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误卿卿》 第一章深夜相遇 苍悠之国,地大物博,民风淳朴,以巫医蛊毒闻名于世,其中巫庄之内,神医无数,毒手如云,领头之人号为瀛汐圣女,常年在石洞里闭关修炼,神秘莫测,除一好友,无人得见其真颜。 苍悠六十年,燕乐梵登基为王,朝野内外动乱不休,天下大乱,巫庄亦是危如累卵,圣女出山讨伐奸佞,不料叛逆毒妃当道,朝代可危。 苍悠六十三年,遭逢宫闱政变,皇后遇刺薨逝寝宫,巫庄飞来大火全族覆灭。 宫中灵师卜卦问天,认为巫蛊是超出伦常天道之事,皇后之死与之难脱关系,理应绞杀国内残余巫士。 君王哀起不幸,驳回灵师谏言,并改国号为巫秋,意为巫者已秋,辉煌不却,并下令禁止巫蛊邪术。 后人深以为奇。 巫秋国十七年,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唯传上古无名画师一副《对月泣美人》图流传于世,被护国将军苏明安请为镇宅珍宝后名声大噪,昔日见图画者皆叹为观止,赞不绝口,故引得盗贼贪心大起,纷至沓来,却无人得手。 四月的一个夜晚,月明星稀,清风朗朗,闲来无事的苏家独女苏鸾音正坐在窗前刺绣,青丝曳地,眼眉如画,那一袭薄纱被人风吹动,衬得她更是如弱柳扶风,身姿绰约。 忽而朱门一动,婢女小弦探头进来,嘴角一弯,小巧的梨涡便带了笑意:“小姐,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要和乐公子游园呢。” 苏鸾音听此,微微一笑:“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抬头把绣帕给了小弦,那清澈动人的眸子下的泪痣越发的娇俏。 小弦噗嗤一笑,知道苏鸾音是害羞了,便开始给苏她更衣,又假装不经意的说:“不知乐公子何时来给小姐提亲呢,小弦可盼了许久了。” “你就那么想我早些嫁出去啊,死丫头!” 苏鸾音一下坐在了床榻上,故意板着脸嗔道。 小弦却不怕,上前笑嘻嘻的挽住了苏鸾音的胳膊:“小姐,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和乐公子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早些成婚也是好事啊。” “死丫头,你定是收了阿衡的好处才整日催促着我成亲——” 说罢,苏鸾音便要笑着起身来打她,小弦一看小心思被发现了,连忙跑开:“小姐你早些睡,我去门口守着。” 朱门一闭,闺房又恢复了安静,经小弦一闹,苏鸾音倒睡意全无,躺倒在织锦罗被上,她不由的红了脸颊。 她和乐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两家又是世交,自然希望亲上加亲,本来乐衡早有提亲求婚之意,奈何全被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乐莞儿搅和了。 想到这里,苏鸾音烦躁不已。 三天前,乐衡托人传信约她到中城梦来湖相见,谁知却是乐莞儿前去赴约,她仗着乐衡平日里对她的宠爱放肆无度,竟要苏鸾音和乐衡一刀两断,苏鸾音从前只知道乐莞儿依赖长兄,却没有想到她对乐衡已经生了男女情意。 因为此事苏鸾音心中不快,便想找机会和乐衡说清楚,正好乐衡明日约她游园,或许她可以把乐莞儿的事情和盘托出…… 半个时辰后,月晕团团,深云遮天,空中悄然落了雨滴。 床榻上的苏鸾音睡得正沉,殊不知闺门轻悄的开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脚的猫着腰走进来,他身长如树,挺拔清瘦,黑布下一双眼眸清冷又炽热。 来到床前,他微微眯眼,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上了苏鸾音左眼下的泪痣,似笑道:“苏家郡主果然是花容月貌,比王府里的那些女人漂亮不少。可惜今日我只对画感兴趣。” 男人不舍的踏出门槛,脚步一点便飞上了屋顶,他拿出了精心绘制的地图,着眼看了看,目光朝东南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苏府的佛堂,里面挂着世人趋之若鹜的《对月泣美人》图,男人避开了夜间巡逻的侍卫,跳上一棵茂盛的榕树,趁无人察觉之际迅速落在了佛堂的走廊上。 男人成功的潜入了佛堂,在一尊观音像前,他一眼就看到了《对月泣美人》图,月华凄冷,画面素淡,却有一个墨发青衣的女子对月垂泪,女子虽是妖娆妩媚之姿,却因眉间惆怅悲伤平添了几分柔弱和娇美,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间尤物。 那是一种勾魂摄魄又悄然无声的美。 男人不知不觉看呆了,直到感觉手腕一疼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手上拿的烛火掉了几滴滚烫的烛泪,他虎口处烧得有些发黑。 时辰紧迫,不容耽搁,男人手疾眼快的把画卷好挂在了腰间,又轻步走到门口开了一条门缝查看着院子里的动向,确定万无一失之后,他身轻如燕的踏风而去,夜里的冷气迎面扑来,他胸口一阵刺痛。 随着他运功的迅速,疼痛更加的强烈,最后他不得不停在了苏鸾音的闺房门口,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吐血,巧的是正好被去茅厕回来的小弦撞了个正着。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弦见他气喘吁吁,血流不止,一时吓得脸色发白,六神无主。 男人暗叫不好,眼神一冷,捏起袖中的碎银子飞了出去,小弦来不及闪躲,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砸中了心口,来不及说话就晕了过去。 苏鸾音睡性向来很浅,听到门外一声“扑通”闷响之后她瞬间清醒过来,房中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摆不定,她嗅了嗅风中的味道,猛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有血腥味?” 亮光一闪,她面色煞白,赤着双脚就冲了出去。 门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又推了进来,腰间冷冷的正又一把匕首抵着,她小腿不由的发软,却故作镇定问:“你想干什么?” “我…” 男人一开口,却又吐了两口血,他的身体猛的往苏鸾音身上倒,匕首也随后掉到地上发出冷然的声音。 脱离控制的苏鸾音一脚踢了过去,又迅速的捡起匕首作防御状,本就体力不支的男人瞬间倒在了地上,他痛苦的咳嗽着,嘴里暗红色的血不要命的流淌出来。 苏鸾音见他毫无反击之力,便放松了警惕,她半蹲下来细致的看了看,突然秀眉一蹙,惊呼道:“是蛊……你怎么会被下了蛊…不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苏鸾音揪住了男人的衣领,怒声质问道。 第二章被迫失画 苏鸾音揪住了男人的衣领,怒声质问道。 男人无力开口,倒进了苏鸾音的怀里,一股药草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苏鸾音眼神一瞟,看到了他腰间的画卷,她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又是一个被《对月泣美人》图吸引过来的小贼,中了风行蛊也是罪有应得。 早先《对月泣美人》图声名远扬之时,便有不计其数的贼子潜入苏府妄想偷盗画卷,无可奈何之下,苏鸾音便建议善于用蛊的母亲在画中下了蛊毒,只要贼人盗画潜逃,蛊毒就会遇风生虫,一旦运功动气便吐血不止,半刻身亡,此为风行蛊。 “不过你命真是够硬的,中了风行蛊还能撑到现在。” 苏鸾音冷冷一笑,讽刺又意外,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曾经偷画中蛊之人,早就尸骨化成黄土了。 “我不仅命硬,运气还好。” 男人这时轻笑一声,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苏鸾音大惊,一脚扫过去,又握紧了匕首刺向他的面门。 男人不屑一顾的上前,竟然是硬生生接住了她的匕首,然后手腕一压,苏鸾音便被按在了柱子上。 “你最好老实点帮我把蛊毒解了,不然——” *在苏鸾音背后,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轻佻的轻点过她的脖颈,引得她情不自禁的颤栗发抖。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从苏家全身而退吗?别做梦了,风行蛊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鸾音呵呵一笑,冷漠又高傲,她堂堂郡主,怎么可能被一个贼人威胁。 “你果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男人不怒反笑,他似乎真的被苏鸾音的话震住了,手臂一松竟然放开了她的身子。 苏鸾音一被放开就立刻跳得远远的,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男人,愠怒又美丽的眸子下那一颗泪痣在昏黄的烛光里尤为好看。 “如果今日我死在这里,我就让苏家上下一百余口人全部陪葬!” 男人始终笑着,露出的眼眸却寒冷刺骨,他一直盯着苏鸾音,仿佛即将把她凌迟一样的倨傲可怕。 苏鸾音楞在原地,却见男人扯下了蒙面的黑布,当那一张如刀削剑刻般绝色冷漠的面容映入眼帘之时,她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七…七王爷…” “苏鸾音,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装做若无其事的让我把画带走,第二…” “快!去大小姐那边看看!别让刺客跑了——” “卢将军快来——小弦被袭击了!” “大小姐!大小姐没事吧——” 七王爷燕无寄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侍卫急促的呼喊,百人匆忙赶来,已经发现昏迷在地的小弦,随着声音逼近,一个侍卫高声询问着苏鸾音的情况。 “我没事,听闻外面吵闹就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鸾音对上燕无寄警告的眼神,用温和的语气如是答道。 年轻将军卢少离赶到的时候,小弦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只是被人点了哑穴无法说话,却慌张的看着苏鸾音的闺房。 他起身走到苏鸾音闺房门前,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为免意外发生,他佯装无事的对手下道:“看来大小姐平安无事,去别处搜查吧。” 燕无寄听到脚步声离去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朝苏鸾音赞赏的挑了挑眉,英美无双的五官染了三分玩世不恭的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风行蛊你也可以解吧——” 苏鸾音听了,冷哼道:“风行蛊只有我母亲可以解,当然——代价是必须把画完璧归赵。” “这么说就是谈判失败了。” 燕无寄好笑的看着她。 苏鸾音被她盯得头皮发麻,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自父皇即位,明令禁止私用蛊毒,如今他最宠爱的七子身中蛊虫,就算苏家有权有势,忠心耿耿,苏将军德高望重,只手遮天又如何,在皇家的眼里,谋害皇子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燕无寄不紧不慢的回答,干脆反客为主的坐在了苏鸾音的床上,他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犀利的威胁意味,可惜苏鸾音却无力反驳。 燕无寄是王上最疼爱器重的皇子,纵使他纨绔成性,乖张跋扈,可是其地位远超东宫嫡子,更别提其碌碌无为的一干藩王兄弟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燕无寄一向我行我素,嚣张自傲,若是苏鸾音因他偷画一事紧咬不放,鱼死网破之下苏家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苏鸾音,你是个聪明人,本王不会难为你。” 燕无寄看苏鸾音无可奈何又不甘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得意一笑后他遮住了面容,拿起画卷起身大步流星,轻松潇洒的走出了房门。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忽然捂紧了胸口瘫坐在了原地,蛊毒带来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刚才和苏鸾音对峙他已经封住了穴位,现在全身又针扎一样,若不是被人发现了行踪耽误了时辰,他或许可以挨到回到王府里。 “你总算出现了,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声怒喝响起,本该早就离开的卢少离再次出现,他手拿银枪居高临下的对准了低头咳血的燕无寄的咽喉。 原来卢少离演了一出调虎离山的好戏。 当时他还想,苏明安的得力手下如此草率无知,巫秋国日后难保长治久安,没想到是他想多了。 不过这样一来,更加麻烦了。 燕无寄揉揉额角,正要出手却被快步冲出来的苏鸾音拦在了面前。 “卢将军,放他离开吧,此事明日我会亲自像父亲解释清楚。” 苏鸾音护在他身前,一身素白轻纱随风飘舞,她高挑优雅的身姿在风里有些轻抖,燕无寄居然有一丝揪心。 “大小姐,此人盗走了图画,末将不能私自放他离开。” 卢少离以为苏鸾音是受人威胁,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还直接叫人上来要把燕无寄五花大绑了。 苏鸾音察觉到他的试探,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又强调道:“放他走,否则吵醒了父亲和母亲,此事更加棘手。” “这…大小姐,末将…” “卢将军,难道我苏鸾音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吗?” 