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帝王叹》 v第一章 【第一章】 梁国南方边界,彭城郊外。 烽火连绵,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快两年。 天际艳阳高照,火辣辣的阳光将肌肤晒得红通通,凤袁禹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望着晒得龟裂的大地,心底沉甸甸的。 梁国位处于中原的西南方,是一个以农牧业维生的小国家,四周紧邻其他各国,并无靠海,因此百姓所需的水源绝大部分来自于河水。 然而,梁国却遭遇到开国以来最大的旱灾,已经长达一年没有降雨了,大部分的河川都已经干枯,没有水分灌溉,农作物也跟着枯死。 战事未完,却又遭逢旱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困境,百姓已经哀声连连,民不聊生。 过去几十年来,梁国与陵南国就因为两国交界处土地的主权吵得不可开交,数次因为那片土地而发动战争。 然而过去九年,陵南国自改朝换代以来,有赖于年轻皇帝的经济政策,拢络数名富可敌国的商贾,施予恩威并重的怀柔政策,创造出众多就业机会,不仅提升国内经济成长,也吸引许多邻国的子民举家迁入陵南国,只为谋一职缺求得温饱。毕竟在动荡不安的时代,对百姓来说,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随着陵南国的国力逐渐强盛,对外的经济领域也拓展到邻近许多国家,因此许多小国的经济也几乎仰赖与陵南国之间的贸易,梁国便是其中一个。也因此,即使再怎么想要真正取得那片土地的主权,梁国也无能为力撼动陵南国半分。 为了修补长年累月因为争夺领土而闹得不可开交的关系,两年前梁国皇帝向陵南国皇帝提出和亲,希望藉由陵南国而在中原站稳脚步,于是梁国皇帝将最受宠爱的大公主嫁予陵南国皇帝的胞弟慕容桢。 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和亲喜事,却没想到大公主竟在洞房花烛夜猝死,面对陵南国给出的说法大公主是病死的,这让梁国皇帝根本不相信,他悲痛不已,发誓要替女儿讨回公道,也因此好不容易平息的战火,再次燃烧了两国的边境。 然而陵南国早已不是十数年前那个梁国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国家,面对梁国军队的进袭,陵南国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藉此机会要一举攻下梁国。 有监于此,梁金帝便命梁国第一大将凤袁禹坚守南方边界,就在彭城郊外这里,凤袁禹与陵南国大军对阵过数回合,皆被他带领的军队奋力击退。 对于他的骁勇善战,屡战屡胜的捷报,朝廷皆以他为傲,然而,凤袁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即使他奋力抵抗了数回合,但陵南国依然没有撤军,反而越来越壮大。 从一开始的五万大军到现在的十万大军,陵南国的军队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不断的壮大,虎视眈眈的寻找时机要来攻破他的防线。 拉着胯下的战马俯瞰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陵南国大军,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即使敌军已经扩充到令人畏惧的数目,仍不见有任何的松懈来让人有机可乘。 反观凤袁禹带来的十万梁国大军,在经历两年漫长的战事以后,已经显露出疲惫,更在遭逢旱灾之时,军心逐渐涣散。 他曾百里加急上奏朝廷请求援兵支持,然而却得到一句「国家兴亡,全凭凤大将军之力」,显现朝廷在内忧外患之下,已无路可退。 该死,他得想想法子来解决这一切! 「禀报元帅。」 「什么事?」一双锐利的黑眸依旧紧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粮……快没了。」传报的士兵颤巍巍的道。 凤袁禹面无表情,抿紧的唇瓣则显露出他的情绪。「还剩多少?」 「不到半个月了。」 在遭逢旱灾以后,全国各地都闹出饥荒灾情,朝廷将开粮仓拯救灾民,给军队的粮食也就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量。 只剩下不到半个月……闭上双眼,凤袁禹陷入沉思,紧拧的眉心有着疲惫。 「元帅……?」 凤袁禹深吸口气,睁开双眼,一双英气逼人的黑眸有着决心。「传左庆将军来见我。」 这场战争必须速战速决! 陵南国皇宫,清和殿。 身穿黄袍的男子,执着笔的手不断挥动,批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英挺的脸庞却越发沉闷。 反倒是坐在一旁,身穿玄袍年龄较长的男子,似乎很是优闲,与黄袍男子形成一种对比。 按捺不住,慕容天竞还是开口问了。「彭城战事如何?」 