怕都要让人遭殃。”秦蓁循循引导着。 皇后缓缓点头,“是啊……如此说来,那个人做这些是图什么” “所以我方才才会试探娘娘,想看看娘娘与严婕妤关系如何。”秦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见皇后有些不解,便解释说:“娘娘您想,这布局的人既然能做到还不露面,只在暗中就掌控中局面,还处处都算计得这么准,若非我恰好去找了太后,这事情就真的说不清楚了,而能有这样快的动作,便足以说明那人在宫中颇有势力,一个能有这样手段能力的人,会花精力布这么大的局,来对付一个贵人,或是一个妃子么?”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要对付的是我?是,为了将事情推到我的头上?” 皇后终于反应过来,神色惊疑间已然染上了几分愤懑。 秦蓁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娘娘您刚刚不是说,严婕妤的父亲曾经还帮过您治好了多年的杂症么……平日里,严婕妤也多有来凤仪宫走动,想来,在旁人眼中,你们二人的身份是十分密切的,说不定,刚刚严婕妤发现自己的药被人动过后,就是想要来找娘娘您,结果半道上被我遇见了……而她之所以信任我,或许也是因为知道我在帮娘娘查案,可若是没有与我遇到呢?” “那,那瓶药就被带入了凤仪宫,如果那个人再及时带人出现在凤仪宫,发现我与严婕妤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皇后渐渐的将秦蓁的话全部听进了心头去。 此刻说着说着,不禁浑身一软,险些瘫坐在椅子上。 要是真照秦蓁这么说,那岂不就成了是她在密谋暗害纯贵人,就成了,是她指使严婕妤,是她与巫衣族的人暗中联系? 所以,她之前才会说什么都查不出来,然后找来了秦蓁…… “还好,还好是你遇见了,那,严婕妤现在在何处?”她急忙问。 “在明妃娘娘宫中,因为两边宫室离得近,我也怕严婕妤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便自作主张安排了。”秦蓁解释。 面色虽然依旧十分凝重,可看着皇后这神色和反应,心中已经定了下来。 皇后终于还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如此一来,之后一切也就都好办了,皇后,可是肯为了给太子留足培养势力的时间,敢给晋帝喝鹿血酒的人! 纵然平日看着是个端庄宽容的人,可能在这个位置坐着,手段又岂会简单? 之前不动作,只不过是因为觉得与己无关罢了。 两人说完,外面雪琴也带着宫人的名册走了进来,禀报说:“娘娘,查到了,这星儿,是两年前刚刚调到春元宫的,就是在纯贵人抬了位份之后,之前,在浆洗局待过两年,原因是……被严婕妤责罚过去的,似乎,她在严婕妤手下犯了事。” “这么说,星儿可能与严婕妤有仇怨?”皇后立刻想到。 秦蓁也点点头,“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星儿可能是被人收买了,而且,那药不是恰好是严婕妤的么?是她透露了消息给那些人,然后利用此事去害了纯贵人,再陷害给严婕妤!” “是了,一定是这样!”皇后的指甲几乎扣进了肉里,说完,沉声问:“星儿现在在何处?” “纯贵人出事后便被监行司的人提走了。”雪琴回答。 “好!” 皇后心中震怒,一时气势尽显,当即拍案起身,一拂衣袖,“摆驾监行司!本宫要好好审问审问那个不知好歹丫头!” 陷害秦蓁也就罢了,竟然敢祸害到她的头上? 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 说罢,抬脚就率先出了寝殿大门。 身后,秦蓁也跟着站起来,出门前,与齐长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含着澄澈的笑意。 只不过,眼下皇后虽然亲自出马,秦蓁却也不能闲着,她还要准备一下,下一步的动作…… 第204章 广结善缘 料想皇后此去,那星儿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还能榨出些什么后宫的隐秘之事来,秦蓁便也不担心监行司那边的结果了。 于是跟着皇后出了殿门便喊住了她。 “秦姑娘又想到了什么?”皇后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差点被人陷害的恼恨,反而看着这位“提醒”了她的秦蓁格外顺眼起来,纵然转头看向秦蓁时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冷意,但语气却总算缓和了许多。 秦蓁笑着走上前来,对着皇后拱手行了一礼,“娘娘,既然您要去监行司,那不如,我就先去一趟明兰宫?明妃和严婕妤还等着我呢,或许,她们二人在一起也想到了什么,没准能提供一些线索呢。” “嗯……有道理,那你去吧,需要本宫派人手帮你么?”皇后听罢,不过短暂想了想,就点了头。 这速度可是比之前快了不少,而且,眼神中也再没有打量与迟疑了。 “娘娘若是舍得雪琴姑姑,就还请姑姑跟着跑一趟吧,这样一来世子陪着我一道,也定然不敢有人说闲话,就怕,姑姑不在身边娘娘不习惯。”秦蓁故意觍着脸道。 经过这几日的往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雪琴对她露的几手十分佩服,眼下几乎对她已经言听计从,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找一个有心防备着她的人跟着自己。 而且雪琴是皇后的心腹,在后宫虽不说明目张胆的横着走,但也是鲜少有人会傻到去得罪的,在她跟前,多多少少都会顾虑一些。 如此,秦蓁若真的临时要办什么事情也方便了不少。 对于皇后来说,看她主动提起雪琴来,也对她更加放心,若不然她有什么小动作最后都会被雪琴一一禀告,至于旁人敢不敢说闲话,那还不是得看在她的面子上。 想着秦蓁这样乖觉,又颇为信任她的能耐有心依附,皇后的脸色当即更加和善了几分,十分痛快的应下,“这有什么,本宫手下的人都是乖觉的,雪琴跟着你去便是,至于世子……本就是神使,又是为了陪你,本宫看谁敢说闲话!” “有了雪琴姑姑,我做事情可是事半功倍呀,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了!” 秦蓁立刻笑着又是一拜,十足的乖巧。 前世,她就是吃亏在自己不像秦心怡和秦心如那样,会说好话这一点上,若不是当时性情太耿直,不懂得徐徐图之,也从不与人周旋,怎么会不小心就得罪了人,搞得最后除了齐长玉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帮她呢? 秦蓁是个懂得变通的人,吃了亏,自然是要改的。 雪琴也没想到秦蓁还愿意和自己一起,因着春元宫出事,监行司的人来提时她没能为秦蓁作证,在监行司她甚至还对秦蓁带了几分怀疑,她原以为秦蓁心里会有所不喜…… 见秦蓁竟然主动要求自己跟着,心中佩服之情不禁更甚。 一路行至明兰宫,都十分的低眉顺眼,满脸笑容。 秦蓁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不动声色。 能在宫中多结善缘也不错,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抬脚进门,明兰宫宫女也不通传就直接带着一行人去了主殿,殿中,严婕妤和明妃正说着话,猛然见到她来都是眼神一亮,双双起身相迎。 “秦姑娘,怎么样了?”严婕妤更是先一步开口问及。 现在事情可是跟她有关,刚刚经由明妃提醒后虽然有了些头绪,但是一切还得以秦蓁那边的进展为主,她自然是最为着急的。 而明妃,则更关心秦蓁的安危,见严婕妤问了,便只站在一边等着回应。 “事情有眉目了,你也不必太着急,现在皇后已经亲自去审问那个之前在你宫里待过,又被调去春元宫的宫女了。”秦蓁先捡着重要的答了一通,随后和齐长玉一前一后往椅子上坐下,雪琴跟在一侧立着,竟然一副贴身侍候的姿态…… 这情景入了眼,即便是心急如焚的严婕妤,也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雪琴可是皇后的陪嫁婢女,一惯心高气傲,狠辣起来即便是妃位也不一定放在眼里,说变脸就变脸,就这样一个人人都难免忌惮几分的主……既然在秦蓁跟前如此服帖? “已经找到泄露毒药消息的宫女了?” 倒是明妃,比严婕妤多了解秦蓁一些,聪明人之间也更容易看出对方的能耐,不过稍稍打量了两眼,眼中的异色就平复了下来,开口问。 秦蓁点点头,“就是星儿,两年前刚从浆洗局调入春元宫,去浆洗局的原因是在严婕妤那儿犯了事。” 说着,转眼看向严婕妤,“不知婕妤可还记得?” 严婕妤心思并不细腻,一时间也忘了具体怎么回事,便又看向雁竹,雁竹倒是仔细一些的,想了想道:“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原本主子见她机灵,还升了她当二等宫女,可以入殿时候,结果,好像是偷人被主子发现了?” “偷人?”严婕妤一听,顿时想起来这件事情,点点头道:“对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是与禁军私通,还在我的宫里做这种事情,我自然是容不得的,若传出去,岂不是说我没分寸不检点?所以就找了个由头把她打发走了。” 便是此时说起来,严婕妤也仍有些气恼。 然而秦蓁听了,却笑着呢喃道:“禁军……” “姑娘,是怀疑与星儿私通的禁军就是刚刚来抓人的禁军?”明妃问。 秦蓁沉吟着,并没有直接定夺,毕竟只是在监行司匆匆一面,她也没瞧出来那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私交。 但是,一个宫女,一个禁军,以及几年前的旧案,这些串联在一起,却可以看出指使他们的人有多用心。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落了把柄,所以星儿和禁军才会为李修明所用。 “这不是我们眼下有必要考虑的,反正现在皇后娘娘已经去了监行司,我们还是想想,那个毒药是怎么回事吧。”片刻后,秦蓁开口。 “对对对,之前明妃还说,这个毒药可能放了两年已经不起作用了,想让姑娘帮忙找太医来验一验呢!”严婕妤听罢连连点头。 第205章 太子詹事 “哦?” 闻言,秦蓁笑着看了明妃一眼,明妃知道她没有防备自己,神色也怡然得很,与她对视,莞尔一笑。 两人顿时都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于是秦蓁点点头道:“好,那就请雪琴姑姑安排人跑一趟吧?” 原本,她也是隐隐猜测着这一点的,她虽然不知道严婕妤是什么时候入的宫,可一看那年纪,也知道入宫时间不短了,少说也有十几年,而严婕妤又跟她说过,这药是入宫的时候从家里带来防身用的,便自然引起了她的怀疑。 加上后来又知道星儿是被她罚去浆洗局的,心头便更觉得此事蹊跷起来。 没准,那星儿只是因为对她怀恨在心,听说要害纯贵人后,便故意透露了此事给李修明的手下,用这药,对李修明来说是一个障眼法,对星儿来说,又可以报仇解恨,如此两边自然一拍即合。 不过…… “严婕妤,你之前说,这药瓶里的药粉少了一些?” 雪琴刚走,秦蓁忽然想起另外一点来。 严婕妤点点头,随即,忽然愣了一下,有些无助的看着明妃。 “如此一来,那这两日就必定有人接触过你的药粉才对,并不是我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只要配出同样的药粉,不知道你放在哪儿也能做到陷害你。”明妃也顿时明白了秦蓁的意思,颦眉沉眸说道,随后,不免叹了一句:“还是姑娘心细,方才是我想差了,竟还让你先去想这么多年来都有谁可能知道药粉的事……” 可这差之一里便会失之千里。 如果不是忽略了这一点,那她们只怕更容易排除掉一些无关的人,不会想了这么久,都才只有一点点头绪。 “无碍,事情总是一步步来做的。”秦蓁宽慰一句,随后问严婕妤:“所以,这两日宫中的动向婕妤心中应该清楚一些吧?” 不必问,只想想之前严婕妤初见她时那副慌张的样子,秦蓁就这道这是个做事不太稳妥的人,那自然也就不会心细到哪儿去。 让她去想入宫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着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这两日……前日我没怎么留意,还和往常一样,觉得在宫里待着无趣就去找其他姐妹说些闲谈了,但是从昨日纯贵人宫里出了事情之后,我心里也害怕会不会被别人给掳走,所以就一直紧闭宫门,不让任何生人靠近,还让手底下得力的都在寝殿附近看着,一直到今日发现问题才出来。” 严婕妤六神无主,老老实实的交代。 “那药粉就是前日被盗的?”明妃问。 但,秦蓁却摇了摇头,语气沉缓道:“依照眼下的变动来看,其实前日那些人根本没有必要准备纯贵人的死亡,若不是秦心怡在金丝坊把事情办砸了,让他们起了警惕,那他们只需要等事后,将纯贵人换回来就好,根本用不着把事情变得更复杂……而且,取了药之后,还需要一个制作仿品的时间,也应该不是今日这般匆忙的去做,所以,药粉还真的很可能是在昨日被盗的。” “可是我当时一直在殿里啊,除了雁竹之外身边再没有别人了!”严婕妤立刻说道。 总不会,要她去怀疑雁竹吧? 一旁,神色一直很平和的雁竹也不禁提了口气,有些担忧的望着秦蓁,但,却很沉得住气,没有赶紧为自己辩解。 “可你总会有睡觉的时候,他们既然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纯贵人换走,那,趁你和雁竹不注意将药粉取出来一些也不是难事,关键在于,星儿之前有没有翻过你的东西。” 秦蓁一锤定音,如果星儿知道药粉所在,那么李修明的人不过片刻就能将药粉取走一部分。 可这,正是严婕妤想了半天也无法确定的。 “所以,我们就等着皇后娘娘审问的结果吧。”一看严婕妤这模样,秦蓁便知道从她那儿得不出来什么线索,索性放弃。 “不过……皇后娘娘为何突然会去监行司?”明妃刚刚就想问。 此事虽然本该皇后来查,但是交给秦蓁之后皇后似乎就没主动做过什么了,前前后后全是秦蓁在拿主意。 秦蓁自然是不会让严婕妤这样做事不爱动脑子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何况雪琴还在一旁,于是便大致将刚刚与皇后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并且,她也希望能将严婕妤给说服了,免得等皇后一审问出来,发现星儿就是为了害严婕妤,到时候黄后便不再这么积极,她又要多忙许多事情。 没想到严婕妤听她说完之后,居然当场叹服,说:“姑娘果然聪明,我刚刚确实是想要去找皇后娘娘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娘娘。” “所以啊……那些人真是好算计,如果你去了,皇后娘娘岂不是也脱不开干系了?”秦蓁心中大喜,脸上却是心有戚戚,正义凛然。 严婕妤点点头,“是的,我就说么,我应该没得罪过这么有手段的人才对!” 一旁,明妃倒是含笑不语,静静的看着秦蓁。 触及到她的视线,秦蓁也不闪避,盈盈一笑。 另一边,皇后出马,效果自然不俗,星儿原本还咬着牙不肯松口,被皇后几道刑罚一收拾,便将前因后果全给交代了出来。 只是她这样的角色,并不能接触到李修明,于是,到最后也只供出了一个采办内监。 原本,皇后见星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不肯改口,坚持说不敢陷害她,心中已经对秦蓁的话有些迟疑起来,可当她顺着那采办内监的关系往下一查,顿时气得脸色都青了! 那伙人哪儿是要陷害她这个皇后啊。 分明,是要对太子下手! 因为那采办内监,竟然是东宫太子詹事提携的人! “快去,叫雪琴过来,这件事情,谁都不能说,全部给本宫捂住了!”监行司里刑房里,皇后喘着大气,被气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处理此事,下意识的便让宫女去找雪琴。 一面,又庆幸自己带足了人手,没让监行司的人插一脚,事情还算可控。 反而是宫女想了想问:“那……若秦姑娘问起来,奴婢如何作答才好?” 第206章 皇后的猜测 “秦蓁……” 皇后双眼眯了眯,脑中浮现出秦蓁那笑盈盈的模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摸不准该不该让秦蓁知道了。 秦蓁这人很是聪明,好几次都是因为秦蓁的帮忙,她才能顺利将事情办妥,而且,那还是个不怕事的主,若是能够出手帮忙,事情定然好解决得多。 可,她又毕竟不是自己人…… 太子詹事掌管东宫诸事,也负责皇后和太子的家事,若秦蓁肯相信东宫还好,若不能,岂不是反而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下意识的,皇后觉得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那宫女也是她的心腹,见她迟疑,又道:“娘娘,若咱们不说,那岂不是要将采办内监的事情也捂着,才能瞒下詹事的事情?可如此一来,之前的事情就没个结果了……秦姑娘未必肯就此罢休,何况这事情又是咱们在查,万一,太后和皇上问及,秦姑娘直接把责任推到了我们凤仪宫头上,最后岂不反而闹大了?” 皇上和太后不追究便罢,但凡追究,那一定会将来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 到时候,一样什么都瞒不住。 “你是说,想要先瞒住此事,最好的法子还是直接告诉秦蓁,让秦蓁来帮着遮掩?”皇后一下想到这一点。 并非那詹事多么要紧,而是她现在必须要留一些时间给自己,好想个万全的法子来帮太子避过这一劫,所以,这事情才一时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太后和皇上! 宫女点点头,“此前奴婢看着,秦姑娘虽然有些自己的心思,但做事情还是老实的,并未有意去瞒娘娘什么,而且,似乎与五皇子的关系也不错,五皇子一惯喜欢和太子在一处,太子此前也没少在太后跟前为秦姑娘说好话呢,想来,她应该不会害太子,说不定反而要帮忙呢。” “帮忙……” 皇后循着宫女所言仔细想了想,不禁缓缓点头,“好像确实如此,那齐长玉和太子的关系似乎也不错,早年间,他刚刚来京都时太子还没少帮衬他呢……” “那,娘娘看……” “那就据实说吧,正好,本宫也看看秦蓁和齐长玉对太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若这二人表现尚可,那将来,本宫一定好好支持他们,也让他们顺心顺意。”皇后沉声说道。 若是他们胆敢有二心…… 那么,反正纯贵人的事情在外人看来都是秦蓁的麻烦,她倒不如顺势而为,毕竟现在秦心如可还在她手上捏着呢! 如此一想,皇后心中最后一丝迟疑也没了,又皱眉看了那满身是血的星儿一眼,冷声吩咐说:“把人看好了,一会儿说不定还有用。” 说完,抬起手帕捂了捂口鼻,一脸嫌恶的起身出了刑房。 宫女行得飞快,匆匆就到了明兰宫。 此时张闻刚将药粉给查验完毕。 原本是不愿意沾惹这些事情的,可雪琴派去的宫女张口就说是秦姑娘请人帮忙查案,再一问,竟然是要去明兰宫。 张闻心系明妃的姑母,自然是主动就提起药箱要去。 一干太医虽然惊讶,但转念一想,昨日就已经被秦姑娘请动一次了,今日再去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张医师到底和秦姑娘是什么关系? 怎么平日高傲得连皇上都未必请的动的人,竟然肯几次为秦蓁出手? 想着想着,一则谣言便不胫而走,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张闻盖好瓷瓶后,禀报说:“药效确实溃散了不少,眼下最多致人昏厥,并不能起到之死的作用,而且,短时间内,若不是医术与我相当的大夫,应该是做不到只凭这药粉就能调配处完全一样的毒药来的。” “那不如……张医师移步春元宫,再看看纯贵人所中之毒是否与此毒药相同?”严婕妤立刻道。 张闻却摇了摇头,“意义不大,因为这药粉,普通人根本辨别不出来当初的功效,换句话说,即便不一样,也能说成是一样的。” 就看,那些人是不是一定要将事情栽到她头上了。 严婕妤听罢,脸上殷切之色不禁僵了僵,正琢磨着该怎么办,通传宫女便入了内。 “既然是皇后派人来请秦姑娘,那秦姑娘就先去吧。”明妃听完通报后说。 秦蓁也不迟疑,当即起身告辞,边上,张闻看秦蓁要走,也跟着告退。 明妃和张闻都是聪明人,如此行事,即便是已经知道内情的秦蓁,都没在二人互动中瞧出来出来他们有私交。 至于其他人便更是了,尤其是在春元宫寝殿里,亲眼见到过张闻对秦蓁有求必应的雪琴,心中越发狐疑起二人的关系来,不过却碍于张闻就跟在一边,没敢去问。 转眼到了明兰宫宫门外,秦蓁见到那宫女果然问了一声:“皇后娘娘那边进展如何?” “已经审讯完了。” 宫女应着,随后,给秦蓁递了个眼神。 秦蓁心中明了,立刻又上前半步,本以为如此便足够了,想不到,宫女竟然道了一句:“奴婢冒犯姑娘了。” 说完,便抬起手来挡住唇舌,在秦蓁耳畔悄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一旁,齐长玉纵然耳力过人,却也是听不见这样几乎呵气般的声响,看秦蓁脸色变了几变,心中不由得担心。 “我知道了……先去见娘娘。” 听完,秦蓁微微颔首,沉吟着说。 “怎么了?”齐长玉忍不住问。 “等见到皇后了再说吧,这事,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秦蓁说着,忽然笑了笑。 李修明,这是想要一石三鸟? 一边跟着宫女往凤仪宫走,秦蓁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她倒是不怀疑李修明有这个能耐,毕竟,前世这时候他就已经给太子挖好了坑,不知不觉间就断了太子所有的后路,还顺便把皇后给收拾了。 她迟疑的,是从事情发生,到重重变故之间,时间太短…… 若真的是抱着这个目的,那么这件事情李修明一定提早很多就在谋划,可分明,处处还残留着痕迹,这不像是早就部署的结果。 那就说明…… 这一层目的只怕是皇后自己想出来的! 第207章 事情闹大更好玩 凤仪宫里,秦蓁一边义愤填膺的与皇后痛斥那些恶人,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狂笑。 她觉得,似乎这一世自己的气运变好了,犹记得前世,后宫里没人喜欢她也就罢了,背后看冷笑话的,使绊子的,也大有不少。 好似她嫁入皇家,成了太子妃连她们后妃的脸都一起丢尽了似的。 可现在呢,居然人人都成了助益。 不但心高气傲的雪琴对她服服帖帖,钦佩不已,太后也对她没了偏见,还挺喜欢她,就连皇后和严婕妤,两人琢磨事情的结果都对她有帮助。 这还不是转运了是什么? 原本她还担心皇后审问过后,对她之前说的话生疑,看出她是在利用自己呢。 没想到啊…… 一个采办,一个太子詹事,便让皇后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竟然都不用再让严婕妤来烘托气氛了。 不过,这到底是李修明临时起意,还是单纯的巧合? 秦蓁心里高兴归高兴,太子的事情还是不敢大意的。 虽然在她看来,太子的政见有些过于怀柔了,但只要李修泽将来能在他左右帮忙,二人一文一武,守住江山建设民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还有她和齐长玉从旁辅佐。 那萧舒月,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性子。 所以太子这储君之位,几乎从重生开始,秦蓁就认定是要保住的。 “你一向点子多,你看,眼下该如何是好?”皇后把气撒了一通,也看明白了秦蓁的态度,心下也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赶紧问起了正事来。 秦蓁心里早有打算,不过,却不好表现得太运筹帷幄,于是沉吟了片刻后,才神色凝重的说:“不如,我们继续查下去?” “继续查下去?那……岂不是就查到了太子头上?”皇后一向护子心切,当即变了变脸色,惊疑不定。 秦蓁笑了笑,问:“可是娘娘,您觉得,是我们去查好,还是让别人将太子詹事给捅出来,再去查好?” “这……”皇后迟疑着,久久不答。 她原本,是想要暗中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来设法反击,但是,却觉得这样恐怕太慢,万一中间出现什么变故,那太子可就摘不干净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想要问秦蓁的原因。 “娘娘,暗中查是查,明面上查,也是查,可相比之下,事情一旦放在明面上,那还敢在背后动手脚的人可就不多了,若是暗中转圜,只怕我们反而被动。”秦蓁又道。 皇后恍然间脑中一亮,深深看着秦蓁问:“你的意思,是将事情闹大?” “没错。”秦蓁点了点头,“既然眼下所有人都觉得是有人在害我,那么,我查到这里了,是不是应该继续查下去?而且,还要觉得娘娘您护着太子,不让我继续查,这么一闹,前朝后宫纷纷侧目,还有谁敢在东宫动手脚?到时候,我便要求皇上和太后,让他们为我做主,由我亲自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处,秦蓁忽然站起身来,对着皇后一拜:“只要娘娘信得过我,我一定尽全力不让太子蒙冤,实则,即便娘娘您信不过我,我也认为太子当得起我的敬重,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便是一定要去做的,只是方式,恐怕不如这样来得好了。” “你……当真如此护着我儿?” 皇后望着秦蓁,虽然言语迟疑,可心中却倏地生出一股坚定的信念来。 皆因,秦蓁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情真意切,字字笃定。 皇后自问也算识人无数,断不会看错秦蓁眼中的坚定。 而迟疑,却是不解秦蓁为何如此。 分明……太子与秦蓁的接触远远不如五皇子李修泽啊…… 习惯了人情往来,习惯了利益纠葛的皇后,哪里又会轻易相信有人会毫无私心的给太子帮忙呢? “是,因为,太子值得。” 秦蓁当即颔首回应,值得二字,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好!” 皇后怔了片刻,随即深深点了点头,不禁也起身来,上前一步握着秦蓁的手,恳切道:“只要太子不被冠上通敌的罪名就好,哪怕吃一点小苦,也不足为虑。” “太子仁厚,怎会害人?还使出这样阴损的法子?”秦蓁却反问。 皇后再次愣住,下一刻,只见秦蓁飒爽一笑,神色虽有些张狂,却又带着十足的坚韧,朗声道:“ 既然太子什么都没做,我们为什么要让太子受委屈?” 前世,她便受尽了委屈,今生,她也看不得这样的事情。 此番言语,着实让皇后好生动容,不禁拍着秦蓁的手,连连点头,“好,好啊……世子能有你这样的人陪伴着,将来定是一片坦途,本宫,也一定全力护着你们。” 这话,原本是皇后酝酿了许久,想要在秦蓁答应帮太子后,当做条件交换的,也算是让秦蓁觉得帮这个忙不亏。 可是眼下说出口来,却依然没有了利害关系,全凭着一颗诚心。 秦蓁自然感受到了,当即又对皇后一拜,眨了眨眼颇为俏皮,小声说道:“那么,娘娘,做戏做全套,这便得罪了。” “啊?” 皇后还在动容之中,一时间哪里反应得过来? 刚疑了一声,便见秦蓁忽然脸色一变,张口怒道:“皇后娘娘!既然皇上和太后都说了要查明真相,怎能因为幕后之人与东宫有关便不查了?我秦蓁咽不下这口气!” 皇后眨了眨眼,即便之前已经 听了秦蓁的计划,此事也难免有些诧异。 倒是一旁的雪琴,忽然站了出来,挡在秦蓁和皇后中间,冷斥道:“秦蓁,不得无礼!” “分明是你们欺负人,怎么成了我无礼了?我之前忙前忙后在宫里到处奔波,就觉得皇后怎么会这么淡定,居然什么事情都不拿主意,现在看来,只怕皇后娘娘是早就知道了此时与东宫有关,在护着自己的儿子吧?” 秦蓁紧跟着接话。 皇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头暗恨秦蓁说话过分,可又偏偏知晓只是在演戏,愣是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面,秦蓁越过雪琴的肩头,冷冷扫了她一眼,“阿生,我们走,陪我告状去!” 第208章 真的动了心 秦蓁和齐长玉前脚刚走,后脚,她跟皇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事情就从凤仪宫传了出去。 有了皇后暗中示意,这消息传得比以往还要快。 福寿宫里,太后听见底下的人禀报,正琢磨着,这皇后和秦蓁是在玩哪一出,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满是委屈和愤懑的声音。 秦蓁人未到声先至,刚刚踏进福寿宫前院,就嚷嚷道:“太后!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太后!” 太后闻言,颇为忌惮的看了松嬷嬷一眼,下意识往寝殿方向走,“快去拦着,说哀家休息了!” “太后……这恐怕不是奴婢能拦得住的……”松嬷嬷张望着外面的情景,语气无奈,眼中却含着几分笑意。 说完,太后身形一顿,正要数落松嬷嬷没胆魄,却见秦蓁已经冲入殿中。 红衣飞扬,发如泼墨,好生恣肆! “太后!” 脚跟刚一落地,秦蓁一眼就瞧见了正转身要走,却因她这动静而僵在原地的太后,原本急切之色顿时染上了一抹疑惑,随后颇为可怜道:“太后这是要躲着我了?” “哀家这是原本要走,听见你的身影就留下来了,你怎么能这么揣测哀家?” 太后风韵犹存的脸一绷,说完,冷哼一声,不乐意了。 秦蓁暗自笑了笑,赶紧上前一步哄道:“怪我怪我,这不是因为刚刚才在皇后娘娘那儿受了委屈,想着来找太后做主,就着急了些么,小女知错了!” 说着,还拱手对着太后深深鞠了一躬。 太后本就因为心虚才故意先将一军,见秦蓁服软,也就只好缓和了脸色,不好叫人看出她当真是要躲着秦蓁。 转而疑惑道:“皇后怎会欺负你?” 刚刚她就正疑惑着,两人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也都顾忌着齐长玉的身份,怎么会在宫里就吵起来了? “这不是在查纯贵人的事情么,结果,查来查去,发现可能和太子詹事有关,于是皇后便开始藏着掖着,不肯据实相告,我好不容易发现了真相,问皇后为何,皇后却只说不必再查了,可事情还不清不楚的,我岂不是白白蒙冤?” 秦蓁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太后。 虽然福寿宫里的人应当都是太后调|教好的,但她为防万一,还是没有直接说出真相,而且,想来以太后的心思定然是能听得出来到底怎么回事的。 “你是说……有人染指东宫?” 果然,秦蓁话音刚落,太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皇后娘娘不让继续查,我就只知道春元宫唯一幸存的宫女,被皇后审问后说出了一名采办内监,再一查,那内监原是太子詹事提携的人。”秦蓁表面含糊,实则重要的信息已经全部都告诉了太后。 刚说完,太后便问:“那采办现在何处?” 秦蓁摇摇头,“皇后不让审,现在人估计还没被找呢。” “那就带到福寿宫来。”太后威严着,吩咐道:“小松,去办吧,跟皇后说一声,这事情不用她插手了,免得别人说她徇私,哀家亲自来处理。” “是,奴婢这就去。”松嬷嬷是个明眼人,也自然看出了秦蓁走这一遭的目的,立刻就退了下去,顺便,还让正殿周围其他人都退散开来。 “太后英明,这事情若是皇后娘娘继续查下去,难免会祸及自身,毕竟,她与太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人都散了,秦蓁也终于脸色一肃,跟太后坦言。 太后点点头,“不错,你有心了。” 既然与太子相关,那么皇后本该避嫌,不然,即便太子当真是被人陷害,恐怕也会让有心人揣测许多出来。 说着,太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再看看齐长玉那不太明朗的脸色,想了想提议道:“前前后后跑了那么多趟,不如,今日你们就与哀家一同用午膳?” “这般情景下,哪儿能惦记着吃饭呀。”秦蓁下意识道。 若只是和李修明斗,她倒是不急,反正其如今以齐长玉的能耐,他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大不了,她最后直接来一招直捣黄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牵扯到太子,一切就还需谨慎许多,断不能让李修明抢了更多先机。 但不等太后再劝,齐长玉就接话说:“蓁蓁,你该休息一下了。” 一早就被秦远之给缠着,早上不过匆匆喝了一碗粥,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来了宫里还费劲心力的,她不累,他都心疼。 “可……” 秦蓁还想说什么,边上太后却笑着叹了一句:“哎呀,还是年轻的小姑娘好,像哀家这样的老太婆可就没人心疼惦记了。” 说着,还眼眸带笑嗔了齐长玉一眼。 于是秦蓁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太后那暧昧的神色,在看看一旁齐长玉那副理所应当护着她的样子,一惯英气十足的眉眼里,竟然不自觉染上几分羞涩。 “那……就谢过太后了。”她微微颔首,声音小了些许。 齐长玉嘴角终于又微微扬起,很是满意这个答案。 太后将两人的神色瞧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终于不再担心秦蓁这丫头心里对齐长玉不那么在意了。 瞧这小眼神,一看便是动了心才会有的。 松嬷嬷办事极为爽利,午膳还做着呢,那采办内监就已经被提了过来,阖宫上下也都知道了太后亲自过问此事,同时,宫门被封,任何人不得出入,东宫那边,太子詹事也被看守起来,只等太后一声令下便要拿人。 秦蓁此前可是没想到松嬷嬷有这一手,听了回禀后,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想来,前世太后恐怕也是吃亏在许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这一点上,若真的让她抓住了,只怕李修明也是夺不了位的。 “候着吧,等哀家用了午膳再说。” 相比秦蓁的意外之喜,太后却神色淡淡的,对松嬷嬷的安排感到理所当然,甚至连先看那采办内监一眼都懒得。 于是两世以来,秦蓁终于有幸吃到了福寿宫小厨房的手艺。 齐长玉则旁若无人的亲自给秦蓁布菜,还时不时的用帕子帮她沾一沾嘴角,如往常一样。 秦蓁起初有些忐忑,但见太后视而不见,心里也就慢慢踏实起来,低头默默吃饭。 第209章 比葡萄更诱人 饭后,太后又让秦蓁吃了些水果,一边闲聊起那金丝坊的新绣样来,仿佛压根忘了要审问那采办内监的事情。 秦蓁心里越发狐疑,吃饭也就罢了,这算是哪一出? 几次想问,可见齐长玉也不疾不徐的,似乎并不担心太后的手段,这才勉强一直按捺着。 “怎么?心急了?” 太后也留意着秦蓁的神色,见她几次走神,终于问道。 秦蓁抿抿唇,老实点了点头。 “犯了事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太后轻笑一声,点了一句。 犯了事的人? 秦蓁听了,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懵懂问道:“太后这是……故意在等那些人露出马脚来?” “当初王大人家那个姑娘出事的时候,你不是也用过这招?怎么,现在却反而忘了?”太后睨着她问。 于是秦蓁这才想起,自己上次也是在福寿宫里呆了好久,少说也有两个多时辰,当时还是她跟太后提议,让太后把她扣下,佯装成太后动了怒,要责罚她,才好引得李修明继续动手。 免得他心中有顾虑,便一直藏着,这样人就更难找到了。 当时福寿宫也几乎被围成了铁通,即便是暗影他们也什么消息都查探不到。 可如今的情形,却又有些不同…… 想了想,秦蓁也笑起来问:“那太后,您觉得,这一次那些人是要救采办和詹事,还是除掉呢?” “那……就要看他的心到底坏到什么程度了……” 太后眼里的笑意却淡了几分,望着门外风雨欲来的天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昨日,秦蓁没有直说怀疑李修明,可她心里却并没有排除对李修明的怀疑,尤其是,肃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李修明这两年没少和肃亲王李逸互通消息。 而且那个巫衣族的女人,也像是从肃州过来的…… 这前后线索一串,她自然也就猜测到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想不到,李修明的胆子倒是大,野心也不小,对付秦蓁也就罢了,只要不太过分,不让齐长玉惹上太大的麻烦,她都可以不管。 但,眼下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太子,而且,还是这么快的速度。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李修明早就有意布局,否则,怎会这么轻易,又这么巧的就动了东宫手下的人? 只怕他也是因为事情紧急,一时间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才只得用了那人吧……毕竟,后宫和东宫不一样,虽然表面上是皇后在管事,可背地里,有点什么异常她还是清楚的,想要在后宫安插人手,可不如在东宫来得容易。 边上,秦蓁见太后这么说,也顿时明白她已经想到了什么,甚至隐约的,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只是知道这事情自己也不方便在明面上掺和太多,便也不再多话。 殿里难得沉默了一会儿,齐长玉忽然动手为秦蓁剥了一颗葡萄,喂过去让她吃。 秦蓁看着那晶莹剔透的葡萄,和仿佛比那葡萄还要莹润的指尖,忽然觉得心跳有些乱,嗓子也是一紧,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松嬷嬷终于从外面回来禀报,说:“太后,有动静了。” 于是秦蓁几乎下意识就转头去往松嬷嬷,不敢再让自己多看一眼。 齐长玉眼神一暗,垂眸看着那葡萄,险些想要将其扔掉,可是,却又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了一丝气恼,忽然开口说:“蓁蓁,先吃。” 说着,故意又将葡萄往她嘴边凑了凑。 秦蓁心头又是一跳,他这一声,直接让原本发呆的太后,以及刚刚进殿的松嬷嬷都将目光放在了秦蓁身上。 不过,眼下秦蓁却并不因为这两道目光而别扭,因为她全副心神,几乎一下就提起来,放在了那颗葡萄,或是捏着葡萄的指尖上。 因为剥开已经过了一会儿,此时,一滴葡萄汁正滚落在齐长玉的指尖,顺着他那玉琢般的手指缓缓往下…… 灼热。 分明是刚刚从冰库里取出来的,可秦蓁见了,就是觉得灼人得很! “怎么了?在哀家跟前还害羞了?” 察觉气氛稍稍有些凝迟,太后开口打趣。 话音落下,秦蓁的脸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刷上了一层粉霞…… 她抿了抿唇,有些局促的看了齐长玉一眼,越是心急怕太后她们看出来什么,脸色也就越红,索性心一横一咬牙,张嘴就去含那颗葡萄,结果,却又因为动作太快,没留神碰到了齐长玉的指尖,那带着淡淡温热的触感让她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将葡萄往嘴里一裹,重新坐好慌忙咽下。 “你……你们怎么还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觉得心跳没那么快了,抬眼一望,却见太后和松嬷嬷依然盯着她看,眼中还多了几分探究之色,就连齐长玉也看着她,神色担忧。 “怎么……了?” 她有些发懵。 齐长玉微微皱眉,音色温和淳厚“蓁蓁,你刚刚怎么没有吐籽出来?” 秦蓁:…… 于是脸色再次僵硬起来,默了片刻说:“那个……太冰了,没留神就咽下去了。” “既如此,那以后公主府里便不用冰果了。”齐长玉听罢立刻缓缓点着头沉吟道。 秦蓁张了张嘴,本想挽回一下这局面,毕竟,冰果还是很好吃的,但…… 转念一想,相比之下自己的脸面似乎更加重要,于是便也以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随后赶紧打岔问松嬷嬷道:“嬷嬷刚刚说,谁有动作了?” “东宫何詹事。”松嬷嬷一直也没忘了正事,几乎立刻回应。 “詹事不是已经被看守起来了么?”秦蓁疑惑。 松嬷嬷笑了笑,“虽然是看守着,但并没有让他本人发现,若是隔得远些的人反而更容易察觉异常。” “嬷嬷这是……既不打草惊蛇,又能让背地里妄图与他联络的人察觉异常,如此,不论是詹事本人有动作,还是旁人有动作,我们就都能悉知了!” 秦蓁反应了一下,不免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李修明知道太后在亲手查那采办,那么也一定会怀疑太后是不是会查到自己身上来,急于脱罪,必定会想要从那詹事下手,或是将詹事办了,或是,让那詹事去办什么事情…… 看着一个詹事,便相当于不动声色的看住了李修明的其他爪牙,反而李修明还以为自己扔在暗处! 第210章 孤寡老人 “姑娘聪慧,正是这意思呢。”松嬷嬷笑着应道。 秦蓁双眼亮晶晶的,早已经忘了之前那颗葡萄的事情,紧跟着又问:“那他都做什么了?” “去向太子请罪了。”松嬷嬷先提了一句,随后详细解释道:“原本还僵持着,但看采办内监许久也不出来,宫里又言论四起,估摸着,是怕采办说出些什么来,于是先去负荆请罪,跟太子说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了背主的东西,还愿意以死证明太子是无辜的。” 此言一出,秦蓁眼里的亮色却淡了些许,转而渐渐变得深幽,沉吟问道: “这……真是詹事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不像与旁人接触过,宫里是先封锁了,才传出消息去的,若要联络的话,应该没有那么快。”松嬷嬷解释。 秦蓁颦眉,“可是这么一来……太子心善,岂不是会相信了詹事,反而要转头来给他求情?如此,只要采办的口供一定下来,太子只怕就有包庇之嫌……也就更加危险了。” 而如果不是詹事自己想到的主意……那问题就更大了。 “是啊,所以奴婢这才赶紧过来禀报一声,想着先跟太后和姑娘透个底,这会儿只怕太子已经快到了。” 说到此处,松嬷嬷也不禁在心里叹息。 这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厚了些,手下从来防不住人,偏偏身边还全是豺狼虎豹,要怪,还得怪皇后将他护得太好…… 可这话,却是做奴婢的万万不敢说的。 加上在太后身边时日久了,于是也就变得比寻常人更为不动声色,面上硬是什么也没流露。 秦蓁闻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与齐长玉对视一眼,看见齐长玉眼中闪过一抹警告之色,便明白,齐长玉也并不建议她在这个时候说话。 饶是性子再合得来,这毕竟关系到皇储,秦蓁可以出于保护太子而给太后进言,但,太子若有不妥,却是万万不能由秦蓁和齐长玉站出来说的。 别看太后平日里不怎么爱与小辈计较,可关乎到国运与皇储,皇嗣的事情上,她却是一丁点岔子都不允许的。 对着齐长玉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秦蓁这才又去看太后,意思是,等着太后来拿主意了。 太后心里虽为了太子而发愁,但也依然是眼观八方的,早已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倒是没觉得两人这样忌惮自己有什么不妥,反而是觉得这两人都是懂事的。 别管有再大的能耐,不该他们管的事情,就不该管,如此,上下才能井井有条,否则,岂不都成了肃州那样? 想起肃亲王,太后的脸色更晦涩了几分。 斗了一辈子,就只长大了三个孩子,结果最小也最聪明的儿子竟然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给孩子了…… 她实在是……不知百年后该如何才能去见玉华公主。 也反倒因为这个,更难以容忍肃亲王继续在肃州逍遥自在,对齐长玉和秦蓁,也更宽容了些。 “来了就来了吧,正好,哀家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后很快让自己恢复清明,转而吩咐道:“去把他最爱和的酥酪茶端来。” “是。” 松嬷嬷应下,随后,还给秦蓁解释一句:“太后日日盼着太子过来,这茶也就日日都备着呢。” 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 松嬷嬷跟在太后身边一辈子了,太后夜里睡觉翻个身,她都知道是冷了还是热了,此时又怎会不知太后在为了什么发愁。 是以,也自然希望趁着这空挡,让秦蓁这活泼的性子与太后搅一搅,别一直如此怅然就好。 秦蓁心领神会,松嬷嬷还没走出殿门,就脆生生的开口问:“太后,这酥酪茶是个什么好玩意?” “你这丫头,刚刚吃完冰果,眼下就馋了?”太后回过神来,含笑嗔了一句。 秦蓁抿唇一笑,着实是活泼得紧,故意摆出几分羞涩来,捏了捏衣角说:“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没听说过……” “好好好,罢了罢了,有你的份。”太后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给听见动静,特意慢了两步的松嬷嬷递了个眼神。 松嬷嬷看她眼中愁云淡去,心下一喜,笑着便应:“是,奴婢知道了,太后可真是将秦姑娘当做孩子。” “哀家要是不应,回头她该觉得哀家小气了,说不定,便拉着哀家的外孙也不来看望哀家,这下才是当真的没人要了。” 太后虽然脸上笑着,但心里终究因为那同胞相残的事情而有些戚然,本打算与秦蓁开开玩笑,结果却不留神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来,说完,心里刚刚升起的热意便顿时散了下去。 兴致缺缺。 “那太后这么说,岂不是在埋怨我小气了?”秦蓁却忽然没大没小的问了一句。 太后一愣,门边上,松嬷嬷也是一愣。 知道秦蓁脸皮厚胆子大,性子也活络,之前就打过太后的主意,可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敢直接埋怨起太后了? 不过,这般平日里听着有些扎耳的话,此刻却反而让太后觉得亲近。 “行了,知道你在宽慰哀家,可旁人未必知道,若传出去,你又要添一条罪名。”太后反应过来笑了笑,眉眼里添了些许和蔼,一边,给松嬷嬷递了个些去。 此时才算是真正的缓过劲来。 秦蓁也见好就收,叹了一句:“只要太后不嫌弃就行,我反正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早就懒得去管别人怎么评价了。” 若不是因为怕拖累了齐长玉,好多事情她都懒得澄清呢。 “得意忘形。” 太后瞪了她一眼,不过,因着之前就与她说起过这些,知道她会顾虑着,便也不多唠叨。 那酥酪茶似乎还得再加工一番,于是,还没等松嬷嬷端着茶过来,外面就已经来人通传说,太子到了。 “让他进来吧。” 此时,太后的心境也已经平和下来,不过,相比方才,眉眼间又多了一丝威严。 秦蓁见状不禁一愣,有些恍惚的觉得,眼前太后的身影,忽然就和前世在她面前的样子重叠了起来…… 威严无双,不苟言笑,似乎,不论自己做什么都不对…… 第211章 难以心安 光是想想,秦蓁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她现在虽不怕太后,可前世是真的怕的,而且,前世,她也一直希望能够讨好太后,但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 从异样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后,她又不免想到了太子。 若太后平日对太子也是这般严苛,将慈爱的一面深藏在背后,那……太子的那些犹疑,软弱,是否也会与此有关? 只是她也只敢想想,哪儿能将太子这状态归咎于太后身上。 真要算起来,那皇后占的原因只怕更重。 自打太子生下来,皇后就金贵得不得了,从小什么事情都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也从来不需要他去为人利害关系发愁,虽然无人敢对他不敬,可不论他做什么,却又总有人在耳边念叨着不妥…… 久而久之,这性子,便越发的温吞乖顺起来。 小时候觉得妥当持重,长大了,便显得缺少果断和主张,太过依赖身边的人了…… 秦蓁心里感慨着,门口光影一暗,太子李修成已经抬脚进门。 饶是听信了那詹事的话,心中急切,也不忘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礼问安,神色平和稳重,瞧不出来丝毫不妥,就连行礼时的动作都堪称标准。 秦蓁和齐长玉自然也起身,对着李修成行礼。 “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礼毕,太后声音沉缓开口问道。 果然,是有意而为。 秦蓁暗暗叹了口气,默默垂下了眼皮,摆出一副乖巧模样。 然而一旁李修成的神色却更为恭顺,听罢,声量不大不小,语气不疾不徐的说:“皇祖母,孙儿是为了纯贵人一案而来。” “太子也有了线索?”太后明知故问。 于是,李修成一掀衣摆,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抱拳,望着太后,以一副正义直言的姿态朗声道:“启禀皇祖母,是孙儿的詹事前来找孙儿请罪,说是一时不查才提携培养错了人,詹事本想负荆请罪,以性命相抵来证实孙儿的清白,但,孙儿觉得詹事纵然有罪,却也罪不致死,还望皇祖母看在孙儿的面上,网开一面。” “这不是还没查到你头上么,你急什么?”太后的语气毫无波澜,心里却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李修成听罢愣了愣,只以为太后还没查到詹事,便将詹事和那采办的关系老老实实说了一遍,随后又道:“可何詹事在东宫已经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什么对孙儿有害的事情,所以,孙儿想着这一定是那采办内监自作主张,与何詹事没有关系。” 李修成说得情真意切言辞凿凿,仿佛自己就是那詹事一般,磊落坦荡。 但,他越是如此,太后心中的失望便越重。 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也顾不得秦蓁和齐长玉还在,越发威严的问: “那你倒是说说,何以见得他一定对你忠心耿耿?难道,就凭你觉得他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没害过你?” 此言一出,李修成立刻被问得语塞,更隐隐感受到了太后的不喜。 心下忐忑之余,还奋力的想着说辞,片刻后,再次鼓起勇气说道:“可是,何詹事甘愿以性命来赎罪,证实孙儿清白……” “荒谬!” 见他竟然还如此执拗,完全想不到人心险恶,太后气得当即怒斥一句,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声怒斥,直接给李修成吓得心惊胆战。 他似乎,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老祖宗露出这样的神情了,可是,自己说的话,又怎么就荒谬了? 门外,恰好松嬷嬷端着两碗酥酪茶过来,见太后真的发了火,一时也不敢进去。 “你以为那就是对你好?”太后缓了一下,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孙儿……”李修成张了张嘴,到底没敢接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蓁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打个圆场,边上,齐长玉已经悄悄拉住了她的指尖,这,是让她忍着。 于是秦蓁只好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至于李修成,只能日后慢慢的来引导了…… “小松!” 太后恨恨的看了李修成一眼,随即扬声唤道。 松嬷嬷赶紧将酥酪茶递给一旁的宫女,自己抬脚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太后说:“去,把那个詹事的底细都给哀家调出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这眼睛是怎么长的!” 于是松嬷嬷应声又退了下去,小跑着,片刻也不敢停留。 秦蓁也是一阵诧异,难道,东宫的人太后也早就盯上了,只不过,没出什么事情所以就没有查办? 不然此时如何来的底细? 可若是如此,前世东宫出事的时候,太后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秦蓁琢磨起来,另一边李修成也终于察觉了异样,但,仍是有些不能相信,不免问道:“皇祖母是说……何詹事,有问题?” “哼,你看了便知。”太后气得不行,语气也就更差了。 说完更是将身子侧了侧,看也不看李修成一眼。 于是,李修成只得又去望齐长玉。 他与秦蓁不如李修泽与秦蓁那么熟络,只不过是听闻了一些事迹,心中也对秦蓁感到钦佩罢了,无助之时更为信任的自然是齐长玉。 “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张?你看齐长玉做什么?”偏巧,太后余光撇到他的动作,顿时又是气急败坏。 李修成赶忙收回目光,好在,齐长玉也一直垂着眉眼,压根没有和太子的视线接触。 只是齐长玉老老实实的,太后觉得妥帖,李修成忽然不敢再看齐长玉,却让太后越发的无奈。 一个李修明,一个肃亲王,就能将后宫搅和成这样,前朝,只怕也已经有所准备,而太子,未来的储君,却连一点主见都没有,更别提杀伐决断,明辨忠奸了…… 这,让跟着先帝戎马征战,一起开疆拓土,守护江山的太后如何能够安心! 不多时,松嬷嬷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册密报。 “给他。” 太后下令,松嬷嬷便双手将册子递给了李修成。 秦蓁见了心中终于笃定,太后果然早有准备…… 也不免轻轻捏了捏齐长玉的指尖,还好,他一直在提醒她,不然恐怕她今天就要遭殃了…… 第212章 你以为你身边的是什么人 秦蓁心生忌惮,但却将心思藏得极好,很快便默默去瞧一旁的李修成。 只见李修成接过册子打开,匆匆扫视过上面的内容,顿时面无血色……惹得,秦蓁都开始好奇那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 但这册子上的内容显然轮不到她来过问。 “可看清楚了?” 太后也紧紧盯着李修成的脸色,反而忽略了秦蓁和齐长玉两人的互动,见李修成脸色大变,当即沉声问道。 李修成双手颤抖得几乎快拿不稳那册子,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子更是一下瘫软下来,好一会儿才颤声问:“皇祖母……这,都是真的?” 这话一出,就连一旁松嬷嬷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难不成,太后还会害您?您可是太后嫡亲的孙子呀!” 李修成愣住,可却仍是难以置信,即便太后脸色已经十分失望,他也仍是忍不住扬声问:“皇祖母,歆儿真的……是被他害死的?” 歆儿? 一旁,秦蓁听着皱了皱眉。 莫非是……李修成的第一个侍妾? 印象中此女似乎还有过身孕,但由于太子妃还没入宫,所以便被处置了,也是在那之后,东宫忽然出了乱子,说是有人行刺太子,那詹事带人去抓,便见到刺杀太子未遂,自杀身亡的歆儿。 太后闻言冷冷一笑,“你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怀疑他?” 说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怒声道:“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若不是哀家发现得早,那歆儿就要迷惑着你荒废朝政让你身败名裂了!何文杀了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孩子没了,见她怀恨在心,怕她乱了他们的大计,所以才先下了手!” 吼完之后,太后大喘了几口气,也勉强定了定心神,又恳切道:“太子,你以为成日里陪在你身边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牛鬼神蛇,谁人不图着你座下那位置?你真以为,那个女人对你是真心的?” “我……” 李修成整个人却仿佛失了魂一般,愣愣的跪坐在地上,被太后问及,虽然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如此,太后闭了闭眼,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片刻后,哑声喃喃道:“罢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这话,自然是给秦蓁和齐长玉说的。 或许之后太后还要对李修成说什么,但实在不方便他们二人听了,或许,太后是真的无奈累及,一张原本还能瞧出风韵的脸,此刻已经染上了苍老与憔悴。 秦蓁默默看了太后一眼,只好与齐长玉一同告退。 这一遭,她也心惊得很,日后怕轻易不敢在太后跟前耍小聪明了,出了福寿宫一路,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明妃宫里的人在半道上将她拦了下来,她这才定住心神。 “姑娘可是要出宫了?”宫女问。 秦蓁点点头,她认得这宫女,正是明妃贴身的人,“可是娘娘有事?” “这不……严婕妤还在明兰宫呢,此前听闻姑娘与皇后娘娘不欢而散,之后,太后又说要亲自过问此事,娘娘和婕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派了奴婢在此等候,怕万一姑娘着急来不及去明兰宫安排。”宫女笑着说道。 虽然语气轻快,嘴角带笑,可眼中却分明含着几分担忧与打量。 秦蓁这才想起严婕妤的事情来,恍然大悟。 随即叹道:“既然太后要做主,那我自然就不方便掺和太多了,只等着太后的决断便是,婕妤和娘娘也大可安心,事情已经明朗了许多。” 可不是么,痕迹都已经串到东宫去了,像明妃也严婕妤这样的小角色,又怎么还会被人放在眼里,而且即便太后不插手,严婕妤也不会帮人顶罪,遭殃的,只是那个陷害严婕妤的星儿而已。 “娘娘也是这么想,不过,婕妤却不太放心,非要听了姑娘一句话才肯走。”宫女笑起来,眼中的担忧顿时化开,只是,却还留着一抹探究。 秦蓁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之前答应明妃带刘川来取她的心头血,这才终于明白了宫女等候在此的真正意义,便又道: “放心吧,过两日事情应该就有结果了,此番……也多谢娘娘出手帮忙了,等宫里方便出入了,我会再来亲自给娘娘道谢。” 这便当做约定了。 宫女闻言果然总算垂下了眼眸,笑盈盈的屈膝行礼,“那奴婢回去便转告给娘娘,娘娘一定日日盼着。” “好。”秦蓁爽快的点头。 随后与齐长玉继续往宫外走。 回到公主府,齐长玉这才问:“你之前去明妃宫里,都和她说了什么?是不是又答应帮她做什么事了?” “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秦蓁故意拖着不答。 齐长玉抿抿唇,嗔了她一眼,“明妃不是个好事之人,为了脱身将玉佩交出来也就罢了,主动帮忙却是说不过去,而且,你似乎还很信任她,这说明,你们之间有了交易。” “为什么就非得是交易?我们谈得来不行吗?”秦蓁又问,说完,忍不住损了一句:“你倒是对谁都了解,不仅知道太后的手笔,还对后妃的性子都清清楚楚。” “我只是怕你与那些人往来渐渐深了,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 齐长玉赶紧先解释着,生怕她误会了自己,说完,见她噘起的小嘴又抿起来弯了弯,这才开始回应她前面半句:“你现在可是精着呢,若不是吃准了对方有求于你,你怎么会这么放心?” “这倒是……” 秦蓁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她确实有求于我,因为她的姑母就是张闻一直想救的那个人。” “可你不是将药方给了张闻么?” 齐长玉疑惑道。 自从两人坦白,秦蓁知道他也是重生归来的之后,做什么事情便都不再避着他了,与张闻之间的交易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秦蓁便把在明兰宫里跟明妃说的话又挑拣着要点跟齐长玉说了一通,说完之后,倒是想起了太后说的话,“不过,太后却说江大人根本没有妹妹……我本打算这事了结了之后问一问明妃来着。” 第213章 找她?得齐长玉同意 “我之前已经查过了,太后……恐怕是在故意诈你呢。” 谁知,齐长玉却道了这么一句。 “你查过明妃的底细了?”秦蓁疑惑,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她不是刚刚才跟明妃搭上线么? 看她那有些呆愣的样子,齐长玉不禁无奈,叹了口气屈起修长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不是说了么,担心你和宫里的人接触渐渐深了,万一突然发生什么我们来不及反应,所以,这宫里上上下下的贵人我都查了一遍。” “就,为了以防万一?” 谁知,秦蓁脸上的惊异更浓。 齐长玉挑挑眉,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不然呢?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像这一次,若不是你一开始总不让我跟着,我也能早些跟你说清楚明妃的事情,这样也免得你在心里琢磨,而且,如果严婕妤找你的时候,说的话有假,那我定然会提醒你。” “就像在太后宫里时一样?”秦蓁问。 “对呀,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报仇一时之间有些难,那我们便慢慢谋划,总之,你不能出事。”齐长玉叹了口气,眉眼里满是宠溺,说到最后,竟然还带着些许不容抗拒的霸道。 这种想要保护她安然无恙的意念,也顷刻间便裹住了秦蓁,让她心头顿时一暖,不由得捏了捏他的大手,小声道:“阿生,你真好。” 她目光灼灼的,原本有些淘气的神色忽然变得安静又乖巧,动容与钦慕之意早已不言而喻。 看得齐长玉心头一荡,不由得拥她入怀,喟叹道:“不是我好,是你很好,值得拥有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也值得我用一切去守护。”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明明,之前也是害过很多人。” 秦蓁愣住,脸颊不觉有些发烫,心又砰砰然跳得飞快,下意识的想躲起来,可,又觉得这样待在他怀里很舒服,于是,身子就这么僵住了。 想再靠近一点,又觉得心怯,想后退一步,竟隐隐不舍…… 便叫她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少,活脱脱像一只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兽,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雾气腾腾的望着周遭。 “可你害的,都是本身行事有差的人,若你真的那么坏,当初又怎么会力保李修泽,因而被李修明当做弃子。” 齐长玉的声音缓缓传来,那么温和醇厚,那么坚定不移,却又,带着几许轻颤。 那是因为心疼。 而秦蓁呢,明明知道他是了解自己的,也明明知道,自己无愧于心,可是,听见这话后,却忽然鼻头一酸,这下,双眼是真的起了雾。 她眨眨眼,些许晶莹撒在纤长的睫毛上,扬起笑脸来问:“所以,明妃到底是不是江大人的妹妹呢?” 哭哭啼啼的,不适合她。 齐长玉愣了愣,随即心有所感,松开了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说:“是,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家道中落,明妃被送到姑母处照顾,后来又出了一些意外,兄妹二人这才多年没有什么联络,后来明妃被皇上带回宫中,兄妹二人这才终于相认,不过,朝中知道此事的人却并不多,若你直接去问,多半都会告诉你江大人没有妹妹,而明妃,亦不过是个孤女。” “难怪太后会说,她孑然一身……也难怪,即便豁出性命,她也一定要救她的姑母,原来,这其中还有着养育之恩……” 听齐长玉说完后,秦蓁不由得叹了一句。 还好,她没有因为这个就不再信任明妃,否则,只怕是要让明妃失望了。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秦蓁心中又十分动容,便直接去找了刘川说起此事,而齐长玉则回到书房,处理一些从各处传来的情报。 刘川听秦蓁说完后,本不愿意答应,因为心头取血着实凶险,他虽然曾在一些走兽身上试过,但对人,却还没有什么把握。 但秦蓁既然知道了明妃的心思,便也竭力劝说着。 久了,刘川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再多找些兔子来练练手,之后再去为明妃施刀。 毕竟是个大夫,性情又桀骜,若真有机会能尝试,也是对自己技艺的突破。 “那我可就先代明妃谢谢刘先生了!” 秦蓁笑盈盈的道谢,还端端正正对着刘川鞠了一躬。 刘川一边磨着手里的药材,瞪了她一眼后,没好气道:“你那个药酒已经酿好两日了,到底什么时候取走?” 这说的,是琼华露。 “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吧?” 时日已久,秦蓁着实是不记得仓寒到底是什么时候入京的,何况,今生许多事情都有了变动,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仓寒入京的时间。 不过,反正李修明还不知道自己抢走的酒只是仓寒研制出来聊以慰藉的,想来,不论京都城内发生什么,他都是会极力促成仓寒入京的。 再之后……她便只需坐享其成就好! 从刘川院子里出来,秦蓁正琢磨着要不要找齐长玉问一问仓寒的行踪,却见不远处,云柏立在屋檐上,抱着剑默默看着她。 赵无雪找她? 秦蓁一愣,倒是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上次带了齐长玉过去后,赵无雪便已经断了和她联络的念头,所以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音讯,而她也因为齐长玉的原因觉得应该少与赵无雪接触,便也没有再找他。 不想,今日云柏竟然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还是要让她跟着走一遭的意思? 秦蓁脑中转得飞快,不多时,便对着云柏扬唇一笑,随后,抬脚继续往书房方向去…… 云柏眉头一挑,想不到秦蓁居然会选择直接无视自己! 要知道,之前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对,结果不来找主子也就罢了,现在主子派人来找她,她竟然还不搭理? 云柏不似云墨那般冷漠,虽然性子要谨慎一些,但也更为刚烈,想罢,提剑扭头就走。 院子里,秦蓁听着那远去的风声,眼中笑意更盛。 赵无雪要找她,那也得齐长玉同意才行! 之前她已经有过太多次不怎么考虑他的感受了,现在,她不想再做只自己以为有必要,却忽略了他的事情。 第214章 这丫头终于开窍了? 如此想着,秦蓁前往书房的步子更加坚定了。 结果她刚走到书房院子里,就见齐长玉正站在树下,背着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她忙走过去问。 竟然连她来了都没察觉? 齐长玉闻声一愣,几乎立刻就转头看着她,神色欣喜,却又残留着几丝怅然,片刻后,有些疑惑的问:“你怎么没去?” “你知道赵无雪派人来了?”秦蓁一转念便想到他在问什么。 齐长玉点点头。 一旁,谢放眉眼有些冷傲,“要不是我们放行,他以为他能随便进来?” 许是因为上次在长春楼里,赵无雪对齐长玉不敬,而他们这些护卫也差点打起来,所以,便有些两看相厌了。 陆离等人还好,谢放这性子却是绝对藏不住事情的。 秦蓁当即笑了笑,哄劝道:“是是是,谢少侠功夫了得,公主府有谢少侠在,定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当然!”谢放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抱着胳膊正要走开。 谁知,面前就飞过了一只苍蝇。 谢放脸色一寒,一根银针不知被他从哪儿摸了出来,指尖银光一闪,那苍蝇顷刻落地。 这等功力着实是了得。 秦蓁见了不禁惊叹,然而谢放却漫不经心的重新抱着胳膊,又睨了她一眼,抬脚缓缓踱步离开。 刚刚,就是他来给世子禀报赵狗的人来找姑娘的消息的! “怎么没去?” 谢放一走,齐长玉紧跟着又问,语气稍稍有些急迫。 看他眼中似乎含着几分期待,秦蓁眨眨眼,老实交代说:“这不是怕你知道了又多想吗。” “多想?”齐长玉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紧了几分。 难道,这丫头终于开窍了? 却见她点点头,脸色很是平和的说:“南疆与后周注定是敌非友,前前后后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你定然是不喜欢他的,我若与他接触多了,你心里自然需要在我与本心之间抉择,我不希望你有这种困扰,就像你说的,报仇慢一点没关系的。” 说着,她忽然怔了怔,问:“怎么了?我这么想……你不高兴吗?” 为什么刚刚他还挺期待的,她解释完后,他却反而有些失望的样子? 难道她这样想不够贴心吗? “没事……你能为我考虑,我很高兴。”齐长玉笑了笑,温和得很。 但那眉眼,分明就夹着几丝失落。 秦蓁看不明白,一旁,跟着秦蓁过来的林岚却是个明眼人,也不禁暗叹,他们家世子呀,就是温吞吞的,为何不直接与姑娘说明心意呢? 这样要人家如何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何况,秦蓁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当真高兴?”秦蓁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太踏实,又问了一声。 齐长玉依旧点点头,“是真的高兴,不过……若真的对你有助益,那你倒不如去瞧瞧看,算算时间,后周的议和团似乎也快到了,那时候你们再接触,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或许……他是有什么话想跟你说呢。” “后周议和团……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经齐长玉这么一说,秦蓁也想起了这一茬来。 前世,虽然南疆动乱时齐长玉并没有未卜先知提前赶到,但,最后这一战还是晋国赢了的,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是镇南侯的战死。 当时赵无雪也是提前到的京都,想着想着,她忽然神色凝重起来,“对了,使臣团入京,李修明应该又有动作了……” 碍于林岚等人在此,而重生之事又太过诡谲,所以秦蓁说话间也顾忌了些许。 她记得,前世这时候,李修明已经在李修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慢慢瓦解掉了李修成在朝中的势力,晋帝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也隐隐感受到了太子的势弱,于是想要扶持一下李修泽,让李修泽将来好辅佐李修成。 便让李修泽出面接待使团,但最后李修泽却被李修明暗害,虽然也没落下什么罪名来,但却也失去了扬名的机会…… 不过即便她说得隐晦,与她一同经历了前世的齐长玉却是听明白了,也想到了此事,沉吟片刻后说:“只可惜,现在宫里出了事情,我们也不好立刻就去找五皇子……” 秦蓁点点头,“看来,还真得去见一见赵无雪。” 虽然忘了使臣团具体进京的日子,但既然云柏在京都,那么赵无雪也就还没走,如果晋帝的抉择没有改变,那么,这时候找赵无雪帮忙是最妥当的。 毕竟不论李修明使出什么花样来,也不如赵无雪一句话来得管用。 “那便去吧,我就不出面了,免得他又不高兴。” 齐长玉含笑说道,尽力掩饰着心中的情愫。 他真的很不喜欢赵无雪,不仅因为秦蓁所说的那些原因,若单单只是立场上的问题,他可以为了局势而暂时妥协,毕竟,秦蓁的选择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对他而言,若今生真的能与赵无雪交好,那也可以避免赵无雪像前世一样,与李修明有什么牵扯,这样一来南疆也会安稳许多。 可是,他总觉得赵无雪看秦蓁的眼神不对,而且,未免太过热心了些。 上一次还当着他的面对秦蓁动手动脚的! 偏偏秦蓁还总是很迁就他…… 每每一想到那情景,齐长玉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将赵无雪直接赶走。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抗拒秦蓁和赵无雪联手。 但眼下关乎到李修泽和李修成,而秦蓁又已经有了在乎他感受的举动,他也只好劝自己大度一些,不要耽误了大事,让明明可以简单处理的问题变得复杂。 到时候,秦蓁还不是一样要为了李修泽和李修成忙前忙后…… 如此一想,他心里的别扭又少了些许。 秦蓁心中惦记着李修泽的事情,他又将心思藏得好,也没察觉什么,点点头便带着林岚抬脚离开,大摇大摆的去了长春楼。 不久后,宁王府里。 风现身立在李修明跟前,将暗探传回来的消息告知。 李修明此时正为了何文的事情费神,听完后,眉头当即皱得更深,“怎么每次到了上河街秦蓁就消失不见?那些人都是吃白食的么?” 第215章 秦蓁这个负心汉 他又怎会知道,因为上河街是公主府直接通往长春楼的主街,赵无雪为了掩藏自己行踪,便顺势在那周围都布下了暗网。 临街的行人贩夫不少都是他的人,要混淆视线,藏起来一个秦蓁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秦蓁也正因为知道赵无雪的手段,所以才会这么大胆。 风自然也想不出来原因,又不如高明那般知晓李修明的心意,只得默默立在那儿,一句话也不敢说。 “宫里还没有消息?” 李修明似乎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来,眼下这时节,也无心去琢磨秦蓁了,转而又问。 风摇摇头,“各处都被看得很死,没有消息。” “那何文又是怎么会想到去找太子负荆请罪的?”李修明忍不住扬声问。 虽然此前就已经砸了一张桌子,可现在想起来,还是将他给气得不轻。 东宫虽然也在皇城,但与后宫不同,此前,松嬷嬷故意在东宫留了口子,正等着有人去与何文联系,或是看见何文动作后,采取什么措施,所以,东宫的消息自然是流了出来。 然而李修明对此毫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的人得力。 风也如是,被问及,再一次闭口不言。 他倒也并非那么闷,只不过看主子正在气头上,怕自己说多错多,最后被连累遭殃罢了。 “一问三不知,本王看,你也是个饭桶!” 李修明气急,说着一脚就踹了上去。 风不敢躲避,硬生生受了这一脚,腿骨几乎应声断裂,饶是如此,也还忍着,不敢让自己跌倒。 “仓寒呢?这你总该知道吧?” 李修明踹完似乎气消了些许,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又急匆匆的问。 风立刻应道:“已经在京郊,不日应该就会进京!” “好!时刻留意着他的行踪,人一到,就将他请到王府来,就说,是本王花重金买到了这酒,因为仰慕他许久,所以特意请他到府上来,将美酒献给他!” 李修明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许。 这,可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只要有了仓寒,即便秦蓁再怎么使出诡计,想来他都有法子应对了,毕竟,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 另一边,秦蓁已经到了赵无雪在长春楼的厢房,二人正大眼瞪小眼,默默对坐着。 若非身边沉香袅袅扬着,这一幕瞧上去恐怕像是连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半月未见,赵无雪还和从前一样,披着黑色的袍子,唇红齿白,发如泼墨,眉眼妖艳惑人,却又带着冷傲睥睨之气。 终于,秦蓁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抬手为他沏了一杯茶,讨好道:“刚刚只是因为有要紧事情,所以才没直接跟云柏过来,周后皇帝陛下何必与我这样言行无状的人计较呢。” “那之前呢?” 赵无雪冷声问,脸色不见丝毫缓和。 秦蓁笑着递茶过去,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就道:“凉了。” “那我这就让云柏换热的!”秦蓁说着就要起身。 结果还没挪动身子,手腕就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握住。 赵无雪拉着她,“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就弃之不理了?还是齐长玉更有能耐,让你不得不舍弃与我的联盟?” 话音落下,秦蓁愣了许久。 看着他那双往常总是带着邪魅笑意,而此刻却泛着委屈的眸子,好不容易脑中断了的弦才重新搭上,小声道:“陛下……就算我真的不和你联盟了……你也不用把我说得像个负心汉一样啊……” “可不就是负心汉么!” 赵无雪却没有觉得哪儿不妥当,凤眼瞪着她,皱眉道:“你可知此去肃州,我损失了多少人手?你又可知,我已经派人前去迎接仓寒,不让李修明捷足先登?还有那太子詹事,也一样是我派人引去给李修成负荆请罪的!就连你们皇帝现在手上拿到的肃州密报,都少不了我的帮忙,你竟然就因为一个齐长玉,半个月都不见我一次?” “……你说,何詹事给李修成负荆请罪的事情,是你做的?还有仓寒,他要入京了……” 这一番话赵无雪是脱口而出,以至于,秦蓁被一个个消息接连的轰炸着,整个人彻底懵了。 就连肃州的事情都忘了问,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只静静望着他。 赵无雪冷哼一声,忽然收回了手,抱着胳膊怒气冲冲,却又有些得意的说:“不然呢?这可是把李修明连根拔起的好机会,你们这个太子不过一个绣花枕头,到时候你们皇帝或太后一定会插手,这样一来,那个詹事的身家背景自然被查得一清二楚,我管他有没有授意采办内监陷害李修成,即便李修明什么都没做,这回他也跑不了!” “可是当时……太后不是已经封锁了宫内的往来么,你的人怎么……” 虽然他说得十分有理,但秦蓁还是为了最基本的问题而震惊着。 “若我不做好准备,你以为,我会来晋都?”赵无雪冷冷解释了一句。 这……似乎也合理。 “只是我没想到,你的手竟然都伸到东宫去了……实在是厉害。”秦蓁忍不住叹了一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也不必我来教你。”赵无雪说。 秦蓁点点头,忽而又问:“可是,你不是不打算和我联手了么?怎么又突然主动帮忙?还是说,这和我其实没关系,你只是想让晋国乱起来而已?” 这话一出口,赵无雪刚刚因为被她佩服了而好转的脸色顿时又是一沉。 抿抿唇,不开口了。 秦蓁眨眨眼,“那就应该是了,毕竟,不论太子出不出事,这一回宫里已经乱了,要么损失一个太子,要么现在皇子当中最有能耐的李修明被连根拔起……你们使团马上也要进京了吧?到时候,你只需要稍稍施以手段,京都城恐怕就要变天了……” 赵无雪双眼微微一眯,依然没开口。 秦蓁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想的没什么差错,于是,便又小心翼翼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不过,你放心,只是帮忙,不是联手,既然使团将要进京了,日后你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也一定竭力尽心!” 第216章 奇怪的要求 “又是为了齐长玉?” 赵无雪长眉一挑,眼神更凉了几分。 秦蓁忙摇了摇头,“是关于五皇子李修泽。” 随即,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希望若到时候真的是李修明前来接待,那便设法让李修明失职,反正也是他自己要抢着接待使臣的,也算是自讨苦吃。 到时候,李修泽自然就还有机会出头。 “我只想让晋国大乱,并不想帮晋国扶持贤臣。”赵无雪听后,却傲慢的抬起了下巴,一副等着秦蓁去求他的样子。 然而秦蓁听了这话,却觉得颇为有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人家可是后周的皇帝,只怕恨不得让晋帝后继无人,怎么会去给李修泽机会呢…… 看她犹疑了好一会儿,赵无雪恍然明白,这人又想差了! 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不过,你要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倒是可以考虑。” “什么要求?”秦蓁顿时来了精神,不等他开口便十分豪爽的拍了拍胸脯,扬言道:“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不推辞!” “我要你送我去和使臣团汇合。”赵无雪轻轻扬了扬唇角,十足的活色生香。 “你不是有人护卫吗?” 秦蓁看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 却见他当即叹了口气,仿佛柔弱无骨一般趴在了桌上,无可奈何道:“就那两个人,连你都制不住,万一这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对了,我走的时候也要你送我到后周。” “可是……我又不是你的护卫……”秦蓁心里下意识觉得这要求怪怪的,却又觉不出来是哪儿不对。 难道赵无雪不应该用对他更有用的条件来交换么? 这算是什么要求? “不答应就算了。”赵无雪忽然坐好,俊脸绷着,将那杯茶倒在了一旁水器里。 “你等等,先不急,我,我回去想想,今晚就给你答复!” 眼看着又要谈崩了,秦蓁赶紧试着挽回。 虽然依着现在太后的态度,李修明怕是要完蛋了,可是,李修成也一样没落下什么好,而且,李修明还有肃亲王在暗中帮忙,谁知道这事情会不会又有什么反复。 马上就又要秋猎了,万一李修明的计划还继续进行着,那李修泽和李修成还是会遇到危险,前世,李修泽就是吃亏在空有名声没有实权上。 如果能趁着使团入京,在议和之事上有点建树,那么到时候李修明要动他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少,朝中愿意支持他的人会更多,而李修泽与李修成又是同气连枝,有了李修泽帮忙,李修成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 所以,秦蓁心中还是希望能够促成此事,只不过,想到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几日的时间,之后还要跟着赵无雪去后周走一趟,她便有些担心齐长玉。 担心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只下意识觉得这似乎对齐长玉不太妥当。 “等不到今晚了。” 对面,赵无雪观她神色,又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就动身。” “啊……” 秦蓁有些遗憾,想了想,又说:“那不然我现在就回公主府去,和阿生商量一下?” “你不是说,跟他只是联盟关系么?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他的感受?不觉得有些过度了?”赵无雪忽然盯着她问。 那双邪魅的双眼就这么紧紧锁着她,一眨不眨。 “可我总该跟他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的。”秦蓁眉头轻轻颦起。 “他管得倒是宽。” 赵无雪嗤笑一声。 秦蓁抿唇勉强笑了笑,毕竟有求于人,不好说什么。 正有些发愁,那原本脸色不爽的人却忽然转了性子似的,主动退步道:“那不然,就让云墨陪你走一遭吧,到时候云墨会带你到约定的地点来见我。” “当真?”秦蓁眉头顿时一松。 “我是君王,一言九鼎。”赵无雪瞥了她一眼,心中带气,却竟然不想跟她发火。 他是君王,何时这样委屈求全过? 帮她这么多,一句好都讨不着,反而还要处处被那齐长玉压上一头! 还有这个女人也是,别人都巴不得能日日粘着他,她倒好,若不是有求于他,竟然恨不得避着他再也不见似的! 如此一想,赵无雪心中更气,不等秦蓁回应,直接扬声喊道:“云墨!” 后者立刻将厢房门打开,门口,云柏正挡着林岚,好似生怕林岚等急了就破门而入,将秦蓁给掳走一样。 林岚此刻也确实正往里张望着,每一次,秦蓁来这里她都会被挡在外面,每一次也自然与云墨云柏二人剑拔弩张。 “看什么看?”云柏察觉她神色,当即气势汹汹道。 “我们都是侍卫,你神气什么?打得过我么?”林岚也有些恼。 这秦姑娘似乎本来就对情爱之事不太敏感,世子正愁得无计可施,偏偏着赵无雪人有比世子活泛,还明显对秦姑娘目的不纯,这要她如何能不着急? 要是秦姑娘在她手上被人拐跑了,世子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云柏被这么一呛哪儿能罢休,瞪着她就要动手,谁知里面云墨和秦蓁已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林岚人虽然在外面,但这厢房本就不大,里面人说话多少还是能听清的,见着秦蓁便拉着她道:“姑娘,可不要随便带外人回府呀,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秦蓁脚步一顿,扭头看着云柏和云墨,见那二人都沉着脸瞪着林岚,倒是笑笑满不在意道:“没事,他们连我都打不过,赵……公子说的。” 说完背着手就快步往长春阁外走,云墨听令,与林岚一道跟在秦蓁身后。 因着有云墨在,秦蓁便不好那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了,加上还要赶时间,尽快回来给赵无雪答复,索性带着二人就直接抄小道,飞檐走壁回了公主府。 “不行。” 公主府书房里,秦蓁话还没说完,齐长玉就冷声打断,看也不看那云墨一眼。 手中茶杯一放,话音落下,茶杯竟也应声而碎,显然方才用大了力气。 第217章 再放手一次 秦蓁看着那杯子,原本还想劝两句,结果直接将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一旁,陆离赶紧上前来收拾残局。 气氛有些压抑。 正在秦蓁打算让云墨回去的时候,云墨却先开了口,“世子,我们君上一直诚心与秦姑娘联盟,此番要求姑娘随行,不过是想看看姑娘的诚意罢了,世子却几次从中作梗,莫非,是有意破坏姑娘的大计?” 话没说完,齐长玉便缓缓转头,目光毫无波澜的落在云墨身上。 然而,云墨亦是一个冷脸强硬的人,不但并不畏惧,将这番话一口气说了下去,更是坦坦荡荡与之对视。 人都有立场,在他和云柏看来,齐长玉就是个坏人。 “云墨,你,你别瞎说,阿生都是为了我好!” 边上,秦蓁察觉齐长玉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赶紧开口解释。 谁知云墨却笑了笑,转而看向她,“敢问姑娘,若你不能做到与君上诚心联盟,当初又为何日日来寻君上?姑娘平日看似行事磊落能独当一面,可实际上,却连自己的行踪都无法左右,实在可笑!” “放屁!” 云墨刚刚说完,门口,谢放终于忍不住了,啐了一声一枚暗器直接冲着云墨面门飞了过去。 “谢放!”秦蓁喊了一声,担心云墨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拉了云墨一把,一面恼怒道:“谢放,来者是客,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他这样像是客人吗?您和世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这种阿猫阿狗来评头论足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谢放气急了,还从来没见过世子受这样的委屈呢,本就性子桀骜,这会儿更是懒得遮拦。 “你竟敢辱骂君上?” 谢放刚说完,秦蓁还来不及劝,一边,云墨也急了,质问一声随即长剑就出了鞘。 秦蓁一懵。 只听谢放一阵大笑,“怎么?看门口来公主府吠了?看小爷我今天不废了你!” 说着就立刻从怀里掏出暗器来。 “等会儿!都住手!” 秦蓁终于大喊出声。 一边说着,还赶紧站到了两人中间去,生怕当真就打起来。 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确实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赵无雪毕竟是后周新帝,若当真将云墨得罪了,回去跟赵无雪告状,万一赵无雪一生气,直接对南疆下手呢? 那齐长玉岂不是又要伤神? 私心里,秦蓁根本没在乎过赵无雪怎么想,怕他生气动怒,也只不过是不愿意让齐长玉去承担后果,仅此而已。 只是别人却未必懂她的心思,尤其是还在盛怒中的谢放,看她似乎有心护着云墨,心里更是恼火,张口就问:“姑娘,您就非得护着他是吗?” 秦蓁头痛欲裂,想也不想就说:“他是赵无雪的人,你打了他,赵无雪生气怎么办?” “可是姑娘,难道你就不怕我们世子生气?是谁先对谁不……” “谢放。” 原本,谢放还想问是谁先对谁不敬,可是,话没说完,齐长玉终于再次开了口。 与秦蓁的着急气恼不同,齐长玉只语气平和的喊了一声,谢放便立刻住嘴,饶是心中气不过,也依然默默退下立在一边,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多给云墨一个。 他们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世子的语气越是平静无波,便越是恼怒。 只怕,眼下正在压抑怒火。 正担心着,就听齐长玉对秦蓁道:“既然你觉得此去妥当,那便去吧,这位后周护卫说得对,既然联盟了,就应该诚心相对。” 这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 然而屋子里的气息却似乎更压抑了几分。 “你……当真这么觉得?”秦蓁回头,看着齐长玉。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这话并不是出自真心,但是,却又因为自己也心烦意乱,一时没能看出他的心思。 只见他点了点头,“你能与后周新帝联手,本就是难得的际遇,不必为一些小事左右。” 一些小事? 什么是小事? 秦蓁疑惑,难道他说的是南疆的局面? 想了想,正要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就听他说:“去吧。” 秦蓁愣住,紧跟着,就见他起身,背着手去了书房里间。 显然是不想再就此多说了? 秦蓁琢磨着,再看看一旁又虎视眈眈的谢放和神色越发傲慢的云墨,未免两人又争锋相对,只好赶紧带着云墨离开。 “姑娘,你真的去啊?” 谢放看她要出门,两眼顿时瞪大了,难以置信的问。 秦蓁抿抿唇,“用你多话!” 虽然平日她从来都只把谢放他们当成朋友,可这时候,也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若不是谢放忽然杀出来,整件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好了,齐长玉也不听她说什么了,云墨那边,她又不好当真不管…… 同云墨一样,谢放也觉得自己丝毫没错。 于是,见秦蓁真的和云墨一起离开院子,当即气得咬着后牙就找齐长玉去了。 “世子,她真走了!” 一看见齐长玉站在书架前,他就忍不住嚷嚷了一声。 “谢放,你没事就去看看宫里是什么情况!”陆离眉头一皱,赶紧打岔。 这谢放平时瞧着算是个聪明的,可真的有什么事情,却容易义气上头,眼下世子心里已经够不痛快了,他还非得再来提一嘴! 谢放被陆离一瞪,顿时更加委屈,“探听情报是暗影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连你也不待见我?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好了,都下去。” 话落,齐长玉忽然冷声吩咐。 秦蓁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不也是他放走的么…… 谢放说的对不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她那么在乎赵无雪的感受,那不如,就成全她…… 反正他前世也成全过一次了,多一次也没什么。 只不过,若这次赵无雪胆敢像李修明那样对她,他便定然不会饶了赵无雪,哪怕是让整个后周生灵涂炭,他都一定要为她撑腰! 陆离与谢放听他吩咐后自然不敢多留,便是有什么话也都先憋着,去了院子里再继续争论。 约莫过了两刻钟后,一抹红色身影却悄然落入院中。 红衣猎猎生风,黑发飞扬如墨。 第218章 那个人就是你 此间,谢放和陆离理论过后,陆离觉得自己可能和他说不明白,打算等他冷静一些再说,只让他先不要在世子跟前说秦蓁的不是了。 结果这话却反而让谢放更觉得委屈,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便硬生生拉着陆离就开始讲道理。 字字句句都恳切得很,就差直接拉着齐长玉和秦蓁在边上,问他们是不是这个理了。 饶是秦蓁已经落地一会儿,陆离已然给他递了好几个眼神,他也浑然不觉,继续掰着手指头说:“你说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不是我们世子为她做的,那个赵无雪算什么?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会每天给姑娘做饭吗?会给姑娘缝衣服吗?夜里会悄悄跑去给姑娘盖被子吗?” “你说什么?” 秦蓁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听了半晌,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谢放一转头,就看见秦蓁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忙将身边陆离往跟前一拉,自己在陆离身后探出一双眼睛来,喃喃道:“姑、姑娘怎么回来了?” 一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却早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数了多少下。 心头顿时一凉,只怕秦蓁去而复返是对自己怀恨在心,特意回来找他算账! “我还不能回来了?”秦蓁忽然笑眯眯的问。 谢放连连摇头。 “好啊,那我问你,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秦蓁依然笑着,脸色越发亲切。 谢放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恍然想起自己好像说过她的不是,于是赶紧又摇了摇头。 虽然之前云墨在的时候,他是真的跟秦蓁生了气,也为齐长玉不值,是说了很多由衷的话,可是,后来再说的那些却难免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主要,还是因为气不过,为了能说服陆离,为自己打抱不平,所以显得刻意了些。 若秦蓁问的是那些,那……他自然是不能应的…… 秦蓁撇撇嘴,瞪了他一眼,哪儿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于是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他:“那这就是半真半假了?” 说着,忽而扬唇一笑,语气更温柔了些许,“那你说说,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关于世子的都是真的,关于姑娘的……我,确实掺了些假……姑娘没有我说得那么坏。” 谢放被秦蓁盯得头皮发麻,老老实实交代不说,还赶紧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忠心。 虽然他们都是世子的护卫,可谁不知道世子整颗心都在姑娘身上。 他毫不怀疑,若是姑娘要将他吊在树上打,世子也是丝毫不会为他说话的,说不定看姑娘回来了,一高兴,还会在边上给姑娘递鞭子…… 这时候他只能气陆离怎么不提醒得明显一点。 挤眉弄眼的谁能看得明白? 不过他这么一想,脑中倒是灵光一现,眼巴巴的望着秦蓁问:“姑娘不走了?” “我不是走过了吗?”秦蓁心里正琢磨着,齐长玉悄悄做的那些事情,缝衣服,盖被子什么的,听他这么一问,不免又觉得扫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倒是很快又没忍住,下意识问:“阿生还会缝衣服?” “姑娘都不知道吗?” 看秦蓁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谢放胆子大了不少。 “我又不是天天都跟在他身边,我怎么会知道,还有,给我盖被子又是怎么回事?”秦蓁这会儿对这些十分感兴趣,小脸都有些红扑扑的。 “世子每晚都会悄悄去看姑娘睡得是否安稳啊,有时候我会跟着一起在外面候着,会听见他出来说姑娘又踢被子什么的……”谢放老老实实说。 这人说机灵也机灵,可却终究少了些细腻,到现在也没明白秦蓁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陆离,笑着插话道:“姑娘难道不知,世子对姑娘一片痴心?” “啊?” 原本,秦蓁正在想齐长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是她小时候也就罢了,可现在她都已经经历了两世,她不得不疑惑齐长玉未免有些太将她当个孩子。 恍然间听陆离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懵了。 “难道,姑娘以为世子与姑娘在一起,真的只是为了有一个长留京都的理由么?”陆离看她那样子,即便知道她应该没往男女之情上面琢磨,也不免觉得有些无奈。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对面,秦蓁喃喃的回应,眨巴着眼睛看着陆离。 陆离不由得失笑,叹道:“以世子的身份能力,想要留在京都城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找什么理由,实不相瞒,前段时间,太后还琢磨着为世子寻一门好的亲事,但世子拒绝了,只说自己无意婚配……直到姑娘从相府离开,世子才忽然转了性子,竟然主动跟太后说起要与姑娘成婚……若非世子说过非姑娘不娶,太后又怎会那么留意姑娘。”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是他说这些都是为了蒙混世人,为了让所有人相信我与他是情真意切,并不是你说的什么痴心一片……” 秦蓁几乎下意识反驳着。 她,对此根本毫无准备,她从来没想过齐长玉对她的感情会是男女之情,她之前,甚至都准备好了,将来等齐长玉回去南疆,能够和他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时,她就自请下堂,绝对不挡了那姑娘的路…… 可是现在陆离居然说,齐长玉喜欢的人是她? 想到此,她又忙问:“对了,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是有心仪之人的,还说将来回去南疆,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啊……” “那个人就是你。” 忽然,齐长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秦蓁所有的思路。 原来不知何时,他人已经走出书房,正默默看着秦蓁问陆离和谢放那些话。 他的耳力本就不俗,秦蓁和谢放说话时也未曾遮掩,怎会听不见院子里的动静。 反倒是院子里的三个人,因为各自怀着心思,都没留意到他。 这会儿,陆离和谢放倒是意见十分统一。 见齐长玉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院子。 第219章 所以,唐突吗? 只盼这回世子与姑娘能够真正互相坦白心意,皆大欢喜。 至于那赵狗,便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谢放满脸笑容,走到院门口,还不忘顺手将门给带上。 院中,秦蓁却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的望着书房门口那白衣如云,翩翩俊逸的身影…… 而齐长玉,说完那句话后一时也有些发懵。 一惯干净微凉的手心不知何时就染上了薄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是否……刚刚有些唐突了? “要不要……喝杯水?” 沉默许久,他终于想到了还算妥帖的说辞。 却见秦蓁眨眨眼,忽然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他诧异的问。 “我笑……你现在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秦蓁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神色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就在这一瞬间,齐长玉白皙的脸颊忽然飞上了红晕,似恼似羞,垂眸不再看她。 “所以……陆离说的都是真的?”秦蓁看他那样子,语气越发的轻快。 齐长玉微微抿了抿唇,随后默默点头。 双手不知觉捏着衣袖袖口,仿佛擦汗。 窘迫,比他想象中还要窘迫。 