说着,无计可施的苏鸾音身形一晃居然抽出了侍卫的佩剑指着卢少离。 卢少离剑眉一抖,答应下来:“末将这就带人离开。”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迅速的跟在卢少离快步退下了。 苏鸾音松了一口气,单薄的身子差点倒下,好在燕无寄反应够快急忙揽住了她,见她神情恍惚,一脸的细汗,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你…”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目空一切的七王爷因为得不到一副画而迁怒苏家。” 苏鸾音躲开了燕无寄奇怪的眼神,又用力挣脱了他搂住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解释完之后便冷着脸走进房中。 “苏鸾音,是个好名字,本王很喜欢。” 呆站了一会儿,燕无寄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乘风而去,身形翩然的他最后望了一眼苏鸾音的闺房,眼角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之意。 第三章青梅竹马 第二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苏鸾音便起身梳妆打扮,憋了一晚上的小弦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小姐,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事吧?” 苏鸾音反问。 “小姐不用担心,我没事。“ 小弦爽气笑着,虎牙亮晶晶的。 “昨天的事等我回来告诉你。” 苏鸾音叹了一口气,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定然不止小弦一人,这苏府上上下下应该早就传开了。 “嗯。” 小弦给苏鸾音插上一支粉色珠花步摇,见铜镜中她的脸色苍白也不好多问,动作利落的给她收拾妥当便跟着她往苏府正厅去了。 一如苏鸾音所料,父亲苏明安和母亲白秋怡早就在正厅里等候多时,二人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一言不发的喝着茶。 “父亲,母亲,女儿来请安了。” 气氛有些凝重,苏鸾音只远远的站着。 苏母见她来了,慈祥的面容上露出了怜爱的笑容,她起身拉住了苏鸾音:“音儿,昨晚的事卢将军已经禀告我和你父亲,你没事就好。” “是啊,音儿,画丢了不要紧,你不要太过自责。” 苏父也同样安慰道,刚毅沧桑的面庞上是关切的笑意。 苏鸾音点点头,绽开了笑颜:“谢谢父亲、母亲关心,我没事。” “音儿,为娘只是很奇怪,凭你的本事怎么放走了那刺客?” 苏母笑意淡了几分,转而是深深的疑惑,她与苏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询问的神态。 都说虎父无犬女,苏鸾音自小跟着父亲习武,又觉悟颇深,琴棋书画,拳脚武艺无一不通,一般的刺客当然不会轻易逃脱。 “父亲,母亲,偷画的乃是皇族七王爷,他以下蛊欺君之罪相要挟,女儿只能先放他离开,否则他恼羞成怒白日里一定启奏王上,到时候苏家难保平安…” “是七王爷?他身份尊贵,深受宠爱,居然也会对那一副画感兴趣……” 苏母目瞪口呆,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她以为这一次又和往日一样来的是小偷小摸,没想到连皇亲国戚都来了。 “按我对他的了解,他既然中了蛊毒,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苏父楞了一楞,而后长叹了一口气,刚才苏鸾音一进来,他见她表情沉重就觉得事情不简单,没想到居然和皇室扯上了关系。 “老爷,不如我们直接禀告王上,率先请罪,说不定可以先发制人。” 苏母焦急万分,先行开口提议道。 “不可,七王爷软硬不吃,性格古怪,若是逼急了他,说不定会惹上杀身之祸。” 苏父摇摇头,驰骋疆场多年,成就了他的睿智果敢,理智敏锐,关于朝野上下的利害得失,他虽未能深刻了解,却也明白背后的人心叵测。 伴君如伴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父亲说得对,七王爷万千宠爱于一身,此前从未求而不得,若是因为一副画让王上对苏家心生不满,怨怼父亲,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鸾音也出言附和苏父,虽然她和燕无寄仅仅相处了半个时辰,可她可以感觉得到,他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 之后商量了一个时辰终于得出了一个可行的结论,美人图被盗一事,苏家只能自认倒霉,至于蛊毒——白秋怡思前想后决定先研制解药,待解药一成就立马送到七王府去。 苏鸾音虽然替苏家委屈,眼下也只能接受,不过如果可能从此和燕无寄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不失为一个恰到好处的妙计。 俗话说,天不遂人愿,苏鸾音怎么会知道,从燕无寄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孽缘就开始了。 “小姐小姐,乐公子来接你了!” 出了正厅,小弦就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苏鸾音正想说话,便见不远处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拿着油纸伞缓缓走来。 “阿衡。” 苏鸾音双颊微红,不好意思的唤了一声。 “阿音,是有事吗?耽误了那么久。” 乐衡谦谦如玉,温柔至极,连说话都好比春风十里,动人心弦。 苏鸾音摇头,羞涩的拉住了他的袖子:“我们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兴奋的喝着骏马绝尘而去,恢宏壮丽,辉煌磅礴的苏府很快也从视线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寂静宽敞的青石板路。 “听说今年的晚樱开得比往年的更灿烂多姿,园子里去了不少文人墨客,风流雅士。” 乐衡挑起车帘,目光落在栽满道路两旁的苍翠欲滴的柳树上,他如玉一般的侧颜光彩夺目,苏鸾音看得移不开眼睛。 “一年一度的赏樱佳节早就过了,只因满园晚樱正好,大家都赏个稀奇劲,我们不也如此吗?” 苏鸾音支着下巴也看着窗外,不由的笑道,都说俗人贪乐,偏偏他们自己就是如此。 “阿音,去年酿的樱花酒你喝完了吗?” 乐衡闻言也是笑笑,而后转过身来问她,见她目光灿灿的盯住自己,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问你话呢,怎么呆了?” “嗯…看你看得呆了。” 苏鸾音如实回答,好歹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说完就羞弯了腰直接钻进了乐衡的怀里。 乐衡无奈的摇头,抱着她猫儿一般软绵绵的身子宠溺的浅笑着:“日后你看上一生一世,会不会厌烦?” “不会。” 苏鸾音不假思索的答。 “当真?” 乐衡笑意深深,不禁想要调侃她一下, “自然是当真,不然我们拉钩?” 苏鸾音以为乐衡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一时有些急了,撅着嘴作明志状要和他拉钩。 “我逗你玩的。” 乐衡心疼的抚摸着苏鸾音柔软的发稍,温柔如玉的面容在晨光中仿佛天神下凡,苏鸾音又忍不住红了耳根,只嘴硬道:“我不想理你了。” 乐衡哭笑不得,见她果然缩在一旁,年轻漂亮的面颊染了三分怒意,那尤其勾人的泪痣在日光下微闪,似有一种教人窒息的魅力。 “我记得你这痣小时候没有的,难道真因为哭得多了突然出现的?” 乐衡好奇道,讨好的拿了一块豆花糖给苏鸾音。 苏鸾音看也没看,拿过来便咬了一口,瓮声瓮气的说:“肯定是小时候你老把我气哭,不然哪里来的?” 苏鸾音的反问弄得乐衡哭笑不得,却也依了她的意点点头:“好,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 “这还差不多。“ 苏鸾音笑笑,又粘人的拉住了乐衡的袖子。 第四章风雨前兆 此时马车驶入了一条宽阔大道,游人车马渐渐的多了起来,苏鸾音往外望了一眼,想着不多时就要抵达赏樱圣地挽春园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停住了,车夫掀起帘子爽朗的笑笑:“公子,园子到了,今个儿人可真多,马车进不去了。” “你外面等着,我们走进去也好。” 乐衡颔首,体贴的扶住苏鸾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一眼望去,樱花雪白一片,却也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回眼再看路旁都三三两两停泊着宝马香车,公子小姐皆笑意盎然。 “咦,那么多的人,这樱花还有得看吗?” 苏鸾音对着人山人海失望至极,边说边皱着柳眉一个劲的踮脚去看。 “都说物以稀为贵,放眼偌大的皇城,只有挽春园的晚樱*,你不要恼,时辰还早呢。” 乐衡非常了解苏鸾音,她虽然生性活泼好动,可赏花是件清静雅事,人多反而扫了兴致了。 “那就听你的。” 苏鸾音的不快一扫而光,乖巧的点点头拉住了乐衡的手,两人一起随着游人不紧不慢的朝园子里去了。 漫天春光明媚,雪白色樱花落英缤纷,园子里早已设了矮榻茶台,地上铺着毯子软垫,衣着光鲜亮丽的贵族男女围坐一起,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喝酒对弈,更有江湖之士射箭起舞,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苏鸾音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便有人端了茶水过来邀请共饮,乐衡客客气气的谢了,便带着她寻了个好位置席地而坐,两人郎才女貌,关系密切,引得不少人偷来艳羡的眼神。 “阿衡,那么多人看你,我在你旁边要待不下去了?” 苏鸾音瞪了一眼不远处扭扭捏捏投来目光的标致少女,心中似有些窝火的打了乐衡一拳。 “何止在看我,你也是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妙人。” 今日的苏鸾音一袭粉色纱裙,长发飘飘,温婉灵动,她侧身倚靠着乐衡扫过众人,清秀可人的眉眼无处不散发着惹人注目的魅力。 “哼!你就会取笑我——” 苏鸾音嘴上虽这样怨着,心里却甜开了花,乐衡夸人可算少见,这样直接了当更是难得,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心情舒畅了?” “嗯,若你乐意,再多说说我的好话!” 苏鸾音羞红了脸,却贴近了乐衡的怀抱,直闹得他耳根发烫,无处可躲才罢休。 乐衡没有说话,只是止不住的笑,那一刻樱花飘落,满天风华,世间仿佛就剩了苏鸾音和他两个人,她仰头深情的凝视他,心口小鹿乱撞,久久难以安定。 “苏鸾音。” 直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吓了一跳,乐衡率先搂住了她,抬头不解的轻语:“七王爷怎么大驾光临了?” 七王爷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震瑟住了旁人,也让苏鸾音不敢相信的揉揉耳朵,她一抬头,众人都恭恭敬敬的半跪了下去,默契十足的呼道:“拜见七王爷——” “起来吧。” 一如昨晚冷漠无谓的口吻,苏鸾音才确定三步之遥外的高贵男人确实是燕无寄无疑。 他一身玄色锦服,黑发如瀑束在脑后,冷峻硬朗又邪魅的面孔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在盯着苏鸾音,嘴角还有些许的嘲讽。 “苏家郡主,别来无恙啊。” 燕无寄语气故作暧昧,引得园子里一片哗然,纷纷把目光看向来呆呆的苏鸾音。 乐衡见她脸色不对,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 “没事。”苏鸾音回神,神情恢复了自然,“七王爷远道而来,可莫要误了赏樱的好时光。” 说完,她又礼貌的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燕无寄的眸子动了动,有丝丝怒意在其间跳动:“听闻苏郡主和乐公子情深意切,如胶似漆,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燕无寄明显话里有话,故意刁难苏鸾音,乐衡虽不知道他们何时结了怨,只尽力把苏鸾音护在背后,温文尔雅的启唇:“春光灿烂,晚樱正好,还请王爷上座。” 乐衡扬手请燕无寄入座,便有明白人奉上了清茶糕点,其他楞着的男男女女也瞬间回过神来,燕无寄一坐下就过去打趣逗乐,只有苏鸾音躲在乐衡身后不安的低着头。 她不是心虚,只是不愿意与燕无寄胡搅蛮缠。 可偏偏燕无寄不这样想,见苏鸾音极力躲着自己,他便起身故意递上了一杯酒:“不知郡主可否赏脸?” 苏鸾音怔住了,见乐衡似要发火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她扫了一眼*的扬着浅笑的燕无寄,脑子一热拿过酒杯便一饮而尽。 那酒水很是辛辣,苏鸾音喝得太急被呛得痛不欲生,心口一阵阵的炽热却咳都咳不出来。 “阿音,你没事吧?” 乐衡心疼的抚摸着苏鸾音的脊背,眼神逐渐冰冷。 “阿音身体不适,恐扰了王爷和各位赏樱的雅兴,我先带她离开了。” 乐衡直视着燕无寄,褐色瞳孔中倒映着漫无边际的怒火。 燕无寄冷笑,高傲的凝视着青筋暴跳却敢怒不敢言的乐衡:“本王今日想要请苏郡主一同游园,你可同意?” 苏鸾音听得宛如晴天霹雳,她自然不愿意和燕无寄关联太多,不等乐衡说话就弯了腰作揖道:“七王爷言重了,民女才疏学浅,不懂诗词歌赋,不敢冒犯王爷。” “苏鸾音,看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忘记了?” 燕无寄意有所指,眼神迷离危险,看得苏鸾音一阵发怵。 乐衡捏紧了拳头,额头隐忍得直冒冷汗。 “阿衡,我们走吧。” 