由风俊伟领兵打了两年的战争,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捷报,这不教他郁闷嘛! 海天麒轻啜了口茶,唇角扬起笑。「看来皇上一统中原的大事就要被一个小小梁国给坏事了呢。」 批着奏折的手顿下,慕容天竞抬眸望向坐在一旁优闲品茗的海天麒,「一个小小的梁国,确实让朕开眼界了。两年,竟拿不下梁国。」他丢下狼毫笔,一股郁气直窜心头。 因为和亲公主猝死引发的纷争,不仅打坏两国之间的和平,更让两国边界的百姓无辜遭受战火而被迫迁徙离开家园,这教他如何不急,如何不郁闷? 「与其说是梁国,倒不如说是那个凤袁禹让人大开眼界。凤袁禹……真是名硬汉子!若不是答应了风将军不插手,我倒还真想会会那个凤袁禹呢!」海天麒惋惜极了。 「风俊伟不让你插手?」慕容天竞有些诧异,无怪乎他从未收到风俊伟请求援兵的奏折。 「敌军主帅那般威风凛凛,把风将军的傲气都给激起了,让他非得亲自打赢这场战争不可。」想到风俊伟气得牙痒痒的模样,海天麒不禁失笑。 「风俊伟倒是优闲,把打仗当儿戏似的赌气了。」慕容天竞脸色略沉,对于与梁国之间的战事拖了两年感到不甚满意。 v第二章 「请皇上莫怪风将军。」对于年轻皇帝的急躁,海天麒倒不讶异,安抚道:「身为军队的主帅,若无法亲自攻下目标,不仅对风将军来说是种羞辱,只怕日后亦无法取得士兵们的信任了。皇上就请静观其变吧。」 慕容天竞沉吟片刻,「朕明白了。」 对于朝中文武百官,他知道谁能用谁不能用,身为一名武将,风俊伟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这场战役让风俊伟失了军心,确实是可惜。 深吸口气,慕容天竞按捺住焦躁的情绪,问道:「海爱卿方才所言,是谁领军与风将军对峙的?」 「凤袁禹。」海天麒不疾不徐的说,「梁国近几年来崛起的一名年轻武将。未到弱冠之年便已经统领十万大军,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梁金帝甚为倚重的一名大将。」 「未到弱冠之年便已统领十万大军?」慕容天竞原本烦躁的情绪顿时被一股盎然的兴致取代,双眼也为之一亮。 「呵呵,微臣就知道皇上肯定对这人有兴趣。」海天麒大笑,对于慕容天竞喜好网罗各方人才很是了解,早就要人去调查凤袁禹相关资料。 「如此说来这个凤袁禹年纪虽轻,但一身胆识却很是引人注目。」遥望窗外北方天际,慕容天竞一双黑眸闪动。 「此人才思敏捷,用兵如神,很受梁国上下推崇。凤袁禹手拥梁国一半以上的兵权,由此可知梁金帝对他甚是倚赖。皇上,若您对他亦有招降之心,臣需提醒您,此种忠心耿耿之人……并非轻易就可以纳入麾下的。」一条忠狗,即使换了新主人,但心心念念的,仍旧是那已消逝的前人。 「呵呵……」慕容天竞轻笑出来,抬眸望着海天麒忧心的脸庞。「朕也曾说过,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 海天麒微愣,随即了然一笑。 是啊,几年前这位年轻皇帝确实说过这句话,掌握了人性的弱点,将曾是一方霸主的男子纳入自己麾下,替自己打江山、辟疆土,甘愿为他卖命。 眼前的男子已非当年的小男孩,不再是那名揪着他的衣袖喊他一声姊夫的孩子,而是拥有大片江山,只手可遮天的一代君王。 「皇上的聪明睿智、英明卓越,臣深感欣慰。」海天麒叹息自己不如年轻皇帝的聪慧,但也替陵南国有这么一位好君王而欣喜。 「海爱卿,朕要亲自到彭城一趟。」他要亲自去会会那个凤袁禹! 眼见粮草就快要见底,凤袁禹决定走险棋,将军队分成三队,从三面包夹陵南国大军,打算来个突袭。 「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步棋了。」凤袁禹咬牙沉声道:「诸位兄弟追随我多年,承蒙各位不吝指教,才有今日的凤袁禹。而今,凤某已经无路可退……今日一战若是得胜,那是天佑我梁国,若是败……那就将所有帐算在我头上,我愿一人承担。」 内忧外患聚集而来,即使是他驰骋沙场多年,也敌不了老天给的天灾。 他能做的,就只有固守城池了。 营帐内,几名将领皆注视着凤袁禹,他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情,侵袭每一位将领的心头,众人皆沉默不语,似是在为接下来即将展开的死斗酝酿能量。 跟随凤袁禹数年的左庆,率先打破沉默。「我愿追随凤将军,无论生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等愿追随凤将军,无论生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几名将领齐声大喊,同样视死如归。 「很好。」凤袁禹举起一坛酒,豪饮一口。「喝了这酒,咱们上场杀敌去。无论生死,都要拚到最后!」 烈酒饮尽。 战火,再一次点燃。 靠着突袭之计,凤袁禹的军队成功打破敌军的队形,抱着没有明天的心情奋勇杀敌,越战越勇,气势非同以往。 然而历经数次无法破门而入的窘境,风俊伟早已做好万全准备,虽不晓今日梁军会以突袭先发制人,但凭着叱咤沙场多年的经验,屡被逼至险境时,危机便迎刃而解。 