他设想过很多次,那些心意要如何跟她说出,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下。 会是在……以为她当真跟着赵无雪走了,无限失望落寞之后,乍然间发现她又回来了,还跟侍卫问起自己的时候,在感受到自己一颗心失控般跌跌撞撞的时候,几乎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是联盟?”秦蓁又问。 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背着手,双眼明亮的看着他,眉宇间含着调皮的味道。 就如同之前故意捉弄他时一样,狡黠,俏皮,偏还带着几分纯真无辜,让他无可奈何。 眼下齐长玉也和那些时候一样,溃不成军般,老老实实交代说:“怕你觉得不妥……不愿意与我成婚。” “所以就想着先把我骗进门?之后再慢慢的告诉我?”秦蓁这时候聪明了。 她一向信任齐长玉,他说什么她都信。 所以,他说只是联盟,她就告诉自己只是联盟,他说只是照顾她,她便将他所有的好,都当做一种如兄如父的亲近。 不敢多想丝毫。 所以,也连自己的心意都忽略了。 可刚刚忽然听见陆离和谢放的话,忽然发现,原来他不是那么想的,她才从那种莫名的欣喜中发现,原来自己是期望这样的情感的。 来自于齐长玉的,男女之情。 于是在刚刚的沉默里,她脑中那些线索终于都串联了起来,畅通无比。 为什么齐长玉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她总是依赖这种温柔。 为什么齐长玉会不喜欢赵无雪,为什么,她会在乎他喜欢不喜欢赵无雪。 原来如此…… 面前,齐长玉看着她那澄澈的眸子,似乎也心有所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点点头道承认了她的猜测后,又问:“那,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你骗我?”秦蓁扬眉。 齐长玉眸色一暗,“你明知无问。” “那你倒是说呀。” “……喜欢我在你身边么?” “喜欢啊。” “嗯?” 齐长玉愣住,原本只是无可奈何的发问,没想到,她竟然答得这么直接? 这一愣,便没来得及回神,就觉得怀中忽然一暖。 竟然是秦蓁主动靠过来,环住了他的腰身。 “你……”他张了张嘴,却又下意识的克制住了。 他甚至不敢动一下,生怕打破了这仿佛梦境一般的情景。 “所以,从前世的时候,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那样奋不顾身么?” 秦蓁的手心缓缓贴着他的脊背,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轻叹。 却反而让他终于察觉了一丝真实,抬手,环抱住她,忍不住将下巴放在了她肩上,轻轻颔首,“是。” “一直都是么?”她又问。 “是。”他说,毫不迟疑。 “之前不告诉我,是因为我跟你说我喜欢上了李修明?” “……是。” “那这一次不告诉我……是怕我还喜欢他?” 察觉到他的隐忍,秦蓁的声音更轻柔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非要去宁王府参加雅宴的时候,他的脸色便不是那么好看。 问完,果然听见他又轻轻叹了口气,“蓁蓁……我不敢说,不是怕你还喜欢他,是怕你不喜欢我,反而失去了陪伴你的机会。” “只要是陪在我身边就好?哪怕,看着我再一次喜欢上别人?” 秦蓁忍不住扬了扬身子,与他分开些许,抬头望着他。 却见他神色十分晦涩,与她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说:“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那现在不这么想了?”秦蓁十分在意。 “现在……” 齐长玉垂眸,深深吸了口气后,忍不住又将她拥入怀中,“现在做不到了。” “嗯?”秦蓁故意问,十分自私而雀跃的,希望他能说得更明了。 “我以为我能做到,但是,刚刚我忽然发现我做不到了,我想杀了赵无雪……” 齐长玉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根本没察觉她的那些小心思。 不过,却也算是让她如了意。 “那你还撵我跟着云墨走,万一我没回来,你当真要去杀了他?”秦蓁轻笑。 恍惚觉得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好像里面装得全部都是蜜,让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轻轻上扬着。 齐长玉回想着之前那情景,倒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忽然又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些许,盯着她认认真真的问:“所以,你为什么回来?” “你不知道吗?” 秦蓁诧异。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齐长玉微微颦眉,有些不满。 他不敢,不敢让自己想那么多,哪怕现在她就在怀里,可是一想到她对赵无雪的迁就,心里便像是有一根针在扎。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 想着想着,他心里越发委屈起来,说完之后,好看的唇便紧紧抿了起来,嘴角微微往下。瞪着她。 却见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然抬手,学着他平日的样子屈起指节来敲了敲他的额头,虎着脸说:“你是不是傻?除了你,还有什么是我非要带着的?” 第220章 恕不奉陪 虽然前世她是为了李修明付出良多,可是这一世,在与齐长玉的相处中她渐渐发现,若这个人一直都在京都,她定然是不会将目光放在第二个人身上的。 或许,是因为李修明恰好救了她,让她本就心怀感激,或许,是因为齐长玉忽然离开京都回了南疆,让她一下子感到缺失了太多,何况,李修明还一向擅长伪装,又懂得投其所好,便让她觉得他对自己关怀备至,不其然间,便填补了什么…… 于是她才会觉得李修明那么好,可这样的好,又何尝不是来自于对齐长玉的思念? 只是他从没说过,她也从没想过。 但也正因为曾经那份错过,才让她现在感到了莫大的,难以形容的一种幸福。 “所以,你前世后悔么?”她忽然想起来这一点,又问向还因为她刚刚那句话而愣神的人。 齐长玉被她晃了晃,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抬眼认认真真看着他,“我说,你后不后悔,前世没有告诉我你的心意?” 然而问完之后,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 “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我们错过了吗?”秦蓁不解。 齐长玉又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些许怅然与不忍,而后才说:“我会遗憾,但不会后悔,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我原以为,从你信中所说,李修明待你也是极好的……” “可是后来发现不是,所以,你才会倾尽全力也要与他一战?”秦蓁心头一动,下意识问。 齐长玉微微颔首,“没错,那时候,我不能给你的,我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给你,我并不期望你成为太子妃,皇后,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一直幸福快乐下去,可是南疆实在太乱了,我连自保都做不到……” 即便是在这样互相告白的情景下,提起前世他也依然忍不住感到痛心。 全因为她的际遇。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拂过她眉间微乱的碎发,忽然温柔一笑,眼底那万千愁绪与心疼转瞬间便化作了宠溺,坚不可摧。 “但现在我能做到了,从重生回来,我便开始准备,虽然我人还在京都,看似依然没有自由,但实际上却并非那样,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了。” “所以,你才会想办法,说服我嫁给你,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秦蓁眼眶微微湿润,闪烁着光芒,不如平日那般灿烂,但却依然夺目,让人见了便也忍不住动容。 “对。”齐长玉点点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留在你身边。” 那些你知道的事情,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所以,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他轻声问,带着几分颤抖。 秦蓁咧嘴一笑,正要回答说“好”,身后,却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院中两人俱是一愣,随即抬眼望过去…… 只见谢放、朱怀、林岚三人正趴在院门处,身形僵着,谢放还伸着手,似乎,想去抓那被他们不小心挤开了的门扇…… 一阵对视后,三人连忙站直身子,纷纷讪笑着。 “姑娘,世子,你们继续,继续。”谢放乐呵呵的,心里也慌得不行,看齐长玉脸色微沉,忽然想起什么,顺手将身边朱怀往前一推,义正言辞道:“我们是来抓他的!” “我?” 朱怀错不及防,指着自己的鼻子扭头看着谢放。 却听一旁林岚也沉声道:“不错,就是因为看见他鬼鬼祟祟的趴着门缝,我与谢放才会过来……陆离可以作证!” 陆离? 秦蓁正疑惑,就见林岚忽然一伸手,从另一扇没被撞开的门扉后面,将陆离给扯到了门前来。 陆离抱着长剑,本是一脸蓦然,此刻与秦蓁对视,只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姑娘。” “喂!你们几个谁没看?我明明是被谢放叫过来的好不好!” 朱怀总算反应过来,冲着其余三人扬声大喊。 然而,那三人却已经整齐划一的对着院中两位主子行了一礼,随后相继转身,目不斜视的离开,全然无视他的控告! “姑娘,世子,我,我冤枉啊……” 于是朱怀只得转身又对着秦蓁和齐长玉诉苦。 院里,秦蓁与齐长玉无奈的对视一眼,随即,也手拉着手转身进了书房。 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四个人在搞什么鬼? 只不过,许是心情好,竟然连齐长玉也不与他们计较,热热闹闹的便算揭过了。 当夜,京都周边一座城邑里。 赵无雪看着云墨带回来的东西,脸色冰凉如霜。 三个药瓶子,一把暗器。 “她就想用这些东西让我防身?”他嗤笑一声,说着,捻起了其中一个药瓶。 “主子,都是剧毒。”云墨赶紧提醒。 虽然,他也不知道秦姑娘怎么会带着这些东西,但是确实是她给的。 “剧毒……” 赵无雪喃喃一声。 把自己给齐长玉,却把毒药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某处似乎又酸又胀,让他难以自持! “所以她不打算管李修泽的死活了?”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忍耐下那难缠的滋味,声音带几许嘶哑。 “这……姑娘说……” 提起这事,一惯有一说一,面不改色的云墨脸上也不免浮现出几许为难来。 “说什么?”赵无雪自然察觉了他的迟疑,握着瓷瓶的手不由得一紧。 云墨咬咬牙,低声道:“说……如果君上诚心结盟,她一定竭尽全力配合君上,但,如果君上是怀有别的什么心思,那么,就恕她无法奉陪了。” “别的心思?” 赵无雪愣了愣,颇为意外,“她不是一直没察觉么?” 他还准备着,先将她骗过来,然后趁着这一次,或是回后周的机会,好好跟她培养培养感情,没准就能取代了那齐长玉呢! 结果现在听这话,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心思? “……因为属下在公主府书房,和那个叫谢放的吵起来了,之后秦姑娘好像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跟属下离开了公主府,但半道上……却停了下来,问了属下一些问题……” 说着说着,云墨的声音越来越低…… 第221章 后周新帝病倒了 对面,赵无雪的目光也越来越寒。 他盯着云墨,轻声笑着问:“所以呢,你就把孤的心思都跟她说了?” “君上!” 云墨心头一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辩解道:“实在是姑娘手段了得,而且……属下之前看她还在公主府里帮着属下说话,就以为她心里是偏向君上的……这才想着说不定能帮点小忙……” “结果呢?”赵无雪嘴角弯弯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话音一落,云墨生生打了个寒战,“结果……姑、姑娘听完后就说了那番话……” 说完,见赵无雪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忙又解释道:“原来姑娘之前在书房里根本不是在帮属下说话,只不过,只不过是怕齐长玉的人将属下逼急了,属下回来告状……然后,南疆……” “砰!” 没等云墨说完,赵无雪手中的毒药瓶子直接被他扔了出去。 在官驿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夜色下一眼看不见底。 云墨一惊,紧跟着,就听赵无雪说:“后面这些话不用你特意说出来!” 说完后不禁又大喊一声:“滚!” 云墨本来还怕他吸入毒气中毒,被这么一吼也顿时忘了自己想什么,赶紧闷头就往厢房外跑。 于是第二日,后周新帝病倒了…… 使臣团只得停留在官驿,等新帝醒来再动身,另一边,派人传递消息去了京都。 宫里得到消息的时候,秦蓁正与齐长玉一道在福寿宫里。 一日过去,东宫那边的事情太后也有了处置,倒是没真的动李修明,而是直接将何詹事罢免,顺便,半日时间就查出来一份名单,将后宫与东宫中,所有与何詹事往来过密的人全部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前朝都有些官员受到牵连,或是被贬或是被罚。 罪名,便是陷害太子,祸乱宫闱。 至于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都与何詹事往来,这便无人知晓了,今日秦蓁和齐长玉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办完了,宫里此时正人人自危,生怕与何詹事扯上关系。 这处置结果,秦蓁倒是觉得在意料之中。 虽然之前一直盼着能够趁此机会直接将李修明连根拔起,但若真是以陷害太子的罪名论处,那未免有些丢了皇家的面子。 太后是个要颜面的人,也更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如今,李修明在朝中还算有些建树,而其他皇子又并没有出色拔尖,能够与之能力相当的,偏偏后周和梁国还虎视眈眈。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李修明做些手脚,只要不是当真将太子逼得没了退路,李修明的位子就应该还能保得住。 不过,经此一事,李修明的爪牙恐怕也被太后清理得差不多了,也算是一番敲打。 而太后特意传唤她和齐长玉入宫,也是为了让她二人能暂且放下此事。 太后说得隐晦,秦蓁却是听懂了,便当即笑着谢恩,“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就好,其他的,一应听太后的安排。” “嗯,你一向懂事,也不知,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着,又为秦蓁打抱不平了一句。 “之前的事情其实小女并不那么在意,就怕跟宫里的人事牵扯上,再生出新的罪名来,更影响阿生的处境。”秦蓁笑盈盈的说。 “你今儿心情倒是不错。” 太后看她脸色红润,眉宇间多了一丝娇俏,少了几分平日里惯带的闲散,不禁开口点评了一句,心里生了些许好奇。 一旁,齐长玉闻言也转头仔细看了看秦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反而是秦蓁,脸色忽然更红了些许,暗瞪了齐长玉一眼,随后说:“这不是因为太后体恤,昨日早早的回去歇了好一会儿嘛。” 实则,昨日与齐长玉互相表白了心意之后,两人便相携在书房里聊了许久,再不让任何人进门打扰,连什么时候入了夜都不知道。 而她,更是不知不觉就趴在齐长玉怀里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月朗星稀,偏齐长玉还坐在那儿,也没掌灯,双眼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可她一动,他便立刻睁开眼来,她这才知道,为了不惊扰他,他一直维持着那个坐姿,累了,便闭目养神,等着她醒来。 不论前世今生,她都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呵护过。 或许,前世齐长玉是想要这样待她的,可奈何被现实所困,于是,今生终于得了机会,便待她更是温柔。 有了这样的齐长玉在身边,她又怎会还像从前一样睡不安稳,怎会还总觉得心头一处空着,内心并非表面看着那般火热? 一夜好眠,今日自然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那看来,今日哀家也得早点放你回去休息,省得把你累坏了,反而讨了嫌。” 太后早已将二人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猜测会否二人情感有了进展,不过,却也没戳穿秦蓁的解释。 虽然齐长玉一早就说非秦蓁不娶,她也总算是同意了这件事情,可后来她与秦蓁相处,却觉得这丫头不像是个心里有儿女情长的人,因此后来才会有些试探之举。 如今,倒是终于放下心来。 便,权当是女儿家的羞涩吧,她这把老骨头懂得。 “小女倒是有一事,又想让太后帮忙呢。” 看太后有意要放她走,秦蓁忽然脸色正经了些。 “何事?”太后心中欣慰,下意识的也没兜圈子。 “我之前跟着刘川刘先生学了些医术,昨日与明妃见面,觉着她似乎患有一些隐疾,问她……她也并不愿意多说,想来,恐怕自己心中是知晓,却不知为何不肯找太医医治。这次明妃也帮了我不少,所以我想请太后允许,让我带着刘川先生入宫为明妃瞧瞧。” 秦蓁说着一早想好的说辞。 明妃是后宫嫔妃,不会轻易出得了宫,而刘川又是男子,不得召见根本进不了宫,就算是齐长玉,也不是说进后宫就能进的,所以这事,还得找太后帮忙。 至于皇后…… 皇后与明妃也算对手,若得知明妃有隐疾,定然会从中查探,说不准,反而会给明妃惹了麻烦。 第222章 今日看什么都顺眼 “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明妃来了?” 果然,就连太后听了她这话都不免起疑,仔细瞧了她几眼。 秦蓁笑了笑,“刚刚小女不是说了嘛,因为明妃帮了忙,若不是明妃,恐怕纯贵人的尸身还要被人祸害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后绷着脸提醒道。 纯贵人是宫妃,即便死后,那也是不能让人随意沾染的,她倒好,张口就是一句“祸害”。 说完,见秦蓁也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尖讪然一笑,太后才又想起那日自己试探她的事情来,睨着她问:“可是,哀家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江大人没有妹妹么?” 谁知话音没落,就见原本有些心虚的人忽然瞪着眼望向她,埋怨道:“太后……您还好意思说呢!” 太后愣了愣,十足的诧异。 难不成,这小丫头还敢当真她的面说她不是了? 紧跟着就听她接着说:“江大人哪里没有妹妹了,您那都是何年何月的消息了,明妃确确实实就是江大人的妹妹,只不过早年失散了没有联络,所以才会传出江大人没有妹妹的说法来。” 秦蓁虽然算不上人精,可今日既然敢想到要找太后帮忙给个通行令,那她就定然是有备而来,虽然事后想明白是太后在试探自己,可她哪儿会真的去戳穿太后,不过是说笑一般,把太后有意放假消息给她这回事,变成了太后消息不通闹出来的乌龙。 如此,太后面上好看,她也不需要去跟太后计较。 说话间,她又神色无奈的给太后递了个眼神,提议道:“所以呀,您还是得多走动走动,别成天就待在福寿宫里,分明瞧着还那么年轻,生生活得老气了。” “好你个丫头,竟然敢说哀家老?”太后也笑骂了一句。 聪明人说话,从来不需要揭底,秦蓁维护她颜面这事,她算是记下了,心里也越发喜欢起来。 “我是说这福寿宫老气,太后您可不能听话只听半截!”秦蓁义正言辞的。 惹得太后脸色再也绷不住,便笑着应道:“得了,你那点心思哀家还不知道?甭管你和明妃之间有什么打算,总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有数就行,明儿个过来吧,哀家让人给你放行。” “那小女这就谢过太后了!” 秦蓁立刻起身对着太后拱手一拜,谁知,太后却又颦起眉来,有些无奈的对齐长玉说:“长玉啊,这好歹也是未来的世子妃,你怎么平日也不教教她规矩?哪儿有点女儿家的仪态?” “蓁蓁喜欢便好,反正,平日我们也不怎么出入那些场合。”齐长玉笑着,不论语气还是眼神,满满的全都是对秦蓁的宠溺,哪里听得进去太后的话。 太后气息一滞,又看了看一旁笑意盈盈,亭亭而立的秦蓁,索性摇了摇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只要大面上不出错就好,你们两个哀家是管不着了,下去歇着吧!” 于是二人这便起身告辞。 还没走出大殿,齐长玉就自然而然的拉上了秦蓁的手。 “太后,您老人家这回该安心了。” 看着那两道步调一致,十足般配的身影,松嬷嬷不禁在一旁笑着叹了一句。 太后也瞧着那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白色清俊儒雅,红的明艳恣肆。 不禁又回想起了从前,齐长玉那总是带着些许疏离和冷淡的神色,毕恭毕敬的,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却又根本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然而这样的姿态,在面对秦蓁时是没有的。 身为外祖母,她自然是放心。 只不过,笑着笑着,太后眼里的趣味还是慢慢的就变成了怅然。 “只可惜啊,并不是儿孙都有儿孙福。” 长长叹了口气,太后起身,回了寝殿休息。 另一边,秦蓁和齐长玉手拉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在宫道上,齐长玉时不时的瞄了秦蓁一眼,终于忍不住问:“今日怎么这么开心?” 刚刚,太后说之前他就留意到了。 即便听说李修明并没有获罪,她也没显出丝毫不忿来,反而格外的知足。 虽然她本也是个有分寸懂得明辨时局的人,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不像她的性子,即便,在太后面前需要收敛一些,那为何出来了还如此呢? 齐长玉心中想到一个答案,却又不想自己笃定,偏要从她口中证实。 “就是开心啊!” 谁知,秦蓁却兴冲冲的只答了这么一句。 至于为什么开心? 她也不知道,反正就觉得今日看什么都顺眼,就连那热辣辣的阳光都不那么让人讨厌,与齐长玉牵着手,也丝毫不嫌弃天热出汗时的粘腻。 反正,就是开心! 齐长玉却对这答案不太满意,正要再问,忽然面前一内监行色匆匆往宫里走,与二人擦肩而过,险些撞上。 他二人倒还好,只是多看了那内监一眼,可内监却是惊慌失措,赶忙跪了下来,“世子饶命,姑娘饶命,小人实在是有急事,并非有意冲撞!” “我们又没说你什么,你怕什么……”秦蓁反而很是无辜。 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 “小人扰了贵人……小人,小人该死……”内监还是不停的道歉。 “罢了罢了,你不是着急么,快些去吧。” 秦蓁摆摆手吩咐了一句,接着抬脚就要走,谁知,却见地上躺着一封来自临邑官驿的信。 没等她看清,那内监便赶紧捡起来,一边解释道:“多谢姑娘大人有大量,这不,后周新帝在官驿忽然病倒了,昏迷不醒,小人得赶紧将这消息禀告给皇上。” “后周新帝昏迷不醒?” 秦蓁愣了愣。 赵无雪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得病的人啊……怎么忽然昏迷不醒? 正想着,忽然觉得手心一痛,猛地回过神来,却见齐长玉脸色微冷,吩咐内监道:“如此紧要的事情,怎能随意告诉旁人。” 内监脸色大变,“世、世子,您怎会是旁人……是,是小人错了,是小人错了,世子饶命!” “去吧。”齐长玉又看了那内监两眼,这才开口吩咐,随即拉着秦蓁就走。 第223章 终于有了烟火气 此后一路,齐长玉再没多说一句话,脸色也恢复以往的平和,眼角微微带着冷意,不似方才那般温柔,就连目光,都没再落在秦蓁身上。 反而是秦蓁,时不时的打量他一眼,回到公主府,终于忍不住问:“阿生,你是不是生气了?” 齐长玉脚步微微一顿,没说话,反而松了手,说:“仓寒应该已经入京了,你且回真言堂准备吧。” 说着,竟然抬脚就自己先走了? 秦蓁愣了愣,随即追上去问:“你怎么了呀?真言堂的事情我今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等晚些时候我再带着酒过去就是了!” “那……你便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必跟着我。”齐长玉又说,脚下步子虽然缓了缓,但还是没停,嘴角也绷着,一副怎么看都不高兴的样子。 “我还能想去哪儿?”秦蓁费解。 想来想去,忽然恍然大悟,说:“你是不是因为赵无雪的消息,所以才不高兴?” 闻言,齐长玉脚步一顿,像是忽然难以忍耐了一般,转头看着她说:“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内监是赵无雪的人?” “嗯?”秦蓁一怔,还真没发现…… “果然,这么明显的技巧,你都没发现!”齐长玉只觉得心头一刺,说着抬脚就又往后院走。 只觉得赵无雪竟然阴魂不散! 什么昏迷不醒? 那个内监难道不是他派来的? 还主动泄露消息给蓁蓁,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以为他看不出来是么? 可偏偏,她竟然没看出来! 这说明什么? 自然是她一听见赵无雪生病就乱了心神! 想到此,秦蓁之前愣神沉思的模样就又浮现在齐长玉脑中,挥之不去! 身边,秦蓁也正追着他,满脸急色,“我只是一下没想到那么多呀,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是蹊跷,后周使团的消息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 “可你当时为什么没发现?”齐长玉再一次停下,看着她问,眉眼微微有些倨傲,下巴稍稍仰着,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好像生怕她发现了自己心里有多不开心。 可,却又还隐隐期待着她能跟自己解释清楚,这样的感受,齐长玉两世以来第一次有…… 难道,这就是拥有之后的感受么? 分明从前他也不曾这样的抗拒赵无雪的消息,为什么现在却这么难以忍受? “我当时,不是 突然听到消息有些惊讶,然后就琢磨他为什么会生病么,他身强体壮能吃能喝的,怎么会生病,这不是很蹊跷么……”秦蓁解释。 说的倒真的都是实话。 可在齐长玉此刻听来却尤为刺耳。 刚说完,就听他冷哼一声,“你倒是颇为了解他。” 然而这一次,他虽然还是不满,却没忍心继续扔下她走。 因为方才转头时,他看见了她额上的汗珠,还有那眼底的急切。 于是不知为何,明明一颗心里全是恼火,却又撕裂开来生生钻出了心疼,让他越发别扭,甚至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恼火的心情,为什么,不能好好跟她说自己的感受? “我不是了解他。”秦蓁倒是一点没觉得不妥,反而终于明白他是在乎了,更加耐心的解释道:“昨日我不是没有跟着一起去么,但是,我也不好让云墨空跑一趟,所以我就拿了一些防身的东西给云墨,让云墨带给他了,里面就有几种毒药,我是担心他会不会不小心中毒了。” “毒药?”齐长玉问。 方才本就有些自责,加上看她如此耐心的对待自己,态度极好,心里那些不痛快也就淡了下去。 秦蓁点点头,“三种毒药,其中就有能让人昏迷的。” “你怎么会想到给他这些?”齐长玉有些不解。 “他不是担心自己路上遇袭吗,虽然以后还能不能联盟不知道,但,既然曾经是盟友,他又确实帮我做了一些事情,那既然有此顾虑,我便也尽一点心意呗,他可是个小气的人,从来没有白白帮人做事的道理。” 秦蓁神色轻松的解释着。 而这,也是她会忽然想到要问云墨那些话的原因。 因为昨日见赵无雪的时候,他说了许多她根本不知道,也没有请他帮忙去做的事情。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她心里就觉得奇怪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想到那一点上,赵无雪是什么人呀,高傲得仿佛全天下人都是蝼蚁一般,后周更是美人无数。 若非云墨亲口承认,她哪里敢有这个自信去想,赵无雪是不是心里有了她? 甚至到现在,她虽然已经决定避着赵无雪了,可也还是不敢真的就确认,左右想来,恐怕他也就是一时兴起,或许过段时间便将她抛诸脑后了,并非真心。 解释完,秦蓁看齐长玉一时没说话,生怕他又多想什么,赶紧接着说:“我说他小气可不是怕他生气,而是怕给我们使什么绊子,之前许多事情都是经由他的手,若他想要拿出什么害我的把柄来,再容易不过了,但是私自调查丛山一事就足以让我人头落地,何况这中间还牵扯到你。” “你说的这个,我明白。” 齐长玉几乎立刻开口,“我又不是他,哪儿有那么小气。” “是是是,那……现在你觉得,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他的病因?”秦蓁笑着接话。 恍惚觉得,齐长玉将小性子撒出来还蛮可爱的,从前那样什么都中规中矩的,温温和和的,反而让她摸不清他的心意,现在倒是终于有了烟火气。 “若真的和你的毒药有关,那,恐怕还有些麻烦。”齐长玉也依然放下了那些别扭,认真思考起来。 后周新帝在京都临邑的官驿内病倒,这事可大可小。 若往小了说,只一句水土不服便能揭过,可若往大了说,即便要给晋国扣上一个存心暗害的帽子也是使得的。 而这当中,就必须考虑到赵无雪的病因,到底是为了吸引秦蓁关注,故意装病,还是真的吸入了她给的毒药。 若让随行的大夫查出来是中了毒,晋国便更脱不开干系,云墨两人也不是吃素的,又一心为主,没准就会将秦蓁给说出来…… 第224章 不能让你受委屈 “是了,所以我在宫里听到消息才会失神,根本就不是关心他。” 秦蓁点点头,一路走来她倒是已经想了许多,所以现在反而没齐长玉这么深思熟虑,早已经有了打算。 齐长玉没想到她还想着解释,不禁微微一愣,随后俊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确实是我多想了……” 他抿了抿唇,索性大方承认。 说完之后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尤其是,见到秦蓁依旧笑盈盈的,根本没有嫌弃自己,心情便飞快的明朗起来,想了想又道:“那不然,我让暗影去查一查,他脚程最快,应该今日就能有结果了,若有什么万一,我们也可以有所准备。” 只要对事态有了把握,即便赵无雪当真动了什么心思,他也是有自信可以对付的。 然而秦蓁却摇了摇头,“我有更快的法子可以知道真相。” “什么?”齐长玉问。 “当然是去长春楼了。”秦蓁叹了口气,解释道:“原本我是没想到这一点的,而你想的法子我也想过了,但是,你一说那内监可能是赵无雪特意安排来告诉我消息的,我就一下想到了长春楼,那儿本来就是他在京都的暗网机构,一般有什么消息都是通过长春楼的人传递,而他……既然已经和使团汇合,那么就算没有昏迷,也应当会继续留在官驿里面,毕竟使团出使可是大事,而临邑又本就有晋国的人去接他们,如果赵无雪忽然跑了,一定会闹出大事的。” 秦蓁解释到这里,便觉得足够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齐长玉微微颔首,接着说:“所以,你是觉得这消息应该是赵无雪通过长春楼的人传递给内监,让内监办事,我们只要去了长春楼,就能知道临邑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蓁点点头,“没错,而且我觉得,那内监支支吾吾的,恐怕也是有意想让我去长春楼,应该还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在宫里说。” 晋帝多疑,又是在宫里,本就不是传递信息的好地方。 只是恐怕事情紧急,所以赵无雪的人才跑到宫里去找她,二来,若是特意上公主府说一句,又未免招眼。 “那……” 听完秦蓁的话,齐长玉倒是没反驳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有些迟疑的张口。 然而话没说完,就觉得手臂一紧。 低头一看,秦蓁正挽着她的手臂抬头扬着笑脸望着他,“那,自然是你陪我去咯!” “可……我去了会不会又影响你们的关系?”齐长玉仍迟疑着。 虽然心里确实是有些不舒坦,但此时紧迫,他便自然更担心影响事情进展或是走向。 赵无雪的心性,他不比秦蓁了解得少。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那么敏感的察觉到赵无雪对秦蓁的心思。 他也毫不怀疑,万一真的把赵无雪惹急了,那个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但之前一直很忌惮赵无雪的秦蓁,此刻却想也不想就说:“放心吧,我有把握,而且,当然不能委屈你了。” 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拉着他就掉头往公主府门外走。 与此同时,宁王府中。 李修明身着华服锦冠,正在中厅里等着仓寒到来。 虽然之前赵无雪说正要打算安排人将仓寒带到秦蓁那儿去,但后来秦蓁特意跟云墨嘱咐过,这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来办,于是赵无雪的人便没了动作。 这才给了李修明机会。 就在秦蓁和齐长玉从皇后宫中告退时,风终于前来禀报,说仓寒在城中现身,正打听着琼华露的消息。 李修明大喜,当即就吩咐陈思去找仓寒,风陪同在侧。 高明一死,李修明便像是断了臂膀,虽然风有时候略微木讷,但李修明就看重他的忠心,于是渐渐的风就从暗卫变成了侍卫,还得了个新的名字,乘风。 而他则赶紧让人重新帮他梳洗了一下,换上了这一身十足庄重,接待贵宾时方才会穿着的华服。 左右殷切盼着,终于,远远的瞧见陈思先一步踏进中庭,身后,跟着一蓝衣人影。 那人身材平庸,面相粗犷,下巴上还留着胡须,编成了一撮小辫子,上头扎了一颗蓝色珠子,肚子微微挺着,膀大腰圆似的。 行动间,也毫无儒雅之气,大大咧咧的,配上腰间那一大大的酒葫芦,竟反而像是山匪一般! 若再配上一把弯刀就更像了! 李修明的目光几经转变,一时间实在难以上前去相认。 传闻中,仓寒不是天下第一名士么? 这名士……怎的没有半分名家风范? “王爷,这位便是仓寒先生。”陈思倒是满脸的敬仰,离近了,见李修明神情有些晦涩,便主动开口介绍了一句。 一开始,他也觉得难以置信。 可是后来在与仓寒的交谈之中,已经是为之折服,此刻甚至还难免因为引荐仓寒而多少有些许得意。 “仓寒先生,小王,有礼了。” 于是李修明只得对着仓寒抱拳鞠了一躬。 看陈思那幅样子,饶是他再不能信,却也不得不信。 因为这天下,但凡是文人墨客,没有一人不仰慕仓寒,若是像陈思这样,本就身为幕僚者,便更将其视为榜样了。 奈何仓寒从不入仕,行迹也一直飘忽不定,加上性格不是那么好相处,于是这世间众人竟然对他的身型外貌,乃至年龄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有说他貌若潘安的,也有说他如市井贩夫的…… 若非如此,李修明也不至于需要故意用琼华露的消息来引仓寒现身。 尤其是今日见着仓寒之后,他更觉得自己当初的法子十分正确,不然,即便仓寒从他跟前走过,他都不会认得出来。 “哈哈哈,王爷不必多礼,老头儿这幅样子,怕是和传闻中有些出入,让王爷见笑了。” 仓寒大笑着拍了拍李修明的胳膊,一眼看穿了他心中的那些忐忑与迟疑。 “不敢不敢,只是小王没想到先生原来是如此随性之人。”李修明赶紧笑了笑,又道:“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正好,免得小王一时疏忽招待不周,让先生不能尽兴了。” 第225章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哎呀,好说好说,不用兜这么多圈子,你的意思,你手下的人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也并非什么名士,只不过是一个酒徒罢了,若你真的有琼华露,只怕你不开口,我也会赖在这儿不走了!” 仓寒打断了李修明的客套,开门见山提起了琼华露。 “先生果然性情中人,佳酿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先生来呢。” 李修明当即心中一定,侧身请仓寒步入厅中。 虽然他平日并不是一个直爽的性子,可是,由于此刻一心想要将仓寒收入麾下,心情难免急迫,仓寒主动透了底,他自然是巴不得的。 因此,行动间也越发的和颜悦色,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近日来难得的儒雅妥帖。 被秦蓁接连的气了那么多次。 东宫的人还莫名其妙的浮了出来,被太后铲得一干二净,加上身边没了高明,诸事散乱,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因此,这入了席之后,他瞧着满桌的好菜,倒是终于觉得有了胃口,十分主动的邀请仓寒尝试。 然而仓寒看着那满桌子的菜,脸上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几乎不假思索,便对着李修明拱了拱手,打量着他道:“宁王有所不知,我喝酒的时候从来不吃菜,尤其是那琼华露,如此好酒,若被这些菜味给玷染了,岂不可惜?不如,宁王还是直接让人上酒来吧?” 李修明脸上笑容僵了僵,随后恍然大悟,放下了筷子,深深点头道:“是我想差了,总以为好酒得配好菜,可却忽略了琼华露那样的美酒根本没有菜肴能配得上!” 说着,便对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于是很快,两名婢女便将一早放在里间的酒坛子给捧了上来,开封后正要舀到酒壶里,却见仓寒脸色一变。 “等等!” 仓寒盯着那酒坛,好一会儿后,忽然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将婢女推开。 接着,双手放在酒坛边仔细闻了闻,片刻后,疑惑的转头看向李修明,“宁王殿下,你说,这是琼华露?” 李修明愣了愣,下意识点头。 却见仓寒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酒渍,随后将手背在了身后,方才还笑眯眯的神色眨眼间就变得十分复杂,甚至带着几分冷傲。 “宁王,敢问这酒是从何处得来?” “……这,是本王花重金寻得,确是琼华露无疑呀。” 李修明觉得仓寒那神态不对,心里不禁犯起突突来,但,转念一想,秦蓁那么宝贝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错? 难不成,她还能提早知道自己想要琼华露的配方,所以就提前准备了一份假的,故意骗他? 若说秦蓁有些小聪明,李修明信,可若说她能未卜先知,他不信。 所以,对于这酒,他还是有信心的。 可他说完后却见仓寒忽然仰头哈哈大笑,“宁王啊宁王,若不是你被人骗了,那恐怕,就是你在拿我仓寒当傻子!” 说完,一拂衣袖直接抬脚就往外走。 “哎?仓寒先生,先生!” 李修明赶紧起身去喊,甚至追出去了几步,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姿态。 可是,仓寒却头也不回,脚下生风,哪儿肯留下。 “王爷……这酒,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一阵沉默当中,陈思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他并不知道李修明做的那些勾当,更不知这酒是怎么来的,所以,见仓寒如此肯定,甚至气得拂袖而去,自然是更相信仓寒,怀疑李修明是被人骗了。 “假的?” 经陈思这么一说,李修明也终于缓缓转身,看着那坛刚刚开封的酒…… 这,明明就是秦蓁仔仔细细藏起来的,因为没了这酒,秦蓁的生意都差点做不下去,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想着,他不由得抬脚快步往酒坛方向走。 还未走近,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悠然的酒香味道,这绝非凡品呀! “你们两个,尝尝看!”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迟疑,想了想,直接冲着那两名婢女说道。 这两人,模样都是王府里最好的,也最为懂事乖巧,原本,是被他挑选出来打算送给仓寒的,可眼下,仓寒一走,却是用不上了…… 一想到自己又一次计划落空,李修明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其实,不论这酒是不是琼华露,眼下本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仓寒已经走了! 可他还是想不通,想不通怎么会又输给秦蓁呢? 两名婢女本就是被精心训练出来陪伴在他身边的,虽然看仓寒和他这样,也难免对这酒有些存疑,但,还是听话的双双动手,一人舀酒,一人捧着碗,随后相继喝了一口。 “如何?”李修明压抑着怒火,先观察着二人的神色。 却见,那两名婢女原本有些忐忑,结果喝完之后,却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许诧异。 “回禀王爷,这酒,十分好喝,奴婢从来没喝过这样好的酒。” 其中一人立刻颔首复命。 虽然是女子,但经受训练时,也专门学过如何品酒,虽不说把这世间好酒都尝尽了,可但凡是有过名号的,都十分熟悉,如此,才不会在侍候时扫了主子的兴。 见婢女这样说,而且神态也没有什么不适,李修明终于又往前了几步,舀了一勺自己喝下。 极好入喉,且回味甘甜醇厚,淡淡的药香萦绕其中,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出来,却又意外的舒爽。 这,分明就是难得的好酒! 却竟然不是琼华露? 然而不论李修明怎么想,他也是绝对想不到这酒本就是仓寒仿着记忆中琼华露的味道调配的,虽然也是好酒,乍然间一闻也似乎与琼华露没有什么区别,但却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只是一点,便始终不能品出琼华露的韵味来。 这是仓寒毕生的遗憾,所以他才一直在找琼华露的配方。 而既然是仓寒自己酿的,他自然十分熟悉,根本不用喝就能区分出来这根本不是琼华露! “秦蓁呢?” 想来想去,李修明脑中只浮现了这个人的名字。 一旁默默候着的乘风想了想,说:“方才回来时,听人禀报说是和齐长玉一起出了公主府,似乎,又往上河街方向去了。” 第226章 毫不掩饰的嫌弃 “又是上河街?那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查出来?”李修明脸色一冷。 乘风低下了头,轻声道:“正在查……” 一旁,陈思疑惑道:“王爷,此酒与秦姑娘有关?” 于是李修明这才想起他还在侧,赶紧敛去了眼底的冷意,转身笑着说:“这方子,就是她卖给本王的,先生不必挂碍,还是先去休息吧。” “王爷可要我去寻一寻仓寒先生?”陈思却提议。 他不知李修明的那些诡计,对李修明忠心耿耿,只以为是个值得扶持的明主,而对仓寒,又十分敬重,自然希望能够促成二人合作。 何况,虽然他现在是李修明的幕僚,但其实因为李修明向来都是什么人办什么事,最近都在与秦蓁斗法,便全都避着陈思,因而,陈思便显得有些悠闲了。 整日瞧着乘风等人为了李修明忙前忙后,他却久久不曾出力,心中难免不太踏实。 所以他也想着,若能将仓寒劝回来,成为宁王府的座上宾,将来一定能再得到王爷的重用。 “先生果然是本王的体己之人,若能得仓寒先生帮助,本王便能再上一层楼,先生,也是有大功在身呀!” 李修明一向最擅长揣摩他人心意,换句话说,若是他觉得无法掌控的人,他也根本不会放在自己身边来,这,也是为什么前世秦蓁有了自己的主张后,就渐渐的被他弃置不用的原因。 所以此刻,他自然明白陈思在想什么,当即对着陈思拱了拱手,面色十分殷切,让陈思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等陈思一走,那一整桌佳肴便尽数被他掀翻在地。 “去,不论如何,把她给我找到,带过来,我就不信,她在我手心里还能翻出花样来!” 碍着陈思还在,李修明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桌子一掀不但没能泻火,反而更加恼恨,当即厉声下了命令。 两名婢女吓得当即匍匐跪倒,乘风也赶紧下去准备。 只是,等乘风带着人手包围了上河街时,秦蓁早已经抄小道和齐长玉一起去了真言堂。 仓寒入京,这消息秦蓁本就比李修明先知道,今日仓寒的行踪也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就是在等着李修明宴请了仓寒再出手呢。 仓寒一惯讨厌弄虚作假的人,尤其是在琼华露的事情上,曾经就因为一张假的药方,而直接当众与梁帝翻脸。 活到仓寒这个境界,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虚名,他只想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他根本不在意。 也更不在意世人对他的评价。 “只是眼下你要去应付仓寒,赵无雪那边的事情,又如何安排才好?” 真言堂里,齐长玉看着发问。 此刻,秦蓁正抱着昨夜悄悄从刘川院子里运到真言堂来的酒坛子,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格外兴奋。 听了齐长玉的话后想了想,说:“赵无雪那儿不着急,不就是摔了一瓶毒药吗?我已经把解药的配方给了长春楼的人,他们自然会想办法传给云墨他们。” 此前她与齐长玉去了长春楼,找妈妈一问,果然得到一封密报。 和她料想中一样,赵无雪真的中了毒。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赵无雪是因为太过气恼,随手砸了一瓶,恰好就砸出了让人昏迷的毒药来,中了此毒,一开始只是昏迷,但慢慢的毒性却会侵体,腐蚀人的奇经八脉。 所以这与普通迷|药不同,还得尽快解毒才好。 否则,等赵无雪醒来,只怕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所以就不用去看了?”齐长玉还是有些不太踏实。 事关秦蓁,不论大小,他都一向小心谨慎,甚至恨不得亲眼看着赵无雪服下解药才觉得稳妥。 秦蓁摆摆手,“不用了,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要害我,就算我不给他毒药,他也会变出我给的毒药来的,我们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帮李修泽?” 说着,她一把揭开了封泥。 啥时间,清幽香味扑鼻而来,仿佛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可再仔细一闻,却又好像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就是琼华露,传闻中,可让人大醉三日的酒,如梦似醒,飘飘欲仙。 “那……我便先回公主府,你这边妥当了再回来找我就是。” 看她已经准备好要吸引仓寒来,齐长玉想了想起身打算离开。 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与仓寒那样狂傲的人打交道,也没秦蓁的那份狡黠圆滑,所以,还是不要在此处添乱了。 秦蓁想了想,倒是也没留他,索性点点头让他放心。 毕竟,齐长玉这性子,确实是不太和仓寒合得来,仓寒这人,最烦的就是规矩。 所以等仓寒闻着酒香钻进小院外的巷子时,一抬眼就瞧见房顶上躺着一红衣人影,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酒葫芦,一只长腿屈起,另一只搭在膝盖上,后脑勺枕着胳膊,仿佛正欣赏着头顶的绿叶。 “一个小丫头怎的做出如此姿态?” 仓寒眼馋,总觉得,这气味没错,但又怕自己太想念琼华露,又刚刚失望一次,急切之下反而弄错,于是,张口就冲着秦蓁来了一句。 他打算,慢慢试探。 “小丫头怎么了?还不是个人?”秦蓁瞥了地上的小老头一眼,眼神波澜不惊,说着,拎起酒壶就喝了一口酒。 而后长长喟叹一声,“真舒坦。” “这酒能有多舒坦?”仓寒抱着胳膊摆出一副质疑的姿态。 “你管得着么?要喝酒?自己上屋里打去!”秦蓁淡淡道。 仓寒愣了愣,倒是没见过脾气这么冲的小姑娘,不过,也因着这话,他终于留意到边上还有一道门。 抬眼一望,上面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书“真言堂”三个字,字体飘逸而苍劲,让人一见便觉得写字的人也定是个散漫却又有风骨的性子。 “这字,你写的?” 想了想,仓寒又抬眼去瞧那红衣女子。 却见那人似乎被自己惹烦了,忽然一个翻身盘腿坐了起来,瞪着他道:“管你什么事?不喝就走,扫兴!” 第227章 行走的酒库 “嘿!” 仓寒一愣,纵然一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可被一个小丫头嫌弃,还是让人心里不那么舒坦,当即一个纵身,明明有些圆润的身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在了秦蓁身边。 连一根茅草都没有惊动。 原本是带着几分恼意,想要教训教训这丫头,结果刚刚落下,就整个人都被那酒葫芦里的香味所吸引。 当即失了神。 “你干嘛?” 秦蓁横眉冷竖,身子当即往一旁侧了侧,但却不是护着自己,反而先护着手里的酒葫芦,一边,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仓寒腰间那个大葫芦。 她的不过一个巴掌就能捏住,而仓寒这个,以她的手,怕是要用捧的。 仓寒这也才意识到什么,忙将自己的酒葫芦往身侧扯了扯,仿佛遮羞似的,义正言辞道:“我可没打你酒的主意啊!” “当真?”秦蓁挑眉,满眼都是怀疑。 离得这么近,他还能闻不出来这是不是琼华露? 何况,她刚刚还故意晃了一下。 仓寒砸了砸嘴,点点头,然而,眼神却一直在她手中的酒葫芦上面,一眨不眨。 “……那,先告辞。” 秦蓁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后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着,起身就从房顶飞身而出。 “诶你别跑啊!” 仓寒回过神,赶紧追了上去。 秦蓁几乎使出全身力气继续施展轻功往前跑,好在这段时间每日都有修炼功法,不然,恐怕不过片刻就要被仓寒拎回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仅仅坚持了几息时间,后领子就已经被仓寒从身后扯住了…… 师父果然就是师父,绝非她能够企及的…… 这熟悉的感觉,更是许久没有过了,秦蓁不禁一愣,一时间恍惚以为,眼下还是前世,她因为偷了仓寒的酒而被仓寒追着收拾的时候。 直到仓寒走到她跟前,眼巴巴的看了看她的酒葫芦,搓着手讨好一笑,秦蓁才回过神来。 紧跟着,下意识又将酒葫芦抱紧了些,一副打不过只能拼死抵抗的神情。 仓寒嘿嘿一笑:“丫头,要不然,咱俩交换一下葫芦里的酒?我这也是好酒!” “凭什么?你知道我这是什么酒么?”秦蓁瞪着仓寒。 他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你越是上赶着,他便越是不那么在意,你不让他碰的东西,他却反而好奇得很。 秦蓁毫不怀疑,此刻就算她怀里的不是琼华露,仓寒也一定会忍不住这好奇心用更好的酒来跟她换。 前世,她可没少用这招从仓寒手里套出来世间罕见的宝贝。 回想起来,似乎齐长玉走后,也就是与仓寒相处的那段时间,她最为痛快开心了。 只是当时仓寒为了她而留在了李修明身边,最后,却被李修明利用出卖……没落得一个好结果。 “你,这是什么酒哇?” 面前,仓寒果然兴冲冲的问,眼睛里满是精光。 不知为什么,见着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跟前,秦蓁忽然就不想再捉弄他了,轻轻一笑说:“千金难求的琼华露,可让人大梦三天,体会世间百态!” 还,还真是琼华露! 仓寒根本不知道秦蓁是故意的,听着这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险些就老泪纵横! 虽然早就闻出来了,可和从这丫头嘴里证实,那是两回事啊! “你干嘛?这么想喝?”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恨不得一口将这世间所有的琼华露都喝完,却又好像,根本舍不得喝一口的样子,秦蓁只觉得心头好像塌陷了一片。 不论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出走后不能再回到故乡的巫衣族人。 只能借由这琼华露慰藉思乡之情。 找不到琼华露的配方,又只能自己凭着记忆调配仿制,然而,终究难解乡愁。 “那就给你好了。” 秦蓁心中一动,忽然抬手就将自己的酒葫芦扔给了仓寒,随后就越过他,往真言堂而去。 “你,就给我了?” 身后,仓寒反应过来,转身小心翼翼抱着酒葫芦看着她的背影问。 他刚刚……还真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将这酒骗来喝上两口。 倒不是他忽然脸皮薄了。 而是他发现这丫头似乎贼精贼精的,他怕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便让她给防备上了,万一打起来,酒撒了,那可就太让人心疼。 “我多得是,不稀罕。”秦蓁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答完就继续往前。 这做法,其实和她想象中还是大有差异。 不过似乎并不影响结果,而且,她也希望仓寒能够早点得偿所愿,好好的喝一喝这酒。 等到喝完了,自然会来真言堂找她的。 身后,仓寒听着,果然深深抽了一口气。 她说,她多得是? 好,好哇! 本就是性情豪迈之人,哪儿用得着说什么谢? 仓寒当即就打开了酒葫芦。 酒香再次扑鼻,他深深吸了一口,不禁闭上了眼。 一瞬间,他竟然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云翼山上。 白云袅袅,群山叠翠,清幽却又带着辽阔之气……忍不住的,他想要躺在哪儿。 但还没等他体会够,就听见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响。 仓寒下意识皱了皱眉,正讨厌有人扰了他的趣味,转念,却忽然想起前面不就是真言堂么? 于是一睁眼,果然看见树荫之间,那抹红衣似乎正在与几名黑衣人缠斗。 甚至是,被包围在其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我的酒……竟然伤我恩人!” 仓寒大喝一声,酒瓶子一盖就直接冲上前去。 刚刚那丫头可是说了,她还有许多琼华露,在仓寒眼里,她就已经成了他的酒库…… 只是这话险些说漏嘴,于是,奔袭之间也越发奋勇了。 不过眨眼间就落在了秦蓁身边,转身时,顺手摘下几枚树叶,只听得风声一紧,几名黑衣人顷刻间就倒地。 秦蓁一看,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然而下一刻,那细细的伤口中却噗呲一声,喷出了鲜血来。 “你身手不错嘛。”她故作惊讶的拍了拍仓寒的肩膀。 实则,却在心中给李修明道了一声谢…… 第228章 在下仓寒 虽然之前仓寒和李修明闹得不愉快,但,她也多少有些担心万一李修明识破她的计谋,反而借此说服仓寒,让仓寒觉得她人品不行,于是不与她往来。 可是,眼下几名刺客的尸首就在这儿摆着,仓寒即便一时间不知道是谁派的人,之后,秦蓁也是会让他知道的。 如此一来,李修明就成了一个抢酒不成恼羞成怒前来杀人的恶徒。 这样的人,即便有琼华露在手,仓寒也定是不会为之所用的,前世仓寒便是因为察觉了李修明的意图才会与其起了争执,甚至直言不会坐视不管,以至于被李修明利用暗害。 若非对这种事情难以忍受,以仓寒的能力绝对能斗得过李修明。 秦蓁这一感慨,便又想起良多来,心下更是暗暗使力,希望自己这一次能够不在辜负像仓寒这样清白的人。 做到如前世说的,给他养老。 “小丫头,这些人来头似乎不小啊。” 边上仓寒已经弯腰下去检查了地上的几具尸体,虽然人已经死了,但他依然能从这些人所用的兵器,衣料,甚至几乎一致的体型上分辨出,这都不是普通人能派出来的刺客。 “你怎么会招惹上有死士的人?”检查完,仓寒蹲在尸体旁,拍拍手抬头看着秦蓁。 此时,他腰上一边挂着一个酒葫芦,配上那有些圆润的体型,着实是有几分滑稽。 但秦蓁却没笑,反而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小葫芦说:“还不是这个酒闹的。” “你是说,这些人是为了抢你的琼华露?”仓寒眼睛睁大了些许,盯着秦蓁一眨不眨的问。 秦蓁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有琼华露的消息传了出去,时不时的,我这儿就会有些人来抢酒,不过好在我藏得深,至今没人抢到过真的。” “这么说,你还故意放了一些酒在院子里,蒙混别人?”仓寒恍然想起了李修明给他的酒来。 “是啊,琼华露虽然原料并不贵,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品出来其中韵味的,这些人若是真心喜欢,开口问我要,那我也不至于捂得这么紧,可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又怎么可能明白琼华露的意境。” 秦蓁抱着胳膊唏嘘不已。 虽然她当初为了蒙混李修明,直接用了仓寒自己酿酒的配方,但,即便是仓寒自己,也不能保证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会用这种配方来酿酒,何况还本就都在仿制琼华露。 若秦蓁遮遮掩掩,只怕反而让仓寒觉得可疑。 果然仓寒听后,原本有些凝重的神色顿时变得慷慨非常,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十分豪迈的说:“小丫头你说得没错!琼华露要是给这些人喝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他一向就时琼华露为最神圣的存在,不然也不至于会对李修明那么生气。 加上,方才看秦蓁的神色十分坦然,眼中有的只是随着言辞而生的感慨,于是便彻底相信了秦蓁的话,与她同仇敌忾起来。 “所以啊,我看你这老头人还怪有意思的,不然才不会给你喝呢。” 秦蓁说着,拍了拍手。 真言堂附近的暗卫立刻现身,小巷四周本就无人,秦蓁也不必避讳什么,直接吩咐道:“去查查这是谁的人,然后,扔到他家大门口去。” “你不报官?”仓寒看那些暗卫正动手搬运尸体,不禁又看着秦蓁问。 一时间,竟然连腰间的琼华露都忘了。 “报官?有用吗?”秦蓁却反问,耸耸肩笑道:“官府能处理的,只有大事,像这种不痛不痒的,你也说了对方来头不小,去报官,还不是只能被和稀泥,倒不如自己查一查,整一整那个人,也算出了口恶气。” 秦蓁说得理所当然,仓寒听得,也不禁连连点头,“你说得还挺有意思的啊……报官确实未免无趣了些。” “就是啊,反正偷过我酒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秦蓁说着,忽然冲着仓寒抿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转头晃晃悠悠拐进真言堂大门。 “我可没说要偷你的酒啊!” 仓寒一愣,紧随其后就跟了过去。 一进院子,却见里面仿佛一个酒馆,装有大堂与阁楼,连柜台都有,周围还有些伙计正在候客,然而,却偏偏没有客人。 再跟着秦蓁往里,只见中庭处架着排排药材正在晾晒,墙角立着几个半大的坛子,像是制酒所用,但,整个院落却没有丝毫酒气。 “你不是说你有很多酒么?”仓寒张望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 话刚说完,二人已经前后脚步入后院,小宝正和伙计们闹成一团,见了秦蓁过来张口就是一声:“娘亲!” 秦蓁原本还想继续装作高深莫测,听到这奶声奶气的两个字后,实在是绷不住了。 直接飞身过去从一名伙计手中将小宝接过来,高高举着一个旋身,落在大树下她专用的茶席上,笑骂一声:“还不改口!我还没嫁人呢!” “姑娘回来了?” 正说着,厢房里陆三娘掀帘出来,笑盈盈的望着秦蓁。 两旁,方才还乱哄哄玩闹着的伙计们早在秦蓁现身时就都已经恭恭敬敬立好。 秦蓁将奶娃娃放在席子上,笑着点点头,“回来了,还来了个客人。” 说完,秦蓁这才扭头去看默默立在不远处的仓寒。 “这位是……”陆三娘有些迟疑,这,该不会就是姑娘一直在等的名士仓寒吧? “对啊,你怎么称呼来着?”秦蓁恍然大悟,故作不知去问仓寒。 “在下仓寒。” 仓寒也终于从初见这景象的惊异中回过神来。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特的酒馆,外面那么静,里面却这么热闹,仿佛穿过后院那月门便是一片崭新的天地。 而且,竟然还如此生机勃勃,人人都挂着一张满是善意的笑脸。 鲜明生动,带着畅快而热烈。 尤其是那树下,明明被所有人敬重着,但却姿态肆然,仿佛浑然不觉,只乐于自己所见趣味中的红衣小丫头。 明明那么张扬,此刻瞧着,却又让人觉得她身上多了几分清透。 第229章 仓寒说:呸 于是几乎下意识的,狂放不羁的仓寒,竟然对着秦蓁一抱拳,说出了那句,即便面对天子时也未必会说的“在下仓寒”。 他甚至为了之前对她的质疑而感到羞愧。 然而让他心生奇妙之感的,便是为什么自己会羞愧…… 仓寒心里翻着小九九,另一边,秦蓁已经回了头,冲着陆三娘道:“仓寒。” 说着,忽然一惊,“名士仓寒?” 仓寒愣住,见她已经又转头看向了自己,一双杏眼中满是诧异。 “正是。”仓寒又下意识应着。 “难怪你盯着琼华露就走不动道了!”秦蓁打趣了一句,随后又对陆三娘道:“三娘,快去让青衣过来,带着她自己酿的酒。” “哎,我这就去。”陆三娘笑着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随即往院子最里面的厢房走去。 为了不打扰顾青衣酿酒,秦蓁特意将她的房间扩大了一半,还安排在了最为静谧的地方。 “先生快请坐!” 陆三娘刚动身,秦蓁也起来招呼仓寒。 “你知道我?”仓寒默默走过去,看着秦蓁,明明觉得自己应该要警惕,但却又总觉得她没有什么恶意,也并非贪图名利之辈。 于是刚刚生出的戒备几乎顷刻间就淡了下去,反而对秦蓁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 秦蓁点点头,“这当然知道,不然岂不是白混了!” 说着,动手将一旁的小泥炉点上,一边取了些清水,倒入小瓷盆里,放在炉面上煮着。 本也不算太难,甚至普普通通的动作,她做出来却添了一份平和冲淡的洒脱意味,仓寒似乎这才留意到她穿着的是窄袖衫子,而非其他女子那般宽袍大袖。 倒是干净利落得很。 “所以,你进京也是为了琼华露?”秦蓁看炉火烧得稳了,才终于转头继续看着仓寒。 仓寒点点头,“想来姑娘也听说过我一直在找琼华露了?” “不错,就是因为巧合得了琼华露的配方,所以才对先生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只不过,既然先生是特意来寻琼华露的,之前见面的时候怎么不直说呢?这酒本来就是巫衣族的酒,本也该让巫衣族的人喝呀。” 秦蓁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仓寒的信任,所以接下来,自然是给李修明挖坑。 而且,她也不可能藏着自己与李修明不合的事情,既然想要将仓寒留在京都,那么她到底是谁,与李修明有没有过节,这些事情仓寒早晚会知道,所以倒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愿。 “说来也不怕姑娘笑话,寻寻觅觅,结果一开始信错了人,好不容易才遇见了姑娘。” 仓寒叹了一句。 其实他倒是也没有很讨厌李修明,只不过是当时很生气,这会儿气过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无非是不必和这个人往来罢了。 酒选错了是小,却能透露出一个人办事的能力,若李修明并非想要大展宏图之辈,他倒也觉得无妨,可既然是门下谋士来请,就足见是下了功夫的。 结果呢,却弄成了这样。 在仓寒看来,此人并没有掌控大局灵活应变的能力。 “可是,我并没有藏着真言堂有琼华露配方的消息,为何先生却去了别家?” 秦蓁之前就是故意透露了配方,所以才会引李修明动手,虽然后来她让李修明认为她没有琼华露了,可,配方在却是实打实的。 说着秦蓁忽然一顿,看着仓寒问:“先生去的……不会是宁王府吧?” “姑娘怎么知道?”仓寒也愣了愣。 他原本觉得,似乎也不必说来着,所以才没有直言。 却见秦蓁当即大笑出声,“那就没错了,之前李修明从我这儿偷了一坛子酒走,还把配方给搞到手了,把最关键的一味药给垄断了,我都还没尝过那酒是个什么滋味呢。” “还真是从你这儿偷走的啊?”仓寒双眼立刻睁大了,望着秦蓁微微张着嘴。 他虽然确实这么猜测过,可是,却还多少有些迟疑,毕竟那可是宁王,居然也偷酒? “可不是么,那会儿我这酒馆刚刚开始筹备,我便想着酿琼华露,结果因为当时酒窖还没准备好,所以就只能调整了一下配方,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行,结果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了消息,居然以为那坛酒就是琼华露,还顺便把方子一起偷了,从那之后,就经常有人来偷酒,我便干脆做了许多不同的酒来蒙混。” 秦蓁绯红的嘴唇上下翻着,半分说谎的意味都没有。 就连两旁的伙计都要以为她说的才是真相了。 而秦蓁却觉得,反正不过真假掺半的事情,所为纵横捭阖,不就是逐步攻破对方的心里,先说对方想听的话,再循循善诱么。 何况她又不是有意为恶,扼制李修明,也只是为了自保以及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即便说了谎,又哪里有什么心虚的必要。 难道让李修成和李修泽执掌政权不好么? 引着她神色坦然,之前仓寒又亲眼见过来抢酒的人,便自然也对她说的深信不疑,不禁暗暗咬牙斥道:“想不到,宁王居然是这种人,险些我还以为他看上去儒雅斯文,也算是个可以往来的人呢!” …… “就这样的人,还想要我扶持?呸!” 于是当日傍晚,陈思脸色复杂的回到宁王府,便对殷切盼着仓寒的李修明如实转述了这句话。 仓寒不禁骂了李修明一通,还将从秦蓁处听来的,李修明的所作所为挑拣着告知了陈思,规劝陈思另谋他就,不要与这样的人往来。 只是,陈思虽然正直,但亦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于是一时间并没有向李修明表露出来这些,之所以转述,不仅是因为仓寒明确表态一定要说给李修明听,更是因为他也想要试探一下李修明。 所以说完之后便默默的留意着李修明的神色。 果然,平日里一惯表现得温文尔雅的宁王殿下,在听见那一声“呸”之后,脸色终于绷不住了,气得站起身就拂倒了一旁的灯台,怒目骂道: “他竟然敢对本王如此不敬?” 简直是怒发冲冠,说完又直接问:“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第230章 不是非黑即白 “真言堂。” 陈思默默开口,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对面,李修明却还毫无察觉,原本还勉强有些许理智,在听见这三个字后,更是直接脑子一空,暗恨道:“真言堂……秦蓁!” “仓寒似乎,已经有意留在真言堂了。”陈思又道。 什么? 李修明顿时双眼圆睁,恍惚了一下,才缓缓转眼看着他,凝神问道: “你说……秦蓁留下了仓寒?” 陈思也深深的看着李修明,片刻后,垂下眼眸,颔首道:“是。” 与此同时,陈思的脑中恍惚想起,秦蓁笑着对他说:“若你不信李修明是个阴损的人,那你就不妨直接告诉他, 仓寒已经决定留在真言堂,之后……只需看看他的作为,心中便会明了。” 当时,陈思听着秦蓁的话本来还不信,即便是仓寒那么恳切,那么义正言辞的劝他,他一时间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可现在看着李修明的神色,他终于有些不得不信。 所以,便索性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也想看看,自己一心效忠,以为是明君的人,实际上到底长着一张福么样的面孔! 谁知李修明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却忽然又温和道: “好……本王知道了,先生……今日颇为劳累,便先去休息吧。” 陈思不禁有些诧异,抬头看了李修明一眼,疑惑道:“王爷,仓寒若是真的投了秦姑娘,会不会给王爷带来什么麻烦?虽然这些日子王爷在做什么我并不清楚,但,仍隐隐感觉到多少与秦姑娘有关。” 他还在试探李修明。 然而李修明却摆摆手,“无碍,仓寒这样的人,天生狂放不羁,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丫头留住?不过是偶尔贪杯,一时间舍不得走罢了。” 说着,又含笑看着陈思,似乎心中对陈思的态度感到颇为慰藉,“先生还是快些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本王来处理便好。” 话已至此,陈思未免李修明起疑,只得告退离开。 然而等到了子夜之时,一袭红衣却翩然落在陈思院中。 此时,陈思正在月下独酌。 碍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太过曲折,一时间得到的讯息也着实太多,他无心睡眠,又不知该与何人说,便只得以这样的方式消遣一二。 平心而论,他一直是信任李修明的,李修明在朝中能有如此布局他也花费了许多心血,此时却忽然得知,李修明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恐怕不论是谁也一时间难以接受。 何况,自己既然跟过李修明,想来,也无法再投靠其他明主之事, 正感慨着这些年所用的精力恐怕要付诸东流,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陈思神色一凝,转头望去,却见秦蓁正抱着一个酒葫芦,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秦姑娘?”他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起身相迎。 秦蓁也不在乎,笑着就走到了石桌前,在他身侧坐下,将酒葫芦往他身前一放,“先生不如尝尝真正的琼华露是什么味道,或许,心境便也明朗了。” 真正的琼华露? 陈思默默看着秦蓁,视线不由得,转到了那半大的酒葫芦上。 他记得,下午找到仓寒的时候,仓寒曾说李修明的酒是从秦蓁那儿偷来的,只不过,恰好偷错了…… “犹豫什么,我又不会给你下毒。” 秦蓁睨了他一眼,说着,索性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亲自揭开酒葫芦,为他倒了一杯酒,而后递到他跟前,“嗯?试试看。” 此时,酒香已经惑人。 “敢问姑娘,为何给在下这酒?” 陈思分明记得,第一次在公主府见到秦蓁的时候,她的神色似乎带着些许敌意,并不那么欢迎自己,怎么今日,会深夜来访? 而且,虽然他不怎么了解秦蓁,可是,从她传出的那些事迹,以及,竟然有能够在半日时间不到就让仓寒折服的能力,他便也明白,她定然不会是为了寒暄而来。 何况他自知秦蓁也没什么可跟自己寒暄的。 “因为我觉得,很多事情其实不是非黑即白的,人生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喝过了见的琼华露,再尝尝真的琼华露,或许,反而能够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酒,所谓中心定而外物清,你之所以困惑,还不就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抉择了么?尝尝,没准就定了。” 秦蓁眉眼含笑,语气虽淡,却又带着一股活力与热量。 让人听着不自觉就想要去相信她,尤其是,在月色下,那双眸子里盛着的自信与坦荡,更绝非如李修明之辈,故意装作温和儒雅时,能够流露出来的。 骨子里带着的东西,掩饰不掉,也伪装不来。 “姑娘……陈思,并非是朝秦暮楚之人。” 深深的看了秦蓁两眼,陈思终究还是没有接那杯酒。 “你以为我想招揽你?”秦蓁却挑眉问。 “难道姑娘不是为此事而来?”陈思有些诧异。 “自然不是,我又不需要谋臣,所做一切只不过图一个安稳罢了。” 秦蓁笑了笑,也不强求,兀自放下酒杯,随后仰头抬起另一只手,顷刻间,清华的酒液顺着葫芦口流淌而下,染着点点月光,落入了她的红唇当中。 将酒液咽下后,她才淡淡笑着看向陈思,见他眸色依然有些迟疑,便又道:“先生不妨想一想,我之前做的事情,有哪一件不是在自保呢,若李修明没有那抢夺之心,又怎么会误入了我的陷阱?太后寿诞上的衣裳,可不是我叫他送的。” “连太后寿诞上的衣裳都是出自姑娘之手?”陈思更诧异了。 秦蓁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没跟仓寒说过这事,所以,仓寒自然也不会跟陈思提了。 于是点点头,又道:“宁王是皇室中人,他有夺权的资格,但是,在我看来,却还没有那个能力,因为,夺权并不是抢夺他人成果归为己有,而是要通过自己的能耐得到更多的权势,让人心服口服。为什么我准备好的寿礼恰好与他想要的撞上,我就得让他?这合理吗?” 第231章 她改变主意了 “姑娘所言……确实在理。” 面对秦蓁的问题,陈思想了想,不禁点点头。 是啊,如果不是先想着要去抢他人的东西,自己又怎么会落入陷阱中了招? 这一切的恶果,难道不都是因为贪心吗? “先生并非为了所谋而不择手段的人,但李修明不是,在他的世界里,他只认定自己是对的。”秦蓁笑了笑,做出总结。 随后忽然站起身,侧脸看着陈思,“我想,多的话我也不必再说了,只是若先生想要割裂心中的不甘,我倒是可以带先生走一遭,等先生去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纠结。” “去哪儿?”陈思下意识问。 他确实是,一直在为了这些年的付出而不甘。 所以秦蓁说的道理他虽然明白了,也看清了李修明是什么样的人,但,心中还总抱着一丝期望,想着或许只是夺位之路曲折,不得不这么做,想着,万一来日加以劝解,李修明便换了一种想法呢? 人,都有执念。 尤其是像陈思这样本就颇有才干的谋士,若非认了主,又怎么可能甘心臣服。 秦蓁很清楚,所以才会提议。 此时也自然对陈思的问题毫不意外,于是轻笑着说:“真言堂。” 说完,见陈思怔了怔,似乎在思考缘由。 便又提醒道:“算算时间,应该快了,若再晚,恐怕先生就看不到全部的过程了。” “全部的过程?” 陈思揣测着这句话背后所包含的东西,不得不说,被秦蓁挑起了好奇。 终于,他还是站起身来,目光虽然挣扎,但又灼热的看着秦蓁,“那,就请姑娘帮忙。” 秦蓁微微颔首,“小事。” 说着忽然对夜空点了点头,顷刻间,一名浑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出现在了陈思跟前。 陈思心头一惊,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那人提着衣衫,几乎飞一般的,离开了院落。 身后,秦蓁背着手看了看桌上的琼华露,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终究还是动手将酒葫芦收走了。 眼下琼华露就等同于她的身份标识。 她虽然可以不收拾残局,等着李修明发现自己深夜来找过陈思,并对陈思起疑。 但,这样的结果还是太简单了些,陈思,应该可以为她真正做些什么。 虽然来时并没有想要利用陈思,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秦蓁的轻功不及无形,等她到的时候,真言堂内已经兵刃交接。 虽然有仓寒和林岚在,她并不那么担心后院的安危,但,她一到地方还是先去后院看了看,见十数名暗卫正守在暗处,厢房门口还守着几名身手最好的伙计,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这才又折返回中庭,看着那些李修明派来的刺客,笑着问被无形带着藏在廊下暗处的沉思:“怎么样?可看清楚了?” “这些……是,宁王的人?” 陈思此刻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怎么也没想到,李修明竟然会当夜就派人来暗杀……仓寒,还是秦蓁? “你觉得,这些人的目标是我还是仓寒?”秦蓁似乎看穿他的心意,反而问道。 陈思盯着正与众人激战的仓寒的身影,迟疑着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 可实际上,他却暗暗猜测,或许,能杀了仓寒,才是眼下李修明最急迫的事情吧,而杀秦蓁?只不过是为了泄愤罢了。 并不值得派这样的高手来。 “先生,留一个。” 秦蓁也不追问,反而转头扬声对着仓寒说了一句。 “好嘞!老头我早就打烦了,就等姑娘回来呢!”仓寒手中不停,头也不回的应了声。 随即,只见他一个旋身,袖中忽然飞出了阵阵细密的银光,紧跟着,十数名李修明手里最为矫健的死士便直接倒地。 “撤!” 影卫电和露看见情形不妙,立刻冷声吩咐。 “还想跑?”仓寒笑了一声,随即,无形也在秦蓁的示意下飞身上前。 两人当即呈夹击之势,周围其他暗卫也紧跟着围了过去,刺客顿时进退无路。 “陈先生,一会儿可要看仔细,听仔细了。” 秦蓁又笑着转头对已经呆住的陈思说道。 陈思闻言,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知道仓寒是个难得的高手,但,却没想到这么厉害,更没想到的是,秦蓁手里的人竟然也这么厉害! 而秦蓁,带他过来,说是断了他的念想。 原来,就是想让他看看李修明到底有多么的阴狠么? 不多时,刺客纷纷被击毙,果然只剩一个活口,就连“电”与“露”都不留。 李修明手下,风雨雷电雪露六大暗卫,时至今日已经被秦蓁除掉雷与露,风已经现身,随侍在李修明身边,剩下可以在暗中行事的,只剩三人。 “自己交代,还是要我审你?” 那刺客已经被无形重伤,胸口正往外淌血,几乎不能动弹,直接被拖到了秦蓁跟前。 秦蓁抱着胳膊,立在夜幕下,一身红衣染着淡淡的月华,明明应该是妖娆夺目的美,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瞧着,却反而添了一股睥睨之气来。 问完,见刺客闭口不言,秦蓁也不着急,对原本在后院月门处防守,听见打斗声停止后才赶过来的林岚递了个眼神。 后者立刻会意,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瓷瓶,打开,在刺客一心赴死的目光下,撒了些许药粉在他身上。 片刻后,那刺客竟狂笑出声,即便已经动弹不得,却还拼命的扭曲着身子,似乎想要挠身上的痒痒。 “姑娘,这是……”陈思诧异,没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原以为秦蓁说要审人,是要拿出什么骇人的法子来,可是,这一直狂笑却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种特殊的药粉,人沾染上后,就会狂笑不止,不断抓挠自己的皮肤,就算抓得深可见骨,也停不下来,除非用解药。” 秦蓁神色淡淡的解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刑部的那个侍郎吧?好像也尝试过这种滋味,就是刑部大牢失火那次,我恰好去了大堂帮忙审问。” “姑娘的意思是……那位大人,真的也是宁王的人?刑部大牢,真的是宁王让高明放火烧的?”陈思脸色骤变。 秦蓁摇摇头,“不是高明烧的,但是,宁王确实跟那位大人吩咐过,你回去后若是有心去查,一定能查到当晚那位大人出入过宁王府。” 虽然这种事情刑部不一定能查到,但是,陈思也算得上李修明的亲信,之所以许多事情不知道只不过是李修明怕他知道了就生了反心,总体来说,陈思在宁王府还是颇有威信的。 第232章 不需要招揽他 陈思这边因为秦蓁的话而阵阵心惊,几乎不知该如何面对眼下的情景,另一边那刺客已经快笑得断了气,脸红脖子粗的,连眼珠子都牵起了血丝。 明明眼中含着求饶与崩溃之意,但却依然不肯松口求饶。 见状,秦蓁又对林岚递了个眼神,后者紧跟着一脚踩在那人胸前的伤口上,缓缓拧着。 “啊!!!!” 痛痒难耐,仿佛筋骨具裂,大抵,也就是如此滋味了。 “说吧,说了,让你痛快点去死。”秦蓁声音凉悠悠的。 一旁,陈思猛地回过神来,不禁愕然的看着她,“秦姑娘你……” “怎么?”秦蓁挑挑眉,一脸坦然的与他对视。 “姑娘口口声声说宁王是阴狠之人,可是姑娘所为……又与宁王又何不同?”陈思虽有迟疑顾虑,但,终究还是开了口。 “有何不同?我此前不是已经与先生说过了?” 秦蓁却反问,说着,忽然抱起胳膊笑了笑,“或许先生当时还不太明白我的处境,那么现在亲眼见到了,还没发现我们的不同之处么?” 陈思愣了愣,想起了她之前在院中说的话,不过,却仍不忍心,坚持道:“若只是为了自保,那既然知道是宁王派来的,又何必要逼迫一个已经身受重伤之人?” “因为如果我不狠,他早就已经把我杀了。”秦蓁语气平静,见陈思眼中闪过一抹恍然,想了想,又道:“何况李修明口蜜腹剑,从来容不得旁人对他有二心,若此人回去,你也一样逃不掉,我这么做虽然未必善良,但却并非恶意为之,只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我说!我说!是宁王,是宁王派我们来的!” 终于,那个刺客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憋足了一口气扬声大喊。 于是林岚的脚尖终于从他胸膛伤口上移开,一旁,暗卫当即一剑落下。 那哭笑不得的痛苦哀嚎终于戛然而止。 “先生也看到了,我是个痛快的人,也从来都说话算话,他若早些配合我,不就不用吃这个苦了么。” 秦蓁眼中笑意更浓,但,陈思却觉得浑身都泛着冷意,因为她落下的目光,根本没有半分生气,就好似一个从地狱里回来报仇的恶鬼一样! “姑娘,这是在敲打我么?”陈思忍着惧意,勉强用平静的口吻问。 秦蓁摇摇头,“用不着,先生若是有一天想通了,打算助我一臂之力,那我自然高兴,若是依然选择李修明,那也与我没有关系,只是……我以为,真正的明主是要心怀天下的,遇事可以迟柔弱一些,也可以有一些私心,但却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若民不生,又何来主?” 说完,秦蓁冲着仓寒等人笑笑,微微偏了偏头,示意大家与她一起回后院去,她自己也背着手,抬脚先行了一步。 仓寒此刻十分动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眼神亮得很,看也不多看陈思一眼就先跟了上去。 林岚等人,自然也没必要多留。 于是很快,就只剩下无形还站在陈思身边,这是为了方便将他带回宁王府去。 然而就在秦蓁刚要穿过月门时,却听后面忽然传来一声:“秦姑娘!” 秦蓁脚步顿了顿,侧身回眸看着已经沉默了许久的陈思,“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姑娘以为,谁才是明主?” 不料,陈思却问了这么一句。 秦蓁扬唇,“这天下是皇上的,皇上既然已经选好了新主,先生又何必背道而行?” 她根本不怕陈思会将自己的话告诉给李修明。 若非心中有了决断,陈思不可能这么问,而即便她想错了,陈思依然会选择李修明,她也本就一直在支持李修成一脉,所以,李修明知不知道,也自然无所谓。 何况现在连仓寒都站在她这一边了,李修明却失道寡助,她只需行事妥帖一些就好。 未来可期。 所以,说完之后她也没有任何迟疑,几乎话音刚刚落下,她人就已经进了后院里。 身后,陈思闪烁着目光,看着那道被众人簇拥着,越来越远的身影,许久许久,终于转身也准备先会宁王府。 却刚刚动作,就被无形再次提起衣襟…… 与此同时,后院里,秦蓁正在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宝,一边不停给陆三娘道歉。 看着她那毛毛躁躁的样子,陆三娘忍不住掩唇轻笑,“姑娘,说了没事的,不用管他,男孩子若连一点惊吓都受不起,将来能成什么气候?” “可终究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小宝才这么小!”秦蓁心中歉意难耐。 虽然院子各处都做了准备,但,若要将小宝和陆三娘忽然带走,未免太过显眼,所以她只能让母子二人留在这里。 原本她刚回来的时候还好,虽然中庭和前院有打斗,但因为布局谨慎,刺客们都没能进入后院来,那时候小宝也睡得香甜。 结果后来用上了药粉审问那刺客时,小宝却被刺客的叫喊声给吓醒了。 一直哭啼不停,陆三娘怎么哄也没用。 秦蓁一走到厢房附近就听见动静,是以,也顾不得跟仓寒继续交代谋划什么,先抬脚进了陆三娘的房门。 “姑娘,孩子要成长,就一定要多经历一些的,这点惊吓真的不算什么。” 陆三娘又劝。 她身上披着一件单衣,显然也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难为你们,这样信任我。” 看着陆三娘从容的神色,秦蓁心头不禁一暖。 若只是陆三娘一个人,为了不让李修明起疑甘愿留在院子里,或许还不至于让人那么动容,可是,她却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不但明知今夜有刺杀还选择留下,竟然还安安稳稳的睡着…… 若非真正的信任,又有谁能做得到? “世子说得对,姑娘只得。”陆三娘却只应了这么一声,随即伸手从秦蓁手中将小宝接过,催促道:“姑娘还要大事要做,不必这么顾及我们母子,快些去吧,别让先生久等了。” 第233章 被仓寒识破 月光下,陆三娘的容颜是那么清雅温婉,眉宇柔和间带着的那抹淡淡坚韧之色,更为她的美丽添了韵味。 “那……我就先去,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伙计或者林岚说就好。” 看她露出这样的神色,秦蓁便知道自己就算再强留也是无用,而且……在看看小宝哭红了的脸,她觉得,自己刚刚手忙脚乱那一通,似乎一点用都没有,没准,还给陆三娘添了乱子。 说着,人也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原本也没将他们当做自己的手下,不过都是朋友罢了。 “姑娘。” 院子里,仓寒凭着自己的实力,即便不想听墙角,也将里面的对话给听得清清楚楚,此刻见着秦蓁默默出来,还以为她不开心了,略有些许担忧。 谁知喊了她一声后,却见她看着自己莞尔一笑,走过来十分爽朗的说:“先生有话直说就是。” “姑娘……既然担心三娘母子的安危,不如让她们换个住处?”仓寒尝试着提议。 虽然一开始见到秦蓁的时候,他还颇为大胆的倚老卖老,但高手之间,从来都是短短几招就能高低立见。 所以,现在仓寒觉着,和自己相比,秦蓁或许不差多少,本来自己扔占上风,该有些得意的,可转念一想,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心中就顿时高兴不起来。 短暂失落过后,这股挫败之感就全都化作了对秦蓁的佩服,又本就不是那种倨傲的人,并不那么在乎自己的颜面,是以,便对秦蓁恭敬体贴了不少。 “没事,经此一事之后,估计李修明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工夫再派人来刺杀了,现在,牢房里还关着两个与他来往紧密的女人,而他六大护卫,已经被我除掉了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又因为他眼下无人可用,被调去了他身边待着,剩下那二人,也只能先紧着刺探的事情做了,所以,刺杀倒是不会再有,不过我也加强了小院周围的防护,只怕他被逼急了会跑到小院来抢人。” 秦蓁缓缓说着,没有丝毫保留。 虽然对于仓寒来说是刚刚才认识半天,可是,她这考虑问题的方式,应对问题的能力,其实都是前世仓寒教的,仓寒对她来说,就犹如父辈一般,说话间也就更亲近自然。 “我今日也算是看出来了,他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仓寒暗暗点头接话。 若是换做旁人,即便因为那假酒丢了人,恼羞成怒,也顶多只是来找找麻烦便罢了,本就自己不光彩在先。 可是,这李修明居然能一口气就派了两个心腹,以及数十名身手可算上乘的人来刺杀…… 想到此,仓寒不禁又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揶揄。 这般姿态作风,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他要是会让人一步,这许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秦蓁闻言,笑意染上一抹无奈,倒是无意多去评价李修明,反而是问仓寒,“先生以为,陈思会叛变吗?” “陈思……” 仓寒脸色凝重了几分,想了想后,摇摇头说:“恐怕没那么容易,他放不下的根本不是李修明这个主子,而是怕自己出走后,又被李修明针对,又找不到更好的去处,更放不下自己多年的坚持,此人看着是个忠义之士,但心胸还是窄了一些,缺乏果断之气,比较瞻前顾后。” “先生才刚见了他几面而已,就能有这样清晰的判断?”秦蓁的笑意重新明朗起来,故意打趣一句。 实则,听了仓寒的话后心中却觉得稳当了不少。 她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时才会特意去收拾那酒壶,倒不是为了陈思着想,而是不希望逼迫陈思去做决定,若陈思是被李修明发现之后,不得不与她为伍,来日只怕反而会因为对李修明的歉疚而再生出异心来。 而秦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陈思觉得自己一开始并没有背叛李修明,即便后来要出走,那也是因为李修明的作风实在让他不能苟同。 像陈思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想要坚定某个信念,那就必须要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坚定,最好是还能满足他的正义之心。 如此,即便是自我陶醉,也会让他乐于坚持,就如同……眼下他对李修明一样。 “姑娘心中,似乎也有一块明镜,又何必调侃我这小老头?” 仓寒睨了她一眼,却也将她的心思看透。 “先生面前,秦蓁不敢故弄玄虚。”秦蓁赶紧拱手一拜。 谁知,仓寒却忽然哼了一声,抱起胳膊来盯着她,颇有些傲慢的说:“当真没有故弄玄虚?” 秦蓁:“……有。” 仓寒越发傲慢,几乎用鼻孔看着秦蓁,“我估摸着,是李修明从一开始就上了你的套,所以才会把我的配方当成琼华露吧?” 而秦蓁,只得再应了一声:“是……” 她原本也没打算骗仓寒多久,所以,除了酒的事情,她也几乎没有再说假话,这也是她之所以敢坦然承认,不怕仓寒生气离开的原因。 “所以……你们两人到底怎么结了仇?”仓寒却脸色一变,忽然好奇起来。 仿佛之前所有的气势,都是为了能让她顺利说出这些话来而故意吓唬她…… 秦蓁微微一愣,看着仓寒亮晶晶的眼珠子,一阵犹豫后,只得实话实说道:“我劝,先生还是不要打听了,外界所知皆是假象,而真相,我觉得我说出来先生也未必信,所以,还不如不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仓寒有些不满。 “真不能说……”秦蓁强调,说着,还晃了晃身子,居然有些撒娇的意味! 仓寒一愣,秦蓁也又是一愣。 她把眼前的人当做了前世那拿她没有办法的师父了…… “你这丫头,还挺会磨人。” 片刻后,仓寒笑骂了一声。 秦蓁索性嘿嘿一笑,便权当自己刚刚耍了个赖,尤其因为从仓寒脸上看到了久违神色,心头便越发开朗起来。 虽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愫,却反而飞快的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笑过之后,秦蓁胆子更大,直接挑眉问: “那既然被先生看破了,先生可还愿意留在这里帮我?” 第234章 看她如何搅弄风云 “这个嘛……” 仓寒却故意不答,反而盯上了她腰间的酒葫芦。 这还是之前本来要带给陈思,结果又被她收起来的那只。 秦蓁当即心领神会,十分大气的说:“酒管够!” “这还差不多。”仓寒满意起来,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 “不过,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想给先生引荐一个人。”秦蓁却转了话头,神色忽然认真起来。 见她如此,仓寒便也收敛了些许,问:“何人?” 秦蓁的能力莫说是在年轻一辈,就算是年长的里头,也能称得上拔尖,能被秦蓁这样惦记着,想要引荐给他的人,想来,也一定不会平庸。 “五皇子,李修泽。”秦蓁浅笑着。 仓寒听了,捏着自己下巴上那一撮胡子编成的小辫子,琢磨了一会儿后问:“可是那个,能文善武却不愿入仕的皇子?” “就是他了。” 秦蓁点头,随即简单介绍道:“此人虽然是众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但也如先生所听闻的那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是却因为不喜朝堂上的厉害关系,所以便让自己活得自在了些,看似什么都不懂,还略显幼稚,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不愿意动心思罢了。” “可既然他志不在此,姑娘让我与他认识又有何用?只怕,到头来也是白忙活。”仓寒叹了一句。 倒是没说不愿意。 这地方是京都,五皇子又本就有夺位的实力,所以秦蓁一说,仓寒就以为她是想让自己扶持五皇子。 但秦蓁却微微颔首,眸色深沉了些许,看着东方那片夜空,缓缓道:“五皇子虽然也善良,但却并非是心怀天下之人,也做不了那明主,我只是,希望他将来能辅佐太子罢了,虽然入仕也并非他所愿,但,他一向关心自己关心的人,若他知道,太子真的需要他的帮助,他不会坐视不理,眼下的放纵闲散,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因为,皇后和太后,甚至皇上都将太子保护得很好。” “姑娘做这些原来是为了扶持太子?”仓寒疑了一声,总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见她点头,很快又问:“那为何不直接找太子,反而要先拉上五皇子?” “一来,太子身边的人太过显眼,我们想要暗地里做什么并不方便,或许,甚至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要被那些有心之徒设下重重困扰,虽然以先生的能力,未必会真的有什么危险,但却总归被束缚了手脚,分散了精力。” “二来,李修明一党在朝中,甚至大晋一些郡县也都有人脉,虽然他在朝中显得温吞一些,实际上根基早已经盘根错节,而太子又过于仁厚,想要对付他,并不容易,何况朝中的局面始终需要平衡,皇上一时间也不可能对太子放宽太多,与其在太子身边安插许多人手,但却始终需要他下定夺,且又无法让他在短时间内获得更多权势,倒不如将本就忠肝义胆的五皇子加以培养,若五皇子在朝中斩头露角,有了阵地,将来太子若遇险,他从外围施以救援,也总比太子被困后自救来得强。” 秦蓁细细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 她没有觉得仓寒是不明白才问,反而清楚的知道,仓寒之所以这么问她,是想要听听她考虑事情全不全面,想要看看她对此事的抉择是否与他自己一致。 要扶持一个皇子,还是扶持一个太子。 其实本意上区别并不大,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成事的。 仓寒闲云野鹤多年,虽然对外界事情了如指掌,偶尔兴起也会点拨旁人一二,但,却并没有安稳当个幕僚的心思。 所以,想要仓寒下这个决心,那么牵头的秦蓁,就必须要有能让仓寒信服的能力。 不仅仅是个人行事风格上的魄力与魅力,还得要有对时局的掌控能力。 方才能让他做出决定来。 秦蓁十分了解仓寒,所以,自然是把跟齐长玉都没有说完的话,全说了出来。 “先生觉得,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说完之后,她见仓寒只是看着她默默沉思,于是等了片刻后,这才不疾不徐的问。 语气与神色平和从容,并未有如李修明那般,为了求得仓寒帮助而流露出的迫切之态。 “我方才只是在想,若是我不来京中,以你的能力,应当也是能应付得了的。” 片刻后,仓寒终于缓缓点着头,一边说道。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姑娘,思路清晰得,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他虽然也已经名扬天下,自视甚高,但,与此时的秦蓁相比,却还是差了一截。 看他如此神色,秦蓁心中大定,也并不觉得他这番话高抬了自己,只坦然回应道:“可也正如我方才说的那样,如果,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一个人身上,万一那个人出了什么事情,就只能自救,总归不如多一个人方便。” “罢了,小老头我,真是难得动了留在一个地方的心思呀……” 对面,仓寒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秦蓁说的有道理,说动了他想要去帮谁,而是因为,他想留在这里,看看这小女子到底要如何搅弄天下风云。 “你倒是与我一位故人很像。” 叹完,仓寒看着秦蓁那清淡却又坚韧的眉眼,恍然想起了记忆中另一个人的身影来。 “先生的故人?想必,也是巫衣族人了?”秦蓁笑着问。 仓寒点了点头,“那个人也是凭一己之力搅弄过天下风云,只是……这些年却渐渐的有些没落了,力不能及之处越来越多……” 这一开口,不免就又说得多了些许,掐断话头,仓寒笑着对秦蓁说:“这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咯,眼下,倒是想问问你,打算何时让我与五皇子见面呀?” “这个不急,先生才来京都,先休息两天,我也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那牢房里可是还关着李修明的女人,我的庶妹呢。” 秦蓁爽快的回应,不过,却忽然又想起牢房里另一个人来,问道:“先生可知道,而今巫衣族中,有多少年纪轻轻就会高级易容术的女子?” 第235章 巫衣族,灾难将至 “年纪轻轻就会高级易容术?” 仓寒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以秦蓁现在展露的能力,他自然不会惊讶她怎么会知道巫衣族的事情,是以,反而是更关注这个问题,想了想后,问:“你说的年纪轻轻,是有多年轻?” “大概……与我差不多大,顶多二十左右,不会再多。”秦蓁回忆着云姝的模样。 “二十年前……” 仓寒听着深深吸了口气,十足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虽然离开巫衣族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那高级易容术并非一般人能习得,这你应该清楚?” “我听说过。”秦蓁点点头。 于是仓寒又道:“像这种又要花费时间,又要花费资源的技艺,若不是从小练习,一步步往上修习,别说是二十岁,即便三十岁也未必能够精通。” 说着,他眼神忽然一定,问:“对了,你可能分辨出那人是否精通?” “半个时辰不到,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就连最亲近之人都察觉不了分毫。” 秦蓁虽然前世跟着仓寒了解过易容术,但终究不是巫衣族人,哪儿知道是不是精通,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仓寒自己评估。 却见仓寒听闻,神色当即凝重起来,几乎立刻就追问:“你说,半个时辰不到?” 秦蓁点点头,“时间是我估算的,但差距应该不大,甚至……可能更短。” 因为从那日秦心怡在金丝坊露馅,将事情办砸了,到她被传入宫中,总共也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而这其中,还要留出“纯贵人”小产的时间,以及秦心如得了消息后去找李修明,与李修明谋划或争执的时间。 “那便已算得上十分精通了!我至今,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而那人,却并非女子,更已经人至中年。” 仓寒听罢,不禁暗暗心惊。 他本就是术宗的人,虽然离开了巫衣族,但是,对这种技艺依然是十分关注的,且还保持着一些追求,这忽然见听闻一个年轻女子竟然能将易容术练到如此境界,怎能不眼馋,不惊讶? “那,先生以为,那女子可能是什么身份?” 听仓寒这么说,秦蓁越发觉得云姝的身份不普通,而且,也大概猜到仓寒是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的。 没准,仓寒出走的时候云姝还只是一个奶娃娃,他自然很难有什么印象。 