苏鸾音唯恐待下去节外生枝,着急忙慌的拉住他的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园子,每走一步她都能察觉到燕无寄的眼神越来越锋利刺骨,让她喘不上气来。 赏樱之行被燕无寄一搅只能草草结束,苏鸾音不禁心情低落。 上了马车,乐衡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却仍是笑不出来,只偏头望着别处。 “阿衡,我和燕无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太在意了。” 此刻的苏鸾音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半靠在乐衡身边委屈的低着头解释道。 “我相信你。” 乐衡叹了一口气,他不忍心责备苏鸾音。 他只是不安,身为一个男人,他深切的感觉到燕无寄的话不仅是在刻意的挑拨是非,他那一双眼睛里面还装有霸占苏鸾音的欲望…… 苏鸾音和乐衡离开之后,燕无寄也装模作样的和众人赏了樱花,吃过午饭才心满意足的启程回宫。 挽春园的后面是一片崇山峻岭,岭下最为高大茂盛的樱花树已经抽出了嫩芽,这时铃铛声音一阵响动,华美精致的马车映入眼帘,一个俊秀高大的黑衣男子扯紧缰绳喝了一声停,燕无寄一改方才嬉笑胡闹的模样,走过去一本正经的问:“事情办得如何?” “王爷交代的事情查到了些许眉目——苏将军的发妻白秋怡本是巫庄的大名鼎鼎的神医,五岁开始便学习炼蛊炼毒,她十五岁那年巫庄飞来横祸,大火滔天,一神秘人把她救起,把她带到了皇城,听说当时她被救时,手里拿的就是《对月泣美人》图。” “就算知道《对月泣美人》图十年前就出现了又如何?” 燕无寄满不在乎的抿嘴。 当初燕无寄闯入苏家盗画,无非就是道听途说想要一睹上古旧画的风姿,昨晚得幸亲眼所见,发现也不过是比平常的画作多了几分神韵罢了。 “那一场大火把巫庄烧成了灰烬,只有白秋怡和古画存活下来,王爷难道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黑衣男子看看四周,确认无人后又压顶了声音。 “为什么?” 燕无寄不解,小腿一蹬稳稳的上了马车。 “江湖近日有一个传闻,说《对月泣美人》图隐藏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白秋怡之所以会在其中下蛊,是因为她想要压制这股力量然后找寻机会发扬巫蛊之术,帮助苏明安排除异己,争权夺利。” 男子正对着燕无寄坐在马车的木架上,他眉宇间有些担忧。 “一副美人图闹得满城风雨,看来是本王大意了。不过白秋怡能从巫庄活着出来也算是块硬骨头,至于救她的神秘人,继续去查。” 燕无寄听了意外的挑起了眉头,而后冷笑着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茶案。 “属下明白,接下来王爷有何打算?” “如今美人图就在本王手里,白秋怡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她的女儿苏鸾音,或许可以成为本王的一把利剑。” 燕无寄垂眸端起一杯茶,云淡风轻的啜了一口。 苏鸾音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天空昏昏沉沉,却不见下雨刮风,只燥得慌。 今日赏樱不成,她本就有意难平,所以到乐衡驾车离开也未曾提起乐莞儿半个字,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似乎在遇到燕无寄之后她越来越不安了。 “小姐,你回来啦——” 苏鸾音正往院子里走,耳边就响起了小弦兴奋的清脆喊声。 “你们背着篓子干嘛去了?” 苏鸾音回头一看,小弦和其余十来个年轻的小厮丫头都挽着袖子背个竹篓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我们上山采新鲜的草药去了。” 小弦甩了甩背上的竹篓,看她一脸泥却笑得开心似乎很满意这份差事。 苏鸾音想起早上母亲说过要尽快研制出风行蛊的解药送去给燕无寄,想不到这么快就把药采回来了。 “大家辛苦了,我请大家吃松子糕。” 苏鸾音抹掉小弦脸蛋的湿泥,拍着她的头对其他人说道。 “谢谢大小姐!” 丫头小厮们眼睛发亮,谢过苏鸾音之后不敢耽搁的往后院跑去了。 “小姐,我们先去送药——” 小弦摆摆手,也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从苏家院子一直往里走有一个布置得朴素淡雅的药楼,苏鸾音进去的时候白秋怡正拿了一张方子忙前忙后,见她来了便温和一笑,温柔白皙的面庞不失往日的风华。 “音儿,今日玩得可算开心?” 白秋怡随口一问,又一头扎进了一堆药材里。 “嗯,赏樱的人挤得挽春园水泄不通的,我和阿衡逛了一会就到街上去了。” 苏鸾音在一边坐下来,也不敢过分打扰白秋怡,见她拿着一根奇形怪状的药发呆,她好奇道:“母亲,那是什么?” “地龙,活血通络,息风止挛。” 白秋怡一脸严肃,转身从一边的药架子上拿了一个小罐子出来。 苏鸾音扫了一眼,那罐子里是实实在在的红色活虫子,罐子底有一层粉红色的粘液,白秋怡却波澜不惊的打开盖子直接用手捏了一只出来,问:“音儿,你可想过要学习巫蛊之术?” 末了白秋怡不等她回答便把鲜红的虫子放进了泥碗中干脆利落的舂起来,直到虫子化成湿乎乎的肉泥。 苏鸾音答不上来,感觉腹中翻腾得剧烈,若无内力压制只怕要呕出来了。 “我刚学医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见到恶心肮脏的东西便避之不及,可是身逢险境之中,只能自救。” 白秋怡叹了一口气,把一边的地龙扔进去加大了力道继续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血腥的味道,苏鸾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身逢险境?女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无祸便是福,你平安喜乐就好。况且如今王上禁止巫蛊之术……” 白秋怡欲言又止。 “嗯。” 苏鸾音不知怎么回答,只点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药楼外便响起了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小厮火急火燎的跑到门口,抱拳禀报说:“夫人、大小姐,大事不好了!七王爷在半路遇刺,其贴身侍卫在现场捡到了小姐的玉佩,现在宫里来人说要带小姐进宫盘查——” 白秋怡眉心一跳,药罐摔到地上瞬间支离破碎,活生生的虫子满地都是,她急问:“音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的玉佩送给阿衡了——” 苏鸾音想到在挽春园的场景,燕无寄当着那么多人为难他们,乐衡心中一定不悦,可是他素来温润讲理,不可能派人刺杀燕无寄的…… 第五章重逢再见 “苏夫人,鸾音郡主。” 正说着,一个魁梧伟岸,银甲裹身的男人带着四个侍卫急步冲了进来,一脸凝重的抱拳粗声粗气打断了苏鸾音和白求怡的对话。 “陆将军?” 白秋怡一个激灵,倒是把满地的虫子以最快的速度捡了起来。心里想着王上果然重视燕无寄,居然把贴身将军陆青河都派过来了,看来此事不容小觑。 “末将陆青河奉命来请鸾音郡主入宫走一趟,苏夫人应该没有异议吧。“ 陆青河淡淡的一笑,他身后的侍卫都作拔刀状,苏鸾音一看踉跄了半步,脑门也生了热汗,她咬牙道:“我随你们走便是了。” “音儿,你千万要小心。” 王命当前,无可奈何的白秋怡上前来拉住了苏鸾音的手,趁机塞给了她一个小瓷瓶,苏鸾音不知道是什么只紧紧握住,抬头又劝慰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末了便有两个侍卫来押住了她,或许因为她身份也客客气气的道一声:“鸾音郡主,得罪了。” 白秋怡目送着苏鸾被陆青河带走满眼的忧虑,偏偏苏明安去了好友府上,于是便赶紧派人去通知,到苏明安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苏明安一回来便看见白秋怡在厅堂中急得团团转,小弦更是一见他便泪水止不住的落:“老爷,您总算回来了……” “在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我们无法断定孰是孰非,你与我一起进宫去,免得被人乘人之危。” “嗯,你说的对,这件事情离奇得很,我们还是去见王上一面。”苏明安回来了,白秋怡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点点头,又望向忧心如焚的小弦:“小弦,你在府中等消息吧。” “是…夫人。” 小弦虽然也想跟去瞧瞧苏鸾音的情况,见两人脸色凝重也不敢多话,想着自己什么都不懂去了也是添乱。 寅时一刻,苏鸾音入了皇城南宫门,那不计其数的琼楼玉宇近在咫尺,琉璃瓦和红墙相得益彰,日头淡淡的洒在宫道上,宛如铺了一层轻纱软罗。 这是苏鸾音的第一次进宫,却是戴罪之身。 她讽刺一笑,泪痣上移了几分。 陆青河瞟了她一眼,淡漠的眼瞳毫无波澜,却沉声道:“快些走。” 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了一个高大稳重的人影——那人身着黑色锦服,面貌温和,大气高贵,身后恭恭敬敬的跟着六个宫婢。 哗啦啦的一响,陆青河等人都跪了下去,他还一把扯过苏鸾音的手腕警告道:“东宫太子,快快行礼。” 苏鸾音惊讶的跪了下去,后面都高呼:“拜见太子殿下!”她嘴唇动了动也低声叫了,一抬眼见太子疑惑的望着她,温润的面庞挂着和气的笑容:“起来吧——陆将军,这是哪家姑娘?” “回禀太子,这是护国将军之女鸾音郡主,因为和刺杀七王爷一事有关王上召她进宫问话。” 陆青河起身抱拳道。 太子燕无疆一听,扫了扫低头冷静自若的陆青河若有所思的颔首:“原来她便是苏鸾音…本太子方才去看过七弟了,伤得确实严重。” 这一说,苏鸾音不由的惊慌起来,看太子的神情不像是夸大其词,她握紧了手中的瓷瓶,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凭苏鸾音对燕无寄的印象,他定然会在王上面前大肆宣扬,如果刺杀一事真的和乐衡有关,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她急中生智又扑通跪了下去,把陆青河吓了一跳,他刚要开口被苏鸾音抢了先,苏鸾音朝燕无疆叩首道:“太子殿下,可否让小女先见见七王爷?” 陆青河皱眉,却没有说话。早就听说苏鸾音聪明机智,胆大心细,今日他倒是想亲眼见识一次是否如此。 正欲离开的燕无疆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盯住苏鸾音,诧异于那清澈明亮的双眸中不容置喙的色彩。 “为何要见七弟?” “殿下,刺杀一事都是误会,至于玉佩…小女会亲自向他解释。” 苏鸾音又叩了一个响头,她细腻洁白的额头立刻多了一抹红印子。 燕无疆饶有兴趣的直视起苏鸾音的面容,清秀美丽,艳而不俗,确实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胚子,若论胆色和风骨似乎也不输宫廷女子,所以他想也没想便转而问陆青河:“本太子以为见一面无伤大雅,陆将军怎么看?” 陆青河是个明白人,燕无疆已经发话他不敢阻挠,便也附和道:“殿下说得是。” “多谢殿下!” 苏鸾音大喜过望,眸子亮晶晶宛若夜里星辰一般的耀眼夺目。 燕无疆不以为然的笑笑:“无碍”,转身便走了。 待燕无疆走远,苏鸾音看着淡然自若的陆青河诚恳道:“也多谢陆将军。” “谢我做什么?” 陆青河挑眉,嘴角却有了笑意,示意下属往西南方向走,那是燕无寄的玄星宫所在。 “带我进宫是王上的旨意,其实太子殿下无权干涉,而将军却未曾反驳。” “嗯,你很聪明。” 陆青河赞扬道,和苏鸾音并肩走着,虽然一个将军一个“罪犯”可是却毫无违和感。 “你将军以为刺杀一事是何人所为?” 苏鸾音故意问道,又偏头期待的看着陆青河,她的泪痣闪闪发亮,似一粒好看的星子。 陆青河忽而心头一动,急忙避开了苏鸾音毫无杂质的目光,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冷冷答:“王上已经着手深入调查,目前你的嫌疑最大。” “这个我当然知道。” 苏鸾音叹了一口气,心里只祈求千万不要和乐衡扯上关系,这也是她请求来见燕无寄的原因,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父亲不可能坐视不管,苏家影响深远,王上也不能赶尽杀绝。 不过关键还是在燕无寄,若是他推波助澜的话,她的下场一定惨不忍睹,到时候再拖累乐衡更加难办。 夕阳洒在冗长的宫道上,金色绚烂的光影将宫楼高台勾勒得如梦如幻,气喘吁吁的苏鸾音在挽起袖子第七次擦汗的时候终于听到陆青河低沉的声音响起:“到了。” 壮丽恢宏,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硕大的“玄星宫”三个烫金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刺眼的光芒让苏鸾音微眯上了眼睛,随后大步流星的跨了进去,陆青河朝属下做了个手势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你是何人?” 不出意外的,宫殿门口的两名宫人拦下了苏鸾音,又见陆青河也走了进来,惊讶的同时恭敬道:“陆将军,这……” “末将想见七王爷,还请两位通传。” “王爷受伤太重,下旨不见任何人,将军请回吧。” 宫人如是道,脸色有些为难。 “我有重要的事情求见七王爷,可否通融一二。” 苏鸾音低眉顺眼道,眉宇上染了一丝急躁。 “王爷的脾气陆将军是知道的,贸然放你们进去小的要受罚的。” 另一宫人瞟了一眼苏鸾音不客气的拒绝道。 苏鸾音寻思着玄星殿都来了,不见到燕无寄她是不可能走的,脑海念头一闪,她顾不得礼数规矩便直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殿内,陆青河楞了楞,转而笑了:“果然不简单……” “大胆!居然敢硬闯玄星殿,快来人——” 宫人见状连忙大呼侍卫,可苏鸾音身形矫健,宛如飞燕眨眼睛就没了身影。 寝殿内。 脸色苍白如纸的燕无寄盘腿正坐榻上,虚弱的靠着窗台喝茶,他低垂双眸,目光慵懒又清冷,一袭白衣衬得他更是清瘦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王爷,鱼子粥好了。” 