听了秦蓁的话,仓寒也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沉吟道:“以这样的能力来算,那人,若不是宗门宗主之女,便也定然是长老之女,若不是本就有家族支撑,即便她天资聪颖,一开始,也是决计不会得到那么好的资源,可这一耽搁上几年,就算后来成了后起之秀,那时至今日,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一边说着,他一边忍不住抬手习惯性的摸着自己那撮胡子,两指在蓝色的珠子上摩挲着。 不禁有些感慨,他不过离开巫衣族十几年,竟然,就已经有人能够被这样培养了么?就算真的天资聪颖,要在短短十几年间培养出来这样境界的人,也定然要消耗大量的资源。 可每个宗门的用度是有限制的,这样一来,其他同门的资源岂不就被那女子给剥夺了? 资源失衡…… 恐怕,巫衣族又要出乱子了。 “姑娘是在哪儿知道巫衣族出了这样一个人的?” 思及此,仓寒反而忘了眼下是秦蓁在问他问题,竟蓦地转头问向秦蓁。 秦蓁抿了抿唇,眼中浮现一抹迟疑,显然感受到,他是在担心巫衣族,但,片刻后还是如实将当时的情景告诉了仓寒。 果然,仓寒听完脸色当即大变! “你说什么?这……易容术,这可是易容术啊!居然,放在后宫里用上了?” 饶是他一向狂放不羁,也早已将世间许多事物都看做与自己无关的外物,可,此刻,也依然忍不住惊呼出声。 秦蓁默然,也叹了口气,“所以,眼下,皇上已经将那人关在牢房里,似乎接连着在审问,只是却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不过,以皇上当时的反应来看,多半是怀疑到了梁国头上,那人不吃够苦头,是不可能被放出来了。” “该!” 仓寒当即骂了一声,气得他背着手差点在院子里团团转。 “这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族长示意的,高级的易容术之所以非常人能习得,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这本是禁术,等闲之人最多只能习得中级,并不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若是术宗人人都习得高级易容术,将来一个出走,岂不天下大乱?别说天下,就连巫衣族内部也得乱起来!这可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 听着仓寒急不可耐的痛骂,秦蓁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 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同仇敌忾,可是,却又因为实在久违,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慰藉的感觉来。 但她终觉不妥,所以,赶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顺着仓寒说的话分析道:“既然不是族长示意,那么,或许也真的和梁国无关?” 梁国凭借供给巫衣族资源,以巫衣族族长为国师,历任巫衣族族长都必须帮助梁国,所以这些年来,梁国的国力才会日渐强盛,这也是后周与大晋的一块心病。 若非为了能与梁国制衡,只怕,以赵无雪那好战的性子,早就已经倾尽全力打下南疆了。 “应当是的,族长这些年来虽然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但,却依然是心中怀着正义之人,绝不会允许族人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梁国皇帝威逼利诱,也断然不行,何况,这本就是三国公约,梁帝虽然一心想要霸服天下,但,却也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仓寒勉强按捺下心头的怒火分析道。 只是这事情,既然被晋帝知道了,那么巫衣族的灾难,应该真的不远了…… “若是我能说服皇上同意,不知先生,可愿意协同审问那女子?” 看出了仓寒的担忧,秦蓁忽然开口提议。 这本在她的计划之外,但是,她清楚,仓寒是个对巫衣族有着深厚情谊的人。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遍寻那琼华露呢? 第236章 晋帝此举正合她意 “姑娘……此话当真?”仓寒眸光闪烁,又是惊讶又是殷切的看着秦蓁。 即便他并未涉足晋国大局,却也知道,巫衣族人为晋帝忌惮,若是平时还好,可那女子却用了易容术,这更是帝王大忌。 只怕,便是秦蓁自己想要插手去查也难上加难,如今反而还要让他去协助审问? 虽然他确实想知道那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更希望,能够从中转圜,尽全力去保住巫衣族,免得巫衣族再起血光之灾。 但,秦蓁却明明可以袖手旁观…… “先生不必觉得是我在帮你做什么,其实,若先生能在审问过程中出些力,对五皇子也是一件好事,何况晋国此前才刚刚与后周一战,这些年天下也不怎么太平,若此事闹大,上升到了两国之间,晋国也未必有足够的势力讨伐梁国,说不定,还反而会被梁国寻到出兵强攻的机会。” 武安侯萧劲风便是一直戍守在梁晋边境。 秦蓁为了战事考虑也确实是真心的。 “姑娘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出面,顺势将此事化解,如此一来不但算是在晋帝面前投了诚,日后于五皇子有所助益,也可免去这一场战事?” 仓寒听罢当即问,见秦蓁点了点头,不免有些迟疑,“可姑娘方才不是说,晋帝已经怀疑到了梁帝头上,又一直在审问那女子,既然是动了大怒,又怎会轻易就肯平息此事?何况,这还有关一国威严。” 都让人在后宫里使了易容术了,自然是大扫脸面的事情。 “我想,皇上也不会不明白眼下的时局,只不过被人挑衅到了头上,义愤难平,不得不铺张声势罢了。” 秦蓁轻轻抿唇笑了笑,晋帝就算拿捏着这个把柄不肯松手,那也顶多是去找后周煽风点火罢了,可赵无雪虽然好战,却也不傻,怎么会去打头阵。 这事情成不了。 既然反正都成不了,那她自然会有办法说服他换个方式。 见她这么说,仓寒心中也定了下来。 转眼第二日,秦蓁正与齐长玉一道,带着刘川出了公主府往皇城去,打算先去取了明妃的心头血,然后再趁着等刘川的工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去晋帝跟前进言。 结果,人还没进宫门,迎面就瞧见了泰公公,泰公公看见一行人也愣了愣,随即脸色大喜,迈着小碎步匆匆忙忙迎了上去。 “秦姑娘!世子!哎哟,太好了,小人正要去公主府请二位呢!” 刚到几人跟前,泰公公就笑眯眯的开了口,只是,那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秦蓁身上,反而是有些忽略了被尊为神使的齐长玉。 秦蓁也有些诧异,笑着问:“公公这么匆忙,可是有急事?” “这……” 泰公公看了一眼跟在二人身后,手中提着一个药箱的刘川,想了想说:“倒也不是太急,只是,实在需要姑娘亲自出面,去一趟大理寺了。” “大理寺?”秦蓁凝神,片刻后恍然大悟:“可是那巫衣族人……” “正是!” 泰公公点头,却又小声了些许,凑近了说:“不过姑娘去之前,皇上还有几句话要吩咐,也不知……姑娘现在方不方便?” 既然是带了大夫入宫,想来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泰公公等上一会儿到不着急,就怕秦蓁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那他还得再赶紧去给皇上先复命。 “这……奉太后之命,带刘先生去看看明妃。”秦蓁也不遮掩,反正她一入宫,各宫不久后都会知道她从宫外带了大夫去给明妃看病的事情。 昨日她恳请太后帮忙,也是为了方便说辞。 泰公公也是个聪慧的,知道有些话不该多问,加上那审问的事情也没迫切到必须秦蓁立马出面的地步,于是当即便笑着作了一揖,“既然是太后的吩咐,那姑娘不如先带人去明妃宫里,小人这就先去给皇上复命,回头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明妃宫中请姑娘便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泰公公与秦蓁方便,秦蓁自然也应得和颜悦色。 何况,晋帝此举还本就称了她的意愿。 于是秦蓁一行人继续往前,泰公公也调转了头,同路之时,没少与秦蓁闲话几句。 倒是听不出来恭维和笼络,言辞之间轻松随和得很,仿佛当真就只是闲谈。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姿态才反而更让人觉得放松,愿意亲近。 前世秦蓁因着晋帝的关系,也与泰公公相熟,此时更是从善如流,依然自在得很。 一番交谈下来,到了岔路口时泰公公还有些意犹未尽,告辞时,忍不住又叮嘱秦蓁一路慢行,不必着急。 “好嘞,公公也是。” 秦蓁脆生生的应着。 一旁,齐长玉一路观察下来,倒是瞧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这丫头,只怕又在布局了。 不然何必去与泰公公熟络亲近? 只是碍于前方还有引路的宫人在,他也就没有问出口,只等着回去公主府再说。 此时虽然夏日炎炎,但,后宫里却因为纯贵人的事情而有几分冷清。 大抵,多是如严婕妤那般,生怕自己惹祸上身,或是为人所害的,加上太后又借着东宫詹事的事情一口气肃清了宫闱,便更是连个串门的人都没了,生怕一不留神,就与某些漏网之鱼有了往来…… 明兰宫外,更因为与春元宫占用同一条宫道而更显萧索寂静。 宫道上往来的宫人大大减少,只零星几个,还都是一路急匆匆闷头往前,目不斜视。 太后这番动静……着实不小。 “秦姑娘来了。” 扣响了明兰宫的门后,秦蓁立在门口望着前方的春元宫感慨,不多时,宫女便开门相迎。 “娘娘今日身体可好?”秦蓁回首,笑着问。 那引路的宫人还在,面子功夫自然要做足。 宫人闻言,亦是忧心忡忡道:“不知何故,昨日夜间便惊醒了许多次,到天明才勉强睡得安稳了几分,浑身发冷打着寒战。” 秦蓁眉头微微一挑,没想到宫女会说出这番话来。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 第237章 巫衣族圣物 昨日明妃还好端端的,总不会,一夜之间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吧? 那模样瞧着,也不像是容易受惊吓的人才对…… 只是当着那宫人的面,秦蓁也不好多问,便只对着宫女道:“带路吧。” 说着,自己就先进了门,齐长玉和刘川紧随其后,那宫人自然也就完成任务退了下去。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走在宫苑里,秦蓁这才开口。 问完,果然看见宫女点了点头,“是,奴婢也十分诧异,而且,娘娘比奴婢说的还要严重,可偏偏又不让太医瞧……奴婢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女此前本就行得急促,这一说起来心中更加着急,步子也更快了些许。 秦蓁原本只是装作紧急的模样,听她说完,也立刻跟着快了些,不敢耽搁。 一面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自己还真是个乌鸦嘴。 那明妃,当真有隐疾在身。 不然,若只是受惊,又怎会不愿意让太医瞧? 只可惜明妃是被晋帝掳回宫的,身边侍候的人虽然多,但以她的心思,恐怕极为私密的事情终究不敢说出,于是,这才使得那宫女也没了法子应对。 匆匆到了寝殿门外,齐长玉与刘川十分自觉的等候在院中。 趁着宫女敲门的功夫,秦蓁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齐长玉一眼,却见他负手而立,迎着晨光对自己微微颔首。 这,便是鼓励的意思了。 于是秦蓁也抿唇勉强笑了笑。 虽然与明妃才刚刚相识,也算不上关系要好,甚至,往来也是为了利益交换,但,正因为明妃坦坦荡荡的跟她说了自己的所求,所以才反而让她觉得明妃身上有可贵之处,并不能完全冷静的看明妃出事。 现在的秦蓁,正如齐长玉所说的那般,更愿意去和人交换东西,因为利益而接触,反倒是比所为的情谊来的安心。 谁知宫女敲了几次门后,殿中始终没有动静,于是宫女便只得朝秦蓁求助:“秦姑娘,这……也不知娘娘是睡得沉,还是……” 话音没落,身边秦蓁已经推开了殿门。 宫女一惊,这可不合规矩。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劝阻的话,人秦蓁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怎么门窗全都紧闭着?” 秦蓁皱眉沉声问道,看着窗户和月门处拉得严严实实的纱帘,心中不安越发浓郁。 “娘娘吩咐的……昨夜一开始是先让将门窗都打开,今日一早,就让全部拉严实了……” 宫女小声解释,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几步将纱帘拉开。 寝殿里面的情景顿时映入秦蓁眼中。 这……哪儿像是一个妃子住的地方? 外间还要,一应设施齐全,可里间,怎么只剩下一张拉着床幔的雕花大床? 其他的东西呢? 秦蓁疑惑的看着宫女,宫女无奈的看了一眼床榻方向,因为离得太近,不敢再轻易开口,只得示意秦蓁这都是明妃自己吩咐的。 难不成,是因为受惊过度,见什么砸什么? 秦蓁也算是看明白了宫女的眼神,只是,心中的惊疑却更浓了。 随着继续往前,更觉得殿中似乎泛着丝丝冷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这冷意……细细体会却更像是来自那张大床。 站在床前,秦蓁看那宫女也微微打着哆嗦,似乎不敢去掀床幔,于是也不强人所难,自己动手去掀,刚刚一碰到床幔,便觉得寒气更重。 心下暗道不妙,当即一把将其掀开。 却见,里面明妃紧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双唇被冻得紫中泛白,一双原本淡然修长的眉毛上竟然结出了点点冰渣! “快,叫刘川进来!” 秦蓁心下大惊,吩咐过后就赶紧弯腰将明妃身上的被褥捂得紧了些,然而,触及被面时,指尖竟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般。 全都是寒气所致! 竟然,连被子上都是冷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蓁看着明妃还微微颤抖的双唇,一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易动她,只怕适得其反,于是,只得先等刘川。 好在宫女虽然看着这情景也吓得腿软,但听了秦蓁的吩咐后还是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领着刘川进了门。 见此情形,刘川也不先和秦蓁说话,甚至连丝帕都顾不上用,直接上手去探明妃的脉门。 “先生,如何了?” 秦蓁在一边等来等去,却见刘川的眉头松了又紧,好半晌也不吱声,终于忍不住催问起来。 刘川闻言神色一滞,看了看旁边的宫女一眼,似乎有些防备。 “可需要准备什么?不如先让这位姑娘去安排?”秦蓁会意,当即问询。 刘川想了想,沉吟道:“若是方便去冰库,那就取些冰块过来吧。” “冰块?”秦蓁疑了。 一旁,宫女也满脸莫名的看着刘川,“敢问先生,为何需要冰块?娘娘现在浑身发冷,这样不会让娘娘更冷么?” “就是需要用冰块才能缓解你们娘娘身上的寒气,你先去便是。”刘川简单解释了一句。 于是宫女又看向秦蓁。 昨日娘娘对秦蓁的信任她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娘娘为什么一定要秦蓁带大夫到宫里,但,想来说不定正是与此有关。 见秦蓁压下疑惑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宫女也只好先退下,设法去冰库走一遭了。 “如果没有探错脉,这应当是冰蟾之毒。” 等宫女走后,刘川这才神色凝重的看着秦蓁开口,“冰蟾之毒,来自于巫衣族圣物……明妃,既然不是巫衣族人,为何会中此毒?” “巫衣族圣物?”秦蓁听着,不但半点疑惑没解,也反而和刘川一样,困惑重重,摇摇头道:“我对明妃的事情也不太了解,知道的昨日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这,毒可有解法?” “没有。” 刘川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但转而又道:“不过……仔细探她脉象,虽然已经中毒已久,但,似乎多年来一直有人在用药为她压制毒性,所以,这也是中毒之后她第一次爆发才对。” “那……多半就是张闻了。” 听了刘川的话,秦蓁很快就想起来这个人。 既然这毒出自巫衣族圣物,还是无解之毒,那么,也就并非普通人能压制得了的。 加上这些年来明妃都在宫里,除了张闻之外,想来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第238章 出力不讨好 “不过,既然是一直克制着,怎么会突然又爆发?” 秦蓁忽然又想起这疑点来,问完,脑中忽然一亮,又追问道:“若是这两日接触了什么东西,是不是会诱发这个毒性?” 张闻刚刚就想开口,却被她急匆匆的打断,这会儿不禁有些无奈,解释道:“那压制的法子,也只能暂缓毒性爆发,这么多年过去,总会有堆积到不得不爆发的时候,与姑娘猜测并无关系。” “那……爆发了之后呢?” 秦蓁不禁有些发憷。 巫衣族的毒,那么可怕么? 无解之毒,只能压制在体内某处,多年之后一朝爆发那……人岂能安好? “这……” 说到这儿,刘川却不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既然这位娘娘与张闻认识,那我看,姑娘还是先找张闻来吧,我的医术不及他,其实此前,都从未见过这冰蟾之毒,只是因为此毒过于奥秘,通过医书典籍了解了一些罢了,所以方才才许久都无法下定论,也更不如他了解这些年来这位娘娘的状况。” 刘川是个十分有心气的人,若非确实连尝试的可能性都没有,想来,他是不会拿出这样的态度,说这样的话的。 秦蓁见他如此,心下当即明了,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由头去请张闻,却忽然想起另一事来,问刘川道:“那若是中了这个毒,心头血还能用么?” 刘川摇摇头,“心头血亦是径流人体全身,既然是带毒的血,取出来即便救了想救之人,也只是让那人继续承受毒性的折磨罢了,又是何苦。” 所以……张闻知道冰蟾之毒,也一定知道这番道理…… 那么不用明妃的心头血,或许也与此有关! “……罢了,这些事情,还是尽力就好,先生在此照看片刻,我出门去让人找张闻。” 叹了口气,秦蓁勉强平复下心绪对刘川吩咐。 见刘川应下后,这才出门去,差遣了一名宫女与齐长玉一道去请张闻过来。 若不是不放心将刘川一个人留在这儿,而此处又是后妃寝宫,齐长玉独留也不妥当,她定然是要自己去请的。 既然明妃自己都咬牙撑着不肯叫太医,那必然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说不定,也是在防着宫里的其他人,那么,她自然也就不能放心的交代下去,只得劳烦齐长玉走这一趟。 好在齐长玉知她心意,听完她的话后根本不多问一句,便直接随着宫人一道离开。 于是,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张闻几乎与泰公公前后脚到了明兰宫。 不过等泰公公到的时候,秦蓁已经领着张闻进殿,于是泰公公便只得与齐长玉一同等在院子里。 “这秦姑娘当真是个妙人,竟然连张医师都能说请就请。”泰公公看着殿门,忍不住叹了一句。 这,倒是难得有几分试探的意思了。 不过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着实好奇,从昨日,甚至前日就开始好奇,那张闻怎么肯听秦蓁的? 眼下太医院可是已经传遍了张闻与秦蓁的事情,甚至还有人猜测秦蓁是否也与巫衣族人有关,否则,张闻一个在巫衣族里也颇为让人忌惮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听一个小丫头的话? 虽然秦蓁十几年来从未离京,这说法也未免离奇。 但人们恰恰就是喜欢这些离奇的事情,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昨日夜里连晋帝都知道了。 不然,也不会终于点头,答应让那巫衣族的女人见一见秦蓁。 “张医师做事自然有他的缘由,并非是为蓁蓁所用。”齐长玉听罢,浅浅开口应了一声。 他知道泰公公没有恶意,也知道,既然泰公公会开口,那就说明晋帝也对此事好奇。 所以,一向都事不关己的人,也终于舍得解释了。 话虽然说得不够明朗,但泰公公还是能听得出来,这是说,张闻有所图,而秦蓁恰好有。 于是当即也不深挖,只要知道秦蓁与巫衣族其实并非如传言那般就好,如此,晋帝也算吃了一颗定心丸。 怕就怕在,如今巫衣族人已经能深入后宫当中,若办事总是出其不意,扭转乾坤的秦蓁也与巫衣族往来甚密,又有齐长玉在前面护着,那就难办咯! 殿内,刘川一见张闻过来,立刻就起身行了一礼,神色十分殷切,然而,却克制着,没有喊出那多年未曾出口的旧称,而是哑声唤了一句:“张医师。” “嗯。” 张闻淡淡开口,并不多言。 走到床边看着明妃眼下的情形,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在下未曾处理过冰蟾之毒,所以不敢擅自动手。”刘川在一旁看着张闻的侧影,忍不住开口解释一句。 虽然之前秦蓁让他看着明妃,但,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做。 “好。” 张闻又淡淡应了一句。 随后打开自己的药箱,从中取出一种带着淡淡紫色幽光的针来,往明妃身上各处穴位扎了下去。 饶是秦蓁在一旁看着,也知道那定然是他亲自用什么法子特质的针,说不定上面就带有可以抑制冰蟾之毒的药。 但,随着身上的针越来越多,明妃的神色却越来越痛苦,殿中的冷意更是越来越浓。 再仔细一瞧,那针上竟然也结了冰! “等寒冰之气全都散发出来就好。” 扎下最后一针,张闻终于直起腰身来,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他回身时,秦蓁才看见他额上已经泛出了点点汗珠。 必定是集中精力累极所致,但,她还是忍不住迫切开口:“张医师,那之后明妃怎么办?” “敢问秦姑娘,为何这么关心明妃?” 不想,张闻却挑着眼尾,十分冷肃的盯着秦蓁反问。 “我……与明妃颇为投缘。”秦蓁愣了愣,随意想了个由头。 但张闻的神色却更冷了几分,“这京都乱象丛生,我不相信姑娘是因为投缘,今日我来,是因为本意想要救治明妃,也是因为,想与姑娘说一句,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沾惹太多,否则,恐怕累及自身,也于他人无益。” 第239章 神秘的身份 “张医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蓁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难道, 她看上去就那么像坏人?还是说,她做的事情对明妃就真的没有好处? 张闻自己不近人情也就罢了,凭什么管她和明妃的往来? 想着自己出力不讨好,秦蓁心中自然是来了气。 不过,再一转念,忽然想起了明妃姑母与张闻的关系,这气焰也就消了一些,只是……既然明妃不愿意让张闻知道她们之间的交易,那她也自然不能说。 再看张闻的眉眼果然更冷了,便只得砸了砸嘴,耐着性子道:“昨日我在宫中险些被人陷害,是明妃出手相救,我自然也是要知恩图报,恰好之前跟着刘先生学了一点医术,昨日接触时发现她身上似乎有什么隐疾,但却不愿意让太医诊治,所以才特意请了太后的恩旨,今日带着刘先生入宫来给明妃瞧瞧,谁知道刚好遇到她毒发。” 然而,秦蓁说完之后,张闻却依旧神色冷肃的看着她。 摆明了根本一句话都没相信。 “之前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既然今日明妃为我所救,那便是我的病人,她的命,也同样是我的,所以,今后还望秦姑娘不要再来找明妃了。” 片刻后,张闻冷淡的声音再度传来。 秦蓁心头一滞,抬眼颇为诧异的看着张闻。 这家伙,昨日没拿到药方前可不是用这个姿态跟她说话的!还当真是将卸磨杀驴给演绎得明明白白! 正在她气恼着,咬牙想要反驳张闻的时候,却听一旁刘川忽然开了口,“姑娘,既然张医师已经在此,不如,我们就先回去吧?” 秦蓁愣了愣,几乎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刘川。 却见他低垂着眉眼,一惯不羁的人竟然透着几分谨小慎微之意来,心下当即更是诧异。 她当然知道刘川这幅神色和她没关系,全是因为张闻! 可是,她前世只从仓寒处隐约得知了一些张闻的事情,并不知道张闻的身世,也不知道张闻为什么在巫衣族那么厉害,人人都敬畏于他。 所以眼下这好奇自然是打不住的。 当即便冲着刘川道:“走什么?我们可是奉了太后之命来的,而且,又本就是明妃自己与我有约,我凭什么走?” 这话看似是对刘川说,实则,却是冲着张闻发的火。 见一惯笑眯眯的姑娘忽然间动了怒,刘川本有心相劝,但,奈何张闻又在这里,他也不便将许多隐情告知,于是,只得默默又垂下了眼。 看他似乎有些服软,秦蓁心头刚刚舒坦一些,却听张闻忽然说:“既然太后已经让秦姑娘来为明妃治病,那我也不好干涉,这就先走一步。” 说罢,竟然当真提着药箱就要走,连明妃身上的针都没想着要取! “诶?” 秦蓁愕然。 从来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 然而张闻的步子却丝毫没停滞的意思,出了月门,她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句:“好好好,我走!” 此言一出,张闻的脚步也同时停了下来。 秦蓁见状不禁一阵气结,然而,若他走了,刘川拿那冰蟾之毒显然没有办法,她更没有什么用处,那明妃,岂不是要受更多苦? 于是秦蓁压下心头的气,背着手大步大步的就走到了张闻身边,原本是想再叮嘱几句什么,但再一转念,张闻这些年来照拂明妃可没有少出力气。 相比之下,反而她才是外人…… 自然是说什么都不够底气,也没有必要。 所以,即便在张闻身边停了一会儿,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多说,直接往寝殿外去了。 身后刘川慢了一步,见秦蓁没有回头的意思,又默默看了张闻一会儿,眉眼间闪过意思挣扎后,还是没忍住,冲着张闻行了一个巫衣族的大礼。 而后,才继续拎起药箱跟随秦蓁离开。 院子里,泰公公见秦蓁好不容易出来,正要上前去寒暄两句,顺便问候问候明妃,谁知道,等她走近了一瞧,那小脸上满是憋屈苦闷之意。 于是当即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讪笑着问道:“姑娘这是……忙完了?” 秦蓁闻言,似乎也才看见了他,眉头稍稍一松,点点头道:“公公久等了。” 在张闻那儿受气是一回事,但她却还不至于因为一点憋屈就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情。 “蓁蓁可是累了?” 倒是一旁,齐长玉观她神色,旁若无人的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问询。 眼中依然是只有她的身影,仿佛只要她点点头,他便会立刻牵着她离开,不再沾染这些麻烦事。 于是秦蓁眼中的恼火顿时淡了不少,转而化作一抹委屈,开口正要说不累,谁知,泰公公却有些急切的说: “姑娘若是累了,不如先去御花园散散心?” 秦蓁愣了愣,下意识摇头说:“不必,皇上可是在等着?” “是呢,若……姑娘愿意的话,现在去御书房刚好!” 泰公公赶忙应着。 心中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齐长玉是世子,更贵为神使,可,少时也是日日要上学宫的,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刚刚齐长玉那副样子,他哪儿能瞧不出来是做了什么打算? 可是他都已经在皇上跟前复了命,若秦蓁当真一个委屈,说自己累了。 那岂不是将他这老奴才丢在了这里,独自应付皇上的怒火? 要知道,虽然他一直在跟秦蓁说不急不急,那也是因为秦蓁这个人的身份十分微妙,若是换做旁人,晋帝早已经发了火。 这两日那巫衣族的女人始终不肯交代,但凡开口,仍是那一句话,要见秦蓁。 别说是晋帝了,就连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都被磨得没了耐心。 如今那人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可嘴却依然硬得很。 这不,晋帝才只得传秦蓁入宫,面上虽说不急,心里却是急切得很。 若是弄不清楚那女人的来路,那与梁国和后周交涉的事情也就只能往后压着,这事情可大可小,晋帝虽有心利用此事,趁着后周使团入京的时候跟那后周新帝提起,意欲挑拨后周新帝先出手对付梁帝。 但,却也不能只逮着一个巫衣族人就说是梁帝的意思,总归,得有些什么凭据才算说得理直气壮呀。 第240章 皇上好福气 于是一行人这便直接往御书房去,刘川性子淡,也不喜这宫闱,秦蓁便请泰公公着人送他先出宫去。 泰公公是个明眼人,他安排下去的事情一定出不了差错,秦蓁也放心。 至于明妃心头血的事情……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跟明妃一个说法了。 刚到御书房外,便瞧见几名大臣顶着日头跪在外面。 秦蓁疑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泰公公讪讪一笑,“想来定是因为什么事情惹了皇上不快。”说着,又赶忙解释一句:“不过姑娘放心,皇上可是一直盼着姑娘来呢,定然不会迁怒于姑娘。” 就算要迁怒,也绝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何况,边上齐长玉还在呢,晋帝也不会因为自己心气不顺就不顾他这位神使。 “多谢公公提点了。”秦蓁笑着应了一句。 走到殿前,趁着等泰公公通禀的功夫,又不着痕迹的看了那机位大臣一眼,一水的宁王派。 再一想之前齐长玉有意透露神木被砍的事情,心中顿时有了谱。 恐怕,这是晋帝在向宁王一脉发难了。 思及此,秦蓁忽然觉得李修明让手下把他打成重伤实在是妙,不管伤势是不是真的那么重,反正这段时间李修明都抱恙请假,不上早朝,也不出门,就在宁王府里窝着。 饶是他的情报机构再强大,也未必能将所有局势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何况,缕衣阁那边秦蓁早已经让齐长玉在慢慢渗透,若不是金丝坊刚刚重新开业就遇上纯贵人的事情,这两天新的动作也该安排起来的。 “姑娘,快请进吧。” 秦蓁正琢磨着等带着仓寒去了大理寺牢房后,是不是得尽快将金丝坊的事情处理一下,就见泰公公堆着笑脸走了出来。 齐长玉自是大大方方跟着秦蓁一起进了门。 他二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里面刚刚松开眉头的晋帝,瞧着二人并肩过来,不禁又皱起眉头来盯着齐长玉打趣一句:“怎么秦蓁去哪儿你都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跟班呢?” 秦蓁身形一滞,这也才发现似乎确实如此。 除了极少部分秦蓁单独去真言堂,或是找赵无雪之外,几乎她在哪儿齐长玉就在哪儿,好似他一天天根本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一样。 然而齐长玉却面不改色,神色温和而坚定地说:“若能一直当蓁蓁的跟班,臣子愿意。” “你呀……” 晋帝无奈,叹了一声。 别人都道世子温文尔雅待人礼遇有加,可他却知道,这人的性子跟玉华一样倔。 莫说是让他不跟着秦蓁了,就这称呼,这么多年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他却从来都不肯唤一声“舅舅”,反而张口闭口都是皇上和臣子。 当真是守礼得很,但,却并不是眼下晋帝希望看到的。 太子无能,李修明虽有能力,做事情却太没有底线,原本寄予厚望的李修泽……又根本无心仕途。 如今,晋帝心头其实已经不那么忌惮南疆的势力了。 瞧着齐长玉待秦蓁这样子,怕是真的要安安心心留在京都好好陪伴她,若将来太子需要人帮忙,以他的品行来看,也定然是不二人选。 所以现在,晋帝反而希望齐长玉能跟自己亲厚一些。 但不论他怎么示好,齐长玉都不为所动,这么多年来,唯独在秦蓁的事情上恳请过他一次,就连上次去南疆救父,也只是将梦中所见和自己的行兵之法一一告知,让他自行决定。 如此一想,晋帝便又将目光落在了秦蓁身上。 这小丫头成日里都笑眯眯的,让人一见便心里欢喜,也比齐长玉好说话多了,于是当即顺着方才的话又调侃道:“还是秦丫头魅力大,竟然能让这榆木疙瘩动了心。” 瞧着齐长玉平日那对谁都温和却又疏离的样子,仿佛谁也入不了眼,可不就是个榆木疙瘩吗? 早年间,京中还有不少贵女都为他动心,奈何身份尴尬,除了几个一意孤行的,劝都被家族生生将这心思给摁了下来。 晋帝自然为自己所言满意。 秦蓁却从“秦丫头”这三个字里听出了几分趣味来。 只怕,那巫衣族的人没少让他烦心。 于是秦蓁更不着急了,笑吟吟的就应声说:“这都是秦蓁的服气,皇上也好福气。” “哦?你倒是说说,朕怎么也好福气了?”晋帝颇有兴致的看着秦蓁。 这丫头一开口,脆生生的,便叫他心头残于的愁绪散了不少,想起还要她帮忙应付那巫衣族的人,耐心便更足了。 虽然身为帝王本可直接下令着她去办,但他知道,秦蓁这个人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左右得了的,若是不能让她真心愿意,恐怕也只是做个表面功夫,并不会当真花费什么心力。 而结果,自然与他要的相去甚远。 秦蓁又怎会不知道晋帝的心思,这是摆明了在跟她套近乎,只不过,她却是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便顺势说道:“皇上想什么就来什么,还不是好福气?” “那你倒是说说,朕在想什么?”晋帝心头一跳,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问完就见秦蓁忽然冲着他拱手深深一拜,朗声道:“昨日,名士仓寒已经入京,愿意为皇上解那巫衣族人之乱。” “……你说,仓寒?”晋帝听罢当即迟疑。 仓寒虽然声名远扬,但,却是个从来都不屑于参与朝政的人,入世多年来也从未被任何人成功招揽成为幕僚过。 仓寒入京,他身为皇帝当然知道,可是,秦蓁后半句话却让他怎么想都难以置信。 然而,秦蓁却依旧坦坦荡荡的,微微颔首道:“正是。” 说完见晋帝眼中疑惑不减反浓,便又解释道:“因着那琼华露,仓寒昨日去了小女的酒馆,小女自然是知晓仓寒大名的,也知道他是巫衣族人,想起昨日入宫时,太后还曾说起过对纯贵人事情的担忧,便问了问仓寒知不知道易容术的事情,不想仓寒出走之前,恰是巫衣族术宗的人,更因为知道易容术的敏感所在,主动开口希望能够从旁协助审问,定要将那人的嘴给撬开,说出真相来,也免得巫衣族因此蒙受无妄之灾。” 第241章 满朝文武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仓寒他……当真这么说?” 晋帝还是皱着眉头,仓寒名声在外,晋帝自然是不会怀疑他的动机的,也相信仓寒会为了巫衣族着想,试图化解此事,只是,这却并非他心中所愿。 如此神色瞧着,倒是像依旧怀疑秦蓁所言。 但秦蓁像是根本没瞧出来一样,老老实实点头说:“确实如此。”肯定过后隔了片刻,才又说:“其实,皇上若是想让我去见那巫衣族人,倒不如让仓寒也跟着去,毕竟是同族,想来有什么话也更好说一些。” 这话秦蓁说得格外真诚,似乎已经站在了仓寒那一边。 见她如此,晋帝迟疑了许久后,终于抿了抿唇沉声说道:“可是……朕叫你来,是想从那巫衣族人口中得到与梁国有关的情报,而不是随便交代几句,就大事化小。” 闻言,秦蓁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 她之所以将自己和仓寒的打算说出来,就是在等着晋帝开口表明自己的心思。 这样她后续那些劝和的话才有机会能说得出来,不然,总不能让她一见面就神机妙算的直接把晋帝的底全揭了吧? 虽然她对自己的料算一向有信心,但是,帝王之心不可测,不是算不出来,而是不能算出来,尤其不能被她一个身无官职的闺中小女子算出来。 所以该装傻的时候,还得装傻,伺机开口。 于是她故作思索,片刻后凝神问:“皇上是说……此事与梁国有关?” 晋帝也没直接回答,只是脸色沉了几分,眼中隐隐含怒,“巫衣族族长是梁国国师,巫衣族,但凡是没有出走的,都一力帮着梁国,而擅长高级易容术者,则是万万不能脱离巫衣族的,此事若不是梁帝或巫衣族族长示意,说不过去。” 毕竟秦蓁只是一个小女娃,虽然有几分聪明心思,但晋帝以为,还不至于厉害到能跟她商议国事的地步,也无需商议,只要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好。 但秦蓁却是拿定了主意要劝他,便又问:“所以皇上以为,那巫衣族人定然是梁国的细作?” “应当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晋帝勉强答道,而后说:“但是那人却点名了要见你,不论如何逼问都对此次目的闭口不答,朕知道你只是一个女子,没必要牵扯进这些事情来,长玉又一心护着你……但,若不能将此事查清楚,朕实在是难以心安,所以,这才只得忍痛将你找来,希望你能配合大理寺卿。” “小女斗胆……”秦蓁的面色越发凝重,静静看着晋帝,几乎一字一顿的问:“若是,此事果然如皇上所想,皇上可是要发兵伐梁?” “既然梁国不守公约,那自当讨伐。”晋帝当即说道,声音凉了些许。 至于他想要跟后周联手的事情,自然也是觉得没必要说的。 甚至,若非需得用秦蓁撬开那女人的嘴,他连这句话都不会说,早已经不耐烦起来。 满朝文武,有谁是敢一再问他这种问题的? 谁知他话刚说完,秦蓁却目光灼灼望着他,一改平日的恬淡闲散,急切道:“可万一此事有诈呢?” “有诈?” 晋帝愣了愣。 一则,是没想到秦蓁居然有这个胆量敢这么问他,二则,也是一下被她问得懵了。 他还真没想过…… 看他神色,秦蓁越发急切了,抿抿唇道:“虽然小女不懂国事,但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来看,眼下我大晋刚刚与后周结束战争,虽然侥幸赢了,但也消耗了不少军需,何况,北边边防也一直不太平,将士们鲜有精力屯田自给,恐怕,这粮饷依然是要靠皇上您补给的,常年如此消耗,军需定然不够富足,而那梁国,却因为有巫衣族在,国力日渐强大,国土所占资源也一向丰盛……小女实在是担心,万一这个时候出兵,会否有些力所不及?” “朕也没说现在就要出兵呀,而且,人家都已经跑到后宫来作乱了,若非这次你发现得早,朕的枕边人岂不都有可能被慢慢替换?焉知什么时候连朕也被人换了去?” 晋帝虽然觉得秦蓁说得有理,原本一颗有些烦躁的心也因为看她说得言辞切切而略感动容,毕竟,这使自己的子民,能有这样的心思他自当欣慰。 只是,正如他所言,易容术至关重要,不得不防。 “皇上是担心,若这一次饶了过去,还会有下一次,甚至更加恶劣?”秦蓁坦然问。 晋帝点点头,话说到这份上,他忽然觉得自己此前有些低看了秦蓁,她比自己想象中要识大局得多。 这两日,他也确实为了民力之事而困扰,不然也不会想到趁着后周入京,说服后周新帝一起联手。 “皇上的心思,小女明白了。” 片刻后,秦蓁微微颔首,似乎隐隐有听任晋帝差遣之意,但转瞬间,她却忽然一掀袍子,直接跪了下来! 这秦蓁,可是一向都不爱跪的人! 晋帝诧异,一旁,齐长玉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即便不知秦蓁要做什么,他也会跟她一同面对,何况,他知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 齐长玉这一跪,晋帝心头顿时升上一股不妙之感来。 “皇上,请听小女一言!”秦蓁拱手,神色十足的忠肝义胆。 晋帝脸色一滞,片刻后摆摆手,“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早都说过了,便一口气说完吧!” 一来若是不让秦蓁顺心,他只怕她不会真心办事,二来,看那一向清淡的齐长玉都跟着跪了,他也忽然有些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胆大包天的话来。 “小女之前所言,都是经过这两日仔细思虑的,之所以怀疑有诈,也是于此有关,皇上何不想想,这一仗,不论我们能不能胜,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国力都有所消耗,而从中得益的人又会是谁?还有,且不论梁帝会不会主动做出有违公约的事情,单是那巫衣族,多年来为梁国效力,为的又是什么?还不就是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得到更多资源么?” 第242章 得到天子金令 得了晋帝的允许,秦蓁张口就似乎停不下来,一边观察着晋帝的神色,见他也似乎在凝神思考自己说的话,这才又接着说:“所以,其实对于巫衣族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巫衣族早已经不如从前,再也不想经历那种被各国攻击的日子,既然是以生存为第一,那又怎会帮梁帝做这种犯众怒的事情?” 所以这摆明了,要么是那个人擅自行动,要么,就是后周陷害了…… 这话秦蓁自觉不必说,晋帝也定然能想到。 也只愿此事最终和平解决,免得赵无雪得知她故意引导晋帝坑了他,又怀恨在心。 然而她说完许久,晋帝才终于问了一句:“这些……是仓寒教你说的?” 平心而论,这番话真的将他说动了。 之前他只将目光放在了怎么对付梁帝身上,甚至想着与刚刚打了败仗,前来议和的后周新帝联手,可经她这么一说,他却觉得此事越发诡谲起来。 是啊……那巫衣族的族长,十几年前他也是见过的,那时候,梁帝尚且还是太子,他登基时,梁国与后周都前来道贺,梁国的使团里便有巫衣族的族长。 依稀记得,那族长并非是个好战之人,也怀着一颗大爱心肠,待人十分有礼和善。 确实不像是能够被梁帝说服,不顾一族安危,任命手下使出易容术祸乱天下的人。 可秦蓁终究是个小女娃,他一时间都忽略的问题,她又怎会想得到? 所以这才怀疑到了仓寒头上。 对此,秦蓁心知肚明,但话只要有用就好,谁说的并不重要,尤其是,和她相比,仓寒的思量自然更加有说服力。 于是秦蓁便只微微颔首,不承认,也没反驳,接着道:“所以,还望皇上三思,此事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既保全我国颜面,又能不大动干戈,保存国力,即便当真是梁帝所为,也可等到蓄力足够时再行进攻。” 她不明说,晋帝便自动认为她是答应了仓寒,不好直说,更觉得,她之后这话也是仓寒教的,于是心中再无恼意,反而带着几分请教的意味,当即问道:“什么法子?” 问完,便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 秦蓁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信了自己的话,这才终于说:“将人交给巫衣族处置,让巫衣族给个说法。” “什么?这……岂不等于放虎归山?”晋帝当然不满。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轻轻松松就直接放人给巫衣族了? “皇上,据仓寒昨日估算,那女子若非是巫衣族宗门宗主之女,便定然是长老之女,否则,这么年轻绝对不会将易容术练到这个境界,若是我们私自处置……虽然确实是他们理亏,那女子的族人却未必不会怀恨在心,如此一来,巫衣族中支持梁国者也就更多,于我国发展也就更加不利。” “但若是交给巫衣族自己处置,不但给巫衣族留了颜面,也顺势将此事闹大,让世人都盯着巫衣族,巫衣族族长既然不是那好战之人,便定然会拿出最能平息众怒的法子来,那女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我们,则白得了巫衣族的赔礼,还能在世人面前博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而今天下还不太平,许多有识之士正谋划出路,想来,此举也会为我大晋吸纳更多人才,慢慢的,自然不必再顾虑梁国与后周。” 如此一来,仓寒得知晋帝不会发难于巫衣族后,也一定会更加尽力去协助大理寺的人。 只是这话秦蓁便没有说了,不然,恐怕晋帝还会以为仓寒这是在跟他谈条件,或是利用自身的能力去要挟他。 想要说服晋帝,秦蓁以为,上面的话足够了。 果然她说完后晋帝沉吟不久,便又疑惑道:“那……既然是做此打算,又何须继续审问那女子?” “皇上,审问还是要审问的,只是,却无需非要从那女子身上挖出什么梁国情报,无论有没有,最好的证词,反而都是那女子为了一些私事故意为之,与梁国,与巫衣族都没有任何关系,这审问之事,也最好还是有仓寒出面。” 秦蓁轻声解释。 话音落下,晋帝刚要开口再问,却也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过来。 既然那女子始终不肯开口说实话,那想要挖出情报自然是不太现实的,与其在那上面花费精力,不如反而让世人认为是此女自己不守规矩,仓寒本就是巫衣族人,又是为天下仰慕的名士,他问出来话定然不会有人生疑。 如此,梁国和巫衣族不必背上违背公约的罪名,顶多只是一个治下不严之罪,也更会畏惧于天下言论,严惩那女子。 说不定日后巫衣族人行动还会受限,这样一来,他心头大患也解了。 而那女子偏巧又是个身份贵重的人,惩治她来换得晋国原谅,晋国的颜面自然也足了。 想明白后,晋帝眼中顿时浮现一抹喜色,忙道:“秦丫头快快起来,你可真是个小功臣啊!” “小女既然是晋国子民,自然是要多为晋国着想。”秦蓁也就起了身,脸上却是荣宠不惊,身旁,齐长玉也随之起身。 “那,仓寒何时去见那女子?”晋帝又问。 秦蓁笑了笑,“这就只凭皇上吩咐了。” “好好好,那事不宜迟,朕这就下令,让你手持令牌前去大理寺,带着仓寒一起!”晋帝大喜,说着,便给泰公公递了个眼神。 后者立刻将早就准备妥当的小木盒捧了过来。 原本今日就是为了让秦蓁答应去见见那女子,这令牌,也早晚是要给的,只是不想,二人忽然说了这么多。 接过那天子金令,秦蓁与齐长玉一起告退,泰公公陪同在侧,又将二人毕恭毕敬的送出了宫。 门外那些大臣们却什么也不知道,一脸狐疑的看着泰公公脸上的喜色与恭敬,暗自猜想是否齐长玉又给皇帝进了什么言,才能得到如此优待。 虽说泰公公只是一个内侍,但却一向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 如此一想,几人也心照不宣的琢磨着,是不是要去一趟宁王府了。 第243章 我当然知道 大理寺。 明妃的兄长,大理寺少卿江大人正等候在大厅里,清秀而凌厉的眉眼里颇有几分急切之意。 两三日了,竟然连这女人叫什么都没能审问出来,从监行司提了春元宫的宫女星儿过来认人,星儿虽然是认出了那女子,但却不知她姓甚名谁,更不知道她在巫衣族里是个什么身份。 虽说一招正常审问而言,这时间不算长,可大理寺的刑狱却是一国之首,所审问的犯人,无一不是穷凶恶极,罪恶滔天之人,所用手段,也并非各地府衙能比的,就连刑部,也只能退居第二。 加上这一次,事关三国公约,晋帝更是动了大怒,他们下手自然也更严苛。 结果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瞧着也是娇娇弱弱的大家闺秀般,却比那些杀人放火的惯犯还要倔强,人都已经不成样子了,却还死死咬着牙关,就是不松口。 见到晋帝,甚至还直接啐了一口! 好似巴不得他们加重刑罚一样。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弃与那女子来硬的,只怕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人家反而先一命呜呼,只好接连禀告晋帝说她要见秦蓁。 即便眼下得了通传,说秦蓁终于要来,还会带着仓寒一起,他也没有觉得放松,反而是担心,那女子如此强硬的要求见秦蓁,会否其中有诈。 有些犯人眼见着自己不可能再重见天日,也是会做出一些惊人的报复之举的。 偏偏那女子还是巫衣族的人,一定会些不少悄无声息就害人的法子,而秦蓁,恰好是那个识破易容术,害得她被抓进来的人。 江大人一心正义,即便秦蓁不是齐长玉看重的人,他也断然不愿见到秦蓁为了帮忙而出现什么不测。 所以,等秦蓁一行跟着他到了大理寺地牢时,这里已经全部戒严,每一个牢房门口都安排了两名士兵看守。 那审讯所用的刑房中,更是差点站满了人。 秦蓁抬眼望去,险些瞧不见犯人的身影,忍不住浅笑着说:“江大人,不必如此谨慎,她伤不到我。” 仓寒跟在秦蓁身后,也是默默点头。 这排面,着实有些大了。 “姑娘,此女狡诈得很,不可小觑。”江大人忧心忡忡道。 明明也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可那神色瞧着却仿佛是个小老头般焦灼。 “我身边有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不会有事的。”秦蓁只好又安抚一句,临近牢房,倒是没再跟江大人提起仓寒。 她的打算,是先不让那女子认出仓寒来,先看看她要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早在刚刚一见面时,她也跟江大人言明,江大人自然是配合得很。 “既然姑娘坚持,那……人就先撤去一半,在外面守着吧,若有任何异常,姑娘只管离开便是,不必非要审出什么来。” 看秦蓁眸色诚挚而坚韧,不像是能说服的样子,江大人只好退步些许,但还是以她的安危为重,绝不会再多退步。 秦蓁自然看出来他的坚持,便点点头道:“好,我只是觉得牢房里不用占那么多人,连空气都稀薄不少,但也明白大人的用心。” 说罢,不忘对着江大人拱手微微一拜,以示谢意。 因为云姝说过,只见秦蓁一人,所以江大人也就没有跟着秦蓁一起进去,秦蓁身后,只跟着仓寒、林岚、陆离二人。 饶是如此,云姝在抬眼瞧见那三人时,也是嗤笑一声,声音冷肃道:“我说过,只见你一个。” “这位姑娘,你好像弄错了,现在是你在求着见我,不是我想见你。” 秦蓁一边说着,一边悠悠闲闲的坐在了正对云姝的椅子上,中间,隔着约莫半丈多距离。 这椅子,也是江大人提前安置好的,决不能再往前半步。 于是秦蓁也只好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去打量云姝。 不想短短两三日,之前在春元宫里瞧着也算颇有气度的人,此刻竟然这样狼狈,头发散乱着,单薄的囚服上满是血迹,鞭伤,棍伤,甚至还有灼烧的痕迹。 而更让秦蓁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也依然掩盖不掉她那俏丽明艳的真容。 那日在春元宫,她也是为自己做了易容术的,后来张闻顺手帮她一起除掉了。 眼下,女子闻言脸色微微一滞,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双眼微微一眯,看着站在秦蓁身侧的仓寒…… “你要是当真就只想见我一面,那我也不耽搁时间了,这就告辞。” 秦蓁察觉她眼中划过一抹猜疑,怕她还是认出了仓寒,于是赶紧开口,说着,便重新站起身来,一副抬脚就要走的样子。 这举动自然重新吸引了云姝的注意力。 但,只不过多看了秦蓁一眼之后,她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以为,能让他这样用心的女人会是个什么人物呢,想不到,也不过是个沉不住气,没什么见识的。” 云姝笑了一阵,忽然冷声开口,满是嫌弃与鄙夷。 “他?” 秦蓁挑挑眉,转头看向云姝。 “哼,怎么,好奇了?”云姝抬头,纵然现在被扣押着,只能坐在地上,但依然盛气凌人。 这般气势,绝非后天养成。 秦蓁也更相信仓寒的推断,此女,在巫衣族中身份定然不俗。 不然怎会有这样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 只是,这样的气势并不能影响秦蓁什么,她不过依旧淡淡的看着云姝,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好奇,因为我知道他是谁。” 那姿态,竟然有些可怜云姝的意味! “你知道?”云姝愣了愣,眼眸顿时一沉,似乎在辨别秦蓁所言真假。 秦蓁也不耽搁,当即朗声道:“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知道他才是秦心如孩子真正的父亲,也知道,他与肃州有关。” 这话,前半句,是真的知道。 后半句,却是因为前世时依稀得来的消息而推断的。 毕竟是在大理寺地牢里,李修明的事情虽然多半太后和皇上都知道了,但终究还没被抬到明面上来。 而此处又有那么多人盯着,她自然不会直接将李修明的名字给说出来。 所以,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暗示云姝。 第244章 云姝的真正目的 秦蓁一边说着,一边以睥睨的姿态看着那狼狈的身影,果然话音没落,就瞧见她瞳孔猛地收缩,眼底止不住的泛出震惊之意。 “我不但知道他是谁,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要动用易容术。”秦蓁忽然来了兴致,索性又坐下,淡然开口。 此女,果然关心李修明。 只怕现在正想着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是李修明,而李修明,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吧? 不然怎么会一出手,就直接要了秦心如腹中胎儿的命? 早在确定春元宫里的人果然是秦心如,而此女又身份神秘之时,秦蓁的脑中就已经补完了一场大戏。 说完捕捉到云姝眼中的惊疑,不禁嘴角一扬,叹了口气后颇为感慨道:“你从肃州回来找他,恰好与秦心如撞上,你们得知秦心怡将事情办砸了,所以需要赶紧想一个计策补救,而你……发现秦心如坏了那个人的孩子后,便顺势利用这个机会,除掉了那个孩子,如此一来,不但让那个人觉得你颇有能耐,更除去了一个情敌……” 说着声音忽然一缓,秦蓁稍稍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可惜,我想那个人应该不知道你会用易容术这种手段,而且还是能够以假乱真的高级易容术,所以才会让宫里的爪牙配合你。不过……我却知道你的真正目的,你想的,是让秦心如永远留在宫里,成为真正的纯贵人……” 秦蓁的声音悠悠闲闲,可是,每一句,都仿佛巨石一般敲打在云姝心头。 尤其说到最后,连在刑房外面等着的江大人都不禁心惊。 都说最毒妇人心,想不到……竟然连未出生的孩子都被算计,而且,这人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就要将秦二姑娘一直困在宫里! 若不是秦姑娘发现了可疑的痕迹,只怕,现在秦心如当真是欲哭无泪…… 不对…… 想着想着,江大人忽然一愣,照秦姑娘这么说,此女使用易容术与梁国无关? “呵呵。” 刑房里,云姝终于压下了心头的震惊,却又笑得有些癫狂,竟然完全不在乎秦蓁看穿了自己的私心似的,笑了一会儿后,反而也饶有兴致的睨着秦蓁,缓缓叹道:“难怪他总说你难缠……也不枉费,我这几天和这些人的周旋。” “这么说,我都猜对了。” 秦蓁也笑了笑,虽然面上瞧着依旧云淡风轻的,可心中却反而因为云姝这般神态而有些狐疑。 难道,这人僵持这么几天,挨了满身的伤,当真就只是为了见一见自己? 为什么? 不过她显然不会去问,就如她一开始所说,是云姝要见她,而不是她要见云姝,谁更急迫,一眼便知。 她刚刚之所以说这么,一来不过是为了转移云姝的注意力,想看看在不知道仓寒也在情况下,这人会说些什么,二来,也是为了敲打震慑,攻陷云姝的心房。 有些可惜的是……她似乎失败了。 “既然如此,那我似乎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告辞,顺便……祝你能早日回到巫衣族。” 于是秦蓁款款起身,脸色故意露出几分遗憾来,可调侃的意味却分明更浓。 云姝见了,脸色不禁微微一僵。 “等等。” 看着秦蓁差一脚就要踏出刑房,云姝终于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事?”秦蓁停下脚步,顿了片刻,似乎不太感兴趣的问。 “你怎么会认得出易容术?还有,你和张闻,又是什么关系?”云姝脸上的傲慢之色终于褪去,转而化作了凝重。 高级易容术,即便在巫衣族中,也只有佼佼者才能知晓其中奥秘,才可能分辨得出,怎么秦蓁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做到只看一眼就发现了那痕迹? 而张闻…… 虽然张闻出走之时,云姝还只是一个两三岁的小丫头,但,这么多年张闻的传说却从来没在巫衣族中消失过。 所以她当然也好奇,张闻那样的人怎么会为秦蓁所用? “这和姑娘你有关系吗?”秦蓁眨着眼,优哉游哉的微微侧身看着她。 云姝愣了愣,不禁愕然道:“我在问你,你竟敢不答?” 她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傲慢! “我确实敢啊,你别忘了,现在你是阶下囚,能不能重见天日,还得看我的意思。” 说着,秦蓁不动声色的掸了掸自己的衣衫,腰间悬挂的天子金令顿时晃了晃,在这昏暗的刑房里颇为惹眼。 云姝显然认得,不过也只是有些惊讶的多看了一眼,随后便傲慢的移开了视线,转而睨着秦蓁的侧脸,冷笑道:“哼,你以为,就凭这些人能留得住我?” “留不留得住的,你现在不是还在这儿么,就算要等巫衣族的人来救,那也得看那些人有没有命靠近牢房不是么?” 秦蓁的声音越发清淡,她讨厌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 不过,昨日夜里,还真有几个巫衣族的人过来打探,只是暗影他们没来得及出手,就瞧见那些人已经被另一波暗卫除掉了,想来多半也是晋帝的人。 所以她这话也不算是平白吓唬人。 说完见云姝依旧一副傲慢模样,秦蓁觉得再待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方才她已经把云姝的目的和前因后果都说完了,既然云姝没反驳,那么外面的江大人也自然知道该怎么定案了。 剩下的开导工作,留给仓寒便好。 于是又道:“不过……念及你勇气可嘉,我还真带了一个巫衣族人过来和你见面。” “谁?” 云姝正因为秦蓁方才那句话而咬牙切齿,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猛地听她这话,当即开口问道。 秦蓁冲着她莞尔一笑,“名士仓寒。” 话音方落,云姝双眸顿时睁大了,而后,几乎下意识的就去看跟在秦蓁身边,那有些矮胖的身影…… 难怪,刚刚她就觉得此人的气息有些神秘,还多看了两眼,竟然是仓寒? 纵然心中对秦蓁的情感十分复杂,但云姝明白,秦蓁没有必要骗她。 “你们两个老乡好好叙旧吧,我就先走了。” 秦蓁十分满意她的表情,说完背着手就出了刑房,林岚陆离紧随其后。 而这一次,云姝根本就没有将她说的话听进耳朵,只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仓寒一人身上。 外面,江大人自然是听见了她的话,可看她出来却有些迟疑,正要劝说她留下,就听她说:“江大人,她不会伤害仓寒先生,不如,把这周围的官兵都撤了吧。” 第245章 晋帝起疑 “啊?这……姑娘,怕是不合规矩啊。” 江大人刚刚到了嘴边的劝说,顿时就变成了一声质疑。 仓寒虽然是天下名士,但,也毕竟是巫衣族人,难保不会为了巫衣族谋私,又本就是个足智多谋的,难保不会说服那女子使出什么缓兵之计来先应付下去,然后再徐徐图之…… 何况,即便是秦蓁与那女子见面,周围都要有官兵候着,何以仓寒就能单独留在里面? “江大人。” 秦蓁无奈的笑着叹了一句,顺手拾起腰间的金令晃了晃,“大人莫不是忘了这个?” 她倒是散漫随意,江大人却一个腿软就跪倒在地。 身后一干官兵更是呼啦啦跪倒一片。 秦蓁微微挑眉,暗道果然皇帝的东西比太后的好使…… 一面赶紧伸手去虚扶江大人,“大人既然认得,那就听我的安排嘛,我总不会坑大人对不对?” 江大人眼中虽仍然惊疑不定,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是冲着秦蓁那句话,而是冲着她手里把玩着的金令,就算秦蓁当真要放了那巫衣族人,他也只得点头…… 于是一干人总算都离开了此处。 半个时辰后,秦蓁回到宫中去给晋帝复命,顺便交还了金令。 “她当真愿意配合?” 听了秦蓁的回复,晋帝有些欣喜,又难免带着几分迟疑,毕竟,之前还是一块怎么咬都咬不动的硬骨头,现在竟然说愿意亲笔写罪己书,让晋国拿着这份罪己书去找梁国和巫衣族,顺便将其昭告天下? 最关键的是,这人竟然还自称是巫衣族族长之女,云姝? 这…… 即便是仓寒去了,即便知道仓寒颇有能耐,晋帝一时间也不免觉得这审问得太容易了些。 “确实如此,而且,她承诺即便这中间有巫衣族的人来救,也不会跟着他们离开。”秦蓁默默颔首,神色十分坦然。 可如此一来晋帝自然更是惊讶,“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都是仓寒的功劳,是他说服了那个女人,而且,在去之前,仓寒也已经将此女的动机猜到,我今日去刑房中试探着一问,果然就问得她哑口无言,想来,正是因为攻破了心防,所以后面审问得才那么容易。” 既然仓寒这两个字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好用,那秦蓁自然不介意多用用。 而她,并不怎么想让晋帝察觉自己真正的能力,如此,说不定将来有什么危机时,还能够因为晋帝的大意而自保,不至于被他死死盯着,束手束脚。 在与李修明的博弈上,晋帝也显然会更偏向一个只是有些机灵的女流之辈。 至于仓寒在刑房里到底对云姝做了什么…… 想当初,仓寒没有出走之时,可是巫衣族术宗最为年轻的长老,只不过,后来似乎与族长的意见不合,这才负气离开。 所以就算云姝再怎么被资源堆着培养,比起仓寒而言终究是差了不少,何况,真正动用术术之时,个人的精神力与自制力也是至关重要的。 云姝可以擅长易容术,但却显然不是仓寒的对手。 眼下……自然是已经被仓寒的手段控制,听之任之了。 秦蓁才懒得花费那个精力去和云姝勾心斗角,在绝对强悍的实力面前,再傲慢再自以为高贵的人都得低头! 不过这些也就不必让晋帝知晓了。 如今外界都知晓仓寒是巫衣族术宗高手,是天下名士之首,但是,却鲜少有人清楚仓寒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而晋帝又是一个有着野心的人,仓寒肯答应帮秦蓁,秦蓁自然也不会将仓寒往火坑里送,万一晋帝起了什么心思,强迫让仓寒做什么事情,秦蓁岂不反而得不偿失。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伺机派两个人潜入牢房中去试探,若那云姝当真不肯离开,也就说明她没有欺骗小女。” 看晋帝似乎还有些将信将疑,秦蓁果断提议。 这名字,还是仓寒告诉给她的。 经过仓寒施以手段,云姝绝对哪儿都不会去,只要别过度刺激她,她应该都会继续保持这个状态,除非有人给她解禁,否则不会恢复清醒。 此言一出,晋帝眼中闪过一道异芒,然而却很快就笑着说:“秦丫头这么说便是见外了,朕相信仓寒,更相信你,你办事,一向都是有数的。” 秦蓁心如明镜,当即笑着一拜:“那小女就先出宫了,金丝坊那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 “你经商的事情,太后跟朕说起过了,倒是一片赤诚之心,不过,长玉如今可是神使,又怎会出什么事情,倒是你自己,别太操劳,姑娘家就该娇养着。” 晋帝脸色一正,忽然拿出长辈的姿态来。 此番没什么大事,齐长玉又忽然得了暗影传回来的消息,便先回了公主府去处理,没有与她一道入宫。 “……是,小女明白了。” 秦蓁不敢露出诧异来,连忙应下。 出宫路上,秦蓁不禁疑惑着,太后为什么会将她之前说想要通过经商来累积一点实力,将来好帮齐长玉的话说给晋帝听。 这摆明了就是会让晋帝生出嫌隙的。 而太后……瞧着也不像是会嘴碎的人,更不会拿齐长玉的安危不顾,让晋帝察觉他们二人对自己有防备心思。 那么唯一的可能,或许就是太后被晋帝追问,无奈下才只得交代了。 也好在,秦蓁之前本就对太后有所保留,只说了想保护齐长玉,没说还要对付李修明…… 不过,晋帝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过问过她经商的事情,这个时候却忽然问了? 这才是秦蓁最为敏感的问题。 原本想着先回公主府问问齐长玉,看最近晋帝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但,奈何之前跟晋帝告辞时说的是着急要去金丝坊,未免晋帝起疑,看出她在一起了那番话,所以着急去找齐长玉,她便只得依照原来的计划,先往金丝坊去了。 虽然春元宫的事情闹得很大,但金丝坊的生意却反而越来越好。 而这当中,不少人是想来探听情况的,毕竟后来已经证实了秦蓁送去的衣物没有问题,一边看热闹一边买两件衣裳,看客们倒是不担心会穿出事来。 此时一见秦蓁过来,方才还挑选着衣裳的人便纷纷都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 第246章 不嚣张,但明显不好惹 “这不是秦姑娘吗?” 人群里,忽然有一穿着华贵的妇人开了口,显得十分热络。 秦蓁打眼望去,一时间竟险些没想起来此人是谁,凝神看了两眼,才笑了笑说:“叶夫人?” 此人正是户部尚书叶大人之妻,在她身侧还立着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瞧着颇为温婉可人。 往哪儿端端一立便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原以为秦姑娘一天天事务繁忙,不会认得我这样的小角色呢。” 叶夫人笑着回了一句。 秦蓁瞧她这神态,心头顿时恍然大悟。 怕不是真心来寒暄的,而且,也如这位叶夫人所说,在这个时节,她确实不应该记得此人。 只不过……前世这对母女,叶夫人和叶盈盈可是好几次特意登门来挑衅过她的。 皆因那叶盈盈看上了宁国公家的小公子,夏衍。 而这夏衍,却是秦蓁曾经的未婚夫。 虽然这一世,秦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和夏衍取消了婚约,想来,多半是齐长玉从中操纵着,但前世怎么解除婚约的她可还清清楚楚记得。 不过,那也没有这叶家母女的事儿,她和夏衍当时一个人看上了李修明,一个人看上了秦心怡,两人坦诚相告,一拍即合…… 虽然那会夏衍被宁国公拧着棍子打得满街跑,这婚约最后也还是成功解除。 奈何那时候秦心如还没出头,她又怎会容许秦心怡先风光大嫁,加上那时候秦蓁又整日为了李修明忙前忙后,便小小设计,轻而易举的将秦心怡的清白毁去,并趁机故技重施,让秦心怡也染上重病。 加上宁国公不知为何,只肯认秦蓁这一个孙媳妇,于是夏衍求娶秦心怡的事到了也没成。 而这叶盈盈…… 也是夏衍的追求者之一。 由于宁国公的阻拦,这对母女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秦蓁有意要脚踩两条船,一边吊着国公府,一边疯狂追求李修明。 所以,便打心眼里瞧不上秦蓁,并几次上门挑衅。 这么一想,秦蓁便知道这二人是为何而来了。 “娘,秦姑娘好歹是个商人,我们又是金丝坊的贵客,她自然是要记得,不敢怠慢的。” 秦蓁这边正想着前世的那些趣事,叶盈盈则跟叶夫人一唱一和的开了口。 她刚说完,叶夫人便也恍然大悟,十分满意的拍了拍叶盈盈的手,“瞧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如此一说,那秦姑娘还当真是适合做个商户呢。” 商户……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一惯低下。 秦蓁纵然没有直接迎客,但这金丝坊在众人眼里已经成了她的产业,他们这么说倒也没错,只不过,却是有意在贬低秦蓁罢了。 “是了,之前我们还好奇秦姑娘怎么放着好好的相府大小姐不当,偏偏要主动请离族谱,原来是早就为自己寻了一条最适合的路。”叶盈盈笑着接话。 这又是在提醒在场的人,秦蓁已经不是相府大小姐了,只是一个商户? 秦蓁嘴角轻轻一弯,毫不在意。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她敢为了保护林漪芳了秦心怡,当众顶撞秦老夫人,宁可让柳氏抓住把柄损害她的名声时,她就已经没打算在意这些诋毁和挑衅了。 何况她还经历了一世。 “既然二位是贵客,那么,秦蓁自然得好好招待。”她笑吟吟的,说着,便对周必安道:“周掌柜,还不快将我们店里最好的那身衣裳取出来,让叶小姐试试看。” 周必安原本隐隐含着怒火,又担心秦蓁发作与那叶氏母女争执,正想着要不要打个圆场,此时听见秦蓁这话不禁有些发懵。 合着,这是当真只打算安安心心做生意,根本不管他们怎么说了? 好气度啊! 周必安心中钦佩,当即应声就去安排。 然而在场的人却是等着看起好戏来,心中无一不是鄙夷秦蓁的见钱眼开。 果然是个做商户的好料子,不要脸。 然而叶盈盈和叶夫人心中却有些忐忑,双双对视了一眼,难免担心一会儿秦蓁会强行将那衣裳卖给自己。 金丝坊虽然从前只是一个中流成衣铺,可自从有了消暑寒香娟,再经秦蓁的思路将店内装饰一番,挂上那以云绣为主的成衣之后,便纵身一跃,成了一流商铺。 虽然店面还是那么大,但人秦蓁说了,金丝坊的衣裳是限量出品,每一款都只有一件,绝无同款。 这走得路子就和其他商铺不一样,店面小一些,却反而显得精致高雅。 于是,金丝坊成衣的价格也就自然水涨船高…… 谁知她们母女买不买得起? 又见秦蓁立在对面,依旧眉眼含笑,丝毫不带怒气,仿佛刚刚她们说的话她根本没听见似的,心头不禁更添了些许不安。 周必安办事极快,秦蓁不过刚刚喝了一口茶的功夫,那件衣裳已经被挂在衣架上,由两名伙计小心翼翼的捧了上来。 刚一露脸,在场众人便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这…… “娘,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还有……这,这衣料是什么做的?竟然会发光?” 没等秦蓁开口,方才还担心被坑的叶盈盈便忍不住冲那衣裳伸出了手。 这么好看的衣裳,若是穿在她身上,让夏公子瞧见了,那夏公子一定会对她动心吧? 然而她还没碰着衣角,就被回过神来的叶夫人一拉。 “这种衣料一看就是加了什么东西,没准又是于身体有害的药,我们还是不要碰为好。” 叶夫人满眼戒备的看着那衣裳,怎会不知自己女儿动了想买的心思。 可……那也得看看她们的荷包有多鼓啊? 秦蓁缓缓押了一口茶,但笑不语。 她也不催,也不问,放下茶杯,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看着母女二人,身子仿佛没骨头似的往椅背上靠着,还翘着二郎腿。 明明坐姿在女子中算是极端不雅的,可,却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底气十足。 不嚣张,但,明显不好惹。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既然秦姑娘都说可以试,那不如我就试试嘛?既然秦姑娘是开店的,总不能不顾自己的声誉,当真往衣料上加东西吧?” 叶盈盈却根本听不进叶夫人的话,央求着,温婉的面容添了几分执拗。 第247章 瞧瞧这贵客有多贵 “盈盈……” 叶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本来就觉得秦蓁这是故意搬出一件她们肯定买不起的衣裳来,想要好好羞辱她们。 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怎么去拒绝,谁知道,这衣裳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华贵好看,而叶盈盈,更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没脑子。 竟然看见一件衣裳就走不动道了! “叶夫人,姑娘家哪儿有不喜欢好看衣裳的,又不是都像我一样,成天只知道喊打喊杀,既然叶小姐喜欢,那就试试嘛,反正试试又不用付钱,何况,叶小姐本就生得貌美,皮肤还白皙娇嫩,我还没见过比叶小姐更适合这件衣裳的人呢。”秦蓁十分亲切的开口。 “是啊叶夫人,前两日,安和郡主也想试试来着,结果一看这衣料的成色便放弃了,直说自己肤色不够白皙,怕是穿不出效果来。”周必安赶紧在一旁帮腔。 虽然不知道秦蓁到底要干嘛,但是却能看出来秦蓁在劝说那母女二人,既然如此,他自然要出一份力。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那吏部彭大人家的千金昨日也来过,还试穿过呢,可最后还是放弃了,选了另外一身走。”一旁伙计也开了窍。 有前面秦蓁的夸赞在,叶盈盈听着这二人说的话,便越发飘飘然起来。 一双眼睛落在那淡蓝色的裙子上愣是挪不开眼,只觉得这衣裳就是为了自己量身定做的。 尤其是那彭小姐,两人见面一向是要攀比一番的,若是将来能在彭小姐面前穿上这身衣裳,岂不是疯狂的打了彭小姐的脸? 如此一想,叶盈盈当即对着叶夫人道:“娘,我就要试!” 叶夫人面色一滞,恼火得不行。 暗骂这丫头不长眼,连人家在撺掇自己都听不出来,可是,再一瞧店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若自己硬是拉着叶盈盈走,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 于是只得咬咬牙,松开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喜欢就试试吧。” 大不了,等试过之后,她在挑挑这衣裳的错处,让叶盈盈自己放弃,也就顺理成章一些了。 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对此,叶夫人十分有信心。 于是叶盈盈兴冲冲的就喊上伙计带自己去更衣室,身边的贴身丫鬟紧随其后,赶着去侍候了。 “叶夫人,来,坐着等,不着急。” 叶盈盈一走,秦蓁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招呼了叶夫人一声,还不忘说:“您可是我们金丝坊的贵客,秦蓁可不敢怠慢。” 这话,原本是叶氏母女说给秦蓁听的,说的时候,母女二人觉得得意洋洋。 可这会儿从秦蓁嘴里再吐出来,叶夫人却觉得有些刺耳。 即便当真坐了下来,想起那身衣裳,再看看秦蓁含笑的眉眼,也仍然莫名的有些如坐针毡。 “周掌柜。” 这时候,秦蓁又喊了周必安一声。 “姑娘,小人在呢。”周必安立刻恭恭敬敬的走过去,候在了一侧。 “这两日我在宫里忙着纯贵人的事情,还不知道店里的收益如何,不妨趁着这个工夫,将账本给我瞧瞧?”秦蓁笑着问。 没有一丝强行要求的意思,听上去就像一时兴起随口一说,然而叶夫人心里却越来越犯嘀咕。 “好嘞,小人这就去取,姑娘稍等。” 周必安立刻应下,说完小跑着就回到柜台,将账本取了出来。 本就才重新开业三日不足,虽然客人不少,但却账目却并不那么繁杂。 秦蓁信手接过,眉眼淡淡的,低头翻看着。 时不时的点点头,点评道:“想不到那件春青衫这么快就卖出去了,买主有眼光。” “春青衫是光禄大夫家王小姐买的,很是喜欢呢。”周必安经商多年,这账目上虽然只记了进账和所售之物,但,这些比较特别的客人他却是单独的记了一个册子。 一则,将来客人回头再来店里也好依着客人的喜好推荐衣裳,二则,也可了解各家贵女贵子们所倾向的风潮,好为之后进货做准备。 何况这才两三日功夫,他自然不必翻看就能对答如流。 “王小姐?可是王秋雅?”秦蓁倒是也没忘了这个人,毕竟,之前差点因为她与李修明之间的争斗而丢了性命。 周必安立刻点头,“依照姑娘的吩咐,特意给王小姐降价二成。” 这折扣,也是秦蓁对王秋雅的一点补偿。 当众诋毁她是一回事,险些丢了性命这一遭,所受到的惊吓却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也算王秋雅咎由自取,但如此一来秦蓁心安。 “嗯。”秦蓁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周掌柜办事一向妥当。” 说着,忽然将手中账本一合,提议道:“说起降价,我忽然觉着,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常来店里买东西,或是花费了一定数额贵客们都统一降价出售?如此一来,大家互惠互利,店里生意好了,客人们也能得到些甜头。” “我觉得秦姑娘的提议不错!你们金丝坊重新开业之后,衣裳好看是好看,料子也不错,就是价格比之前贵多了!” 人群里,立刻有人开了口。 这能省钱的好事,怎么会有人不愿意? 这人一接茬,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 “好,既然大家都觉得不错,那我们就这么做?”秦蓁看向周必安。 周必安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若没有秦蓁,别说这金丝坊的生意了,就连他的命恐怕都不是自己的了,当即自然应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起吧,我看,这账目也不算多,周掌柜你核算一下,在场的,若算得上贵客的,日后全部降价二成。”秦蓁十分痛快的说道。 别看这二成听上去不多,可金丝坊的东西贵啊,现在可是动辄上千两银子的东西,核算下来,一件衣裳也得省下几百两白银! 这谁能不愿意? “敢问姑娘,如何算得上贵客?”周必安自然是领命,但,却不忍不住问了一句。 之前秦姑娘可没定这个标准。 秦蓁闻言,似乎也是忽然才想起这个问题,琢磨片刻后,忽然眼神一亮,看向一旁的叶夫人,“既然叶夫人方才说她们是贵客,那不如,就以叶夫人消费的标准来衡量好了?如此,应当更为公平才对。” 此言一出,叶夫人脸色当即一僵。 第248章 不贵,五千两 “敢问叶夫人在金丝坊花费了多少?” 一旁已经有人兴冲冲问了起来,简直比等着看好戏的秦蓁还要心急。 户部虽然掌管国内钱财,可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员,她倒要看看,这自居贵客的叶夫人敢在她的地盘花多少钱? 何况在场的还多数都是官家子弟,她若想当“贵客”,也就只能等着叶大人回头被人弹劾贪赃徇私了,毕竟,谁不知道户部是个香饽饽? 所以,秦蓁刚刚问完后就连看都懒得多看叶夫人一眼,又端起茶杯来,缓缓吹了吹茶汤,嘴角微微扬着,简直悠闲自在。 叶夫人如坐针毡,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却听里间叶盈盈忽然十分欣喜的唤了一声:“娘!” 于是场面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一震,众人全都纷纷抬眼去瞧叶盈盈……身上的衣裳。 那蓝色裙子上的华光在她行走间犹如被春风吹拂的湖面一般,浅浅泛着波纹,配上外套的不知名白纱,竟让人觉得有些目眩神迷。 端庄而又活泼,缥缈若仙仿佛烟云。 “真好看……” 人群中,又女子不禁轻叹,失了神。 话音方落,身边人纷纷点头回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时候,谁还管得上叶夫人花了多少钱? “我就说着衣裳叶小姐穿着一定好看吧?”秦蓁终于又开了口,十分满意的打量着叶盈盈。 “娘!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叶盈盈小脸红扑扑的,第一次感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忍不住扬声催问也在发愣的叶夫人。 叶夫人的脸色显然不是沉醉其中,而是尴尬且又担忧,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叶盈盈似乎显摆得不够,忽然抬起胳膊来就要转圈在展示一下自己的美貌。 “小心……”叶夫人几乎下意识开口。 然而话音没落,就见叶盈盈身形一歪,整个人冲着前面的衣架扑了过去。 只听——撕拉一声。 那刚刚还光彩四溢的裙子便从她脚下撕裂了一个大口。 “天哪!” 终于众人回过神来,看着那样美的衣裳就这么坏了,竟然有人觉得叶盈盈在暴殄天物! “……娘……” 叶盈盈也懵了,跪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刚刚还红扑扑的小脸顿时惨白一片。 “小姐,您没事吧?”丫鬟赶紧上前去扶。 叶夫人也冲将过去,却是拉着那破了的裙角,双手颤着犹如筛糠! 这……这得多少钱啊! “叶夫人不必惊慌,这衣裳看着华丽,其实也不算天价的。”秦蓁的声音悠悠传来。 仿佛看穿了叶夫人的心思一般。 话音方落,却听又是“撕拉”一声。 随着叶盈盈起身,衣架断裂的木茬处直接留下了一片布。 叶盈盈小腿一凉,低头一看,随即尖叫着就躲在了自家丫鬟后面。 “对了,具体是多少钱来着?”秦蓁又问向周必安。 周必安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啪啪啪一阵拨动,朗声回话道:“姑娘,算上工艺,这衣裳造价至少五千八百两。” “只是造价?”秦蓁疑了一句,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觉得有些贵了。 周必安笑了笑,“姑娘您忘了,这衣裳可是水云段,由上好的冰蚕丝做成,一年只这一匹布,还是托了三娘的关系才得来,何况,那衣襟袖口也都是云绣缝制,可比其他衣裳费事多了。” “那这……恐怕叶夫人觉得贵呀。” 秦蓁颇为担忧,看着脸色时红时白,正咬牙切齿的叶夫人,生怕风不够大,火不够足。 “秦蓁,不过一件衣裳,你卖这么贵?你当你这是黄金还是翡翠?你不如去抢!” 叶盈盈没那么心疼钱,只是觉得丢了脸,反应反而比叶夫人快了许多。 顿了顿,又道:“你刚刚一直游说我试穿,怕不是这衣裳本就坏了,故意陷害给我吧?” “刚刚这衣裳坏没坏,大家难道看不出来?我至于陷害你吗?再说了,金丝坊开门迎客,怎么能将坏了的衣服挂出来呢?” 秦蓁笑得连肩膀都抖了抖。 虽然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没想到叶盈盈这么配合,她都没来得及出手呢,人已经自己完成了,这可不怪她呀。 “对呀,我们都看着呢,刚刚明明好端端的!” “就是,明明就是叶盈盈你自己弄坏的,凭什么怪人家秦姑娘?” 人群里,眼馋这衣裳的姑娘们立刻开了口,气势汹汹的。 虽然五千八百两确实很贵,可是,如果不是叶盈盈她们还能试穿一下过过瘾啊! 结果就被叶盈盈给弄坏了! 那,岂不是明年才能有货了? 这两声一出来,人群顿时又嘈杂起来,无一不是指责叶盈盈的。 叶盈盈咬着嘴唇,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眶一红,泪珠子就开始打转,“娘,我们买下来!回府!” 这些女人,原来一个个的都嫌弃秦蓁没教养,现在呢? 竟然为了一件衣裳就这样说她? 别说是叶盈盈,就连秦蓁都有些意外。 两世了,这还是她头一遭与舆论站在了同一边,没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按照正常情况,难道不该是大家一起骂她这个奸商吗? 不过疑惑归疑惑,看着叶夫人那气得不行,却又愣是不好开口反驳的样子,她还是十分好心的开口说:“这样吧,既然衣服已经坏了,拿回去即便缝补一下穿着也会失了原来的风度,而小店又是刚刚重新开业,我这个商户还是要懂得互惠互利,与人方便的,所以,便给叶夫人抹去一个零头吧,您只需要付五千两,就可以带着您女儿和这件衣裳回家了。” 秦蓁笑眯眯的,可叶夫人刚刚到了嘴边,要讨价还价的话就这么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差点一口气也被堵得没上来! 五千两…… 那可都快够普通百姓过两辈子了! “对了,刚刚不是说,若是贵客还能折价吗?既然叶夫人不好意思开口,那……周掌柜,快看看叶夫人都买了什么东西,给大家瞧瞧,若大家都认为这够得上贵客的标准,那依旧我们这儿就以此为标准来衡量贵客,今日叶夫人这五千两还能再折个价呢。” 秦蓁忽然想起这一茬来似的,笑容越发亲切。 第249章 没道理有钱不赚 周必安自然立刻就要去掏自己的小册子出来,如此,才算的上清晰,免得旁人说他张口胡说。 见状,叶夫人忽然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瞪着秦蓁,“不必看了!我只问秦姑娘,若是花了五千两,算不算得上贵客?” “你们觉得呢?”秦蓁转头看向一旁围观的众人。 十分的肯听大家意见。 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那些人当中虽然有不少觉得好事落空的,但也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觉得算,那我秦蓁也是说话算话的人。”于是秦蓁爽快的开口,“不知,叶夫人是给银票还是要取现银?” 却见叶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抬手拔下了头上的朱钗,“今日出来得急,没带这么多银票,不过,这簪子,也算得上极品,秦姑娘回头拿去典当,五千两定然只多不少!” 秦蓁倒是没理由拒绝,管他是不是现银呢,她要的,就是让这母女两吃一个闷亏。 从进门不久,周掌柜就给她递了眼神,暗示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花多少钱,却以贵客自称,既然她们这么想当金丝坊的贵客,秦蓁一个生意人,自然是乐得配合,没道理有钱不赚呀。 眼下若是叶夫人拿不出钱来,那之前说贵客的那句话就打了自己的脸。。 若是拿出钱来,也不过如眼下这般,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秦蓁,十分满意。 “周掌柜,我不懂这些,你瞧瞧?”于是笑着对周必安道。 周必安也不含糊,当即收了小册子就去接叶夫人手里的簪子,然而,一不留神却滑了手。 那叶夫人根本就舍不得撒手! “叶夫人?您倒是松手呀。”周必安笑着,明明还是生意人那般恭维的神色,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之前不是还财大气粗的样子嘛,现在又舍不得了? 一旁,叶盈盈终于平复了情绪,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破裙子,走了两步靠近叶夫人,挽着她的手说:“娘,这可是你……” “闭嘴!”叶夫人恼羞成怒,没等叶盈盈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京都城遍地权贵,各家夫人没事就赏花品茶。 看似往来交好,实际上谁不是在攀比? 今日这么多人在这儿,要她丢这个人说给不起五千两,她,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她却又不能拿出现银来显摆,也还记得自己丈夫只是一个三品官员,不敢将财气外露,所以,便只得用这样的方式来揭过这一茬。 原本还有些不舍,经叶盈盈这一打岔,她当即心下一横,一把将自己最喜欢的簪子放进了周掌柜的掌心。 后者也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脸色,拿着就仔仔细细瞧了起来,随后对秦蓁点点头,“姑娘,值得上这个价。” “叶夫人本就是贵客,当然出得起这价了。”秦蓁还嫌叶夫人母女不够肉痛似的,笑吟吟的又补了一句。 然而另一边,叶夫人却冷哼一声,“既然是贵客了,以后,也希望秦姑娘和这金丝坊的人对我们母女放尊重点,不然,我可要到京兆尹府衙去告姑娘一个骗人欺客的名头。” “这是自然。”秦蓁笑容丝毫不减。 她巴不得叶夫人到处去给自己宣扬他们金丝坊出了一个贵客的制度呢。 这样一来,那些互相攀比的贵妇贵女们还不都要来砸钱当贵人? 一想到这个,秦蓁就格外开心。 总觉得不久就能完全独立,拥有自己的势力,不再需要借齐长玉的势了! 笑着送了叶夫人母女出门后,秦蓁又朗声道:“各位,既然如此,金丝坊的贵客门槛就定为五千两了,只要花费够了,都可享受贵客的折价规矩。” “也就是说,一次买一点,只要够了五千两就行?” 有小姑娘兴冲冲的问。 秦蓁点点头,“当然,可不是谁都像叶夫人一样财大气粗,何况,我们金丝坊也不是黑店,哪儿能件件衣裳都这么贵。” 刚刚还觉得有些遗憾的人们听见这句话,当即又欢呼起来。 虽然秦蓁这个人从前不着调,他们也都看不上,但既然是要嫁给齐长玉了,还经常出入宫中,据说,就连太后和皇后都很喜欢她。 想来,这金丝坊也应该会一直开下去。 谁会嫌弃自己好看的衣裳多呢? 此间事了,秦蓁终于喊上周必安一起去了后院,前面自然有得力的伙计帮忙照看。 刚一过月门,迎面就撞上了陆三娘。 “姑娘,没事吧?” 陆三娘一直在这儿徘徊着,若不是秦蓁交代过,她的手艺可是十足重要,且仅此一家,所以轻易不要去前院,免得让人认出来再被人暗害……她是定然忍不住要冲出去看看姑娘到底有没有被人欺负的。 那叶家母女当众挑衅,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金丝坊。 “没事,我这么厉害,像是能被人欺负的人吗?” 秦蓁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因为叶家母女的事情着急了,当即调侃了一句。 陆三娘脸上的担忧微微一滞,秦蓁本以为她会放下心来,谁知她却反而更加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姑娘,您说您怎么非要经商呢,好端端的相府嫡女,如今被人说成一个商户!我心里听着都觉得难受!” 秦蓁愣了愣,失笑道:“我若不经商,怎么能认识你们?” 她倒是没想到陆三娘竟然有这个胆量来数落她了。 不过,她很喜欢。 因为她从来就没把陆三娘和顾青衣当做自己的手下,而是朋友。 至于周必安……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定然是不敢对她再起反心了,这段时间也是兢兢业业,秦蓁自然也放心的能交代他重要的事情。 “走吧,还有事情让你忙呢。” 想到此行的目的,以及还要回公主府去找齐长玉说晋帝的事情,秦蓁不再耽搁,挽着陆三娘的手就往厢房去了。 其实,这金丝坊在旁人看来还跟原来一样大。 但经过齐长玉的手笔之后,后院已经是别有洞天,直接将原来背靠着金丝坊的一处民宅收购,在两处房子中间开了一个门,于是这后院之外,还有后院。 秦蓁平日议事便是在那民宅当中。 第250章 是因为你,我才能做到 今日一早就入宫,午膳又后去了大理寺,再入宫复命……事情着实是多。 等秦蓁回到公主府,天色已经将暗。 那白衣如云的人如往常一般,正坐在书房院子里捧着古籍。 秦蓁走到院门口打眼一瞧,竟恍然觉得这一刻时间是静止的。 恍然想起一句,阔别稍久,眷与时长。 明明才不过半天没见到人,她却已经觉得过了好久好久,然而,再见到他,却又觉得他似乎时时刻刻都跃然于自己心底。 天边红霞似火,地面暑气稍退。 她却在这瞬间感到春风拂面,恬静冲淡之意直直扑进了她心头。 “怎么不进来?” 忽然,齐长玉的声音响起。 秦蓁回神,却见那人正坐在树下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他莞尔一笑。 刹那间,仿佛万物回春。 秦蓁直接呆了。 齐长玉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只得收起书本来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声音越发轻柔。 “阿生……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啊?”秦蓁下意识问。 齐长玉颦眉,十分认真道:“不曾。”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吗?”秦蓁惊了,也彻底回过神来。 “我只听得见蓁蓁的夸奖,可是……你没夸过。” 齐长玉缓缓说着,眼中分明夹杂着些许趣味,神色却还故作可怜。 秦蓁一愣,随即笑起来,忍不住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平日瞧着你挺正人君子的,竟然也会撒娇耍赖?” “我可不是正人君子。”齐长玉脸上的委屈意味也化开来,心头软软的,忽而有些霸道的说:“而且,这也不叫撒娇,这只是称述事实。” “好好好,你好看,你真好看!” 秦蓁立刻应声。 话没说完,却见他忽然弯了弯腰,紧跟着她脚下便一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你懒得走,我便只好抱着你进去了。”齐长玉理所当然的解释了一句。 然而,却明明不必解释。 秦蓁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竟然发现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这个人,想抱她就直说啊,她又不会不同意,干嘛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她很喜欢呢…… “你知道金丝坊的事情么?”到了书房里,秦蓁喝着齐长玉倒的茶,忽然问了一句。 齐长玉点点头,“自然知道。” “那你怎么不去帮我?还沉得下心来看书?” 想起陆三娘那焦急的样子,秦蓁忽然有些不满,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反而依旧那么沉稳? 就当真不怕她被人欺负? 却听他说:“你刚到金丝坊的时候,周围就已经全部都是我的人了,不然,你以为那条裙子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坏了?” 秦蓁愣了愣。 齐长玉接着道:“若叶家母女敢动你,我保证他们出不了金丝坊的门。” “所以……你是因为有把握,所以才没露面?”秦蓁心头一暖,但还是带着几分执拗。 “你不是一向都喜欢自己处理事情吗?若是我出面解决,你一定不会那么痛快,所以,我便只要退居幕后,悄悄帮你了。” 齐长玉的声音含笑。 可秦蓁听了,却恍然想起自己原来确实是什么都希望自己摆平来着。 ……现在怎么会突然希望齐长玉出面保护自己了? “若你希望我时刻保护着你,我当然也十分愿意。” 正想着,就听齐长玉这么说了一句。 “你是会读心术吗?”秦蓁不免问。 齐长玉缓缓摇了摇头,眉目温柔得仿佛冰雪都能被他一眼融化掉,“我只是愿意做任何你希望我做的事情,你若喜欢独当一面,我便在你身边默默陪着你,你若喜欢我出手,我便将你护在身后,让谁都动不了你分毫。” 说完,见秦蓁又发起呆来,以为是她心生顾虑,便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万一做不好,不论怎么样,最后都有我兜着,你只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蓁蓁?” 见她还没反应,齐长玉终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却听她恍恍惚惚的问:“齐长玉,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前世竟然为了自己惨死,而她,竟然那么多年都没察觉他的情谊? 齐长玉这会儿也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正抽回神思来准备回答,就见她忽然伸手扑进了自己怀里。 两支胳膊掉在他颈窝,额前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呼吸浅浅的拍打在他皮肤上,仿佛喟叹一般的说:“我不要你帮我保护我,我最想要的,是你以后有什么都直说,不开心了要说,想要我做什么也要说,喜欢我,或是不喜欢我了,都要……” “我不会不喜欢你。” 齐长玉几乎下意识就打断了她,随即将那忽然就变得软绵绵的小人儿从怀里拉出来些许,捧着她沾了些泪痕的脸,神情温柔而又严肃,“你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做到,但是,即便你要我不喜欢你了,我却也是做不到的,你若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好,那唯一的答案,就是你值得。” “齐长玉……”秦蓁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被他给捂化了。 “不是因为我好,是因为你,我才能做到。”齐长玉补了一句,说完后,忽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可明白了?” 秦蓁点点头,一双眼睛因为动容而雾蒙蒙的。 这会儿哪儿还有平日里那英姿飒爽的姿态,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小姑娘,满心满眼全是齐长玉。 “既然明白了,那……总该去吃我给你准备好的晚膳了吧?” 齐长玉笑起来,逗着她开口。 “你已经准备好晚膳了?”秦蓁神色一喜。 中午就是因为太仓促,没吃上他做的饭,觉得不那么如意。 “你在外面忙,我自然要把这些准备好,还有,如今天热了,你成日忙着经营成衣铺,却也没想着给自己添置两身衣裳,前几日我已经让人采办了,一会儿吃完饭陪你瞧瞧去看合不合适。” 齐长玉说得从容,一边抬手理了理秦蓁头顶刚刚被弄乱的头发,而后牵着她就往书房外走。 第251章 想看我穿裙子吗? 这唠唠叨叨的模样,秦蓁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些事情是应该由母亲来做的,她曾经见到过林漪芳谆谆叮嘱秦心怡,也见过柳姨娘为了秦心如忙前忙后,打点行头。 而她每每撞见,却只能在一边立着,她们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当做她不存在一般,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熟悉……却是因为,她恍惚想起,前世时自己跟着齐长玉读书后,也曾从他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唠叨。 只是于她而言,已经隔了一生。 如今不期然的再一次从他嘴里听见,她觉得窝心得很,却也觉得,这世间,当真是有永恒不变的心意的。 齐长玉亦是重生归来,这么多年,为她打点,为她操心的习惯却丝毫没变。 这世间,也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齐长玉一样对她这么好了。 他给她的,早就超出了男女之爱。 亦师亦友,是亲人,是朋友,是知己,也是最好的伴侣。 望着齐长玉的背影,秦蓁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必须要那么好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解决,因为,她分明还有很多事情是解决不好的啊。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齐长玉给她准备的衣裳里,除了她贯穿的窄袖袍子之外,竟然还有一身裙装! “这……是谁出的主意?” 吃过饭,秦蓁去到海棠苑,瞧着那身冰蓝色的裙子发愣。 这显然不可能是齐长玉选的,兴许他事情多,也只是吩咐了下去让旁人准备,还没来得及挑选。 果然,秦蓁话音一落,就与齐长玉一起转头去瞧候在院子里的四大护卫。 只见林岚、陆离、谢放三人顿时十分统一的后退一步,唯独朱怀还站得笔直,一脸的忠肝义胆。 “朱怀?”秦蓁挑了挑眉。 朱怀以为她是在问自己怎么回事,当即兴冲冲解释道:“姑娘,您总打扮得这么利索,远远瞧去还以为您和世子是兄弟呢,这裙子您穿着一定好看,到时候您和世子一起出门……” 没说完,他忽然觉得身上一凉。 下意识往齐长玉看去,果然与其视线相撞。 一双原本温润的眸子已经像是冰潭,于是他只得默默闭嘴,低下了头,这一回神,才发现其他三人已经退到了自己身后。 “你们……” 又坑我? “下去领三十棍。” 没等朱怀说完,齐长玉的声音已经响起。 “主……”朱怀赶紧转头想要求饶,却见厢房的门已经关上。 哪儿还有齐长玉和秦蓁的身影! “你们几个出的馊主意,干嘛又赖到我身上?”他不禁气急败坏的,却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冲着谢放三人悄声狂吼。 谢放神色淡淡的,抬手用指尖挑了挑自己的刘海,而后一甩头发,“因为你最真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主子一定会相信。” 一旁,林岚和陆离点了点头。 “那当然!”朱怀一时没听出来不妥,可转念却想起受罚的事情来,“可为什么相信了还罚我?” “因为……你不该把什么话都说出来……”谢放叹了口气,说完见朱怀愣了愣,不禁又摇了摇头,“算了,我陪你去领罚吧,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夸就完事了,你干嘛要说姑娘像个假小子呢? 还说姑娘和世子看上去像兄弟? 三十棍都算轻的! 门内,秦蓁和齐长玉默默站在衣架前,听着谢放与朱怀的脚步声走远。 “你若不喜欢退了便是。”齐长玉见秦蓁还盯着那裙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却听她忽然问:“你觉得……下午那条裙子是我穿好看,还是叶盈盈穿好看呢?” 或许都是蓝色的,虽然冰蓝色的要显得神秘内敛些许,那浅蓝色的则更为纯洁大方,但她却还是将两条裙子联想在了一起。 尤其是叶盈盈转圈时的裙角,一荡一荡的,让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些向往。 前世…… 她倒是也穿过裙子,与已经是太子李修明成婚时穿的太子妃婚服。 只不过,她当时嫌金冠太沉,衣裳太束缚,没等李修明来给她先盖头,就全部都自己拆了下来,如今一想,这么算来,当时她蒙着脸,那李修明也未曾正儿八经的看过她穿裙子的样子。 她自己也没见过…… 不禁更好奇齐长玉的评价了。 却全然忘了齐长玉今日根本没去金丝坊。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就说:“不论什么样的衣裳,都是你穿最好看。” “当真?”秦蓁眼神一亮。 看他认真点了点头,忽然心血来潮,“那不然我穿给你看看?” “你?” 齐长玉却愣住了。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提议,而且,还跃跃欲试。 她不是……因为嫌裙子麻烦,当初险些连大婚的时候都不肯穿礼服的么? 听说,就是因为憋得慌,连盖头都是她自己掀的,李修明去的时候,金冠礼服全部都已经被她扔在一边。 似乎因此,她还被东宫的人数落了好久…… 怎么现在却忽然主动的想要穿裙子了? “你不想看?”秦蓁却问。 于是还停留在刚刚那个问题的齐长玉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就不穿了。”她语气一凉。 齐长玉反应了一下,随后赶紧解释:“不是不想看,刚刚是想看的点头。” “想看的点头?”秦蓁疑了一句,随后认认真真看着他问:“当真想看?” “虽然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但……确实很好奇你穿裙子是什么样。”齐长玉这回赶紧认真回答。 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再让她误会。 于是,秦蓁立刻就拉开门,唤了林岚一声。 “会梳头吗?”她兴冲冲问。 林岚眨了眨眼,点点头。 梳头谁还不会? 随即林岚就被她拉进了门,同时,齐长玉被撵了出来。 秦蓁打算正儿八经梳妆打扮一回! 然而,等林岚明白了秦蓁的意图后,却脸色讪然,十分心虚的指着自己头上的马尾说:“姑娘……这首饰……属下是在不会摆弄,不然去找顾姑娘或者三娘?院子里的丫鬟也使得!” 秦蓁脸色一黑,“那还不快去!找手艺最好的来!” 第252章 就在府里穿 “世子,看来您也是被秦姑娘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呢!” 院子里,谢放抱着胳膊站在齐长玉身后,瞧着从那厢房门扇上倒映着的几个人影开口打趣。 方才林岚一口气叫了好几个善于打扮的丫鬟过来。 既然是要侍候人,这种手艺自然是要有的,这些人也全都是秦蓁从秦府出来后,齐长玉特意让人挑的。 只不过这些丫鬟自从进了公主府,就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平日秦蓁也不需要人梳妆,洗脸漱口扎头发自己就能做了,有事也都是吩咐林岚。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丫鬟们自然是争相过来,都想要在姑娘面前露一手,万一被看重,能就此留在姑娘身边照顾便算是出了头。 以至于这门扉上透着的影子,瞧着也格外忙碌,几人来来回回的,围着秦蓁转。 “这便是放在心尖上?” 齐长玉听着谢放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只担心着秦蓁会不会被那些人吵得烦闷。 谢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疑惑起来,“世子饱读诗书,怎么忘了有一句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秦姑娘之前可是一直打扮得利利索索,从来不鼓捣这些东西的。” 可不是么,就那些脂粉,还是让丫鬟们临时凑出来的。 虽然为了能得到姑娘的喜欢,丫鬟们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与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所用相比,还是简陋了太多。 “可是……不是说只换一下裙子么?”齐长玉眉头皱得更深了,“蓁蓁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若是不开心了可怎么是好?” 谢放气息一滞,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正儿八经的样子,不禁眉眼沉沉摇头叹气。 算了,他家世子平日看着心思剔透,算无遗漏,可是一旦关系到秦姑娘身上,那就好似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还不如他呢! 前面齐长玉却是说完那句话后越发的担心起来,他不在乎秦蓁穿什么,打不打扮,他只在乎她高不高兴,于是左思右想,还是吩咐说: “谢放,你去敲门问问,怎么还没好。” “我?”谢放愣了,猛地回眸去看齐长玉。 却见齐长玉也看着他,见他这反应,眸色有些发凉。 于是谢放只得硬着头皮慢慢的往厢房方向挪,正琢磨着一会儿门开了该怎么说才好,忽然瞧见前面门扉上人影一浓,似乎有人正要抬手开门。 当即眼神一亮。 随后果然门被打开,林岚双眼也亮晶晶的,本来正要请齐长玉进去,却一打眼瞧见了谢放,神色一冷,斥道:“你走这么近做什么?不快请世子过来!” 我? 谢放猛地抽了口气,抬头瞪着林岚,顿时委屈上头。 “快去快去。”林岚皱眉催了一声。 刚说完,就听不远处齐长玉扬声问:“怎么了?可是蓁蓁有什么吩咐?” 于是林岚也懒得搭理那还在挤眉弄眼的谢放,瞪了他一眼后快步走到齐长玉跟前去,“世子,姑娘已经换好了,请您过去瞧瞧呢。” “好。” 齐长玉怕秦蓁等急了,点点头就要走,却见林岚稍稍上前一步,拦下了他。 “世子,姑娘怕是第一次这样精心打扮,若是世子瞧着不习惯,可也得给姑娘留几分面子,别让她以后不好意思再穿了。” 林岚这可是头一回胆大包天的拦下了自家主子,不过,她十分有底气,说完之后,对着齐长玉笑了笑道:“这是姑娘吩咐让属下转达的。” 齐长玉初初听着,原本下意识要说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好看,但听完后半句话后,神色却当即一紧,抬脚就直接大步大步走向厢房。 进门之后只瞧了一眼屋里站着一道冰蓝色的身影,也来不及仔细打量,张口就道:“蓁蓁,若是她们侍候的不好换了就是,你……” 然而说了一半,却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因为秦蓁她转了身。 冰蓝色的纱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晃,露出裙摆下的点银蓝色底衫,腰上的男式缎带换成了纱织镶翠束腰,双手学着大姑娘家的样子,轻轻交叠放置于腹部,流泻而下的云袖将腰身衬出几分弱柳扶风之姿来。 朝云髻斜斜堆在头顶,一侧斜插了一只小巧的银簪,两片刘海从额上垂下,让那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柔弱许多,杏眼懵懂,原本飒爽的眉宇间略带几分羞涩。 整个人瞧着干净乖巧得不得了。 “……你,要说什么?” 安静了许久,秦蓁只得迟疑着开口,心跳快得不行。 点了唇脂的小嘴微微抿着,红得晶莹,让人心头发慌。 问完,见齐长玉还只是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不禁微微皱眉,眼中添了几分恼意,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仓促吩咐跪在两旁的丫鬟们说: “快帮我换下来,我就知道不好看!” 丫鬟们大惊,不禁纷纷抬头望着秦蓁,再看看齐长玉…… 这,怎么会不好看呢? “当然好看!” 齐长玉终于回过神来,脱口说着,一边快步走到了秦蓁跟前,猛地伸手想要将她身子转过来,可,双臂伸出之后却又缓缓的落下,生怕惊扰了她。 “真的么?” 秦蓁却又鼓起勇气,微微侧过脸,眼巴巴的望着他。 这么一来,便显得越发清纯动人。 “我何时骗过你。”齐长玉叹了一声,双眼落在她身上根本挪不开眼。 丫鬟们识相的退了下去,默默带上房门。 院子里,林岚等人本来还有些担心世子不习惯,见这情形也终于放下心来。 “我就说吧,世子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好看。”谢放嘀咕一句。 林岚冷冷甩了个眼神过去,抱着剑懒得搭理他。 屋子里,秦蓁也仔仔细细瞧着齐长玉。 纵然心中忐忑,也难免觉得羞怯,可她的性子本就敢作敢当,从前甚至有些莽撞,本就不似寻常女儿家一般总瞻前顾后。 所以,此刻瞧着他眉眼温柔得很,满眼都是自己穿着裙装的模样,终于也就放下心来,浅笑着问:“喜欢看吗?” 齐长玉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以后我都这样穿好不好?”秦蓁又问。 齐长玉哪儿还有什么主见,当即又说:“好。” 不过,说完之后却皱了皱眉,反应过来,“就在府里穿好不好?” 第253章 玉华公主和林漪芳 “为什么?”秦蓁脱口问道。 不是喜欢看么?那她也总不能每一次回府就换衣裳? 而且……这打扮起来还确实比较费劲。 她平日出门洗把脸头发一扎就好,现在这样梳妆还得这样那样的往脸上抹,若是她一天出门好几趟,岂不是每天还要来回折腾好几趟? 如此一想,她,确实有些头疼。 然而齐长玉却终究还是内敛几分,这一问,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索性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很是无奈的说:“我……不太想让别人看见你这么好看的样子……我怕……怕别人对你动了心思。”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蓁蓁本就长得好看,从前不太引起人注意,只不过是因为不好打扮,如今一打扮,他自以为全天下再没有比蓁蓁还要好看的女子。 如此一来,岂不是反而招人惦记么? 他不放心。 “你怎么会担心这个,我这名声,除了你之外怕是不敢有人跟我惹上什么关系。”秦蓁听了不禁失笑。 自然是明白他看重自己,所以才会这样紧张。 心情好得不得了。 “那也不行……别人只是心里想想我也不愿意。”齐长玉又说。 似乎察觉秦蓁并不反感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语气比方才多了几分笃定。 他刚刚之所以这样犹豫,还不就是怕自己说出来后让她觉得被束缚。 他知道,她是一个很有主见,且不喜欢被束缚的人。 否则在相府里自然是会被规矩压着的,又怎会想到主动请离族谱。 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这样性情刚烈的女子。 而这样的女子,恐怕是不愿意被任何人干涉的。 所以,即便是现在,他心里也依然怀着几分忐忑,只不过没之前那么担忧了。 却听怀里的小人儿又笑了笑,轻声说:“那你怎么还不去催陆离,赶紧将老道长找过来,我们好破了谣言,火速成婚呀!这样一来我不就只能属于你一个人了么,你是神使,还有谁敢惦记?” “你愿意?”齐长玉不禁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她灿烂的眉眼。 秦蓁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 或许前世她还会问一句你为什么喜欢我。 可现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难道这时间还会有什么事情让她迟疑吗? 何况这个人还是前世宁愿赴死,也要为她讨一个公道的齐长玉? “其实……昨夜就来了。”齐长玉声音低了几分。 秦蓁一愣,“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齐长玉抿了抿唇,“可你昨夜不是去宁王府了么,而且,还要与仓寒交涉今日的事情……所以,我今日午后趁着你去见云姝,已经自己先去拜访了道长。” “那道长愿意帮我们澄清吗?”秦蓁赶紧问。 看她如此紧张,齐长玉刚刚生出的些许落寞顿时一扫而空,笑了笑说:“有八式归元法在,而且,我们的八字本就是天作之合,之前的卜算才是谣言,他为什么不愿意?” “你竟然连八式归元法都舍得拿出来当诱饵?”秦蓁听了却有些不可置信。 那八式归元法,虽然是道家心法秘籍,也本就适合真清道长用,可以算得上是道家一道至宝。 在道家人心中,只怕犹如琼华露对于仓寒的意义。 只是……别人或许不知这心法为何会到齐长玉身上,秦蓁却是清清楚楚的。 这可是玉华公主的秘密嫁妆呀! 因为玉华公主自幼身体不好,太后当时又刚好随着先帝亲征,于是就将玉华公主送到了道观里,拜托道长照看。 也因此玉华公主才养成了自然随心的性子,不争不抢,为了心中所爱可以抛却世间繁华,追着镇南侯到了南疆。 而这嫁妆便是当初玉华公主大婚的时候,那位道长亲自送的。 原是想让公主好好养身,也可传给后代,但又怕怀璧其罪,所以这么多年来从不为外人知,而八式归元法也就此失踪,所有人都以为是被盗了,只得到处寻找。 却不知,其实它一直都在镇南侯府放着。 只不过这件事情,秦蓁敢保证,这世间除了齐长玉父子之外,应当就只有她知道了,甚至连陆离他们都不清楚。 “不过是一个死物罢了,哪儿有你重要?”齐长玉浅笑着叹了一句,他当然明白秦蓁为什么会这么问,所以,之前才一直瞒着她这件事情,只说了自己在找真清道长。 也好在秦蓁这段时间都忙来忙去的,陆离口风又紧,她才始终没有察觉。 “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何况那本就是道家的东西,我想,即便母亲还在,也会愿意拿出来的。” 怕秦蓁心里过意不去,齐长玉又赶紧宽慰着。 “这倒是……” 果然,秦蓁听了之后眉头当即松了些许,轻声叹道:“公主那样的人,一定是不会在乎这些外物的。” “是啊,母亲,只希望我能开心顺心。”齐长玉也温和笑着。 虽然想起母亲之死,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胀痛。 但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一个人提起母亲时能保持着这样真切的笑容。 “那明天我们再一起去见道长?”秦蓁也怕他难过,当即就脆生生的提议。 “好。” 齐长玉眉眼温润,轻轻点头。 然而次日,没等秦蓁和齐长玉出门,公主府外就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若不想见就算了。” 听说是林漪芳在门外求见,齐长玉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秦蓁却不禁有些感慨,“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着急的见我,不过短短三日,就来了两趟。” 而且,上一次就是为了秦心如,这一次,想来也是一样。 “恐怕是秦相前日发了火,逼着她再来救秦心如吧。” 说着,秦蓁捏了捏齐长玉的手,“我们照常出门,门口说两句也就得了。” 人本来就不是她抓的,也不是她关的,她只是就事论事,林漪芳即便真要怪到她头上来,她也没招。 齐长玉见她神色平静,心中也放宽了些许,点点头与她一道往外去。 “秦蓁,你就救救心如吧!” 一出门,果然瞧见林漪芳憔悴着一张脸,妆容也只是勉强掩盖了些许,哪儿有前两次来府上时那样精心的打扮。 第254章 拔了她的舌头 饶是秦蓁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看着她那样子也终究不免有些发堵。 好不容易从阎王手上救回来的人,这才过了多久? 就又被秦远之折腾成这样? 她原以为,柳氏被下狱,即便日后出来,但林漪芳也能趁着这个时间在府上打好基础,之后不会再被柳氏威胁。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相府主母,竟然撇着自己两个亲女儿不管,偏偏要在意那妾室所出的庶女呢? “母亲当真就这么喜欢秦心如?”她忍不住问。 林漪芳一滞,前天就被秦远之责骂,哭了一夜,昨日连旧疾都复发了,饶是这会儿心急如焚,又满腹委屈,却也实在是憋不出泪来。 眼眶甚至都还有些泛红。 默了片刻后说:“心如毕竟是相府的女儿,我这个做主母的,自然要为她着想,她不是……才刚刚小产么?就这么被关着,身子骨本就弱,如何能受得了?” “夫人这意思,我们姑娘就不是相府的女儿了?” 终于连林岚都受不了了,一次次跟在秦蓁身边看着林漪芳一次次给秦蓁造成伤害,实在是憋不出问出了口。 这一问,众人皆惊,就连秦蓁和齐长玉都倍感意外。 反而是林岚,见林漪芳不答,索性又问:“夫人可知道当时的情况何其紧急?若是姑娘不将秦心如定罪,那她自己就会被人坑害,难道夫人觉得伙同别人一起陷害姑娘的人就应该被原谅,而原本被污蔑,被陷害的姑娘却还要为了救那个害自己的人,反而将自己送进大牢吗?” “林岚姑娘,我家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春燕赶紧解释,末了,又忙对着秦蓁近乎哀求的说:“夫人昨日旧疾复发,今日过来也是心切,还望姑娘不要与夫人置气。” 秦蓁回过神来,默默看着春燕,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如果此刻,没有齐长玉在身边,没有林岚护着自己,或许,她会觉得心如死灰吧? “你们夫人若不是这个意思,又为什么要来求蓁蓁?蓁蓁早已和相府没有关系,却还屡遭相府众人的陷害,她没有反击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她忍着?” 齐长玉心头的气也被挑了起来,说完,拉着秦蓁就越过林漪芳要往前走。 谁知林漪芳却忽然伸手扯住了秦蓁的衣袖,“秦蓁……就算娘求你,你爹……她只认心如这一个女儿啊,要是救不了心如……娘和心仪都过不了好日子。” 秦蓁一愣。 不可置信的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双手。 “所以,母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是为了打我而靠近我,就是为了给秦心如求情吗?” 她问着。 听不出来自己现在的声音是什么情绪,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 只是问完后,就静静的看着林漪芳的双眼。 这双眼睛,与记忆中那高傲,冷漠,甚至疏离的眼睛渐渐重叠起来。 然而,她却清清楚楚的看到,现在那双眸子里满是哀求与震惊。 想来……林漪芳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 明白过来后,秦蓁又笑了笑,终于找回了几分真实活着的感受,平静的问: “所以,母亲是真的想要让我去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翻供,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秦心如没有关系,请求他们放人吗?” “我……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漪芳赶紧辩解,猛地摇着头。 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终于能再开口,自然是抓住了机会,紧跟着又道:“我只是不希望老爷再因为心如的事情而不开心,我……” “我以我怎么想的你根本不在意是吗?” 秦蓁打断了她,问完,忽然笑了笑,“对了,我忘了,你本来就从没在意过我的想法,我以……我现在也不想再在意你的想法了,若真想要救秦心如,还请夫人自己去找皇后吧,或是……让丞相大人在皇上面前求情也行。” 说着,秦蓁抽出了自己的衣袖,转头对齐长玉笑了笑:“阿生,我们走吧。” “好。”齐长玉重重的握了握她的手。 “不!你不能走!”林漪芳忽然大喊一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直接窜到了两人跟前。 林岚几乎下意识就要出手,愣是碍于秦蓁的感受生生克制住了。 若姑娘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又怎么会对萍水相逢的人都那么好?还处处为了他们着想? 所以伤心是真的,不忍心,也是真的。 但…… 若林漪芳再这样,林岚笃定,姑娘一定不会再有任何心软了。 “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面前,林漪芳继续说道。 竟然仿佛受了刺激一般,眼底惊惧之余,那种隐忍了多年的恨意,终于浮现出来。 毫不掩饰的摆在秦蓁面前。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被老爷这样对待?你这个不孝女!既然你活着,就应该赎罪!就算是为了救心如一命偿一命又……” “啪——” 没等林漪芳说完,林岚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林漪芳几乎应声倒地。 “秦夫人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懂什么?”林漪芳却仿佛根本不痛,竟然也不需要春燕去搀扶了,自己就爬了起来,指着秦蓁道:“就是因为这个孽种,我这些年才需要在相府卑躬屈膝,苟延残喘!若没有她,我怎么可能落到这般田地?现在让她救个人怎么了?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想收回就要收回!” “林氏,你似乎,有些过于狂妄了。” 一旁,齐长玉早在林漪芳刚开口的时候就捂住了秦蓁的耳朵,此时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又开了口。 他本来也不愿意在秦蓁面前这样说林漪芳,可这个人,竟然敢指着秦蓁骂? “陆离,拔了她的舌头,把她扔回相府,若还敢来蓁蓁面前叫嚣,直接断手断脚。” 不等林漪芳反应,他紧跟着又吩咐。 此刻,他浑身都散发着冷意,再不见平日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反而犹如地狱来索命的厉鬼一般,气势森然,眼神凌厉。 即便是近乎癫狂的林漪芳,也忽然愣了愣。 正要开口也拿出相府夫人的气势来威慑,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娘!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 竟然是秦心怡匆匆赶了过来。 大概也听见了方才的动静,此刻脸色虽然因为奔跑而有些发红,但,却又透着丝丝惊惧得来的白。 第255章 相府再爆秘闻 “姐姐!” 秦心怡忙又几步跑上台阶来,看着正被齐长玉呵护在怀里,却显然已经失神的秦蓁,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索性转头去拉林漪芳,“娘,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天要是秦心如不被定罪,就是我要被关起来了!” “你懂什么?” 谁知林漪芳听到这话竟然一把推开了她。 秦心怡一愣。 却见林漪芳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算你被关起来又怎么样?你也不过是柳氏生出来的孽种!” “什……么?” 秦心怡懵了。 公主府众人,也懵了。 秦心怡竟然是柳氏的女儿? “柳氏那个贱人,竟然从小就将我的孩子掉了包……可我只有那一个孩子啊……” 林漪芳笑着笑着,忽然痛哭出声,身子摇摇晃晃的,仿佛顷刻间就要跌倒。 “可是……柳氏,之前不是还想要下药害我吗?她怎么会……”秦心怡震惊着,却因为不可置信,反而比一旁单纯看戏的众人反应得快了许多。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疑点,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柳氏所出! 如果真的是…… 那,她不就成了外室所生的庶女? 这怎么可能? “柳氏城府极深,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林漪芳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人竟然也平和了起来,缓缓说道:“昨日老爷去看了柳氏,柳氏这才摊牌,而你……身上的胎记是假的,是柳氏自己想办法扎出来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纵然她没有给秦心怡回答,但,秦心怡却还是脑子一空,一个腿软就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神情,怎么会是假的呢? 却听一旁,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秦蓁竟然也笑了起来。 “姐姐?”秦心怡回过神,望着秦蓁。 “蓁蓁……” 身边,齐长玉也抱着秦蓁,心疼得像是被人拿了刀子往里绞似的。 偏偏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她耳力那么好,就算自己捂着她的耳朵她也能听见。 可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这些了。 “哈哈哈哈!” 秦蓁依旧笑着,且笑得越来越大声。 她本来以为,自己前世已经被诛了心,今生是再也不会那么心痛了。 却没想到,当林漪芳站在自己面前,指着骂孽种的时候,竟然还是会对这样的字眼有反应…… 不过,现在她一点也不心痛了。 反而有些畅快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已然变得陌生的妇人,以及那个跌坐在地上,魂不守舍的秦心怡。 心里想着的,却是前世自己死前,秦心如说的那些话…… 柳氏当真好算计啊。 难怪从来都不怎么针对秦心怡,只是利用秦心怡来让她冲动与人为难呢。 难怪同样是林漪芳生的女儿,秦心怡就还能在柳氏掌家时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声,而她,却只不过成了悍妇。 若是今生没有秦心如被关入牢中这一出。 恐怕柳氏还不会如实相告,而秦远之和林漪芳,就一直将庶女当做嫡女养着。 林漪芳虽然明面上不争,可给秦心怡的培养却从来没放下过,一直盼着她将来能够给自己张脸,可就是这样几乎倾尽她所有心思培养出来的,竟然是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妾室的女儿。 也难怪……那日在西苑瞧着,林漪芳与秦心如是那么的母慈女孝。 可是,也不知上一世秦心如最后会不会晓得自己的身世? 柳氏倒是怎么也不亏,若将来秦心怡飞上枝头,她大可与秦心怡相认,而林漪芳也本就不足为惧,到时候,她在相府照样风光。 若是秦心如得了势,那她也是能顺势舍了秦心怡这个亲生女儿的。 但秦心如呢? 听见这些之后,再一想到秦心如之前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自以为赢了满局,最后却将自己的亲娘害死…… 不知这般滋味,算不算得上诛心了? “蓁蓁,不然我们回去休息吧?”齐长玉抱着在怀里笑得摇摇晃晃的人。 巴不得她能像秦心怡一样哭出来,可是,她却只是笑着! 而他才懒得管到底谁是谁的女儿呢,他眼里,只有他的蓁蓁。 “不,我们不是说好,今日去找真清道长的么?” 终于,秦蓁止住了笑意,眼里满是兴奋。 “你把这个庶女送去宫里去,把我的女儿换回来!”林漪芳也回了神,睁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秦蓁。 然而这回神,却比方才又哭又笑时还要骇人。 与此同时,秦心怡身子一缩,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漪芳,“娘……母亲……这么多年,即便我不是你的女儿,也总该有感情吧?” 现在就因为柳氏一句话,就直接不认她了? “如果不是你,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在外面吃苦?”林漪芳却一脸嫌恶的瞪着她。 秦心怡愕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若是不想看见她了,就跟我一起走。” 忽然秦蓁对着秦心怡说道,嗓子有些哑。 “姐姐?”秦心怡于是又愣愣的看着她。 见她眼神坦坦荡荡,眉宇间荡着一丝悲悯,忽然觉得无地自容。 “姐姐……我……我以前……” “以前的事情都不必说了,就冲着你今天会来拦着她,我高看你一眼。”秦蓁淡淡说道。 她真的有些累。 虽然秦心怡确实利用过她,也害过她,前世甚至让她险些失身。 可这一刻,她却忽然对秦心怡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那……我还能做你的妹妹吗?”秦心怡忽然问。 而这话,也是那天在宫里她就想问的。 当看清楚了秦心如的心机,也看秦楚了秦蓁的为人之后,她真的很想修复这段关系。 甚至,哪怕看着秦蓁和齐长玉在一起,她也已经觉得自愧不如,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去肖想…… “我只是不与你为敌罢了,就当个陌路人吧。”秦蓁却淡淡开口。 是啊,有时候,陌路人才是最好的关系。 互不伤害,互补索取。 她现在除了萧舒月,除了武安侯府之外,并没有想要再多一个亲人了。 就连林漪芳,于她而言也只能是陌路了。 第256章 骨骼惊奇的道长 看着秦蓁冷傲的侧影,秦心怡一时间也不敢奢望什么,但,事已至此,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白一句:“姐姐,其实……那天那些计划都是彩莹教我的,真的,我……我虽然确实是听进去了,可……” “既然你听进去了,也那么做了,就不必多说什么了,我没打算真的和你计较,但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秦蓁冷声打断了秦心怡的话,她现在一颗心都空空荡荡的,只是看不惯林漪芳用这样的态度对秦心怡罢了,并非又和从前一样对秦心怡心软。 所以,说完之后她就紧跟着道:“若不想跟着,你就自便吧。” 于是秦心怡赶紧站起身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秦蓁这才发现她身后没有婢女,不过,也懒得去管了,当下与齐长玉牵着手相继上了马车,至于秦心怡,齐长玉自然不愿与她同乘,也好在公主府的人眼睛亮,门房紧跟着就请秦心怡稍等片刻,赶紧安排了另一辆马车过来。 一行人这才终于出发。 而那林漪芳…… 林岚早在得了齐长玉的示意后就点了她的穴,此刻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马车离开。 “夫人想好了,若再口出狂言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休怪下次我们当真拔了你的舌头!”林岚声音冷冽,说完抬脚就要下台阶去跟上车队。 一旁春燕倒是不忘问:“林姑娘,夫人她……” “一个时辰后自然会好,当做惩罚!”林岚头也不回的扔下这么一句。 真清道长算得上如今道家首屈一指的人物,灵虚山本就是道家圣山,是以,道长行至京都自然是有道观热心接待的。 此时许多道家弟子与信徒都围坐在京都城外玄真观内,正听着真清的谆谆教诲。 虽然真清并不贪慕名利,也不喜欢太过盛大的场合,但是念及这些弟子们都是真心求法,于是便也乐意多讲一讲。 这一讲,人数便越来越多。 从厢房到了偏殿,再从偏殿到了后院,现下,索性直接搬到了正对着大门的前殿,殿前院子里几乎站满了人。 饶是前世秦蓁也曾听闻过真清道长讲法时万人空巷的事情,但,与亲眼所见却是比不了的。 难怪齐长玉宁可拿出八式归元法来,也要请真清道长出马。 若是道长卜算,开口证明他们成婚并不会妨害父母,那这天下还会有谁敢拿之前林漪芳找人算出的结果来说事? 诚然,秦蓁与齐长玉本身并不在乎世人眼光,但他们双双默认暂停婚事,皆是因为不愿意影响了对方。 “我们也听听道长讲法?”门外,秦蓁拉着齐长玉站定。 虽然已有道人请他们入内,但向来他们一行人颇为惹眼,若此刻进去,恐怕打扰了真清道长。 齐长玉见她神色终于好转了,似乎放下了方才那些糟心的事情,自然是百般顺从,生怕再惹了她不开心。 他二人立在门口,林岚陆离等人自然候在一旁,秦心怡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停了下来。 然而道人却是要尽职前去禀报的,何况,真清道长此前还特意吩咐过若世子来见就立刻告诉他。 于是过了没多久,院子里讲法的声音还是停了下来,不多时,一身形颇为丰润的青袍道长脚下生风就飘了过来…… 秦蓁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看出来他的脚在何处,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圆润的肚皮所吸引。 “世子来啦?” 还没走近,真清道长笑眯眯的就开了口,一边又转眼瞧了瞧秦蓁,“这位姑娘……就是未来世子妃了?” “正是。”齐长玉负手含笑,微微点头。 秦蓁在一旁默然,竟觉得相比之下,齐长玉反而更仙风道骨一些…… 她前世,未曾见过真清道长真容。 只是听别人传说了不少,可,不都说道长骨骼惊奇,气质非同寻常…… 疑惑间,秦蓁恍然大悟。 原来骨骼惊奇,非同寻常也可以这样用! “二位快快请进,正好今天院子里人多,不如,干脆就在这儿把姻缘算了?”真清道长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亮,兴冲冲的看着齐长玉。 这……只怕摆明了是想赶紧将事情解决,好拿到八式归元法吧? 秦蓁张了张嘴,头一次遇到这样直爽的出家人,倒是……反而有些不太适应,显得拘谨了。 倒是齐长玉依旧面色温和,波澜不惊,从容应对道: “只要道长能帮我二人测算姻缘,看看是否真的会克死双亲,其他的皆听道长安排。” “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爽的人,那就院子里吧,赶紧算完我还要给大家讲法呢!” 真清道长连连点头,虽是迫不及待,却偏要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然而这种滑稽,却与那些故意虚张声势者不同,颇为可爱亲切,并不让人感到半分不适,也不会辱没了半分他的名号。 秦蓁适应过来之后也不禁笑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不客气不客气,宁毁一座桥不拆一桩婚嘛,本道长也是做点好事罢了……” 真清道长说着就一甩拂尘扭头往里。 在这道观里,他本就算得上是万众瞩目的人,方才又那样咋咋呼呼的打了招呼,这下,在场所有人便都知道了是世子带着秦蓁前来测算姻缘。 虽然有些人也是得知真清道长的踪迹从临邑赶过来的,但在此大部分的还是京都人士,或是七里八乡的乡亲,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他们二人的事。 京都城里来的,自然知道这婚事虽然暂时压着不提,但齐长玉却非卿不娶。 好一些的,也大概知道是与二人八字有关。 可京都周边那些迷糊的,便只隐约知道世子为了和一个悍妇成婚,不顾国运…… 若不是信命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于是,听说齐长玉带着秦蓁前来找真清道长测算姻缘,当即都竖起了耳朵来,竟然比方才听讲法的时候还要专注的看着真清道长。 然而人数如此众多,也只有院门口近前的几圈人能瞧着陆离将二人八字交给了真清道长,而后道长单手掐着手指头,徐徐推算起来。 第257章 婚期已定 没等公主府车马踏上京都城主道,齐长玉与秦蓁乃天作之合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并且,真清道长还愿意出面亲自来当证婚人。 这是何等的荣耀? 齐长玉盼了那么久,总算将真清盼了过来,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测算了一番,难不成,还打不破林漪芳之前的信口胡诌? “小人恭喜世子,恭喜秦姑娘!” 御书房门口,早就得了消息的泰公公脸上都快笑开了花,见了二人直接就是这么一句,而后才说:“您二位稍后,小人这就去跟皇上通传!” “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 秦蓁有些发懵。 明明在算完不久,稍稍寒暄了几句之后她和齐长玉就从玄真观走了,马车虽然比不上骑马,可是也总该比人力来得快呀,怎么他们一路上不曾停歇,直接就奔着皇宫来了,可那消息竟然还是比他们先一步到? 忽然她脑中一亮,转头看着含笑不语的齐长玉,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声问:“道观里的人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齐长玉面不改色,眼中笑意更浓,“有一部分是。” “所以……你和道长也是特意在院子里当着大家的面测算的?”秦蓁脑中又是一亮。 齐长玉点点头,“不然呢?我就是要让这消息被很多人证实,再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京都,加上真清道长做证婚人,便再没有人敢用八字之说来搅和这件事情了。” 他语气虽依旧温和,却染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鲜明,甚至隐隐透出几分任性霸道之意来。 说完,见秦蓁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免问:“怎么?” 谁知眼前的女子忽然就眉开眼笑起来,晃了晃他的手说:“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比之前有人味儿了!” 人味儿? 齐长玉微微一滞。 总觉得这形容有些奇怪,但,听着又似乎还不错。 “所以,你就这么着急想要和我成婚?”秦蓁又问,眉飞色舞的,眼珠子亮的不得了。 齐长玉自然是点点头,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想。” 日也想夜也想,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或许,这便是他方才有些激动的原因。 前世他错过了这个机会,也不敢肖想能够与她长相厮守,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但现在,他谁都不怕了。 “世子,秦姑娘,快请进吧。” 正说着,泰公公折返回来,毕恭毕敬的将二人请了进去,脸上笑意不减丝毫。 原本晋帝之前就是同意了此事的,不然又怎会有那道赐婚圣旨。 只不过,当时晋帝是为了安抚齐长玉,觉得秦蓁好歹是相府嫡女,当时他们又特意将她的才名宣扬了一番,加上太后寿诞上秦蓁也十分讨晋帝喜欢,所以才没有多在乎秦蓁的名声问题。 但现在却不同了。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秦蓁这个人的品行如何太后和晋帝心里门清,随着一些事情的揭露秦蓁在百姓心中的风评也比原来有所好转。 晋帝赐婚,心中也更是踏实了不少。 见着二人进门便笑呵呵的说:“朕就知道你们得直奔朕这儿来。” 秦蓁和齐长玉一愣,随即笑着双双行礼。 不过齐长玉身为神使,是欠身行礼,而秦蓁却是抬手就一抱拳。 “秦丫头,得学学规矩啦!”晋帝也愣了愣,随即嗔了一句,倒是不见什么不喜。 秦蓁嘿嘿一笑,“以后定当多多注意!” 也没说自己改不改学不学。 反正齐长玉是无所谓的,她也嫌那些繁文缛节麻烦,未必自己时时刻刻都能做到,所以便如此作答。 晋帝听着,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笑着瞪了她一眼,神色和蔼,随即才换了泰公公一声。 后者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请了过来,一番宣旨后,这赐婚的圣旨总算是落在了二人手中。 晋帝又道:“方才朕已经让人瞧过了,你们若是急,那就八月初八,若是不急,最好等到十月初八,这两个日子都不错,但推后一些也可多做点准备。” “蓁蓁觉得呢?”齐长玉转头看向秦蓁。 他自然是巴不得越快越好,可是转念一想,她似乎一惯与那武安侯萧劲风亲厚,而婚礼上,他是不愿意让秦远之和林漪芳出席的。 因为他们不配。 所以,便早已想着要不要试着请萧劲风出面充当秦蓁的长辈。 虽然不太合适,可既然萧舒月与秦蓁情同姐妹,秦蓁与萧劲风又一向亲厚,应当也说得过去。 只是,萧劲风却要九月底才能回京。 “十月初十可是太子的大婚,我们若是在那之前,恐怕不太妥当,不如,就八月吧?”秦蓁想了想却说。 齐长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点了头,“好。” 反正凤冠霞帔什么的他早在这一世重生回来后就已经准备好了,而今所需要筹备的,也不过是一些大婚的细节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定在八月,镇南侯不在京都,朕又是长玉的亲舅舅,理当多费些心思,不过,却又不太擅长这些,回头朕会与太后说一说,请太后出面主持。” 晋帝亦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秦蓁的目光又添了几分赞许。 齐长玉虽然也算是皇室血脉,可终究比不过正儿八经的皇子,何况正如秦蓁所说,十月初十可是太子大婚,他主动提出来这个日子,却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思的。 若秦蓁他们真选在那个日子,便反而有些轻视了皇家的威严了。 只不过,秦蓁虽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也还有另一层原因。 因为她看出了齐长玉的心思,虽然齐长玉并不知道她和萧劲风本就是父女,但,多半是看出了她与萧劲风的亲厚,所以她自然也高兴齐长玉的体贴,只是,林漪芳如何她现在虽然不在意了,却也不愿意害得旁人议论萧劲风什么。 秦远之和林漪芳尚在,她若真将萧劲风请来做长辈,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可我总怕委屈了你。” 回到公主府,秦蓁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齐长玉后,齐长玉不禁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别人家的女儿出阁,都是父母张罗着,拜堂时,高堂亦是真心祝贺。 可他却根本不敢让林漪芳和秦远之出现。 生怕又伤了她…… 只是如此一来,却也是一个缺憾…… 第258章 万事顺利 “可皇上不是说了,会请太后给我们主持婚礼吗?普天之下,有高堂在的婚礼不少,可能请得太后张罗的却不多,就连太子的婚事太后都没插手呢!” 秦蓁笑盈盈的,窝在齐长玉怀里,活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儿,说着话,还伸手勾起他肩头一缕黑发,缓缓在指尖缠绕着,眉飞色舞的。 好似当真不在意婚礼上没有高堂。 “你真觉得和太后投缘?”齐长玉若有所思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一眨不眨。 生怕错过她丝毫的失落委屈。 “那是当然。”秦蓁想也不想就说。 原本这会儿就赖在他身边休息着,最近的事情都越来越顺,她脑子也自然放松下来,便也没察觉齐长玉问这个是为什么。 何况,抛开立场不谈,太后和她确实性情相近,是个能说到一起去的人,她也自然无需多考虑什么。 正说着话,得了消息的萧舒月就派了银杏过来道贺,于是秦蓁只得先和齐长玉去了中庭,书房重地,即便是琉璃他们都轻易不进,秦蓁虽然拿萧舒月当亲妹妹,但这些规矩还是不能忘了。 见了面,银杏当即盈盈一拜,一边说着从萧舒月那儿听来的贺词,一边将手里四四方方的锦盒递了过去。 “你们家郡主可还好?”秦蓁接过贺礼,笑着问了一句。 倒是半分没推脱,也不着急去看是什么,不过瞧着那亲自伸手去接的动作,显然心里是欢喜的。 银杏又欠了欠身,俏生生的说:“郡主这些天成日都盼着早些大婚呢,那些嬷嬷是在磨人。” 秦蓁听了不禁一怔,随后摇摇头叹道:“她那个性子,到真是委屈了。” 之前因为李修明的陷害,萧舒月在宫里跟皇后许诺过大婚之前都在家里学规矩,于是皇后便顺手拨了八位嬷嬷去武安侯府。 后来事情解决了,萧舒月也因着那几桩案子时而出过门,金丝坊开业的时候,她还特意的凑了个热闹。 秦蓁一看便知她是有意想要略过禁足这件事情,所以便特意提醒了她。 不论事情是不是真相大白,她毕竟跟皇后许诺过,若皇后没有主动提,她有要事便罢了,无事还是在府上履行承诺比较好。 毕竟以后是皇家的媳妇,将来太子登基还要母仪天下的人。 看看现在后宫的局面便知道,若没有太后的支持,皇后的日子怎会这样顺心? 萧舒月倒是也听话,后来便不再出门,所以今日才派了银杏过来道贺。 只是, 日子就显得难磋磨起来。 “若不是心里时刻记着姑娘您的话,郡主定然是忍不下来。”银杏掩唇轻笑,碍着萧舒月和秦蓁的关系,倒是当真没将秦蓁当做外人。 正说着,管家再来禀报说五皇子也来了。 管家话音还没落,就见李修泽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恰巧看见秦蓁和齐长玉,于是张口就道:“世子表哥!世子表嫂!小五来给你们道喜啦!” “世子表嫂?” 秦蓁脸上笑容一滞,“这是个什么称呼。” 她一问,李修泽也呆了呆,挠了挠头索性也懒得多想,只道:“你以后不是世子妃嘛,我就顺口这么改了一下!” 对这个答案秦蓁丝毫不意外,打量了他两眼后,忽然又道:“怎么你就两手空空的来了?” “啊?”李修泽没反应过来,“这……贺礼不是大婚的时候才送的吗。” “人家舒月都知道差银杏过来先送个礼。”秦蓁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锦盒。 这下李修泽便觉得不妥当了,眉头一皱,想了想说:“表嫂不急,我这就让人拿去!你和表哥好不容易拿到这赐婚圣旨,今日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我自然不急,你不来找我,我还想着这两日就去找你呢!”秦蓁的神色忽然高深莫测起来。 李修泽看了她好一会儿,实在没想出来原因,便只得问了一句。 “我要带你见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秦蓁眉眼含笑,越发神秘。 “特别厉害的人?” 李修泽疑了一句,见秦蓁没有要揭秘的意思,又转头去瞧齐长玉,却见齐长玉也只是温和的笑着,虽然因为他们来道喜,眉宇间柔和了几分,但也果然是闭口不答的样子。 便只得又问:“那……什么时候去啊?” “不如现在就去?”秦蓁提议,“五皇子今日还有别的安排吗?” 她可是一直惦记着将仓寒介绍给李修泽呢。 如今因为云姝的事情,仓寒在晋帝跟前也算得了些信任,反而是李修泽,还需要做一下心理工作,所以,她也没有一张口就说要给他介绍幕僚。 李修泽这个人性子活泼,她早已经和仓寒说好,到时候露两手给他瞧瞧,他定然就乐意日日与他相处,之后再慢慢的影响他就好。 没记错的话,秋猎应该在八月上旬,这之前,正好可以趁着后周使团进京议和的事情,争取能够让李修泽立个功,到时候万一李修明还留了什么手段,他和太子联手,也应当能够抵抗。 “既然是连表嫂都觉得厉害的人,那我一定要见见,有事也不重要了!” 李修泽当即应着,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于是秦蓁这便先安排银杏离开,之后叫了一辆马车,让李修泽与她同乘,一起去了真言堂。 宁王李修明可是知道仓寒在真言堂的,若是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带李修泽过去,恐怕会引起李修明的戒备。 虽然…… 眼下这情形,秦蓁不认为他还有闲情去管李修泽做了什么。 从昨日云姝的反应来看,李修明果然是不知道易容术之事,如果是为了拉拢仓寒, 他恐怕还能分散一些精力来和仓寒一起吃个饭。 但现在,连仓寒都不帮他了,陈思还多半已经与他离了心,手下的护卫还只剩三个能用的,朝中门下的大臣,晋帝也在打压,就连肃州那边又被晋帝盯着,只怕轻易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秦蓁倒是很想知道他还能怎么反击。 第259章 早就回来了 这边秦蓁等人到了真言堂后,李修泽果然被仓寒一手幻术给哄得服服帖帖的,当场就想要拜师。 然而,仓寒却不是那么容易收徒的。 前世秦蓁软磨硬泡也没能拜入仓寒门下,只能称他为自己的半师,李修泽又出身皇室。 纵然因为秦蓁的推荐,仓寒对这位年轻人勉强有些改观,不似对待寻常皇室中人那般冷淡,但,却也果然没有答应李修泽的请求。 但也没忘了秦蓁的期盼,只说来日再定。 于是秦蓁就和齐长玉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悠悠闲闲的看着李修泽围着仓寒转。 真言堂这边一片和谐,宁王府,则果然如秦蓁所料,压抑的气氛从昨日起就没有减少过丝毫。 此时,风又得了消息,照例到了李修明跟前,禀报秦蓁的行踪。 谁知那“秦蓁”二字才刚刚出来,李修明手里的酒壶就猛地砸在了他脚跟前。 于是风赶紧禁声。 “秦蓁秦蓁秦蓁,怎么什么事情这个秦蓁都要掺和?” 想起自从秦心如及笄之后,自己的运势似乎都被秦蓁给破了,李修明便气得咬牙切齿。 骂骂咧咧一通后,要不得不压下脾气来,冷声问风:“巫衣族的人呢?不是已经按照云姝的说的法子通知了吗?怎么现在都还没个动静?竟然也能让秦蓁顺利审问了她?” “……应该是被人中途处理掉了,所有去了大理寺的人,全部有去无回。”风小心翼翼回答。 虽然也暗中跟着李修明多年,但当暗卫,只需要确保主子安全,消息灵通就足够了,之前哪儿做过这种什么事情都经手处理的事情? 又本就没有高明那么知晓主子的心意。 这段时间,他也是觉得苦不堪言。 偏偏其他人平日又都不在李修明身边,所以这差事几乎只有交给他来办。 “谁处理的?查出来了么?” 李修明几乎连生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自从仓寒离开,到现在,他就没合过眼。 一闭上眼就能看见秦蓁拿着一把长刀,生生将他的头给割下来的情景。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个女人! 风脸色一滞,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还没有……” “……还没有?”李修明终于来了几分精神,脸色红彤彤的,盯着风好一会儿双眼一眨不眨,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双目圆睁,几乎声嘶力竭道:“还没有!本王养你们就是让你们跟我一问三不知的?啊?” “可……那些人的行踪确实太过诡异,我们已经试着跟了,但……轻功最好的电又不在了……实在是没跟上……” 风哑声解释着,几乎闭上了眼,等着挨打。 谁知,说完之后,却许久也没听见李修明回应,悄悄抬眼一看,恰巧见他“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竟然从嘴里喷了出来! “主子?”风大惊。 说着就赶紧上前去扶着李修明。 另一边,真言堂里。 秦蓁也跟齐长玉说起近日这些事情来,越说越是神采奕奕,忍不住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李修明会不会被我气得吐血?” 说完,只觉得头顶苍穹云淡风轻,就连夏日里的日头都没那么讨人厌了。 “他早晚都是要输的,你现在……反倒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齐长玉看她那一脸餍足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打趣一句。 可不是猫捉老鼠么。 其实,秦蓁手上还有很多李修明的把柄,若不是怕自己泄露得太多,反而引起晋帝起疑,又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透露出来。 李修明恐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而最近的机会,就是后周使团的事情。 “也不知道赵无雪怎么样了。”想起后周使团,秦蓁又叹了一声,眼中浮现起一抹担忧来。 齐长玉眉眼微沉,默了片刻才说:“暗影早上回来禀报过,说用了你给的法子之后,人已经转醒,应该明日就能入城了。” “可怎么也没听说皇上差人准备迎接使团?”秦蓁疑惑。 “是派去的护军,猜测此前赵无雪中毒可能是有人无意陷害晋国,未免树大招风,便特意将赵无雪先送到都城附近,使团还要隔一天才到,等到了京郊,赵无雪再与他们会合。” 齐长玉解释着。 可这么一来,秦蓁却越发疑惑了,“那赵无雪……就肯听话?” 齐长玉闻言抿了抿唇,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正琢磨着是不是让暗影再去查一查,就见秦蓁忽然坐直了身子,瞪着双眼恍然大悟似的说:“他不会已经又悄悄进京了吧?” “那使臣团里那个……莫非是假的?”齐长玉猜测。 “怎么不可能。”秦蓁彻底来了精神,又道:“反正能近他身的只有云墨云柏两个人,我们大晋的护军只能在外围护着,即便要交涉,也未必能见到他的面,而且,他根本不需要找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只需要让云墨和云柏守着他的车马或是厢房就好,天衣无缝呀!” “说得真不错。”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清冽的男声悠悠传来。 不是赵无雪又是谁? 秦蓁和齐长玉寻声望去,却瞧见那人正躺在一旁屋顶上,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正往里到这酒呢! 那姿态,竟然与前日秦蓁吸引仓寒时一般无二! “你不会一直就没走吧?还是说,早就回来了?”看着这相似的情景,秦蓁下意识问道。 赵无雪闻言扬眉一笑,手中酒葫芦一收,翩翩然就落在了院子里,典型的后周服饰有着宽大的衣襟,直接将他胸前那白皙而富有力量的肌肤袒露了大半。 配上他那男女莫辨的美貌,实在是艳丽无双。 几乎下意识的,齐长玉就上前一步,站在了秦蓁身前。 于是,秦蓁只能透过他的肩膀,看见赵无雪半张脸。 她这才发现齐长玉竟然这么高! “早就回来了,这几天我不在,你的日子倒是依旧精彩。” 赵无雪也不介意,说着就走近了几步,笑盈盈的看着秦蓁,压根当齐长玉不存在一般。 第260章 大可废了后周政权 然而齐长玉的心情却并不如他那般明朗。 他前世只知道赵无雪功夫不弱,能征善战,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有本事在自己和暗卫们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真言堂! 若非赵无雪主动现身,只怕他们现在都还不会发现! “我的日子再精彩也不如陛下呀。”秦蓁倒是从善如流,打量了赵无雪两眼后抱着胳膊说:“这么一看,就连在官驿中毒的事情都是假的了?” “若不试试,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关心我方寸大乱,不顾某些人的阻止,感到临邑去看我呢?”赵无雪说着,半途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齐长玉一眼。 那语气,就好像他才是即将要与秦蓁大婚的人一样,理所当然得很。 齐长玉眼神一寒。 随即就听秦蓁笑着说:“后周皇帝陛下说的某些人是谁我不知道,可我未来夫君的话我总归是要听的,何况,作为盟友,我已经特意冒险去了一趟长春楼给解药了呀,您可不能说我没良心。” 未来夫君? 面前这两个男人,几乎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同时就失了神。 哪儿还顾得上秦蓁后面的话说的是什么? 虽然秦蓁自以为这样谈笑间就将方才赵无雪故意说得暧昧的话给圆了回来,可却并没有人在意。 说完,才发现齐长玉和赵无雪的神态几乎掉了个个。 眼下含笑自得的人成了齐长玉,而赵无雪,却是沉着一张脸,周身虽不说溢着肃杀之气,但却也是摆明了不好招惹的样子。 “你要是想让我听你安排,最好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婚事。” 沉默许久,赵无雪终于缓缓开口。 其实中毒的人,确实是他,而他也没有早就回来。 只不过是在昨夜忽然听说齐长玉见了真清,料想二人定要破除之前妨害双亲的谣言,便忍不住硬撑着刚刚好转的身体,紧赶慢赶跑了回来。 却还是……慢了一大步。 此刻,脑子里依然刻着方才秦蓁念及那四个字时的语调,她那满目的笑意仿佛都成了讽刺。 所以他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皇帝陛下,我想,和谁成婚是我的私事,这应该不太好算在联盟事物之内,若你一定要混为一谈,那我还是保留之前的想法,就暂时不必劳烦你帮忙了。” 秦蓁的脸色也严肃了些许。 赵无雪的心意,她之前是听云墨承认过,还说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给她听,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算真正感受到了赵无雪的情谊。 只不过。 她和齐长玉已经是两世情缘,而于赵无雪,从一开始就只有联盟,只是为了利益,她根本没有过片刻的动摇,也就只能拒绝得更直接了当一些。 “哪怕不管李修泽的死活?”赵无雪笑了笑,说着,远远往前院方向望了一眼。 李修泽正背对着几人,不知与仓寒说着什么,很是专注。 秦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眉眼越发深沉。 “我自然会有办法保全他。”她轻声道,一边暗暗拉了拉齐长玉的手,免得他当场发作。 在这个地方,若赵无雪闹起来,吸引了旁人注意,对赵无雪而言倒是无伤大雅,可齐长玉的身份……太敏感了些,万万不能与通敌扯上什么关联。 “哪怕我手里捏着你好几次的把柄,随时都可以和李修明联手,让你根本毫无还击之力?”赵无雪又问。 秦蓁却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如果赵无雪真的是这样的人,那她在之后只会更加冷静,不会因为赵无雪帮了她良多而在对弈时生出丝毫愧疚。 身旁,齐长玉似乎又想要开口,秦蓁忙道:“所以,请回吧陛下。” 她垂着眼眸,毕恭毕敬的,眉宇间却又透着一股子疏离,仿佛拒人于千里,连初次见面时那种顾忌与恼火的神色都没了。 盯了她好一会儿,赵无雪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被针扎,索性一拂衣袖,转身跃出了院子。 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惊起丝毫风声,就连前院正和李修泽说话的仓寒,留意到那边动静时都不由得诧异。 “消消气,没关系的,他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赵无雪一走,秦蓁当即松了口气,随后晃了晃齐长玉的手转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的,愣是将齐长玉一身冰雪都给融了。 可想到方才赵无雪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要挟她,齐长玉心中便仍然难以松懈下来,倒不是怕她动摇,而是觉得这个人太过狂妄,便忍不住说: “其实你不必怕他发作,若他当真要与你为敌,我大可颠覆了后周政权。” 秦蓁一愣。 “我现在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你不相信我能?”齐长玉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神色。 于是她忽而一笑,“是没想过会厉害到这样的地步……不过,其实也犯不着呀,而且眼下李修明还多少能折腾两下,何必分散精力。” “他不是说要和李修明联手么?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齐长玉难得有些执拗。 秦蓁再度安抚,“若他真的那么做,那我定然也不会手软,这一点我方才就想到了……只是,因为之前跟他说过我打算在议和的时候扶持李修泽,眼下这事情迫在眉睫,我们反而应该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防着他才是。” 听她这么一说,齐长玉也只得按捺下来,但,转而看了李修泽那有些孩子气的身影一眼,却又不由得有些担忧。 “可……若李修泽根本说不动呢?” “其实他也一直没吃过什么亏,若真的说不动,倒是也可以让他再见识见识李修明的阴狠,或许他不会为了自保就反击,因为他在意的东西本就很少,但是,到时候只要稍加提醒,他便会想到太子可能遭遇什么,从这一点来说,应当是十拿九稳的。” 这些秦蓁也早就想过了。 让李修明敲打敲打李修泽倒也未尝不可,所以,方才赵无雪那么说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过去,因为他从不过问政事,看似只知玩乐,所以也从来没遭到李修明的针对,反而是平平顺顺的就活到了现在。 但很快,他就会遭遇人生中第一次危机。 第261章 重头戏在晚上 第二日,晋帝果然如前世一样,下旨至皇子所,令五皇子李修泽负责后周使臣团接待。 消息一出来,李修泽人紧跟着就来了。 拉着齐长玉就问:“表哥,这可怎么办?我不想做这事呀,而且听说那后周新帝脾气还怪得很!” 哪怕他平日再怎么不掺和政事,也终究是从学宫里正儿八经听太傅授完课的皇子,何况,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在朝堂上立足,也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只不过是自己偏好武学,无心朝局罢了。 所以又怎会不知这其中关系有多大? 看似是接待一下使臣团,却是直接被推到了国家前面,若有任何差池,定然被扣上有损国体的帽子,若是出了风头,以后只怕少不了会被硬拉着去参政。 毕竟是个皇子,晋帝这些年不知明里暗里跟他说过多少次这件事情,但他都以自己还小推脱掉了。 他倒是也想把这事办得平平无奇,可就怕,那后周新帝不好对付。 “虽然后周新帝也来了,可你莫忘了,这一次是我们打了胜仗,眼下宫中年纪到了可以出面的皇子只有你和太子宁王三人,宁王又因为之前高明的事情受了牵连,若是让太子出面,未免显得太过重视,并非皇上心中的优选,可若只让官员出面,又有些轻慢了,所以……这事落在你头上,你是躲不掉的,不如明日安安心心的去接。” 齐长玉语气温和的宽慰着,若不将事情缘由摆在明面上跟他分析,他定然是要装作不晓得这些道理,胡搅蛮缠一通。 果然听着齐长玉的话,李修泽并没有丝毫意外和深思的表现,反而是越听越无奈,最后颇为憋屈的问: “表哥,你也没办法改变父皇的决定吗?” “多少人都盼着这种好事呢,不用带兵打仗,不用在朝中出谋划策,就能在皇上跟前张脸,偏你不喜欢。” 秦蓁忽然抬脚进门,说着就嗔了李修泽一眼。 身后林岚捧着一盘冰果,待秦蓁落座后,安静放在案几上便退了下去。 李修泽正心急火燎的,看着那冰果伸手就拿了一个吃起来,一边口齿不清的说:“表嫂,可我无意仕途,以后得了封地,安安静静清清闲闲的待着不好吗?” “你倒是会偷懒,可你太子皇兄呢?”秦蓁顺势问。 “二哥将来自然是登基称帝,手底下贤臣良将众多,还有你们在,有什么好担忧的。” 李修泽想也不想就说。 “你就没想过,万一将来有一天,有人跟太子离了心,要害太子,可你却因为躲得远远的,连着急的机会都没有?”秦蓁语气凝重了几分。 话没说完就见李修泽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抬眼望了望门口,而后才紧张兮兮的小声说:“表嫂,这话可不能乱说,知道的,是你性子直,不知道的,恐怕又要恶意编排什么流言了。” “看来你也是知道人心险恶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肯留在京都帮他?”秦蓁又问。 李修泽知不知道人心险恶,她当然能看出来,只不过,却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躲着那些事情。 此言一出,李修泽顿时也没有心思吃冰果了,手里捏着果子转了两圈,才轻声叹道:“我知道表嫂和表哥都是为了大晋好,也并无恶意,但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如果不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一定不会出手。” 还有这一出? 秦蓁和齐长玉顿时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但,眼前李修泽却显然没有要直说的意思。 “罢了,你若真的无意于此,那就按照平庸的方式办,那后周新帝,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孩子。” 想了想,秦蓁只得先这么应着。 一边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只怕这一遭是要躲不过去了。 刚刚她来之前就已经听了林岚的禀报,说李修明已经有动作了。 第二日使团进京。 秦蓁一早就跑到真言堂去,压根没想过露脸。 也就自然没见着后周新帝穿着那一袭织金黑袍,面目冷肃傲然,通身流露着尊贵不凡的情景。 李修泽出事的时候,她甚至正在和小宝玩捉迷藏。 得了消息,也压根不着急,愣是等到小宝摇摇晃晃的甩着小短腿,在仓寒的陪同下找到自己后,才终于动身去了公主府。 眼下晋帝正在宫中接待后周使团,那皇城城门也自然看得紧了许多,并非是能看在齐长玉的面子上,就轻易让她进去的。 何况,她这时候也不想要这种特权。 齐长玉也一样不想见到赵无雪,两人在公主府里碰面,又听陆离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因为没有秦蓁和齐长玉的插手,事情经过与前世一模一样。 使团刚刚进门,李修泽的马就受了惊吓,直接冲撞了后周新帝,新帝大怒,好在鸿胪寺的人在一旁才打了个圆场,勉强安抚下来。 李修泽也直直冲出城门外去,直到摔下了马。 “眼下五皇子正在皇子所里罚跪……可要想法子帮忙?”陆离说完后补了一句。 秦蓁笑了笑,“不着急,这才刚刚开始呢,重头戏在今晚。” 齐长玉也跟着点了点头。 陆离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但很快就收敛起来,垂眸退了下去。 “若现在出手,他恐怕还会以为是个意外,不愿意往李修明身上想。”等陆离一走,秦蓁便叹了一句。 齐长玉再度点头,“今晚的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典客署那边不用担心,李修明的人一定跑不掉。” 话落,秦蓁忍不住莞尔一笑,剥了一颗荔枝喂给他,“阿生真厉害,总是能提前洞悉我的打算!” “只是因为我与你一样,知道许多旁人还来不及知道的事情罢了。” 齐长玉眸色一暖,虽然还看似一副荣宠不惊的样子,心里却早已经乐开了花,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又柔和了许多。 “不过,我想着,这回是不是可以让皇上出手了?”秦蓁想了想,却提了这么一句。 “你是说……直接给皇上透露消息,让皇上去抓李修明的人?” 齐长玉很快反应过来。 第262章 太不真实 秦蓁点点头,“他毕竟是皇子,又有些政绩,现在李修泽还没出头,太子又缺乏果敢,后周和齐国还虎视眈眈,若他不是犯了难以饶恕的罪过,只怕皇上都会为了这江山着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肃州的消息都传回来那么久了,为什么皇上还没什么动静?若那些刺客是我们抓住的,李修明就更好推脱,倒不如将晋帝的人引过去,哪怕晋帝一时间压着不严惩,也一定能看出他是个为了一己私利根本不顾国体的人,断然不会再对他寄予什么希望,说不定还会为了以防万一,将他发配到封地去。” 宁王的封地就在宁州,只不过,因为皇帝膝下子嗣少,又还没到太子掌权的时候,加上李修明还有些能耐,所以这些年就长留在京都。 可若晋帝起了忌惮之心,未来不久一定会亲自出手料理李修明。 毕竟李修明再能干也只是一个宫女的儿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远远比不过从小悉心培养的太子和李修泽,加上包藏祸心,这种人怎么能留着? 齐长玉本来也有些担心晋帝会不会继续压着,听秦蓁这么一说,自然点点头,很快便让暗影安排人手准备起来。 未及子时,李修明的人才刚刚出动,晋帝那边紧跟着就得了消息,不多时,暗影也回来复命。 “得了消息?”秦蓁诧异。 她本想着,是让人扮成刺客去宫里转一圈,再引到官驿去,或是用别的什么方式吸引了晋帝的人注意,可暗影说的,分明像是直接通知晋帝的人一样。 暗影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退了下去,仿佛当真是个影子一般。 一旁齐长玉笑着解释说:“隐门里已经有我的人在,所以想让晋帝知道什么消息很容易。” “隐门?” 秦蓁脱口疑问。 心情已经无法用诧异来形容,甚至,震惊都查了点意思。 那隐门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李修明逼宫的时候,她看不过去救了晋帝一命,这才发现晋帝身边还有高手保护。 而晋帝看她忠勇,这才提了一嘴。 可是……齐长玉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在她看来,就算是前世李修明的势力已经强大到可以篡位的地步,也尚且丝毫没察觉隐门的存在,可见隐门这个势力多么隐秘强大。 齐长玉即便只是知道隐门她都会觉得惊讶,更别说,他刚刚神态轻松的告诉自己,隐门里有他的人了! 却见齐长玉又点了点头,见她满脸惊讶,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说:“其实……前世李修明夺位的时候,隐门的人有找到南疆,只不过当时我们也正被后周压制着,无法出兵勤王……这次回来,我有意的顺着之前那人联络的方式进行介入,发现确实可行,后来便慢慢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提起前世后期的事情,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饶是齐长玉有意温柔一些,语气也多少显出几分无奈。 秦蓁不由得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伸手环上他的脖子,轻声道:“或许,前世经历的那些,只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预示梦,为的就是让我们能更好的过完这一生呢……” 虽然梦里着实有些痛,可是,她不是被痛醒了吗? 她不愿意去想前世后来李修明和秦心如如何了,赵无雪和南疆又如何了,宁可将一切都当做一场漫长的梦。 如此,便反而显得现在的自己很幸运。 能够尽早的发现身边到底谁对自己最好,也能提早防备着那些恶意,尽全力保护好在乎的人。 “好,那我们就当做一场梦。” 沉默片刻后,头顶传来齐长玉温柔的嗓音,似乎含着浅浅的笑意。 听得秦蓁不禁闭上了双眼。 鼻尖萦绕着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好让人心安。 “困了?” 齐长玉似乎察觉了怀中人儿的慵懒,声音更轻柔了几分。 秦蓁蹭了蹭他的脖子,闭着眼点点头。 下一刻,便觉得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着放在了腿上,随即后背传来轻轻的拍打,就像陆三娘哄着小宝睡觉时一样。 大手的温度刚好,明明只是轻轻落在她背上,却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好似躺在一片云层里。 她不禁喟叹一声,原本只是想在他怀里赖一会儿,现在竟然当真觉得眼皮发沉,恍惚间听见他说: “我抱着你,你安心睡,明天去鸿胪寺参与议和的人,定然还是李修泽。” 她似乎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齐长玉听没听见。 再睁眼,竟然已经天色大量。 秦蓁一惊,多年来养成的防备让她下意识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未及彻底清醒,就听见一旁齐长玉柔声道:“醒了?” 她寻声望去,只见齐长玉坐在桌边,正搅着一盅粥。 米香四溢,清甜中添了一丝肉香,是她极为喜欢的口味。 热气氤氲间,他头上的玉冠散发着比往常更加温和的细润光亮,侧脸也被热气扑得朦胧,那么不真实,却又充满了烟火气息。 “怕你坐着睡久了身上不舒服,后来就把你抱回来了。”他笑着解释,察觉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玉琢般的指尖轻轻拾起一只白色瓷碗,往瓷碗里舀了两勺粥,一边说:“让林岚来给你洗洗,然后吃饭吧。” 一切言语,动作,神态,自然得让秦蓁错觉这一幕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只是,她不记得…… “嗯?” 看她还没反应,齐长玉终于转身看着她,扬了扬眉,眸色宠溺而又无奈。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打趣她一句,却见她忽然眼眶一红,随即一掀被子就下了床,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齐长玉下意识将她搂着,“怎么了?” 然而秦蓁却已经哭得堵了鼻子,闻言只是抽了抽气,没吱声。 于是他只得又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像抱个孩子一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手将她圈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任意的哭。 “阿生……”秦蓁喃喃着哽咽。 “没关系的,我在呢。” 既然他说不出来,他便不再多问,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抬起头,眼睛和小脸都憋得红彤彤的。 第263章 我也一样 齐长玉看得一阵心疼,却又更不忍心问她缘由,只空出一只手来用指腹轻轻擦着她的脸颊。 那指尖轻柔,甚至带着几许颤抖。 仿佛捧在掌心的是世间最为易碎的珍宝一般,轻易不敢多处半分力气。 “别擦了,早就没了。” 过了一会儿,秦蓁似乎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侧了侧脸,抬手用袖袍一抹,可怜兮兮却又带几分调皮。 看她情绪终于稳定了些,齐长玉这才松了口气,“那就洗洗吃饭?” “我不想吃。” 秦蓁俏声道。 齐长玉抿了抿唇,无奈道:“不吃饭怎么行?万一一会儿又有什么麻烦事找上来,你又要去忙,这身子怎么受得住?本来最近就一直辛苦着,天气还热,你当多多注意才是,而且马上就要大婚了,之后只会越来越……” 秦蓁忽然伸手,将食指拦在了他唇上。 见他愣住,不觉又是心头一动,俯身过去隔着那食指,轻柔一吻落在了他唇角。 “我不想吃饭,我想让你一直抱着我。”她在他唇畔呵气如兰。 齐长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从未有过这样奇异的感受,好似整个人都随着她的声音酥软下来。 “……那,我抱着你吃?” 不知反应了多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下意识问着。 然而整个人却僵得几乎连转动一下眼珠子都成了难题,呼吸都觉得压迫。 他简直不知道该那身上这软绵绵的小家伙如何是好! 话落,却听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我逗你的啦,我去洗洗!”秦蓁说着,终于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眼角余光瞥见他那还涨红的脸,不由得心情更好了。 原本刚刚是真的不想动弹,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便也就冲淡了她心里的哀愁。 哭……只是因为好像醒来看见的场景太过温暖。 让她生出了一种,似乎以后每一个平凡的早晨都能看见他的错觉。 她自然期望,却又害怕自己太过担心。 更想起了,这种温暖在过去的记忆里从未存在过。 所以就这么情绪复杂的哭了,难以自抑。 “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太孩子气了?” 梳着头,秦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林岚看着她浅浅皱起的眉头,疑惑道:“姑娘本来就还是个孩子,这有何不妥?” “那可不一样,你见我当初从秦家走的时候,可有哭过?”秦蓁当即反驳。 林岚想了想,虽然那天是他们家世子把姑娘拉进怀里了,可是她好像真的一路上都没哭。 秦蓁透过铜镜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她想起来了,便又道:“可最近好像动不动就爱哭,刚刚还哭了一通,就因为觉得有了阿生之后,生活太美好了。” “姑娘这是过去真的受了委屈才会这样,不碍事的。”林岚沉吟片刻,赶紧宽慰着。 刚刚她哭的时候林岚就候在厢房外,当然是听见了里面的异常。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可她这会儿一说,倒是不禁让林岚觉得心疼。 虽然他们几个从小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还不经事的年纪就家破人亡,被镇南侯收留才侥幸捡了一命,实在算不上幸福。 可是,身边却也没有一心害自己的亲人。 情感这事就是这样,好的时候是撑着人勇往直前的臂膀,坏的时候,却能让人遭受最残酷的打击。 思及此,林岚倒是觉得他们几个挺好的。 都是护卫,这条命随时准备着用来报答主子,根本不需要被任何人牵扯左右了情绪。 “可我有些不适应……” 面前,秦蓁又嘀咕了一句。 却见齐长玉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看着她问:“怎么不适应了?” 秦蓁愣了愣,倒是也没想着瞒他,他们原本就是亦师亦友,即便互相坦白了心意,这份安心舒适也只会更浓。 于是便解释说:“不适应自己这样矫揉造作啊……” “这算什么矫揉造作呀!”林岚忍不住叹了一句,有秦蓁在,她的胆子也大了些,一边更为麻利的为秦蓁绑好发带,一边继续插话道:“您看看那秦心如和秦心怡,还有宫里那些娘娘,那才叫矫揉造作呢,姑娘这是真性情……只会让人怜惜喜欢。” “那……就是不适应自己动不动就想哭,动不动就红眼眶。” 林岚的解释秦蓁觉得没有丝毫不妥,于是赶紧改了口。 她可不是和秦心如一样的女人。 “想哭便哭,若不适应,便不去适应,何必非要让自己像从前那样?” 齐长玉话说完,林岚也恰好松手退下。 他便走过去,将双手轻轻放在了秦蓁肩上,还顺势帮她捏了捏肩膀,掌心带着丝丝浑厚的内力,舒缓着她有些焦躁的心情。 “你不会觉得太麻烦了吗?”秦蓁看着镜子里那低眉顺眼温润无双的人,忍不住问。 齐长玉摇摇头,“只要是你,就不会麻烦。” “可你喜欢的不是原来的我吗?以前我几乎没有哭过。”秦蓁更疑惑了。 她确实是没有哭过,尤其是前世,只在听到他被万箭穿心的时候,才终于落了泪。 可之后……便没了双眼。 再睁眼后,似乎每一次动容到想哭,都是有他在身边。 且还都是与他有关。 即便是那日林漪芳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孽种,她都不曾想过要落泪。 “我喜欢的不是从前的你……不对。” 齐长玉下意识要解释,说了一半忙改口道:“应该说,不论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亦或是以后你再变成其他模样,只要是你,我都喜欢,与你爱不爱哭,勇不勇敢没有关系。” 秦蓁一愣,心头又是一阵动容。 然而却并非因为他后面那番解释,而是即便隔着镜子,都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慌乱。 这个从来都面不改色的人,因为她而一次次的慌乱…… “我也一样。” 于是心中忽然又清明起来,她说完便抿唇笑着,伸手去勾他的指尖,齐长玉的长臂顺势下滑,弯腰轻轻用下巴抵着她的颈窝。 “所以,不要再撑着,也不用去考虑该做什么,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都会在。” 第264章 表嫂功不可没 想做什么都可以…… 秦蓁听着耳畔那温柔至极的声音,不觉心头一荡,似乎整个人都跟着那音色软了下来,轻轻将头一偏,便靠上了他如玉的脸庞。 耳鬓厮磨,原来当真无需言语。 这边两人浓情蜜意,鸿胪寺中,李修泽却苦不堪言。 一早被德妃从被窝里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就被泰公公拉去了鸿胪寺,听着两国大臣的唇枪舌战,困意不减反增…… 直到午膳时间,才终于暂时获得了自由。 满心彷徨的踏入公主府,却见齐长玉正在海棠苑院子里切水果。 白衣如云的人坐在石凳上,背面看上去似乎依旧风度翩翩,可走近了一瞧,袖子也撸起来了,手上还沾着许多水渍,一手更拿着一把小刀…… 李修泽看得十分不适应,但,却又觉得还怪和谐的。 “上午议和进展怎么样?”齐长玉头也不抬,轻声问着,又拿起另一片冰镇西瓜来,细致的切成大小相近的小块,而后放在一旁铺了冰块的盘子里。 李修泽砸了砸嘴,看着那果汁只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就拿起一牙要吃,却见齐长玉默默盯着他。 “这么小气?”他几乎一瞬间就看懂了齐长玉的眼神,嘀咕道:“不就是给表嫂准备的嘛……” “小点声,蓁蓁刚睡下。”齐长玉说着,抬手轻轻从他手里把西瓜拿了回来,放在案板上切着。 “刚睡下就准备好睡醒要吃的水果了?” 李修泽不禁咂舌,那果盘里,不但有西瓜,还有剥好的荔枝、葡萄等水果,不但颜色养眼,还因为下面的冰块始终散发着一股子雾气,让人觉得十分清爽好吃。 “上次在太后宫里,蓁蓁吃了刚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葡萄,被冰得没来得及吐籽就咽了下去,原本不打算在公主府用冰果了,可她却又贪凉,我怕她再噎着,所以就提前准备上,这样又不会太冰,也多少有点凉意。” 齐长玉声音温吞吞的说着,一边动手继续忙活,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分明是在阳光热辣的七月,他身上却好像散发着一股飘逸宁人的感觉。 李修泽看着听着,竟然觉得自己心里也不那么苦闷了。 不由得坐在他对面,撑着胳膊感叹:“这定了亲就是好,表哥你终于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吗?”齐长玉下意识问,看了他一眼。 李修泽笑了笑,“当然不是,以前你只是对所有人都礼貌,但是却很少表达自己对身边人的关心,就说我们俩吧,这么多年了,可还是因为表嫂住进公主府才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虽然以前他们也不算疏远,可他以前才没胆子这样跟齐长玉说话呢。 所以说,表嫂功不可没呀! “大概……是因为生活热闹起来了吧。” 李修泽说得大大咧咧,齐长玉听着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微微敛着眉眼,想了好一会儿才寻出这么个原因来。 心头顿时一软。 “是啊,有表嫂在,感觉公主府好像都多了一些生气,真是神奇。”李修泽没多想,听了就点头称是。 反正……在表哥面前多夸夸表嫂总没错。 何况秦蓁本身也有情有义,才情武艺样样拔尖,当得起他的夸奖。 “可议和的事情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想起秦蓁那么有本事,李修泽总算也跟着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忙将话头给扯了回来,并且十分无辜的将自己今天一上午的遭遇说给了齐长玉听。 哪里能想到齐长玉之所以没在厢房里陪着秦蓁,就是为了在这儿等他,如此,才好趁秦蓁睡着的时候先将他给解决了,也免得等她睡醒之后还要被他吵。 虽然在齐长玉看来,江山皇位这件事情,其实本该各凭本事,他也本无意掺和,只要不是李修明,哪怕换个姓他也觉得无所谓。 可是,既然秦蓁始终还是希望国泰民安,希望李修泽能辅佐太子,那他自然是愿意依照她的打算来办。 反正只要她开心就好。 于是等秦蓁再一次睁眼,李修泽已经乖乖回去,发愤图强想要趁议和之际有所建树了。 “你……怎么做到的?” 她愣愣的看着齐长玉,随后一口咬住他递过来的冰果,一瞬间暑气全消。 齐长玉笑着拿起一旁的帕子,为她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果汁,“我跟他说,若他想当一个被人随便拿捏的软皮球,看着自己家破人亡却无计可施,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就可以继续像从前一样生活,只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不想要就不属于他的,比如他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比如皇室与德妃母家的期望,有这些东西在,就算他只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一样会被人算计折磨。” 他说得温和,眉宇间也不见丝毫冷意。 可是,秦蓁听着听着,却觉得一阵阵的心惊。 或许李修泽也是因为听了之后感到心惊,为之震慑,于是才忽然改变了主意。 但,那种心惊绝对和秦蓁不同。 因为秦蓁所联想到的,是齐长玉的前世。 这番话,可不就是他前世的真实写照吗? 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早就做好归还兵权的准备,可是却没有人相信他会这么做,那些所谓的亲人,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他的防备,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而是因为。 他是齐长玉。 就只这一个原因,就注定他要活在尔虞我诈里,注定他要在与亲友的周旋中,勉强度日…… “累不累?” 想起他的平淡内敛,乖巧安静,秦蓁心头忽然一缩,忍不住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静静一靠。 这时候,她心中好像恍恍惚惚的,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了。 因为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要防备他什么。 他好像,第一次被当做一个人,而不是齐长玉来对待…… “不累,我只不过是在跟他分析而已。”齐长玉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随后低头,再为了一块西瓜给她。 “所以,他也愿意和李修明为敌了?”秦蓁又问。 第265章 太后的恩典 “我倒觉得,他从来没有把李修明真正当自己人过,五皇子……聪明着呢。” 齐长玉笑着,神色意味深长。 “这倒是……” 秦蓁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所指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以李修泽的性子,倒是不会因为出身去贬低一个人,不过,却是十分在意身边人品行的。 而越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就越是更容易看出相处时身边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因为他本身就足够真诚,不论喜欢也不喜欢也好,那种情感的流露会因为什么都不在意,而毫无顾虑,也就更加真实。 当成日里与这样真实的情感相伴,等哪一天忽然有个人在他面前虚与委蛇,他便会敏锐的察觉出来问题。 而李修明,一定是那个成日里与虚伪作伴的人…… 所以李修泽不会信任李修明,不会把他当成自己人去往来。 如此,即便是不是为敌便也不重要了,只要李修泽的选择有了变化,他自然知道应该防备谁,也自然会发现,李修明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还是你厉害,我想了那么久,都没能成功说服他,早知道这么容易,那一开始就让你来办这件事情多好!” 想着想着,秦蓁心下又是一喜,收回下巴望着齐长玉咧嘴一笑。 “只不过是时机到了,他没有退路罢了,而你,恰好在睡觉!”齐长玉心里也高兴,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随后看着一旁矮几上的冰果,“还吃吗?” 秦蓁点点头,视线顿时被冰果上的西瓜吸引。 像个孩子一样,活泼单纯,却又有些淘气。 真好。 齐长玉看着她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自觉在心中喟叹一声。 一盘冰果,他早就问过刘川,算好了量,她即便全部吃完身子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就都由着她了。 然而还没吃完,太后忽然拆了人过来,让他们去宫里一趟,商量婚礼的事情。 满打满算,现在离八月初八只有十二天了。 于是二人一路入宫,因着午后暑气还重,齐长玉出门前还不忘拿了一把伞来给秦蓁打着。 秦蓁笑话说自己哪儿有那么娇气。 他却一本正经道:“可我偏想把你养得娇气一些,这样,你以后便离不开我了。” 秦蓁脸上一热,下意识看了一旁福公公一眼,见福公公只是默默走着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这才揶揄了一句:“世子平日看着挺正经,原来却也会说这种哄人开心的话。” “我这哪儿是哄你?”齐长玉越发认真,连忙解释道:“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对你从未说过一句假话,也从未刻意说好听的话哄你,全都是发自真心。” 秦蓁一阵沉默。 只觉得这日头越来越热,脸都被晒红了。 虽有些无奈齐长玉没听出来她是不好意思才这么说,可,却又实实在在因为他这样着急笨拙,却又真诚的解释而开心。 然而入了太后宫里,她便很快有些不开心。 因为太后又准备了一个冰碗,本来是想着她一路走来一定热了,刚好吃点解解暑,没想到齐长玉却说什么也不让她吃了。 于是她只能默默看着齐长玉将那冰碗捧着,放在自己身前,一边拿着从桂嬷嬷那要来的团扇,不紧不慢的给她扇着。 风裹着冰碗里的凉意一点点拍打在她身上,倒是很快就觉得舒爽起来。 瞧着她脸色渐渐好转,齐长玉一颗心也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念叨道:“刘川说了,姑娘家不可以吃那么多冰果,当心以后腹痛,若是炎夏难耐,我便日日这样给你扇风,可好?” 好倒是好…… 可是…… “还是不要了,怪累的,快放下吧,我不吃就是了。”秦蓁回过神来将他手里的扇子夺了下来,一边叹道:“哪儿有男子汉用团扇的。” “反正这儿又没旁人。”齐长玉理所当然道。 太后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随即一愣,仿佛这才想起来现在身在何处…… “都说新婚燕尔,可你们俩,这还没成亲呢,就这般腻腻歪歪的……”太后看他二人终于留意到自己了,又语气幽幽的叹了一句,“真是可怜哀家这把老骨头呀,这几日不但要忙里忙外的为你们的婚事操劳,还得瞧着你们在哀家面前浓情蜜意……” 秦蓁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浅浅抿唇笑着,心知太后并非真的怪罪,只不过是喜欢和他们这些小辈开玩笑罢了。 “太后之前不是一直盼着世子能早日成婚嘛,如今这世子妃可是让人百般满意的,您还挑什么理?这情呀,自然是越浓越好的。” 松嬷嬷见秦蓁和齐长玉都脸皮薄了起来,忙接了太后的话,免得让两个小年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殿里的气氛,也自然越发的亲近热络起来。 “当然满意,若是不满意,即便求着哀家哀家也懒得操这个心!”太后嗔了松嬷嬷一句,最后扫了齐长玉一眼,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便问秦蓁道:“秦丫头,你可愿意让哀家出席你的婚礼?” 这边秦蓁正因为害羞而难得拘谨呢,冷不丁听见这句话着实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的看着太后。 只见太后又睨了齐长玉一眼,解释说:“长玉今早就入了宫一趟,跟哀家求了恩典……不过,哀家倒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恩典,就是想着,能凑个热闹,亲眼看看自己操办的婚礼是个什么样也挺不错的。” 碍于秦蓁的心情和颜面,太后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直接提起相府的人来。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蓁自然也明白了齐长玉今早进宫到底都跟太后说了什么,又求了什么。 不禁恍然间想起昨日曾跟他说,他们的婚礼是由太后操办,这天下鲜少人能得这般殊荣,还说,觉得与太后投缘。 虽然确实如此,但当时多少抱着宽慰他的意思。 免得他觉得没能给她最圆满的婚礼。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当真来求太后出席婚礼。 所以……他昨天问那句,是不是当真觉得和太后投缘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秦丫头?” 看她好一会儿没反应,太后又喊了一声。 第296章 一支杏花簪 秦蓁猛地回神,望着太后,又看了看一旁的齐长玉。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担忧顿时化作了温柔,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蓁蓁,你愿意吗?”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能够在太后说出想去她婚礼的时候,还考虑一下愿不愿意…… 唯独秦蓁和齐长玉,竟然当真太后的面在考虑…… 思及此,秦蓁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然愿意。” 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太后一拜,“秦蓁,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却诧异的看着她,“这……这礼仪的规矩终于学上了?”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哪儿还顾得上她现在正在谢恩啊! 秦蓁愣住,看着自己交叠在腹部的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那日穿了裙装之后,就琢磨着以后总归是要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出席的,加上太后和皇上没事就提醒她,她也想着不好给齐长玉丢脸。 所以,这便跟着丫鬟们学了学,今日心中确实动容,一顺手就做了出来。 “哎呀,这丫头看来是真的开窍了!” 太后倒是也不在意她现在是个什么反应,自己乐得开怀。 说着就让桂嬷嬷过来,吩咐道:“快快,给这丫头拿个红封过来,哀家有赏!” 秦蓁诧然。 不就是行个礼么……怎么,还能得个赏钱? 不过转而,看见桂嬷嬷当真拿了一个小红封出来,心里也就释怀了。 太后这行径本就没有丝毫打赏的意思,而是把她当做了小辈看待,心头高兴罢了。 于是她便又盈盈一拜,笑道:“太后,五皇子和安和郡主可是都已经给小女送了贺礼呢,那太后这赏钱我也就收下了。” “你这丫头,莫不是嫌弃哀家给的红封小?”太后当即会意。 想了想,索性从头上取了一支簪子下来,簪子叠翠镶金,雕了一朵杏花,“这个给你总妥了吧?” 桂嬷嬷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太后,这可是您年轻时候先帝赐下的呢。” 秦蓁也跟着道:“那我便万万不能要了,太后能想到给我,我自然是万分高兴,但这心意领了也就罢了,太后还是自己留着吧。” 虽然她刚刚确实是有些虎着胆子要贺礼的意思,可先帝给太后的东西,她怎么能要? 而且,经桂嬷嬷一说,她也才留意到似乎每一次见到太后她都戴着这簪子,想来一定十分喜欢,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太后却抿着唇嗔了桂嬷嬷一眼,“多话。” 桂嬷嬷脸色一晒,默默低下了头。 “说什么赏赐,这是原来在江州的时候他给我买的。”太后接着说道,低头转了转那簪子,眼底浮现一抹感慨来,静了片刻后,又抬眼看着秦蓁一笑,“我读过你写给长玉的那首诗,三月杏花吹满头,金钗一遇思悠悠……写得很是不错,这杏花簪,给你正好。” “太后……”秦蓁念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太后这神色,自然是真心相送,可她方才已经表明过自己的意愿,若再推辞自然也不妥,可接下来,又总觉得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后来先帝回宫登基,后宫也是三千佳丽,太后也受过委屈,可是她知道,太后是一心装着先帝的,这簪子,定然不舍。 但太后却很快释然,“给你,是希望你和长玉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和和睦睦的,不畏世人眼光,相依相守。” 秦蓁微微一怔,看着太后眼中那抹释怀,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境,当即不再推辞,自己走过去笑吟吟的接过,“那,我就谢谢太后啦!” “这就对了了嘛。”太后也笑得越发和蔼,说着,正要将簪子递过去,却看着她头上那束马尾呆了呆,“可你怎么戴?” 秦蓁闻言笑意也是一滞。 这…… 于是,只得默默转头去看齐长玉。 齐长玉抿了抿唇,自然知道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可想起她穿裙装那让人惊艳的美,便始终不怎么乐意。 “大婚那日,总归是要穿礼服的。”秦蓁也不为难他当即做决定,又转头笑着对太后说道。 太后这会儿也大概看出了这二人的心思,便点点头道:“也好也好,反正姑娘家年纪渐渐大了,总归是要穿女装的,不着急这一时。” “太后说得是呢,以后总会有机会的,便是现在,既然得了太后这簪子,我也定会时时看看着,记着太后方才所言。”秦蓁说得乖巧,也更是言真意切。 方才她才恍然明白,太后是想放下过去了…… 如太后这样的女子纵然会为了自己当初的选择坚定不移,但是,却也难免因为这轰轰烈烈的性子而遭受比常人更多的伤痛。 她无法想象,当太后抛下还在襁褓中,身体羸弱的玉华公主,亲自领兵远赴前线营救自己夫君的时候,会否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人跟她分享那个能让她肯舍弃一切的人? 会否想到,后来,那个明知她性情热烈如火,容不得半点瑕疵的人,会让她为别人让路? 或许,太后虽然给出了这支簪子,可当簪子离手,留在她心中的便只有江州时的不离不弃了吧? 人生真是一场蹉跎。 或许,最终人们都只是在与自己清算,交付。 不论身边出现过什么样的人…… 而后命桂嬷嬷拿出上午准备好的清单来,与秦蓁、齐长玉一起计划婚礼所需,今日定下来后,这几日就好赶紧去筹备。 按例说,镇南侯世子成婚,应当是秦蓁从相府出阁,嫁入公主府。 可他们俩这情况,若还是按照常理来办便显得不太妥当。 一来齐长玉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是神使,这规格本应高于世子,二则,秦蓁虽然是相府的女儿,但却已经离了族谱。 这相府,自然就不算娘家了。 “所以啊,哀家提议,不如就让秦丫头与德妃母家认个亲,当德妃兄长东平侯的义女吧?”计划到这儿,太后说出了自己盘算了几日的事情。 其实早在晋帝请太后出面主持婚礼之前,她就已经在计划这些了。 第267章 突然抢着要跟她结亲? 原因,还不是因为太子不成气候,李修明又野心太大不择手段,唯独李修泽样样妥帖,却还需人扶持,多在朝中露脸得些机会。 太后这是在帮李修泽笼络人脉。 若秦蓁成了东平侯的义女,也就成了德妃一脉的人,那齐长玉会帮谁,自然不言而喻…… 秦蓁心下当即了然,与齐长玉对视了一眼,见他并未表态,正要点头同意,忽然听外面来人通报说,宁国公夫人来了。 这宁国公夫人可是诰命夫人当中最为尊贵的,但年纪也大了,平日里也不爱往宫里走动,前段时间好似听说出去避暑了,怎么今日会忽然过来? 当下殿中三人都心生不解。 但算起来,这国公夫人的年纪比太后还要长几岁,又本是忠毅一门,太后自然是十分敬重,忙让桂嬷嬷将夫人请了进来。 一进门,国公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秦蓁身上,行礼过后对着太后道:“今日倒是巧了,不想秦蓁这丫头也在。” 话落,三人更是疑惑。 恍惚间,太后这才想起原来秦蓁似乎和国公府的小公子夏衍有过一门婚事。 也是宁国公主动去皇上跟前请的赐婚,不过……后来不是秦蓁主动提了退婚吗? 听说宁国公着实被气得不轻。 怎么国公夫人今日见到她却还这么和颜悦色的? 秦蓁这会儿心头也疑惑得很,不禁疑惑太后所疑惑的,更也因为这一茬,又想起了和夏衍的那桩婚事。 相府和宁国公的往来并不多,她也不像秦心怡那样,美名在外,甚至连宴会都因为柳氏的打压和林漪芳的偏心,几乎就没有出席过。 所以,宁国公即便碰巧听说了她这个人,那也应该是知道哪些骂名才对,怎么也不可能会主动去跟皇上请求赐婚呀…… 前世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去问过缘由,后来遇上了李修明,便更觉得自己不喜欢夏衍,于是就想着退婚。 之后便将这事情给抛诸脑后。 