宫婢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粥悄然走了进来,拉回了早已失神的燕无寄,他像是被吓到了抽搐了一下脊背,之后又冷漠的启唇:“放下就好。” 宫婢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粥放在他面前,他隔着香气腾腾的白汽眼眶有些发热,似乎被熏出泪水来了,却猛然耳边嗡嗡作响,殿外传来侍卫大喊大叫的声音,惹得他愠怒的挑眉:“吵些什么!”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道。 “抓住刺客!” “息云殿?” 侍卫们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教人眼花缭乱,苏鸾音走投无路,只能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身后的寝殿 “苏鸾音?!你怎么来了!” 第六章佳人对峙 “苏鸾音?!你怎么来了!” 燕无寄一回头就看到了惊慌失措闯进来的苏鸾音,她也楞楞的望着自己,一双眸子光亮动人,宛若星河垂地。 “七王爷——” 苏鸾音撞见燕无寄疑惑的目光趔趄了一步,而后又仔细打量——面前的燕无寄单薄憔悴,气势消退,短短几日竟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鸾音不请自来,还请七王爷恕罪。” 苏鸾音跪下垂眸愧然道,脊背却直挺挺的,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影毫无卑微之态。 燕无寄淡淡一笑,伤口又是一疼,身旁的宫女急忙扶住了他:“王爷,伤势要紧…” “属下该死!未曾拦住刺客,害王爷受惊了——” 一群着急忙慌的侍卫于燕无寄面前心惊胆战的抱拳跪地,兴许是惧怕燕无寄的怒火,人人都是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却不敢大口呼吸。 谁知燕无寄一看众人如此狼狈,居然是一声轻笑:“苏鸾音,你真不是省油的灯。”之后舒了一口气,虚弱的咳嗽了两句,又道:“退下吧,此事不用禀告父皇。” 众侍卫都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燕无寄不以为然的靠在榻上开始饮茶懒得瞧他们一眼才井然有序的迅速退下了。 “陆青河呢?” 燕无寄放了茶杯,像想起什么一样眉宇间总算有了愠色,他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苏鸾音,英俊绝色的容颜格外的清晰冰冷。 苏鸾音跪得膝盖一阵生疼,听燕无寄质问自己正要说话门外就走来了一个高大伟岸的人影,他慢条斯理的跨了进来,依然一副淡淡然的神情,却也恭敬的作揖:“七王爷。” “陆青河你岂有此理!为何把她放进来?” 燕无寄平生最厌恶自作聪明之人,他一醒来就听闻苏鸾音被抓了进来,本要借此挫挫她的威风,好让她后悔在樱园为了乐衡大庭广众拒绝自己一事,却不曾想陆青河竟敢私自把她带进玄星殿。 “王爷息怒,的确是末将多事了。” 陆青河长眉一抖,燕无寄果然不按常理出招——其实早在燕无寄被刺杀抬回玄星殿时他便和燕王通过气了,那时候还口口声声请求燕王莫要动怒怠慢了苏鸾音,想来生了儿女情长。 “你以为父皇器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未免太天真了。” 燕无寄茶杯一甩,杯子落到地上砸了个稀碎,把跪在地上的陆青河和苏鸾音两天吓得大气不敢出。 末了他起身居高临下的轻蔑一笑:“行了,装模作样真的惹人烦,你们都走吧。” 话音一落,忽而目光薄凉如刀,整个人又如往日一般的盛气凌人。 苏鸾音只觉得后背都要被那锐利的眼神戳穿了,只是她有求于人不得不听之任之,任由燕无寄阴阳怪气的自说自话。 “王爷大度,末将感激不尽。” 陆青河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起身鞠躬道。 他明白燕无寄是在指桑骂槐,可是他并无恶意,甚至还想施以援手。 一来陆青河欣赏苏鸾音的胆识想助她沉冤昭雪,二来是想顺水推舟帮一把燕无寄,省得他年少气盛闹出乱子,却不想燕无寄自来面子薄,他怎么可能领他的情。 如此便是好心办坏事了,陆青河此刻追悔莫及,只能暗骂自己活该。 苏鸾音见陆青河似乎要撇下自己“逃之夭夭”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又对他挤眉弄眼唇语道:“你什么意思?” 陆青河失笑:“你已经见到了七王爷,接下来就看你的运气好不好了。” 说完拂袖而去,嘴角还挂着浅笑。 苏鸾音无可奈何,跟着也起身,却对上了燕无寄恼怒的面容, “苏鸾音,你的目的是什么?” 燕无寄还是之前的燕无寄,一针见血的本事有增无减。 “苏鸾音专为王爷遇害一事而来,不知可否让我看看玉佩?” 苏鸾音不卑不亢,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就朝燕无寄伸手。 燕无寄犹豫了一下,定定的审视着只到自己肩膀的苏鸾音,她韶华正好又机智聪慧,眼神中有异于常人的冷静和沉着,骨子里深藏着清高与优雅,放眼皇城内外也难寻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 “你看什么?” 燕无寄的目光炽热又直接,似乎有丝丝暧昧之意,苏鸾音不自然的退后了一步,别开了头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刺杀本王,还想要物证,不觉得可笑吗?” 燕无寄自觉失态,恼火的挑眉转身坐在了榻上,他看着窗外的灿烂斜阳发笑道,似乎不急于降罪苏鸾音。 “人心复杂,世道难测,万一有人嫁祸民女,民女冤枉顶罪而死,王爷心里能安吗?” 苏鸾音故意道,想用激将法说服燕无寄。 “本王何以心难安?” 燕无寄冷冷启唇,大权在握,应有尽有便好,他生来养尊处优,荣发富贵享之不尽,根本不在乎牵扯到人命心不心安。 “你…” 苏鸾音无话可说,眼底一片寒意,她依稀感受到了生在帝王家之人的绝情,燕无寄是如此,他人也亦该是如此。 “想看玉佩可以——近来腰酸背痛,身旁没个伶俐人,给你一个服侍本王的机会如何?” 燕无寄偏头,看到了一脸失望的苏鸾音又突然扯起嘴角,他满是玩味的摆动着胳膊,又使了眼色遣退了宫婢。 “王爷金躯贵重,民女不敢冒犯,若是王爷不肯拿出玉佩,那民女亲自求见王上好以洗清冤屈。” 苏鸾音千金之躯受尽宠爱,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无理的要求,特别是“服侍”二字听在耳中都是羞辱之意。 “苏鸾音,你这脾气还是收收要讨喜一些。” 燕无寄微睨眸子,火气似要夺眶而出,却还在奋力的隐忍。 “多谢王爷提点,不过本性难移王爷这句话也该听说过。” 苏鸾音以为燕无寄无心给她玉佩,说话便越来越带着刺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口舌之争胜了心里倒有些安慰。 “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燕无寄率先败下阵来,他薄唇一动,俊美无双的容颜染上了一分疲惫,而后取下腰间的玉佩递到苏鸾音的面前。 “你的玉佩。” 那是一个碧绿通透的麒麟玉佩,系着水色的长穗子。 “你怎么……” 苏鸾音心里不自主的抽了一下,原来玉佩一直戴在燕无寄的身上,只是她未曾仔细看疏忽了而已,可是他为何要不离身的戴着呢?难道他猜到了她会来找他吗…… “咳咳——” 燕无寄气冲丹田不可控制的剧烈咳嗽起来,苏鸾音赶忙揽住他直直软下去的身子,关切问:“你伤到哪里了……” “没事…”燕无寄勉强撑住了沉重的身躯往榻上靠住了,苏鸾音的手抓着他的胳膊,隔着柔软的布料却有细腻的温度,他心窝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 第七章柳暗花明 “你不要硬撑了——我有金疮药,帮你敷上吧。” 苏鸾音的声音高而悠扬,到话末又低了几分,看着燕无寄疲累憔悴的模样,她居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袖子里的瓷瓶都被她捏得发热了,她奇怪的是母亲白秋怡怎么会知道金疮药会派上用场呢…… ”本王没事…咳咳……” 燕无寄逞强道,下一刻却又咳嗽了两声,嘴角隐约滴落了鲜血,苏鸾音呆呆的睁大了眼睛,手一滑瓷瓶摔了个粉碎。 “王爷!奴婢去请御医过来!” 宫婢听见了动静着急忙慌的冲进来,或许是不悦她的兴师动众,燕无寄有些愠怒的挑眉:“不…不用去,惊动了父皇不好——苏鸾音,苏将军应该已经进宫了,本王随你一起去御龙殿。” “你都知道…” 苏鸾音眼下的泪痣红了几分,她怔怔的盯着燕无寄,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上都是倔强和英气,却偏偏指尖都在发抖,若无宫婢搀扶根本站不稳。 “不要废话了,扶本王起来。” 燕无寄大袖一挥,他侧目扫过苏鸾音呆滞的眉眼,深邃幽远的眼眸如一汪春潭水般冷冽纯粹。 “是。” 苏鸾音软软启唇,依言把住了燕无寄的胳膊,清淡的檀香混合着清新的药草气息,与突如其来的男子气概一同压在了苏鸾音的肩膀上。 她来玄星殿有两个目的,一是拖延时间等待苏家救援,不曾想被他轻而易举看穿了——二是刺探燕无寄是否有故意装病的嫌疑。 燕无寄此刻脚步虚浮,冷汗直冒,确实不像是装模作样,苏鸾音打消了心头的疑虑,也为自己错误的判断汗颜。 出了内殿陆青河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原来他一直未走,应该是等着苏鸾音一同面见燕王,若不是燕无寄这一折腾,苏鸾音还差些忘记了自己仍是戴罪之身。 “七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爷要和民女一起入殿,民女…劝不住。” 苏鸾音露出担忧之色,一脸求助的望着陆青河。 陆青河会意的颔首,又恭敬的抱拳道:“王爷您身体抱恙,一同前往怕是不妥,王上那边有末将在,您必需过分劳神伤身。” “陆青河,押送犯人不力本王还未曾降罪于你。你大可不用说了。” 燕无寄青筋暴跳,眼看怒火冲天又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下来,他只冷冷的斜了一眼陆青河,嘴角都是讽刺的寒意。 陆青河被噎得无话可说,无可奈何的哂笑一声默默跟在了燕无寄身后。 燕无寄的蛮横任性是宫里出了名的,连燕王都要让他三分,何况他区区一个御前将军。 乐府。 乐衡接到苏鸾音被押入宫的消息时已是日落西山,满天火烧云之时,玉佩确实是苏鸾音早就送给他的,可惜前几日不慎遗失了,今日一忙就忘记了,没想到竟然惹出了事端。 乐衡了解苏鸾音,她绝不是幼稚冲动到可以刺杀燕无寄之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不能眼睁睁的任由她在宫中受苦。 “公子,马车备好了。” 十五六岁的小厮脚步轻快的跑了进来,稚嫩的声音惹得门外一阵响动,乐衡抬眼一眼,一个到他胸口高度的女子正气鼓鼓的瞪着他。 “哥哥,宫里何其危险,何况她刺杀的可是鼎鼎大名的七王爷,王上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莞儿,你先回房。” 乐衡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抚着她的肩膀要把她送回闺房。 “我不要!”乐莞儿猛然甩开了乐衡,尖锐的叫喊惊住了乐衡和小厮,“父母常年在外行商,府中就你我二人,你为了她性命都不顾,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是好?!” ”莞儿,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置之不理。” 他的手伸在半空,一时尴尬无比。 因为苏鸾音二人平常也有些别扭,乐衡始终不明白为何这一次乐莞儿这般歇斯底里,他与苏鸾音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乐莞儿虽然是庶出之女,因他一视同仁三人的关系也算亲近,只是不知何时却变了…… “哥哥,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你究竟要无视到何时?说不定她就是见异思迁想要借刺杀一事接近七王爷呢!” 乐莞儿脊背一颤,转过身来,原本美丽娟秀的脸变得扭曲了不少:“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表面上天真无邪,实则心机颇重!”她直直的盯着乐衡,嘴角陆陆续续蹦出了阴冷刻薄的字眼。 “莞儿!你够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去宫里见她,阿音她直率坦诚,就算和七王爷偶有接触我也相信她。” 乐衡强忍着怒火打断了想要继续中伤苏鸾音的乐莞儿,他温润如玉的面庞有瞬间的冰冷和阴沉,宛如一把锋利的剑,带起了凌厉的杀气。 “哥哥……”乐莞儿被震住了,却依然不甘的拦在了他面前,妄想用行动再次阻止乐衡,“哥哥,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不和你生气,你别去找她。” 说着乐莞儿就吧嗒吧嗒的掉了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风中甚是脆弱无助,乐衡漠然又为难,示意旁边的小厮:“把小姐带回去,好生看着。” 乐衡头也不回的出了乐府,少年意气风发,背影洒脱又利落的登上了马车。 此去宫中一路,他又回想起性情大变的乐莞儿,似乎从去年两家要结亲开始,她便难容苏鸾音与自己频繁接触,可他和苏鸾音心心相印,情深意切众人皆知,他想不明白乐莞儿为何如此。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南门关停下来,这是进宫的第一扇宫门,乐衡拿着令牌正要递出去,却听得车外一阵喧哗呐喊。 “将军——苏将军,可好些了?” 雄浑有力又急促的呼喊让乐衡楞了一下,随后掀开帘子跳了下去,果然见路旁停了一辆奢华古朴的马车,一干年轻士兵围住面色煞白,呼吸困难的苏明安。 “苏伯伯?!这是怎么回事?” 乐衡拨开士兵半跪在苏明安面前,他担忧的环顾四周,却见一样貌出众的士兵抱拳向前:“公子是将军何人?” “我乃城中乐姓,字衡。” “原来是乐公子。” 士兵点点头,放松了警惕,而后又让了一条道出来,原来不远处一个英俊刚毅的戎装男人正大步踏来。 