可现在,这疑惑一上头便有些止不住了。 一旁太后压下疑惑,笑着招呼了国公夫人,随后才问:“夫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难不成今日这事与秦蓁有关?” 本来只是想打个圆场,没成想国公夫人听了之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说:“可不是么,今日就是为了这丫头来的。” 秦蓁看着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不解了。 反而是同样想起了那桩婚事的齐长玉,当即眉头一沉,对国公夫人道:“夫人蓁蓁已经与我定下婚期,绝不会考虑旁人。”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愣了愣。 这话若是对同辈的人说也就罢了,可是,这面前的却是人人都要敬重几分的国公夫人…… 即便齐长玉身为神使,也未免有些失态了。 但,偏偏太后和秦蓁又都觉得,他若是不这么说反而奇怪。 于是气氛便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国公夫人反应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世子这是说哪儿的话,你误会老身了。” 说完见三人又是一愣,便接着解释道:“老身自知没有这个福气能当秦丫头的祖母,既然她和夏衍的婚约已经解除,更已经与世子定下婚期,老身又怎会跑到太后这儿来说情?” “那夫人这是……”太后忍不住问。 问完却见国公夫人很是满意的看了秦蓁两眼,随后才微微颔首,朗声道:“老身是来请个恩典,希望,秦丫头能不要嫌弃我国公府,愿意从国公府出嫁。” “原本,这事应该先跟秦丫头商量,可,一想到之前那桩事情,老身也担心秦丫头心里觉得不妥,所以才直接求到了太后这儿来。”国公夫人又解释了一句。 “可……秦丫头却不是国公府的人呀。” 太后听完,再一想国公夫人方才看着秦蓁那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不过,这却与她的意愿相悖了,是以,不免有些迟疑。 她这么一说,秦蓁和齐长玉也终于反应过来,却都觉得稀奇。 然而国公夫人却仿佛志在必得,依旧坦坦然道:“臣妇今日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事?”说着,转头问秦蓁道:“你可愿做我国公府的孙女?” 果然。 秦蓁心里当即跳出这两个字。 但却不知该惊还是该疑,反正,喜悦是没有的。 齐长玉倒是觉得去国公府其实比去东平侯更好,少了许多纷争不说,国公府的面子也更为尊贵,以后敢胡乱编排秦蓁的人也自然更少。 只是,却又难免担心太后不乐意。 于是很快,三双眼睛就都落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面色微微一滞,笑了笑说:“罢了罢了,原本哀家是想着让这丫头去做东平侯的义女,既然国公府肯开口,那自然是国公府更好,哀家再顺势与皇帝说一说,将秦丫头封个郡主,也算好事成双。” 虽然不能与德妃母家牵上关系,但,李修泽这些日子老往公主府跑她也是知道的。 她也相信,若多为秦蓁和齐长玉考虑,他们二人也定然不会放着李修泽不管。 就冲当初宫里出事时秦蓁的那个态度,太后心里就不担心。 “太后,这如何使得,秦蓁无功无禄……” 秦蓁忙道。 若说是认个亲到没什么,但以她现在名声,攀上国公府在世人看来已经是不知多大的幸运了,眼下竟然还能捡个郡主? 她并非皇室也不是宗亲……更不是功臣之后。 虽然,确实是萧劲风的女儿,可,这又是一桩隐秘,可能这一生都不会为人所知。 那么,她又怎么能当得起郡主两个字呢。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国公夫人便道:“太后说你当得起便是当得起,何必推辞?再说了,我国公府的孙女,当个郡主怎么了?” “可是老夫人……我,我实在不明白……” 国公夫人越是这态度,她心里就越是发懵。 “你以后会明白的,你只要记得,你与我国公府有缘分就好了。”国公夫人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当即牵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还叹了一句:“好孩子,这些年吃苦了,这次出阁,祖母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夫人可别抢了哀家的风头才是。”太后在一旁揶揄道。 第268章 萧伯伯的意思 于是就这么懵懵懂懂的,秦蓁居然就成了宁国公府的孙女。 当日,国公夫人直接带着秦蓁和齐长玉一起去了国公府,好在夏衍没在府上,据说是去朋友参加什么诗会去了。 否则秦蓁只怕要觉得尴尬。 饶是已经经历了一世,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般际遇。 倒不是国公府的门楣闪了她的眼,而是,她从未听说孙媳妇当不成直接当孙女的,而且照着太后和宁国公夫人的意思,还必须在她和齐长玉大婚之前上族谱! “国公爷,夫人,秦蓁心里实在不安。” 站在国公府品岚院里,秦蓁终于忍不住将这话说了出来。 这品岚院,不是别处,正是宁国公为她挑选的闺阁所在!八月初八,她便要在这里出阁,嫁给齐长玉! 而且国公夫人还说,之后她归宁也回来这里,这里就当真是为她留着的闺房。 若只是如太后打算的那般,帮着她圆个颜面,她自然是万分感激,也不会太过推脱,毕竟这些都是善意,国公府也没必要在她这个小女娃身上打什么主意。 可眼下这情形瞧着,竟然像是当真要把她当做夏家的人? 秦蓁无功不受禄,实在是想不明白缘由。 闻言,国公夫人与宁国公对视了一眼,这意思,还得看宁国公愿不愿意开口。 于是秦蓁也看着宁国公,一旁,齐长玉更悄悄牵上了她的手。 宁国公是个善良正直的人,虽然年轻时候在官场呼风唤雨,可眼下,已经深居简出多年,按理说,怎么都不应该想到要跟秦蓁扯上关系才对。 再一看夫妻俩这神色,齐长玉便知道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隐情。 担心万一对秦蓁冲击太大,她接受不了。 “其实,秦姑娘也不必太在意此事,我国公府之所以会有如此种种行径,皆因受人所托而已。” 纠结了许久,宁国公还是给出了一个解释,只不过那脸色虽然和蔼,但也讳莫如深,显然还有什么不肯多说。 但秦蓁听了,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忍不住追问:“那……国公可否告诉我是受何人所托?” 话出口之前她脑中已经浮现出一个身影,只是,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是以此刻,她的目光尤为灼热,望着身形依旧高大的宁国公,双眼一眨不眨,然而睫毛却微微有些颤抖。 “老爷,你若不说,秦丫头心里只怕更犯嘀咕,如何还能安心准备婚事?” 见宁国公又迟疑起来,国公夫人也忍不住劝了一句。 宁国公想了想,终于开口说:“我可以告诉你是谁,但是什么原因……便只有等你日后自己问他了。” 秦蓁点点头,小嘴微微张着,不自觉的,竟然连呼吸都有些紧张。 目光更是紧紧锁着宁国公,只等着他说出那个,在自己看来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 “是武安侯,你萧伯伯。” 终于,宁国公和蔼的开口,眼中的凝重之意一瞬间全化作了对小辈的爱护。 “萧……伯伯……”秦蓁笑了笑,轻轻念着那三个字,当即失了神。 果然是他…… 她的亲生父亲,武安侯,萧劲风…… 那个远在边关,正班师回朝的,大晋最骁勇善战的男人。 那个每次回京都偷偷带着她玩,教她武功防身的,萧伯伯。 “是啊,你萧伯伯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知道你已经离开了秦家,本有意想认你做义女,可你婚期将近,他如何赶得回来?便只得与我们传了信,左右我与他是生死之交,你做我的孙女也一样。” 宁国公看秦蓁神色有异,只以为是太过惊讶,便语气缓和的解释着。 顿了顿,又道:“不过,说来也巧,若不是你们之前就差点接了赐婚的圣旨,这消息也定然传不了那么快的,他这次来信,回复的还是我上次去的消息,你说,巧不巧?所以啊,你该当我宁国公的孙女!” 秦蓁心中感慨之余,也确实奇怪怎么萧劲风会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经宁国公这么一说倒是一下明白过来了。 想起自己的身世,不免也笑了笑,“当真是巧了……” “这回你这丫头没有什么疑惑了吧?那就安安心心的备嫁!”国公夫人笑着接了一句。 气氛终于重新活跃起来。 第二日一早,秦蓁就又被国公府的人请了过去,原来晋帝果然下旨,封她为郡主,赐号成岚。 同时,还赐下许多新婚贺礼,也按照规矩,送了两名教习嬷嬷过来,让秦蓁跟着学一学大婚的礼仪步骤,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得知相府那个弃女竟然摇身一变攀上宁国公府,成了国公府的郡主,京都城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单纯诧异,有人觉得秦蓁当不起这郡主二字,也有人,坐在自己闺房里咬牙切齿的搅着手帕。 叶盈盈这段时间正削尖了脑袋想往夏衍跟前凑,却愣是不得法门,还隐约听说,夏衍最近反而往相府跑得勤,一想起夏衍和秦蓁曾有过婚约,却被秦蓁给退婚,便忍不住将秦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结果这下倒好,秦蓁居然成了夏衍的妹妹? 而且夏衍身为宁国公嫡亲的孙子都还没有得到封号爵位,秦蓁她凭什么就成了郡主?还封号成岚? “盈盈,喝药了。” 厢房外,叶夫人端着药碗过来,前两天叶盈盈从金丝坊回来后就直接气得病倒,头痛欲裂,身上还摔伤了,这两天都不肯出门。 结果这会儿叶氏刚刚推门进来,就瞧见叶盈盈已经收拾妥当,还戴了个帷帽,正要转身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叶夫人问。 “出去散心!” 叶盈盈看了母亲一眼,顺口找了个说辞。 叶夫人想到她之前在金丝坊受了欺负,便也不疑有他,当即点头道: “那你可得注意些别再受了风,来先把药……诶?盈盈?” 叶盈盈没等她说完话就直接抬脚出了门。 什么病倒不能受风,她之所以躲着,纯粹是觉得自己丢人丢大了不好意思见人! 第269章 新的计谋 与叶盈盈同样坐立难安的,自然还有一位宁王殿下。 听鸿胪寺传来的消息,李修泽昨日上午坐在议和团里,还一声不吭,似乎对此并无兴趣,也无意抢功。 结果中午去了一趟公主府,整个人就直接变了样。 不但提出了很多让后周使团心动,却又不妨碍本国国策利益的建议,竟然还说服了后周新帝采取他的意见。 眼下,李修泽正与两方代表一起在御书房面圣。 这一定和秦蓁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李修明听完乘风的禀报,直接拔剑劈碎了跟前的案几。 一瞬间,瓷器碎了一地。 “她又是怎么跟宁国公府攀上关系的?”发泄一通后,李修明咬牙切齿的问。 乘风……下意识后退了些许,小声禀报道:“属下不知……” “废物!饭桶!” 果然,紧跟李修明就破口大骂。 乘风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甚至李修明气急时,直接打他的情况也有,于是反而处变不惊起来,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李修明气得头疼,前夜夜袭官驿,原本是打着陷害李修泽的主意,想着李修泽行事一向鲁莽,说他白天因为赵无雪丢了人,还受了罚,晚上伺机报复也是说得通的。 结果,他派出去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回来。 问乘风,乘风说被一群神秘人拿下了? 原本第二天一早,他都准备好了朝服,正要出门去鸿胪寺参与议和,可宫里忽然来了旨意,让他继续在家休养,这些日子不用出门了…… 这不明显是秦蓁他们的计策,坑害他好让李修泽补缺吗? “真言堂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缓了好一会儿,李修明在终于又问,嗓子已经哑得不行,险些就要因为气血翻涌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直到想到自己这两天准备的计策,心中才总算平衡了一点。 这一次,他要把李修泽、齐长玉、秦蓁三人一起拉下马来!最好,是连太子也一起废了! 不是想让李修泽在议和的时候出风头吗? 那他就让他出个够! “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仓寒的原因,现在已经有许多文士去真言堂清谈,这两日越发热闹。”乘风立刻禀报,声音不见丝毫起伏。 “好,明天,我要看到结果。”李修明点了点头,盯着乘风的眼神阴沉无比。 自从没有了高明,他就诸事不顺。 若不是因为其他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他身边又一时没有其他人可用,他才不会将这么个蠢货放在自己跟前。 简直看着就来气。 偏偏秦蓁却越来越顺利…… 乘风全然不知李修明心中所想,仍是兢兢业业为他盘算着,忍不住问:“可现在秦蓁已经是宁国公的孙女,这事……会不会牵连太广,反而……” “怕什么?” 李修明却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冷笑一声道:“宁国公既然这么主动的要惹麻烦,那本王也不介意心狠手辣一些,反正,宁国公这些年也越来越无用了,儿子没了之后,孙子也不怎么争气,成日就知道吟诗作对,国公府看似光鲜,其实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所以,他不怕,他之所气恼,是因为恼恨秦蓁那个女人为什么总这么好运?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乘风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应下,正要离开,却忽然又听他问:“对了,大理寺牢房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巫衣族还是有人过去,但是,靠近牢房后就都失踪了,云姝姑娘还在里面,昨日已经送了告罪书去梁国。”乘风顿住脚步又道。 “这么说……云姝真的被那个女人说动心了?”李修明难以置信。 他现在人手不够,尤其是,适合接近秦蓁,又本就与秦蓁为敌的人,不够。 想了想,又道:“那秦心如呢?秦远之就没让林漪芳去找秦蓁救人?” 这几日他都无心过问秦心如的事情,所以,乘风也就没主动去提前两天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这才赶紧禀报了一番。 在乘风看来,秦心如已经是李修明的弃子。 而李修明听罢,也果然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想要设法去救的意思。 如果不是为了想要对付秦蓁,他甚至都想不起这回事来,而秦远之,见他也深陷泥沼,这两天倒是也没来叨扰。 他原本乐得清闲,可眼下……情况却不同了。 “秦心怡竟然站到了秦蓁一边……”他不禁又嗤笑一声。 这秦蓁的魅力还真是大,怎么是个人都站在她那边? 不过,到也有好处。 他想了想,很快便问:“那秦心怡最近都接触了些什么人?” 之前设计秦蓁好几次都不成,他现在已经觉得,一定要让秦蓁逃无可逃,真正算无遗漏才能成功,所以,光是真言堂的安排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乘风却有些无奈,“主子之前并未吩咐盯着秦心怡,所以,这属下知道的不多……”说着见李修明脸色又是一沉,忙道:“不过之前派去相府监视的人倒是传回来了一些消息,国公府的夏衍最近往相府跑得勤,似乎都是去找秦心怡的。” 夏衍? 李修明眼神一亮,“确定是夏衍?” “确定。”乘风也松了口气。 “那秦心怡对夏衍什么态度?” 李修明很快反应过来,难怪之前被秦蓁退婚却也不气恼,原来,这是惦记着秦蓁的胞妹秦心怡? 这可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不太理会,似乎秦心怡已经心有所属,夏衍去了好几次,才只有昨日将秦心怡成功约出来过。”乘风回忆了一下才说。 这么说这局面夏衍十分被动? 李修明听着,心里也琢磨起夏衍这个人来,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本王此前倒是听说,户部尚书之女叶盈盈对夏衍颇有好感,自从秦蓁退婚,便经常设法与夏衍见面,但夏衍却对她印象平平……” 乘风没接话,这他便不知情了。 “既然叶盈盈钟情于夏衍,那我们总得给她制造个机会,成人之美才好哇……” 想着想着,李修明脸上浮现一抹阴狠的笑意来。 于是当晚,叶盈盈就失踪,一夜未归。 第270章 秦心怡的变化 户部尚书府乱了套,叶大人叶夫人带着人四处的找,却一无所获。 秦蓁和齐长玉倒是也听到了些风声,不过并未在意,两人正忙着商量婚礼的事情呢。 结果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打着秦蓁的名义去了宁国公府找夏衍,说是中午相约在明月楼吃饭,夏衍自然知道秦蓁如今已算是自己的妹妹。 不过他二人这婚事告吹,也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纠葛。 他虽起初看不上秦蓁,以为秦蓁有意攀附国公府才蒙骗宁国公定下婚约,但没想到秦蓁痛痛快快的同意了解除婚约,便反而对秦蓁高看了一眼,并不似旁人那样对她抱有偏见。 何况他还有意要求娶秦心怡,而秦心怡正是秦蓁的胞妹,是以,反而巴不得秦蓁与国公府有点什么关系。 没准日后三家人多了往来,他也多了见到秦心怡的机会。 所以眼下听了那人传话后,也没多想什么,只以为秦蓁恐怕是因为之前的婚事觉得抹不开面子,便答应了下来。 但今日他原本是打算要约秦心怡去灵山寺祈福的。 他心仪秦心怡已久,可秦心怡却从未正眼瞧过他,而他又不知晓后院里的那些事情,只以为秦心怡温婉大方,秦蓁又一惯护着她,姐妹二人关系一定不错。 便想着干脆叫上秦心怡一起,说不定会比他单独邀约秦心怡去祈福更容易。 谁知到了相府将此事一说,秦心怡却立刻皱起了眉头,盯着他很是质疑的问:“你说,大姐要请你吃饭?” 夏衍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吧,让我务必赴约。” 说完,看她这神色似乎有些凝重,便赶紧说:“你若不愿意去我便也不去了!” 他甚至都没想过要问她一句为什么。 因为,秦心怡在他心中就是仙女,就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 别说是她不想去见秦蓁,哪怕是她现在说不想住在相府,他也会毫不犹豫,不问缘由的支持她! “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 秦心怡回过神来,嘀咕了一句。 虽然现在秦蓁被她伤了心,大抵是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了,可是毕竟朝夕相处多年,在她的印象里,秦蓁绝对是有话直说的那种人。 若真有事情找夏衍,为什么不直接去宁国公府,反而还要搞一出酒楼相约? 何况,秦蓁又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夏衍呢? “奇怪,哪里奇怪?” 夏衍听她说没有不想去,这才心下稍安,终于问起她缘由来。 秦心怡看着夏衍,神色严肃,“你们自从解除婚约,到现在,她可有找过你?” 夏衍摇摇头,“不曾。” “这就对了。”秦心怡顿了顿,又道:“我记得,你们的婚约是两年前定下的,可刚定下不久,你们就解除了婚约,虽然是你情我愿,但这两年来也难免有人说些风言风语……姐姐虽然不是一个贪慕名利的人,可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让人这样说了两年,别说是突然请你吃饭,想来就连去宁国公府,也会觉得要避开你才好。” 虽然之前她不爱搭理夏衍,那是因为她心中一直有齐长玉在。 甚至还因为对齐长玉的贪慕而被柳氏利用,害过秦蓁,后来也自己主动做过一些对秦蓁很过分的事情。 可这几次接触,她不但终于意识到秦蓁的可贵之处,也明白,齐长玉心中是容不下旁人了。 偏偏又发生了这种身世上的反转,让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嫡女,变成了外室养的庶女…… 虽然相府为了颜面终究没将这件事情说出,可现在他们自己人都清清楚楚。 她也更知道,若有朝一日秦心如还能有那个命从牢狱中出来,自己在相府也一定会如同秦蓁那样,没有立足之地。 这时候再看夏衍,便觉得是上上之选了。 所以,她这两次才会忽然同意与夏衍见面,说话时的态度也比从前亲近许多。 “可……我想着,万一就是因为婚事呢?毕竟我们之前有过婚约,她日后又要喊我一声大哥……”夏衍说道。 他这个人一向简单直接,看事情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 不然,也不会想退婚就直接找秦蓁商量退婚的事情了。 秦心怡听了却摇摇头,“若是为此,她只要去国公府找你把话说开了就好,何必摆出一桌酒席来?而且明月楼那种风雅之地,绝非她所喜欢的场所。” 哪怕是秦蓁把夏衍叫去真言堂,秦心怡都觉得靠谱一些。 “那……我们还去吗?”夏衍听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只得眼巴巴的望着秦心怡。 生怕秦心怡说不去,也不肯再和自己聊天,所以趁机多看两眼。 却见秦心怡敛眉思索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说:“去,不过,既然是为了你设宴,我便不好与你同去,我们分头行动!” “这么严重?难不成有人要借秦蓁的名义害我?” 夏衍脱口说道,总觉得不止于此。 但,在经历了林漪芳的背叛,秦心如的陷害之后,秦心怡已经反思了很多,从过往种种吸取了不少经验,早已不似从前那样眼高于顶以为只有自己聪明。 所以自然是比夏衍考虑得周全。 当即十分笃定的说:“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不能和你同去,免得打草惊蛇,我比你迟一步到,你一会儿出门的时候,也走得急一些,装作与我吵了一架心中不痛快。” “我怎么可能和你吵架跟你置气呢。”夏衍根本抓不住秦心怡说的重点,单纯的简直不像话。 秦心怡一滞,看着他那真切又着急的样子,不禁恍然间想起了从前的秦蓁,也是这样根本就不考虑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只在乎她的感受…… 于是心头一暖,却又有些酸胀起来,一时间,觉得有些无颜相对。 但夏衍却以为她是被自己气到了,当即坐立难安,想了想,只得站起来急吼吼的说: “心怡你别着急,那我,那我现在走就是了,可你去明月楼记得带上两个贴心的丫鬟,路上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对了,我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别人伤不了我,你不到,我一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放心,慢慢走。” 第271章 不准偷窥 夏衍说完,看秦心怡愣着,眼眶越来越红,只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愣是不敢多留片刻,揪着一颗心就冲了出去。 却不知,身后秦心怡看了他的背影许久许久。 直到他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好一会儿,还痴痴的望着那空荡的月门。 这几天林漪芳对她十分冷淡,甚至根本不肯见她,她跑到西苑去,就被林漪芳恶言相向骂了回来,简直比对秦蓁的厌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原本对她还算温和亲近的秦远之,也不似从前那般,似乎有意避着她,也不知是同样厌恶,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总之,冷淡了不少,几乎不闻不问…… 她终于体会到秦蓁的感受,却更难以理解秦蓁。 只不过短短两天她都受不了了,可秦蓁却撑了十几年,十几年来,也确实从来没有报复过任何人…… 若不是因为她被柳氏蒙蔽,给秦蓁下了药,只怕,到现在秦蓁也还会像方才夏衍那样为她着急,一心护着她。 所以秦心怡才会看着夏衍,红了眼眶。 一方面因为这两日自己被相府的人冷落,便更能看到夏衍的好,一方面,夏衍这样子,也让她更想念从前秦蓁还将她当做妹妹的时候…… 所以,她也暗暗下了决心,既然是自己对不住秦蓁,那么,不管秦蓁日后怎么看她,她都不能明知道秦蓁可能要被人陷害还无动于衷。 若还是从前脑子被堵住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明白了秦蓁的好,她就不会再那样了。 两刻钟后,秦心怡终于带着自己的婢女彩霜出了门,至于那早就被柳氏收服的彩莹,这两日已经被她发配去柴房了。 她虽然失宠,可到底还是相府的小姐,要找个由头打发个婢女轻轻松松。 也好在她从前对夏衍一直冷淡,所以李修明的人即便看见她出了相府,也没起什么疑心,以至于李修明完全不知道这一出。 不过,此时明月楼里,秦蓁和齐长玉其实早就等着了。 宁王府那边暗影自然一直盯得紧,得知秦蓁要从国公府出阁后,也十分妥帖的派了几个人过去看着,生怕婚礼上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便恰好将李修明派人去找夏衍的事情给探听到了,不仅如此,甚至连那个人什么时候从宁王府出门,走了那些路混淆视线,几时到的国公府,又几时回去宁王府复命,都一清二楚。 当然暗影办事一向周全,眼下既然李修明已经收到了消息,那人自然是被暗影的人给控制起来,随时可以出面作证。 还想陷害他们家世子妃?做梦! 所以秦蓁就悠悠闲闲的过来看戏了,她也想知道李修明如今都这般处境了,怎么还能想到从夏衍身上找到事情来害她? 若李修明能将这些算计人的心思都用在政绩上,好好辅佐皇帝辅佐太子,只怕现在不知有多少丰功伟绩了…… “夏衍怎么还没来?” 雅间里,秦蓁都快吃得七分饱了,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嘀咕一句。 对面齐长玉见她那懒洋洋的样子,一边摇头浅笑,一边拿起帕子来轻轻为她擦拭嘴角,而后叹道:“你呀,别人听说有人要陷害自己都直接设法阻止,你倒好,反而有心思看戏。” “反正事情都一清二楚了,有什么好担心的,看看图个乐呵呗。” 嘴角温软的触感传来,秦蓁心头一荡,微微垂下眼眸来不敢看齐长玉,只故意继续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羞涩。 从前她可不懂什么是羞涩。 即便是与李修明大婚之前,她也没体会到那种新娘子该有的喜悦,反而就觉得,总算完成了一件事情,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之后该做什么才好。 这几天她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活泼,便不由得将前世与李修明相处时的心情拿出来做了一些比对。 这才发现,她前世哪儿是爱慕李修明,分明就是齐长玉走了,她没了可以说话的人,闲着没事做,恰好李修明出现,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以为是心动,实际上,只不过是终于有了目标。 不然,她为什么到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脸红心跳,什么是欲语还休? 为什么会到现在,才想到女为悦己者容? ……可惜的是,她从前不懂得什么是爱,便以为那是爱,最后却把武安侯,把齐长玉都害死了。 想到这儿,秦蓁心头微微发恼,打住了思绪。 碰巧这时候安插在外面的探子敲门进来,对二人点了点头。 这是夏衍到了。 因为早的了消息,他们特意选了夏衍隔壁的雅间。 只不过那雅间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加上昨夜本就没在意叶盈盈拿回事,所以他们也就没联想到叶盈盈身上去。 而夏衍进门后,乍一看确实是空无一人,小二恭恭敬敬的将他请进了门,上了壶茶后就让他稍作等候。 因着还惦记着秦心怡,夏衍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让小二出去了。 结果坐着坐着,却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拿起茶水喝了起来。 另一边,秦蓁早在得了消息之后,就把两个包间中间那面墙上的画卷了起来,这上面有个她来了之后就钻的小孔,可以看清夏衍正背对他们而坐。 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秦蓁又继续吃喝起来。 谁知,约莫一刻钟后,一道娇柔的女声忽然透过那小孔传了过来。 “夏衍哥哥……” 此言一出,秦蓁主仆加在一起六个人,皆是一惊。 这声音透着几分恍惚与急切,一听便不是正常情况下能发出的声音。 “你……你是谁?” 很快,夏衍也开了口,只是也气喘吁吁的…… “坏了,不会是给他们下了药吧?”秦蓁嘀咕一句,随后就要起身往那小孔张望。 谁知齐长玉却一把将她拉住,而后给陆离递了个眼色。 陆离脸色微微一僵,只得认命的去偷窥对面二人行那苟且之事…… 秦蓁倒也乖觉,知道这事自己去瞧不太妥当,见状就乖乖留在了齐长玉身边。 只是心中实在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而且,就算李修明找个女人过来与夏衍苟且了,又怎么才能算到她的头上? 她有什么必要做这件事情吗? 正疑惑着,忽然听见对面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紧跟着,秦心怡怒火冲天的声音传来:“叶盈盈,你竟然勾引夏公子?” 第272章 彪悍的秦心怡 秦蓁当即一惊。 叶盈盈她倒是不关心,可……怎么秦心怡会出现在这里?方才夏衍不是气冲冲的从相府离开了,并未与秦心怡一路吗? 这秦心怡竟然追过来了? 正琢磨着,就听隔壁秦心怡又道:“彩霜,给我把她泼醒!” “是,小姐。” 彩霜当即应声。 说完不久,就听见一阵哗啦水声传来,而后便是叶盈盈的一声尖叫。 “你,秦心怡,你这是做什么?”叶盈盈的药性似乎被那水泼得去了大半,当即冲着秦心怡怒吼。 听到这儿,秦蓁忍不住眼巴巴的忘了齐长玉一眼。 想来现在叶盈盈和夏衍已经没有继续行那种苟且之事了,那,她应该能去看看了吧? 不然光是听……总让她觉得心里痒痒。 齐长玉与她对视片刻,眼中满是无奈之色,想了想,索性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飞身上了楼顶,悄悄揭开了一片瓦。 自己先瞧了瞧,见里面夏衍衣衫还算整齐,这才往边上让了让,给秦蓁留了大半的地方。 下面那三人当中唯一会武功的就是夏衍。 但夏衍别说是已经中了药,即便全盛状态下,也绝对察觉不出秦蓁和齐长玉的存在,所以秦蓁十分大胆,直接趴着就往下看去。 这会儿,夏衍也已经清醒了些许,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叶盈盈。 脸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药性没完全过去。 想起夏衍一心追求秦心怡,秦蓁便觉得这一幕妙得很,但很快,她便觉得有些诧异。 因为,秦心怡竟然在逼问叶盈盈是受何人指使? “叶盈盈,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耍什么诡计,我大姐绝不会约夏公子来酒楼吃饭,更没有必要给你制造机会!” 紧跟着,秦心怡又帮着秦蓁说了一番话。 屋顶上,秦蓁不禁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齐长玉。 难道……秦心怡真的因为这两次的变故收到影响,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齐长玉微微抿唇,握住了她的手背。 他不想她在这个时候考虑那么多,尤其是,与相府有关的事情。 她在相府吃了那么多苦,没有施以报复就算好的了,难不成,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过来给点甜头,她都要接着吗? 看着齐长玉那有些紧绷的下颚线,秦蓁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盯着下面的动静。 他的意思,她明白。 而她也真的不会再轻易心软了。 包厢里,叶盈盈被彩霜押着,秦心怡站在夏衍和叶盈盈中间,抱着胳膊满脸的鄙夷,夏衍的衣衫虽然还算整齐,可叶盈盈却已经衣带半解,原本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却偏因为彩霜那一盆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此时纱裙和头发都黏在身上,格外狼狈。 再看夏衍,一边十足恼火的瞪着叶盈盈,一边,又时不时有些忐忑的看上秦心怡一眼。 那神色,好似秦心怡是赶来捉奸的正室一般! “我可没说是秦蓁给我制造机会,我倒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把我骗来这里,还给我下药!” 叶盈盈强撑着极度的屈辱感,咬牙切齿的也回瞪着秦心怡。 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被秦心怡撞见,而夏衍……原本已经有几分意乱情迷,可自从看见秦心怡,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好似生怕秦心怡生气…… 这种感觉……简直是比那日在金丝坊里还要让她难堪! 然而她刚说完,就见秦心怡抬起手来,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叶盈盈、夏衍、秦蓁,就连齐长玉都懵了。 十几年来,秦蓁从未见过秦心怡动手,在夏衍心中,她也更是一个从来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柔弱姑娘,却没想到竟然居然会为了自己的长姐打人? 叶盈盈一愣,随即看到夏衍满脸愕然的看着秦心怡,当即笑道:“秦心怡,你总算暴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和秦蓁都是一路货色,但凡别人说的话不如意,你们就要出手打人,你们这种悍妇也配得上贵……” “啪!” 话未说完,秦心怡一巴掌又扇了过去。 还没换脸。 饶是她力气不大,可接连打了两下,她手上还带着指环,那叶盈盈的脸颊当即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秦心怡!”叶盈盈气急。 “你一个三品文官的女儿,也敢置喙当朝丞相的女儿了?你别忘了,再过几天,我姐姐就成了镇南侯世子妃!对付你?只怕她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秦心怡身上气势汹汹,但语气却平淡得很,仿佛面前的人真的不过 蝼蚁一般。 “那也好过你们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叶盈盈还嘴,说着,忽然冲夏衍道:“夏公子,你倒是看看,她这样子……” “我看见了,怎么了?”夏衍冷漠开口直接打断了她,额上青筋隐隐乍现。 叶盈盈一怔,忍不住指着秦心怡道:“难道她不像个泼妇吗?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你!” “谁配得上我,是我说了算,不是你,难道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就配得上?”夏衍狠狠攥着拳头,一想起自己差点失身于此,差点要对秦心怡不忠,他便恨不得直接将这该死的女人扔出去!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我答应过心怡此间一切都由她做主,你早就被我扔出去了!” 他干脆说道。 说完见叶盈盈难以置信,似乎还要辩驳什么,索性又抢先开口:“还有,我就喜欢心怡这种心直口快的人,就算你被她打,那也是你自找的,心怡为了自家姐姐出头,何错之有?反倒是你,居心叵测,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想起刚刚差点发生的事情,夏衍的脸又红了一些,涨红的,被气的。 而这番话,也犹如当头棒喝,直接打得叶盈盈措手不及。 为什么不论秦心怡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下三滥?那我问你,如果今日是她秦心怡勾引你呢?”叶盈盈脱口问道。 嫉恨上了头,这会儿她哪儿还记得李修明交代过什么? 她明明不想和秦心怡比,可是,却又忍不住! 问完,只见夏衍愣了愣,随即脸色更红了,但眉宇间却添了一丝羞涩。 第273章 原来是一出迷魂计 “心怡……”他喃喃着。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人,这会儿竟然好像一个姑娘家般不好意思开口,憋了许久,才说:“心怡才不用这样对我……我,我一定会……” “夏公子。” 秦心怡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了他,面上,也微微有些发烫。 夏衍闻言猛地从自己的想象当中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心怡,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也,也没有必要……” “我知道……” 秦心怡微微低头,脸上燥得不行。 这夏衍,想不到竟然如此单纯…… 不过,她竟然并不反感……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赶紧转头去看叶盈盈,见叶盈盈已经失魂落魄,当即问:“所以,你承认了是自己有意勾引夏公子,并且,还要陷害我大姐,对不对?” “我没说!”叶盈盈反应过来。 “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府衙开堂对峙,我就不信,我大姐明明没做过,还能被定罪了?”秦心怡高傲的扬着头。 原本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场景是怒气冲冲,可现在,却竟然觉得根本不需要与叶盈盈废话,因为叶盈盈,根本算不上个人物,她又何必浪费自己的口舌? 反而白白败坏了自己在夏衍面前的形象…… 谁知话音刚落,“巧合”间得了消息的叶夫人和叶大人终于匆匆忙忙冲了进来。 见此情形,叶夫人立刻将彩霜一推,把叶盈盈护在怀里。 叶大人则冷眼看着秦心怡,咬牙沉声道:“秦三小姐好大的威风!” “叶大人,心怡只不过是仗义直言。” 夏衍立刻站起身来,将秦心怡护在了身后。 然而,他虽然是宁国公的孙子,在朝中却还没有一官半职,相比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叶大人,终究还是嫩气了些。 叶大人也丝毫不畏惧,转眼看着他便问:“仗义直言?老夫倒是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女儿会被你们骗到这里来,还欺负成了这幅样子?难道就只要你国公府,相府能去公堂讨公道,我叶府就不能了吗?” “叶大人,讨公道这三个字,也是要讲究用法的,害人的人,若上了公堂,怕不能说是讨公道,而该称之为,讨牢饭了吧?” 叶大人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道清朗悠闲的女声。 包间里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秦蓁将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到了叶大人跟前,亦是老神在在的,只对着叶大人微微一笑。 眉目间不悲不喜,却仿佛傲骨天成,明明才十几岁,还是个小丫头,气势却比叶大人还浓几分。 叶大人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双目圆睁,瞪着她道:“秦蓁!你……” “如何?” 然而话没说完,齐长玉跟着进了门。 一袭白衫清淡雅致,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傲然与疏离,只一眼,就叫叶大人心底发颤,不由得偃旗息鼓…… 身在官场,他怎会不明白齐长玉对于大晋的特殊性? 可叶夫人心疼女儿,却是不管这些的,何况,前几日还在金丝坊吃了一个闷亏,见自家夫君不吭声了,不禁越发的气恼。 当即便瞪着齐长玉道: “世子,你可是我大晋的神使,难道就要为了秦蓁这样的女人毁了自己一世英名吗?” 齐长玉这才转眸看着她,似乎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似的,却笑了笑说:“若没有蓁蓁,也就不会有大晋神使,何况,蓁蓁没错,我为何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言论而退缩?” “她没错?可是有人亲眼看见她昨夜将盈盈抓走!这世子要如何解释?”叶夫人又问。 说完,却听秦蓁先笑了起来,“昨夜我一直在公主府,若是叶夫人再见到那个告诉你这消息的人,你不妨问问他,我是在何时何地抓的人,为何被人发现,却不灭口哇?” 那灭口二字,秦蓁好似故意拐了个音调。 叫人听着不禁胆颤。 秦蓁,好大的胆! 可…… 说实话,叶夫人和叶大人,竟然有些相信她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叶夫人,下次想要陷害我,最好还是找点真凭实据出来,不然,总不至于每个人信口说一句我的不是,我就要想办法澄清一次吧?我可没这么多时间。” 秦蓁又道。 “若你没做过,别人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指认你?”叶夫人辩驳。 “可能是闲的吧。”秦蓁懒得多话。 说着,正想要抬脚出门,却听秦心怡喊了一声:“姐姐!” 不由得,秦蓁脚步微微一顿。 “姐姐,是有人去国公府特意找到夏公子,说是你邀请他来……” “我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是谁做的,只不过,这么点事情,我懒得争辩而已。” 秦蓁打断了秦心怡,倒是也顺便又扭头看了叶夫人一眼,笑着道:“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若叶家真的想对簿公堂,我也自会奉陪,不过,奉劝叶夫人一句,还是为了你女儿的名声想一想,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若我已经退让,你们还不知好歹,那我也没必要包容她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秦蓁是当真没有什么想交代的了。 于是转头直接出了门。 秦心怡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蓦然涌现出一股崇拜之情,冷眼奚落道:“看见了么?我姐姐根本就懒得应付你们!” 说完,抬脚也想要去追秦蓁,谁知却见秦蓁几人形色匆匆的下了楼,似乎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便乖乖按捺了下来,怕自己追上去反而惹得秦蓁不快。 秦蓁这边,几人正赶往真言堂。 得知真言堂出事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这一次李修明竟然使了一招迷魂计。 先用叶盈盈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如此一来,等真言堂事发,她便只能匆匆赶去,来不及在第一时间处理! 此刻真言堂外已经被禁军把守着,仓寒与几名文人都被看押起来。 原本,应当直接带去大理寺问话,但一来仓寒身份特殊,二来,这又是秦蓁的地方,所以,晋帝得知消息之后,还是给秦蓁留了几分颜面,让她有机会能自己先处理一下。 第274章 仓寒用得着当密探? 经历了之前几次的失败,真言堂这事李修明安排得十分巧妙。 并不直接让自己的人出手,而是借着仓寒本就吸引了许多文人名士去真言堂清谈这件事情,派人暗中稍加引导言论,便让人误以为真言堂是梁国的暗探窝点。 今日事发时,是晋国的几位大夫恰好慕名前来看望仓寒,无意间发现真言堂当中有几位文士正在谈论梁晋国事,而且,还对晋国的国策大为不满。 而今天下战乱纷纷,文士清谈本就不慕虚荣,也无惧权势。 原本,在仓寒等人看来这些话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加上又是今日刚刚才开始探讨的议题,自然也就没太紧张,不曾知会秦蓁。 这会儿见到秦蓁匆匆赶过来,仓寒的脸色十分尴尬,“姑娘,我……这事真得怪我,喝了点酒就忘了分寸!” 不是忘了分寸,而是忘了,他现在身在晋国国都,而这间酒馆,又与秦蓁有关,更没想到李修明会从这个角度下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陷害秦蓁! “没事,他是将你的性情算计在内了的。” 秦蓁脸上倒是没什么急色,见仓寒如此,也不先去管那大理寺的官员,而是先开口宽慰着仓寒。 仓寒见她如此大度,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浓,但他的性子确实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当即就直接将被看押起来的其中一名文士提了出来,冲着秦蓁怒气冲冲的说:“就是这个人!一直在引导言论!我当时还没听出来,还觉得他的建议颇为有趣,没想到,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秦蓁见状打量着那文士。 却见文士也愤愤不平,反驳道:“若畏惧于权势,还主张什么清谈?都说仓寒乃天下第一名士,今日一见才知,根本就名不副实!” 相比此人,其他人倒是安静许多。 秦蓁没打算和他理论,转而问向大理寺的官员,“光是清谈,恐怕还不足以证明真言堂与梁国勾结吧?不知大人可搜查到了其他证据?” 那官员早前在秦蓁去大理寺审查云姝的时候曾见过她,见大理寺少卿江大人都对她颇为礼遇,而今次,晋帝也是有意先让她自行处理,还吩咐他不必隐瞒秦蓁什么…… 于是便也不似平日那般刻板,并未将她当做一个待审的嫌犯,笑了笑说:“秦姑娘,确实是找到了一些证据,不然,我们自然是不会上报朝廷的。” “大人可方便让我看看?”秦蓁也和颜悦色的。 她一向喜欢好好说话的人,这官员既然对她礼遇,她也自然更加配合。 于是官员便将刚刚从真言堂大堂里搜出来的几卷小纸条掏了出来,递给秦蓁,一边解释说:“秦姑娘请看,这,是在掌柜柜台下搜到的,可都是梁国密探的暗语,我在大理寺是专门负责清查敌国奸细的,所以对此稍有了解。” 秦蓁接过大概扫了一眼,虽然因为前世帮李修明与梁国密谈沟通过,实则能看出上面所写是什么,但也还是不露声色,故意疑惑问道:“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一些是刚刚调整过的国策,这应该是要送出去的,另外还有一两张,大概是梁国递进来,问询和安排此间密探的。” 有晋帝的话在前,官员自然是知无不答。 秦蓁暗暗点头,其实,这些倒也不是什么很机密的情报。 想来李修明这些日子被困在宁王府,金丝坊又被她砍去了很多爪牙,耳目也不如从前那么机敏了,没得到什么真正致命的消息。 “既然是在真言堂搜到的,那我理当配合大人彻查此事。” 拿定主意,秦蓁很快表了态,随后又道:“不过,我却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我真言堂只是一个酒馆,取名真言堂,虽然确实有着清谈的目的在,那也是希望能多与文士交流,听到一些新颖的看法,却并没有必要与梁国互通消息,毕竟,我未来可是镇南侯府的儿媳妇,若晋国再度开战,对我而言没什么好处。” “秦姑娘说的是,皇上也正有此意,所以,这才特意派人去找了秦姑娘,未曾直接下令要在真言堂做什么,只让我等配合姑娘。”官员连连点头,应得十分诚恳。 “皇上能如此信任我,实在是我的福气。” 秦蓁微微低头笑了笑,倒是也不推拒什么,当即就道:“那么,就请大人好好审一审这位一直引导言论的文士,另外,这几张纸条可否借我一用?” 这可是能让真言堂定案的关键证据…… 饶是官员觉得皇上并没有要问罪秦蓁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也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万一证物出了什么问题呢?要他如何交代? “大人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起,此前为了证实那四言诗集是我所写,世子曾特意找过京中一位造纸师傅,那师傅是纸商世家,应当能很容易就分辨出这纸是什么材质,如今又有多少地方在流通,或许,便可查出这些情报的真正来源。” 看出他为难,秦蓁立刻解释着,说完,又笑了笑提议:“或者,大人只需要将你认为最不重要的一条给我就好,而我们一起去找那师傅,当场验证,如何?” “秦姑娘严重了,并非我不信任你,只不过保护证物乃是办案的准则……”那官员顿时有些面热,觉得自己刚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破坏证据,分明只是在查案而已! 于是,解释了一番后,当即点头:“既然姑娘能找到这样的人才,那我们不如这就出发,这些人,就先带回大理寺。” “多谢大人信任。” 秦蓁又对着那官员拱手一拜,不过转眼看见仓寒,又道:“不过大人,仓寒先生,想来也就不必去大理寺了吧?不如,让他与我们一同走一道如何?” “仓寒先生乃是天下名士之首,怎会沦为区区一介密探!”那官员想也不想就说道。 这可不是碍于秦蓁的面子,而是单单凭着仓寒着两个字,就足以令天下所有文士信服。 第275章 秦蓁的将计就计 这样的人,要是真的为梁国所用了,哪儿用得着在这儿窝着? 只怕开口招呼一声,天下文人便会趋之若弩,皆对晋国口诛笔伐! 一旁仓寒没想到秦蓁还惦记着帮自己说话,心里顿时一阵动容,也不禁更为气愤! 原本对于李修泽一事,他还存着几分观摩的心态,眼下,却已经彻底被李修明激怒,即便李修泽本人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他也有能耐让李修泽在短时间内大展拳脚,将李修明的那些功绩完全比下去! 不过他之前观摩,倒也不是答应了秦蓁之后不办事。 只奈何他确实懒得去掺和那些朝堂党派之争,所以这两日李修泽因为议和之事来请教他时,他只不过稍稍提点了几句,并没有拿出自己十成十的能力来罢了。 于是一行人这就出发,全部按照秦蓁的意思来办。 那文士看自己要被押往大理寺,还当场闹了起来,不但骂仓寒,还连带着秦蓁一起骂,看上去,倒是颇有些傲骨,但,那出口的言辞却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文士二字。 结果被陆离一掌劈下,当即没了声息。 “哼,就这样,还敢说什么清谈风骨?”仓寒忍不住啐了一声,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对着秦蓁道:“姑娘,我看,刚刚他说的那些国策建议,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没准,是有谁先写好了给他,他照着说罢了!” 此言一出,秦蓁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其他几名看似无辜的文士也连连点头。 更有人嘀咕起来,这人说话的姿态与气度,确实不像是能说出那些高见的样子。 “秦姑娘,看来此人真的有问题?”就连那官员也生了疑心。 不过,秦蓁的目光却反而停留在其他几名文士身上,略微想了想后,对着那官员道:“大人,你我毕竟未曾听过那人的言论,万一他当真是个文士呢?我看,刚刚他骂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不如……就将在场的文士都送到大理寺查一查,只是查查身家是否清白,有没有可能是梁国奸细,不必审问,想来,几位也是会配合的吧?” 说着,秦蓁又转头,重新看着那几人。 “我……我们也要去?”有人诧异,不禁看了看蹲在自己左右两边的其他文士。 本以为那人被押走了也就罢了,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是核查一下身份而已,你们放心。”秦蓁笑得从容磊落。 于是,那人心下稍安,饶是还被看押得蹲在地上,也不忘对秦蓁微微低头欠身,算是勉强行了一礼,“既然是这样,那在下自当配合。” 秦蓁暗暗记下此人的模样,随后才终于与大理寺官员一同前往那造纸匠人的工坊。 前面陆离几人知道她是要去找那匠人,自然先行一步开道引路。 路上齐长玉又牵起了秦蓁的手,二人时而闲谈,步子不疾不徐的,愣是分毫没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谁知,还未走到工坊,陆离就脸色一变,“世子,姑娘,前面有杀气!” “杀气?”秦蓁佯装不知情,随后也变了脸色,忙道:“快去看看那师傅可还安好!一定要将人救下!” “是!” 四大护卫立刻领命,足下用力直接施展轻功朝那已经有了年头的工坊飞奔。 身后,大理寺的官员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过了一会儿后才对随行而来的禁军道:“几位将士不如也去帮忙?” 如果能通过纸张查出这些情报出处,那可是省了大事! 而且,还能顺便就证明了秦蓁的清白,这样他不但好交差,在晋帝和秦蓁,以及齐长玉面前也都能得个好印象,不至于当真要审问秦蓁,反而得罪了公主府的人。 禁军自然也蜂拥而上。 只是秦蓁却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对着那官员道:“大人,我们刚刚说的话,该不会是被别人听了去,现在是那幕后主使特意派人来灭口的吧?那造纸师傅若出了事,京都城内要短时间内再找到一个这么精通造纸技术的人,恐怕就难了。” 显然,这于案情而言是个相当大的阻碍。 “姑娘此言有理……可当时,我们几个不是在真言堂吗,附近,应当没有别人才对。”那官员听了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疑惑起来。 如果秦蓁说的是真的,那传递消息的人会是谁? 还是说……其实本没有人传递消息,有没有可能,是秦蓁自己让手下做的……故意毁去这些痕迹? 多年的办案经验,让这官员实在是难以克制这种念头。 “就怕……隔墙有耳。”秦蓁看穿他已经对自己起疑,但却只叹了这么一句,随后抬脚先行一步,往那工坊去了。 没等秦蓁靠近,陆离四人就先快步走了出来,身后,禁军护着一长胡子围着围裙的老者,老者身上略带了些伤,衣服破损了几处,但好在没什么大碍。 “姑娘,老师傅没事,我们抓住了一个活口!”陆离禀报。 见此情形,那官员赶忙吩咐:“快将刺客拿下,带回大理寺审问!” 说罢,转头深深看了秦蓁一眼,欲言又止…… 想不到,自己办了那么多案子,捣毁了那么多暗探窝点,今日竟然两次判断错误…… 而且,再看秦蓁眼下表情,分明就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他感到有些尴尬。 如果秦蓁真的是有意要灭口,又何必留着这老师傅? “大人,虽然老师傅没事,但想来也受了惊吓,不如我们先进去让老师傅休息一会儿再问?”秦蓁倒是笑得怡然。 此情此景,那官员自叹不如,当然听了她的提议。 但那老师傅闻言却当即深深提了口气,冲着那官员道:“大人,有人要戳了我的双眼,废去我的双手!他们,是想要让我再也做不了纸!” “老师傅,他们不是想让你做不了纸,是想让你再也认不出来纸。” 秦蓁淡笑着解释。 看着老师傅那惊恐但却又气恼的样子,心情略有些复杂。 虽然她料到李修明会出手,早在去真言堂的路上就已经安排了人在周边护卫,所以在路上才敢一路慢行拖延时间,好让大理寺的人当场撞见。 可是,事情终究还是因她而起。 第276章 恭喜大人破案 随后众人入了工坊,只见里面桌椅混乱,纸浆撒了一地,纸张也乱飞着,还有几名匠人躺在地上,染了血。 不过,好在时间紧急,李修明的目标又是这位老师傅,所以其他人躲得远一些,虽然多少受了伤,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此刻一见穿着官袍的人进来,这些普通百姓们总算才放下了心,经大理寺官员安排后,跟着禁军一起去后院暂且歇着,已有人赶紧去请大夫了。 秦蓁又让陆离和林岚在一旁帮忙,有些简单的伤势他们便先行包扎了。 “老师傅,你可认得这种纸?” 等大夫过来为老师傅疗伤过后,大理寺官员这才取出一卷密报来,递给了老师傅。 老师傅的惊恐也在这段时间淡了不少,面色平静下来,这会儿正喝着秦蓁吩咐朱怀烧的水,但终究不过一个普通人,饶是水温还热,心底也不禁阵阵发寒。 闻言当即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老师傅却也是个正义之人,虽然觉得自己命如纸薄,平日鲜少掺和什么事情,可既然是官员找到自己,那就说明那些人果然不是好人,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法想要妨碍官员查案! 于是心中残存的惊惧顿时都化作了怒火,当即放下茶杯接过那张纸,细细查看起来。 从用料,工艺,成色,甚至气味诸多方面综合判断。 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脸色严肃的将那张纸交还给官员,禀报道:“大人,这纸,应该出自燕临,现在流通不大了。” “这纸不便宜?”秦蓁立刻问。 老师傅摇了摇头,“纸并不贵,本是很普通的纸,只不过……燕临去年糟了山火,影响了这种纸的产量,今年基本没有出货,从成色来看,这纸也不是新纸,而是老纸,应该在去年就进购了。” “去年……这种纸在京都流通得多么?”官员接着问。 实则,已经基本把真言堂通敌的可能给排除掉了。 因为真言堂今年才开业,秦蓁即便要传消息,也总不可能从相府拿出去年的纸来用,若是为了有人用这种方式查到自己身上,只需要去现购现在最常见的纸就好。 “这纸本来就很常见,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山火,现在也不会断了新货,走量一直都很大。” 说着,老师傅脸色有些为难起来,大概是想到了他们想从纸张身上查到这些东西的出处。 可这么普通的纸,哪儿有什么特别的线索能让人找到? 官员听了,也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秦蓁却并未受到影响,反而问:“老师傅,我倒是记得,之前您帮我的诗集手稿验证时,曾十分清晰的说出了我写下那些诗稿的时间,我想问问,您是不是也能看出这几张纸上的内容都是什么时候写的?” 她这么一说,老师傅才恍然大悟的看着她,惊疑道:“你就是那位秦蓁姑娘?” 秦蓁愣了愣,就连齐长玉和官员都略有些诧异。 老师傅将几人神色看在眼中,不免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让几位看笑话了,我这一辈子就只低头造纸了,平时连门都少出,所以,虽然经常听闻秦姑娘的事迹,却一直没有机会与姑娘相见。” “原来是这样……不过,那些事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老师傅不如就忘了吧!” 秦蓁讪然一笑。 原本还奇怪怎么这么多关于自己的流言,这老师傅竟然还不认识自己。 可,等老师傅这么一说,她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起了那些事迹传的都是自己的恶名…… “秦姑娘说哪儿的话,你那本诗集,我后来认真读过,实在是好得很!”老师傅当即夸赞。 越是虔心去做一件事的人,内心便反而越是纯净,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并不会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和场合。 “今日再一看姑娘这风采,我就更断定那些人都是在故意陷害姑娘,败坏姑娘的名声了!也好在世子并不在意,对您真心相待,姑娘日后一定是有福之人。” 老师傅继续夸着,提起齐长玉也并没有去看立在秦蓁身边的白衣人,似乎,也没认出来齐长玉…… 如此,秦蓁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平衡感来,忍不住瞥了齐长玉一眼。 却见那人根本就没在意自己有没有被认出来,反而是也笑着正低头看着她。 “那……老师傅你是可以分出来了?” 一旁,大理寺的官员却有些忍不住了。 那一帮刺客虽然被送回去了,秦蓁的嫌疑似乎也解除了,可新的问题却来了。 谁干的好事? 谁有这个胆子,在秦蓁和齐长玉大婚之前,干这种事情? 思及此,官员不禁有有些感慨还是皇上的眼睛亮堂,若真的就这么把秦蓁召进宫去,把真言堂给查封了,最后还不知要怎么给秦蓁赔礼道歉才好呢! 老师傅听见这话也从刚刚见到秦蓁的欣喜中抽回神来,脸色严肃了些许,对着官员点点头,“可以通过字迹浸染纸张的程度来辨别,只不过,所花费的时间不同。” “能辨别就好,还请老先生帮帮忙!” 官员听了简直大喜过望,连称呼都变了,赶紧就将手里剩下的情报都给了他。 一则,这个老师傅应当不认识梁国暗探的暗语,二则,虽然秦蓁他们还在,这里也不是公堂,但,既然秦蓁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也就不需要避嫌。 秦蓁将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瞧在眼里,也只是淡淡一笑。 都能理解。 官员心中期盼着结果,听老师傅说可能要多花一些时间,还已经做好了久等的准备。 结果却见他接过那几张纸条,不过略多看了两眼,就笑着摇头说:“大人,这些字,应当都是这两天写上去的,中间没有间隔太久,而且笔迹也很新。” “这两天一口气写得?”官员压着心头的狂喜,赶紧确认。 老师傅点点头,“虽然不能说是一口气写的,但是,从字迹运笔的手法来看,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且前后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天。” “那,我就恭喜大人破案了。” 老师傅话音一落,秦蓁就笑着起身来,对着大理寺官员拜了一拜。 第277章 被人捷足先登 既然是在两天内出自同一个人笔下,那就定然不存在什么互通情报之说,就算是从真言堂出来的东西,甚至是秦蓁让人写的,也根本与通敌无关。 “秦姑娘这是……”官员愣了愣,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 秦蓁笑了笑,“既然此事已经与我无关了,就请大人回去将真言堂的人撤走就好,其他的事情,我就不便参与了。” 话说完,官员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不是真言堂通敌,那么,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她,那她自然是不适合掺和太多的。 免得最后反而被人抓住什么纰漏,说成她自己自导自演呢? “这个是自然,我这就去与皇上说明,撤走禁军,还秦姑娘清白。”他当即也站起身来笑着应道。 既然是要入宫,那自然会与秦蓁等人同路一段,众人这就一起出发。 为防意外,官员还特意留了些禁军在此处,几乎保护这工坊的安全。 谁知人还没出门,外面就匆匆进来一名禁军,冲着那官员道:“大人,不好了,那两个刺客被人劫走了!” “什么?”官员大惊。 原本,就算纸张的出处不好查了,但想到那两名刺客还在,他心里也有了些底,想着可以从那二人口中突破。 可那两人竟然被人劫走了? “应该是他们的同伙发现了,所以特意派人过来救!我们在打斗的时候对方曾对我们使用暗器,就是这种!” 禁军当即又禀报。 丢了犯人,本来也是他们失职,所以即便只是一枚暗器,这会儿也赶紧递了出来,想着可以弥补。 官员见状,也只得将那菱形的暗器接过。 这……倒是像梁国人及其附近郡县之人所用…… 他是专门负责侦查暗探的,本就与不少梁国暗探都打过交道,所以,也自然能认得出来这种暗器。 秦蓁见状也不多话,先告了辞。 因着传消息的人比他们快一步出发,等她和齐长玉回到真言堂的时候这边已经解除了包围。 一行人直接往后院而去,刚刚到僻静处,秦蓁正要开口问话,就见暗影主动现了身。 “主子,姑娘,我们被人抢了先。”暗影禀报道。 “抢了先?”秦蓁脸色一变,下意识看了齐长玉一眼。 见齐长玉眼中也划过一抹意外,便又问:“那两名刺客不是我们的人劫走的?” “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走了,只剩下一些受伤的禁军,便没有现身。”暗影如实回答。 “那……是谁做的?” 秦蓁沉吟着,一时不得解。 原本,她在从明月楼去真言堂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因为事情紧急,李修明又做得细致,所以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通过辨认纸张来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所以才想着,先主动泄密,让李修明得知她要去验纸之后,派人去工坊杀人。 随后他们恰好赶到,留下两名活口,再由暗影带人装成宁王府的人,将人带走,随后留下与李修明相关的线索。 如此,只要大理寺的人不是有心包庇,定然会查到宁王府头上。 虽然李修明陷害她这件事情在晋帝眼里可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这段时间来李修明就没有安生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晋帝应该也已经得知了李修明一直在和肃亲王联络。 这么一来,不论是出于李修明这个人的品行,还是出于他和肃州那边的关系,晋帝都一定不会再重用他。 若晋帝防备得再重一些,直接将他贬去幽州也是有可能的。 可,现在那两名刺客却被人劫走了? 那那枚暗器就不是暗影他们故意留下的…… 这失态顿时就变得不明朗,让秦蓁觉得有些失控。 “不急,禁军不是提供了暗器么,没准大理寺的人自己就查出来是谁所为了。”齐长玉看她眉头皱着,生怕她不开心,赶紧开口宽慰。 一边,又问暗影:“禁军走后,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然而办事一向仔细的暗影,这一次却也漠然低下头。 显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给他。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只能等一等了。”齐长玉又对秦蓁道。 这本就是个意外,他也不会去责怪暗影。 “可我们总要知道那些人是敌是友,万一是李修明的人呢?或者,那个人抱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反而将我们也一起算计进去呢?”秦蓁却始终顾虑着。 齐长玉不禁微微抿了抿唇,实在不愿意看着如此烦恼,便道:“那我们就查一查今日城中有那些势力动了人手,然后顺着这条线所再往下查。” “京都城这么大,哪儿有那么容易查到?”秦蓁望着齐长玉,眉头微微皱着,根本没觉得这事能成,只以为他实在宽慰自己。 谁知一旁林岚却笑着解释说:“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自从王秋雅的事情出了之后,主子在京都城各处都安插了眼线,莫说是找一个人,就算找一匹马都能找得到!” “这么厉害?” 秦蓁眼神亮了亮。 倒不是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办事更方便,而是,忍不住感到惊叹。 她想过齐长玉重生之后一定会有很多布局,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也一定会比前世厉害,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在京都安插这么多人? 连一匹马儿都能找到,何况,是一群人带着两名受了伤的刺客? “所以,有些事情看似不好查,但换个方式,总归还是能找到些线索的。”齐长玉对着她柔柔一笑,也没觉得她是觊觎了自己的能力。 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个会靠别人的人。 若非如此,他给她的信物为何从来不见她用过? 若她用了,又怎会还想着凭自己的实力去和那后周新帝联手…… 还有她经商的举动。 看似是说不想一直白吃白喝,可他又怎会不知,她是在悄悄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金丝坊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据点,虽然可靠的人还不多,但,出了周必安之外别人也并不清楚她吩咐的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看似只是生意上的争夺,只是,却是在削弱缕衣阁的力量。 第278章 我要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的性子,所以齐长玉才一直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因为若她不用的话,他的那些势力也就没什么用。 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她准备的。 为了守护她,也为了让她能放心大胆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暗影当即派人去通知各处的暗哨收集消息。 “姑娘,今日这事情一出,我以后对五皇子一定会更尽心。” 暗影撤走后,仓寒忽然对秦蓁说了这么一句,面色十分平静。 他方才虽然跟了一路,但,却一直没怎么开口。 原本是因为心中还气恼着,后来倒是被事态的变化所吸引,也早就看出了这其中秦蓁做了手脚。 早已经有应对的法子。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小姑娘有这样的能耐。 “先生是觉得我一定能成事?”秦蓁察觉他眼中的那一抹赞赏,笑着打趣。 仓寒摇摇头,“这倒不是,因为确实如你所说,即便没有我你也能做到,我这么说……是觉得有些人真的不得不除!否则,必定成为祸害!” 虽然从李修明偷酒和泄愤杀人这两件事情上,他就已经看出此人品行卑劣,但是,却因为这些年闲云野鹤惯了,其实并不太爱去计较这些。 但今日实在是让他感到气愤。 “若他只是对付姑娘你,我未必会插手,但他却为了一己私欲,将边关数万将士弃之不顾!他这哪儿是陷害你?这分明就是在挑起两国的战争!” 想到密报上的信息,仓寒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晋帝相信了这是梁国暗探之间互通的消息,且不论最后真言堂会不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那晋帝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梁国? 如今三国之间本就剑拔弩张,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好战的后周新帝,也因为顾虑天下的局势,不敢大肆进攻南疆,只是一直在边境滋扰。 单是从景帝一心想要从云姝身上挖掘与梁国有关的线索来看,就知道晋帝一直在等一个合理的发兵机会。 而在京都设下暗网,虽然本是心照不宣之事,可若晋帝换一个方式,将真言堂的秦蓁和齐长玉联系起来,便可说梁帝故意挑唆大晋的君臣关系。 真言堂是秦蓁的,秦蓁又马上要与齐长玉成婚。 而齐长玉是谁? 是大晋神使,更是镇南侯的独子! 若齐长玉与通敌叛国这几个字扯上关系……先不说镇南侯那边会不会起兵造反,单单是国内齐长玉的那些信众,就绝对会来讨要说法! 若国家发声却失信于人前,晋国必定大乱。 这于梁国而言,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即便晋帝没有想到这一层,李修明陷害成功了,真言堂真的成了梁国暗探的据点…… 那也只不过是把两国征战的动乱,变成了晋国的内乱而已。 可李修明却敢使出这样的阴谋诡计! 这对于一心怀念着自己家乡故土的仓寒而言,十分不能忍受。 “我刚刚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怎会不明白先生的心意。” 看仓寒越想越气,连那一撮小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秦蓁终于忍不住笑着解释。 仓寒闻言一愣,看她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差点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但好在她的品行仓寒十分信任,这才生生压住了那个念头。 恰在此时,就见秦蓁忽然脸色一肃,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对着他拱手作了一揖,十分郑重,严肃。 “那,秦蓁就先谢过先生了。” 从一开始,秦蓁就没有隐瞒过自己的目的,除了重生的事情之外,仓寒什么都知道,所以,虽然仓寒可以说上那些家国大义,但,秦蓁扪心自问,一切,还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做的。 保护萧劲风,保护齐长玉,自然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不言那些大义,只出于自己对着仓寒道谢。 “虽然你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己,其实也帮了天下苍生。”仓寒似乎看出了她眼中那闪烁的情绪是为何,也没打算谦虚,背着手,神态平静而温和的看着她。 只不过,晋国和后周的议和却陷入了僵持。 虽然赵无雪对李修泽的许多提议都表示认可,晋国也同意归还一半的战俘给后周,只是土地没道理会给他们,只说了会开通商,并将后周土地上的产出以低价售卖给后周。 如此,晋国能得到一些资源,后周虽然损失了城池,但要继续获得相应资源也并不难,只不过少了一些罢了。 这本是极好的提议,赵无雪自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可对于晋国提出的赔偿南疆修缮款项,以及此后三年不战的合约,却不肯同意。 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交换条件不够。 李修泽没了法子,鸿胪寺那边见他那么坚持,一时间也没了法子,只得上报到晋帝那儿。 可后周的将士虽然不如梁国将士那么悍勇,赵无雪手底下带出来的却个个都是奇兵,晋国夹在梁国与后周中间,无疑是三国当中最为危险的境地。 所以这三年不战,尤为重要。 若非如此,晋帝可能都不会答应什么议和。 于是,他只得请了赵无雪入宫,这会儿两人正喝着茶,再进行商谈。 “不知后周皇帝要什么条件才能答应三年不战?”晋帝淡笑着开口。 虽然因为后周新帝的战绩,他心中颇为忌惮,可自从那日见着这皇帝开始,他就不免生出几分轻视来。 因为,实在是太年轻,且,也太过妖艳了些,哪里有君王该有的气度? 更何况,君王之间本就是互看相厌,都难免比较的。 所以此刻晋帝更是端坐着,展示出十分威严的气度来。 但赵无雪却视而不见,脸色寡淡得很,闻言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扫了晋帝一眼说:“我要一个人。” “谁?”晋帝脱口问。 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答应的。 因为,不论是用谁去交换,能够得到后周三年不战的约定,对于大晋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这三年,他便可以安心对付那更为强大的梁国! 若不是因为忌惮后周从背后夹击,他早已经忍不住要对梁国动手了。 第279章 舍身为国么? 但很快,晋帝就陷入了纠结,甚至,面上露出怒火来! 因为赵无雪回答说,“秦蓁。”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一僵。 晋帝盯了赵无雪好一会儿,见他嘴角虽然牵着意思笑意,但眼神却认真得很,甚至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终于确定他没有开玩笑。 不禁沉了语气,勉强笑着问:“我想,你应该知道秦蓁此人已经有了婚约,而且,她还是我国宁国公的孙女,是朕刚刚封的成岚郡主,怎可用她来交换?” “婚约可以解除,至于其他的身份,似乎和跟不跟孤回后周没有什么关系。”赵无雪笑容冷淡了几分,也终于拿出了君王的气息来。 只不过,他的这种,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杀伐之气,却绝非几乎一生都窝在大内皇宫中的晋帝能有的! 一瞬间,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凉了下来。 旁边侍候的宫人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就连泰公公也默默低着头,生怕两位皇帝谈不拢,大发雷霆。 “还是,你觉得用她一个人的命,换大晋三年太平不值当?不知道,若孤现在下令发兵,南疆的镇南侯能抵御多久?” 扫了一眼有些发愣的晋帝,赵无雪再度开口。 虽然,这和他此行的目的不同…… 他也知道,就算晋帝真的下令让秦蓁来换,秦蓁也一定不会跟他走,甚至会厌恶他,恨他。 可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尤其,是在知道她和齐长玉的婚约已经定下的时候。 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君主,什么家国,什么江山,他都不在乎,也从来都没主动要过。 可秦蓁……是他第一次,主动生出了想要拥有的想法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如果秦蓁不跟你走,你就要发兵?”晋帝反应过来,一时间连恼怒都忘了,只留下惊疑。 这后周新帝莫不是中了邪? 他什么时候见过秦蓁?又为什么会非要一个秦蓁? “也许会吧……” 赵无雪闻言,忽然抬头望了望天色,而后心中的复杂情绪忽然全都消散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看着晋帝轻飘飘的说:“照这个状态发展,应该说,一定会。” “孤可以给你一日时间决定,若不成,之前谈的所有条例也都不必当真,孤就先走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赵无雪转身就往宫外而去。 留下惊疑不定的晋帝,愣愣坐了半晌。 所以如果不交出秦蓁,这个议和就不谈了? 他们给出那么多的条件,甚至连那些后周的将士,赵无雪他都不要了? “皇上……大理寺的人已经在殿外等了许久……” 泰公公脸色为难的开口。 也不知这秦姑娘是倒了什么霉,似乎从出生开始,就麻烦事不断。 这到底是谁在陷害真言堂还未可知,周后新帝竟然也掺和起来…… “泰和,你说,朕怎能对不起长玉?” 然而晋帝回过神来,却是如此叹了一句。 即便是秦蓁和齐长玉还没有定下婚约,他也定然是要迟疑的。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是故意将齐长玉留在京都为质,好以此控制镇南侯,可,年纪越大,心中就越惦记着那么几分亲情。 尤其是看着自己膝下的子嗣几乎没一个能成事的,他便更觉得这侄儿行事妥当。 何况,最近几年齐长玉的预言也为晋国解了不少危机。 他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人,说非她不娶。 作为舅舅的,怎么忍心去拆散? 泰和不敢说话,这……要他怎么说? 若送了秦蓁给赵无雪,南疆说不定也一样要反,若不给,以赵无雪那邪性的性子,可能真的说打就打。 南疆……照样保不住。 这何曾是只关乎儿女情长的公平不公平? “罢了,晚些时候,让秦蓁入宫一趟吧,就别让长玉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晋帝终究开了口。 虽然明知自己会动摇,就已经是对不起了齐长玉,也对不起自己的妹妹玉华,对于秦蓁,也不妥,可是,这事情他也并不想自己就决定了。 作为君王,他依然希望自己国中能有那些可以为了家国付出自己的人。 就如同那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一般…… 万一秦蓁听了愿意舍身取义,那,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吗? 于是,后来晋帝特意下了令,让大理寺澄清真言堂的事情,并且,严查那陷害之人。 一个时辰后,秦蓁和齐长玉也得了暗影的通报。 “上林河……” 秦蓁呢喃着这三个字。 据暗哨们沿途所见,那些人应当是带着那两名刺客去了上林河附近,然后便没了踪迹。 “会是谁呢?”她一时想不到,看向了齐长玉。 却见齐长玉眉眼有些发沉,抿了抿唇后,才轻声说:“那里,似乎有一部分赵无雪的势力。” 虽然秦蓁已经当着赵无雪的面表达了对自己的感情,可他依旧不喜欢这个人。 更不喜欢这个人掺和进秦蓁的事情里面! “我真的没有跟他传递过消息!” 秦蓁听了,赶紧解释。 瞧齐长玉那隐隐有些动怒的样子,生怕他是误会了自己。 齐长玉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泰和来了。 “为何不让我同去?” 听完泰和的禀报,齐长玉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 泰和脸色十足的为难,憋了半天,也只得说:“这……还不是皇上的意思么,老奴,实在是不清楚呀……” 他要是现在跟齐长玉说了是为什么让秦蓁进宫。 只怕齐长玉会直接闹起来吧? “不然,你在宫外等我?” 秦蓁也是头一次见到泰公公这么为难,却还这么坚定的样子。 之前她被传入宫中,哪一次不是齐长玉说跟着就跟着的? 可这次,晋帝竟然特意嘱咐了他。 这就说明一定是有什么晋帝不愿意让齐长玉知道,眼下逼问泰公公也是无用。 倒不如先入宫去,所为何事自然明了。 于是,齐长玉只得压下心头的恼火,默默跟着秦蓁一路入宫,到了宫门外,却忽然拉着她的手,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如果是让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只管拒绝,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的。” 他的心里,很不踏实! 第280章 如果不能成婚你当如何? 看着他那眉头锁着,怎么都不肯放心的样子,秦蓁不觉心头一软,明眸灿烂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心中一动,也踮起脚尖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放心吧,皇上不会欺负我的。” 看今日真言堂出事时晋帝的安排就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他甚至根本不想得罪她。 一来,现在她是宁国公的孙女,还挂了个郡主的头衔,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宁国公面子上也不好看。 二来,她在齐长玉心中的位置天下无人不知,晋帝即便是为了维护南疆的和平,为了让齐长玉和镇南侯安心,都不会轻易动她。 何况她也并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但即便齐长玉明白这些,又已经得了她的安抚,整颗心也依旧提着,脸色不见丝毫好转。 “世子,您就放心吧,一会儿老奴定然将秦姑娘全须全尾的给您送出来!” 一旁泰公公见状也赶紧开口宽慰。 那堆了满脸笑容的样子,若换做平日,自然是讨喜的,可这会儿齐长玉却并不怎么待见他,不过眸子平静无波的扫了他一眼。 只觉得他说的犹如废话。 如果秦蓁没能毫发无损的回来,他能轻易罢休? “好啦好啦,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一定尽早!”秦蓁捏了捏他的手,又安抚一句。 这人才终于将她松开,然而即便秦蓁走出了老远,扭头一瞧,也依然能看出他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那身子虽然挺拔,但却似乎将手攥成了拳。 今日泰公公并没有将她领至御书房,而是直接往中宫小花园去了。 入了院子秦蓁打眼一瞧,晋帝正在池子旁坐着钓鱼。 秦蓁眉头微微一挑,原本心情挺放松的,想来左不过也就是大理寺那边查出了什么,或许,晋帝还是顾忌着皇家子嗣的颜面,不愿意就此事严惩李修明,所以想与她私下商议给她点甜头堵住她的嘴。 可…… 见着这情形,却忽然感到一丝不妙来。 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说不定,晋帝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如同前世,发现了皇后给他用鹿血酒的真正目的后,他也是这样,手里头做点看似需要专注静心的事情,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纠结与无奈。 “皇上,秦姑娘来了。” 就连泰公公,这会儿声音都小了许多。 秦蓁默默站在泰公公身后,看着他那明显小心翼翼的姿态,心头的凝重越来越浓。 “哦?” 晋帝似乎当真没留神身后动静一般,闻言侧身往后望了望,见着秦蓁展眉一笑,“丫头来,坐朕边上!” “皇上……我这性子,只怕会把您的鱼都给吵走了吧……” 秦蓁故意做出满腹无奈的表情来,一眼就瞧出他这是没打算开门见山。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他有话快说,她没打算在这里久坐。 晋帝愣了愣,随即又看向泰公公,“长玉呢?” “在宫门等着呢。”泰公公讪讪一笑,语气更忐忑了。 闻言,晋帝垂眼默了片刻,抿抿唇有些无奈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于是秦蓁也就顺势不坐了,只立在晋帝身后半步,看似乖巧安静。 晋帝瞥了她一眼,知道齐长玉等着,她也没心思坐下久聊,于是思索一阵后,只得问道:“你……与后周新帝可认识?” 后周新帝赵无雪? 秦蓁愣了愣,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是李修明又刷了什么诡计,让晋帝怀疑她与后周通敌,还是,晋帝察觉了什么,发现她与赵无雪有私交? 更甚至,肃州的事情难道被晋帝发现了? 那他又找没找过赵无雪?赵无雪又说了什么? 虽然只是看似简单的一个问题,但若答不好,之前在宫里建立的所有好感,恐怕就要功亏一篑,更甚至,惹上杀身之祸! 不过,虽然她想了许多,但反应却不敢太慢。 在晋帝看来,她只不过略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后便轻轻点头说:“认识。” 不然还能怎么答? 秦蓁现在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晋帝对她和赵无雪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所以,只能避重就轻,虚虚实实,遮掩着那些最重要的所在。 却不知这会儿晋帝心里也打着鼓呢,听完这个答案竟然比他俩不认识还要惊讶,“你不是一直在京都么?难道是这两天?” 秦蓁没料到他这个反应,又愣了一下,随后才笑着说:“其实……我也是才知道他是后周新帝,之前,在长春楼曾见过……” “长春楼?”晋帝眸色凝重了几分。 这几日,赵无雪身边都有禁军和李修泽陪同着,行踪他一直都清清楚楚。 他自然不可能放任敌国皇帝在自己国都里胡乱转悠,可他这几天从来没听人说赵无雪去过长春楼…… “是在一个多月之前了吧……” 秦蓁仿佛回忆着,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底。 照他现在的反应来看,确实不像是知道了什么情报的样子,没准,是赵无雪自己跟他提的?或只是听见了什么捕风捉影的话…… 秦蓁说着,脸上浮现一抹尴尬来,冲着晋帝笑了笑,“皇上恐怕还不知道,我之前……被我母亲送到长春楼过,我那真言堂的掌柜就是当时认识的,我们一起从长春楼逃了出来,躲避老鸨和伙计的时候,就恰好撞见了后周皇帝。” 这,也算是属实了,即便晋帝派人去查,想来也只能查出这么多。 只要不是赵无雪自己脑子搭错了筋,主动跟晋帝说起他们之间曾联手做过的那些事情,就没有大碍。 “……原来如此。” 晋帝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她虽然说得简单,但其中的辗转却并不简单。 想来,秦蓁本就有着过人的能力,斗智斗勇从来一样也不差,没准是那时候吸引了赵无雪也不一定…… “不知,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秦蓁解释完,也终于觉得是时候反问了。 却见晋帝脸色微微一滞,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尴尬的事情来。 顿了顿,才试探着问:“如果……你与长玉不能成婚了,你当如何?” 第281章 让人直接杀了他 秦蓁一愣。 想到方才晋帝问起赵无雪,心头当即想到一个答案。 然而,却还是十分费解的问:“皇上为何这么说?不是还有十天就到婚期了么?” 她不能直接问是不是因为赵无雪。 因为方才她对晋帝说的,只是见过赵无雪,本应当与他没有什么交集…… 问完果然见晋帝眼中的无奈和隐忍更浓了几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议和之事……这两天起了僵持,我想,你应当多少知道了消息。” 秦蓁点点头,也没必要去避讳自己与五皇子之间有联络的事情。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三年不战的合约……”晋帝又道。 虽然眉目依旧威严,但看着秦蓁的眼中却含着许多不忍,见秦蓁听得认真,才又说:“……你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女子,应当明白,如果南疆能三年不战,对于整个大晋而言意味着什么。” 秦蓁没说话了,也没点头,只是看着晋帝。 他这摆明了就是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让她答应什么条件! 联想到方才他说取消婚约的事情,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假设…… 晋帝见她眼中似乎露出几分防备也知道,她多半猜到了自己这一出是为什么,便索性问:“所以,虽然这提议过于冷漠了些,可,朕还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用一己之力,换南疆三年的和平?” “三年过后,我大晋的民生得以恢复,国力得以增长,而这三年当中,我们也可放心的去应付那一直蠢蠢欲动的梁国……” “皇上想让我做什么?” 秦蓁脑中空了一会儿,随即打断了晋帝的话。 家国大义? 她心中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设法扶持李修泽,她大可与李修明斗个天翻地覆,并不需要管旁人的死活。 可是,若要以齐长玉为代价,她……不愿意。 “赵无雪,今日与朕面谈了,他也没说到底要你怎么样,只是……希望你能跟着他一起去后周。”晋帝说话十分保留余地。 虽然看赵无雪的意思,多半是在打秦蓁的主意。 晋帝也认为秦蓁是有这个能耐的,只是,他没明说得了秦蓁之后要做什么,所以,他也就不必多添麻烦。 他心中甚至忍不住在想,或许秦蓁并不知道赵无雪对她的心思,只以为是要在后周待上三年,那这事情不就好办了吗? 可他刚刚说完,秦蓁却想也不想就道:“皇上,我不愿意去,而且我相信,镇南侯有这个能力抵抗后周军队,若当真不行,我也愿意披甲上场,但却不愿意去后周为质。” 为质,这还是好的, 只要她的清白还在。 她清清楚楚赵无雪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又怎能答应? “你一个姑娘家,马上还要当镇南侯世子妃,怎么能上战场?”晋帝连忙问。 秦蓁坚定道:“太后也曾上过战场,若后周皇帝不答应合约是因为我,那此时就该由我来解决,来负责。” “可……” 晋帝张了张嘴,看她这决然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劝。 这本就是无礼的要求! 可难道还真能让她去战场? 莫说什么女子能不能上战场的事情,就单是她和齐长玉的关系,即便她真有这个能耐领兵打仗,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否则,将齐长玉留在京都还有什么意义? 秦蓁当然也知道晋帝不可能把她放到战场上去,不论成败,他都会担心南疆兵变。 若成,镇南侯府的声望再度扩散,功高震主为君王更为忌惮。 若败,以齐长玉对她的在意,定然会起兵攻打后周,应当不会再听晋帝调遣。 所以她才会故意先提出这个意愿,而后再退一步,问:“或者皇上可否能让我与那后周皇帝见一面?我总要问问他原因,或许,可以说服。”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可再好不过!” 这提议晋帝几乎想也没想,说完还感慨一句:“毕竟,你也算朕未过门的甥媳妇,长玉年幼丧母,虽然接来京都照看,身子有所好转,可这些年为人却总归疏离了些,好不容易能与你结缘,朕也实在不忍心将你从他身边夺走,若不然,朕一定会直接下旨。” 这番话本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他原是希望秦蓁能看在他没有强行要求的份上,多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不过,现在依然派上了用场。 他生怕秦蓁寒了心。 “小女明白皇上的用心,也感念皇上对小女的体谅。”秦蓁淡淡笑了笑,眉间仍含着一抹担忧,似乎对此事没有太大的信心。 毕竟,若换成寻常女子,是绝不会有这个胆量去和后周新帝谈判的。 她在晋帝眼中已经算是个特殊,实在不想再惹他留意。 然而心中,却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去质问赵无雪。 竟然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正说着,泰公公忽然来报说大理寺的人又来了,说是查出了新的线索,于是秦蓁便先自觉的告退。 然而出宫路上,除了气恼赵无雪,想着该怎么跟齐长玉交代这件事情之外,又不免琢磨起大理寺这次查到了什么? 毕竟,按照暗影之前带回来的消息,那两个刺客应该是被赵无雪的人带去上林河附近了…… 又怎能与李修明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如此一想,她脚下行得越发急迫一些,恨不得立刻去官驿与赵无雪见面,好生问问他到底在捣什么鬼! “因为何事?” 宫门口,齐长玉还和她走时一样,迎风而立,远远的瞧见她便快步迎了上去问她。 自然是无人敢拦。 但秦蓁却怕万一他一生气,直接在这儿闹起来说话不方便,于是便道:“回府我告诉你。” 说着,还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希望他能安心一些。 齐长玉虽然心中焦急,但还是按捺下来,顺从了她。 不过他方才就已经让人查出来,赵无雪入宫与晋帝面谈过,而且,也知道了议和僵持的事情,所以就猜测晋帝喊秦蓁入宫,还特意避着他,是不是与赵无雪有关。 是以,回府后,秦蓁将这事一说,他反而没有那么动怒,只是冷笑一声:“小人!” 秦蓁略有些诧异他的反应,就听他又说:“你也不必去和他谈了,我这就让人直接杀了他!” 第282章 在他的怀里感受 杀……杀了? 秦蓁愣愣望着齐长玉,若非见他神色坚定无比,都差点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可是后周的皇帝,说杀就杀?”她忍不住问。 怎么以前不知道齐长玉也有这么狠的时候? 如此一想,却又觉得似乎不对。 前世,他可是直接起兵造反的人! 只不过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这般冷血的姿态罢了…… “后周皇帝又怎么样?这里是晋国,而且,即便是他回到了后周,我也一样有办法杀他!”齐长玉是真的动了怒,紧紧攥着双手,说完,双唇就抿着。 于是秦蓁这才发现,他方才不是没有动怒,而是将那滔天怒火都化作了冷意与杀机。 默了片刻后,她忙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拳头一点点抚平,而后与他十指相扣,柔声安抚道:“可若后周的皇帝在晋国死了,天下岂不是又要动乱?这最先遭殃的就是南疆!” 她虽然没那么悲天悯人,家国大义,也是要看前提的。 可,南疆是齐长玉的故土,更是镇南侯所在,于她而言比这天下还要重要,她自然不忍心因为自己而让南疆遭难。 说完,只觉得齐长玉的指尖微微有些发抖,也不知是因为那南疆两个字,还是终于松懈下来,放松了让脾气不再压抑。 随后便听他忍耐着说:“可我不想你去见他。” “我知道,我也不想去见他,但眼下皇上已经允许了,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如果我去了,他还是要坚持,那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秦蓁的声音越发轻柔。 看着那原本清风霁月般的人情绪失控,整颗心仿佛被人揪了起来,滋味难以言喻。 “一定要去么?” 沉默许久,齐长玉终于平静了些许,哑声问道。 可他越是这样,秦蓁的眉头便皱得越紧,忍不住直接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压抑的,细微的颤抖。 一瞬间,泪便湿了眼眶。 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也颤抖起来,却又怕惊动了他,连忙缓缓抚着他紧绷的脊背,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去跟他说清楚,再不然,我就以死相逼,我……” “我不要你以死相逼。” 齐长玉立刻打断她。 “好,不以死相逼,可是,他也总得要颜面吧?再不然,我就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看他还坚不坚持!” 秦蓁脑中灵光一现,气呼呼的说着。 真是生怕怀里的人再受了委屈。 谁知这话一出,齐长玉先是一愣,随后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没成婚呢,你也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怕什么,我早就没有名声了,何况,我才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我巴不得和你多扯上些关系!”秦蓁接话。 察觉他情绪缓和下来,她也高兴得很,总算放了心。 随后抬起头,望着他说:“那你就陪我一起去,在外面等着我,我一定不会出事,好不好?”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却又十足温柔的眉眼,齐长玉一颗心早就化成了水一样,哪儿还舍得让她担心,自然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却又让无形点了手下精锐,无比严密保护秦蓁安全。 赵无雪那个人行事一向乖张,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把蓁蓁给掳走了? 终于一行人去了官驿。 李修泽得了消息,早就眼巴巴的在门口望着了。 见了二人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张口就道:“表哥表嫂,你们总算来了,父皇说你们是来和后周皇帝议和的?” 察觉齐长玉身子微微一僵,秦蓁忙笑道:“算是吧,不过,回头功劳还是算在你头上。” “不要不要。” 李修泽连忙摇头,随后左右看了两眼,见周围后周将士们都没留意此处,便凑到秦蓁跟前小声道:“那后周新帝脾气古怪得很,你们去了可得小心,前两天还和颜悦色的,今天说变脸就变脸!” 晋帝将消息捂得严实,出了泰公公和秦蓁、齐长玉之外,便只有他和赵无雪两人知道议和僵持的原因。 所以李修泽只以为是晋帝派遣他们来议和的,加上他们在李修泽心中本就颇有能耐,于是根本没想过其中缘由。 只以为晋帝是没了法子,这才喊上二人。 谁知却见秦蓁应了一声,随后就独自抬脚进了官驿大门,而齐长玉,却松开了她的手,默默立在外面。 李修泽当即傻了眼,“表嫂自己去谈?” 齐长玉微微点头。 “那表嫂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李修泽转头,看着秦蓁挺直的背影,忍不住赞了一句。 因为此前发生过行刺的事情,整个官驿都严防死守的,后周将士与晋国将士交错着站在各处,简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但秦蓁却从容不迫的跟着后周一路往里,直到站在官驿后院,等待通传,也没显出半分忐忑来。 不多时,将士就回来请秦蓁往厢房去。 秦蓁点点头,进门时,还挑眉看了云柏云墨二人一眼。 那两人却是知情的,见她这神色,不禁都皱起眉头来。 若不是这个女人蛊惑了他们主子,议和的事情怎么会僵持下来? 要知道,其实晋国开的条件已经十分不错了! 结果就因为这一个女人,主子竟然动了停止议和,再度开战的念头? 如此一来,又不知要有多少后周将士战死沙场! 二人兀自腹诽,门内,秦蓁正和赵无雪四目相对。 “我不可能跟你去后周,你赶紧死了这条心。” 见了面,秦蓁直接了当的开口。 齐长玉可还等着呢,而且,若换做从前,她可能会担心赵无雪握着自己的把柄要挟自己,或是干脆泄了密,祸及公主府,于是多给赵无雪几分面子,不会说这样重的话。 可是现在,既然齐长玉那么害怕,那么她就必须更加坚决。 万一赵无雪真的是个小人,以此要挟她,她也一定会奋力反击! “怎么?齐长玉送你过来,就让你跟我说这些?” 赵无雪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缓缓站起身来,拖着那华贵的黑袍,往秦蓁跟前靠近。 第283章 没想带走你,只是为了对付李修明 “跟他没关系!” 秦蓁脱口说道,一边暗自戒备着。 赵无雪瞳孔一缩,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就这么让你厌恶么?” 凭什么齐长玉就可以得到她的袒护? 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离她近一点,这样,也有错?何至于她这样防备? “不敢。” 秦蓁闻言眨了眨眼,垂眸吐出两个字。 “呵。” 赵无雪笑了笑,心头好像被针扎着。 “是因为察觉了我的心思,所以才这么快和他定下婚期么?”沉默良久,他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秦蓁答。 “你就非得这样和我说话?”赵无雪声音一扬。 门外,云柏云墨饶是对秦蓁有满心怒火,也不禁垂头叹气。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子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察觉赵无雪身上的怒火,秦蓁只得解释了一句。 末了,终于抬眼看着那美得男女模辩,当真倾国倾城的人,看清他眼中的执拗与不甘,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对你没有那种心思,我从小就跟在阿生身边,是他给我启蒙,是他教会我什么是温柔,也是他让我发现自己也可以做一个孩子,他带我的东西远远超出你能想象的……我真的,没有办法离开他。” “没有办法离开他?如果他真的值得,为什么之前要让你在秦府吃苦?” 赵无雪却反问。 秦蓁的底细,他早就查得清清楚楚。 “那是因为我那个时候还不愿意走啊,我还对秦府的人怀有期待!”秦蓁无奈的解释,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那自然没有打住的道理,索性接着道:“他从来不会强迫我,事事以我为先,更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我又有什么理由离开他?” “……我,我也可以啊。” 赵无雪怔了怔,随后忙放缓了语气,哄劝着:“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事事以你为先,用你喜欢的方式对待你,都可以啊……你现在这么喜欢他只不过是因为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而已,等以后,你也会喜欢我的啊。” “不。” 秦蓁很是果断,几乎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就算我和你走了,以后也相处好几年,在我心中,他依然是无可取代的,因为过去的时光里,是他陪在我身边。” 过去的时光无法取代。 这个人,自然也同样无法取代。 无论如何秦蓁也忘不了齐长玉一点点教着自己那些字句,一点点让自己明白事理的情景。 也更忘不了,他对自己一次次的温柔与包容。 这番话,并不单单是为了说服赵无雪让他退缩,也更是秦蓁的心声。 夸赞齐长玉,表明对齐长玉的心意。 她从来不需要提前准备任何言语。 不仅仅因为齐长玉曾用自己的生命维护她,在她和所有人中间,坚定的选择了她。 更因为,她到今生才明白自己前世错过了什么。 她不想再错了,所以,坚定,如他。 “所以呢?你果然只是来议和的么?” 对面,赵无雪笑了笑,仿佛自嘲。 他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去和议和团汇合,若不然,或许他就能拦下那个狗屁清真道长。 或许,他就有更多的机会! “我不是来议和的,议和……是李修泽和晋国的事情。” 秦蓁叹了口气,看那一惯骄傲的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终究于心不忍,但还是说:“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只有可能带走我的尸体,可即便是尸体,我死后的墓碑上,也依然会刻着齐家的姓。” 齐家……齐长玉…… 赵无雪愣着。 从来没想过每一次都与自己较劲,与自己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的人,竟然有一天会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一瞬间心头竟然猛地一缩。 好像生怕她下一刻就会直接自断经脉,或是咬舌自尽! “我没想过带走你。”他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说着,转身重新坐在了茶桌前。 抬手打算倒一杯茶分分心,可饶是极力的隐忍克制,那指尖也仍旧忍不住颤抖。 然而秦蓁却没看出来,也同时,没怀疑他说的话。 当即问:“那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你不是……要对付李修明么?”赵无雪不敢再看她,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来,说完便喝了一口茶。 竟然连嗓子都发紧。 秦蓁点点头,“是啊,可是,这和你要带走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觉得,如果李修明得知此事,会做什么?”赵无雪又缓和了片刻,声音这才终于平静了些许。 “……会……借此挑起后周和晋国的战火?”秦蓁想了想才开口,饶是她心思敏捷,这么乍然间的,一时也有些发懵,说完之后,又恍然大悟,“不对,他要做的,应该是除掉镇南侯!” 那么,就应该借此挑起齐长玉和晋帝之间的矛盾! 如果齐长玉为了他联络镇南侯,发兵内乱,那么晋帝就终于有了机会可以除掉镇南侯! 即便事后被晋帝察觉是他所为……以晋帝多年来忌惮镇南侯的情况,也未必会治他的罪。 说不定,反而还会褒奖他? 而她和齐长玉若是都落了难……依照前世的发展,这京都定然不会再有人能与李修明抗衡,那么,新帝,自然就还是落在了李修明头上! “可是皇上似乎将此事捂得严实,连李修泽都不知道。”思及此,秦蓁眸色一沉,忙又说道。 虽然一开始她很防备赵无雪,但那是因为怕赵无雪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可这会儿,提及对付李修明的事情,又看赵无雪规规矩矩的,好像并没有别的心思,她也自然就放心下来。 很快就如同从前与他商讨时一样,内心十分平静。 “我会让他知道的,或者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会让他知道的。”赵无雪终于也抬眼看着她。 见她眸色纯净起来,眼中只有那让他时常心动的聪慧的光彩,再没有戒备…… 赵无雪忽然勾了勾唇角。 虽然,他确实没想过要真的强行将她带走,这一切也确实是为了李修明准备的。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了。 然而试探过后,果然也后悔了。 后悔自己来得太晚,也后悔自己没能抓住机会。 更后悔,没一开始告诉她自己的打算,让她那样防备着自己…… 或许来晚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吧?至少,有些关系比恋人稳固。 第284章 必须经过他同意 “你想怎么做?”秦蓁问。 赵无雪心中感慨着,可她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苗头。 只不过,虽然有所猜测,但她不太愿意那么做,所以,才会先问他一句。 问完只见赵无雪眸色沉沉的看着她,似乎鼓起了勇气,才说:“我想让你今晚留在官驿,如此齐长玉定然发怒,事情一闹开,李修明自然知道,然后夜里你假装与我打斗,从官驿逃出来,给李修明机会,让他将你带走,而后我会出面将李修明的人缉拿,如此,晋帝也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 他语气平静无波,实则,还当真连心都提了起来。 竟然有些害怕……她会因为防备自己,连配合做戏都不肯。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自己离她比刚认识的时候还要远…… 而他所言,也正是秦蓁之前想到的。 这会儿听完秦蓁脸色为难起来,想了想才说:“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怕阿生当真了,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所以,我需要先让人跟他通个消息……” “可这么一来就会露出破绽。”赵无雪干脆垂下眼眸来,不敢再看秦蓁。 饶是她说了不是不信自己,也知道在她心中齐长玉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他依然感到浓浓的失落。 也更有些不敢去听她接下来的回答。 “可若不经过他同意,我宁可用迂回一些的法子。” 秦蓁皱着眉,看他这神色,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如实说明。 而且,照齐长玉之前的怒火来看,如果当真瞒着他,说不定,不用等到晚上她假装逃出来,他就已经会派人把官驿给围了。 那样一来李修明岂不是正好有理由让人去弹劾齐长玉? 秦蓁绝不会冒这个风险。 而赵无雪,在听见她刚刚进门时说的那些话后,也早知她不会同意,此番坚持说出原定计划,只不过……也是还没死心,终究想试探试探罢了。 事已至此,他已然心灰意冷,打消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一阵沉默后,终于叹了口气,淡淡道:“那就依你所言吧,或者,你考虑考虑,用其他的办法也行,反正我们要的只是给李修明机会让他将你带走,至于是从哪儿带走,不重要……只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 可他语气神色看上去虽然淡得很,秦蓁却知,他其实在忍耐着情绪。 毕竟,赵无雪的傲慢她前世就领会了不少。 这是个宁可做错也一定要固执己见的人,虽然,他的判断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所以这也是秦蓁第一次见到他在计划上退步,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打算…… 只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心意,便也明白有些话自己不适合去说,所以很快便点了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门口,云柏云墨二人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见她出来,两张嘴都同时张了张,却又都欲言又止。 秦蓁与二人对视,抿抿唇无奈叹了口气,本想让他们好好照顾,却又觉得这话说得多余。 既然不能接受人家的情谊,又何必做出关心的姿态来。 于是,终究什么也没说就抬脚出了后院。 “如何?”前院门口,齐长玉见她出来就直接走了进去,看她神色有些凝重,不由得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秦蓁这才笑了笑,“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我与你细说。” 虽然用不着和赵无雪演那场戏了,可想要引起李修明注意,让李修明动手这件事,还得告诉齐长玉才好,免得他担心。 “表嫂,也跟我说说呗?”齐长玉身后,李修泽跟过来恰好听见她这一句,只以为她是在说议和的事情。 秦蓁不禁嗔了他一眼,“五皇子安心陪着后周新帝和使臣团就好,想来这三年不战的合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等晚些时候,你再试探着问问?” 既然赵无雪放弃了带走她,那么,也就没理由放着合约不签。 虽然他的本事不小,可这一次因为齐长玉洞悉后事,提前去了南疆破了他的计策,所以这一战后周的损失也不轻。 三年休战,看似是晋国在极力争取,其实,对于后周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何况,虽然大面上看晋国国土是在梁国与后周中间,但其实后周西南与梁国南境也有部分相连,只不过那个地方离巫衣族的部落较近,轻易不会用来作战。 可若后周和晋国彼此消耗下去,久而久之梁国一定会按捺不住,没准绕后偷袭后周也是可能的。 “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成,表嫂进去这一会儿,就让后周皇帝改了主意?” 李修泽听了秦蓁的话当即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心中直叹这小表嫂真是错生了个女儿身,若是男子,要入朝为官岂不叱咤风云? “他说会考虑,所以,我让你晚一些去问问。”秦蓁笑着回答,心里有八九成的把握。 就怕李修泽去得早了,赵无雪还在生闷气,万一将他惹恼了又吃个闭门羹。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等晚膳过后再去!”李修泽赶紧应着。 见秦蓁和齐长玉似乎要出门,忙又在一旁跟着,主动招呼起车马来。 热情得不得了。 回到公主府,秦蓁这才终于将想要引诱李修明出手的打算告诉了齐长玉,也跟顺带解释了一下赵无雪提出这个要求的真正目的。 然而齐长玉听后,却摇了摇头说:“他的真正目的是带走你,这,只不过是其一罢了……” 不过,看着秦蓁平平安安的出来,身上也没见有什么伤,再加上赵无雪还计划着对付李修明,他心里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说完反而有些感慨,将秦蓁拉到自己跟前来,望着她问:“你说,如果我没有重生归来,这一次,你看见他为你做这么多事情,甚至愿意为了你放弃议和……你,会不会心动,当真跟着他走了?” 秦蓁看着他眼底隐忍的不安,诧异了片刻后才笑道:“为什么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就一定要动心?” 齐长玉愣了愣,“可你……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我为你做了很多,所以才……” 第285章 我开始相信命运了 “谁跟你说我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 秦蓁听见这话,没等齐长玉说完就直接打断。 见他满脸的不解,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解释道:“虽然这世上真心为了我考虑,对我好的人不多,可我也并不是对谁都会动心,我喜欢你,不仅仅因为你对我好,更因为你首先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身上有很多吸引我让我喜欢的品质,而且我也心疼你的境遇,这种情感,绝对不是一个人对我好就能产生的,比如赵无雪,我从前对他只以为是互相利用,而今,虽然不愿意再利用他,但对他,也只有感谢,并没有别的,也不可能有。” “真的?”齐长玉听着心中欢喜,眸子也明朗了几分。 秦蓁点点头,“当然,所以,就算你没有重生,没有和我一起经历前世的那些事情,我再见到你时,也是想着一定要护好你的,甚至还认真的想过该怎么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呢。” 听着她有些俏皮的语气,齐长玉的心更软了,忍不住也笑起来,打趣道:“结果……我却也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两人四目相对,在对方眼中不仅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还看到了欣喜与奇妙。 “说真的,其实,我现在有些相信命运了。” 秦蓁捏了捏齐长玉的手,后者顺势将她一环,扣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坐好,而后拥着她问:“因为重生吗?” “这是其一……”秦蓁点了点头,而后侧头看着他坚挺的鼻尖,视线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轻声感慨道:“更重要的,是我能和你重逢,不仅是因为我们都重生了,更因为,我终于有机会可以不错过,而且,即便你没有重生,我也一样会喜欢上你……我甚至觉得,哪怕真的经历了轮回,我也一样会喜欢上你。” 齐长玉是从前世就知道自己喜欢她。 可她却是现在才知道的,起初刚刚回到这个时间,她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想着留在他身边,保护他,也保护镇南侯府。 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原来这样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喜欢。 所以她很感激这一次重来的机会,不仅可以报仇,更可以将真正的感情给真正喜欢的人。 “那你想没想过,我们为什么会一起重生?”齐长玉忽然问。 秦蓁愣了愣,随后猜测道:“莫非是你在轮回的时候贿赂了冥府的人?” “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只不过死后一睁眼,就回到了公主府。”齐长玉笑着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而后说,“我想,也许是上天看你太笨了,竟然根本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了别人去卖命,所以才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才是爱吧?” 秦蓁眼珠子一瞪,略有不满,可又觉得他说得没错…… 随后便也忍俊不禁,“我确实太笨了。” 自己以为那是喜欢,所以就把认为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也试图去实现自己想象中感情该有的美好,可是,却忽略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所以呢,引李修明出手的事情,你同意吗?”想到前世的遭遇,秦蓁便也就想起了这个人,这件事来。 齐长玉闻言笑容淡了淡。 对付李修明自然是今生必做的事情,可,让她冒险去引诱,他实在是不放心。 “赵无雪也会派人暗中跟着,还有无形他们呢。”秦蓁看出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忙开口劝道。 “你很想这么做?”齐长玉却问。 秦蓁点点头,“李修明最近屡屡犯错,皇上和太后早已盯着他对他不满,那巫衣族的事情,虽然因为后周的人过来暂且压了下来,没问他问罪,但总归是要算上的……眼下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而且,我想即便我们不设计他,他早晚也会得知这件事情,也一样会这么做,试图挑起你和皇上的矛盾,逼镇南侯府开战,导致晋国内乱,而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皇上未必会再帮我们说话,说不定,反而会暗中支持李修明,所以,与其被动的防御,不如主动出击,设计好圈套瓮中捉鳖。”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皇上并不知道我们与赵无雪早前就有联手,他肯配合帮忙,出面抓住李修明,定然比我们的人去抓更好,也不会显得这是个计谋。” “这倒是……” 齐长玉心结一解,又看秦蓁如此坚定的选择自己,对赵无雪也自然就没了那么多敌意,听完秦蓁的话十分坦荡的点了点头。 而后,终于说道:“那你去吧,你与他演一出戏也是可以的。” 事到如今,他没理由再顾虑,也不想让秦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感到行事时束手束脚。 “你相信他了?”秦蓁听了却十分诧异。 她原本已经想了一个略迂回一些的法子。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你,不过……要说相信他的话,有一点倒是相信的,那就是他和我一样,也不会伤害你。” 齐长玉回答。 倒不是他心胸忽然就变得宽广了,秦蓁见赵无雪,他多少是有些不开心的。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赵无雪早晚有一天也要回后周去,既然能够对秦蓁有帮助,他便也不愿意完全出于私心去阻拦。 何况,那日赵无雪从真言堂离开时也是十分不满的。 但即便如此,后来还是会记得秦蓁要对付李修明的事情,而没有当真因为秦蓁的选择转而对付秦蓁和镇南侯府。 这是君子所为。 也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了对方考虑,而非强行霸占。 既然对秦蓁没有伤害,秦蓁也不会动摇,那么,他何不隐忍一些呢? 齐长玉心中如此想着。 而秦蓁,也多少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抬手环着他的肩膀,将头轻轻靠了过去,呢喃一声:“阿生,你真好。” “我会一直都这么好,如果有能力,也自然会对你更好,所以,你只管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齐长玉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一瞬间,格外的安心。 于是二人又让暗影潜入官驿,给赵无雪传了个信。 天色将暗时,李修泽过来请秦蓁了。 第286章 一切准备就绪 赵无雪接到消息,只跟李修泽说,还要商议一下议和的事情,没透露什么,于是李修泽也就老老实实的来找秦蓁帮忙。 简直将秦蓁当成了救星般,平日里就嘴甜热络得很,眼下见着秦蓁更是一通恭维,一边试探着想问问秦蓁到底是怎么和那后周新帝聊明白的。 然而秦蓁却压根没搭理他,只是理了理齐长玉身上的长衫,笑着踮起脚尖来在他嘴角亲了一口,“一定早去早回。” 齐长玉脸色微沉,点了点头,却没等她转身,就忽然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李修泽赶紧捂着自己的眼睛。 虽然皇族一向看重繁衍,他两三年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侍妾,但,那不过一个教他房事的工具罢了,与齐长玉和秦蓁这样真情流露的感觉完全不同。 饶是他大大咧咧惯了,也不禁有些面热。 这边,秦蓁与齐长玉倒是旁若无人,直接将他和陆离等人漠视成了空气。 片刻后齐长玉声音微微颤抖,不轻不重的说:“要不是我暂时走不开,我一定还在门口等着你。” “我明白,你放心。”秦蓁笑盈盈的应。 这一出,是二人准备好要在李修泽跟前演的。 虽然其中也有真情,但该说的话早在他来之前两人就说完了,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想着李修泽到底性情直爽,怕等御前对峙的时候,他身上忽然出了什么岔子。 所以才特意让他无意间知道齐长玉不跟过去是因为走不开。 而后,齐长玉再去找人,顺势将事情闹大,这才算合情合理。 不过即便二人都明白这么做的意图,当下还是不禁流露出浓浓的情谊来。 齐长玉满带担忧与不舍,秦蓁则是温柔宽慰,十分耐心。 惹得出门之后,李修泽忍不住啧啧摇头感叹,“表嫂,我这世子表哥自从和你在一块之后,才真的是有了人味。” “你也这么觉得?”秦蓁笑着接话。 李修泽有些诧异,随后眼神一亮,紧跟着问:“表嫂也这么觉得?” 秦蓁点点头,“非常。” 因为,从前的齐长玉是什么样子,她恐怕比现在这世上任何人都要清楚。 在前世,她见过他月下抚琴时的清冷婉转,见过他对坐花前时的柔和安静,也见过他谈论起治世经学的鲜明恣辩,还有在御前的礼貌自持…… 似乎他不论做什么都恰到好处,人前分寸极好,人后也没有贪念。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温和如水的样子。 但那却不过一潭死水。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才开始懂得心疼,才知道,这看似温柔的水里,什么都没有。 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在他确实如李修泽所说,有了人味,也有了烟火气。 “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一个,能让我改变的女子就好了。” 李修泽忽然叹了一句,似乎对未来的生活十分憧憬。 然而秦蓁听着,却不禁有些怅然起来。 她记得清楚,前世,李修泽被贬去了幽州,后来如何了呢? 李修明根本不会让事情出现丝毫转机。 他到了幽州之后,再一次被李修明陷害,最终没能回到京都这片故土。 所以,秦蓁也不知道他命定的那位女子在哪儿,是谁…… 当下只得笑着应付一句:“总会遇到的,眼下,五皇子倒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自己。” “我已经按照表哥说的,开始很努力的表现了啊。”李修泽立刻说。 秦蓁抿了抿唇,“但这也只是开始,想要能遇到那个人,能守住那个人,以及之后的生活……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她和齐长玉,不也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才终于再次重逢,终于各自都有了能力,去保护对付吗? 李修泽听了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秦蓁一个小姑娘,成日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感慨。 转眼间,发现已经快到了官驿门口,于是也就暂且打断了这些闲聊,对秦蓁道:“表嫂,你和那个赵无雪,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 “怎么这么问?”秦蓁正感慨着呢,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来。 李修泽撇了撇嘴,“我以前只是懒得琢磨很多事情而已,又不是真的傻,连这都看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就是秦蓁单独去见赵无雪的。 可她一个女流之辈,按理说这种涉及两国国策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参与。 但他父皇偏偏让她去了,而赵无雪还偏偏跟她谈了。 结果反响还不错? 而在李修泽看来,更合适出面的齐长玉,却从始至终没有见赵无雪的意思。 刚刚出门的时候还那么担心秦蓁…… 这要说其中没点什么秘密,他才不信! 看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秦蓁不禁哑然失笑,而后,倒也点了点头,“之前是见过一面,可能他觉得投缘吧。” “他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吧?”李修泽却紧张起来。 这念头在看到齐长玉的神色时他就已经有了,只不过一直没好问,这会儿从秦蓁嘴里确认,他当即就问出了口。 说完,紧跟着又道:“表嫂放心,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要是真的为难你,你就喊我,我第一个冲进去救你!” 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可,这都傍晚了,一个皇帝,偏要找一个女子聊议和的事情。 再加上齐长玉的反应,要说赵无雪没打歪主意,怎么可能? 秦蓁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好。” 如此一来,李修泽到时候再怒气冲冲的说两句什么,应当对整件事情都能起到一些推动的作用。 于是两人暂别,秦蓁跟着后周军士再次来到赵无雪所住的厢房门口。 这一进去,人就跟消失了似的,李修泽在外面眼巴巴的望了快半个时辰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厢房里,秦蓁却正和赵无雪喝着茶。 起初她进门二人什么话也没说,后来,倒是慢慢的闲聊起来。 这会儿看着夜幕已至,秦蓁终于问了一句:“皇帝陛下可知道李修明的人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第287章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来的时候,会有人提醒。”赵无雪应了一句。 秦蓁走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眼下心态终于平和起来,放弃了那些念想。 既然她心意已决,他留她在自己身边她也不会快乐。 倒不如……成人之美。 只是,这目光,却依旧无法坦然的落在她身上,是以,这半个时辰他虽然也忍不住和秦蓁说话,但却也一直在跟自己对弈。 听他这么说,秦蓁也就不再多问。 赵无雪能当上后周新帝,凭的是真本事,而非李修明那样,自幼被里为储君,之后顺理成章的继承帝位。 但却也不像李修明那样,一直暗中布局从他人手中夺来这帝位。 而是,被别人逼到忍无可忍之后,绝地反击。 说起来,倒也是个苦命的人,性子古怪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会儿秦蓁也暂时没想到要说什么,喝着茶,却冷不丁的见他放下手中棋子,转而起身,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盒子。 “这个你戴上,万一情况危急,可以自救。”赵无雪今晚的声音一直有些低,这会儿默默将盒子递过去,也不看她。 那低垂的眉眼在灯光朦胧下竟然显得更落寞了几分。 秦蓁心头一阵无奈,本不想在接受他的好意,却又怕自己连一个防身之物都拒绝反而让他更加伤心,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一瞧,竟然是个银镯子。 于是抬眼望着赵无雪,果然看他紧绷的下颚微微一松,语气轻快了些许,主动拿出那镯子来,一边打开机关,一边介绍说: “这是暗器,里面已经注满了淬过毒的银针,像这样,就可以了。” 赵无雪一边操控巧妙的机关射出一枚银针来,一边对着秦蓁比划了两下,教了起来。 秦蓁只看见镯子上一道细如发丝的银光闪过,随后就没入了棋盘。 她不禁有些惊奇,伸手去棋盘上一摸,空空如也。 又将棋盘端起来,竟然连桌面上也没有。 这是,眨眼间直接射穿了棋盘和桌面? “这机关虽然小巧,但杀伤力却十足,可刺穿人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毒药。” 就在她找着那银针的时候,在她视线之外,赵无雪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等她检查完了之后,才开口解了她的疑惑。 虽然决定放弃,也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留恋不要多看免得再生心魔。 可,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议和之事一定下来,他就要回去后周了。 而他来晋国已经很久,国中许多事物处理起来终究没有那么方便…… 他没法长留在这里。 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与她说说话…… 秦蓁不知他的这些隐忍,闻言抬起头来,只见他飞快的移开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略诧异了片刻后,也没多想,只是去接他手里的镯子,稀奇得很。 “这么巧妙的宝贝,一定不是凡品,等此事了结了,我在将它还你。”她一边将镯子戴在右手,一边语气轻快的说。 如果只是一般的暗器也就罢了,这实在太贵重。 可眼下又不好拒绝,所以只得事后来还,权当借用了。 然而赵无雪却看见了她左手上的那枚墨玉镯子,知道应该是齐长玉给的。 又忙移开了目光,重新坐下拿起棋子来,淡淡道:“这东西我还有很多,用不着还,以后,银针可以继续往里添,至于用什么毒药,你自己应该有办法。” “很多?” 秦蓁有些不信。 她两世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防身暗器。 但赵无雪却没再开口了。 她顿了顿,正想再说什么,却听房门忽然被敲响,云墨的声音传来:“主子,可以了。” 赵无雪正落子的手顿时一僵,终于没能控制住,下意识抬眼看着秦蓁的脸庞,不期然的,四目相对。 他很想再一次移开目光,但却终究放弃。 就这么深深的看着她,默了片刻后才说:“去吧……记得,自己把衣衫弄得稍微乱一点,别让李修明察觉这是计谋。” 秦蓁点点头,心中因为他这样的视线略微有些忐忑,没说话。 随即起身,出门前却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那还兀自摆着棋局的人一眼。 终究,忍住了几次想要出口的话。 抬手将自己的衣襟扯乱了些许,发带也弄得松了些,顿时显得狼狈了不少。 而后怒气冲冲的一掌将门劈开。 外面云柏云墨早有准备,连忙拔剑相拦。 秦蓁大喊一声:“五皇子救我!” 前院,早就忍不住往这边慢慢摸着的李修泽隐约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双眼一瞪,随后直接往里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后周将士也戒备起来,紧跟着往里。 两方人马几乎片刻就兵刃相向。 但没人下令,也就都不敢动。 只看着秦蓁和李修泽一起将云柏云墨击倒,随后秦蓁大步大步的往外走。 李修泽追在一侧,嘴巴张了又合,心头着急的不得了,可看着秦蓁眼下这样子,他哪儿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愣是不敢去问! 追了一路,刚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 :“表嫂……要不然,先,整理一下?” 这意思,自然是免得就这样回去了,让齐长玉见了担心。 秦蓁脚步一顿,扭头朗声问:“整理什么?那狗皇帝有胆子强迫我,还没胆子让人骂了?” 可说出这话,眼眶却忍不住有些泛红。 虽然赵无雪对她的感情确实让她感到沉重,感到意外,甚至,一度成为一种变数,让她疲于应对。 可最终,他并没有伤害她,反而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也要帮她…… 当说出这一句话,秦蓁就知道,自己欠赵无雪的,恐怕今生也还不了了。 可是…… 她的良人,终究不是他…… 李修泽被她吼得愣了神,又看她眼眶红着,一时间不知所措,正想着怎么哄一哄,却听周遭风声一紧,当即也顾不得礼数了,连忙拉着她说:“快些走,后周狗追过来了!” 第288章 李修泽,不负秦蓁所望 来了? 秦蓁扬唇一笑,一把甩开李修泽的手,抽出腰间长鞭,迎风一甩,“来得正好!姑奶奶我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说着,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与众人缠斗。 李修泽脸色骤变,连忙也拔出佩剑跟了上去,一边护着她大喊:“表嫂,现在不是逞强发泄的时候,你武力不行,还是快走!” 秦蓁却当做没听见一样,继续缠斗。 她虽然与李修泽几次比武,但从来没真正露出过自己的实力,就算之前故意赢了李修泽一次,那也是为了免得他再跟自己比,可事后也解释过自己用的是巧劲,见招拆招而已,若真打斗起来绝无胜算。 所以,李修泽也一直不曾怀疑她,后来再找她比武,也不过是在研究那见招拆招,觉得有趣罢了。 今日,与李修明的对弈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她自然同样不会使出全力,反而是要让李修泽觉得她在奋力反抗,而后,被人抓走。 如此才算得上真正成功! 如此,才算不辜负了赵无雪和齐长玉的支持! 原本计划中,是没有李修泽的,可她之所以中途改变了计策,就是看李修泽瞧出了端倪,主动想到了赵无雪可能会欺负她。 所以便顺势想到让他当个证人。 一来他本就性情耿直火爆,在众人看来,从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二来,他深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母族又是从军的,虽然他本人在朝中还未有根基,可其实从上到下,他都说得上话…… 又责任心颇众,对齐长玉和她也是真心相待,一会儿眼睁睁的看着表嫂被人劫持走了,定然是闹得最凶的哪一个。 如此一来,即便李修明再想出什么法子来狡辩逃脱,有他在,不论如何也没法轻易就将这事给揭过去。 这也是李修明前世设计除掉太子之前,要先想办法把他贬去幽州的原因…… 眼下秦蓁保留着实力,没多久就气喘吁吁,身上还带了伤。 李修泽依然目眦欲裂,一边护着她一边再度催她走。 “五皇子,我是个烈性子,我咽不下这口气!”秦蓁咬牙说道。 “表嫂放心,我一定会让父皇给表嫂讨一个公道!”李修泽想也不想就说。 于是,秦蓁终于点了点头,“那好,五皇子,我信你!” 说着手中长鞭一挥,本是作势要击退面前几人寻一个突破口,不料,却反而被人利用了长鞭,眼疾手快将她给扯到了人群里。 得手后,李修明的人果断带着秦蓁撤离。 都知道五皇子是个武痴,绝不会留下来与他纠缠免得坏了主子的好事。 李修泽扬声喝了一句:“表嫂!” 紧跟着也轻点足尖去追。 但这一次李修明也是下了血本,仅剩的两名可用的首席暗卫都被他派了出来,出了那两大暗卫之外,另外竟还有三十余名高手一同前来。 这会儿首席暗卫拉着秦蓁一路飞奔,其余人则分批扭头去拦截李修泽。 饶是李修泽喜欢武艺,每日都勤加练习,却也没法一口气打赢这么多经过专业训练的高手,很快,便寻不见秦蓁的踪迹…… 望着那空悠悠的夜幕,他不禁悲鸣一声,随后扭头就要去找赵无雪算账。 竟然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结果去了官驿,却见赵无雪的人都整整齐齐的待在里面。 将事情一说,赵无雪也十分惊讶,但李修泽不相信这不是赵无雪干的。 于是,直接闹到了御前。 齐长玉自然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找赵无雪要人。 一时间晋帝一个头两个大。 另一边,秦蓁倒是悠闲许多。 她前世还和李修明手下六大暗卫打了不少交道,更去过李修明的死士训练营,当然,是被人蒙着头送进去,再蒙着头送出来的。 不过虽然找不到李修明的死士训练营在哪儿,但她却对死士们的功法身手都有所了解。 方才想要故意露破绽给他们,不过轻而易举。 眼下,虽然已经再次被人套住了头,可也能从众人的脚步声中判断他们大概是往哪个方向走。 然而让她诧异的是。 根据耳边的水声、树叶响动的声音,以及那辨别出的方位……这竟然,是上林河畔? 她不禁想起了此前听暗影说,赵无雪的人将李修明派去杀造纸师父的刺客劫走后,正是消失在了上林河周边。 难道,赵无雪早有准备? 思及此,秦蓁竟然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岂不是直接将那两名刺客被李修明劫走的事情也坐实了? “孤随有心求娶秦姑娘不假,但也绝非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若你们都不信,不如,就由孤派人彻查此事,定将镇南侯世子妃安全带回!” 同时,御书房中,赵无雪一身寒气,坐在御台一侧,冷眼看着脸色不善的齐长玉,以及火急火燎暴躁难耐的李修泽。 早在秦蓁喊李修泽那一嗓子的时候,他便猜到了她的目的,所以,这会儿自然是怎么僵持怎么来,偏要挑得李修泽不肯罢休才好。 当下李修泽听见他这话,果然又气得一跳脚,“你还说你不是那种人?我明明看见……” “老五!” 晋帝再次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要不是晋帝拦着,只怕李修泽真能扑过去和赵无雪打一架。 实则,在官驿里面,李修泽已经跟云柏云墨打了一场了,那二人自然护着自家主子觉得李修泽对赵无雪不敬。 当然也是收到了赵无雪的示意才敢当真对敌国皇子动手。 而李修泽,哪儿还管得了面前的人是后周皇帝还是寻常百姓? 方才见着齐长玉过来,更是面红耳赤,红着眼眶一同诉苦,非要晋帝给秦蓁做主。 李修泽,不负秦蓁所望。 和赵无雪一路吵过来后,几乎满京都的人都知道秦蓁被人劫持了,而且应该是赵无雪干的。 晋帝看着李修泽那样子也十分头疼,看他闭嘴了,这才又对着赵无雪道:“后周皇帝有几分把握?秦丫头可是朕未来的甥媳妇,若是人在这时候丢了,朕实在无颜面对妹妹。” 第289章 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晋帝心中应该明白,孤虽然表面是带了这些人,但既然敢深入敌腹,自然是会留着后手,孤的影卫也不是吃素的,若你们少耽搁一点时间,秦蓁的安全也多一份保障。” 赵无雪面不改色,依旧是傲慢而疏狂,压根没将晋帝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带着影卫虽然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可他当着晋帝的面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但是不把晋帝放在眼里,更是存了挑衅和轻蔑的意思! 只是如今,齐长玉手里虽然也有人,但赵无雪即便是为了秦蓁也不能让晋帝知道,所以,他不得不开这个口,如此才能说服晋帝快点放行让他去安排人手。 实则,他和齐长玉的人早就一路暗中跟着,秦蓁绝不会出半点意外。 “父皇!儿臣也要一起去找表嫂!”李修泽听了,果然如秦蓁所料,主动请命。 但晋帝根本不想搭理他。 要不是他这么闹,赵无雪也不会这么下不来台,那一切事情就都好说。 这要当真是赵无雪的人做的,那岂不两国又要开战? 否则,怎么平息得了齐长玉的怒火,那南疆的将士们,又怎么肯安安分分的待着? 一想到这,晋帝便干脆问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长玉:“长玉,你看……” 齐长玉闻言微微垂眸,而后转头看着赵无雪,眼神平静无波却暗藏锋芒。 “既然后周皇帝说不是,那我,也暂且信了,但,如果蓁蓁找不回来,或是受了其他伤,我自然会与你好好清算。” 此言一出,晋帝与李修泽都不免暗惊。 他们与齐长玉相处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威胁旁人,何况,还是个皇帝! 足见秦蓁在他心中的地位…… 反而是赵无雪闻言笑了笑,“我比你更不想她出事。” 说完,抬手悠悠闲闲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父皇,儿臣也去找!”李修泽又说了一句。 不过却没再等晋帝吩咐,直接扭头就追上了赵无雪。 晋帝原本还在为赵无雪和齐长玉说的话愣神,这会儿哪儿来得及阻止? 正要开口,已经听齐长玉说:“皇上,就让五皇子去吧,人是在他手上丢的,他不去,怕是即便蓁蓁被找回来,也无颜相见。” 于是晋帝微微一怔,倒是终于也想起了自己这儿子的性情来。 又看齐长玉满腹怒火却还隐忍着,与李修泽相比,当真是贴心得体得很。 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你如果担心,也一起去找吧,朕知道,你心里都是秦丫头……诶,朕,让秦丫头去找赵无雪,本意,是想让她说服赵无雪,谁成想能出这档子事?” “长玉明白,皇上不必担心,长玉并没有误会皇上。”齐长玉颔首垂眸,顿了顿,又道:“而且……长玉孤身在京,手中就那么几个从南疆跟来的护卫,实在也无人可用,恐怕,并不能帮上多少忙……若要找蓁蓁,还得仰仗皇上帮忙。” 原本该是恭顺的模样,可此时此刻的恭顺,却反而让晋帝心中生出许多不忍来,看着他,都觉得这人比平日里惹人怜惜了不少。 自然是当下点头,当着他的面就吩咐泰公公安排人手去搜寻秦蓁下落。 而后,又索性拉着齐长玉说起话来。 出了这档子事,他哪儿还有心思忙别的? 想着今日还是秦蓁主动提起要去劝说赵无雪的,结果闹成这样,他心中不禁对二人更加歉疚。 何况,也更担心秦蓁,怕万一有个好歹,没法给镇南侯一个交代。 于是舅甥二人就坐在一起等消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修泽忽然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后面,跟着脸色阴沉的赵无雪。 “秦蓁呢?”晋帝张口就问。 哪儿还顾得上他们是直接冲进来,没有通禀? 怕是殿门口那些内侍,见着二人这脸色模样也不敢相拦。 “皇上,小女无恙。” 话落,一道女声紧跟着传来,还带着一丝淡笑。 齐长玉一直平静的目光终于微微一闪,下意识抬眼往门口望去。 却见那人发丝微乱,一身红衣上多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沾染了血迹。 “蓁蓁!” 他心头一紧,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到门口,伸手本想将秦蓁抱住,可是……却又顾忌着她身上的伤。 “你怎么样?痛不痛?”于是只得揪着心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一贯沉稳从容的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手足无措。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 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计谋,哪怕知道无形他们会暗中跟着,即便没有赵无雪的人在秦蓁也不会出任何事情,可是…… 他这一颗心依旧从她离开公主府起,就七上八下的,根本无法平静。 方才已经是极力隐忍,配合赵无雪做戏。 免得她白白吃苦功亏一篑。 眼下看着她竟然还是带了伤,哪怕想到可能是她故意为之,也忍不住的心疼! 这心疼着疼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我没事,是五皇子和后周皇帝陛下救了我,我被人带到上林河附近去了。”秦蓁赶紧宽慰着。 原本她心里没什么情绪,只想着一会儿怎么找李修明算账。 可是……这会儿瞧见齐长玉这样,她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倒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自己让他着了急。 顿了顿,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又说:“我以后一定不乱跑了,去哪儿都和你一起,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好不好?” 眼下她也只能这样安慰他了。 毕竟晋帝还在,要是让晋帝听出什么端倪来就一切都白搭。 但她也知道,这话他能听明白。 今日解决了李修明,她自然再也不需要以身涉险。 因为那个前世害得他们最惨的人,终于再也不能可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了…… “好……”齐长玉会意,缓缓点了点头,勉强忍耐着心绪,而后又道:“我先陪你去治伤!” 说完,才想起来晋帝还在。 第290章 难不成是想谋反 不禁扭头过去,却见晋帝微微一怔,随后立刻笑着说,“快去快去,治伤要紧!” 于是齐长玉微微颔首,牵着秦蓁往偏殿而去。 入了偏殿,秦蓁微微一愣。 刘川竟然等在殿里,一旁,放着那惯用的药箱。 “知道你是个狠心的,从来不顾自己安危,怕你打斗起来万一受伤了,所以,后来就叫了刘川过来。”齐长玉轻声解释。 这番说辞,即便是在晋帝面前说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虽然是隐忍了些。 就如同方才秦蓁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时一样。 可,秦蓁心里也还是蓦然就塌陷了一块,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大手,笑道:“还是阿生好。” 知道她为了逼真,一定会收敛自己的身手,让李修泽眼睁睁看着她不敌,被人掳走。 但也好在李修明说了要活口,所以那些人并没有真的对她下狠手,刘川的医术,很快便将她的伤口都包扎好。 至于要活口做什么? 秦蓁在上林河边听见黑衣人这么说的时候,暗自琢磨了一下。 想来也无非就是两个原因。 要么当真把她送给赵无雪,在赵无雪跟前讨点好处,甚至会因为不知道她已经和赵无雪联盟,而起了说动赵无雪帮他的心思。 要么,自然是用来要挟齐长玉,有备无患。 毕竟李修明这个人想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而且一向布局缜密。 若非她前世对他的手法了解颇多,她一定没这么好运,一次次的化险为夷。 等秦蓁和齐长玉回去正殿的时候,赵无雪和李修泽已经将李修明给捅了出来,上林河的据点,就是秦蓁曾经去过的训练营,只不过因为藏在山林里,所以她一直没想到会在那儿。 而李修泽抓住的那个人,正是训练营的教头。 当然不会是他一个人抓住的,这其中,赵无雪的死士,以及暗中帮助的无形等人都出了力。 眼下整个训练营已经被控制起来,晋帝更立刻发兵前往清剿。 他简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那看似母族没有依仗,一直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好儿子,竟然在京都郊外有那么大一座死士营。 别说什么联系肃州,陷害秦蓁,甚至意图用秦蓁挑唆后周与大晋的关系,并让南疆内乱等等事宜了。 光是这一座死士营,就可算成李修明的私兵,足够将他废黜王位,关入宗人府好好吃些苦头了! 何况,还有此前种种好事没有清算! 最让晋帝恼火的是,这事竟然是在后周新帝眼前被发现的,饶是他一向注重皇室声誉,虽然上次就发现是李修明派人去官驿行刺,但他也还是想等着后周使臣团离开后再行处置。 可这一次却是不行了,他根本遮掩不了。 李修泽还在一旁义正言辞的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于是,晋帝当即决定,既然保不住这颜面,不如严惩,也好收服一波人心。 见着秦蓁和齐长玉过来便十分沉痛懊恼的说:“事情……朕已经听小五和周后皇帝说了,秦丫头,长玉,你们放心,朕今日一定给你们讨一个公道,别说是他李修明犯了事,就算今日背后操控的人是太子,朕也绝对不姑息!” “皇上,太子一心为民为国,又一向仁义,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秦蓁笑着。 这回答虽然看似是在帮太子说话,但其实,也是表一个态。 告诉晋帝李修明做的事情不会影响她对晋国的忠心。 因为她信任太子,就是信任晋国。 齐长玉也当即领会,紧跟着点点头,对晋帝道:“蓁蓁说的没错,皇上要如何惩治,我们也都听皇上的。” “好,好。” 晋帝 听着二人的话不禁连连点头。 即便过去有再多的迟疑和顾虑,这会儿也是慰藉的。 要是他们两个不服气,那他今日岂不是当真要丢人丢到后周去了? 更重要的是,后周与南疆疆土相连。 如果让这本就弑杀好战的后周皇帝看出齐长玉对晋国不满,恐怕,不必等后周使团回国,后周边境就已经会准备出兵。 到时候不管晋国有没有内乱,以赵无雪的本事,总归是能激化这份矛盾。 然后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晋帝深知齐长玉和秦蓁态度的重要,等李修明来的时候,所遭受的,自然是狂风暴雨般的训斥和痛骂。 他刚刚进殿,看见坐在一边的秦蓁时脸色骤变,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接被晋帝一声:“跪下!” 给呵斥得跪倒在地。 而后,才勉强冷静了些许,暗想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乘风不是已经传来消息秦蓁被抓获了么? 他在宁王府接到传召的时候,那内监什么也没说,只说出了急事,要他赶紧入宫帮忙。 这主意自然是赵无雪提的,说是怕他起了反心逃跑。 晋帝被赵无雪建议,面上十分无光,但也觉得有理,更不想在这事上与赵无雪掰扯,显得自己多么小气。 便只得同意。 于是,李修明才会这么懵。 “三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表嫂都马上要和表哥大婚了!万一表嫂失了名节,你要表嫂怎么办?”李修泽一看到李修明在琢磨,也是又气又恼。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知道李修明怀着许多私心,也从来不像对齐长玉和秦蓁那样,对他坦诚毫无防备。 可是,在李修泽眼里,他终究是自己的兄长。 李修明可以不重情谊,但李修泽的性子使然,这会儿除了恼怒,竟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忍不住又道:“三哥,以你的才能,踏踏实实的建功立业不好吗?为什么偏要走这条旁门左道的路?” “小五你在说什么?”李修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看着在场的几个人就知道自己多半大势已去,可他还是不甘心,不想放弃。 所以现在……装傻就是最好的选择。 晋帝原本还有些不满李修泽抢先开口,可听他这么一说,当即脸色一沉,质问:“你还好意思问小五?朕倒是要问问你,你在京郊屯私兵,难不成是想谋反,杀了朕吗?” 第291章 李修明,终结 李修泽脸色刷的一白,几乎下意识辩解道:“父皇,儿臣没有!” 如果刚刚是装的,那现在,简直就是真得不能再真! 他是存有私兵啊,可是,怎么可能会放在京郊? “那上林河山林里那个训练营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朕,是有人陷害你!”晋帝当然不会相信他,当即又问。 可秦蓁瞧着他的神色,却觉得好像真的是冤枉了他一般。 暗暗一想,不禁抬眸,看了对面赵无雪一眼。 却见那人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正喝着茶,却忽然冲她眨了眨眼。 秦蓁心头一惊。 还当真是他伪造的私兵? 那……得多少私兵啊? “训训练营……”当下,李修明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努力想着由头,才终于说:“那是儿臣为父皇训练的啊,可是,只是一些死士,哪儿来的私兵?” “皇上,我等已经查探过,上林山中藏了至少五千精兵,此外,还有许多粮草,这些粮草绝非五千兵马能用得完的,看似,应当还有其他人手!” 正在李修明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外面隐门的人忽然进来,对着晋帝禀报。 “看看,五千精兵,就在京郊!” 晋帝当即暴怒! 他刚刚说的私兵,其实确实是那些死士,可听了这查探回来的结果,他整个人顿时气恼上头,想不到居然真的有私兵啊? “李修明,朕问你,这五千精兵,你攻破皇城的时候,都打算怎么部署啊?” 晋帝咬牙切齿道。 李修明浑身一颤,“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吞私兵!” “你这孽障,还敢狡辩?那难不成,是朕怕人去抓的秦蓁?”晋帝声音一扬,随手抓起桌上砚台,直接往李修明身上砸了过去。 李修明下意识想躲,可却又不敢在这时候再触怒龙威,硬生生的闭眼接着,额头上当即砸出一个血窟窿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 听闻风声的太后也赶了过来,恰好见到这一幕。 “母后?”晋帝微微诧异,脸上怒气淡了几分。 “哀家听说秦丫头失踪了,你们到处在找人,就想过来看看,这……”太后一边解释一边往里。 看着这情景,心头也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盯着李修明的目光从诧异,转为难以置信,再到痛恨气恼。 几乎人刚刚走到李修明前面,就对着晋帝道:“皇上,这不会,是李修明做的吧?” 晋帝叹了口气,一瞬间竟然苍老了许多,默默点了点头。 一旁,李修泽见李修明死不悔改,还想狡辩,虽然痛心,但也忍不住义正言辞的说:“皇祖母,我亲眼看见表嫂被三哥的人抓走,还差点就误会了是后周皇帝做的!而且,三哥还在京郊屯了五千精兵,结果刚刚他却还什么都不认,父皇这才生气打了他!” “什么?” 太后心惊,随即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先是看了秦蓁一眼,见秦蓁默默点头,眼中含着几分无奈,而后,又瞧了瞧一旁淡定喝茶的后周皇帝。 当即也不疑有他,转头看着李修明,也又是无奈又是气恼,“好啊,哀家早已有你的把柄,可却念在你也是皇族中人,念在你父皇膝下子嗣少,一直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够清醒过来,好好辅佐太子……结果你倒好!竟然敢把心思打在了两国邦交上面!” 地上,李修明跪着,脸色铁青,死死咬着牙,一双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秦蓁。 鲜血从额头上流淌下来,便叫他原本还算清俊的脸变得恐怖狰狞。 “皇上,此事,便依法定夺吧,小五这孩子也在,总不能让他学了坏毛病!”太后说着说着,竟然眼中含了泪意。 秦蓁心有不忍,忙上前去扶着她,宽慰道:“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后怔忡,目光恍惚落在秦蓁脸上,见她眉目坦然从容,却唯独多了一丝不忍,心中不免又是宽慰,又是惋惜。 拍了拍她的手道:“秦丫头,哀家糊涂了,人这一老哇,就见不得儿孙遭难……可结果,一个个的,都不争气啊……” “母后,若你身子不适,不如,就让秦丫头陪你回去说说话吧?” 晋帝忽然开口。 虽然克制着,但语气还是有些僵硬。 后周皇帝还在这儿呢,太后这么说,岂不是灭了自己的威风? 李修明的事情晋帝是没法瞒着了,可,他身为君王,也不希望让敌国的君主知道自己手底下一个争气的儿子都没有! 赵无雪年纪还轻,谁知道等他百年之后,会不会因为今日太后的话,直接带着铁骑来踏平大晋? “太后,我陪你回去吧?”秦蓁也听出了晋帝的意思,又轻声劝了一句。 太后自然也是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便点了点头。 “正好,婚礼的事情我还要问一问你的意思呢,这可是我们大晋神使和宁国公孙女的婚礼,哀家一定得好好操办才行!” 这话,便是有意说给赵无雪听的了,说着还感慨道:“你这丫头这样惹人喜爱,也难怪长玉非你不娶。” 秦蓁心领神会,浅笑道:“太后,我又何尝不是非他不嫁?” 二人说着,便出了御书房的门。 至于赵无雪是什么脸色,秦蓁实在是无法去顾及了。 反正也亏欠了许多,她想着,也许这毫不留情的转身,也能算是对他的好吧。 若不然,难道还要流露些什么不忍,让人家继续误会吗? 当夜,李修明直接被褫夺封号王位,贬为庶民,发配幽州。 连夜就走了,晋帝特意派了隐门的人跟着,对齐长玉保证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赵无雪和齐长玉也都暗中加了人手跟随,就算晋帝还存了多留一个子嗣的心思,李修明也绝对活不到幽州。 又三日后,后周使团回程。 晋帝举办了宴会为赵无雪送行,齐长玉和秦蓁自然在出席名单上。 出门前,齐长玉亲自为秦蓁束发,而后低声道:“若是想和他道别,晚宴结束后我会找机会带你过去,不必顾虑。” 第292章 你才是我世界里最美的风景 虽然那晚官驿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晋帝和赵无雪的人暗中捂得死死的,这几日半点关于赵无雪和秦蓁的闲话都没传出来过。 而李修明被贬的由头也顺势成了屯兵京郊,合情合理。 可,秦蓁此前终究去过两次官驿,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无人知晓,但终究是孤男寡女的,何况,秦蓁还即将与齐长玉大婚。 所以,若要见面自然还是由齐长玉领着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晋帝知道他们私下会面,免得已经成定局的事情再起波澜。 秦蓁听闻此言,当然明白了齐长玉在顾虑什么,但不过微微一愣,便盯着镜子里的人笑着说:“我为何要去见他?该谢的,已经谢过了,谢不了的,去道谢也没有意义。” 此番五千精兵,可都是赵无雪的人假扮的。 就这么给了晋国不说,赵无雪回程也自然多了风险。 秦蓁自知他为自己做的事情根本无法回报,更重要的是,那份感情她也无法回应。 倒不如就此不见。 “不过,若有来日,赵无雪落难,我能力所及的话,我倒是想去帮忙,可以吗?”秦蓁又补了一句。 齐长玉微微一滞,随后笑道:“当然可以,你欠他的,也就是我欠他的。” 今日已经传回消息,李修明在前往幽州的路上暴毙。 据暗影禀报说,不是他们的人动的手。 那么,也就只有赵无雪无疑了。 他这是想在自己走之前,了了秦蓁的心愿…… “阿生,你真好。” 秦蓁心头一暖,忍不住拉住了齐长玉的手。 齐长玉的思绪被打断,听着这一句“你真好”,忽然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说你真好,却不对我说谢谢你?” “因为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啊。”秦蓁眨了眨眼脱口说道,眸色格外纯真。 “是无需言谢,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自己也还报不了?”齐长玉又问。 秦蓁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不会还以为我要与你成婚是因为报答不了吧?” 她怎么记得,他们前不久好像也讨论过这个? 齐长玉抿唇,松开她的手继续为她梳头发。 忽然又问:“今日不穿宫装吗?” “头发都梳好了,你现在才问?”秦蓁忍不住失笑。 “一开始……没想到。”齐长玉声音小了些。 看着掌心那一把细腻而又坚韧的墨发,心中泛出丝丝涟漪来,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学一学女子的发髻,日后万一有一天她想换回女装了,他也一样可以她梳头。 秦蓁透过铜镜睨着他,见他嘴角有些发僵,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眼中笑意不禁更深,又问:“是没想到,还是一开始不想让赵无雪看见我穿女装的样子呀?” 齐长玉沉默。 好像专注于梳头没听见似的。 于是秦蓁也不为难他,笑盈盈的说:“我暂时没有穿女装的想法,我希望,下一次穿女装时,也是一身红衣,不过,是与你成婚时穿着的嫁妆,我要打扮得很美很美,躲在盖头下面,等着你亲手揭开后的惊艳。” 说着说着,她的眼前似乎已经浮现了那样美好的画面。 红烛灼灼,大红的喜字,还有同样穿着红衣的他。 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让生命停留在那一刻就最好,这样,好像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身后,齐长玉梳头的动作也随着她的话音渐渐迟缓,直到停下。 不由自主的也生出向往来,嘴角散发出柔和的笑意。 “那天,蓁蓁一定很美。”他呢喃着,忽然又眼神一定,看着镜子里的人说:“不过,蓁蓁每天都很美。” “想不到神使世子也会说情话了呢。”秦蓁在镜中与他对视,脸上快笑开了花。 收拾妥当后,两人照样手拉着手出了门。 乘坐马车直到皇城门口,而后再牵着手往宫宴方向而去。 宫灯高照,夜色朦胧,秦蓁看着前方宫道上那两道相依的影子,心里甜得像放了蜜。 “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她恍惚着开口。 齐长玉也看着那影子,将她的手往身前拉了拉,让她更靠近自己,而后侧脸低头看着她问:“什么错觉?” “好像,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像这条路没有尽头一样。”秦蓁回答。 原本是爽朗的人儿,这会儿声音却透着一股娴静的味道,让人听着格外舒心,稍不留神便柔情满溢。 齐长玉恍然失神,随着她的神思一起徜徉起来,但,很快却微微颦眉,有些紧张的问: “可是,如果一直走在一条路上,蓁蓁会不会觉得累,会不会觉得这风景不够美?” “傻瓜,你在身边我怎么会累,又怎么会觉得不够美?” 秦蓁忽然上前两步,而后转身站定,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人。 见他眼中浮现一丝诧异,愣着一副清俊斯文姿态,忍不住抬脚亲了亲他的唇畔,随后挽着他的胳膊,头轻轻往上一放,无奈的叹道:“你果然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美的风景。” 最美的风景么…… 齐长玉终于回神,而后展颜一笑。 若是此刻秦蓁还站在他对面,看见他这样的神色,定会觉得漫天星空都失了光芒。 全世界,唯独他煜煜生光。 虽然是战后,可大晋终究得胜,此番又是送别后周使臣。 宫宴也就布置得格外奢华。 两人言笑晏晏的,还未进门,远远的就能瞧见里面灯火辉煌,穿着粉裙的宫女们正往来侍宴。 美酒佳肴的香味顺着夜风扑鼻而来,秦蓁独自忽然咕咕一叫。 两人同时一愣,随后又都哑然失笑。 秦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正,她什么样子齐长玉都见过。 倒是齐长玉,笑完拉着她步子快了些许,“蓁蓁饿了,我得快点给你找吃的。” “现在吃的就在前面,以后若是饿了,你才得跑快一点呢!”秦蓁娇憨的接了一句。 说着,还淘气的戳了戳他的后背。 结果走近了宫殿,才瞧见一旁树下立着一袭黑衣的赵无雪。 好像整个人都融入了黑夜里一样,隔得远时根本不可能发现。 第293章 扎了他的心 “皇帝陛下。” 秦蓁微微一愣,而后对着赵无雪点了点头。 齐长玉原本正和秦蓁打闹,听见这一声,也转头一望,片刻后,清俊的脸上也浮现一抹释怀的笑意。 经过这次的事件,其实,他对赵无雪已经有所改观。 也释然了,许多事情与立场有关。 赵无雪是后周新帝,就必须为了后周图谋。 而镇南侯府统领着南疆兵马,便也自然要抵御外敌。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这没有人可以左右。 但这一次齐长玉看着赵无雪为秦蓁的付出后,却忽然想起了前世,自己同样也是爱而不得的局面,也同样做出了和赵无雪一样的选择。 成全。 虽然性格不同,做事的方式也不同,但齐长玉正是因此,才理解了赵无雪的心意。 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同意带着秦蓁来赴宴。 “我以为你们不会来。” 树下,赵无雪冷傲的神色终于舒展开了些许,嘴角也浅浅扬了扬,但,终究是一副落寞神色。 他是一身黑衣,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不容易被发现。 可秦蓁那火红的衣裳,与齐长玉一身铺了月华似的白衣,在夜里却是格外的扎眼。 或许,是扎了他的眼。 所以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亲密无间,打打闹闹,眼睁睁的看着秦蓁脸上,那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的娇憨味道。 那么鲜明,就像她的性格一样让人无法忽视,却又那么自然,好像她从来就是一个娇憨的人。 也扎着他本以为早该麻木的心。 “今日给陛下送行,自然是要来的。”秦蓁应声。 担心齐长玉对赵无雪始终还有芥蒂,并不能那么自在的与他说话,所以,便主动的应对起来。 “是给后周使团送行。”赵无雪垂眸,无法再直视她眼中的光亮。 他本以为,她根本看不见自己,就要这样直接牵着爱人的手进殿去的…… “一样一样。” 秦蓁没做他想,说着,邀请他先行一步,三人前后脚进了殿门。 此时晋帝还未到场,殿中众人正在闲适的聊天,这会儿三人一进来,气氛顿时一变。 一则因为后周新帝的地位和气场,二则,因为齐长玉的身份,三……则是因为秦蓁。 即便秦蓁和李修明的恩恩怨怨他们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可这位秦姑娘这段时间在京都终究是名声大噪,几乎见天的有关于她的流言传出,更甚至,连天下名士之首仓寒都甘愿为她所用。 这样的人,即便从前名声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他们也不敢忽视。 何况,齐长玉早已为她澄清,太后与帝后的态度也摆在那里,大晋最为尊贵的几个人都护着她,他们还敢说什么闲话? 唯独秦远之,见了秦蓁,脸色照样的臭! 李修明被贬了,秦心如,到底也没能捞出来,已经被发配到边疆去了…… 林漪芳天天在西苑里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今日他也嫌她晦气,没带她一起来。 而他的解语花柳氏,更是早就因为秦蓁的算计被下狱,至今还在狱中,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可造成这一切的孽障秦蓁,居然日子越过越好。 再有几天竟还当真要成了齐长玉的妻子,成为这大晋身份最为特殊的世子妃! 他要是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不过齐长玉和秦蓁也压根没看他,跟着赵无雪就直接上了玉台。 正中间照旧是帝后和太后的位置,左侧首位坐着太子,第二张席位空着,后面依次坐着李修泽和其他公主,对面,是后周的使臣。 见了三人过来,李修成和李修泽立刻起身相迎,热络得不得了。 二人更是亲自将秦蓁和齐长玉请到了左侧第二张席位上坐好。 李修泽那一口一个表嫂叫着,嘴不知道多甜。 可这动静落在秦远之耳中,便更觉得不是滋味,索性端着酒自己喝了起来。 不久晋帝也到了。 如同所有宫宴一样,一番开场致辞后,众人共同举杯,宴会正式开始。 晋帝时不时的与赵无雪说话,然而赵无雪却不是个性子热络的人,只不过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久了,晋帝自觉无趣,便也不再主动找他。 原本相安无事,谁料中途泰公公却忽然得了门口小黄门的示意,悄悄退下听完传来的消息后,脸色微微凝重,到了晋帝身边耳语一番。 当下几乎所有人都停了推杯换盏,看着御台上二人。 这种宴会,本就不会有人真心放纵,方才那小黄门一来就有人留意到了动静。 “晋帝怎么这幅神色?” 这会儿,赵无雪却是有兴致说话了。 好在晋帝听了消息之后,脸色倒也不算太差,只是也同样有些凝重罢了。 见赵无雪问了,也知道消息瞒不住,便道:“是梁国,忽然送来国书,有意与我大晋联姻。” “想来,那云姝应该是送到梁国去了,梁国这是想与大晋搞好关系呢。” 赵无雪神色淡淡的,说的话却颇有深意。 梁国国君虽然比不上他后周新帝那么暴力好战,但也不是个好惹的,如今主动联姻,只怕又是一出迷魂记。 但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谁知他是为了迷惑晋帝,还是迷惑赵无雪? “后周皇帝应该清楚,这天下,本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联姻罢了,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议和。”晋帝连忙说道。 虽然这话他不说赵无雪也明白,但他说出来,效果却要不同一些。 赵无雪点点头,“如此甚好。” 说完,冲着晋帝举了举杯,而后兀自喝下,不再多言。 可一旁秦蓁和齐长玉二人却都有些诧异。 前世,梁国并没有和亲之举。 难道当真是因为他们送了云姝过去,改变了梁国国君的打算,所以才会如此? 而今,萧劲风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回京,谁也不清楚梁国那边的局势到底怎么样…… 这一消息出来,宴会的风雅闲适便更淡了几分。 不久后,赵无雪率先离席,晋帝也就跟着散了宴会。 第二日一早,后周使团终于离京,李修泽十里相送。 回到皇城后便被晋帝找过去,与几位内阁大臣一起商议派何人去接和亲公主。 第294章 长春楼暴露 晋帝原本属意的人选,自然是李修泽。 此番他在议和时立功,又帮着齐长玉找回了秦蓁,虽然行事冲动了些,还不太老成,但他觉得,只要多加历练,多给李修泽机会让他在朝臣面前多露露脸,日后总能练就出城府来。 毕竟,眼下李修明一死,他膝下就只剩下两个儿子。 太子太过温吞仁厚,虽然是个明君,但若身逢乱世,未必有那胆气惩处奸恶。 而李修泽,虽然看似爽朗不拘小节,实则从那日他对李修明的态度,晋帝却看出来他是个能分清事理,也绝不会姑息养奸的人。 如果将来他百年后,太子登基继位,只怕还得靠李修泽这心性正直,而又能当断则断的兄弟帮忙。 所以,眼下晋帝自然十分看重对李修泽的培养。 然而大臣当中,更多人却提议让齐长玉出面。 这些人,晋帝略有印象,言论最为出挑的,这些年来一直与肃亲王暗中有联络。 那份名单晋帝查出来后,虽然已经循着由头清理了不少人,可毕竟现在朝中的重臣就这么多,总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拔干净。 何况,这由头也并不是那么好找。 这些人蛰伏在朝中已经多年,更是有着自己的根基,尤其内阁当中的,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是晋帝只得暂且留着他们。 眼下听他们说派齐长玉去更为合适,也按捺着性子,问:“这迎接和亲公主耽搁不得,很快就要动身,算算时间,也就在齐长玉婚后两日,但此去少说也要一个月,总不好,让人家刚刚成婚就抛下新娘,赶赴边境吧?” “可他除了世子之外,更是我大晋的神使。”有人说道,“此番梁国提出和亲,本就是因为我们抓住了巫衣族的人,巫衣族的人向来行踪诡谲,这次我们又严惩了族长之女,若派寻常人去,恐怕会生出什么变动来,反而是这神使的身份,能压得住那巫衣族人一头。” “是啊皇上,万一梁国根本没安好心,怕人在半道上截杀公主怎么办?世子身为神使,本就让人敬重忌惮,若世子去,一定能化险为夷!” 就连李修泽,听着也忍不住说:“父皇,儿臣也觉得世子表哥去更合适,本就是两国邦交,世子表哥处事有度,为人也和善,而且,还善用兵法,如果半道上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一定可以应付。” 这时候,晋帝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出让李修泽去,所以,李修泽的话也就到这儿了。 说完虽然觉得对秦蓁有些残酷,但,事情就是这个道理。 李修泽压根没看出来肃州那一脉在打什么主意。 晋帝闻言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你送后周使团回程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肃州一脉竟然坚持让齐长玉去,他倒是也想听听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不过,却不能让这心大的李修泽知道。 待李修泽一走,晋帝又让其他人也先回去,只留下那最出挑的大臣。 “说吧,让齐长玉去,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晋帝直接问。 这满天下,无人不知他忌惮着南疆那边的数十万大军,所以才将齐长玉扣在京都,看似是照顾,实则是将他当做质子。 虽然他这些年也给了齐长玉不少关爱,这段时间以来,齐长玉和秦蓁的表现也让他非常满意,可南疆,终究是他一块心病。 毕竟当初玉华是因为军饷的事情才会被牵连到中了瘴毒,不治而亡。 虽然时候也被证实军饷是被人劫走,可镇南侯心里却未必这么想,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他这个皇帝的意思。 想想镇南侯与玉华的恩爱情景,晋帝,不得不防。 若是消除这个隐患,他恐怕连死都不敢放心的去死。 “皇上英明。”那人听闻此言,也不遮掩,当即对着晋帝一拜。 随后说道:“皇上,此番与后周一战,南疆大捷,而后周新帝本该是好战弑杀之人,却反而提出议和,还帮着我国清除了宁王……又似乎与秦姑娘关系匪浅,臣,不得不有所顾虑……” “你直说。”晋帝眼神一凝。 “臣斗胆,怀疑镇南侯怕是遭遇后周通敌。”大臣说着,再度一拜。 晋帝当即呵斥:“大胆!这事怎能凭空怀疑?” 然而,心里却从刚刚他说完那番话后就生了疑心。 细细想来,那后周新帝的态度确实有些暧昧……说是要用秦蓁去换三年合约,结果秦蓁只见了他一面,他都动摇了,到最后,他也并没有带走秦蓁。 反而还帮着齐长玉将秦蓁给找回来…… 而那件事情,他可是捂得严严实实,李修明又是如何知道的? 疑心一起,种种迹象便都成了疑点。 但晋帝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动声色的琢磨着。 一面,依旧凝神听着那大臣接下来的话。 “皇上,臣并非凭空猜测,皇上您想想,后周新帝以能征善战闻名,就连梁国,也在他手上吃了亏,可为什么世子久居京中,从未带兵上过战场,竟然能一战告捷?还反而吞并了后周几座城池?这,臣不得不疑。再则,依着后周新帝的性子,应当直接领兵打回来才对,怎么反而要议和?还与秦姑娘商议?” 说着,大臣忽然笑了笑,低声道:“皇上,臣已经查明,那长春楼,正是后周新帝的暗探网,秦姑娘此前,可是没少往长春楼去,只怕,他们早就与后周新帝有联络,但具体为何,臣便不得而知了。” 长春楼,自然并非他一个小小臣子就能查到的。 只不过李修明这段时间对秦蓁的执拗终究起到点作用,查出了些蛛丝马迹,送往肃州之后,肃亲王再派人暗查,这才发现了赵无雪的猫腻。 奈何李修明已经被贬之后,消息才送回来,不然,说不定李修明还能借此反击,将齐长玉等人一举拿下! 果然晋帝听闻此言脸色骤变,原本还有些动摇怀疑。 可种种蛛丝马迹和这大臣的话汇集在一起,他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 第295章 武安侯提前回京 但晋帝还是克制着。 当了多年皇帝,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看出自己在做什么打算,沉吟片刻后,问: “那……此事和让齐长玉去迎亲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方才我们不是才讨论过,梁国和亲,恐怕没安什么好心,我们这一次虽然看似是将巫衣族的人拿下,让梁国得以忌惮些许,可,梁国皇帝从来不是一个善茬,这次被迫在天下人面前扫了威风,巫衣族的族长,恐怕也会觉得丢了颜面,虽然巫衣族并不主战,可谁能确定这一次不会被激恼?” 大臣循循说着,掷地有声。 “可,就算他们被激怒,也未必就一定会在路上动手脚。”晋帝沉声道。 “但这说法,却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 大臣笑了笑,知道晋帝已经上钩。 果然,说完之后就见晋帝眼神一震。 “你的意思……是不论梁国动不动手,我们都可直接……” 不管梁国人动不动手,他们都可以直接派人暗中设伏,一举拿下齐长玉。 “皇上,若镇南侯得知自己的独自死于梁国人手中,定然会提议发兵北伐,不论成与败,于我们而言都没有损失。”大臣接着道。 晋帝琢磨着,不禁暗暗点头。 不论成败,都可消耗南疆兵力,若成了,那打下来的疆土也只能是晋国的。 若败了,那镇南侯……这颗肉瘤不就被拔除了么? “朕明白了,容朕考虑一二,你且退下吧。”片刻后,晋帝再度吩咐。 他并没有一口决定。 因为,虽然那大臣搬出了长春楼来,还说齐长玉与赵无雪多半早就暗中有联络,那南疆的胜仗也并非因为齐长玉的能耐而得来。 种种迹象,几乎都指明了齐长玉和秦蓁通敌。 可他心中…… 到底还是惦念着自己的妹妹玉华。 齐长玉是玉华唯一的儿子。 而这段时间以来,齐长玉和秦蓁也一直都十分配合他。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宠爱秦蓁,不会想到让太后帮他们操办婚事。 可人心就是这样,尤其是帝王之心。 觉得你好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的心腹宠臣,家国都可交给你一般。 若对你生出疑心,即便你从前再好,也能看出些不足来。 那大臣的话,晋帝认为自己不得不防。 不久后,他独自前往了太后宫中…… 另一边公主府里,秦蓁和齐长玉坐在书房当中。 秦蓁一边用刚刚学的技巧剪着手中的红纸,希望能在他们新房当中贴上自己剪的喜字。 一边问齐长玉道:“梁国和亲,你猜皇上会派谁去?” 前世,是没有这一出的,她看似好奇,实则,心中却也担心。 似乎有些习惯了很多重要事情都早有料算的感觉,如今忽然杀了个梁国出来,她便有些不适应了,昨日夜里回来就没睡好。 这不,听说这会儿宫里正在商量迎亲使臣,她终于憋不出,问了出来。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齐长玉看着她手边那一筐剪坏了的碎纸,淡淡笑了笑。 眉宇间倒是没多少担忧。 “可是,虽然这一出是突然发生的,可你应该记得,下个月……北边有一出山洪。”秦蓁手中动作一顿,声音低了一些。 人祸他们未必全都能料到,但天灾却不会变的。 前世,那山洪爆发的时候,梁晋边境处好几座村庄都遭了殃,来势汹汹根本无人生还。 “放心,若真的是我去,我会提前做准备……没准,还能顺便救一下当地的百姓。” 齐长玉干脆将她手里的红纸和剪刀取下,将她抱在了怀里。 “只是,若真的是我,那恐怕我们大婚后不久我就要走了……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我会想你。” 把头放在她肩窝里,他呢喃般的说着。 秦蓁愣了愣,随即侧身环着他的脖子,微微用力将他的脸往自己跟前压了压,随后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也会想你,那……要不然我悄悄跟你一起去?” 齐长玉摇摇头,“不妥,皇上始终没有真正信任我们,万一你跟我一起去,他恐怕会更加防备。” 那大臣都能想到的点,齐长玉怎么会想不到。 他早就猜到了晋帝会被说服,然后装作为了震慑巫衣族人,不得不派他去一趟。 实则,却安排精锐暗中伏击他……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带着秦蓁去? 不论他的顾虑是不是真的,他都绝对不会带着她冒险,何况,他说的也是他所顾虑的一点。 如果晋帝没有动杀心,那么秦蓁也最好是留在府上。 这样一来,他、秦蓁、南疆众人都安全。 “我知道……我只是逗你一下嘛……” 秦蓁看他神色严肃,叹了一句后,抬手轻轻揉着他微颦的眉心。 实则,心中也想到了那个最为冷酷的可能…… 但她绝不会让齐长玉出事,所以,她必须要想到一个万全的方法……最好是干脆化解了和亲的事情! 根本就不让齐长玉上路! 然而没等晋帝决定好,三日后,另一则消息就爆了出来。 武安侯竟然已经行至临邑,次日便会带着部下回京! “不是说下个月月末才能到吗?”晋帝得知消息后惊了一惊。 武安侯他倒是不怀疑的,毕竟,武安侯虽然也手握兵权,但膝下无子,等武安侯年纪再大一些,这兵权自然是要交还。 而且,眼下晋帝已经决定让李修泽暂时接替这个位置。 斥候禀报说:“武安侯急报中说,为防沿路有梁国暗探突袭,所以故意混淆了入京时间。” “好好好。” 晋帝听了连连点头,想了想,当即吩咐:“那就立刻准备迎接!” 公主府中,秦蓁和齐长玉得了消息也十分奇怪。 “怎么现在事情进展忽然都变了?”秦蓁疑惑得不行。 齐长玉安抚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吧。” 只是,她又怎会想到,武安侯是因为得知她要与齐长玉大婚,所以连日带着几名亲信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这才硬生生的缩短了时间。 否则,以行军速度来算,当真是赶不上的。 第296章 他不能相认的女儿 只是前世的时候,她这会儿还没有和李修明大婚,所以,萧劲风便依照原定行安排,与大军同行罢了。 武安侯回京述职,可算得上朝中又一件大事。 第二日,再次设宴,请了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皇室宗亲一起为武安侯接风洗尘。 也准备在当天夜宴上公布让齐长玉去迎亲的决定。 虽然后来他派人去长春楼查,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即便没有这回事,他也还是起疑了。 只不过,他倒是也没打算当真把齐长玉之置于死地。 他只是想让齐长玉因为“意外”而变成一个普通人,不会再有那么高的名望,也没可能再行军打仗。 这样一来,今后镇南侯亡故,南疆几十万大军还是只能交还朝廷。 若镇南侯提议发兵北伐,那也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晋帝留着齐长玉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为了稳定赵无雪那边,虽然现在是签了三年的合约,可是,他也担心万一齐长玉一死,秦蓁生了反心,直接说动赵无雪发兵攻打大晋呢? 那个大臣虽然几乎是想尽了办法在说服他暗害齐长玉。 但,却对赵无雪的心思并不清楚。 所以那日才会说齐长玉和赵无雪通敌,然而晋帝这两天仔细想了想,赵无雪却明显是对秦蓁的态度更好,所以,他还是更相信赵无雪是为了秦蓁才同意那三年的合约。 至于齐长玉得胜…… 虽然也让晋帝疑惑,但,一想到这些年来齐长玉没少预知未来,心中也就释怀了许多。 总之,留着齐长玉和秦蓁对于大晋而言没有坏处。 晋帝本身也是很喜欢齐长玉的,只奈何他的出身…… 所以,当宴会上,晋帝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他认为自己已经很惦念那份亲情了。 说完之后,见齐长玉和秦蓁对视了一眼,还忙开口安抚说:“长玉啊,你也不必担心秦丫头,只不过是去接个人,一个多月也就回来了,这段时间,朕和皇后,太后,还有宁国公一家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却又怎会知道,此时齐长玉和秦蓁二人早已经将他的心思看透了,对视一眼,略微沉默,只不过是因为有些感慨。 什么情谊,终究也是比不过皇权的。 于是齐长玉顺势起身道谢,领了这皇命。 “不知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让阿生走?”秦蓁也笑着接话,将眼底的锋芒冷意尽数敛去。 晋帝见二人这么配合,顿时心下又是一阵感慨,笑着说:“不会耽误你们婚期的,这丫头,倒是向来是个直爽性子。” 说着,忽然看向了坐在一侧的武安侯萧劲风,他可是今日的主角,自然不能冷落,便又道:“说起来,这秦丫头和你家里那位小郡主也很是投缘。” 萧劲风这会儿正喝着酒,没想到晋帝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当即心头一跳。 不过,好在他这些年来早就练就了一身城府,闻言不过淡淡一笑,感慨道:“舒月也是个直爽的性子,既然秦姑娘也如此,她们二人投缘倒是也不让人意外。” 不料,晋帝又道:“可不是么,两人还认作了姐妹,简直比亲姐妹还要好。” 晋帝故意搭话,自然是为了笼络臣心。 萧劲风常年戍守边境,三年才能回京一次,他能把北方边境交给萧劲风,早年自然也是有着过命的交情,认为此人可以信任。 但,毕竟这一隔就是三年,虽然每年的贡品他都有分一些让人送去北方,对萧老夫人和萧舒月也很好,可,谁知道人心会不会疏远呢? 多说一些话总比沉默无言来得好。 而且,他这一次就是觉得萧劲风的话少了许多,似乎不似往年那般爽朗健谈了。 结果说完这一句后,却见萧劲风微微一愣,随即终于才看了秦蓁一眼。 对面,秦蓁也没想到晋帝会忽然说起这个来。 她见萧劲风望向自己,连忙也笑着说:“都是郡主抬举,看得上我这粗野之人罢了,皇上何必总说我的事情,倒不如,听听将士们说一些北方边境的趣事?” 为武安侯接风,他的亲信自然也是在的。 晋帝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也懒得与她计较,当即笑道:“好好好,难得你对边境的事情也感兴趣,那便听他们说说吧。” 说完,转头喊上两名将士,让他们说了起来。 却没留意到,秦蓁端起酒杯,看着萧劲风微微颔首,而后一口喝下杯中酒液。 萧劲风一回来就被晋帝留在了宫中。 以至于她在宴会开始之前根本没有机会见他一面,许多话,也就没能先说一说。 从前,她几乎没有参加过宫中宴会,武安侯府和相府也没什么往来,她之所以会认识萧劲风,还跟着萧劲风习武,完全是因为她自己溜出门玩的时候萧劲风找到了她。 她都是十三岁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个萧伯伯就是威名赫赫的武安侯萧劲风…… 所以别说是晋帝他们不知道她早就认识萧劲风,就连林漪芳都不知道。 前世她还不理解为什么萧劲风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后来她明白了,因为,她是他不能相认的女儿…… 但秦蓁心中是能够理解的,也并不愿意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他和林漪芳两个人的名誉,所以这会儿,自然也就下意识的帮着遮掩,也装作与萧劲风不熟。 虽然她和萧劲风认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保密总是要妥当一些。 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前世到底是谁给李修明泄密,让李修明知道了她的身世,而后,利用萧劲风多年来对她的愧疚,说服萧劲风支持他称帝! 晚宴除了晋帝突然对齐长玉下令之外,总算没有什么别的波澜。 宴会结束后秦蓁与齐长玉一起回了公主府,正想着要不要去看望一下萧劲风。 谁料,宁国公府上忽然派了人过来请她。 说是商议婚礼的事情。 可婚礼本是太后主要操办,宁国公夫人即便有什么要商议的,也直接先和太后商议就好,何况,这么晚了,怎么方才在宴会上都没说,现在却忽然想到要喊她? 第297章 自己最重要 “应该是武安侯吧?”齐长玉看她疑惑,在一边猜测道。 秦蓁微微一愣,恍然回神,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不过,为什么武安侯会让宁国公认你做孙女?” 这问题,之前齐长玉想过,只不过当时因为宁国公在场就压下来了,后来,接连着出事,竟然搁置到了现在才忽然想起来。 问完,却见秦蓁脸色暗淡了几分,齐长玉当即眉头一紧,“若是不想说便不必说了。” 其实他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前世武安侯会支持李修明? 而且,还是在李修明和秦蓁大婚后才忽然换了立场。 因为武安侯和晋帝本来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按理说,他应该会支持李修成才对,即便李修明表现得再怎么出色,也绝不会改变他的立场…… 齐长玉的思维十分敏捷,前世,他就曾猜测过这会不会和秦蓁有关系。 毕竟,这前后的时间差得太短,实在容易让人疑惑。 “我说了,你可不要太惊讶哦。”秦蓁终于还是开了口。 齐长玉抽回神思来,望着她淡淡的笑颜,自然是点了头。 “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一来是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看得太重,因为,它根本不会被人揭露,二来,也是一直没有一个时机跟你说,并不是故意瞒着你。” 秦蓁想了想,还是先解释一句。 免得他觉得自己练身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隐瞒。 “隐秘?”齐长玉听了,神色果然凝重了几分。 秦蓁点点头,“是隐秘……不过,现在应该也有人知道了,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我怀疑过秦心如,可是,想来想去也觉得她没有这个机会知道,至于母亲……前世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病入膏肓了,而且,她是最不可能说出这件事情的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 听她严肃的说着这些,齐长玉本来只是随意的一问,现在却不免也跟着有些紧张。 秦蓁顿住,看着他眼中的担忧,终于轻声说:“其实……我并不是丞相秦远之的女儿。” 齐长玉一惊。 饶是他性子一惯沉稳,忽然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忍不住要惊讶一番。 只是,惊讶过后,转念一想,却又反而有些释怀。 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秦蓁笑着说:“所以,你现在理解了为什么我要从秦家族谱下来,为什么秦家人对我都不太好,而我母亲……也一直不怎么待见我了吧?” “所以……你是你母亲和……武安侯的女儿?”齐长玉消化了好一会儿。 秦蓁点点头,“是在婚前就有了我……但是,当初我母亲并没有喜欢上武安侯,而且,武安侯那个时候也没认出来我母亲,所以两人事后就这么散开,而且,当时我母亲还已经和秦远之有了婚约……” “那时候,秦远之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议郎,根本没有什么全力,而我外祖父,却是御史大夫,他好不容易才攀上了这门婚事,即便我母亲坦白了被人轻薄,还是接受了我母亲……所以呢,我母亲带着感动,和一定要对秦家人好的态度,嫁入了秦家……” “可是,秦远之本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才没有放弃这桩婚事,婚后,也自然难免觉得憋屈,于是就有了柳氏和秦心如。但那时候,秦远之还没什么根基,也不敢将人带回来,偶然被我母亲发现后,我母亲也因为婚前有了我,自觉有愧,所以,便没有真正责怪……只是秦远之和我外祖父在政见上又越来越不合,更因为我外祖父刚正不阿,一直不愿意扶持他而起了怨念……后来,大概就跟随了肃亲王吧……” 秦蓁音色淡淡的,沉缓着说出了这一桩往事。 一些,是前世秦心如告诉她的,一些,是她这一世查到的。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加上她对林漪芳和秦远之的了解,真相也就逐渐的在她脑中清晰起来。 顿了顿,她接着又道:“我母亲对秦府的内疚,和对柳氏的恨意,以及对丈夫的痴念,后来慢慢的都化作了对我的厌恶,只要看见我,就会让她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她一直觉得,是因为我的存在,秦远之才会变了心,所以她恨我……也恨武安侯……” “蓁蓁。” 忽然,齐长玉伸手,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叹息道:“别说了,我都明白了。” 林漪芳纵然也是个可怜人,但,她这些年来的糊涂,却让她变得更加可恨。 他和秦蓁一样都能理解,可他却不希望秦蓁再被这些事情影响。 他也终于知道了之前那些疑惑的答案。 既然秦蓁是武安侯的女儿,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而他也明白,秦蓁到底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恐怕,一直装作和武安侯不太熟,也是为了瞒住这个秘密。 不让人看出分毫关系,也就自然不会有人产生什么联想。 如此,林漪芳和武安侯的名誉都不会受损。 只是却……苦累了她一个人。 “没关系,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齐长玉忍不住轻声宽慰。 “我知道呀。”秦蓁回抱住他。 顿了顿又说:“那你这一次去迎亲,可一定得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然,你伤了哪儿,我就伤自己哪儿!” “什么?”齐长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蓁抬头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如果我看到你身上有伤,我就给自己身上也添一个一样的伤口!让你永远记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傻不傻?你又为何不多怜惜一些自己?”齐长玉忍不住的心疼。 然秦蓁眼中的执拗却越来越浓,眼眶忽然有些发涩。 望着齐长玉片刻,她才轻声说: “因为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齐长玉心中一痛,沉默无言,再次将她抱住。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终于都平符好情绪,动身前往宁国公府。 但入了国公府后,宁国公便拉着齐长玉下棋对弈,倒是宁国公夫人,借口去看看闺房,将秦蓁给带走了。 秦蓁刚刚踏入后院,便瞧见了那苍劲挺拔的身影…… 第298章 一切已经顺遂 萧劲风负手立在院中树下,原本,正在发着呆,听见身后动静,当即转身回头,瞧着那安静立在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不禁眼眶有些发热。 夜宴过后,他便来到宁国公府上,早已听宁国公说起了这段时间秦蓁经历的事情…… 怎么也想不到,秦家竟然会对她这么狠心! 更想不到,她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聪明,果敢,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他这心中既心疼,又欣慰,然而更多的,还是愧疚! “……萧伯伯。” 倒是秦蓁,与他对视片刻后,先回过神来,笑着喊了一声。 既然没打算认,那就干脆不要有一丁点念想,免得总是抓着自己的心。 而且,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即便认了回来,她也无法得到小时候缺失的父爱,萧劲风过段时间终归还是要回到北疆去,而她和萧舒月,本来也已经情同姐妹,这弥补了她心中许多关于亲情的缺失。 所以又何必多此一举,惹人非议呢? 何况,她还从宁国公夫妇对她的态度中,明显的感受到了萧劲风对他们的嘱托。 这又何尝不是一份沉甸甸的爱? 她如今已经是成岚郡主,已经领受了萧劲风的关爱,便,足够。 “丫头……” 萧劲风回神,叹了一句。 原本是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然而,看见她人的这一刻,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祖母带我过来,想来是见萧伯伯的?萧伯伯有话要和我说?” 秦蓁故作不知情,语气轻快活泼的问。 萧劲风又是一怔,看她神态如此轻松,恍惚间,不自觉的就压下了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 他原本是打算和她相认的。 因为她已经和秦府没有关系了,他觉得或许是时机了。 可是转念一想。 看着她的神态又觉得,她似乎已经放下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眉宇间没有什么哀愁…… “齐长玉,对你好吗?”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先问。 秦蓁笑着点头,往前走了两步,“他很好,给我带来很多超出了伴侣的好,不然,我怎么会想到要嫁给他呢?” “这么说,你当真是遇见良人了?”萧劲风脸色也松快起来。 其实早前他就已经问过宁国公夫妇,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对齐长玉极高的评价。 虽然……此人至今还在京中为质,但毕竟有玉华公主那一层关系在,又有神使这个身份,想来,左不过就是今后于仕途不会有什么发展。 但也是件好事。 清清闲闲的,能够经常陪着秦蓁,也不用带兵打仗,少了许多危险。 