众士兵恭敬膜拜,齐声喊道:“陆将军!” “末将御前将军陆青河救援来迟,还请老将军莫怪。” 陆青河半跪一拜,不等乐衡说话就探上了苏明安的脉搏,见他双眼涣散,目色浑浊,嘴角隐约有黑色药粉的痕迹,他心下一惊,猜测道:“难道是毒……” “阿…阿衡……” 苏明安此刻意识混沌,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他颤抖着粗糙的手指有气无力的指着马车,陆青河赶紧过去查看,果然发现了车内有一撮黑色粉末,他捏了一点嗅了一口,刺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来人,把马车全部搜查一遍,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是。” 两个士兵答道,迅速的把马车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 “苏伯伯,你放心,哪怕性命不要我也一定会保护阿音的。” 乐衡本就为苏鸾音提心吊胆乱了方寸,眼下苏明安又遭逢不测,他除了安慰也一时无话可说。 “乐公子,从毒粉可以看出,苏老将军遇害恐怕是贼人早有预谋,末将已经派人去请御医过来,后续会禀告王上,请乐公子不要担心。” 陆青河低眸,目光一如既往的沉稳。 “有劳了。” 乐衡颔首,右手在这时被苏明安紧紧握住了,那是不同以往的大力,乐衡的眉头皱了一分,等回过神来就见掌心躺了一个牡丹花的耳环。 “阿衡…夫人她…她…” “报告将军,马车内发现了大量血迹和一支木兰簪子——” 陆青河一听直呼大事不妙,急忙冲过去查看,果不其然马车华丽的外表下居然暗藏着异常浓烈的血腥味,他一脚踩了上去,车厢昏暗却宽敞,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一大淌血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边缘部分也有血渍,看样子是磕到了头部然后被钝器所伤留下的。 “将军,苏老将军身上并无伤口和血迹,而且在马车内板下搜出了簪子,说明苏夫人与将军一同入宫,却在半路不幸遇害,恐怕夫人已经——” 先前外表俊秀的士兵面有忧色,后话已经不敢说了。 “本将知道了,即刻派人去查,方圆十里都不要放过,记住,一定要封锁消息,莫要打草惊蛇。” “千臾明白。” 名叫千臾的士兵即刻带人踏上了苏明安来时的宽阔大道。 此时御医也到了,三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探过脉后立马用银针封住了苏明安的全身穴道,又一同商议了一会,当场得出结论:苏明安身中奇毒,且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史料记载此毒凶险猛烈,研制困难,非一般人所有,乃是江湖门派炙手可热的毒药,想要寻求解药无异于天方夜谭。 “江湖门派?苏伯伯半世为官,怎么可能和江湖扯上关系?” 乐衡难以置信的疑问,可是御医的话言辞凿凿,不可能故意哄骗他们,如果真是如此,那便不是简单的预谋了。 “乐公子,这个消息定要守口如瓶,这不仅关系到将军府的安危,也关系到朝廷和江湖的安危。” 陆青河一直望着远方,面色凝重清冷,他的想法和乐衡的不谋而合,苏明安是巫秋国的主心骨,如果有人恶意惹是生非,朝廷不得不防。 “陆将军放心,不过我有一事相求,可否让我进宫面见王上,苏家不测,鸾音又陷牢狱之灾,我不能置若罔闻。” 乐衡拜了一揖,神情激动的请求道。 陆青河看了他一眼,见他急得一头热汗,想来确是有心之人便答应了下来。 恰时宫中传来了圣旨,竟然是燕王主动宣乐衡进宫,又派遣了护卫护送苏明安回去,他也没多想跟着陆青河就进了南门关。 御龙殿上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五十有余的燕王燕乐梵端坐王座之上,他一身玄色龙鳞宫服,外披墨绿色赤鹤大氅,墨发高束,微睨龙眸,英武霸气又不减锋芒犀利,再看殿下落座的燕无寄,与他如出一辙的目空一切,高贵清冷。 苏鸾音跪在燕无寄的身旁,直觉得敛声屏气都惴惴不安,这扑面而来的强烈压迫似席卷了冷气一样的尖锐和锋利,像无数把利剑长刀直指胸口,于**平静之中更显露冷意和杀气。 “王上,陆将军和乐公子觐见!” 宫人来报,五体投地跪拜在殿下冰冷的玉石板案上。 “准。” 燕王漫不经心的开口,伸手一抬,目光依然居高临下的锁着殿外仅剩的一丝晦暗的光。 宫婢进来点灯,步步生莲,悄无声息,像一个个无骨无血的影子。 燕无寄低首淡淡一笑,似乎心情不错,他用只有苏鸾音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进宫最好不是为了给乐衡脱罪的,不然本王可不会放过他。” 苏鸾音身子一抖,抬头诧异的看着他,见他一脸轻佻如初遇那一夜似的,她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当即咬牙切齿道:“这和阿衡无关,还请王爷明察秋毫。” “最好和他毫无瓜葛。” 燕无寄又笑,毫无感情和温度的笑意溢于嘴角,苏鸾音浑身发冷,清丽细腻的脸蛋上滑落了一滴冷汗。 说来也奇怪,明明燕无寄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但是她与他靠近一分都浑身难受,好像被一条毒蛇盯着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不多时宫殿门口暗了暗,苏鸾音惊喜的回眸,果然见到了玉树临风,倜傥俊郎的乐衡,他和陆青河并排进来,看见她时眼眸都亮了亮,而后悄声语道:“阿音。” 之后两人叩拜了燕王,陆青河退至一边,乐衡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小民乐衡,恳求王上彻查七王爷遇刺一事——”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拉紧了苏鸾音的手,烛光之下他的侧颜勾魂摄魄,有一种绝无仅有的魔力,苏鸾音不自觉看痴了。 第八章投石问路 “明安如何了?” 燕王答非所问,淡淡扫了一眼殿下,犀利的眼神透出威严淡漠的光芒,他在看燕无寄的反应。 燕无寄无言,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苏鸾音,无人看到他握紧了拳头,瞳孔里有冰冷的气息,却不肯暴露出来。 “王上,御医查看过苏老将军的状况,目前来看比较棘手。” “父亲怎么了?” 苏鸾音脸色一冷,顾不得失礼不失礼急忙问道,硬生生的打断了陆青河的话。 “郡主,苏老将军在入宫前中了秘毒,眼下护送回府了,你不要担心,末将会一直跟进此事。” “父亲历来谨慎小心,怎么会突然中了毒?有线索了吗?” 苏鸾音惊慌的咽了咽口水,她心头萦绕着一股不祥的预感,脑海中突然闪现家中那一副《对月泣美人图》,而后她望向了燕无寄。 “苏鸾音你怀疑是本王在背后搞鬼?” 燕无寄扯扯嘴角,不悦的挑眉。 “鸾音,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朕想听听对于无寄被刺杀一事你怎么说。” 燕乐梵轻叩王座,显然也不满意苏鸾音胡乱猜测燕无寄是否和苏明安中毒有关之举,他动了动身子,眼神越发的冰冷深沉。 “王上,七王爷被刺杀仅仅只有玉佩作证,而玉佩是鸾音早先送给我的,乐衡斗胆一句,此事和鸾音无关,至于玉佩……我前几日不慎遗失了,不排除有心人故意陷害,还望王上和王爷明查!” 乐衡二话不说抢答道,更加握紧了苏鸾音的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心。 可是苏鸾音本来就不想乐衡趟这趟浑水,现在他一股脑说了出来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她心一横推开了乐衡,俯首扣头激昂道:“王上,玉佩正是民女的,和他人无关,刺杀七王爷一事民女愿意认罪!” “阿音!你怎么…” 乐衡一楞,大惊失色的拦住她。 “阿衡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想要报复七王爷……” 苏鸾音故作冷漠,眼眶微红的看着乐衡,她如画的精致眉眼都是哀伤,乐衡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燕无寄冷冷的看着这闹剧一般的好笑景象,他居然有些嫉妒乐衡,想问他何德何能得苏鸾音性命不要都要维护他。 如此一想他更是火冒三丈,弯腰扯过了苏鸾音腰上的玉佩,又举到半空中昭示众人,冷然愤愤道:“人证物证俱在,苏鸾音就是凶手!亏得本王还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看来不用了!” 玉佩一松,燕无寄当初将其摔在殿上,清脆空灵的声音在空旷的御龙殿中乍然响起,苏鸾音和乐衡都不由的吓住了,燕乐梵起身,似叹了一口气,却仍是淡淡道:“既然如此,把苏鸾音押入大牢,三日后再作定夺!” 玉佩已经粉碎,不复当时的晶莹剔透,光华流转,如支离破碎的月光泄了一地,苏鸾音伸手去拿,乐衡赶紧拦下,心疼的安慰道:“阿音,玉佩没了就没了,改日我送一个新的给你…可是你怎么那么傻,明明不是你做的。” “阿衡,你没事就好…” 苏鸾音苦涩一笑,细腻雪白的面容上并无后悔之色。 其实她不是心疼四分五裂的玉佩,而是担心自己和乐衡的将来。 燕无寄此人反复无常,还是早些划清界限为妙。 “鸾音郡主,走吧。” 陆青河高大的身影靠近,苏鸾音恋恋不舍的和乐衡分开,却又一步一回头:“阿衡,帮我照顾好父亲。” “你放心吧。” 乐衡点点头,眼中愁绪万千,看着苏鸾音高挑纤瘦的消失在华丽的宫殿前,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懦弱无能,明明知道苏鸾音被冤枉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自己身陷囹圄…… 巍峨皇城灯火通明,凄冷繁华的宫道上宫人脚步匆忙有序,乐衡形单影只的快步走着,额头都是冷汗,他埋着头,脑海中都是苏鸾音美丽动人的笑容,尤其是那一颗泪痣,一笑更添妩媚,是一世都难忘的风华。 绮月宫内。 富丽堂皇,寸寸生香的内殿,昏黄温柔的烛光映照之下,乌黑亮丽的乌木榻上半躺着一个身形苗条,媚眼如丝的墨发红衣的妖娆女子。 “赤罗,今日宫内发生何事了?” 上官若璃一边撩起秀发转过身子,一边好整以暇的观赏方才画好的丹蔻。 名叫赤罗的宫婢二八年华,一副精明机敏的模样,她恭恭敬敬的站在上官若璃身前,低头低上了一块玫红色刺绣的手帕:“娘娘,听闻七王爷路上遇刺,凶手居然是苏家鸾音郡主,如今宫里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些什么?” 她性感的红唇噙着玩味的笑意。 “有的说鸾音郡主被心怀叵测之人故意陷害,也有的说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赤罗继续说着,嘴边也是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会看得上老七?”上官若璃生生的笑了出来,不屑的把手帕一扔,秀眉上都是讽刺,继而用刻薄的口吻说:“老七****,不学无术,那苏鸾音可是皇城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会看得上他?笑煞本宫!” 赤罗也是哈哈一笑,算是附和了上官若璃的意思。 “不过,王上怎么看?” “人证物证皆有,七王爷又紧咬不放,我看鸾音郡主凶多吉少——还有一事,与她青梅竹马的乐衡也进宫里,可惜苏将军突然中毒也未曾说动王上。” “多事之秋!”上官若璃笑骂道,眼里射出狠厉的光辉,“本宫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娘娘的意思是?” 上官若璃没有立刻回答,提着裙摆莲步款款的走到门口,她媚眼一望,外头夜幕深黑,正是繁星满天,于是便吩咐赤罗:“去把乐衡拦下来,本宫要见她。” 上官若璃语气笃定,满脸认真,赤罗不敢懈怠,当即快步离了绮月宫,只是偌大的皇城大如汪洋,丝毫不见乐衡的踪影。 走了没几步,平常总是一起闲聊的三两宫婢跑了过来,见赤罗神情焦急,便问:“姐姐怎么了?” “几位妹妹帮帮忙,可曾见过下午入殿面见王上的年轻人…给鸾音郡主求情来的?” 赤罗摸摸头上的大汗,气喘吁吁的询问着,又翻起袖子给出去几块碎银子。 几个宫婢脸色好看了不少,七嘴八舌说开了。 赤罗也不浪费时辰,赶紧往旁边的一条大道追了过去。 所幸乐衡还没有出宫门,赤罗找到他时乐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楞了许久。 “姑娘是?” 乐衡拧着眉头瞧着面前陌生的面孔。 “你不是想救鸾音郡主吗?跟我走。” 赤罗直接拉过乐衡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拽住了他。 乐衡疑惑的停住了,警惕的退了两步:“你这是干什么?” “贵妃娘娘可以帮你。” 赤罗开门见山道,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乐衡。 乐衡这才恍然大悟,念及苏鸾音的处境便毫无顾忌的跟上了赤罗。 到绮月宫的时候,内殿里又坐了一个贵气逼人,敦厚稳重的男子,模样要比乐衡稍长一些,上官若璃正笑眯眯的给他递茶:“皇叔,这是西域进贡的雪柳,味道醇厚,一饮难忘。” 乐衡踏了进去,一看那人青衫锦袍,长发如瀑,端得一副风流倜傥,眉眼风情的样子,且成熟气概一览无遗,不像平常的俗人,又听上官若璃叫他皇叔,恍然想到燕王尚余一个排名第三的胞弟,名燕如是,封号奉常。 “你有心了。“ 燕如是皮笑肉不笑,接了白玉冰纹茶杯小啜了一口,继而象征性的赞叹了一番,见到乐衡进来,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会儿,便道:“乐家公子?为鸾音郡主来的吧。” 他那话更像是在问上官若璃的意思。 “乐衡参见奉常王爷,贵妃娘娘。” 乐衡拜了一揖,表情大方坦荡,一如往日的风骨清高。 “你很聪明。” 燕如是楞了楞,英武健朗的五官瞬间染上了迷人的光影,又展颜淡笑:“娘娘是想本王出手帮他?” “皇叔此言差矣,帮他也是卖了苏家一个人情不是吗?” 上官若璃深笑,直言不讳道。 乐衡陪笑着,他算是明白了,上官若璃会贸然出手相助便是看上了苏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为日后登上后位做打算——毕竟先皇后逝世已有十年,她当得是巫秋国新后的不二人选。 