秦蓁的日子也就自然过得更安生一些。 如此一想,萧劲风便彻底打消了说出真相与秦蓁相认的念头。 既然一切已经顺遂,又何必再给她增添苦恼? 虽然,他这个当父亲的来得实在太晚了…… 秦蓁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将心头所有的甜蜜与幸福,还有对未来的期许全部都释放出来。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都变得恬淡又雀跃。 神采飞扬。 “好,好!” 萧劲风细细打量着她的眼角眉梢,忍不住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想了想,才又说:“既然伯伯赶得巧,那过几日,你大婚可别忘了给伯伯一个帖子!” “这是自然!”秦蓁轻快的应着。 而后,两人一同席地而坐,仿佛秦蓁小时候一样,萧劲风一边说着边关的趣事,一边哄得秦蓁哈哈大笑。 说着说着,两人竟然又过了几招,萧劲风直叹秦蓁武艺精进了不少! 等两人谈笑着出了后院,前面齐长玉和宁国公一盘棋也下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这一局齐长玉惨败。 哪怕知道萧劲风不会伤害秦蓁,可,他还是怕两人说起什么往事,伤了她的心,所以就一直分神。 一步错,步步错。 到最后秦蓁和萧劲风走入前院的时候,刚好听见他对着宁国公抱拳,道了一声甘拜下风。 闻言,秦蓁忍不住问:“祖父的棋艺这么厉害?阿生可是成日里在研究那些残谱呢!” 宁国公笑着捋了捋胡须,摆摆手说:“这可不是我厉害,是你这丫头不在世子身边,他分了心。” 话落,秦蓁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转头望着萧劲风,二人对视,眼中顿时都浮现出笑意来。 之后几日便是筹备大婚。 齐长玉前往北境迎接和亲公主的时间也定了下来,就在大婚三日后。 大婚头一日,秦蓁搬到了宁国公府住下。 身边跟着几位太后差遣过来的嬷嬷,为了第二日帮秦蓁梳妆打扮,顺便,也再多给她提点提点婚礼上需要注意的事情。 太后对秦蓁,别的事情十分放心,唯独这礼仪规矩,总也不那么踏实。 谁知当夜,夏衍却忽然找了过来。 这时候秦蓁正与林岚一起,看着明日要穿的喜服,忽然听说夏衍过来还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上一次夏衍和秦心怡可是联手帮她解决了一个麻烦的,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何况,明日她就要从宁国公府出阁。 而夏衍,正是她的义兄。 便也就差人将他给请了过来。 谁知,夏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竟然是秦心怡。 “你来做什么?”秦蓁见了秦心怡问。 眉目间也不见冷意,只是单纯的意外。 虽然过去秦心怡也针对过她,但是,从前秦蓁就知道秦心怡只是被人利用,虽然寒心,但秦蓁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也就懒得计较那么多。 所以,相比较相府其他人,她对秦心怡倒是宽容许多。 而且秦心怡还是相府上上下下唯一一个对她道歉,在她跟前认错的人。 那日在明月楼,秦蓁看着她维护自己,心中诧异之外,也不免生出几分动容来。 只不过,当时没来得及去细想。 如今再见面,没想到第二就要大婚。 秦心怡被她一问,心头的忐忑顿时更浓了,生怕她还是不待见自己。 正琢磨怎么解释,就听夏衍先开口说:“义妹,心怡跟我说了你们之前的事情了,她现在也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想着你明天就要出阁,不希望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特意过来的!” 第299章 大婚变故 “夏公子!”秦心怡听罢,回过神来,赶忙嗔了一句。 什么叫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怎么也没想到夏衍说话竟然真的这么直接,根本就没想过秦蓁听了之后心里是什么感受! 于是,赶紧又解释说:“我只是……想来看看姐姐,是我自己想要送一送姐姐的。” 可即便解释过了,她心里还是紧张忐忑,绞着帕子,默了一会儿后,又问:“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让我送……” 按理说,新妇出阁,身边少不了娘家人的祝福和送行。 可是,相府上下似乎直接将这事给忘了一样。 自从秦心如在狱中被赐了绞刑,断了气,林漪芳就失魂落魄,眼下几乎连人都快不认识了似的。 但每每她过去看望,却依旧不待见她,仇视着她,非要撵她走! 于是,秦心怡的性子也就越来越淡。 从一开始面对这云泥之别的态度和地位,到了后来的漠视,懒得在意。 也反而更加能体会秦蓁这些年的心情。 所以她今天过来,也压根没想着跟秦远之或者林漪芳商议。 反正,他们心中只有秦心如那一个女儿。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来吧,反正,这院子还挺大的,够你住一晚了。” 好一会儿,秦蓁终于开口。 她是真的看清了秦心怡眼中的担忧与真诚。 本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才会被人利用,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姐姐,这是,原谅我了?”秦心怡眼神一亮,当即追问。 一旁林岚眉头微皱,依旧不喜欢她。 但看着秦蓁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与不忍,林岚也只得按捺下想要说出口的话。 转念一想,若姑娘能够与过去的亲人和解,或许也是一种释怀? 也但愿这秦心怡是真心来祝福的,若明日她胆敢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她定然不饶她! 秦蓁闻言顿了顿,“罢了,原谅不原谅的,说出来也没用,不如,就当做重新认识吧。” 秦心怡愣了愣。 夏衍也有些诧异。 没想到秦蓁竟然有这样豁达的心性? 从前……倒是轻看她了。 思及此,夏衍心中也不禁想起了这些天秦心怡跟他说的话来。 看来柳氏果然是存心在捧杀秦蓁,故意败坏秦蓁的名声! 片刻后秦心怡回神,眼中竟然染上了几分泪意,“好好,那,心怡见过姐姐!” 她竟然有些手忙脚乱的,一时间仿佛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自从秦蓁走后,她便感受到了没有人庇护的失落,也才渐渐的体会到了自己之前到底失去了什么。 如今,秦蓁愿意和她重新认识,她已经十分欣慰! 而秦蓁到底是嘴硬的,见状不过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身进门,让秦心怡自便。 “她这么傲?”夏衍忍不住为秦心怡委屈。 毕竟,他可从来没见过秦心怡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任何人说过话。 秦心怡可是京都第一大才女! 但秦心怡却默默注视着前方那亮着光的厢房,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她只是……不太会表达感情。” 如果秦蓁会表达,她又怎么会被秦心如给蒙蔽呢? 错把珍珠当鱼目…… 却不知,秦心怡的到来,竟然顺势帮了另一拨人一把…… 第二日吉时一到,齐长玉便穿着大红的喜服,带着迎亲队伍到了国公府门前。 夏衍自然也帮着祖父祖母招待客人。 一时间没见到秦心怡,也未曾有什么疑惑,只以为她正陪在秦蓁身边。 众人看着秦蓁被一众嬷嬷和国公府的丫鬟簇拥着从后院出来,头上的喜帕将她的容颜遮住,但那身段却显得格外玲珑有致。 “原以为秦丫头平日里穿惯了男装,今日穿着喜服恐怕会有什么不习惯的,结果现在瞧着,这身段仪态是当真的好。”宁国公夫人远远瞧着,忍不住笑叹了一句。 这会儿,齐长玉已经进了门,正跟夫妇二人一起等着秦蓁过来呢。 闻言眼中也染上了浓浓的暖意。 倒是一旁宁国公微微皱眉,无奈道:“不过,终究还是不太习惯,你瞧瞧她那步子,还有些发僵呢!” 齐长玉闻言,脸上笑意微微一僵。 这才从即将娶到秦蓁的喜悦中冷静了些许,仔细打量起秦蓁来。 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清楚,这段时间,秦蓁每日都会在公主府穿裙装,练习走路和仪态,就怕婚礼上仪态…… 怎么可能会步子发僵? 如此想着,新娘已经由喜娘扶着缓缓到了跟前。 “新郎官,快带着新娘子一起,辞别国公和国公夫人吧!”喜娘乐呵呵的说着。 原本,是应该要在这时候闹喜的,可齐长玉的身份何其贵重,她敢说出一句新郎官就已经胆子颇大了。 何况,这会儿公主府里太后、太子,皇后,还有五皇子可是全都已经等着了。 这等排场,可当真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那儿敢耽搁了呀? 说着,喜娘就将手中的红绸递给了齐长玉。 谁知齐长玉盯着面前的新娘子,脸色却从疑惑渐渐变成了凝重,冷意慢慢的从他眼中透了出来。 “世子?”喜娘看他似乎没打算接红绸,便又喊了一句。 这时候,宁国公夫妇也留意到了他的反常。 这脸色……可不像是太高兴了…… 终于齐长玉回神,却好像也十分紧张,下意识搓了搓指尖,而后抬手…… 却并非去接红绸,而是直接伸手,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 “世子?这可使不……” 喜娘大惊,然而话没说完,盖头已经落地。 紧跟着,众人全部都呆了。 这穿着喜服的人,哪里是她们天不见量就开始准备,精心打扮好的秦蓁? 而是……秦心怡!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齐长玉冷声问。 稍后面一些,林岚也察觉了不对劲,连忙上前几步过来,瞧见站在齐长玉对面,正望着他的秦心怡,顿时脸色大变,拔剑直接横在了她肩头。 “说,姑娘呢?” 然而,秦心怡却是不答。 “等等!住手!” 夏衍也终于回神,连忙跑过来一把将林岚的剑给推开。 而后转身,看着那穿着喜服,戴着凤冠,却未施粉黛,也没有盘发的秦心怡,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 他之前……是听说过秦心怡喜欢齐长玉的风声来着…… 第300章 巫衣族为什么要抓她? “心怡,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害义妹,你快说,义妹人在哪儿?世子也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忍着心中的晦涩,夏衍开口冲秦心怡劝说。 然而,秦心怡依旧没有反应,只是默默看着他,眼中竟然流露出无助来? 夏衍一惊,仔细瞧着,竟然发现她眼眶似乎红红的? “心怡,这是怎么了?有人强迫你?”夏衍立刻追问,试图伸手去扶她的肩膀,然而,又怕自己此举失态,让她觉得不妥。 便只得按捺下来。 反而是一旁沉默着的齐长玉,看了秦心怡许久之后,忽然双眼微微一眯,“仓寒何在?” 众人一愣。 这时候,叫仓寒做什么? 只是却又发现,齐长玉的声音虽然依旧冷得骇人,但,眼中的怒火却变得复杂,似乎,不再是冲着秦心怡了。 “世子,这是怎么了?”夏衍反应过来立刻问。 这时候了,要是还察觉不出来秦心怡的反常那他还算得上什么真心喜欢? 却见齐长玉闭了闭眼,身子似乎微微发抖,片刻后,忍痛说道:“陆离,立刻让人封锁京都周边的城邑,以最快的速度……林岚带着秦心怡,跟我去真言堂!” 说完,也不管当下是什么场面,转身就往国公府大门外而去。 那盖头,被他直接扔在了地上。 虽然是蓁蓁精心挑选的,最喜欢的一款,可是,被别人戴过了…… 蓁蓁,你现在,在哪儿? “诶?” 夏衍看林岚直接提着秦心怡就要飞奔去真言堂,脸色大变,赶紧拔腿去追。 “恐怕……是新娘子被人劫走了。” 片刻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宁国公沉缓开口,而后吩咐说:“宾客们先散了吧。” 说完,又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公主府那边通个信。 未免让人瞧出端倪来,今日萧劲风是在公主府等着的,并没有来宁国公府送亲。 也不知,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样…… 很快,小厮就跑去了公主府。 将这事一说,顿时满堂哗然。 “快些回宫去跟皇上说,让皇上下令搜寻秦丫头!”太后最先反应过来,强压着担忧与惊怒吩咐。 一边,自己也起了身,回宫。 李修成与李修泽面面相觑,而后李修成赶紧跟上,李修泽则留下来收拾残局…… 与太后等人一同往皇城方向走的,还有武安侯萧劲风。 不过,等众人到了御书房将这事情一说后,他却直接冲着晋帝一跪,朗声道:“皇上,臣愿领命带兵搜寻秦蓁!” “哦?” 晋帝微微诧异,没想到武安侯会这么主动。 但,此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便立刻答应,同时,下令封城,派遣禁军配合萧劲风一同找人! 还顺便下令将晋国的关隘都给封锁了。 得知新娘子被人换成了秦心怡,而秦心怡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说话,晋帝第一个反应就是赵无雪干的。 因为,赵无雪提过想要秦蓁这句话…… 除了赵无雪,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可能,毕竟,操控他人的法子,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的,而秦蓁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在京都长大的丫头,难道还有别人会在这时候,用这种手段来掳走她? 齐长玉也是这么想。 而且,他看出秦心怡的不对劲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无雪一直钻研奇门秘术。 所以才会立刻去找仓寒。 一刻钟后,真言堂里。 仓寒压下见到秦心怡时的惊讶,快速为她解除了禁制。 只是,这禁制虽然解了,却还需要一点时间秦心怡才能彻底复原。 于是他便出了厢房,走到院中与齐长玉说话。 “先生可是,这是什么手法?”齐长玉见到仓寒出来立刻问。 原本是十拿九稳的,觉得一定与赵无雪有关。 谁知,仓寒却脸色凝重的说:“此术……乃巫衣族三大禁术之一,不外传,且,习得此术着,也不可出走。” 所以…… 齐长玉脑子一空,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巫衣族?” 仓寒点点头。 “此术名为木偶术,操控者,直接入侵受束者的心智,留下一道指令,而后,受控者的身体就不再受自己控制,即便还有思维和六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十分凶险,阴毒,所以才被列为三大禁术之一,但……你也知道,巫衣族的人一向就爱钻研这些,所以还是有人会去修习,只不过,为了不让习得此术的人在世间生乱,再给巫衣族带来灭顶之灾,但凡是学过的人,都终身不能离开巫衣族……” “可巫衣族的人,又为什么要带走蓁蓁?”齐长玉不解。 照仓寒这么说,这些人一定是从巫衣族内部而来,不可能是出走后在民间为他人效力的。 这问题也问倒了仓寒。 只得默默冲着齐长玉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派人去搜寻,眼下我们也只能等着秦心怡的身体恢复,或许,能从她口中得知一点线索。”片刻后,仓寒又开口宽慰。 也只能如此了…… 齐长玉抿着唇,蓦然坐在秦蓁从前最爱坐的那张软榻上,头顶,是她纳凉的大树,面前,还有她经常用的茶具。 因为她总来这儿,这些器具陆三娘也是每日都会收拾。 眼下瞧着,好像她才刚刚用过一样。 齐长玉竟然生出一种错觉,错觉她马上就会从角落里跑出来,古灵精怪的问他,有没有被吓到…… 然而,直到林岚从厢房中出来,禀告说秦心怡已经复原,他也没能等来那熟悉的脚步声…… “世子,昨天忽然有人闯入我住的厢房,控制了我!姐姐也一定是被他们抓走的!” 入了厢房,秦心怡虚弱的坐在床上,望着齐长玉就说道。 身边,夏衍正在喂她喝水。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滴水都没喝过…… “他们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仓寒立刻问。 秦心怡看着他,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他先说话,但,还是很快就回忆了片刻,而后说:“跟我说话,让我被控制的是个白衣人……其他人,身上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衫!” 第301章 能不能回来,只能看天命 “术宗和剑宗……” 仓寒双眼微微一眯,沉吟着,转头看向了齐长玉。 齐长玉眸色阴冷,身上原本清淡的气息仿佛要凝结成冰一样。 仓寒见状,又问:“那你可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秦心怡摇摇头,“只有那个白衣人跟我说了几句话……还,好像让我看了一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跟他说话,反正,看到那个东西之后,我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听他吩咐,他说什么,我答什么,最后,我答应了他完成婚礼,然后就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说着,秦心怡眼中又蓄上了泪水。 其实她昨天夜里就已经哭了许久,所以早上的时候,才会红着眼睛却哭不出来。 任谁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控制不了自己也会吓得不行,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子。 “心怡不怕,已经没事了,那些人绑走了义妹,就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夏衍见状,连忙温柔哄着,心疼得不行。 “可是,可是姐姐怎么办呀?”秦心怡还是哭了出来,她是真的担心着秦蓁! 那些人那么厉害,短短几句话就让她控制不了自己,那……秦蓁落在他们手上,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也正是齐长玉担心的。 秦蓁竟然会失踪,是他想也想到的。 他就是担心赵无雪会抢人,所以昨夜特意让暗影和无形都去了宁国公府,暗中保护秦蓁。 所以,今天一开始他也才没发现疑点。 直到听见宁国公夫妇的感慨,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可能不是秦蓁…… “先生,可愿带我去巫衣族?” 深深吸了口气,齐长玉恳求着仓寒。 仓寒眼神一震,望着他许久。 原本,他是再也没有勇气回头,再次踏上自己出走时的路,可是…… 一想到秦蓁,想到她的种种不容易,还有那颗赤诚之心,再看看齐长玉这样子,他便动摇了。 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所有出走的人都不能再踏入巫衣族半步,我,只能送世子到入口了……” 巫衣族自由控制出走之人的秘术。 若是中了秘术后再进入,必定会爆体而亡。 齐长玉自然点头,“若非巫衣族的入口十分隐蔽,世人根本不知,也无从寻起,我一定不会为难先生。” 于是当日,齐长玉只给晋帝留了一封信,而后,便踏上了去巫衣族的路。 信上说,等找回秦蓁,定然奉上南疆兵权。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晋帝说起兵权的事情,也是他第一次这样,根本不考虑南疆的事情,不考虑自己的身份,踏上自己要去的地方。 当然,这是在旁人眼中的他。 实则他的心,他的全世界,都早已经只有秦蓁一人。 所以当晋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即便有些恼怒,却也还是默默让人放了行,也不曾为难镇南侯。 有了仓寒带路,齐长玉一行一直骑快马走着捷径。 路上,仓寒还跟齐长玉说着巫衣族的种种内部事情,虽然这么做也算是违规,但,他不能跟着齐长玉一起进去,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勉强再帮齐长玉一些了。 至于进入巫衣族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会不会就此回不来了,这……只能看天命! 另一边,剑宗和术宗的人也带着秦蓁飞奔。 只是他们所用的是剑宗的疾行秘术,比轻功和快马都快了不知多少。 等齐长玉等人刚刚绕行至梁国边境,秦蓁人已经到了巫衣族里。 她是被迷晕了来的。 路上,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被喂了一颗药,而后才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件竹屋屋顶,窗外天高云淡,似乎连吸入鼻息间的空气都要清爽几分。 “醒了?” 有人在她耳边问。 声音带着几分倨傲,似乎并不将秦蓁放在眼里,但,也没什么恶意。 秦蓁眨眨眼,缓了一缓,转头寻声望去。 却见一名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立在自己跟前,与她对视,片刻后说:“巫衣族剑宗长老,迟明。” “巫衣族?”秦蓁有些发懵。 随后才终于从药性中震惊回过神来,“你们从我婚礼上绑走了我?” “不错。”迟明点头。 “那这儿……是……” “巫衣族,剑宗宗门。”迟明答。 剑宗宗门? 这么说,她现在已经到了巫衣族内部? 秦蓁少一琢磨,随即冷声问:“你们带我过来做什么?齐长玉能?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因为仓寒的关系,她对巫衣族内部也稍稍有些了解。 知道这剑宗一直是个野心勃勃的宗门,门中巫衣族人都比较恃才傲物。 “你识破了云姝的易容术。” 迟明却道了这么一句。 秦蓁愣了愣,“是啊,她回来了?” 随后又是一惊,“她和剑宗有什么关系?你们要帮她报仇” 迟明笑了笑,好像她问了一个多么天真的问题,“云姝,是巫衣族族长的义女,跟我们剑宗有什么关系。” “那你们绑我过来做什么?” 秦蓁皱眉,却不动声色的紧紧盯着迟明。 要说心中不气,那是假的。 毕竟,她可是马上就要和齐长玉大婚了! 他们两个人,盼了这么久才终于盼到这一天,结果却被巫衣族的人给捣乱了? “齐长玉呢?”见迟明不答,她紧跟着又问。 谁知迟明却说:“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可以留他一命。” 秦蓁眼神顿时一冷,“他也在你们手上?” 迟明只看着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什么要求?” 沉默片刻,秦蓁打算先按兵不动,问问看再说。 不论齐长玉在不在他们手上,她现在,恐怕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要不是太过分,她觉得没什么,如果不想做,大不了先周旋着,等探听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再设法逃脱。 “我要你去梁都,顶替云姝,接管巫衣族族长之位,然后,为我剑宗所用。”迟明笑着开口。 “什么?” 秦蓁刚刚还在琢磨怎么周旋,结果,听见这话直接傻了眼。 “你们巫衣族的族长之位,是我说能接替就能接替的?” 第302章 她又不会和神明沟通 迟明却微微颔首,一本正经道:“你可以。” 说完,见秦蓁明显还要多问,便先开口说:“别的你不用管,你需要去上京,跟安宏说你要接手就是,只要看见你,他一定会同意让你接替族长之位,而后,用族长令牌来换齐长玉的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蓁紧盯着他问。 虽然,他这话信息量有些大,也十分难理解。 她怎么也不明白他是哪儿来的自信,相信他们的族长会将族长之位交给一个外族人。 若她有些本事也就罢了,可是,她也就是个臭名昭着的女人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 可是,他们却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将她从婚礼上绑来…… 也不知道现在萧劲风和宁国公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坏了,而齐长玉……难道真的也被他们给绑来了? 其实,秦蓁是有些相信的。 毕竟齐长玉行事一向谨慎,又那么在乎她的安危,她不必听林岚说,也知道大婚前夜齐长玉在宁国公府安排了多少人。 可就是这样仿佛天罗地网的暗哨摆着,他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身边,就连贴身照顾她的林岚都没察觉分毫…… 更没机会救她。 就说明,这些人的手段一定不简单。 而那一晚很显然齐长玉留在身边的人远远不足安排去国公府的人多。 所以齐长玉也被绑来,她觉得是有可能的。 “你没有选择。”迟明紧跟着开口。 语气虽然照样云淡风轻的,却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心惊。 秦蓁悄悄深吸一口气,也拿出同样的气势来,盯着他说:“除非你让我见到齐长玉,否则,免谈。” 虽然不明白这一出到底是怎么起的。 可眼下摆明了一件事,这些人必须要通过她才能拿到族长令。 既然是要她办事,那她当然有这个底气谈条件! “你斗不过我们,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迟明微微皱眉,脸色隐隐染上了些不耐烦,显然,没想到秦蓁这么难缠。 “我是普通人,所以你们有本事别找我去要族长令呀。”秦蓁反而笑了。 这种时候,越是坚持着与她周旋,就越是说明他心里没底。 既然如此那她当然放松起来。 虽然一开始开口说要见齐长玉才肯考虑,也是因为她自知自己斗不过巫衣族的人,所以才不敢一口拒绝。 她怕万一将这些人逼急了当真对齐长玉做什么。 同时,也怕万一这些人拿到族长令后却反悔,直接杀人灭口。 所以她才必须要先见到齐长玉,只有看到齐长玉的状况,她才能决定下一步到底怎么走。 谁知,她说完之后,迟明只安静了片刻,而后便扔下一句:“你自己慢慢考虑。” 接着抬脚出了门。 那门口似乎还有人把守,他刚刚抬脚踏出去门就被人轻轻关了起来。 不像是他亲自所为。 秦蓁脸上的笑意淡去。 有些后悔为什么之前没多跟仓寒打听一点巫衣族的事情。 眼下,她只知道巫衣族本部深藏在大陆最西边的高山峻岭中,这山脉名为云翼山,而巫衣族又分为五宗,术宗精通各种奇门方术、气宗有着天下最厉害的锻体之术,门下全是可以一敌千的力士、剑宗的剑术天下无双、医宗精通医术毒药、巧宗精通兵器打造…… 其中又以术宗为首,历代巫衣族族长均出自术宗,传闻,术宗宗主可沟通神灵传达神谕,为部落提供发展的方针。 原本巫衣族是大陆最强的部落,几百年前,曾经在大陆上驰骋,一时睥睨天下,无人敢与其争锋。但因为过于强大又民风闭塞,修习各类高阶法门者又必须是巫衣族人,导致势力无法扩张。 最后,反而被其他诸国围剿,而巫衣族内部也渐渐产生矛盾。 不断消耗之下只能回到山野中再次团结起来,也有一些人选择出走,后成为各国翘楚者,但为了避免灾难,终身不可再回巫衣族本部。 梁国皇室便是仗着与巫衣族部落临近,说服之前的巫衣族族长,达成契约,用物产资源供养巫衣族人,并奉巫衣族族长为国师,请巫衣族族长协助梁国皇室统一天下。 这些年来,巫衣族在梁国的补给下,日子似乎渐渐也太平安然起来,只是,梁国却有着一颗称霸天下的雄心。 不过据仓寒说,巫衣族族长并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人。 严格来说,原本所有的巫衣族人都喜欢惬意的生活,压根就不喜欢战争,否则,当年凭着他们的强大力量,要发展起来真正统一天下也不是难事。 可现在剑宗的长老却要她去接替族长之位…… 秦蓁想到迟明的话,忍不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也不会沟通神明呀? 而且这摆明了,是剑宗想要造反! 看来这些年,巫衣族人日子过得安逸,终究还是有人生出了利欲之心。 或许……答应去梁都,见到巫衣族族长,反而能够平息此事? 秦蓁心里暗暗谋算着,即便料想到时候剑宗一定会派人跟着她,严防她做手脚,但,她也必须要抓住这一线生机。 不论是为了她和齐长玉,还是为了这天下。 她都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巫衣族的族长成为剑宗的人。 剑宗既然能够想到造反,也必定不是安生的,没准将来那一天就会带着巫衣族人重新进攻其他国家,想要再次雄踞大陆。 如此一来,又不知要添多少流民战火……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黑了下来。 有同样穿着青衫,但明显粗糙许多的剑宗人过来给秦蓁送饭。 秦蓁打量那少年两眼,试探道:“你们这儿离晋国国都有多远啊?” 她虽然是被绑来的,可这地方倒是布置得也舒坦,而且,除了不让她出门之外,剑宗的人也没对她有其他的要求。 看来,还是多少对她有些忌惮的。 也许是为了让她尽早答应条件吧…… 秦蓁这么想着。 问完好一会儿,那少年也只是默默给她摆着饭菜,并没开口。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却听他说:“休要打探消息,若考虑好了,长老自会放你出去。” 说完,用手指了指摆在她面前的饭碗,冷声说:“好好吃饭,绝食没有任何用,我们有人可以给你吊着命。” 第303章 赵无雪的消息 少年声音冷硬,不留分毫情面,说完之后转身便提着食盒离开。 秦蓁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愣了一会儿,而后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饭…… 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和普通的米饭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这少年为什么要特意指一指这碗饭? 难道是提醒她这饭有毒? 秦蓁想了想,端起饭碗来闻了闻,似乎……确实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清香。 她还从来没见过什么地方的饭会有这种味道。 可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如果要下毒,为何不下在本身有佐料的菜里面来掩盖香味? 琢磨着,秦蓁眼中的狐疑越来越浓。 终于,她咬了咬牙,直接将那碗饭倒扣在了桌上,而后再拿起那碗来看。 果然…… 里面当真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好在她动作快,这纸条还没被饭上的热露完全打湿。 她赶忙将纸条捡起来,吹着热气小心翼翼打开来看。 虽然她不认识那少年,可,她清楚如果少年对她有恶意,根本用不着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她,给她传递消息。 说不定,少年送饭来的时候也是要经过别人检查的。 所以才会用上这样的招数。 然而等她看清了纸条上的小字后,却是大惊失色。 这…… 竟然是! 赵无雪? 他怎么也来了巫衣族? 而且还这么快? 秦蓁压下心中的惊讶,仔仔细细的又将字条上的字迹看了一遍,确定是赵无雪没错。 而他所写的内容是……尽快答应去梁都,路上设法脱困。 看见这话,秦蓁不由得摇头叹笑。 他的路数倒是一惯和她相似。 只可惜,这张纸条上并没有齐长玉的消息…… 是写不下,还是赵无雪也根本没探知到齐长玉的所在? 不过,不论如何,有了这纸条后,秦蓁的心倒是踏实了许多。 虽然传说中,巫衣族的山门从未被外族人发现过,十分的隐蔽,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奇门阵法守门。 即便误入山门,也根本走不到本部来。 但赵无雪却做到了,而且还有机会写一封亲笔信给她。 这就说明,赵无雪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 眼下她独自一人被困在竹屋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想来,赵无雪为了不暴露也没法进来…… “让你们长老进来!我要跟他说事!” 拿定主意,秦蓁冲着门外大喊。 反正赵无雪知道怎么进来,那么,即便齐长玉真的被巫衣族的人绑了,被藏在什么地方,她只要先出去了,就总能再让赵无雪帮忙带她进来。 而且,她原本也打算要与巫衣族的族长联手。 如果族长有能力与剑宗的人抗衡,那么她借着赵无雪的帮忙,可以更为隐蔽的行事,直接带着族长的人来平乱就是了。 到时候,强权之下不怕他们敢动齐长玉。 如果,族长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了…… 那她也大可利用这段时间想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有赵无雪的人潜伏在这里,齐长玉的安危也可受到保障,不怕万一被剑宗察觉直接害了齐长玉。 迟明很快过来了。 依旧是一副清淡高傲的样子。 走到秦蓁跟前,负手而立,垂眼默默注视着她面前还没动的饭菜。 方才秦蓁又将那碗饭装了回去。 此刻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想好了?”片刻后,迟明重新看向她问。 秦蓁撇撇嘴,指着那碗饭问:“你们的饭有问题。” 她当然不能直接就答应,否则,这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剑宗的人又不傻,难道不会生出疑心? 迟明眉头微皱,仿佛仅剩的耐心也被秦蓁给磨没了,冷声道:“不吃就放着,没人会强迫你吃。”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下毒给我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秦蓁立刻质问。 迟明脚步一顿,微微侧脸,“我何时下毒?” “我说这饭有问题,你听不出来是什么问题?”秦蓁压根没打算好好说话。 “我们的米,因为产自云翼山,就是这个味道,不信,你大可不吃。” 迟明深深吸了口气控制自己,说完抬脚继续往前。 要不是梁都那边情况紧急,他们来不及多做部署,他才不会将这么个悍妇绑回来! “这香味是米自己带的?”秦蓁这下是当真有些惊讶。 问完见迟明没打算搭理自己,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赶紧又说:“我要见齐长玉!” 迟明压下暴怒,转头斥道:“没有族长令,不可能!” “可去梁国那么远,我见不到他心里不安生,哪怕你们拿一件他的贴身之物给我,我也相信!”秦蓁退了一步。 万一齐迟明同意了呢? 哪怕不同意,这也是提及去梁国的一个好机会。 果然迟明见她比下午好说话了,微微诧异片刻,而后,总算转身,重新走了过来。 身后,外面的人当即将门又关上。 “你要什么 贴身之物?”迟明盯着她问。 不管怎么说,先将她稳住也不错。 反正巧宗的能工巧匠多的是,只要她能说出来,他就一定能想办法弄到手。 而今,他们剑宗和气宗已经就要称霸云翼山,只是术宗和医宗却还强撑着,各个一副忠义模样,那巧宗,倒是个中立派。 只要日子过得好,能继续给他们锻造所用的材料就满足了。 “他身上有什么贴身之物就给我什么贴身之物啊,我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他的。”秦蓁语气有些拽,说着,打量了迟明两眼,忽然起了诈他的心思,冷不丁问:“怎么,人根本不在云翼山?” “你知道云翼山?” 迟明眼神凝重了几分,反而忽略了前面一个问题。 秦蓁撇嘴,暗怪自己嘴快,没能诈出来! 不过,既然如此,她正要趁机威慑他一下,于是语气沉缓,神态高深莫测道:“你们既然抓了我,难道不知道仓寒已经为我所用?” 却听迟明冷冷一笑,“仓寒早已经离开巫衣族,他手里的消息,已经过时了。” 如今的巫衣族,根本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巫衣族。 所以,仓寒给她的消息也就不足为惧! 第304章 她其实也是巫衣族族长的女儿? “总比一无所知好。”秦蓁镇定得很。 反正就只是为了引出去梁都的话罢了,如果能试探出齐长玉的所在最好,如果不能…… 她眼下倒是也能暂且按捺得住。 毕竟赵无雪人已经到了,虽然……又要多欠赵无雪一次,可眼下情况特殊,她也别无选择,最重要的是保证齐长玉的安全,设法脱困。 至于那些欠不欠的,日后再慢慢奉还也就是了。 早在让迟明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我劝你还说少打歪主意,乖乖的去梁都,回来之后我们绝不会为难你。” 迟明看着她眼中故意流露出的盘算意味,果然上了当,主动开口劝说起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之前也没想过跟我商量,直接就把我绑过来了,何况现在还告诉我你们想谋权篡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秦蓁张口便不留余地。 这些倒也是她的真心话。 谁知迟明却说:“我们不是篡位,只不过是不让无能的人掌权,为了巫衣族谋求发展罢了。” 说完,顿了顿忽然问:“还是你以为,一个敢公然违背三国公约,在晋国皇宫里动用易容术的人能让巫衣族过上安然的生活?” “云姝一旦掌权,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毕竟你可是将她识破,并让她公然谢罪的人……所以,这么跟你一说,你应当明白,我们本来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有着共同的敌人。” 最后,迟明一不容置喙的口吻说着。 “族长就只有云姝一个女儿?”秦蓁忽然问。 其实这迟明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云姝不适合掌权,难道他们就适合? 她眼下倒是已经想着,要是族长真的就只有云姝这一个后人,那不如说服族长让贤来得好,云姝不能掌权,剑宗,更不能! 迟明闻言笑了笑,“原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想了一整天都没想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去继承族长之位?” 秦蓁正琢磨着,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愣住。 “若当真随便抓个人都能得到族长令,我们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跑去晋国找你?”迟明又问。 看着牙尖嘴利的人忽然不吱声了,心头竟也添了几分舒爽。 “我哪儿知道?” 片刻后,秦蓁勉强笑了笑。 可心里已经打翻了砂锅。 迟明的话自然是很有道理,所以她才会疑惑啊。 可是,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暗示她其实也是他们巫衣族族长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 巫衣族在梁国! 而且,武安侯虽然没有与她相认,却是明明白白的用行动在告诉她,她是他的女儿。 甚至就连林漪芳身边的婢女,春燕都说是武安侯萧劲风。 怎么可能突然就与巫衣族的族长扯上关系? “十七年前,还是太子的梁国国君与巫衣族少主安宏一起造访晋国国都,在那儿呆了好几天,那时候,两国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僵持,梁国太子过去,也是为了讨教一些作物的种植方法,顺便商谈通商之事。” 正在秦蓁疑惑间,迟明开了口。 几乎立刻,便让秦蓁更加懵了,也让她脑中那一丝断掉的线索再次连了起来。 那个时候……武安侯应该还在京都,甚至晋帝都还没有登基…… 而,那时候,林漪芳虽然已经和秦远之有婚约,却还没有成婚…… 若按照这个时间推断,倒是,真的有可能! “你也联想到了吧?” 迟明观察着她的神色,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问完见她还愣着,也没怀疑她一定能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接着道:“你的母亲,是当时御史大夫之女,按例,是要出席宫宴的,然而安宏却多喝了酒,结果两人撞上……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是武安侯的女儿啊!” 秦蓁终于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反正巫衣族也不管晋国的事情,何况,迟明能说得这么清楚,却没有在京都城散播什么谣言,便也说明他无意用这个来做手脚。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消息实在太让她惊讶!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你们族长和我母亲撞见,那,为什么大家都说是武安侯?就连我母亲都认为是武安侯!” “因为那天天色很暗,对了,我也跟着去了。”迟明语气笃定,一锤定音。 见秦蓁再度愕然,愣愣坐在椅子上,仿佛不知身在何处,又道:“巫衣族这些年来本就为梁国所用,太子远赴晋国,自然是万分小心,身边跟几个剑宗的高手不足为奇,而那天,恰好是我,将喝醉了的武安侯扶去了你母亲所在的厢房,也是我,帮安宏遮掩了这件事情。” “可……就算,就算是这样……” 秦蓁眨巴着眼睛,一边强压着心头的震惊,一边尝试着拉拢自己纷乱的思绪,十分努力的而说:“就算是这样……你,又怎么能确定我是巫衣族族长的女儿?你难道就不怀疑我是我母亲和秦相的女儿?” “因为血脉。”迟明淡淡道。 声音冷静得很。 却将秦蓁的心搅得越来越乱。 “血脉?”她整个人都傻了眼! “你之前利用蓝蝴蝶去寻人这个法子,虽然是你自己假意想的,也让刘川做了手脚,不过,我们巫衣族确实有一种特殊的辨别血脉的方法,我们已经在你身上用过了,确定你就是族长的女儿,不会有错。” 迟明解释道,但却明显没打算告诉秦蓁到底是什么法子,只是又说:“等你去了梁都,安宏见到你也会用那个办法检验你的身份,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我剑宗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绝对不会胡乱找一个人去顶替族长之女的位置,也只有族长的亲生女儿,才能敌得过云姝在他心中的地位,你去了,云姝就不过是一个下人,她的一切,都是你的,甚至你能得到的比她这些年得到的还要多,你……当真不试一试?不想借此机会看看你就要病故的亲生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不想将云姝踩在脚底下,让她再也不敢在你面前叫嚣?” 第305章 他是你们最后的保命符 云姝? 秦蓁倒是并不在意。 这个人在晋国的时候就已经被她踩在脚底了…… 所以秦蓁听了之后,也没有半分快感。 她也并不指望着迟明所说的那些东西…… 她只是,一直到迟明说完了整段话,都没能平静下来! “他……病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阵阵发懵的脑子终于缓和了些许,从众多让她惊讶,不安,甚至抓狂的信息中检索到了这一点。 “是,如果你不尽快去,想来,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见不到了。”迟明点头。 末了,又说:“所以你看,你帮我拿回族长令,我给你一次和亲生父亲相聚的机会,是不是两全其美?” “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当了族长之后,直接将你们废了?”秦蓁声音一冷。 眼眶因为那句和亲生父亲相聚的机会而蓦然红了起来。 只是,她绝不会落泪。 所以她必须强硬起来,不让对手找到破绽! “你做不到。” 迟明却十分淡定,根本没被她话里的狠意威胁住。 除了巫衣族的人都并非普通人,有着超出常人的六识之外,也更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所以,反倒是发现了秦蓁在强撑。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不由得轻轻一笑,“你倒是和你父亲的脾性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人,恐怕,现在你已经在想着你们父女团聚的场景了吧?” 秦蓁身子一僵,死死攥着手不让自己再露出破绽,也并不去理会他这句话,只是问:“你就这这么确定,告诉我这些,我还会乖乖将族长令交给你?” “因为安宏手中,已经无人可用。” 迟明一句话便将她所有强撑出来的底气给击破,看她愣住,迟明心中十分满意,又欣赏着她的表情。 然而秦蓁却感到疑惑:“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为什么不直接夺位?” “虽然安宏已经算是众叛亲离,但你应该清楚,强行夺权,和禅让是两回事,你们中原的政权更迭也是如此吧?不然,强者直接杀了无能的君王即可,又何必还要给自己找什么正义凌然的理由?” 迟明确定秦蓁已经被自己动摇,话也就多了起来。 只盼着能一举攻破她最后的防线,好让她早日出发,免得云姝那边察觉了什么动静,再联合肃州的人暗中作祟。 也免得术宗和医宗的人动了想挑衅他们的心思。 于是接着又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小人,所以我坦诚的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也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想明白你在乎的人是什么处境,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有办法让齐长玉逃脱,我们既然能从晋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绑过来,也就有办法能再追过去杀了你们,一个不留,对了,还有仓寒,还有你那个妹妹,还有武安侯、宁国公夫妇,以及,萧舒月。” “所有你在意的人,我们都清清楚楚。” 说到最后,迟明只觉得快意非常,“所以,你还是放老实点吧,你根本就斗不过我们!” 秦蓁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袍…… 不得不说,迟明真的威胁到了她…… 可却也,真正激怒了她! 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祸及无辜的人! 就如同对前世,李修明和秦心如,为了能得到皇位,竟然会设法陷害萧劲风,让武安侯府满门被斩一样的恨! 原本她只是故意和迟明周旋,得到这些信息,已经足以让她动身。 可是,没想到迟明竟然会把这些心思也告诉她…… 不过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她更大的动力,去做那她原本就打算做的事情…… 为巫衣族,平乱!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不会立刻就回来。”片刻后,她睁着通红的双眼,终于抬眸,看着迟明。 “你要等安宏去世之后?”迟明一下就想到了她要说什么,又道:“可那得一个多月去了,你就不怕齐长玉在这儿被我们折磨致死?” 秦蓁冷冷一笑,“你应该知道,他是你们最后的保命符!” 那眼底,毫不掩饰,只剩恨意和狠辣。 比方才她故意流露出的那些情绪强烈了不知多少。 饶是迟明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自以为有十足的把握,也忍不住暗暗心惊。 不过…… 转念想到秦蓁对云姝做的那些事情,想到这些天,他们查到的关于她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迟明倒是也不意外了。 “就照你说的做。”他重新笑着,而后吩咐说:“明日动身,今日,睡个好觉。” 反正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或许有几分聪明,可是,又怎么敌得过他们剑宗的部署? 迟明甚至有些希望,秦蓁拿着族长令回来后主动与他们叫阵。 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他们明目张胆杀了她的机会! 至于那个齐长玉…… 虽然听说已经带着仓寒动身往这边来,不过,仓寒离开巫衣族都多久了? 久到迟明都要记不清楚了。 这云翼山山门的迷魂阵,也已经换了不知多少回。 何况,就算他们能找到山门,仓寒也绝对不敢踏足巫衣族,否则,他体内的毒只要与云翼山的空气接触,自然会让他爆体而亡。 并不能给齐长玉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帮助,而没了指路人,齐长玉也只不过任人宰割。 这也是他们当初为什么没选择带齐长玉一起走的原因。 因为,与其让齐长玉到他们内部来作乱,倒不如,让齐长玉永远困在山门附近。 最好是一步踏错,直接掉进那深渊里! 话说完,迟明抬脚直接出了竹屋,留下秦蓁自己一个人平复着心情。 ……想不到,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不,应该说是,她身世的另一个可能! 她虽然真的快要相信了迟明的话,但,她始终还是不敢去相信。 因为那萧劲风…… 在前世,可是为了她付出了自己对君王的忠诚,还,赔上了满门的性命啊! 她这一世对萧舒月这么好,一开始何尝不是抱着补偿的心思? 可是,现在迟明却告诉她,萧劲风不是她的父亲? 那这么多年来,萧劲风为了她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搭? 第306章 你身上的毒药无解 这一夜,秦蓁辗转难眠,始终不能平静,第二日晕乎乎的就见到迟明过来,带了一颗药丸。 “吃下去,出发。”迟明声音冷硬。 秦蓁挑眉,“这是还防着我不让我知道路?” “你知道就好。”迟明坦坦荡荡,说着就将那黄色的药丸递了过去。 秦蓁一想,反正自己昨晚没睡好,直接拿起来就吞了下去。 迟明目光专注,紧紧锁着她的神态,见她终于晕倒,这才让人过来,还不忘多加了一道屏障,给她头上套上头套,而后将她带着出了云翼山。 等秦蓁一觉睡醒,人已经在马车上,还是被马车晃动给晃醒的。 从云翼山通往外界其实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路,完全是巫衣族的人凭借术宗所养的鸟儿引路,这山地自然也是磕磕碰碰。 何况,为了赶时间,这些人还将车驾得飞快。 秦蓁醒来后险些就吐在了车里。 稳住身形定睛一瞧,却瞧见迟明冷冰冰的坐在自己对面。 “你也跟着?”她忍不住诧异。 迟明跟着的话……那她和赵无雪要怎么碰头? 她还以为,半道上就能见到赵无雪来着,这下岂不是连个商量密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有迟明在,赵无雪恐怕也无法靠近…… “不然万一你在路上捣鬼怎么办?”迟明神色淡淡的,很是从容坦然。 压根没觉得自己这么盯着一个姑娘有什么不妥。 秦蓁一阵无语…… “我要下去吐一下,你给我准备点水。”片刻后,她吩咐。 暗想这迟明总不能无时无刻的跟着自己,毕竟男女有别,她就不信他还能不要脸? 本以为迟明会拒绝,谁知道他竟然直接吩咐:“停车,备水。” 于是马车停下,秦蓁心头揣着疑惑起身。 结果以掀开车帘整个人就懵了。 这前前后后,四五辆马车,虽然人人都做了乔装,扮做商队掩人耳目,可每一辆马车都一模一样,就连马车前面跟着的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 四名护卫,两名婢女。 秦蓁瞧着,那婢女应该也是剑宗高手,身上有着内力。 “你们跟着她。” 秦蓁在一阵阵无语中下了车,而后便听见迟明吩咐了一句。 接着,她车前的两名婢女就动了身子,一左一右往她身后一站,面无表情。 秦蓁差点眼前一黑。 带着这两个门神,还不如让迟明亲自跟着她呢! “你们别跟我太近,不然我吐不出来!” 走到林子里,秦蓁扔下这句话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扭头一瞧,那两人竟然真的没跟着? 心头刚刚一喜,就听见其中一人冷冰冰的说:“你身上的毒无解。” 秦蓁:“……” 意思是,她就算逃脱了,没有她们给解药她也活不了? 于是只得装模作样的吐了一会儿,最后恹恹的回到车队,漱完口上车,坐在迟明对面抱着胳膊,也盯着他。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迟明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终于到了中午,车队停在一座小镇上歇脚吃饭。 秦蓁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大摇大摆的点了些菜,自顾自吃了起来,当面前继续盯着他的迟明不存在。 虽然着急着见赵无雪,但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时候逃脱,因为,她还需要利用迟明的势力,去梁都国师府见巫衣族的族长。 那个她传说中的父亲,安宏。 而且,虽然这么看来,她逃脱的机会恐怕渺茫,但,她也相信赵无雪的能力。 既然他能混进巫衣族里,那说不定现在也就乔装藏在了什么地方,也正伺机而动。 毕竟巫衣族也算重兵把守,他都能让人送信进来…… 吃完饭,迟明等人着急要赶路,秦蓁也只好在车上打了个盹。 到了夜间,她照样不动声色的吃吃喝喝,吃完饭放松一阵,当着那两个婢女的面就呼呼大睡。 只是,迟明并没有放松对她的看守。 一连五日过去,一行人终于到了梁国都城。 “准备好了?” 迟明终于说了这五日来的第一句话。 秦蓁微微诧异,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见个面么?反正我只是个工具,怎么要令牌,你自己有打算。” 她说着,掀开车帘扫了一眼外面的街景。 梁国地处北边,人都生得粗狂高大一些,虽然已经时至九月,迎面而来的风却还带着丝丝热浪。 “别想耍什么花招,国师府里也依然有我的人,我依然会跟着你。”迟明又道。 说着,车子拐了个弯,秦蓁看似漫不经心的,实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焦虑。 这接连几天赵无雪都没露面,入了国师府,只怕守卫更加森严…… 谁知恰在此时,她目光扫过了街边一个招牌……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那招牌上的花纹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赵无雪给她的银镯子上面的花纹吗? 所以赵无雪在梁都也有势力? 不过短暂惊讶过后她倒是也觉得正常。 毕竟,晋国也有一座长春楼。 赵无雪这个人……还真是习惯了慢慢渗透进敌国的势力。 而后秦蓁放下车帘,回头瞥了迟明一眼,“国师府里要是没有重兵把守,那我才奇怪呢,用不着你提醒。” 既然都淡定了一路,没道理这会儿还要让他看出来自己在担心什么。 迟明默默打量了她两眼,没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其他车辆也总算与他们这辆车分开,各自穿行在闹市里,好像根本不是和他们同路。 秦蓁听着外面马蹄声渐远,想来,国师府里也容不得这么多迟明的人一起进去。 又行了差不多一刻钟,马车终于停在梁国皇城城门外。 “报上姓名。”守门禁军上前来问询。 车外,护卫掏出了巫衣族的令牌,“国师密诏。” 禁军一看是巫衣族的人,而且只有一辆马车,几名随从,便做了简单的登记之后放了行。 虽然梁国与巫衣族往来紧密,但巫衣族终究还是强大而神秘的,何况,国师的事情,也轮不着他小小禁军来过问。 只要确保这些人不会引起什么骚乱即可。 第307章 进入国师府 “一会儿去了,云姝看到你恐怕会很惊讶。”忽然迟明又笑了笑。 他观察了秦蓁五天,其实从没觉得她是真正的放松了,不在意了。 在他眼里,这个小姑娘颇有些城府,也有些本领,所以,现在恐怕是在迷惑自己罢了。 但他又很想试探,想看看秦蓁到底能镇定到什么时候? 想到进了国师府大门,说话就不再这么方便,他倒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惊讶就惊讶呗。” 秦蓁倒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随后忽然睨着他,调侃道:“不过,她可是巫衣族的人,我又被你们下了毒,恐怕打不过她,万一她对我动手,你要是想我能继承族长之位拿到族长令,动作可得快些。” “这是自然。”迟明笑了笑。 心中不禁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有趣。 但,也越来越忌惮。 他不怕云姝那种自以为是,手段狠辣,野心勃勃的人,但是,却不得不对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多戒备几分。 秦蓁,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说话间马车停下,国师府门口的人再次上前问询。 不过这一次,迟明只掀开了车帘,那人就立刻低头垂首,行了一礼。 可见,这是巫衣族的人,说不定还已经为剑宗所用! 秦蓁在一旁瞧着,脸上不动声色,跟着迟明下了车。 “族长身体如何?”迟明问。 那人毕恭毕敬道:“还是那样,不见好转。” “可还认得清人?”迟明又问。 “神智尚且清醒,但身体已经不支。”那人回答。 “好。” 迟明点点头,随后领着秦蓁往里。 清醒,却又无能为力,这简直是最好的安排! 进门前,秦蓁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见身边只跟着那六名护卫,而她确定这几人不可能是赵无雪乔装的,心中不由得沉了一块。 赵无雪……你到底在哪儿? 还是,连你也出了意外,被人半道上发现,拦下来了? 不过秦蓁虽然心头生出一股不安,面上却还是没流露什么,很快便转头,抬脚进门。 仿佛只是打量了一眼梁国皇城的风景。 跟着迟明,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到了国师府后院院门,才终于被人拦了下来。 “迟长老,你怎么来了?” 是一名青衣男子,三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神情冷肃气宇轩昂,似乎不是个好糊弄的。 “族长弥留之际,总该让他的女儿过来看看他,给他送行。”迟明张口不冷不热的说。 青衣男子脸色一沉,“族长怎么会是弥留之际?长老还请慎言!” 说罢,扫了迟明身后一步,秦蓁一眼,冷笑一声道:“况且族长并没有什么女儿,云姝姑娘现在正在屋里照顾族长!” 剑宗的人早有野心,族长也早有防备,虽然如今巫衣族生出内乱,气宗也被剑宗拉拢,巧宗又是中立派,并不能帮族长做什么。 可术宗和医宗却还忠心耿耿! 即便剑宗的人有意切断了他们和医宗术宗的联络,可,他们只要还在国师府,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剑宗的人靠近族长半分! “族长有没有女儿,他自己知道。”迟明却淡然得佷。 说着,将手中一块玉牌递了过去,“你且让他瞧瞧这个。” 秦蓁也顺势去瞧那玉牌,隐约觉得有些面熟…… 似乎,是她之前落在相府的,好像还是她小时候,从自己的匣子里翻出来的,并不知道来处。 难道…… 会是他们父女相认的证据? 想起之前,迟明说是他帮着醉酒的安宏遮掩,并将萧劲风带去了那厢房,让林漪芳和萧劲风误会是他们之间发生了关系…… 秦蓁心里已经了然。 说不定,这玉牌就是当初迟明从安宏身上抽下来,故意留在林漪芳那儿的! 可那是十七年前呀! 他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在做部署了? 秦蓁想着,不禁心中一惊。 难怪……他这一次竟然会这么信心十足,丝毫不担心安宏会不认她……也不担心近不了安宏的身…… “这是何物?”那青衣男子却没这么好说话,也不认识那玉牌,虽然,看这纹样,应当是族中贵重的物品,可因为对剑宗的防备,他始终提着心眼。 绝不会轻易就照迟明的话去做! “你只管送进去,族长见是不见,一会儿自有定论!”迟明声音冷了下来,拿出了一宗长老的气势。 看那人还迟疑,便又道:“你信不信,即便你不让我进去,我也有的是办法,你不是对族长忠心耿耿么?那你何必阻拦这一丝希望?你才多大,能知道多少当年的旧事?” 这话…… 倒是合理。 青衣男子听着,忍不住又仔细的打量了秦蓁两眼。 见她眉眼间,似乎当真带着几分安宏的神态,心中疑云骤起,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玉牌。 如果此女真的是族长的女儿,那么,冒险放人进去,让族长见一见倒是也未尝不可。 反正,这里面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迟明他休想对族长做什么! “那玉牌是你当年偷的?” 青衣男子一走,秦蓁笑着冲迟明开了口,神色颇为揶揄。 迟明扫了她一眼,泰然自若道:“不是偷,只不过是为了他好,给你们父女二人留一个相认的线索罢了。” “哼。” 秦蓁笑了笑。 什么相认的线索,分明是,为了自己的后路谋划! “可是,他怎么会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秦蓁忽然想起这事来。 按理说,身为一族族长,还是梁国国师。 不论怎么安宏的身份都是贵重的,想要娶妻并不是难事,怎会只收养了一个义女? “因为他是个痴人。” 迟明淡淡答了一句,并没说透。 秦蓁正疑惑着,忽然听见院门里面脚步声传来。 “什么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冒充我父亲的女儿?” 云姝冷着眉眼走了出来。 说完,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迟明身边的秦蓁,顿时脸色更加难看,然而,却并不像在晋国大理寺牢狱里那般狼狈,当即瞪着她问:“你来做什么?” “你和剑宗联手了?”很快云姝自己找到了理由。 她根本没把秦蓁和族长之女联系在一起,说着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你一个普通人,还想插手我们巫衣族内部的事情?” 第308章 这就是她存在的原因吗? 秦蓁抿抿唇,没什么想搭理她的欲望。 但迟明来此的目的却很明确,所以,反而比秦蓁还认真,当即接话道:“云姝,见到族长之女还不下跪行礼?” “族长之女?” 云姝愣了愣,目光来回在他和秦蓁身上打转,过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说,她?秦蓁?我义父的女儿?” 说完又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迟明:“迟长老,你不会是被她给骗了吧?剑宗的本事都弱到这个地步了?连一个普通人都能在你们心里冒充巫衣族族长之女了?” “是不是冒充,一会儿自然见分晓。” 诚然,迟明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秦蓁的身份,但,却也同样认为自己没必要和云姝唇枪舌战。 只要安宏见到秦蓁,谁是蠢货就自见分晓,根本无需他多言。 听了这话云姝脸上笑意一滞,总算是冷静了些许,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秦蓁来。 “看什么?” 秦蓁忽然挑眉一问。 云姝吓了一跳,一瞬间竟然想起了在晋国大理寺牢房中,自己被秦蓁击败的情景来! 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勉强平息了片刻,她正要开口试探秦蓁几句,却听身后有人匆匆往这边来了。 正是方才离去的青衣男子,温启。 “如何?”云姝看温启这匆忙的神色,心头暗道不妙,也来不及去挑衅秦蓁了,紧紧盯着他问。 温启却没搭理她,反而满腹纠结的样子,皱着眉头看了迟明一眼,而后才将视线落在秦蓁身上,片刻后,对着秦蓁拱手一拜:“族长请姑娘入内。” “什么?”云姝当即一惊。 她刚刚就是因为温启拿着一块玉牌去寝殿里,听说是什么族长之女的信物,这才出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抢她的族长继承权! 没想到…… 竟然是秦蓁! 而且,瞧着温启和迟明的神色,似乎,这事儿八成还是真的? 然而没人理会她。 秦蓁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直接跟着温启入内。 “你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秦蓁,不是晋国丞相的弃女吗?怎么会和巫衣族扯上关系?” 于是云姝只得扭头去问还站在门外的迟明。 迟明笑了笑,“你以为,你又为什么会成为族长的义女?” 云姝懵了,“为什么?” “因为是我带你进的巫衣族,我说,你身上有晋国都城那边的信,只是很可惜,你的血脉其实和巫衣族没有关系,所以,族长验过之后,只收你做了义女……” 迟明冷冷一笑,想起这些年来云姝在他跟前颐指气使的样子,便止不住的气恼。 再看看她现在这傻了眼的模样? 简直大快人心! “你本就是族长抚慰自己心结的一个工具。”他补了一句,眼看着云姝睁着双眼,神色恍惚起来,整个人仿佛站立不稳,便又饶有兴致的问:“所以,你猜等族长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他又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个…… 工具么? 亲生女儿? 云姝脑子里满是这几个词!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秦蓁是族长的亲生女儿,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带她回来,要带我回来?”她忍不住怒声质问。 迟明勾唇一笑,神色很是悠闲自若,“因为,还不是时候,我手里必须要有一个把柄,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你的出现,只不过是让我确认了安宏果然对那女子有情罢了。” 虽然那日安宏喝了很多酒,可是,他很清楚以安宏的实力和品性根本不可能会发生酒后这种事情! 唯一的可能…… 就是那个叫林漪芳的女人身上有着什么吸引安宏的地方,才会让安宏借着酒意,放任自己。 而事后,一年时间内,他果然查到了问题。 原来…… 安宏当年在齐国,有一个相好的外族女子,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能与外族女子成婚,所以,两人只能不了了之。 否则,苏闻就和江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等他看到那女子成婚了之后,自己却觉得锥心不已。 那时候还是太子的梁国国君与他关系不错,看他伤神便主动提出要去晋国交涉,而后自然而然的带着他一起。 本意是为了让安宏散心,忘掉那个女子。 可谁知道…… 林漪芳,竟然和那女子长得有七分相似! …… 另一边,秦蓁跟着温启走到寝殿门口,见温启驻足,示意她自己往里,她便也不迟疑,抬脚就进了门。 顺着月门往里间走着,却在穿过月门的一瞬间,抬眼就瞧见了墙上的一张画像。 那画上立着一名青衫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很是清秀端庄,眉目婉约却透着几分大气持重,煞是好看。 然而,秦蓁的脚步却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快不记得,林漪芳没生病前的样子了…… 可是看着这画像,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记得很深刻。 “来了?” 忽然,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秦蓁猛地回神,转头看向床榻。 只见上面躺着一道似乎有些干瘦的身影,即便盖着被子,也并未凸出多少。 “过来让我看看。”安宏又道。 他奋力的转着头,试图看清秦蓁的模样,然而,却只能看见她的侧影,隔着些许床幔,并不真切。 “……好……” 秦蓁脑子有些发懵。 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神思,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往前。 然而,越是往前,她却越是忍不住的又忐忑又纠结,甚至还有些怯然! 这时候,她唯独能想起四个字来,近乡情怯! 她恨不得立刻就能看清安宏的样子,也生怕,发现他们长得并不像,或者,安宏验证之下,发现他们不是父女。 可若是…… 她又该如何去见萧劲风? 这一路上,她后来之所以没有在想着逃跑,除了明白应该等赵无雪找她,先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之外,也更是因为,越靠近梁都,她的心便越发的纠结难耐。 第309章 若我死了,那才是真正地活着 然而不管她内心的情绪如何翻涌,终究,身体还是执着的往前。 更像是一种本能。 两世以来,她真的很想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以父女的方式相处…… 萧劲风虽然给了她很多关爱,可,他们终究没能相认。 若不是因为对亲情的执着与渴望,她这一生又怎会还顾及林漪芳和秦心怡? “别怕。” 安宏终于看见了她,只是,目光稍有些浑浊,隐约察觉出她的紧张与忐忑,开口轻声宽慰了一句。 秦蓁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回神来,也定定的看着躺在床上,枯瘦的……老人? “你,怎么会病成这样?”她惊讶,竟然连那些情绪都退散了不少。 安宏笑了笑,倒是不在意,“声音挺好听。” 说完,这才解释道:“这是受术法反噬,药石无医。” 他说得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但秦蓁听了却忍不住呢喃一声:“术法反噬?” 见他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终于,又往前了两步,察觉到了他好像在努力的想看清自己的模样。 “这是你的?”安宏却没回答了,将手中那紧紧捏着的玉牌扬了扬。 秦蓁目光落在玉牌上,点了点头,“是……应该说,是我从我家里找到的,但是不是我的,我不能确定。” 虽然……已经看见了那张林漪芳的画像…… “你觉得那画上的人,和你的母亲长得像吗?”恰在此时,安宏又问。 声音虽然沉缓,但却又十分和蔼。 渐渐的,抚平了秦蓁的情绪,让她终于平静下来。 想起那副画,她不免也轻轻扬了扬唇角,“像。” 而后,索性蹲下身,与安宏对视,隔着并不远的距离,问:“不过,那应该不是我母亲吧?” “你怎么知道?”安宏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有些好奇她怎么能看得出来…… 这些年来,他守在这座空荡荡的都城,都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总会以为那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就是画上的人,以为自己的梦早已经圆了。 以为,她不过是被自己遗忘在了晋国…… “我母亲没有这么平和。”秦蓁想了想,笑着说道。 看她眼中满是释然,安宏也就不再多问。 想来,这孩子这些年过得未必好。 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性?又为什么,会释然? 看看云姝就知道,被骄纵着长大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 “你是跟迟明来的?”片刻后,安宏又问。 秦蓁点点头,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那些情绪,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虽然容颜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可是,却还是能寻到一些年轻时的风华。 巫衣族族长……一定也曾有过很风光的时光。 “他想让你继承族长之位,然后再将族长令禅让给剑宗?”安宏接着问。 秦蓁也不意外,反而忍不住笑意一浓,又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做?” 见她的反应,安宏越发起了兴致。 他明明不了解这个孩子,但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应该是个不会轻易被人欺负的人,除非,她愿意。 安宏找到她……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给我下了毒,据说,这毒药除了他们之外无解。”秦蓁老老实实回答,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只是那声音却平静得很,仿佛在说的并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在她心里不过是平平无奇。 接着又道:“而且,还可能绑走了我的未婚夫婿,说只有将族长令交给他们,他们才会放人……” 说着说着,忽然看见安宏面色带笑的看着自己,神态间并没有紧张,不禁微微皱眉,“很有意思?” “我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很有意思。”安宏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很快,便咳嗽起来。 秦蓁脸色一变,赶忙起身去给他倒水。 安宏看着她急切的动作,眼神不禁温软下来。 什么验证血脉,真正的血脉,根本不需要验证,他虽然一直想努力的看清她的容貌,但那仅仅是想找到她小时候的影子。 想尝试着,勾勒出她还是个奶团子的样子。 并不是在判断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何况,迟明在这个时候带她过来,绝对不会弄错。 “快喝点水。” 秦蓁很快折返回床前,安宏依旧咳嗽着,涨得脸色通红。 察觉一抹腥甜又涌上喉咙,他赶紧伸手,微微仰头去接水喝,而后就着那茶水,将涌入喉中的血一并咽下。 免得这丫头更加担心。 “你就这么一直躺着,一点药都不用吗?”秦蓁看他虽然不咳了,但却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喉咙里传来阵阵嘶哑的呼吸声,忍不住皱起眉头问。 安宏缓了一会儿,忍耐着胸腔里的剧痛开口:“说了,药石无医,何必遭罪。” “可是,巫衣族不是有医宗吗?他们不是应该很厉害什么都能治?”秦蓁的眉头没松懈半分,反而因为他这般随意的样子而生出些许恼意来。 然而安宏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轻轻一笑,“你在关心我吗丫头?” “你……难道就要这样自己撑着,直到咽气?” 秦蓁鼻子忽然有些发酸,眼睛也胀了起来。 虽然才刚刚见面。 可是她能感受到安宏的和蔼与亲近意味,也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 就好像,她在齐长玉身边时一样。 然而又有所不同。 齐长玉比安宏更温柔,安宏,却多了一丝威严,但又并不是故意在吓唬她。 而是……好像沉甸甸的。 她并不想,刚刚见面,就要送他离开人世。 虽然来之前迟明就告诉过她,安宏最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赶路的时间算上,恐怕,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 “丫头……” 正在秦蓁感慨之时,安宏再次缓缓开口,平静道:“我这不是病,若我死了,那才是真正地活着。” “那活着呢?现在呢?”秦蓁一时没理解。 安宏勾了勾唇角,“现在……我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这世间……恐怕也就只有你能让我留恋些许了,但既然见面了,我便也知足了。” “不过……迟明他们,你想好怎么解决了么?”安宏话锋又是一转。 第310章 带巫衣族出世? 此时秦蓁还未从他刚刚的话里回过神来,猛地听见,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而后开口,却是问:“为什么?” 安宏闻言也是一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为什么,便忍不住又轻轻一笑,“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不是想要的世界? 秦蓁这么一听,虽然还是有些意外,但,却恍惚间想起了,迟明说他是一个痴人…… 也想起了那副画。 那画的年头不短了,所以,就连她的出生,也可能和那名女子有关吧? 或许,是他在晋国认错了人…… 她瞧着安宏的样子,也如迟明一样,认为他并不是一个会酒后失德的人。 “我有个盟友,你应该知道,后周新帝,赵无雪,他会接应我。” 想罢,秦蓁收回神思,也不忍心再多问安宏什么,转而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 “赵无雪……” 安宏呢喃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难得严肃起来,盯着秦蓁问:“那个人,心狠手辣,绝非善辈,你……确定此人能信?” 他身为梁国国师,自然知道后周和晋国之间的事情,也更知道,这位后周新帝是怎么登基上位的,甚至,还与后周有些往来。 原本依着他一惯的心思,是定要多加劝解。 可是,看着秦蓁目光平静……倒是觉得她不会这么蠢笨,当真被赵无雪给骗了,所以便止住了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秦蓁笑着点了点头,想起赵无雪,心中也是颇为感慨,“他不会害我,若他要害我,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那你之前说的未婚夫婿?”安宏忍不住又问。 秦蓁一愣,看着他这急切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浓,摇摇头说:“是镇南侯世子,齐长玉。” “那个神使?” 安宏这下更惊了,说着,脸色一红便又咳嗽起来。 秦蓁忙下意识伸手拍着他的脊背,叹口气道:“既然不愿意治,就自己多注意些,总是咳嗽听着都让人难受……” 于是,安宏的咳嗽声便停了下来,然而脸色却憋得更红。 秦蓁顿住,察觉他好像屏住了呼吸,忙道:“你、你想咳嗽就咳呀,干嘛憋着!” 这个老头,怎么……怎么做事跟着孩子一样? 于是安宏这才又接着咳嗽起来,不过,他用力咳嗽了几声后便忍了下来,算是一次性发泄了个够。 “我这不是怕你觉得厌烦么。”长长舒了口气,他这才解释,声音更哑了。 秦蓁为他顺气的手一顿。 虽然……刚刚她就察觉到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可是,她还是第一次听见长辈这样迁就着自己的话…… “丫头,不要伤神。”安宏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神色虽因为刚刚剧烈的咳嗽而有些恍惚,气息也微弱了些,但眼中的慈爱却不减分毫。 “不是说……要验证血脉,才能确定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么?”秦蓁抬眼看着他,眉头微微皱着,心头像是梗了一团浸过水的棉花,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搞得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异常。 “难道,你还会认错你娘的样子吗?”安宏故意严肃的问了一句,见她微微愣神,不禁笑了笑,而后又说:“齐长玉……倒是个奇人,只是,他自身难保,恐怕也更保护不了你。” “……他可以的,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有他的消息,或许,他真的被迟明困住了。” 秦蓁立刻解释,提起齐长玉,她如何能不担心? 可即便她已经警告过迟明,却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你觉得,剑宗能胜任吗?”安宏想了一会儿,忽然问。 胜任? 巫衣族族长么? 秦蓁反应过来,当即摇了摇头,“巫衣族不是个好战的部族,虽然巫衣族的人都很强大,有着普通人没有的能力,可是,能够研习巫衣族那些典籍的人却只能是巫衣族成员,若非如此,当初又怎会被逼回了深山?如果这个规矩不打破,巫衣族即便入世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再一次被人打回深山罢了……即便能力再强,也强不过千军万马。” 巫衣族的规矩,虽然可以保证血脉的纯正,也可以保证始终掌握着这天地间最神奇的秘术,让人对他们忌惮。 可是,却也同样是最大的弊病。 安宏默默听着,也打量着秦蓁的神色,眼中的光芒柔却又渐渐染上了深意,仿佛是故意考验她一般,又问:“那……如果破除规矩,你可有把握能带领巫衣族走出深山?” “这规矩能破吗?”秦蓁立刻问。 要是能破,为什么之前不破?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族长没有这种危机感? “规矩,是人定的,自巫衣族回到云翼山,已经一百多年过去……”安宏的目光悠远起来,仿佛回忆着巫衣族的往事,“这些年,虽然一直得到梁国的供养,也恢复了些生息,可却终究掣肘于人……其实,剑宗想要入世,我能理解,只是,戾气有些重了。” 秦蓁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完全可以换一个方式,不然,现在我和齐长玉已经大婚结束了。” 想起这一点来她就生气,而且还用齐长玉来威胁她! “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把握。”安宏接话,神色也严肃起来。 “你……希望我来当这个族长?” 秦蓁有些迟疑。 因为,她其实并不那么了解巫衣族,而且,这么沉重的担子,她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担好,何况,眼下齐长玉如果莫名失踪,晋国那边还不知道会不会为难镇南侯…… “你是我的女儿,这族长,自然该是你来继承。”安宏肯定道,不过,看她有些顾虑,便又说:“但交给你了,以后你怎么管,怎么做,要不要交给别人来帮忙,就是你的事情了。” 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 安宏虽然在确定她的能力,但,即便她没有这个自信,族长也还是要给她的…… 秦蓁心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万一将巫衣族毁了?” 第311章 玉石俱焚是最后的付出 “你不会。”安宏神态平和,“从你的眼睛里,我能读出来你的慎重,从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也能看出来你的能力。” 顿了顿,又说:“而且,若有巫衣族听你号令,晋帝以后也会多掂量掂量,不会轻易动你和齐长玉。” 虽然,他并不是十分满意这桩婚事,可是,听秦蓁方才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齐长玉十分喜欢,他自知这个父亲多年来缺席,从未关心爱护过她。 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一次次劝阻梁帝对晋国大肆进攻。 可梁帝却也未必全部都听他的,所以,这些年来两国之间依旧有着大大小小的战役。 兴而晋国武安侯一向骁勇善战,才护住了晋国的疆土,不至于,让在京都的她受到动荡。 他隐约记得……她的生母应当是御史大夫家的独女。 但,之后再让人打听,便得知她生母嫁给了一个侍郎,而后他也就不好多问,只以为不会出现意外。 直到他今日看见这枚玉牌……才终于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有一个亲生女儿! “你计划得长远……那,我就接着了。” 秦蓁想了想,原本,她也是要用令牌去救齐长玉的,而且,之后大不了将巫衣族交给仓寒管理,如此,她总归放心。 只是想要坐稳这族长之位,还需要先平了内乱。 “内乱你也不必太担心,我这些年,其实只是不想管罢了,巫衣族的人到底还是团结的,剑宗虽然说动了气宗与他们联手,但是,术宗和医宗却还没有动摇,并且,剑宗和气宗也没有太为难他们,他们明白不该伤及自家人,动摇了巫衣族的根基,否则,便是将巫衣族的大门敞开,让外族人进来侵略!” 安宏又宽慰道,说着,取出一枚金色令牌递给她,“这就是族长令,不过,现在不能给你。” 秦蓁疑惑。 随即就听他解释说:“因为你现在还没能得到自由,你出去后,迟明一定会伺机搜查你身上是否有族长令,你暂时,还斗不过他。” 秦蓁点点头,“他还在我身边安排了两名女护卫,时时刻刻的跟着我。” 安宏笑了笑,“所以,我会把它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一直到我死那天,我也不会承认你是下一任族长,会说要在你和云姝之间选,等我死后,你就趁云姝和迟明相争的时候,跟着我给你的指引去找,一定要快,然后直接跑出国师府,不要回头,他们便也无法再抓到你了。” “你,要在国师府做什么?”秦蓁忍不住问,“而且你其实防着云姝?” “云姝……只不过有些小聪明,但她不该自以为是,跑去晋国作乱,这段时间继续放任她,不过是为了迷惑迟明。” 安宏解释着。 若秦蓁不来,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将族长令交给温启,让温启回去主持大局的,用的自然也是同样的法子。 因为云姝和迟明的能力都不差,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这么做,才能保证族长令不落在他们手中…… 不过,第一个问题他却没打算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秦蓁,柔声道:“至于我要做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然而即便如此,秦蓁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凄凉的意味。 也猜测到了他大概要做什么…… 只是,她没有办法去阻止。 从刚刚安宏的那番话,她已经听出他无意于这世间,或许,他一生都困于情爱,也并不认为自己做到了一个族长该做的,所以,他才会想在最后的关头,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换巫衣族一个太平……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国师府里,时常来看看我吧。”安宏察觉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计划,便又开口提议。 秦蓁自然应允。 而后,两人又说了一些轻松点的话题,甚至还聊了秦蓁和齐长玉的故事,只是,听着听着,安宏便睡了过去。 想来之前几次咳嗽,已经消耗了他许多精力,能够再说这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于是秦蓁为他盖了盖被子,而后自己出了寝殿。 “少主。” 门口,安宏的心腹温启几乎将两人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见秦蓁出来,立刻垂首,十分恭敬的行了个礼。 眼中,含着许多热切,还有一丝丝的自责。 秦蓁倒是也不奇怪他这个反应。 毕竟能被安宏放在这儿守着他的人,想来一定能力超凡,并不需要刻意留意,就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至于那一丝自责…… 秦蓁笑了笑,淡淡道:“若不是见了面,我自己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竟然是巫衣族族长之女。” 这句话看似有些感慨的意味,实则,却在宽慰温启。 毕竟之前在门口,温启对她的态度并不好。 但也正因为这种反差,只是一瞬间,便让秦蓁相信了他是个忠心的人。 只是,温启能够坦然接受,并且对她恭恭敬敬,早就赶过来等在寝殿院子外面的云姝却不能。 并且因为寝殿院落周围都有护卫看守着,又有温启的吩咐,即便是云姝顶着个义女的身份,也根本不能靠近寝殿,更完全不知道秦蓁和安宏到底说了什么! 等秦蓁一走出寝殿的院门,她的目光便立刻锁定在了秦蓁身上。 “你怎么可能是族长之女?”她脱口便问。 秦蓁抿了抿唇,“可我就是。” 事到如今,她也无意再退让,既然要在这个地方住一段时间,那么,她也希望能清静一点。 “不可能!你明明是晋国丞相的女儿!”云姝难以接受! 如果,秦蓁是族长的亲生女儿,那,她所有用的一切岂不就都成了秦蓁的? “云姝姑娘,族长已经确定了少主的身份,还请你敬重少主。” 话音刚落,跟在秦蓁身后,慢了一步的温启恰好现身,冲着云姝冷言警告。 云姝这些年来虽然获得了很多资源,也颇受安宏的纵容。 但是,她的性格却十分傲慢,虽然也有不少人畏惧于她的实力与地位,对她听之任之,一惯的忍耐,可温启却只听令于安宏。 尤其是在发生了易容术事件之后,她便成了整个巫衣族的罪人,她眼下在国师府,也不过是被族长下令关了禁闭,要她在国师府中思过罢了。 温启此前没有直接对她发难,也是因为族长的面子和族中的规矩,并非真心怕她。 何况如今族长后继有人,而这秦蓁,瞧着比她得体了不知多少倍。 加上安宏和秦蓁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些,知道了安宏的意愿和秦蓁的能力,所以,自然更不会对云姝有什么顾虑! 第312章 我们得提前动手 “确认?怎么确认的?验过血脉了吗?” 云姝说着就伸手要去拉秦蓁的胳膊,看看上面有没有验过血脉后的痕迹! 然而,她手才伸出一半就直接被温启拦下。 “云姝姑娘,还请注意自己的身份。”温启冷言开口。 云姝虽然是族长义女,也被人敬了许多年,可和正儿八经的少主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巫衣族还是个十分注重血脉的地方。 “可她的生母是林漪芳!是晋国人!她的血脉也不纯!” 云姝忽然想到这一点,冲着温启厉声大喝。 温启脸色一沉。 正欲发作,秦蓁忽然笑了笑,“那也是族长的亲女儿,总比你强。” 话落,云姝浑身骤然一僵。 秦蓁对着温启点了点头,而后两人继续往外去。 既然安宏已经有了对付迟明和云姝的法子,那么,秦蓁也就不必慌忙,而且还应该继续在迟明面前表现配合。 温启是个十分忠心的人,即便看出秦蓁要去找迟明也一句话都不多问,只默默护在一旁。 “如何?” 后院院门外,迟明见到秦蓁出来立刻问。 秦蓁抿唇,摇摇头,“族长令没给。” “怎么可能?”迟明不相信。 “就是没给,信不信由你。”秦蓁故意装作不耐烦,说完直接问温启:“我一会儿住哪儿?” “后院的院子,少主随意挑选即可。” 温启颔首回答,很是毕恭毕敬。 看得迟明心头更加狐疑! 安宏这么多年就惦记着那个女人,如今,看温启的态度就知道秦蓁的身份一定已经被认可,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不给族长令? 然而没等迟明再问,云姝就忽然冲了过来,急吼吼的喊:“不准住我的地方!那是我的!” “谁稀罕住你住过的地方?”秦蓁眉头微微一皱,看不出来云姝还挺会给自己加戏的。 可温启却说:“少主,云姝姑娘住的地方,是目前除了主殿之外最好的了。” “是吗?” 秦蓁挑眉,不过,一想到云姝那跋扈的样子,抢了最好的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 “温启你什么意思?”云姝立刻瞪向温启。 生怕秦蓁本来没想住自己那儿,结果却因为温启这一句话改变了念头。 不过,秦蓁倒是当真没打算住云姝住过的地方。 但看见她这么紧张,还很是不知好歹,倒是忽然起了些整她的心思,对温启道:“那就安排一个比她住的差一点的……” 云姝松了口气。 紧跟着,就听秦蓁又说:“然后,把云姝从她住的地方撵出去,本少主不想被人压一头。” “什么?”云姝脸色大变。 正要开骂,温启已经问:“是,少主,不过,少主觉得将云姝姑娘安排在什么地方比较好?” “哪儿最破就安排在哪儿吧,外界都要讲嫡庶之分,巫衣族,想来也是要看身份说话的,她原来是我父亲唯一的继承人,可现在,却什么都不是了,还留着这份尊荣做什么?” 秦蓁轻飘飘的说完,对着愣在一旁的迟明道:“那我就挑院子去了,迟长老自便吧。” 而后转身,背着手悠悠闲闲的又往后院去了。 “秦蓁!你这个卑鄙无耻的……” 身后,云姝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然而话没说完,温启便直接下令:“来人,将云姝姑娘拖下去,莫要扰了少主和族长的清静。” “温启你!”云姝当即咬牙切齿。 可两名女护卫已经上前来了,直接捂着她的嘴巴就把她往后院外拖。 后院可是主子住的地方,既然少主不愿意见到她,也直说了没必要给她留面子,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手软。 没多久,云姝就被拖进了最为偏僻,破败的小屋子里。 原本是个存放马粮的小库房,结果前些天刚好漏了雨,眼下还没来得及收拾。 而后两名婢女又扔了一套散发着霉味的被褥进来,接着便将门锁了起来。 可恨云姝之前因为易容术闯了祸,回来之后为了让梁帝能平息众怒,安宏便给她吃了散功丸。 眼下她其实与普通人无异。 原本她还指望着,当上了族长之后用强大的资源优势将自己的法力重新堆上来,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秦蓁,就让她什么机会都没了? 但不久后迟明便找了过来。 虽然安宏的亲信都防着迟明,不让迟明进后院,但他毕竟还是巫衣族剑宗的长老,除了后院,还是可以在国师府行动自如的。 “云姝姑娘以为,此番可还有胜算?”迟明站在门外,开门见山。 小小的木门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云姝正起得揍那枕头,蓦然听见这么一句,冷笑一声道:“怎么?迟长老后悔带秦蓁过来了?” “这倒不是,我既然敢带她来,自然有牵制她的手段,即便她有心想要藏着族长令,也断然不是我的对手。”迟明反驳。 “那你过来找我做什么?”云姝心情极差,说话也更没有耐心。 当然,她也还没从这巨大的落差中反应过来,忘了自己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才会如此对迟明说话。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罢了。”迟明叹了一句。 此言一出,云姝顿时气得倒抽了一口气,骂道:“你少在这儿落井下石!让秦蓁当了族长,你们剑宗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当不了族长。”迟明说的很是果断,而后,提议道:“不如,我与云姝姑娘做个交易?” 云姝愣了愣。 听迟明这话里的意思,似乎确实很有把握…… 想了一会儿后才说:“什么交易?” “不论秦蓁现在怎么欺负你,你终究还是族长的义女,族长是个长情的人,既然都纵容你这么多年了,想来,临死前也是一定要见你一面的,到时候秦蓁也不好阻拦,所以……我想让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找族长令。” “族长死之前,不是应该先传位吗?” 迟明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云姝也觉得安宏不可能当真就不管自己这个义女了。 毕竟那么多年的父女情,难道还比不过秦蓁身上这一点点血脉? 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要找? “我了解安宏,既然秦蓁说现在没有把族长令给她,那么,说不定安宏是故意在防着我,想等到他死前再将族长令交给秦蓁,如此,秦蓁可以不必担心他的安危,立刻动身回到巫衣族,所以……我们得提前动手,将族长令找出来。” 迟明解释道。 “可即便我们拿到了族长令,族人也不会认可,必须要族长的继承人才能服众!”云姝当即道。 “你不就是么?而且,秦蓁的事情,族里没几个人知道。”迟明笑着问,语气里,明显带着引诱意味。 叫云姝听得心头一跳。 如果,族里的人并不知道秦蓁的存在,那么,她在族人眼中不就还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族长吗? 第313章 她体内的不是毒药 可她又怎知,迟明只不过是利用她的野心,将她当做一个替死鬼? 依照迟明对安宏的了解,认为他不可能不将族长令给秦蓁,即便现在没给,也一定对温启等人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否则,温启不可能那么恭敬。 这就直接将云姝当做一个废子般对待。 所以,这事有诈。 可迟明,一时间又想不出安宏会做出什么计划。 因为不论他做出什么计划,秦蓁最后都会得到族长令,如此一来,前面的种种挣扎根本就没有意义,唯一的可能,就是安宏想等到他们根本无力反击,绝无可能将族长令从秦蓁手中抢来,再把族长令正式交给秦蓁…… 所以迟明左思右想,还是应该先让云姝去给自己探探路。 等云姝得了族长令之后,他再暗中护送秦蓁回巫衣族,以秦蓁是族长之女,云姝有意谋反为由,将云姝诛杀,而后,再用齐长玉和其他人的性命来威胁秦蓁,让秦蓁当众禅让。 如此,他们剑宗就稳稳当当的坐上了族长之位,即便是医宗和术宗,也不可能会再叛逆! “少主,迟明去找云姝了。” 后院里,温启得了消息,已经在对秦蓁禀报。 这会儿秦蓁正躺在凉亭当中,怀念着齐长玉在身边的时候,听他这么说,眉头微微一皱,“不碍事,他们无非就是想抢族长令罢了。” “万一他们要谋害少主呢?”温启有些担忧。 秦蓁摆摆手:“不会的,迟明还等着我跟他回去,当着族人的面把族长之位禅让给他呢。” “少主要禅让?” 温启脸色更担忧了。 族长宁可玉石俱焚都要阻拦剑宗的人篡位。 怎么……少主竟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还不了解秦蓁的性子,这一听,反而为了族长而惋惜。 还不如交给云姝呢,跋扈是跋扈了些,可起码不会也不会被剑宗的人当成傀儡。 “怎么重要的话你就没听见,光听见了前面的?”秦蓁睨了他一眼。 温启一愣。 随后秦蓁便将安宏的计划悄悄告诉了他,但同时,也将齐长玉可能在剑宗人手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少主打算如何救援齐公子?”温启听罢面色虽然平和了些,没那么恼火了,但眼中的担忧却不减。 虽然巫衣族也是少主的责任,可是,她也算是半个外族人。 原本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和自己的夫婿过日子的,结果却忽然被牵扯到了巫衣族的内乱中来,若是都平安也就罢了…… 可,夫婿如今却还不知所踪。 若是秦蓁想要回去救齐长玉,他当然是绝对支持的,只不过,也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我还在等我朋友来给我递消息,或许,他会更清楚齐长玉现在的情况。”秦蓁想了想道。 只是,不知道赵无雪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眼下她有温启等人护着,迟明近不了她的身,倒是让她感到些惊喜,行动也自然方便多了。 就等着和赵无雪联系上…… “对了,你们这儿,有比较厉害的大夫吗?迟明的人说我身上中了毒药。” 想起迟明就这么把她留在了后院,秦蓁心里忽然有些不太踏实。 这个迟明对族长令势在必得,怎么会轻易放她自由? 莫非这个毒当真解不了? 安宏约莫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到时候迟明等人可就要一起葬身于此了,她总的先想办法把毒药的事情解决了才好。 温启听了脸色当即一变,忙点点头道:“医宗一位长老也在这儿,本意是为了族长疗伤,可是族长不肯治疗,但长老也怕万一族长改变心意,所以,就一直留在国师府了。属下这就去请长老过来!” 巫衣族内乱,本就居于五宗之首的术宗自然不可能站在剑宗那边,巧宗又只顾着自己的工艺,唯独医宗,还誓死站在族长这一边,很是忠心。 但要论战斗力,却完全比不过剑宗和气宗,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帮上术宗什么忙,以至于医宗和术宗加在一起也没办法和剑宗气宗对抗。 温启说完,见秦蓁点头同意,立刻就去请医宗的长老。 秦蓁却开始盘算起来,到底要不要自己去那家店铺,让人试图联络赵无雪? 她低头,看着还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用得挺顺手的银镯暗器,那上面的花纹确实和那家店铺的一样,而且,十分别致,根本不像是巧合间能做得出来的…… 可她又担心,自己出去了一定会被分散在城中的剑宗人发现,若万一齐长玉真的在剑宗手上,岂不是反而让齐长玉有了危险? 或许,这也是迟明敢让她在后院里自己活动的原因? 不久后医宗的长老跟着温启过来了,原以为年纪应该很大了,没想到,也和迟明一样,瞧着不过三十出头。 而且秦蓁还觉得有些眼熟。 “敢问长老贵姓?”趁着长老给她把脉的功夫,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实在是越看越眼熟,而一个猜测,也渐渐在她脑中成型。 “少主,鄙人姓苏,名苏兆。”苏长老恭恭敬敬的回答,一边继续凝神为秦蓁 探脉。 然而秦蓁却蓦然一惊。 果然! “苏闻是你什么人?”苏兆神色微微一滞,抬眼诧异的看了秦蓁一会儿。 一时间,也收回手,没心思给秦蓁探脉了,答道:“苏闻……是鄙人兄长,敢问少主,怎么会认识兄长?” 已经快十年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苏闻的消息! “……他,现在在晋国太医院里当医师。”秦蓁解释道。 苏闻,苏兆,竟然是兄弟……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刘川对苏闻特殊的态度,再一想,苏兆身为苏闻的弟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医宗的长老,忍不住又问:“那,苏闻在族中原来是什么身份?” “……是医宗的前任宗主。” 苏兆垂着眼,想起自己那天赋异禀的兄长,心中满是无限的遗憾与惋惜。 若苏闻还在,想来,剑宗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图谋造反! 然而秦蓁心头却恍然大悟。 宗主…… 难怪脾性桀骜如刘川,在苏闻面前也是老老实实的。 也难怪,苏闻见到君王也从来不给面子,他竟然是宗主! 可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呀! 这苏闻的实力……恐怕比外间传言的还要夸张! “少主体内,确实有异常,不过,不是毒药。” 正在秦蓁惊讶之时,苏兆先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再次探脉,过了一会儿后终于确认了她的情况,只是,脸色十分复杂。 第314章 她该怎么才能不拖后腿呢? “那是什么?” 秦蓁看着苏兆满脸纠结,心中也渐渐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果然迟明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松对她的看管,原来,还当真留有后手。 “可我最近也并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因为蛊毒还未发作。” 苏兆无奈的解释了一句,看着秦蓁的目光满是不忍。 “什么?蛊毒?” 一旁,就连温启都脸色大变! “难道……术宗也出现了叛徒?”秦蓁虽然也意识到这可能比毒药麻烦不少,而且,从二人的反应来看,目前应该很少人能对蛊毒有办法。 可,还是先冷静下来,想到了这个问题。 巫衣族内五个宗门,唯有术宗是研究天下各类术法的,养蛊之术,也是其中一种,这个在前世她就从仓寒口中得知。 只不过,此术过于凶险邪恶,已经被列为术宗禁术…… 而且养蛊之人到了后期更是会因为长期与阴冷的蛊虫相伴,往往性情大变,而且,因为母蛊通常都在养蛊之人体内,所受到的反噬,也比修习其他术法来得凶猛。 搞不好就会因为蛊术被破解而丧命! “如今,族内蛊术早已经被禁止多年……会蛊术的,不超过三个,都是术宗的元老……”温启艰难开口。 怎么也没想到秦蓁竟然会中蛊。 “那么你觉得我有多大可能让他们给我解除蛊术?”秦蓁对蛊术不了解,只能继续发问。 温启摇了摇头,“那三人都久居深山,常年与蛊虫为伴,虽然实力强大,但却也因为他们不过问族中之事,只专心养蛊,而没能被评选为长老……想要找到他们,太难了,而且,还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如何,又是谁与剑宗联手……” “找不到人的话……就麻烦了。” 秦蓁听罢,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又笑道:“难怪迟明竟然会不管我了,原来是因为不管我怎么折腾,他都能控制到我啊……” 虽然不知道这蛊毒发作到底会是什么样,可,料想剑宗为了确保万全,要么,会给她下那种生不如死的蛊毒,要么,就直接操控她的意志,让她成为真正的傀儡…… “少主,属下这就派人给族里送信,让族里的人先去找人!”温启突然坚定开口。 他也对蛊术并不了解,眼下,只有这个法子能让人觉得心安一些了。 秦蓁点点头,不过,却又想起了安宏,“族长会不会了解得多一点?” “族长……应该见过相关的典籍。”温启猜测道。 毕竟族长是要了解每一种术法的,未必休息,但,一定能知道个大概。 “那我等族长睡醒这一觉再找找他,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总比我们干等着强。”秦蓁笑着宽慰二人。 苏兆见状,想了想又道:“医宗倒是有一种针法,可以暂时克制蛊虫,只是,因为不知道蛊虫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所以,只能将少主全身的血脉都封住,只保留神智清醒,但少主人必须躺着了,因为动弹不得。” “那……这恐怕,适合发作的时候用吧?”秦蓁有些迟疑的问。 现在就让她躺在床上,等消息? 这怎么行! 苏兆点了点头,“虽然此法可以延缓蛊虫在体内繁衍,吞噬宿主的血脉,但,如果少主有其他事情要做,暂时还是不太适合的……” “没事没事,等我觉得不舒服了我一定找你!”秦蓁看他有些低落,赶紧宽慰。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必须尽快和赵无雪取得联络了…… 想了想,她索性将手上的银镯摘了下来,递给温启:“你让人悄悄出府,去城中西街上,有一间铺子的招牌上刻着和这手镯上一样的纹样,让那个人去铺子里问问,认不认识这镯子是在哪儿做的,若说认识,你便告诉那个人,说传话给你们主子,他要找的人在国师府后院。” 想来,既然是不常见的纹样,那么也可算是一个身份信物,那店家看见这镯子,应当会知道是自己人…… “属下一定让人将事情办好!”温启重重点头,他原本是想自己去,可是,一想到自己出门目标太大,所以便忍了下来。 却见秦蓁盯着自己左手上的墨玉镯子,过了一会儿,也摘了下来,“你……再让人戴着这个镯子,在城中转悠,一定要将镯子露出来,若是有人上前来找,便看看他们说什么,让他们留下自己的位置和身份凭据,而后回来告诉我情况。” 虽然……不确定齐长玉会不会有人在梁国。 但,这么多日子过去,说不定陆离他们发现是巫衣族的人将她带走了呢? 或者万一齐长玉人没事,也正在四处找她呢? 万一这镯子被齐长玉的人发现了,她说不定就能知道齐长玉的状况! 毕竟联系到巫衣族,大概所有人都会立刻想到梁国,所以,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秦蓁也想试试。 温启看她一直默默盯着那墨玉镯子,顿时便明白了这两枚镯子对于她的意义截然不同,于是更为慎重的将墨玉镯子接过。 “属下一定仔细吩咐。” 秦蓁看他这么慎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而后让苏兆与他一同离开。 等二人一走,她脸上的轻松之意才淡了下来,眉头轻轻颦着,开始琢磨起之后要怎么办了。 安宏宁可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扣下迟明,要给她机会回去统领巫衣族,再带着巫衣族入世,走出深山,谋求发展…… 她,可当真不希望自己会被这蛊虫给拖累啊。 何况,她还想要救齐长玉,想要保护萧舒月她们…… 却不知,齐长玉此刻当真在巫衣族里。 身边,陆离等人都跟着,暗影与无形也在。 只不过这局面与秦蓁和迟明料想的差了太多…… 剑宗宗门正殿里,齐长玉冷眼盯着跪在堂下的八个人,那八个人皆身穿青衣,其中七人与迟明的穿着类同,唯独一人的服饰更为华丽。 正是已经年近六十的剑宗宗主,迟正海,迟明的父亲。 “还不肯说么?” 齐长玉目光一一扫过八张挂彩的脸,沉声开口。 那日他和仓寒在云翼山山门外辞别,而后拿着仓寒给的地图,试图去找剑宗所在,结果却误入一片迷阵当中。 好在众人都牢记剑宗的方向,愣是闭着眼,凭着方向感从迷阵中走了出来。 虽然因为一开始被障眼而耽搁了两三日的时间,即便都是高手,也早就体力不支,硬是凭着一口气撑了下来,幸运的是,终究没丢一个人。 第315章 肃亲王的秘密 不但人没丢下,走出密林不久,还遇见了对齐长玉一见钟情的剑宗长老之女姚华,姚华见色起意,直接将齐长玉给绑去了剑宗,原本要将其余人杀了,结果因为齐长玉当时一句若伤了他的手下便宁死不屈而被唬住,愣是将所有人全部带了回去。 而后几日,更是拿陆离等人的性命要挟齐长玉必须留在剑宗与她生儿育女。 齐长玉等人于是按兵不动,足足修养了十几日,终于等到了在梁国边境的其他暗卫顺着他们留下的记号找来,加上他们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便一举端了剑宗的老巢。 姚华这会儿彻底傻了眼,跪在殿外,只盼着能求齐长玉饶自己族人一命…… 谁能想到,一个外族男子和其手下,竟然有能力与剑宗抗衡? “陆离。” 见没人开口,齐长玉立刻又吩咐了一声。 于是陆离对着手下递了眼色,八颗药丸直接塞进了八人的嘴里。 “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有女长老吓到了,看这人就知道不好招惹,何况,他们现在也总算知道了这齐长玉根本不是什么误入云翼山的,而是来找秦蓁的! 他,就是晋国的那位神使! “断肠丹,一刻钟后,若没有解药,立刻毒发生亡,人,我可以自己去找。”齐长玉声音冷肃,对于这些敢打秦蓁主意的人,他没想过留半分情面。 所以,这些人说了是个死,不说,也是死。 当然他还并不知道秦蓁在巫衣族的身份,也自然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竟然会给秦蓁添了溢出。 只不过,那暗藏在剑宗的养蛊人却已经悄悄溜走,直奔梁都。 同时,十几日过去还没得到齐长玉消息的晋帝,也心中有些急了起来。 因为齐长玉去找秦蓁了,梁国的和亲公主也就只能派李修泽去接,不过,好在齐长玉在心中说过一月后北边山脉会因为暴雨坍塌,导致几个村落都无一幸存,所以,此番李修泽就顺势先去了那山脉附近,提前将可能受灾的村民都迁移走。 约莫再有半个月,梁国和亲公主也就到了晋都。 眼下,此前那位建议晋帝派遣齐长玉去接和亲公主的大臣正在御书房中与晋帝会面。 “皇上,世子虽然留信,可他的身份贸然离京本就是大忌,难道皇上真的要等一切已成定局再动手?”那大臣沉声问道。 这半个月来,他已经劝说过晋帝不下三次。 但每一次,晋帝都还是惦念着心中那份情谊,不愿意对南疆动手。 可半个月都过去了,齐长玉还杳无音讯,着实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他别的不担心,就怕镇南侯以为是他把齐长玉怎么着了…… 结果今日早朝时,就当真传来了南疆的急报…… “若镇南侯当真挥师北上,你以为,朕该当如何?”想了想,晋帝终于开口。 在殿上,他可是没有直接表态的。 “镇南侯与玉华公主鹣鲽情深,又只有这一个独子,既然已经因为此事调兵,起疑,想来是轻易不会相信皇上了,既然镇南侯不义,皇上又何必再因为玉华公主而心软?”大臣说道。 “朕已经派人修书一封,并将齐长玉留下的信也一并送了过去,镇南侯看见,应当会相信此事与朕无关。”晋帝解释。 他之所以会问这位大臣,也是想看看肃亲王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么多年来,他虽一直蠢蠢欲动想要除掉镇南侯,可到底也没有当真对镇南侯做什么,无非就是把齐长玉接了过来。 他……还是不想让玉华公主更加伤心。 可是镇南侯兵权在手,他身为帝王,又不得不防。 如今南疆开始调兵,他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也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不过,他手中可调遣的兵力其实并不多,更未必能抵挡得了常年与后周将士们交锋的南疆大军。 所以,他需要得到肃亲王的支持。 可之前肃亲王和李修明联手做的那些事,又让他担心肃亲王会不会起了反心。 想要借此机会除掉镇南侯…… 于是晋帝便摇摆不定起来,武安侯虽然忠心耿耿,手中还有大军,可,那得防着梁国人! “皇上,武安侯求见。” 恰在此时,泰公公前来禀报。 “快请。”晋帝脸色一振,暗想萧劲风或许也是为了镇南侯之事而来。 “你便先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决断。”而后,又对着那大臣吩咐一句。 萧劲风很快大步入内,与那大臣刚好擦肩而过。 想起最近他似乎总是过来找晋帝,眼中不禁划过一抹疑惑。 不过,这并不是萧劲风在意的点。 见到晋帝之后他当即便跪了下去,对着晋帝拱手道:“皇上,巫衣族人掳走秦蓁,说不定,是梁国的密谋,正是要为了借机挑拨您与镇南侯的关系!” “哦?” 晋帝一听,心头当即咯噔一声,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若不然,巫衣族有什么理由绑走秦蓁?定然是因为云姝回去之后得知了秦蓁与世子的关系,而后梁帝才会生出这个计谋来,那巫衣族本来就是为梁国所用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多个心眼啊皇上,切不可轻信今日的密报!”萧劲风急切说道。 “可……若万一是真的呢?”晋帝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南疆大军可是他们晋国最为厉害的军队之一,多年来又一直在镇南侯麾下,定然是对镇南侯更加忠心…… 萧劲风当即朗声道:“若万一是真的,臣愿领兵与镇南侯一战!但,还望皇上不要让肃亲王的兵马入京,恐怕,有诈。” 最后两个字,重重落在晋帝心头。 简直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一件事情! “你为何会认为肃亲王不忠?”想了想,晋帝又问。 却见萧劲风脸色有些难看,默了片刻后才模棱两可的说:“因为……臣知晓肃亲王一隐秘之事,认为,若得了机会,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对付镇南侯……” “什么隐秘?”晋帝立刻追问。 “此事,可算得上皇家秘辛。”萧劲风又道。 这意思自然是不太好明说的话。 他虽然与晋帝是多年的好友,曾经也是过命的兄弟,可毕竟时隔多年,而这件事,又关乎到晋帝最亲近的两个人…… 即便是他,也担心晋帝听了之后会大怒,祸及自身。 第316章 赵无雪给萧劲风的密旨 晋帝明显也感觉到了萧劲风的担忧,当即说道:“你只管说,不论你说出什么事情来,朕都绝对不会怪你,而且,也会一如既往相信你。” 他这么说不仅是为了宽萧劲风的心,让萧劲风明白自己是信任他的,也好对他更为忠诚,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萧劲风寒了心。 更重要的是,他本身也确实相信萧劲风的人品。 若不是确有其事,萧劲风绝对不会说,而他如果觉得需要保密,那么,这个秘密可能会随着他入土,也绝对不会说。 见晋帝如此坚定的表态,萧劲风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终于十分严肃的说:“其实,肃亲王之所以多年未娶……全因心中惦念着玉华公主。” 话落,殿中顿时静了下来。 晋帝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他在说什么,却又只以为他说错了,忍不住问:“你,说的是真的?” “确有此事……这事,还是当初玉华公主与镇南侯大婚时,臣无意间与肃亲王喝酒,发现的……”萧劲风说着,眼中也浮现出无奈。 同胞姐弟,竟然会生出这种私情……还是皇室中人,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说完,见晋帝整个人直接懵了,便又解释缓缓开口道:“臣当初听见肃亲王酒后之言,也不敢笃定,更想着,即便是真的,或许也只是一时间的朦胧情感……等到玉华公主和镇南侯成婚一些时日,或是等肃亲王年纪大一些,自己娶了王妃,应当也就过去了,所以才一直没说,留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直到,前些日子皇上跟臣提起了对肃州的担忧,臣才发现原来肃亲王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玉华公主……臣,实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报复镇南侯的举动。” 因为晋帝的信任,已经齐长玉出走之事,晋帝心中实在不安,所以前些日子便跟萧劲风说起了肃亲王和李修明的事,萧劲风便将此事记下了。 只是,那时候萧劲风也没想那么多,直到今日传来南疆可能兵变的消息,他才担心晋帝会让肃亲王出马平乱,终于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说完后,只见晋帝又沉默了许久,表情从愕然,慢慢的变成了释然,而后才终于笑了笑说: “他……已经做了……” “什么?”萧劲风惊讶。 “那日朕没有告诉你,玉华误入瘴林那年,送去南疆的军饷是他派人暗中劫走的,办这件事的人,就是丞相秦远之。”晋帝缓缓说着这番话,说完,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精疲力尽…… 他的弟弟,一直爱慕着他的妹妹! 这…… 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却也并非是无迹可寻。 太后早年几次跟着先帝出征,后来,后宫又生出不少乱子,肃亲王出生后,几乎一直是由玉华带着的。 直到十岁出头了,还要玉华哄着才肯乖乖去睡觉。 太后觉得是自己亏欠了玉华和肃亲王,所以,也没多管,无非就是先帝撞见后说上二人几句,提醒肃亲王姐姐已经是个大姑娘,不能再过分亲近…… 可肃亲王却并不听。 玉华也一直由着他的性子闹。 当年,晋帝还只以为是两个人姐弟情深,为了那些皇家没有亲情的说法而感到可笑…… 直到现在,他听了萧劲风的话,才终于找到了那些,明明早就可以被发现,被警惕的端倪! 若是早些发现的话,玉华可能也不会死…… 而齐长玉那孩子,这一生,也不会遭受这么多不得已的待遇! “皇上,若想要镇南侯心安,还有一个办法。”萧劲风又开口道。 对于之前那军饷案……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晋帝的情绪显然已经十分纠结震动,他不论是宽慰,还是指责,都不合适,都只会让晋帝牵扯出更多的心结。 倒不如,换一个话题。 晋帝听闻,果然振作了些,抬眼看着他问:“什么办法?” “攻打巫衣族。”萧劲风道。 “什么?”晋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若是换一个人,定然觉得异想天开。 可这个人,偏偏是他最为倚重的大将,萧劲风…… “你,打算如何攻打?”深深吸了口气后,晋帝勉强平复下心情问道。 萧劲风也抬眸直视着他,沙场男儿的刚毅坚韧顿时显露出来,“秦蓁在被掳走之前,结识了巫衣族的名士,仓寒,皇上应该知道。” 晋帝点点头。 “世子此番也是在仓寒的带领下进入巫衣族,而今,仓寒已经回来,将巫衣族内部的路线图,已经防卫点都画出来交给了臣,臣听仓寒说,秦蓁已经被剑宗的人带往梁国都城!但,若是我们直接攻打梁国,恐怕会反而中了梁帝的圈套,所以,臣才想着从巫衣族入手,那巫衣族一向团结,若是得知部族有难,定然会说服梁帝放人。” 萧劲风朗声说道。 但其实,这些信息,都是赵无雪给的,只是赵无雪提醒过萧劲风,不要让晋帝知道是他给的地图,否则恐怕会让晋帝对秦蓁和齐长玉起疑,所以,萧劲风只得搬出了仓寒的名号来。 “可只凭着地图,就一定有把握吗?”晋帝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萧劲风可是他最信任的大将,若是在巫衣族出了什么事情,他晋国,就相当于少了一道最强有力的屏障,梁国想要攻打晋国,易如反掌! 那仓寒又毕竟是巫衣族人,谁知道,这会不会也是个圈套? 但萧劲风却十分笃定,“仓寒还介绍了两名心腹给臣,那两人都是精通异术的术士,对抗巫衣族的阵法不在话下,只要进入巫衣族内部,臣一定能够控制住巫衣族人!毕竟,巫衣族人虽然强悍,可人数却不多,而且,眼下巫衣族内部正出了乱子,剑宗和气宗想要谋反,我们很容易就能得到其他宗主的支持!” 赵无雪不但让亲信将巫衣族的布防图送回来给萧劲风,更将巫衣族内部的情况一并告知。 只是,那两名术士是从何而来,萧劲风却是不知了。 萧劲风也曾想过,这会否是赵无雪阴谋,可,当他看到赵无雪的亲笔信时,相信了赵无雪的诚意。 因为赵无雪那亲笔信上,留的不是别的。 而是盖了他后周皇帝私印的传位密诏,那皇位继承人,竟然是镇南侯…… 若他不能平安回到后周,那么后周之地,便是镇南侯的了。 一直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萧劲风都没想明白赵无雪为什么会想到将皇位传给镇南侯。 因为,他不曾听过赵无雪与秦蓁的对话。 不知道,赵无雪明白秦蓁一心想要护佑南疆,护佑镇南侯府。 齐长玉身在巫衣族中,生死不能定论,所以赵无雪知道若说将皇位传给齐长玉,萧劲风未必会信,便想到了镇南侯。 反正,镇南侯若成了后周皇帝,那么齐长玉也就是太子了。 至于他此时的踪迹,他相信,萧劲风能够查到。 当夜,赵无雪本人已经报着必死的决心,潜入了国公府。 第317章 赵无雪竟然懂蛊术? 一袭黑衣仿佛与夜空融为一体,行至后院时,却见一红衣人影背对着他,立在庭院当中,两旁,是十数名白衣护卫。 白天温启派人去那家店铺,恰恰好撞上了一路乔装,暗中跟着车队到了梁都的赵无雪。 赵无雪当时已经知晓秦蓁被迟明带入了国师府,正在谋划当夜施展救援。 结果就听说有一名年轻男子拿着银镯子来了。 赵无雪与护卫碰面,这才知晓了秦蓁所住的位置,并且确定了秦蓁短期内没有危险。 可即便知道她短期没有危险,也知道迟明指望着她得到族长令后将族长之位禅让给剑宗,他还是忍不住,当夜就来了。 所幸有了那护卫在暗中传话,秦蓁也就让温启提前知会了亲信一声,以至于赵无雪这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同时,迟明那边的耳目也早就被甩得干干净净。 “之前在路上实在没找到机会见你。” 看着那迎风而立的背影,赵无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缓缓喘了口气,轻声说道。 秦蓁闻言转身,诧异道:“你轻功这么好?” 她一早等在这儿,结果愣是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赵无雪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平时我都用不着。” 如果不是为了见她,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受伤,他根本用不着拼尽全力。 说着,当即就问:“可有受伤?” 秦蓁摇摇头。 读懂了他眼底的关切后,心里反而有些忐忑,想了想,给他递了个眼神,往后院花园里走。 行至无人之处,才说:“不过中了蛊毒。” 赵无雪脚步一顿,望着她继续往前的背影,“蛊毒?” “好像巫衣族里还有三个会蛊术的人,至少有一个叛变,与剑宗联盟了。”秦蓁转身,抿抿唇有些无奈的解释。 谁知下一刻却见赵无雪猛地上前一步,而后拉过她的手凝神探向她的脉门。 秦蓁心下微惊。 难道赵无雪也会蛊术? 但,看他神色如此严肃,又怕自己贸然开口影响了他的判断,只好暂且忍耐着这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后,却见赵无雪眉头松了些许,轻声道:“时间还不长,体内的蛊虫不多,如果没有母蛊的话……或许可以用其他方式将蛊虫引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琢磨,还尝试着点拨着秦蓁手臂上几个穴位,完全没留意到秦蓁的惊讶。 “你当真会蛊术?” 等他收回手,秦蓁终于问了出来。 赵无雪先是一愣,而后回神,“只是了解过一些,但我没有养过,不过……我手下有人会……” 说着,赵无雪眼神一定,看着她道:“你现在回你住处稍等我一会,我这就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现在?”秦蓁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直接转身离开。 几乎眨眼间便化作了几道残影…… 赵无雪的实力,原来竟然这样深藏不露? 秦蓁看着那残影也消失无踪,忍不住暗自心惊,想起自己从前竟然还经常与他叫板就不禁阵阵胆寒。 后周新帝赵无雪,果然是个传奇一般的人物。 思及此,倒是不禁又想起了赵无雪的身世…… 据说,赵无雪的母亲并不是后周人士,而是后周先帝在宫外结识的一名神秘女子,就连后周先帝都不清楚这女子是哪儿的人,也顺着她一直没将她带入宫中,而是在宫外给她建造了一座宅子,此举自然引起了后周皇室与老臣的不满。 后来,那神秘女子莫名失踪,只留下了年仅5岁的赵无雪,与一名护卫,后周先帝便只得将赵无雪带回宫中照顾,结果,赵无雪就一直被人欺负,慢慢的,性子越来越邪性孤僻,只留那一名护卫在自己身边,不接触任何人。 神秘女子……蛊术,巫衣族…… 忽然间,一条线索在秦蓁脑中清晰起来。 赵无雪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巫衣族?又为什么能驱使巫衣族内部的人为她送信? 而且,还懂得蛊术的基本原理? 联想到他母亲是位神秘女子,这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赵无雪的母亲,极有可能就是巫衣族的人! 而她留在赵无雪身边的那名神秘护卫,应当,也是巫衣族高手…… 可是巫衣族不是出走后就不能再回去吗? 如果这一次赵无雪是通过那名护卫才潜入巫衣族,并且能暗中藏身,那么,那名护卫当初又是怎么离开巫衣族的? 揣着这重重疑惑,秦蓁终究听了赵无雪的话,先回到自己在国师府的住处,迎风阁。 温启原本候在远处,怕秦蓁万一有什么吩咐,见秦蓁折返,自己也就在一旁跟着。 走到迎风阁院子里后,秦蓁才忽然顿住脚步,想起来问他一句:“巫衣族,二十多年前,有多少会蛊术的人?那个时候,有没有可能有人悄悄溜出云翼山过?” 温启被她脸上这格外严肃的神色给惊了惊。 虽然才刚认识一天不到,可在温启看来,这位少主恐怕有着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胸襟,结果现在却忽然问得这么认真? 于是,温启也仔仔细细的想了想。 但很快还是摇了摇头,放弃道:“少主,那时候属下也才刚刚几岁,不记得事,这些年来,也没听人说起过,至于巫衣族会蛊术的,应该就是那三个人还在了……” “没听人说起过……也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啊,万一是,有人故意隐瞒呢?” 秦蓁却没来得及去听他后面的话便想到了这一点。 已经暗自决定,等明日要问一问安宏。 至于赵无雪……毕竟关系着他母亲的情况,她觉得贸然去问恐怕有些不太妥当。 约莫两刻钟后,赵无雪再次翩然落入迎风阁院中,身后,跟着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黑色的斗篷。 远远一瞧,便让人觉得实力非同凡响。 温启也多瞧了那人两眼,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又退了下去。 “这是我的心腹,你大可放心。”赵无雪走上前来对秦蓁介绍道。 见秦蓁好奇的打量那老者,便又说:“他叫庄汉,我平日都叫他庄伯。” “他……” 秦蓁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你想问,他为什么会蛊术?” 相比秦蓁的欲言又止,暗自忍耐,赵无雪倒是坦然得多。 秦蓁见他似乎并不在意,便老实点了点头。 第318章 他没想过回报也不需要她接受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庄叔,其实也是巫衣族术宗的人,是我母亲原来的护卫。”赵无雪答得直接。 可秦蓁即便之前猜到过这种可能,这会儿也还是忍不住惊讶,“你母亲也是巫衣族的?还有护卫?” “我母亲……其实是前任族长之女。”赵无雪解释。 随即秦蓁就懵了。 “前任族长?那……不是现任族长的父亲?” 那赵无雪岂不就成了她的表兄? 结果,他之前居然还想……带她回去充后宫…… “不是,现在的族长,是我母亲的义兄,安宏,我母亲名安茜,因为我母亲自由性情洒脱随行,并不喜欢在云翼山的生活,所以,我祖父才会将安宏选为继承人,也就是少主,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赵无雪一本正经的解释。 解释过后,却又觉得……似乎多此一举。 恐怕经此一事,秦蓁只会觉得更加亏欠他,日后,除了报恩之外,绝不会再与他有什么干系了。 倒还不如瞒着她当她的表兄…… 没想到,秦蓁却笑着说:“那你也是我的表兄!瞧瞧我多厉害,后周的皇帝陛下竟然跟我是亲戚!” 她看到了赵无雪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也确实觉得,似乎无以为报。 因为,不论如何,其实赵无雪都没有必要帮她去救齐长玉,可她真的很想请求赵无雪…… 哪怕真的很自私,她也没有办法去考虑太多赵无雪的感受,也没有办法去考虑这么做对赵无雪公不公平合不合适。 其实在不知不觉间,赵无雪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很重,但,不论怎么加码,都无法超过齐长玉,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对赵无雪并没有男女之情。 所以,倒不如喊他一声兄长,如此,这段缘分也算是尘埃落定。 赵无雪看着她眼底轻微的忐忑,与更多的释然,不觉也是一笑,笑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她,也小自己,不论如何,都不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于是便点了点头,“那下次齐长玉娶你的时候,可得给我后周下一份聘礼了。” “说起这个……我们还得去救他呢。” 见他接茬,秦蓁心里也放松下来,说出了这句之前就想说的话。 赵无雪毫不迟疑,甚至理所应当的再度点头,“我都已经想好了,你先让庄叔看看你的蛊虫,解决了这个麻烦再说。” 于是秦蓁乖巧应声,带着二人进了厢房。 如赵无雪所查验的结果一样,蛊虫确实还没有游走到心脉,眼下还在秦蓁的胳膊上。 庄叔观察秦蓁的状况,得知秦蓁所中的蛊名为摄魂蛊,此种蛊术,比摄魂术更加凶猛,一旦蛊虫在宿主体内游走到心脉处,便只能听任母蛊持有者的差遣,终身都无法再取出,蛊虫会彻底融入进宿主的骨肉当中,成为宿主的一部分,以方便宿主对母蛊持有者听之任之,再没有自己的思维。 “庄叔,要引出蛊虫难么?” 赵无雪听得心头一阵阵担忧,又不禁一次次感慨,万幸自己来了,万幸,这蛊虫还只是在胳膊处! 庄叔脸色凝重,“这蛊虫十分阴邪,想要引出来,除非,能有至阴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再加入几味具有特殊香味的药,方能迷惑蛊虫的嗅觉,让蛊虫从姑娘体内爬出。” 又是至阴之人…… 秦蓁听罢,不禁叹了口气。 她倒是认识一个至阴之人,但人家现在在大晋后宫里,何况,即便是在身边,取心头血这种凶险的事情,她也不忍心开口。 正在她感到无望时,却听赵无雪说:“庄叔,你知道的,我就是至阴之人,你就快些准备药材,这就帮秦蓁祛蛊吧。” “可是……主子,你身份贵重……”庄叔有些为难。 这取心头血的法子非同小可,万一刀刃重了一寸,恐怕赵无雪就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赵无雪却坚持道:“没关系,我从小跟着你一起炼体,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表兄……” 秦蓁忍不住喊了一声。 赵无雪,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如果再取了心头血……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元气,而她,实在是觉得沉重…… “你既然喊我一声表兄,就听我的安排。”赵无雪脸色一肃,没有给她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我这几天好好照顾你。” 秦蓁想了想,大概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让他心里舒坦一点都好,只是,她的声音却有些没底气。 甚至都不敢去看赵无雪的眼睛。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把蛊虫引出来…… 赵无雪点点头,“不然呢?这刀可是因为你才挨的,你要是不好好照顾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他并不想让秦蓁觉得愧疚。 所有的事情,明明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 虽然曾经动过除掉齐长玉的念头,也动过将她强行带走的念头。 可是,当他那天在官驿里,看见她对自己的抗拒,对自己这份感情所感受到的沉重后,他还是选择了放手。 但,对于赵无雪而言。 秦蓁可以不接受他的示好,但,却不能左右他想为她做的事情。 那是他自己的意愿,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决定,与她接受不接受,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和后周使臣团一起离开京都…… 原本,他只是想等着看她大婚,然后再离开的。 可没想到大婚当天出了事。 而他因为有庄叔在身边,又立刻就追了上去,所以,比齐长玉早了几天到达巫衣族,与秦蓁几乎是前后脚。 后来再追着她一路到了梁都。 这中间,那么多天,那么多路,他都走过来了,却从未有一刻认为自己是在付出,从未有一刻认为,需要她的回应。 因为只要对她好,就是他想做的,就能让他感到满足。 他反而希望,她真能将自己当一个兄长,可以肆意的对自己提要求,不论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见二人商议妥当,庄叔也没别的话好再劝。 便只得动手,让赵无雪沐浴净身,又让秦蓁给赵无雪准备一张床,之后好用作休养。 秦蓁自然直接把自己还没睡过的床让了出来,自己让温启重新找出来一套被褥,铺在软榻上休息。 第319章 引出蛊虫 因为要现准备热水,所以,半个时辰后赵无雪才沐浴完毕,披着秦蓁让温启找来的一身干净衣裳,走了出来。 乌黑的头发被沐浴的水气熏得微微发润。 秦蓁坐在软榻上,满心纠结不忍,抬眼,就瞧见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白色的袍子。 匆匆一眼望过去,竟然觉得那张平日里邪魅惑人的脸也有些许飘然出尘的味道。 “怎么?终于发现我也是个美男了?” 赵无雪见她呆住,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缓和了气氛。 秦蓁一顿,皱眉道:“谁还敢说后周的皇帝陛下不美?” 说完忽然又是一愣,“不过你以前不是一向不喜欢别人说你是美人的么?” “那也得看是谁。”赵无雪睨了她一眼,担心她多想,又补了一句:“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说什么都行。” 然而,秦蓁听了之后,却并不比之前轻松。 方才赵无雪去沐浴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故意用这样一个方式去和赵无雪亲近。 总觉得,对赵无雪来说太残酷了。 “怎么了?”赵无雪见她脸色有些苦闷,忍不住问道。 “我是在想……我好像,太自私了。”秦蓁叹了口气。 “果然你会为了这个发愁。”赵无雪也叹了口气,但心里却很轻松,笑道:“你就是爱多想,难道你以为,如果我不愿意,就凭你一句表兄,我会这样帮你?” “我知道……可是,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忐忑,我总觉得,我以后没有办法报答你了。”秦蓁说着,说完,恍然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你不知道。”然而,赵无雪却直接了当的反驳了她。 见她愣神,他便又道:“你知道的,只是我对你有情,但你无法回应,所以你应该回避,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并不需要你回应,所以你根本无需回避,你可以把我当盟友,当朋友,或者当兄长,都没关系,因为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值得的事情,你没有权利也没有必要来帮我做任何决定。” 这是他难得认真的模样。 说着,顿了顿,最后了结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以后还认为需要回报我,那么,我恐怕当真要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说完之后,赵无雪便直接转身,躺在了床上。 也懒得去管她是不是要睡软榻。 他算是发现了,秦蓁这个人,思想包袱太重,如果自己再关心她一点,她恐怕直接会吓跑。 到时候,巫衣族怎么办?齐长玉怎么办?她难道就不想想这些问题嘛? 相比之下,他的一滴心头血算得了什么? 可他也清楚,这些话他不能说,说了,她恐怕又要愧疚。 于是他只对着庄叔点了点头。 后者立刻在他胸膛覆上一早准备好的带麻醉效果的草药。 这种东西,养蛊的人身上随时都会带着,因为他们身体里各处都藏着蛊虫,有时候免不了需要对自己动刀子,在动手之前敷上一会儿会减轻很多痛感。 一颗中后,庄叔将干掉的草药取下,再将赵无雪的胸膛擦干净。 这会儿,秦蓁已经恢复了清明,正端着水盆在一旁帮忙。 “准备瓷碗。”庄叔沉声吩咐。 于是秦蓁赶紧将一旁的瓷碗拿过来,碗里面还放着一根勺子,是用来方便插入胸膛刀口接心头血的。 而后,秦蓁双眼一眨不眨的,静静看着赵无雪坐起身来,看着庄叔下刀,用勺子将心头血接了出来,放入碗中。 足足两勺。 接着再快速给伤口包扎上药。 即便有麻醉草药的作用,赵无雪的脸色还是迅速发白,等伤口包扎好后,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昏昏沉沉。 秦蓁脑子也有些发懵。 但她一次次的嘱咐自己,不能忘记这一刻,不能忘记,赵无雪明明痛得要死,还咬牙硬撑的样子。 既然赵无雪不要回报,那么,她只能让自己将他记得深刻一些了…… “姑娘请到一边来,抓紧引出蛊虫,切勿情绪激动。”庄叔为赵无雪盖好被子,又为他吃了一颗恢复元气的药丸,而后转身,看见她神色恍惚,提醒了一句。 秦蓁闻言,立刻乖巧的点头,不敢耽搁了,浪费了赵无雪的一片心意。 因为来时赵无雪就说过秦蓁中了蛊,所以,庄叔也就带上了此前秘制好的药丸,这种药丸可以诱惑蛊虫。 若是一般的蛊,只需要将药丸用水化开就足够了,可因为是摄魂蛊,所以便还需要加一味心头血。 将药丸放入血碗当中,等待药丸融化的时间里,庄叔为秦蓁施针,将手臂下方,和上方的血脉全部封住,免得蛊虫因为闻到香味过于兴奋而乱跑。 秦蓁低头看着,随着施针,她小臂处果然渐渐聚集了一条黑线,好像是血液里的蛊虫被逼到了一起。 而后,庄叔又为她也敷了麻醉草药,等草药干了才取下来,擦干净,接着,就直接用之前划开赵无雪胸膛的那把匕首,划破了秦蓁的手臂。 而后将血碗端到手臂伤口处。 肉可见,不知多少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顺着秦蓁的伤口爬了出来,全部冲向了血碗,并且很快在血水里翻涌…… 秦蓁看得心惊,竟不知自己体内竟然有这么恶心可怕的东西。 终于还是闭上了眼,连脊背都发痒发寒,实在是难以忍受。 “这些蛊虫还小,若再等一段时间,会长大数倍。”庄叔留意到她的表情,开口解释着,末了,又说:“而且……出了这些幼虫之外,你体内还有虫卵。” “虫卵?” 秦蓁觉得手指头都麻了。 “不必担心,一会儿我给你包扎的时候,会往伤口里撒一些杀灭虫卵的药,而后隔日再取一次血,就能让虫卵也都顺着血流出来,只要虫卵没有孵化,没有成虫,就不会再繁衍更多的虫卵出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两日你的胳膊都需要封住血脉,暂且动不得了。” “……好……” 秦蓁惶惶然点头。 虽然明知道庄叔是在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恨不得直接将整条胳膊给砍了。 血流得差不多了,庄叔又用内力,帮秦蓁将这一节小臂残留的血也逼出来了一些,这样多少能带些虫卵出来。 而后快速伤药,暂且将秦蓁的血脉解封,等手臂上重新有血流出来后,才再度封上,免得她小臂直接废掉。 第320章 下蛊人被反噬 与此同时,齐长玉等人正在往梁都奔袭。 第二日,萧劲风也点兵出征,势必要让梁帝和巫衣族交出秦蓁与齐长玉。 结果萧劲风才刚刚行军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就先后收到了两封密报。 一封是赵无雪从梁国都城让人送回来的,一封,是齐长玉从巫衣族让人送回来的。 消息十分相似,都是告诉他秦蓁正在梁国都城国师府中,让他不必着急,他们会想办法救她出来,齐长玉更是在信中夹了另一封书信,要他帮忙交给晋帝,再由晋帝交给镇南侯。 免得他和秦蓁久久不归,南疆兵变。 五日后,在庄叔的反复确认下,秦蓁终于得知自己体内的虫卵已经除尽,而赵无雪,也勉强能坐起来了。 安宏得知赵无雪的存在,也没说什么,只是感慨若赵无雪愿意见他的话,可以等赵无雪伤势好转后过来。 他其实早知赵无雪就是巫衣族前任族长真正的后人,只是,担心赵无雪此人对秦蓁不利,所以之前没有对秦蓁说明。 但听闻赵无雪竟然愿意为秦蓁取心头血,还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将秦蓁留在身边,安宏便也就放下心来,打算好好感谢这个名义上的侄子。 五日里,秦蓁只在赵无雪昏睡的时候去看望安宏,陪安宏说话,父女二人相处得越来越熟络,安宏还亲自为秦蓁盘了头发。 算是补偿她的及笄礼。 虽然因为体力不济,发髻盘的并不好,但秦蓁已经十分开心。 而等温启来通禀,说赵无雪醒来后,她便又先去照顾赵无雪,反倒是成了最忙的一个。 但,毕竟只是胳膊上的小伤而已,她乐得这么匆忙。 也经过这五日的相处,她心中的那些纠结终于放下,当真将赵无雪当做了兄长。 只是秦蓁这边猪事顺利,众人心情也都很好,前院,云姝和迟明二人却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云姝已经被关在小破棚子里五六天,每日除了来送饭的人之外,一个人都见不到,只有迟明起初还偶尔过来给她传递消息。 可等时间一长,迟明自己都打探不到后院的消息,更别说是给云姝说什么了。 正在迟明快要抓狂的时候,从剑宗逃出来的那名养蛊人终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梁都,找到迟明手下,让他们给迟明传信。 他是术宗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也就自然不方便自己去国师府找迟明。 迟明得了这消息整个人精神一振,当即就出了国师府。 一则,因为他这几天都没有秦蓁的消息,已经完全被磨没了耐心,太想直接将秦蓁控制住,让秦蓁干脆从安宏处夺来族长令,二则,那个人竟然匆匆忙忙出现,说明剑宗一定有了变故。 迟明的人在梁都有一处门楣不起眼的宅子,但里面却别有洞天。 到了地方,迟明直接赶往后院隐蔽之处,见到了浑身都笼在黑袍里的养蛊人,费斌。 此人在二十年前,原本也是术宗的佼佼者,不但有望成为术宗长老,更很可能成为前任族长的乘龙快婿。 结果因为赵无雪的母亲安茜与后周皇帝有了感情,便自此销声匿迹。 据说,还曾经偷偷溜出过云翼山。 之后带回来一名女子,养在他深山的木屋里,而后便再没有人见过他和那名女子。 不过整件事情对于巫衣族而言,几乎只是一个传闻。 到底有没有人亲眼见过,无人知晓,他的木屋在哪儿,也无人知晓。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已经成为了一个影子。 看着当年的天之骄子变成现在这样,全身笼在黑暗中,明明才四十多岁,身体却已经佝偻干瘦得像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迟明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感慨的,而且,也一直有些惧怕他。 毕竟,蛊术,太过邪性,最早的时候,术宗就是因为蛊术才稳坐了五宗第一的位置。 不过迟明心里惧怕虽惧怕,但毕竟是术宗宗主之子,而且费斌对术宗还有所求,所以才会帮术宗的忙,迟明也自觉多少还是要拿出一些气度来。 是以见面后便直接问:“可是宗门出了事情?” “齐长玉进入剑宗,眼下应该已经诛杀了长老和宗主。”费斌开口,声音嘶哑无比,犹如朽木一般让人恶寒。 迟明听了脸色大变,“齐长玉?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进的了剑宗?” 于是,费斌便将姚华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迟明气得恨不得当即杀回去将姚华捆起来凌迟处死! “那……现在剑宗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忍了许久,他这才咬着牙问。 费斌道:“我走之前只听他在审问众人,并且给大家都喂了毒药。” 所以……现在剑宗到底有没有被齐长玉灭宗,剑宗的长老和宗主到底如何了,费斌并不知道…… “不等了!” 压着恼怒与心惊,迟明当即决定,立刻带费斌进入国师府,控制秦蓁,拿到族长令,而后,杀回云翼山! 为了掩人耳目,迟明说服费斌换上剑宗的青衫,只是,费斌那张脸已经被蛊虫啃噬得坑坑洼洼,迟明便又十分体恤他,给他准备了一顶帷帽。 费斌本不愿意,但,想到他要的东西,也只得配合。 因为他看那齐长玉和手下的人都身手不凡,恐怕万一齐长玉找到国师府后一切都功亏一篑,所以,还是十分认可迟明这个决定的。 二人随即回到国师府。 当夜,费斌悄悄出了厢房,站在院子里催动体内的母蛊。 然而却尝试了许久都没感应到子蛊,反而是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母蛊在他体内活跃异常,因为没有感受到子蛊的存在,顿时都疯狂的冲撞着费斌的心脉! 根本不可能凭意念压制! “费斌!” 迟明本就在一旁护法,察觉异常,立刻上前将费斌扶着。 然而费斌人已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在他体内,其他的蛊虫也被摄魂蛊母蛊所吵醒,纷纷开始吸食他的血肉。 偏偏就在此时,一袭红衣缓缓踏入迟明的视线。 “原来,给我下蛊的人叫费斌。” 秦蓁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惊慌失措的迟明。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叫费斌的为什么不好好在术宗待着,反而匆匆来了国师府。 不过,她很满意现在这个结果。 母蛊得不到回应的暴动,会直接导致宿主被反噬,这是庄叔告诉她的。 费斌活不了了,她也就更不怕迟明了!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齐长玉的踪迹,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她走到迟明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迟明。 双眼虽然带着笑意,视线却冰冷到蚀骨。 第321章 可怕的庄叔秒杀迟明 这会儿迟明正扶着倒地不起的费斌,猛然看见秦蓁这么好端端的过来,自然也察觉了摄魂蛊对她无效!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体内的蛊虫,被破除了! 是谁?! 难道,是巫衣族另外两个养蛊人回到术宗了?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难道他守在国师府周围的暗卫都是废物吗? “不说?”秦蓁挑挑眉。 忽然从手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慢慢悠悠道:“那,你要不要试试摄魂蛊的滋味?” 迟明双眼猛地睁大。 方才的惊疑还未平息,这会儿看着她手里的小瓷瓶,还有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是大惊失色。 “不……你怎么可能会养蛊?”他忍不住问。 “这你就管不着了。”秦蓁说着,抬手要去揭那瓷瓶。 迟明见状立刻将半死不活的费斌扔下,足尖一点便跃至远处,一边扬声大喊:“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然而,秦蓁却只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院子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察觉了迟明去见费斌,那么,他院子周围的亲信自然早已经被庄叔和温启带人解决了。 至于这个瓷瓶嘛……只不过是一些药粉罢了……看把迟明给吓得。 秦蓁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好,她脱离了剑宗的掌控,逼问出齐长玉的踪迹,那么,安宏也就不必在这里僵坐着等死,或许,可以回到巫衣族,落叶归根。 也不必死无葬身之地了…… “庄叔,他不听话怎么办。” 看迟明发现了自己的人都没回应,秦蓁忽然叹了口气,决定再给迟明一次暴击,让迟明知道庄汉的存在,击溃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于是庄叔应声出来,对着秦蓁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姑娘。” 而后,抬眼冷冷扫了迟明一眼,对秦蓁禀报说:“姑娘若嫌麻烦,可直接交给属下审问。” 他的命都是小姐救的,赵无雪是小姐的儿子,也就是他现在的主子。 而赵无雪如此看重秦蓁,那么秦蓁也就一样是他的主子。 虽然平日里,他也会和秦蓁闲话,当做一个小姑娘般看待,可这种场合,自然是要给足了秦蓁面子,才能让敌人知道秦蓁的厉害! 果然迟明看清了庄汉的脸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直接傻了眼! 然而,庄叔对秦蓁说完,见秦蓁点了点头后,人已经冲着迟明走了过去。 直到庄叔走到迟明跟前,他才终于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强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然而却还是颤声问:“你……庄汉,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没死?” “我为什么要死?”庄叔懒得与他废话,说着就忽然撒了一把不知名的药粉在迟明身上。 迟明吓得差点跳起来,“你给我撒了什么?” 庄汉可是前任族长的关门弟子! 虽然,身份比不得安宏和安茜,但是,正因为安茜无心继承族长之位,所以前任族长才会培养了这么一个几乎逆天的高手,陪伴在安茜身边。 免得安茜以后被人欺负! 若论实力,迟明自知,在庄汉面前自己就犹如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童! “你猜,最先赶到的会是什么毒虫?”庄叔却笑了笑。 这话一出,不仅是迟明,就连秦蓁都吓了一跳。 她还从来没看出来,庄叔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这几天,她和庄叔相处,庄叔明明一向都很是和煦,很是有耐心,从来没这么残暴过! 迟明的双腿顿时就软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前辈,前辈我错了,您快给我撒点解药,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那你倒是说啊。”庄叔冷冰冰道。 迟明于是才想起了秦蓁刚刚问自己的问题,赶紧对着秦蓁说:“秦姑娘,你,不是,齐长玉,齐长玉应该已经在来梁都的路上了!他没事!他把我们剑宗给灭了!” “当真?” 秦蓁刚刚压下对庄叔的惊异,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心中疑心又起。 齐长玉……竟然也能破除障碍,进入云翼山吗?? 而且剑宗不是说天下第一高手吗,齐长玉……竟然也有着她根本不了解的实力? 秦蓁觉得,自己近来在一次次的被颠覆认知。 先是赵无雪施展出了让她望尘莫及的轻功,眼下,迟明竟然告诉她齐长玉灭了剑术天下第一的剑宗? “若不然,费斌不会出现!”迟明来不及多解释,只直接了当的扔出这么一句。 而后冲着庄汉哀求道:“前辈,我知道我已经都说了,前辈您快些救救命啊!” 那不远处,青色的毒蛇,硕大的不知名虫子,可全部都在朝这边跑! 头顶上还有一片黑影飞奔而来! “姑娘你看呢?” 庄叔却不疾不徐,转头问秦蓁。 秦蓁看着周围不断聚集的毒虫毒蛇,也是阵阵恶寒,连忙点了点头。 反正这迟明现在也吓破了胆,而且,看似也不想是说假话。 “庄叔,将他武功废了,暂且关起来吧,既然他说齐长玉已经在来梁都的路上,那我就等两天,如果人不到,再处置不迟。” 想了想,秦蓁又补了一句。 于是庄叔这才又擦了一把黄色的药粉在迟明身上,随后与秦蓁一同离开。 “庄叔,这些毒虫为什么会忽略了我?” 走在路上,秦蓁见脚下的毒虫都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直冲费斌和迟明而去,忍不住开口问。 “因为姑娘这几日都在服用灭杀蛊虫的药物,而且,我之前给你的香囊也有奇效,毒虫见着你,不但不敢攻击你,还要避着你才是。眼下只不过是因为刚刚那药粉的气味而让他们有些兴奋罢了,若换做平日,定然不敢靠近你方圆三丈。” “这么说来,这香囊当真是个好东西!” 秦蓁恍然大悟,低头看着腰间悬挂的香囊,十分满意,还想着要问庄叔再要一个送给齐长玉呢! 次日一早,秦蓁照顾着赵无雪吃完早饭,去看望安宏时,便将前夜发生的事情说了。 “所以,父亲不如回去巫衣族休养?” 说完之后,她直接笑着提议,手里正为安宏凉着药。 是躺在床上,只能靠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药进嘴,所以不能太烫。 相比之下,赵无雪现在已经能坐起来,只不过手臂不宜活动,免得牵扯了伤口罢了。 第322章 非常简单的解决了问题 “可是,梁帝未必会放我回去。” 迟疑片刻,安宏还是如实说道。 “为什么?”秦蓁不理解,“您不是国师吗?而且,您的情况梁帝应该清楚,不过就是再让另一位族长即为来当国师罢了,为什么不允许?” “因为你是晋国人,如果梁帝知道我要传位于你,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之前我才想着,借着我死前的动乱,让你直接带族长令跑回巫衣族。梁帝再怎么强悍,也是进不去云翼山的。”安宏解释道。 “所以,梁帝会担心以后巫衣族就为晋国所用?”秦蓁当即明白了。 安宏点点头,“不仅如此,我也不希望巫衣族再与梁国有瓜葛了,这些年,我已经帮梁帝做了太多违心的事情,不论是出于对巫衣族的发展,还是考虑到你的身份不愿让你为难,我都不希望你成为梁国的国师。” 秦蓁听着缓缓点头。 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只想着自己之后怎么处理巫衣族的事情,想着自己就要成为族长,却忘了,按照巫衣族和梁国的约定,历代巫衣族族长都必须是梁国国师,为梁国所用…… 否则,梁国便不会再供养巫衣族人。 巫衣族久居深山没有资源补给,实力定然会大打折扣。 不论哪一个宗门,都少不了需要物资支撑。 “这么说来,这又是一件麻烦事……”片刻后,秦蓁叹了一句。 她想等齐长玉来了,直接带安宏和赵无雪回云翼山,毕竟赵无雪一个后周皇帝,在梁国的国师府养伤怎么都不够安全。 万一被梁帝发现,恐怕赵无雪性命不保。 而她也更希望安宏能够落叶归根。 “要不然,我们直接悄悄溜走?至于巫衣族发展的事情……我想,可以交给南疆和后周。”想了想,秦蓁又提议。 “梁帝早知我行将就木,你们从巫衣族来,他也一定得了消息,现在是进城容易,出城难,何况,我还行动不便,目标太大。” 安宏虽然成日躺在床上,可凭着多年来对梁帝的了解,以及,练就的城府,自然是能料到梁帝的动作。 何况,还有温启在给他通报消息。 “不碍事。” 片刻后,秦蓁眼神坚定下来,对安宏说道:“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回云翼山?” 这一世他们父女缘分短暂,可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她心中却已经感受到了缺失了两世的亲情,那么,安宏最后的心愿,她是一定要拼尽全力去达成的! 看她如此神色,安宏稍稍一愣,随后忍不住笑着叹了一句:“果然是我的女儿……” “你就说想不想嘛!”秦蓁声音急了一些,又强调道:“你可不能骗我!” 于是,安宏只得点了点头,“想,其实,我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巫衣族了……” 说是国师,但其实更像是一个质子。 毕竟梁国想要得到巫衣族的支持,总不能光凭着一口协定就能安心。 所以,他还满能理解齐长玉的。 “那我这就去和赵无雪商量一下!” 秦蓁立刻起身。 “不要心急,慢慢谋划。”安宏看她主意已定,只得叮嘱了这么一句。 秦蓁笑盈盈的点头,随后出了门。 但出门之后,脸色便凝重了起来。 经安宏那么一提醒,她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多难。 何况,她要一起带走的还不仅是安宏,还有同样行动不便的赵无雪…… “姑娘可以考虑下蛊,我可只身潜入梁国皇宫行事。” 庄叔得知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然而秦蓁想到这些日子从自己体内和着血水跑出来的虫子和虫卵便觉得脊背发寒,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 “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我也不希望搞得梁国大乱,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她找了个让庄叔比较好接受的理由,没显得自己十分嫌弃蛊虫。 其实相比已经被蛊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费斌,庄叔瞧着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似乎,这些年与蛊虫相处不多。 所以他虽然了解蛊虫,手里却没几个能用得上的。 秦蓁早几天就问过这个问题,这时候,自然也不想庄叔再去沾染那种阴损的东西。 宁可麻烦一些,也值得! “那……要不然就硬冲?”庄叔想了想又说。 一旁,赵无雪也点点头,“可以让庄叔控制毒虫攻击守军,逼守军退散,凭着我们手里的这些人,路上保护族长的安全也足够了。” “庄叔还能控制毒虫?”秦蓁诧异。 “庄叔会的东西太多,总之,事情交给他不会出问题。”赵无雪解释一句。 末了,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我要等齐长玉来了才能走,一来,方便碰头,也让你再多将养几天,二来,我们现在不知道巫衣族内部是什么情况,为防万一,还是要等齐长玉过来后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才好知道我们要不要先派人回去布局,控制住局面,免得我们回去直接让人给截杀了。” 秦蓁缓缓说着。 好在赵无雪自从在晋都就已经放弃了拿自己和齐长玉比较,加上,这几日也觉得做朋友挺好的,总不至于让自己以后那么惋惜这段缘分。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说出不合时宜的情感,白白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所以,这会儿听见秦蓁说要等齐长玉,心里也没什么别扭,脸色更是一如平常,听罢只点点头,“好,那这几日我就好好养着,等他来了再说。”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秦蓁兴冲冲的又跑去主殿里将消息告诉了安宏。 “庄汉如果愿意出手的话,事情真的挺简单的。” 安宏听了,笑着感慨一句,倒是并不意外。 “庄叔这么厉害吗?”然而秦蓁却还是好奇,只是,之前看赵无雪好像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于是安宏便将庄汉和赵无雪母亲安茜的事情告诉了她。 如此,秦蓁自然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赵无雪不愿意多说。 毕竟还是关乎他母亲的事情。 “那父亲知道姑姑现在在何处吗?好像失踪了好多年了。”秦蓁忍不住又问。 安宏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或许,早已经亡故了吧……” 秦蓁听着,不禁有些戚然。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温启禀报说云姝似乎身体抱恙,问要不要让大夫瞧瞧。 “父亲你看呢?”秦蓁选择听安宏的。 毕竟,之前那么多年,安宏都只有云姝一个女儿陪在身边。 而她教训云姝,这几天也够了。 第323章 果然是他的女儿 “听你的吧,我知道她心里不认可你,也知道她在晋国做的那些混账事。” 片刻后,安宏叹了一口气。 原本是想着,要在自己死前将云姝解决了,免得给巫衣族和秦蓁招来祸患,可是,这一下又用不着玉石俱焚了。 他竟一时间也不知该拿云姝怎么办才好。 若是当初,剑宗正在叛乱的情况,他一定会秉着大义将云姝除去,但现在,日子安稳了些,便也忍不住惦念起过去的父女之情来。 好歹云姝也是他带大的孩子,虽然比不得秦蓁亲,但过去的时间却也弥补了他不少…… “我看,若她老实的话,就还是将她放出来,养在巫衣族里吧,父亲不是已经给她吃了散功丸,她现在与普通人无异了吗?” 看着安宏的神色,秦蓁很是爽快的提议。 她知道安宏是个念旧情的人,不然,那副画又是怎么回事? 也知道安宏更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然,又何必为了巫衣族的事情而自责? 更没必要认回她…… 所以她也并不希望自己和云姝之间的一些小过节,影响了安宏的处事原则。 这毕竟是他最后一段时光了。 安宏闻言直接愣住,看着秦蓁的目光先是诧异,而后,便化作了了然,只是,再之后又开始担忧起来,“丫头,云姝,不会是个安分的人,我了解她的性子,以前你不在也就罢了,她顶多只是在族里骄纵一些,若你在了,她必然觉得被威胁,必然会想尽办法夺回她认为属于她的东西。” “那,我就让她认清现实不就好了,重要的是,父亲你心里其实也放不下和她的情感,不是吗?”秦蓁笑了笑,眉宇间很是干脆洒脱。 转而又说:“而且,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巫衣族的规矩该怎么立,走出云翼山后,凭着云姝,给不了巫衣族人依靠,但是我可以,南疆和后周,都是我的后盾,他们只要看见资源,看见安身之所,就会相信我的能力了。” 既然要脱离和梁国的关系,甚至应该说,等她当上族长之后,巫衣族便算得上与梁国反目了,那么离梁国最近的云翼山自然也就不是一个好归处。 虽然云翼山十分隐蔽,还有阵法保护,但却并不利于发展,而且,离梁国太近,若她想要安排巫衣族在后周与南疆发展的话,势必受到一定的威胁。 所以,倒不如将一部分迁移至南疆腹地,那里原本也是巫衣族出走之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而且既然安宏希望巫衣族能入世,那么也就没必要再住在云翼山里避世而居。 “可是,如果你让南疆和后周帮你的话,晋帝心中会如何作想?会不会借机为难你?”安宏却更担心这个。 哪怕巫衣族的发展没那么好,他都觉得可以接受,只要能让族人平安生活就好。 可是秦蓁,他不放心。 “不会的。”秦蓁却十分肯定的说,而后分析道:“父亲你想想,是让巫衣族继续和梁国联盟对晋帝更好,还是让巫衣族在南疆借势发展对晋帝好?虽然后周也占了一部分,可我终究是镇南侯府的人,而且,我想着,回去后看看情况,如果晋帝对镇南侯信任,我也可以将我与赵无雪的关系告诉他,让他知道只要我在赵无雪便不会伤害后周,如此,也算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有所忌惮,但他也绝对不会贸然对付我们,至于以后……他能看得出来我给他的承诺是真话还是假话。” “君王之心不可测,如果非要这么做,那就让他先看到利益,看到超过了他所有预期的利益,让他甘愿忍耐去承担风险,这才能够保证相安无事。”安宏十分郑重的提醒。 秦蓁立刻点点头,“父亲放心,我知道的,而且,毕竟我来了梁国这么久,齐长玉也被惊动了,巫衣族的事情,想来瞒不了外界多久,总归都是要给他一个解释的,若是遮遮掩掩的,恐怕反而更让他觉得我有所图谋。” “不错。” 见秦蓁思路如此清晰,胆大果敢,却又能面面俱到,安宏总算是放心了些。 “既然你考虑得当,也有把握,那云姝的事情你就自己拿主意吧,我明白你是想体谅我,但也不要为了这份体谅,而耽误大事。” 默了片刻后,安宏又道。 “好。” 秦蓁重重点头,而后给他掖了掖被角,笑着说:“那我就先去瞧瞧看云姝到底是真病还是在耍什么花招。” 方才还一脸严肃,颇有执子天下气势的人,这会儿忽然露出几分调皮来,看得安宏不禁有些无奈,但,心里却也高兴。 秦蓁,果然是他的女儿,并没有一颗必争的心。 若云姝识相一点,想来秦蓁也是懒得与她计较过去那些事情的。 然而,安宏却也了解云姝。 他没再劝秦蓁,只不过是也同样体谅她一片诚心,有些事情,他说再多也无用,倒不如让她自己去试试。 很快秦蓁就跟着温启到了关押云姝的小破棚子外,因为迟明已经被击败,现在也关押着,所以国师府倒是清静了许多,只要放着梁帝的人就好,不必像之前一样戒备。 这还是六天来秦蓁第一次到这儿来,瞧着这地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尖。 只怕云姝这回被关出了不少怨气。 “开门。”温启吩咐守在门口的白衣护卫。 后者立刻将门推开,因为此前发现云姝晕倒在地昏迷不醒,所以,这门也就没再上锁,只是让人在外面守着了。 “苏长老,你先去瞧瞧吧。”秦蓁侧身对跟来的苏兆说道。 看病自然还是医宗的人更拿手一些,她就在边上瞧着,以防云姝耍什么诡计就是了。 于是苏兆率先进门,秦蓁与温启相继入内。 这小破棚本来就不大,三个人一进去,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 好在屋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虽然破旧,但没有什么污秽物,比秦蓁前世死之前待的环境好多了。 地上铺了一床棉絮,云姝人躺在上面,脸色正微微发红。 见苏兆上前去为云姝检查,温启立刻跟着,一边暗自防备云姝忽然使诈。 第324章 终于重逢 片刻后,苏兆起身,对着秦蓁摇了摇头。 意思是云姝果然没生病,只是装的? 那她的脸还这么红? 秦蓁得了结果,背着手往云姝跟前走了过去,“哎,快别装了。” 她喊了一声。 云姝听得一阵恼火…… 原本,她是准备了之前从迟明那儿要来的药粉的,想着或许可以通过控制大夫趁机逃出去…… 可谁能想到,秦蓁竟然亲自过来了,还带着苏兆和温启? 她现在没有法力护身,遇上这三个人还不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可怜她刚刚还特意将自己的脸给扇红了,就为了能让大夫过来近身给她看病…… “还装?”秦蓁见她眉头微微皱着,却不肯睁眼,索性笑了笑,叹道:“原本我还和父亲商量着,之后把你送回云翼山,反正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只不过多了一张嘴而已,可你既然这么喜欢在这儿睡觉,那就继续躺着吧,温启,苏长老,我们走。” 说完淡淡扫了云姝一眼,而后准备转身。 紧跟着就听云姝问:“你肯放过我?” 扭头,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已经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的看着她。 秦蓁抿抿唇,“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大仇,当然,这是我认为的,但对你而言,可能因为我的出现失去了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甚至因为我在晋国抓到你,让你成了巫衣族的罪人,被废去功力,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主动为了对付你才做的事情,如果你能想通,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如果你想不通,那即便日后回到云翼山,我也只能让人把你安排在一个我平日里碰不见的地方,免得我们各自添堵,当然了,如果你还想耍什么花招对付我,试图要抢夺族长令或者排挤我,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而且,如果一定发现你有这个苗头,那你以后都只能住这种破棚子了。” 云姝骄纵是骄纵,从秦心如的事情来看,办事儿也挺狠的。 但秦蓁觉得,云姝这个人也不是那种莫名其妙就对付别人的人,之前只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地位被威胁,所以云姝反感她,她很能理解。 而且云姝的性子,多半还是被安宏之前给惯的,从她竟然敢在晋国皇宫里使用易容术,秦蓁就知道这个人只不过是性子比较放纵不羁,习惯了身边的人都让着自己,顺着自己,所以她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看不惯的人就一定要收拾,但实际上,并没有多深的心机。 所以秦蓁也就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她。 看她是选择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普通人,还是非要自不量力争上一争。 果然秦蓁说完之后不久,云姝就委屈巴巴的说:“我不想住破棚子……” “那你可知道出去之后该怎么做了?”秦蓁又问。 这下,云姝倒是想了想。 毕竟迟明之前的话还是给了她很大希望的, 如果巫衣族内部的人不知道秦蓁是族长的亲女儿,那么,她即便回到巫衣族也是有可能成为族长的啊! 可迟明这两天却没怎么来找她,这难免让她心里有些不踏实。 而且她虽然办事情简单痛快,不爱多用心计,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问秦蓁迟明的所在,不然岂不就直接让秦蓁发现了她和迟明之间有密谋? 在云姝看来,秦蓁这个人十分阴险狡诈。 于是想了想,还是先选择服软,乖乖点头道:“知道了,我一定不惹事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搬回去吧。” 秦蓁又怎会不知道迟明来找她的事儿? 只不过,云姝心里的那些期望,等回到巫衣族后就会自己破灭,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跟云姝多说什么。 就如同昨夜,看见庄叔后的迟明一样。 真正的崩溃是需要绝对强大的实力来碾压的。 然而温启却还是有些顾虑,回去迎风阁后,忍不住说:“少主,您就这么让云姝出来了?她可不是个安分的,而且,她多少也有一些自己的人在巫衣族里。” “怕什么?”秦蓁却反问一句,而后解释说:“想要让巫衣族的人走出深山,可比让云姝服从更难,如果连一个云姝我都要这么防备,那以后,面对巫衣族那么人,我又该如何是好?很多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 温启听罢,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城府和胸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远广阔。 于是自甘不如,也就不再多劝了。 云姝暂时安分下来,但为了保住撤回巫衣族的计划,以及不让赵无雪被她发现,她还是暂时被软禁在她原来住的院子里,平日依然看不到人。 只是,见秦蓁这样大摇大摆毫不避讳的动作,她倒是也发现了可能秦蓁已经脱离了迟明的掌控,于是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又五日后,风尘仆仆的齐长玉等人终于到了梁都。 因为身份特殊,进城的时候还与赵无雪一样,做了伪装。 早前秦蓁让人将墨玉镯子戴着出门转悠,接连转了两三天,才终于被齐长玉隐藏在梁都的暗部发现,不过,那个时候齐长玉已经在来梁都的路上了,所以当时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只是让秦蓁和齐长玉的暗部有了联络而已。 毕竟,那镯子可是可以号令他们的信物。 这会儿齐长玉一来,暗部直接便将秦蓁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并且还说了可以晚间的时候去国师府见面。 虽然迟明是没了,秦蓁也本以为自己可以自由出入国师府。 但后来听安宏一说梁帝盯着国师府,也盯着她,所以,自然还是低调了些,这些天照样没有出门过,只等着温启等人递送消息。 所以,齐长玉等人刚刚和暗部碰头,秦蓁也就得到了消息。 得知他终于来了,而且果然平安无事,秦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然而,等到了晚上,见到了那一袭白衣,翩然若仙的身影时,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就这么静静的立在院子里,愣着,看着他冲自己露出微笑,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好像所有的景致都化了去,这世间只留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多久没见了? 其实,一个月不到。 可在她心里,却觉得好像已经阔别经年一般! 第325章 你凭什么保护她? 齐长玉亦是满心的感慨,目光停留在秦蓁身上,这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又温软了起来。 尤其是看着她这样傻乎乎望着自己的样子,他便觉得心头好像塞了蜜一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情谊与思念,走到她面前后,忍不住故意问了一句:“怎么傻了?” 秦蓁眨了眨眼,也笑了笑。 然而,下一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冲着他怀里扑了过去。 而后深深吸了口气。 那熟悉的香味扑入鼻息,她这才觉得真正的放松。 “想我了?”齐长玉环抱住她,低头,用下巴轻轻贴着她的头发,柔声开口。 秦蓁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片刻后说道:“不过,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有多想你的。” “有多想?”齐长玉又问。 因为两边暗部一直有通信,所以他也悉知了秦蓁的现状,眼下并没有什么关于安危之事迫切要问的,反倒是沉溺在了这重逢的情感当中。 秦蓁也是一样。 虽然之前因为他在赶路,消息往来不便,又怕被梁帝发觉,所以并没有让他的暗部一直联络他,但今日他入城之后,她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也清楚了他安然无恙。 那么现在,这时间自然是应该用来花前月下的了。 秦蓁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柔软的声音,体会这这具熟悉的身体,整个人仿佛回了家一样,安心又肆然。 默了片刻后,才回答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担心你,惦记着你的安危,就是想你,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那个时候,我的心好像都没有在跳动,直到我又看见你,我才终于重获了生机,也终于发现,原来我这么想你,可你要说有多想,我不知道,大概,就是虽然你不在身边,但,却也依然时时刻刻存在于我生活中一样吧……” 秦蓁一边琢磨着,一边回答,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觉得这个说法不足以诠释自己对齐长玉的感情,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不过,她说的也都是实话。 这些日子虽然齐长玉不在她身边,她忙着巫衣族的事情,忙着和安宏相处,也照顾赵无雪,看似是没有闲情用来思念的。 但是,每一餐饭,她都会想起齐长玉做的饭,想起他为自己布菜的样子。 每一天睁眼,她都会想起齐长玉,会想象他头顶的天空现在是天晴还是在下雨。 不论行坐卧,她也都会想起他来。 睡前,还会想象他也在休息,还是依然忙着赶路…… 并不是刻意的去想念这个人,而是这个人,总无声无息的浮现在她脑海中,存在于她生活中每一次不经意之间。 所以她往往有种错觉,好像他们并没有分开。 但,每每回头时看不见他的身影,她却又深刻的意识到,他恐怕还有危险。 就是样的复杂。 秦蓁,说不出来。 但齐长玉却也感受到了足够的情谊,不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也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在我脑海里,在我心里。” 院中,两人柔情蜜意,就这么相拥着,说着话,好久好久。 根本忘了时间。 厢房里,赵无雪睁着眼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二人说话的声音,虽有些细碎,听不太真切,但却也足够他发现秦蓁现在的心情。 那么柔和,又那么的生机勃勃…… 全无半分平日的坚韧与果敢,仅仅只是一个,在自己爱人面前诉说衷肠的小女子。 他喜欢这样的她。 不禁觉得,自己放手真的做得太对了…… 因为齐长玉来了,赵无雪这十来天身子也恢复得不错,不需要秦蓁夜里也留意着动静,所以,当天下午秦蓁就已经安排搬去了西厢房,也与赵无雪说明过。 赵无雪自然没理由留着她一直在自己跟前睡软榻,还不知齐长玉看见了会怎么想呢。 所以,等秦蓁和齐长玉说完话后,两人便一起回了西厢房,相拥而眠。 就只是静静相拥,两人心中一片宁和。 只但愿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分别了。 第二日一早,齐长玉就跟着秦蓁去看望了安宏。 虽然秦蓁担心消息被梁帝的人劫走,所以并没有给暗部传递她的身世问题,可是,齐长玉在剑宗的时候就已经逼问得知了。 这一路赶过来,所有的惊讶都已经化解掉,见到安宏便反而从容得很。 安宏年轻时候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见到齐长玉,两人就互相打量起来,秦蓁默默在一边给安宏准备汤药。 虽然之前安宏并不愿意治疗,但是,在听秦蓁说,希望他能陪自己久一点之后,他便也忽然生出了一股动力,觉得这世间,也不是那么的让人难熬。 或者说,他更希望能多弥补秦蓁一些。 所以看着齐长玉的目光,虽然很礼貌,也顾及秦蓁的感受,十分和煦,但,却也还是含着打量。 “南疆还有许多灵药,若族长愿意,皆是可以取来治疗。” 最后还是齐长玉先开了口。 具体的情况,秦蓁在来之前也与他说明了。 不过,除了这一句,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毕竟,他多年在京都为质,本就不擅长与人往来,若非有秦蓁在,就连对待李修泽他们也一样是带着疏离的。 “父亲,南疆也有十万深山,也盛产灵药呢。”秦蓁适时接话,知道齐长玉有些局促了。 说着,端了药碗过来,准备给安宏喂药。 “可我毕竟是受到术法反噬,药物,只不过能勉强续命,并不能解决问题,终究有一日还是会失去作用的。” 安宏默了片刻,对齐长玉说道。 齐长玉心有所感,当即垂首,十分郑重,严肃的说:“如果族长觉得这样太受折磨,也大可放心离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蓁蓁,这次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阿生?” 秦蓁正要给安宏喂药,蓦然听见他这么说,当即转头看向了他。 虽然也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安宏考虑,可是,这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啊……尤其是之前安宏还担心过齐长玉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她…… 果然,安宏听了之后脸色也凝重了几分,问:“可是,你这些年来在京都,也是受制于人,你应当知道,蓁丫头以后是要当巫衣族的族长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问问你,若来日,晋帝用南疆兵权,与镇南侯的性命要挟你,让你控制蓁丫头,好让巫衣族为他所用,你,又打算如何保护蓁丫头?” 第326章 男人之间的试探 话没说完,秦蓁又赶紧扭头去看安宏…… 这,之前提起齐长玉的时候,他也没问过这么尖锐的问题…… 虽然秦蓁知道答案,可是,也不免担心齐长玉万一误会,觉得自己不受欢迎…… 然而,齐长玉察觉了她的不安后,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依旧轻声细语,却又无比坚定的对安宏说:“我会选蓁蓁,这世间万物,都没有她重要……” 说道这儿,安宏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却听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在选择之前,我一定会先将自己该承担的责任都考虑到,尽可能的两全,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带着南疆起兵,或者自立为王,或是直接归隐,与世无争,我只想要她一个人。” 于是安宏的眉头这才又松开,深深看了齐长玉两眼,而后点了点头。 齐长玉的厉害之处,秦蓁之前已经跟他说过,而且,凭着他的眼力,也能看出齐长玉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所以,只要齐长玉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秦蓁,并且尽可能的将事情安排妥当,那么,他也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以后蓁丫头就交给你了。”沉默片刻,安宏对着齐长玉说道。 见二人双双一愣,又忍不住感慨道:“其实,我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我想,我毕竟是她的父亲,若我能点个头,你们应该也会更高兴一些吧?” “当然高兴了!”秦蓁笑得眼睛弯弯的,神采奕奕格外好看,说完,就喂了一勺药过去,“不过,这药要是再不喝,可就真的凉了!你若是不嫌麻烦的话,那就争取多陪陪我吧!” 其实,秦蓁那天说希望他能多陪伴自己,不过只是当时那么想,实在没忍住就说了出来。 毕竟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宁静,美好的亲情。 一想到迟明之前说安宏只有一个月的寿命,而这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她心里就开始不安,开始不舍。 所以才会没忍住那么跟安宏说。 但她心中是明白安宏的选择的,也觉得齐长玉说的没错。 如果活得折磨,不如早些离开这个地方,或许,就和她一样,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呢? 即便不能,也可以重新来过,总比这样成日躺在床上来得强。 “顺其自然吧,我也希望能多陪陪你。”安宏乖乖喝了药,这才笑着对秦蓁说。 而后三人又一起说了会儿话,看安宏有些疲惫了,秦蓁这才与齐长玉离开,回到迎风阁去看看赵无雪。 蛊毒的事情,昨日秦蓁也与齐长玉说了。 虽然听的时候将齐长玉给担心坏了,可毕竟两人相处,他早晚有一天会发现她手上的伤疤,所以,她也没办法隐瞒太久,不如直接交代来得好。 何况,这样也更好解释赵无雪的身世,以及她和赵无雪的关系。 起初齐长玉听着多少是有些不开心的,不过,却并不是责怪她用这种方式来平衡自己内心的愧疚,而是怪自己没能早些赶过来。 被赵无雪抢了先。 若不然,赵无雪也没有机会在她跟前蹦跶。 当时秦蓁见他脸色不好,吓了一大跳,结果后来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忍不住笑话他的小气。 可这样的小气,却是恰恰好的。 站在理解和包容的基础上,而不是单纯因为她身边有别人帮忙而觉得不满,限制了她的人生。 不过,齐长玉和赵无雪两人虽然都放下了心结,可这会儿一见面,气氛还是有些僵硬。 秦蓁只得在一旁打圆场。 哄哄齐长玉,又哄哄赵无雪。 结果看她忙得团团转,那二人反而更加互不理睬起来。 “你们当真没办法好好说话吗?”秦蓁累了半晌,看两人都不接茬,只得这么问了一句。 赵无雪瞥了她一眼,抬手捏起一颗葡萄来慢条斯理的吃着,嫌弃道:“谁跟你说我们不能好好说话?我们刚刚不是一直在交流么?” “而且还很和谐。”齐长玉补充。 秦蓁:??? 两人冷言冷语了半天,这就叫和谐? 确定不是在互相嘲讽吗? 然而她摸不着头脑,齐长玉赵无雪却又对视了一眼,而后,还是达成一致意见,由齐长玉开口,解释说:“我们说话,是在试探对方,我试探他对你还有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他试探我介不介意他的存在,会不会因为他而影响了对你的感情,明白了吗?” 试探…… 秦蓁听了这话,忙抬眼去瞧坐在床上的赵无雪,就见赵无雪点了点头,“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和你们女人不一样,若不是我有伤在身,我一定会直接跟他打一架。” “为什么?”秦蓁不理解。 “所有人都知道晋国的神使是个病秧子,我若不试探一下他的功夫,怎么能确定他能不能保护好你?”赵无雪理所当然道。 一旁,齐长玉也点头,显然十分认可赵无雪的说法。 于是秦蓁忽然就想起了安宏之前问齐长玉的话,“所以,之前我父亲问你怎么保护我,也是在试探你?也是因为相似的原因?” “当然了,不然,他何必跟我一个小辈计较?”齐长玉笑了笑,看她懵懵懂懂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一旁,赵无雪移开目光,开始撵人了,“你们要亲亲我我就别在我跟前,没有这样杀人诛心的啊!” 秦蓁一愣,身边,齐长玉已经先道:“谁让你现在被困在国师府里,不然,凭着你的美貌,想要在梁国找扩充后宫也不是难事。” “我这叫仗义!”赵无雪瞪了他一眼。 秦蓁冷静了些许,这才发现二人身上果然没有杀气。 虽然也是互相怼来怼去,但,好像确实不是之前在晋国碰面时的那种…… 于是,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最后秦蓁和齐长玉还是被赵无雪撵走,二人只得自己在国师府后院转悠起来。 而今天气已经转凉,日头虽然好,却并不热了。 如此,又过了七日,秦蓁终于准备在这一晚带着安宏和赵无雪离开。 原本她是希望能多让赵无雪养一养的,免得路上颠簸牵扯到伤口,可是,由于安宏之前病重的时候,对梁帝说过自己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今离秦蓁过来已经二十多天,离消息被梁帝得知,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若再推迟,超出了梁帝以为的期限,而安宏又一直没有传位的意思,恐怕,反而会让梁帝生疑,到时候要走就不那么容易。 第327章 成功出逃 也好在有苏兆与庄叔二人精心照料着赵无雪,秦蓁最开始那段时间也天天照顾他饮食,各种灵丹妙药喂给他吃不说,他自己本身恢复能力也不错,眼下倒是能自如的下地走动了。 只是要恢复到从前的本事,还需要再养一两个月才行。 为了防止梁帝提前防备,秦蓁将出行的时间选在了寅时抹卯时初。 此时天色朦胧,守军正是等待换班交接之际,一夜过去十分疲乏,也是人一天当中精力最不集中的时候。 这时候寻找突破,会更加便捷。 而在这七天里,齐长玉和赵无雪已经联手,派人先去巫衣族控制情况,避免产生更大的内乱,因为此前齐长玉在剑宗做的事情,所有人也都颇为忌惮,想来等他们大队人马回去的时候,情况已经稳定。 沿路,两人也都安排人手提前做了部署,帮忙遮掩痕迹,并且在国师府留下了一批人慢慢撤退,以蒙混梁帝的视线,让给他们争取更多的逃离时间。 依照秦蓁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至少在两三日后,梁帝才会发现国师府已经人去楼空。 时间一到,众人整齐出发,齐长玉背着安宏,行动间竟然不受丝毫影响。 反而是怕安宏体力不支,秦蓁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个背篼,将安宏绑在了齐长玉背上,而且,背篼里面,还夹了一层软甲,以防万一遇到弓箭手伏击。 而云姝,也同样被一名护卫扛着,昏迷不醒。 为了避免她在路上惹出什么岔子来,苏兆特意给她饭菜里下了药,她这一觉能直接睡到巫衣族去。 算上温启等人,当天从国师府翻墙出来的人只有十几个,为了尽量减小目标,秦蓁等人早已经将暗卫安排在街道两旁潜藏,确保国师府内的动静不大,且还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庄叔更是提前一步,至城门便上吹响了玉笛。 等秦蓁等人潜行至城门时,守城的卫兵们已经被毒虫咬了,不过,为了防止他们去找梁帝禀报,所以庄叔吹奏时引来的毒虫都迷惑人心智用的,被叮了之后会段时间内精神恍惚,忽略眼前发生的事情。 而后庄叔将城门打开,放秦蓁一行人出城。 城外,陆离等人早已经备下三两马车与足量的马匹。 秦蓁齐长玉与安宏一辆,庄叔赵无雪一辆,剩下的一辆是云姝和苏兆,其余人全部策马而行。 直奔云翼山! “想不到这么容易!” 将安宏从齐长玉背上解下来,秦蓁与齐长玉一起扶着安宏躺好在马车软榻上,这才忍不住感慨一声。 “若是在南疆,或是云翼山那样蛇虫更多一些的地方,庄汉的实力会更加强大,你之前,小瞧他了。”安宏听罢,笑着叹了一句。 “那不是因为庄叔深藏不露吗?”秦蓁接话,随后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嗓子。 “可是,庄叔那么厉害,为何当初赵无雪的母亲却会突然消失?”齐长玉在一旁忽然开口。 这一问,秦蓁也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来。 安宏顿了顿,也摇了摇头,“或许,是那丫头自己的选择吧,这时间,如果不是她自愿的话,凭着庄汉的能力,一定能够找到她……” 因为有人在后面一路抹掉痕迹,梁都那边也还留有人故意遮掩,直到过去四五日,才终于传出了国师失踪的消息。 据说,梁帝震怒,立刻派兵南下准备讨伐巫衣族。 因为如果族长擅自离京,便是代表背弃了当初的合约,就如同,齐长玉不能擅自离京一样。 何况梁帝这段时间也隐约听闻了迟明将秦蓁绑过来的消息,大概猜到了秦蓁的身份。 定然更不允许秦蓁成为新任族长! 但,好在秦蓁他们为了求稳,走得本就是小路,又有人在后面善后,大军纵然即刻南下出发,却也根本追不到他们。 又七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巫衣族外。 这一次有温启带路,进入云翼山十分顺利,马车也平安通行。 然而到了入口处,却远远的就瞧见一个有些圆润的身影,正在附近徘徊。 不是仓寒又是谁? 秦蓁瞧见他,立刻下了车,没走过去呢,仓寒也已经发现了车队,本来正要躲起来观察,结果打眼就瞧见了在前面开道的陆离。 于是当即冲了过去。 而后便看见秦蓁下车。 “姑娘?”仓寒大喜,愣愣的看着秦蓁。 秦蓁此前听了齐长玉说,是仓寒带着他们找到云翼山的,只是没想到他还在这儿。 不免也十分惊讶,尤其是看着他那一身有些破旧的蓝衣,更忍不住问:“先生送了阿生过来后就一直在云翼山附近没回去?” “我不放心你们呀!”仓寒脱口说道,说着,齐长玉也跟了过来,仓寒立刻便对着二人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给解释了。 原来,他之前并不知道入口已经换了地方,所以将齐长玉送进山里后,久久也等不到齐长玉出来,又因为独自在深山里,早与外界失联,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所以便越发焦急。 自己本想进去也瞧瞧情况,结果,终究担心被门口的机关的察觉是已经种下了禁制的出走之人,反而引得自己爆体而亡。 所以,只得在附近转悠。 结果就巧合之下发现了新的入口。 当下就以为自己害齐长玉中了对手的套路,正想着不然拼上一把,尝试着进去,就瞧见车队过来了。 云翼山本就山脉广阔,他此前又在旧入口处等了半个月,而后慢慢的找突破点,算下来时间倒是也差不多。 听了仓寒解释,秦蓁和齐长玉都不禁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感激仓寒竟然这么惦记他们,却又忍不住笑他这狼狈的样子。 “先生,事情已经都解决了,不如,先生跟我过来,见一个人?”短暂寒暄过后,秦蓁提议。 她这段时间正想着怎么才能让仓寒接下这族长令,也知道仓寒身上有禁制,入不得云翼山了,所以已经问过了安宏。 这禁制,安宏是可以用专用的符印解除的,也只有族长才能动用那枚符印。 第328章 以后饭我来做,你负责吃就好 仓寒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秦蓁刚刚下来的那辆马车上。 再一看,马车周围全是白衣护卫…… “车里的人是……” 他心中有所猜测,但,却还不敢断定,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迟明带走秦蓁的目的。 “车里的人是巫衣族族长,安宏。”秦蓁认真说道,说完,看他神色一震,似乎有些为难,又补了一句:“其实,我是巫衣族族长之女。” “什么?” 仓寒顿时懵了。 她,不是秦相的女儿吗? 于是秦蓁只好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身世,顺便也说了被掳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听得仓寒内心跌宕起伏,好半晌,才总算平复下来,问秦蓁道:“所以,现在族长命不久矣,你,回去之后应该就要接管巫衣族了?” 秦蓁点点头,“我想请先生帮忙。” “我?”仓寒疑惑。 “我并不了解巫衣族,而且,很快巫衣族就要迁徙,从云翼山离开,去南疆与后周中间的腹地,并且,也不会再隐士而居,会与外界重新开启联络,各宗门,也会开始收徒,出了绝技之外,都可以传授给他人,这是我已经与父亲商议好的改革,很快就要执行。”秦蓁解释。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又何需我来帮忙?”仓寒眉头微微皱着,私心而言,其实,并不太愿意去见安宏…… 秦蓁自然看出来了这一点,若非确实有什么原因,以仓寒对云翼山的思念,定然不会离开。 是以,她十分笃定的说:“因为我相信先生,我刚刚回到巫衣族,身边总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先生又刚好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更是天下名士,正好可以成为大家的榜样……而且,很多事情,应该都已经过去了,与其和自己较劲,不如,放下转身,先生何不回到故土,一解思念之情?” 不如放下么? 仓寒听着这话,沉默了许久,目光幽幽的,又望向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大山…… 最终,果然点了点头。 有了仓寒的帮忙,秦蓁对整顿改革巫衣族更加有了信心。 等安宏为仓寒解除了禁制之后,一行人终于继续往云翼山内部而去,让秦蓁意外的是,刚刚走如山门,就瞧见五大宗门的宗主和长老全部跪在地上迎接,老老实实的,没有半分要造反的样子。 她不禁转头去瞧齐长玉。 剑宗不是让他给废了吗? 齐长玉笑了笑,“只是给他们下了毒药而已,并且将宗主的武功废了,我虽然不是巫衣族的人,当时,也不知道你与族长的关系,但是,我也不会乱杀人,得到了信息之后我就给了解药走了,不过,却已经在这儿留了些人,免得万一你被送回来,没有人支援、” 说着,他顿了顿,猜测到:“或许,也跟后来赵无雪派回来的人有关系,想来即便他们还有别的心思,这几天也打压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来,秦蓁之前准备好的戏码完全没有发挥之地,但,她觉得还蛮不错的。 她之前两辈子加起来,快三十多年的时间里都是在自己冲锋陷阵,全凭着自己筹谋,如今,身边忽然多了这么多甘愿为她付出,为她筹谋…… 何其幸运? 尤其是,前世与她经历过一切的齐长玉,也还在身边。 于是第二日,在巫衣族万众瞩目之下,安宏坐在祭台上,将族长令交给了秦蓁,并任命仓寒为巫衣族掌事,协助秦蓁管理巫衣族,同时,说出了决定入世的打算。 如果安宏没跟着回来,秦蓁一定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改变这些思维已经固话的巫衣族人。 巫衣族人十分有信仰,虽然剑宗伙同气宗谋反过,但,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诛杀异己,否则,根本不需要去找秦蓁…… 而今剑宗和气宗的人都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继续做自己的宗主和长老,巫衣族自然一片和谐。 加上安宏颇有威望,所以,众人虽然心里疑惑族长的决定,但却并没有质疑的心思。 在他们看来,族长或许是接到了神明的示意。 事不宜迟,秦蓁很快便安排人迁徙,免得被梁国大军拦在半道上。 赵无雪和仓寒与众人一起前往南疆,南疆那边虽然也传了消息,但若没有人主持,直接让巫衣族的人过去恐怕还是会有乱子。 而秦蓁,则暂时留在了云翼山。 打算陪安宏在这里度过生命最后一段时光。 齐长玉正赶往晋国,准备与晋帝交涉最近发生的事情,同时,说明秦蓁的身世,既然巫衣族的人要入世,地方又选在了南疆和后周中间,自然是要让晋帝也知道的,并且,他们已经拟定了一套合约计划。 如此一来晋国和后周可以达成友好,而且,巫衣族还能帮两国培养人才。 十足的大利。 而梁国的士兵终于到了云翳山外,却根本连门都找不到,还是林岚提前等在路口,见他们兜兜转转了好几天,才终于现身,将这个合约也同时提给了梁国。 不战而屈人之兵。 梁国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秦蓁和齐长玉都是晋国人,同时,为了安抚晋帝,避免晋帝对南疆发难,齐长玉也暗示晋帝会多给晋国人一些巫衣族内部的训练资源,晋帝自然开心。 十月初十这一天,齐长玉终于回到了巫衣族。 带着蔓延了十里的聘礼。 重新迎娶秦蓁为妻。 三国全部派遣了使臣至云翼山观礼。 如今的云翼山,早已不是巫衣族的居所,秦蓁也就让温启暂时解除了禁制。 原本是为了方便齐长玉等人回来,结果想不到却将齐长玉和三国的使臣都给放了进来…… 众人到了族长居所时,秦蓁却正在跟安宏吵架。 众人一片愕然。 “蓁蓁,这是怎么了?”齐长玉顾不得身后的聘礼和使臣,赶紧跑到秦蓁跟前去问。 秦蓁委委屈屈的说:“老头子开始挑嘴了,嫌弃我做的饭没你做的好吃!” 自从齐长玉和秦蓁重逢,每日便重新开始掌厨,别说是安宏,就连赵无雪都有份。 结果齐长玉这一走,安宏就开始食不知味。 秦蓁只得自己下厨,然而,却也不受待见。 话刚说完,后周使臣团里走出一黑袍人,望着秦蓁淡淡一笑:“孤也觉得妹夫的厨艺不错。” 于是,秦蓁这才抬眼去瞧,发现了一众前来观礼的人,以及那十里红妆。 萧舒月、萧劲风、李修泽他们都在! “我回来了,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齐长玉忽然开口。 秦蓁恍然回头,就看见他温柔一笑,抬手擦了擦她为了做饭弄脏的小脸,“以后饭我来做,你负责吃就好。” (大结局) ps:本书结尾略有些仓促了,因为成绩确实不太好,但,能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还是由衷的感谢你们呀!我会继续创作,希望有一天,能写出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