不过她不愿意亲自出手而是拉拢燕如是为其所用,自然是还有别的顾虑,乐衡一时想不通。 “乐衡,你对鸾音郡主痴心一片,本王甚是感动,不过你凭什么要本王在风口浪尖帮你呢?” 燕如是放下了茶杯,慵懒的外后一靠,他好笑的盯着面无表情的乐衡。 乐衡对上燕如是狭长妖媚的凤眼,他虽然淡淡的笑起,那比女人还要风情的目光居然刺骨的冰冷,像极了戏文里油滑奸诈的老狐狸。 “乐衡愚钝,还望王爷和娘娘提点。” 乐衡又作揖,皱紧了眉头,俊逸的面容满是担忧。 他倒不是真的愚钝无知,照眼下看来燕如是和上官若璃“勾结一通”表面上要助他一臂之力,实际却是讨了两份好处,一份是明摆在台面的苏家的,一份是世代经商的乐家的。 “呵。”燕如是轻哼,他知道乐衡在明知故问,索性直接开口:“本王有一批货,想要从皇城运到天狼关,乐家帮忙应该荣幸之至吧?” 果然如此! 乐衡在心里默念道。 “乐家能得王爷青睐,确是荣幸至极,不知王爷要押运的货物是何物?” “一批药材。” 燕如是云淡风轻,又喝了一口雪柳茶。 乐衡见燕如是一派淡然,却心头忐忑不安,如果只是普通的药材,从皇城到天狼不过一百里的路程,直接找护镖龙头的张家比较靠谱,乐家不过人脉较广,运送货物并不在行。 “乐衡斗胆问一句是什么药材?” 乐衡隐约觉得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燕如是也不必病急乱投医一般的把希望放在乐家身上。 “想想鸾音郡主,她可是金枝玉叶,半点苦都受不了的。” 燕如是扯开了话题,又与上官若璃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浅浅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乐公子,牢里那些人可都是粗人,苏将军生死未卜,郡主也惹上了杀身之祸,他们可挺会见风使舵的,就怕今晚郡主不好过啊。” 上官若璃推波助澜道,企图摧毁乐衡的最后一丝理智,实际上她确实如愿以偿了。 乐衡咬紧了牙关,定定的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们,阿音何时出来。” “乐公子果然爽快,本王可以保证,如果药材顺路运往天狼,三天之后你就可以见到毫发无损的苏鸾音。” 燕如是满意的笑着,给乐衡递了一杯茶。 “一言为定。” 乐衡接了,笃定道。随后把清茶一饮而尽。 “一言为定。” 燕如是点点头,眼角都是锋芒。 乐衡透过他的眼眸,看清楚了隐藏在深邃昏黑的水泽中的锋利野心,那如一把银亮的匕首,望一眼都如坐针毡,整夜难眠。 不过为了苏鸾音,乐衡并不在意燕如是的匕首要插在何人的身上,狼狈为奸的上官若璃?高傲冷酷的燕无寄?还是其他王族,他没有兴趣知晓。 月半中天的时候乐衡终于从南门关出来了,等待了三个时辰的小厮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问:“公子,事情怎么样了?” “办好了。” 乐衡上了马车,说完才长舒了一口气,待骏马嘶叫一声后他靠在车厢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车内昏黑一片,熹微的月光透过薄纱帘子熹微的洒在他身上,那一袭白色长服在阴影中说不出来的朦胧之美,他便静静的睡着了,洁白无瑕的肌肤柔和如水,温润俊逸的五官上是半褪的忧愁。 第九章南宫袅袅 夜深人静,凌天山庄肃穆如常,灯火辉煌,东南拐角的寒衣楼隐约可闻长萧之声,像相思不得的女子闺怨一般悲凉哀伤。 清风送爽,窗台的雪白纱幔飞舞招摇,映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倩影,她手上提着精致繁复的梨花灯,款款走来,步步踏莲。 近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叩拜在她身前,用崇敬的口吻道:“庄主,常公子不愿见人。” “我知道。” 女子侧耳听那萧声,无奈叹了一口气。 清冷的月光洒落,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她着一身黛青色的衣裙,长发全部束在脑后,端庄之余更显英姿飒爽,再看她柳眉利落,杏眸带情,鼻子高挺,一瓣红唇妩媚冰冷,似乎带着对楼中人避而不见的不悦。 “南宫姑娘。” 寒衣楼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身素衣的英俊男子站在楼中喊了她一句,那声音悦耳如碧玉。 “你进来吧。” 因为双目被布条遮挡,他转身时有些局促。 南宫袅袅明亮的眸子不由的染上了怜悯之色,她提步便踏上台阶,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下属吩咐道:“送些吃的过来。” 下属领命退下,南宫袅袅把梨花灯随意一放,迫不及待的跑进了楼中,见男子默默的坐在榻上偏头望着窗棂的方向,她压低的声音温柔道:“你若想回去我送你回去。” “不必。” 他有些冷漠,伸手在桌上摸索着,南宫袅袅赶紧把一边的长萧递到他手上,又不厌其烦的开口:”你眼睛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或许是底气不足,她说话时鲜少的顿了一下。 “你不用骗我。”他心酸一笑,捏着长萧抖了抖,似乎在极力压抑住难过,“时辰应该不早了,你怎么会过来?” “庄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来看看你。” 南宫袅袅在他对面坐下,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尤其的俏丽清明,可惜他看不见她妖娆又英气的五官,只能怔怔的点头。 “我只知道你姓常,名什么字什么?” 沉默让气氛尴尬无比,从不擅长谈天说地的南宫袅袅第一次期望了解一个人。 “常云。” 他依然面无表情的启唇,似乎不喜欢闲聊,眉宇间显露出微微的抗拒。 南宫袅袅聪明机敏,察言观色不在话下,见常云无心后话便不再多言。 可常云不知道的是,他面前这个温柔貌美的女子,乃是凌天山庄最年轻的少庄主,本性暴戾桀骜,直率精明,说到钱财眉开眼笑,论起杀人头头是道,在江湖之中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二人一言不发,似乎各怀心事。 常云正襟危坐,面容在昏黄的光影里恰到好处的温润儒雅,他时而抬头感受清风,嘴角却不肯展露半点笑意。 南宫袅袅无计可施,便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陪坐着,看他神态惬意就倚靠在榻上发呆,窗外冷月如钩,夜色静好,仿佛三天前她遇到常云的景象。 那一晚凌天山庄接到了一个加急任务,对方一掷千金要求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杀掉猎物,南宫袅袅为免节外生枝便亲自出手,谁知猎物狡猾异常,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顺利完成任务,倒霉的是半路上还遇见了单家庄的单浅川。 若不是单浅川提醒,南宫袅袅都忘记了她似乎曾经对单家庄动过手,自认倒霉的她四处躲避,想不到还是着了单浅川的道,最后常云突然出现,二人合力击退单浅川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时常云也受了重伤,南宫袅袅斟酌再三便把他带回了凌天山庄,可惜他双目已盲,并不清楚回去的路,他又不肯告知何门何派,南宫袅袅感怀他救命之恩就让他住在了寒衣楼。 “庄主,您不怕他是别处派来的奸细吗?” 记得某一日的清晨侍女给她梳妆时曾经担心的问道。 “我相信他。” 她坚定的回答。 第一眼看见常云时,她就有一种莫名其妙安心的感觉,如果是奸细的话他大可和单浅川联手杀掉她,而不是拼尽全力的救自己。 不过之后她也秘密的查过常云的身世背景,遗憾的是讯息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曾是巫秋国一个临海大城的官僚的门客,因为善于音律诗词而备受尊崇。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南宫袅袅回过神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你吃点东西,我先走了。” 下属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等南宫袅袅走后才说话:“常公子,庄主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如此上心呢,你就不要辜负她一番好意了。” “放着吧。” 常云漫不经意道。 “您眼睛不方便,不如还是属下来吧。” 他不由分说的盛了一碗饭,又从碟子上夹了几筷子牛肉,笑嘻嘻的又道:“好了。” 常云没有动作,叹气道:“我虽然是个瞎子,也不用这样无微不至,你走吧。” 下属怕常云发火放下饭碗就走了出去,末了又摇摇头,他实在不懂常云的心思,也不懂南宫袅袅为何对他如此客气,如此一想心里便有些嫌恶常云的清高孤傲了。 南宫袅袅出了寒衣楼本想回去浮梦阁歇息的,谁知半路就被弟子拦了下来,告诉她徒儿泷明求见,说是有急事,她瞬间精神抖擞,轻功一展朝浅釉亭去了。 一身黑衣的泷明正立亭中,背上一如既往的背着他最喜爱的斩月剑,听到动静他急忙回头,一张冷酷邪气的面容映入眼帘,南宫袅袅轻笑:“泷明。” “徒儿泷明拜见师父。” 泷明低头半跪膜拜道。 “不用拘礼了,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南宫袅袅把泷明扶起来,笑意盎然的坐在一边的长凳上。 “师父,是宫里的事情。护国将军之女苏鸾音因为刺杀七王爷入狱,燕王大发雷霆,近日局势十分紧张。” 泷明一本正经的说道,脸上有明显的担忧。 南宫袅袅收了笑意,思量了一下,疑惑问:“你在担心什么?” “师父可知道《对月泣美人》图?” “略有耳闻。 南宫袅袅顿了一下,强烈的不安席卷全身,她甚至有些恐惧泷明接下来的话语。 “师父,你怎么了?” 泷明见南宫袅袅脸色发白关切问道。 “我没事,你继续说。” 她挤出一丝笑容。 “有传言称苏明安手里的《对月泣美人》图蕴藏着神秘力量,所以无数人想要占为己有。可是将军府戒备森严,有孔难入,因此有人便通过离间皇族和苏明安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得到美人图。” 泷明说完,看了一眼南宫袅袅,她正期待的望着自己,显然对此事来了兴趣。 “就在苏鸾音被关进大牢后,苏明安随之遇袭,苏夫人白秋怡也下落不明,朝廷的人在现场发现了黑色细粉。” 泷明说完,从腰间拿出了一个胶囊递给南宫袅袅。 她扫了他一眼,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几乎透明的琉璃瓶子装着黑色粉末,她小心的嗅了一口,而后立刻咳嗽起来。 泷明急忙扶住南宫袅袅:“师父你怎么了?” “是仓霖…仓霖溪。” “什么…” 泷明不明所以,“仓霖溪”三个字是他第一次听,当看南宫袅袅脸色惊慌,想必不是省油的灯。 “仓霖溪的过骨毒,可以控制意识,把人当做傀儡。” 南宫袅袅稳了气息,不着痕迹的推开了泷明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后者耳根微红,也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仓霖溪是何许人也?” 她心头有些怪怪的,却又不知怎么说。 “仓霖溪是单浅川的师兄,当年仓霖溪想要篡位,老庄主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单家庄,之后仓霖溪经过了三年的韬光养晦自立了门派,专门研制世间剧毒。” “噬血门?”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钻入脑海,泷明望着不远处喃喃自语道。 “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说吧。” 南宫袅袅拍拍泷明的肩膀宽慰道,比起繁杂琐事,她更关心泷明是否承受得住庄内外的压力。 “师父。” 泷明欲言又止,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怎么了?” “听说你收留了一个外人?” 泷明眸光微冷,言语间都有一些不高兴,仿佛在责问南宫袅袅的掉以轻心。 南宫袅袅楞了楞,心虚的点点头。 “为何要把来路不明的人放在庄里?” 这一刻角色转换,高高在上的泷明让南宫袅袅无所适从,仿佛她真的做错了一样。 “这是我的事情。” 楞了一会,南宫袅袅冷冰冰的回答,她不喜欢有人过分干涉自己的私事。 “师父!” 南宫袅袅掉头离去,泷明高声喊着,邪肆的五官微微扭曲。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倔强又美丽的身影,他恼怒的握紧了拳头,墨黑色的长发一甩,不情不愿的消失在了夜幕下。 泷明是她唯一的关门弟子,灵活冷血,当断则断,是百里挑一的奇才,作为杀手最合适不过,虽然她比泷明只大了一岁,可平日里泷明对她都恭恭敬敬的,并没有出格的举动,不过今日,他好像突然间长大了…… 南宫袅袅倒在床榻上,眼底一片哀愁。 南宫袅袅年纪轻轻便能一掌凌天山庄庄主之位,可见她能力超乎寻常,加之觉悟奇高,武功绝顶,所以庄中众人都对她俯首帖耳,可她杀人的时候并不快乐。 泷明是最懂她的人。 昏暗阴森的牢房冷风阵阵,冰冷的月光洒在蜷缩在角落的苏鸾音身上,她的苍白的面容沾了些泥垢,在熹微的光影下却也能看出美丽轮廓。 一双精美的绣花鞋停在了牢房门口,牢头嬉皮笑脸的拉开了铁锁,殷勤道:“贵妃娘娘,您慢点。” 上官若璃媚眼一瞟,身边的赤罗会意的塞了一把银子给牢头:“去吃点茶再回来吧。” 牢头掂掂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受宠若惊的点头哈腰,拉扯着身旁的狱卒就迅速走开了。 赤罗上前两步,半跪着拍拍昏睡的苏鸾音脸颊,看她翻了个身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便惊喜道:“娘娘,她醒了。” 隔着狭窄潮湿的牢房,苏鸾音和上官若璃对视了一眼,她警觉的缩了缩,冷眼道:“你们是谁?” “鸾音郡主,我家娘娘是来看你的。” 赤罗卷起袖中的手绢作势要给苏鸾音搽脸,一脸轻松的善意,苏鸾音往后一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直视着笑里藏刀的上官若璃:“娘娘有何贵干?” 上官若璃早早就听说了苏鸾音的为人,冰雪聪明就罢了,性子也执拗倔强,一般人可啃不动她这块硬骨头。 她莞尔一笑,妖娆又高贵:“鸾音,本宫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 她手一指,赤罗立刻把身后食盒中的精致糕点拿到了苏鸾音的面前,一股子的讨好劲,“郡主,这是娘娘亲手做的,您尝尝可对胃口。” 苏鸾音难得进宫,就算与皇族偶有接触也不会涉及到后宫之人,看上官若璃的架势就来者不善,她眼下可谓进退两难了。 “郡主这点面子都不愿给本宫吗?” 上官若璃笑吟吟的,言语间平添一股委屈之意,可苏鸾音却从她风情万种的眉眼中看出来狠绝的味道,她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 “多谢娘娘美意,那鸾音就不客气了。” 食盒之中的糕点色香味俱全,苏鸾音捏了一块金黄色的菠萝糕,入嘴一口都是浓郁的果味,味道算得上是与众不同的。 见苏鸾音乖乖咽了一口,上官若璃娇笑着问:“味道如何?” “娘娘心灵手巧,糕点味道很好。” 苏鸾音又咬了一口,礼貌的笑笑。 其实她不喜欢吃甜食,菠萝糕对她来说过于腻了。 恰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微妙的氛围,上官若璃恼怒的皱眉,一回头正要呵斥,在看见来人的俊美容颜时却突然笑靥如花道:“老七,你怎么过来了?” 苏鸾音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去,一身白衣的燕无寄正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他满头大汗,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在看见苏鸾音的那一刻眼眸突然亮了一下。 “苏鸾音,你没事吧?” 第十章君心所往 “苏鸾音,你没事吧?” 燕无寄气息紊乱,开口时居然有些慌张,他皱眉淡然扫了一眼上官若璃,看起来十分戒备。 上官若璃没想到燕无寄会来,愠怒的咬紧了牙关,表面却仍是一副娴静宽厚的模样,她示意赤罗:“走吧。” 赤罗应着,留下食盒便随着上官若璃走了,剩下苏鸾音和燕无寄面面相觑,场面却比方才更僵硬了。 “七王爷,你怎么来了。” 不过因为燕无寄的到来,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把甜腻腻的菠萝糕放下了。 “你不怕她下毒?” 燕无寄指着食盒,微眯着眼眸调侃道,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面色也红润起来。 苏鸾音不解的抬头,秀眉一抖:“你什么意思?” “上官若璃心狠手辣,狡猾至极,你以为她真的会待你好?” 燕无寄长眉下的双眼深黑如墨,倒映出苏鸾音转瞬即逝的恍惚的神情,他薄唇一线,冷冷的抿着:“因为你是苏家人,她想谋取苏将军的庇护。” “既然苏家有利可图,她更不会害我。” 苏鸾音满不在乎道,她身在牢狱被人利用是迟早的事情。 “深宫之中的女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苏鸾音的态度让燕无寄气恼的冷了脸色,他仿佛被触到了逆鳞一般,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戾气。 “多谢关心。” 苏鸾音并不想欠燕无寄的人情,更不想与他有过多瓜葛。 市井人人皆知燕无寄风流多情,虽然府中美人无数,却是得陇望蜀朝三暮四的贪欲王爷。 她自认并没有过人之处,也学不会步步为营,更不知攻心为上争宠夺权,对于阅女无数,滥情又无情的燕无寄,她惹不起躲得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无寄怒火中烧,他最讨厌故作清高的女人,偏偏苏鸾音骨子里都是冷漠,说起来还有些像自己。 “七王爷身份尊贵,还是不要沾了我一个囚犯的晦气好。” 苏鸾音这话倒是认真的,这一次兹事体大,就算燕无寄网开一面燕王也不会就此打住,如果不出意外,三天之后她必死无疑。 “难道你不想知道苏将军的情况?” 燕无寄不甘心被苏鸾音打发走,凝眉如是道。 “父亲?” 苏鸾音心一揪,猛然想到燕王在殿上提了一嘴,当时因为乐衡她一冲动便忽视了,现在一想着实该死。 “请七王爷详细告知,小女感激不尽!” 苏鸾音扑通便跪下了,抱拳飒爽的说道。 燕无寄把她拉起来,三言两语便说了个清楚,待停下的时候他分明看见苏鸾音泪光闪烁,悲伤万分的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狼狈的模样。 他心头一时发酸,拽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了不少:“本王可以帮你离开大牢。” 苏鸾音被迫与他对视,见他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长眉微挑,目光如水,苍白却瘦削俊美的面庞突然带上了灿烂的光晕,她心口紧张的抽了一下:“条件是什么?” 燕无寄差点被气死,好不容易才把暴跳的青筋压下去:“本王大发慈悲,自愿帮你。” “理由是什么?” 苏鸾音才不相信燕无寄会如此好心,看着他冷漠的脸她总觉得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理由就是本王和上官若璃水火不容,她希望落空本王就高兴,你满意了吗?” 燕无寄愤然甩袖,终于还是实话实说。 苏鸾音点点头,揉着被燕无寄握得发红的手腕,心里想着,是不是她误会燕无寄了,如果他真是残暴不仁,跋扈冷血之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多管闲事救她一命? 一个危险的念头忽然闪过,苏鸾音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想要去了解燕无寄呢? “现在你随本王去御龙殿。” 燕无寄说着拉上了苏鸾音的手腕,男人钢铁般的力道不容她挣扎一下就被带出了牢房。 外面灯火摇曳,虫鸣一片,被上官若璃支开的狱卒都回来了,个个喝得醉醺醺的,一见燕无寄冷着个脸瞬间就酒醒了,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惶恐道:“七…七王爷,郡主她…她……” “这人本王要了。” 燕无寄薄唇一动,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地上战战兢兢的数人,随后自然的揽住苏鸾音的腰肢大步流星而去。 “是…是。” 牢头点头如捣蒜,丝毫不敢阻拦。。 苏鸾音被他冰冷霸道的气场震得动弹不得,只能依偎着他的温度一同踏上了雕龙画凤的长廊,提着各式各样图案宫灯的宫人不可思议的暗自望向他们。 苏鸾音不自在的推开燕无寄的手臂,兀自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在模糊又暧昧的夜色里,燕无寄轻笑一声道:“你害羞了?” “我才没有!” 苏鸾音嗔骂道。 所幸光影明明灭灭,旁人看不清她脸颊的绯红,只知道她清丽可人的面庞上那一颗泪痣尤其的引人注目。 燕无寄也不揭穿她,只一个劲的默默笑着,等苏鸾音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才努力收住了笑意,问她:“你今晚住在宫中如何?” 这个时辰宫门早就关了,不过苏鸾音一身武艺,区区门禁可拦她不住,于是便摇摇头拒绝了:“我会轻功。” “不怕被人当成刺客送回大牢吗?” 燕无寄抱着手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苏鸾音恍然,大牢可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不过她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恳求燕无寄帮忙,只自顾自的走得更快了。 燕无寄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跟上去,无可奈何的拦去了她的去路,见她扭扭捏捏的模样好不有趣,忍不住弯了嘴角:“就不能求本王一次?” 苏鸾音被戳破了心思瞬间面红耳赤,埋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来化解尴尬,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空旷的宫道之上,二人对站着,燕无寄淡淡的笑看她的拘谨,彼此的一举一动都深情得如同画卷一般美好。 “求七王爷仗义相助。” 苏鸾音羞怯的笑道,偏头抱拳却气势逼人,大有巾帼英雄的气度。 燕无寄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发觉自己好久都不曾这么开心过了,苏鸾音的身上似乎有某种莫名的魅力,让他不知不觉想要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这样一想,他有些怅然若失。 自从母妃死后,他就变本加厉的虚度年华,荣华富贵和地位美人迷失了他的本性,他沉沦在了夜夜笙歌之中无法自拔,因此被人敬而远之。 半个时辰后,燕无寄和苏鸾音从御龙殿出来了。 苏鸾音那时才明白原来人命在燕王的眼里不过是燕无寄的一句话而已,为了燕无寄可以高兴收回了严惩苏鸾音的圣旨,甚至还赞誉苏家教导有方培养了她。 “苏鸾音,在你眼里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无寄其实话音刚落就后悔了,他多想这时刮起大风淹没他不争气的疑问。 不过苏鸾音却是一字不漏的听见进去了,她不懂燕无寄的言外之意,想了想委婉的答道:“王爷年轻俊美,尊贵无双,虽然有时不可理喻,但是也算心存善念,和一般的王族是不一样的。”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当,仔细一想忍不住红了耳根,这番话听起来过于暧昧了,偏偏燕无寄还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佯装威胁道:“你不要诓骗本王,不然……” 燕无寄的身子靠了过来,苏鸾音慌忙退了一步,却撞上了坚硬的宫墙,忽然手腕被抓住了,一股药草香气萦绕在鼻尖,她心窝都连带着痒痒的。 “苏鸾音,《对月泣美人》图你还要吗?” 燕无寄盯着她明亮的眸子,淡笑着挑眉,俊颜如画,邪魅绝伦。 苏鸾音从前只知道温润俊朗如乐衡,现如今燕无寄与她不到一寸的距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侵略性的俊美更为勾人心弦。 “王爷愿给岂有不要之理。” 苏鸾音仰仰头,傲气的推开了燕无寄,她每次和他过于靠近就对乐衡多了一分愧疚。 可是她又情不自禁的被高深莫测的燕无寄吸引了目光。 “美人图本王完璧归赵,不过你必须嫁给本王。” 燕无寄高傲的启唇,一如初见时的盛气凌人,不容置喙。 “不可能。” 苏鸾音吓住,额头青筋凸起。 “那就免谈。” 燕无寄摆手,并不在乎她的火气,转身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看样子要回玄星宫去。 “你!” 苏鸾音恼怒的跺脚,白皙的脸气得红通通一片,眼看燕无寄走远,她没好气的瞪着他的背影:“那我自己出宫。” 说完她转头直接运气跳上了宫墙,夜风一吹,她三千青丝在漆黑中急速掠过,美丽动人的面容有些寒意,脚步出气一样踩得琉璃瓦刷拉拉的乱响。 燕无寄一回头苏鸾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早该想到如此心高气傲的美人不可能会轻而易举的被驯服,嘴角一弯,他飞身而上追了过去。 清晨,山谷中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身紫色华服的银发男子站在池塘边专心致志的喂食锦鲤,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呼吸发紧蹲下来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霖溪——” 一个轻盈清瘦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琼楼玉宇中穿风踏来,艳丽飘飞的衣袂猎猎作响,她稳稳一落半跪在了地上,紧张的扶住剧烈咳血的男子,“霖溪,你是不是受伤了?” 仓霖溪扬起戴着青铜面具的脸,悠然抹去嘴角的鲜血,靠在她怀里恨恨道:“我中了白秋怡的无炎蛊,蛊毒会不定期发作,这是今日第一次。”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找她要解药。” 女子心疼的抱住他,愤愤不平的作势要起身去找白秋怡。 “春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去了便是送死。” 他摇摇头,一把拉住了她。 春舞无奈,便坐下来给仓霖溪运功疗伤。 待胸口的剧痛减轻了一些,他舒了一口气站起:“《对月泣美人》图不在苏家,据白秋怡所说有人先我一步偷走了图画,美人图下落不明白秋怡也失去了价值,本打算杀了她的,没想到她如此狡诈!” “你可以确定白秋怡不是故意蒙骗你吗?说不定美人图是被苏家躲起来了?” “不会,白秋怡吃了过骨毒,按理说不会骗人,只是她意志太强我无法控制她。” 仓霖溪把余下的鱼食一把扔进了池塘,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挂着“嗜血门”三个黑色大字的高楼里。 春舞跟在他身后,**的玉足留下点点暗香,直到大门一合,香气散去,半空中凭空多了一道光辉流转的结界。 “滴答——滴答——” 空旷清冷的石洞中央是一个独立的圆形石台,石台被泉水隔开距离岸边足有五步之遥,冰冷的水滴打在白秋怡的脸上,昏昏欲睡多次的她终于彻底清醒。 望着湍急的水流,她愤怒的咬牙自言自语道:“仓霖溪果然歹毒。”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石洞的石壁还淬了秘毒,只要她使用武功就会气急攻心,走火入魔。 “扑通——“ 白秋怡随手拿下来发间的簪子扔进了水中,只见水流一阵翻滚,仿佛是地底的熔岩似的吞没了簪子,随后一片青烟飞起,白秋怡清楚的看见簪子变作了一块血迹斑斑的废铁。 不出白秋怡所料,水流有强大的侵蚀作用,只要她敢直接下水上岸就会被其中的剧毒吞噬成一滩尸水。 白秋怡庆幸的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成功在仓霖溪体内下了无炎蛊,要不然仓霖溪得不到美人图早对她痛下杀手了。 如今逃上不可能的了,只能等仓霖溪送上门来她设计逃走,不过她始终担忧着苏明安,南门关一别,她却不知他是死是活,本想入宫搭救苏鸾音,想不到却是被嗜血门搅乱了所有计划。 白秋怡气冲丹田、双目一疼,不由的吐了两口血,她慌张的看着石台上的血迹,居然正一点一点的被水流吸引慢慢褪色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迹象白秋怡见所未见,一时瞠目结舌忘记了思考。 第十一章分外眼红 白秋怡正疑惑时,石洞的门缓缓的打开了,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聂春舞双手交握高傲的步步走来,她细长美丽的眼眸一瞟,嘴角染上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苏夫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不会把无炎蛊的解药交给你的。” 白秋怡冷哼道,一副刀枪不入休想说服她的模样。 聂春舞早料到她会如此,也不意外的娇笑道:“难道苏明安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仓霖溪说过当日在南门关苏明安也身中过骨毒,比起无炎蛊其毒要更加凶险复杂,放眼天下除了嗜血门无人清楚此毒的奥义,自然也不可能有外人可以解毒。 这一提白秋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时局势紧张她只以为苏明安在和仓霖溪交手时受了内伤,至于过骨毒,她明明全部挡下来了,难道…… “你们可真是卑鄙!” 白秋怡怒骂道,恶狠狠的剐了一眼聂春舞,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料到自己会因为苏明安动摇。 “苏夫人,您可要考虑清楚,是和我交换无炎蛊的解药还是困死在洞中?” 聂春舞轻描淡写道,从腰间解下来一个暗红色的瓷瓶,她走近了两步递到了白秋怡的面前,脸上是温柔又狡猾的笑。 那笑容让白秋怡不寒而栗,像极了心机重重的仓霖溪,一举一动都是强劲的压力,她仔细一看瓷瓶,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便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聂春舞得意一笑,她早和仓霖溪说过,白秋怡吃软不吃硬,只要对症下药一定可以轻松得手,眼下白秋怡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我可以试毒。”聂春舞回答道,白秋怡楞了楞,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时聂春舞掏出了一个黑色方盒,里面装的正是黑色粉末过骨毒,她二话不说抓了一把吞下去了。 白秋怡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聂春舞滚落在地上,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她生不如死的挣扎着,等吐了两口血后已经面色铁青,她又拼尽全力把解药喝下,之后安然无恙的站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是幻觉,道:“你相信了吧。” “好,我把无炎蛊的解药给你。” 聂春舞服毒后的症状和自己中毒之后的症状一模一样,她不得不拿出了无炎蛊的解药。 说是解药,其实只是一根嫩绿的樱桃枝。 聂春舞接了过去,脸色不太好看,她以为白秋怡故意耍她,便不悦的斥骂道:“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白秋怡听此哈哈一笑,讽刺的弯弯嘴角把过骨毒解药咽下才道:“樱桃枝被天山露水滋养,又吸收了天地精华和蛊虫之血,仓霖溪吃了便知道了。” 而后,她指了指石洞的墙壁,眸色一暗:“我现在便要离开嗜血门。” 聂春舞了然的点点头,她向后退了半步,双手击掌三声,道:“你走吧。” 压力顷刻间退散,白秋怡看着脚下石台旁边静止不动的水流和墙壁中被压制住的毒气不免奇怪。 江湖传闻聂春舞武功平平,凭借着绝色容貌才得仓霖溪宠爱有加,可是白秋怡亲眼所见她易如反掌就改变了石洞中的压力,难道是她隐藏得太深了…… “看来苏夫人对噬血门甚是留念,不如我去告诉掌门留你在此多住几日。” 聂春舞似乎明白白秋怡在想什么,她倨傲的抬头,眼里都是不耐烦。 白秋怡没有答话,纵身一跳离开了石台,聂春舞的红衣一晃,却是给了她一掌,她反应极快灵活的避开了,恼怒的皱眉:“你做什么?” “你功力恢复得比我想象中的快。” 聂春舞一笑,红纱一晃人影已经从洞口消失了。 白秋怡立马跟了上去,原来石洞悬空在悬崖峭壁之上,下面是波涛汹涌的长河,聂春舞踏着冷风身轻如燕早已飞出去数丈远,她便紧紧跟着,脚下的河水倒映出天边的弯月,淡淡的月光又冷又暗,她只能落在了堤岸上。 不过看样子已经出了嗜血门,入目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参天大树,偶尔还有飞禽走兽的低吼嘶鸣,似乎也不是静稳之地。 到白秋怡回到苏家之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天灰蒙蒙的,曙光微透,清晨尚冷,她蓬头垢面的走进院子的时候把丫头小厮都吓了一跳。 之后小弦跑来,她才知道苏明安在南门关被陆青河和乐衡救下了,只不过一天一夜过去都不曾苏醒,除此之外算得上好消息的便是昨晚苏鸾音回来了。 “夫人……” 小弦欲言又止,却在纠结该不该多嘴。 白秋怡梳妆已好,婉约温柔的面容映在铜镜中,小弦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便放下发簪,回眸道:“你说。” “昨晚小姐和七王爷一同回来的,听小姐的意思,这次她可平安无事乃是七王爷的功劳,王上本要责罚的,七王爷一句话就免了。” 白秋怡心头不安,想着怎么又和燕无寄有关,他那做法不就是打一顿给颗甜枣吗?偏偏苏家还拿他无可奈何,被他偷了美人图不算,又把主意打到了苏鸾音身上,关于婚约她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夫人?” 小弦看白秋怡出了神,紧张的喊道,生怕因为自己多嘴而坏了她的兴致。 “小姐醒了请她过来一趟——” “母亲。”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袭紫色罗裙的苏鸾音正带着一身的晨光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显得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温柔温暖的光芒。 “音儿。”白秋怡给了小弦一个眼神,小弦知趣的退下了,随后她也温婉的笑着拉紧了苏鸾音的手,却直接问:“音儿,听说昨晚你和七王爷一起回来的?” “嗯。”苏鸾音就知道白秋怡在意此事,所以一大早就过来请安了,“母亲,女儿有半条命是七王爷救回来的,我很感激他。” “这事我多少有些耳闻,不过音儿你的想法是什么?” 苏鸾音是个聪明人,白秋怡也不想过于咄咄逼人,便低头看着梳妆台上的玉簪子状似无意的试探道。 苏鸾音当然明白白秋怡话里有话,便安抚的盘住她的肩膀,二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她才道:“七王爷和我是不一样的人,况且阿衡待我很好。” “我明白了,不管如何音儿你要保护好自己,皇家尔虞我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母亲不希望你去冒险。” 白秋怡转头看着苏鸾音年轻漂亮的脸蛋,语重心长的劝诫道。 当初乐衡和苏鸾音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她也出面反对过,好在乐家大度豁达,通情达理,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这样看来是时候要准备婚事了。 午后时分,苏明安在御医走后苏醒了,白秋怡守在他的床边,庆幸当初自己留了一手偷偷藏下了一半过骨毒的解药,不然出了嗜血门再想和聂春舞提要求就不是互相交易那么简单了。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苏明安关于嗜血门的详细情况,他身在朝野少知道一些江湖之事便少一分危险,苏家近来时运不济,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夫人,你说七王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之前我以为他在意的是《对月泣美人》图,不过依音儿所说,七王爷似乎在费尽心思引起她的注意,我不敢妄言——” 心头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白秋怡却不敢断言,她甚至不愿意去相信血淋淋的事实。 “哎,伴君如伴虎,七王爷最得王上宠爱,他可以一句话救出音儿,也能一句话就置苏家于死地。” 相比之下苏明安是看得最为透彻的人,为燕家征战数十年的他了解燕王的秉性,既然他一开始就容忍了燕无寄的蛮横无理,那以后的日子燕无寄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 在这场游戏之中,太子的处境是最尴尬也是最微妙的,毕竟与之联手的是后宫唯一拥有贵妃尊位的上官若璃,苏明安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燕无寄的目的一览无余——他想利用苏家,想趁火打劫拉拢苏家,因此他对苏鸾音下手了。 “老爷,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白秋怡焦急道,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苏鸾音中了燕无寄的圈套。 “南门关之时我见到过衡儿,他也是进宫救音儿的,只是我中毒以来便没了他的消息,你可去过乐家了?” “自你昏迷我就无心他事,衡儿的事情只听音儿提了一下,估计她请安之后会去,说起来衡儿和音儿也算郎才女貌,感情深厚,是不是可以考虑两家的婚事了?” “衡儿那孩子稳重老实,满腹经纶,唯一不妥的就是乐家二老常年在外经商无瑕顾及府中,听闻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些任性,我怕音儿年纪轻轻,本性直率与她不合。” 苏明安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苍白,却又欲言又止。 “罢了,还是从长计议吧。” 白秋怡有些疲惫的低眸,伸手喝了一口茶,苏明安的意思她清楚,便是不愿那么爽快答应的,毕竟苏鸾音是家中独女,从小养尊处优,受尽宠爱,出嫁也该要风光无限的。 白秋怡不知道的是苏明安派人调查过乐衡的妹妹乐莞儿,得知她十分依赖喜欢乐衡,似乎超过了平常的兄妹之情,他担心苏鸾音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一直没有明确答应乐家二人的婚事,只是苏鸾音却一直以为是乐衡不肯提亲。 过了午时,正如白秋怡所料苏鸾音用过饭后就迫不及待驾车去乐家了,出门时还带了许多亲手做的糕点。 “小姐,擦擦汗吧。” 小弦坐在一边,手里提着苏鸾音从前上街闲逛时精心挑选的食盒,看她额头鼻尖都是汗珠,连忙拿出了手绢。 苏鸾音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炙热的日头洒落车厢,她本就明艳动人的面容更是光彩夺目,肌肤细腻得近乎透明的瓷器一般。 半个时辰后抵达了乐家,看门的童子却一点都不客气,或者说在看见苏鸾音的身影时本来笑嘻嘻的突然就冷了脸,趾高气扬的昂首漠然道:“公子不在府中,您请回吧。” 苏鸾音有些奇怪,平日里她来仆人都是笑脸相迎的,怎么仅仅两天就天壤之别,正想着小弦不高兴的噘嘴道:“合着又是乐家小姐的意思了吧?不用说我也知道,她就是趁乐公子不在故意刁难我们家小姐!” 这一番话下来守门童子被噎得一时气结,半天说不出话来,苏鸾音倒是恍然大悟,她忘了乐家还有个千金大小姐乐莞了。 只见她脸色一冷,眸光微闪,娇艳却冰冷的笑容绽放嘴角,不顾门童的诧异直接踏上了台阶,见人来拦便高傲的警告道:“不要欺人太甚,今日我若见不得阿衡,休怪我手下无情!“ “鸾音郡主!你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是二小姐的意思……” 门童自知不敌苏鸾音赶紧软了脸色作无辜为难之态。 苏鸾音懒得啰嗦,直接抓住了来人的胳膊,然后稍微用力那人就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哀嚎,院子里的小厮都围了上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苏鸾音在乐家动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小弦捂住了嘴巴,惊讶的望着苏鸾音的一举一动,默默道:“小姐真的生气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哎呦,我还以为是何方妖魔鬼怪在此闹事呢,原来是鸾音郡主,好久不见。”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惹得苏鸾音火气更大,直直一看正是乐莞儿冷笑着慢悠悠的过来了,她身穿青色衣裙,发髻如云,珠翠灿烂,本是小家碧玉,天真烂漫的模样,却因她眼中的阴狠和刻薄大打折扣。 “乐莞儿,你什么意思?” 苏鸾音冷哼一声,也不想和往常一般装模作样的忍受乐莞儿的尖酸嘲讽。 “什么意思?我还问你什么意思呢?你不是喜欢阿衡吗?为什么却和七王爷牵扯不清?” “阿衡可不是你可以叫的——还有,我的事不用你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