随着时间流逝,双方苦战数刻,早已伤兵累累,疲惫不堪,有的士兵甚至已经握不住兵器,有的则已经横躺沙场,血流成河…… 纵使凤袁禹再如何的足智多谋,此战似乎早已是天注定般,犹如旱灾带给梁国的漫天阴霾,打了两年仗又缺粮的士兵们,倒的倒、死的死,无力再固守国土。 「城门破了!」 「杀──」随着一声浑厚大吼,陵南国士兵气势大振,巨木撞破牢固如山的城门,轰地杀进城内。 「啊──」眼见城门被破,弟兄们血流成河,凤袁禹撕心裂肺仰天怒吼,坠落马背,在黄沙中滚了几圈又站起,满脸是沙与血汗交织,用力握紧手中的剑,奋勇的狂砍敌人。 而在另一头的风俊伟,稳健的执起弓,用力拉紧弓弦,神色狠戾,瞄准已杀红眼浑身染满鲜血的那人,咬牙狠道:「凤袁禹……我风俊伟就不信破不了你的军队!」 松手、放弓弦── 「风将军箭下留人!」 一声熟悉的大喊使风俊伟瞬间分神,原本瞄准那人左胸膛的箭失了准头,疾速射出的羽箭撞入凤袁禹的右胸,将他打跌于黄沙中,鲜血顺间喷射而出。 风俊伟拧眉望向声音来源,神情一愣,「……海将军?」海天麒怎会出现在这离京城数百里外的梁国彭城? 「奉皇上旨意,留下凤袁禹一命。」海天麒策马来到他身旁,「风将军,先回营我再跟你说个明白。还有,皇上在营帐那候着呢。」 「什么?!」风俊伟愕然,瞪着倒卧在黄沙中早已昏去的那人,抿唇久久不语。 陵南国军营,主帐内。 「两年,总算结束了。」 风俊伟脸色僵凝,低声道:「是臣无能,让皇上忧心了。」 慕容天竞心里的确闷得很,但也不再苛责风俊伟,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凤袁禹伤势如何。 v第三章 「凤袁禹能让骁勇善战的风爱卿打了两年才打赢,可见非寻常之人。」慕容天竞抬眸望着一脸不甘心的风俊伟,撇唇轻笑。「风爱卿别恼了,只要拿下梁金帝,让梁国百姓归顺于我国,那你就是将功折罪了。」 两年的战争折损不少兵力,摧毁多少百姓的家园,梁金帝必须为他的莽撞愚蠢付出代价,拿下梁金帝再将梁国土地归入陵南国的版图,是接下来的目标。 「臣遵旨。」风俊伟依旧很闷的回话。 屏风外,几名英伟男子正在商拟军事;屏风内,床上躺着浑身是血的人儿。 当军医刘大夫解开那人的衣襟,准备拔掉胸口的箭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搞得瞠目结舌,迟疑片刻,随即撇下手边的活儿,快步走到屏风外。 「启禀将军。」 正在商议军事的三名男子同时望着刘大夫,只见大夫神情踌躇,不知该不该说。 「大夫有话直说无妨。」风俊伟讶异一向直言的刘大夫竟会吞吞吐吐,以为是床上那人快死了,「莫非是凤袁禹伤势过重?」 「不……只是……刚才老夫欲替凤将军解衣拔箭之时,却发现……」刘大夫顿了顿,迟疑的道:「凤将军内着裹胸,是名女子。」 一句话让三人全部怔愣。 那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勇猛的让人甘拜下风的凤袁禹是个女子? 慕容天竞眸光一动,就往屏风内走去。「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海天麒与风俊伟互看一眼,一同领命退出主帐。 望着床上那张惨白的容颜,虽然紧闭双眼,额眉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英姿气息,若不仔细瞧,是瞧不出是名女子。 视线往下挪,胸前虽然一片血色,但那抹裹胸下隆起的部分仍清晰可见,而那支羽箭还嵌在胸膛上。 但不论她的性别是男是女,慕容天竞想得到她的欲望并没有消去,他沉声道:「救活她,否则唯你是问。」 「微臣遵旨。」 在凤袁禹昏迷的三日中,梁国超过一半的城池皆已沦陷,两年的战争再加上旱灾早已导致民不聊生、国力衰败,梁国被拿下也是指日可待。 当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浑身肌肉疼痛难耐,尤其胸口处更是一动就痛得倒抽口冷气。 「你醒了。」一声好听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凤袁禹抬眼瞧去,是名陌生男子。 「你是……」她摀着胸口伤处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犹不知身在何处,然而脑海中已慢慢浮现昏迷前的景象。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的军队已经被破,敌军长驱直入梁国的城池……她所带领的梁国大军早已兵败如山倒! 「慕容天竞。」 男子不疾不徐的报上名来,只见凤袁禹一双疲惫的眸子倏地圆瞠,杀气腾入眼底,顿时忘却自己有伤在身,下意识就要扬掌朝那人击去。 「该死的逆贼!」 慕容天竞冷笑一声,自从被父皇接回宫后,便跟随在数名武将身边习武,练就一身的好武艺,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而此时她身受重伤,力道不如以往,击出的那掌就像是花拳绣腿似的软弱,被他轻而易举的拍掉那软绵绵的一掌。 他的力道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仍足以将她好不容易坐起的身子又打趴回床上。 凤袁禹闷哼一声,感觉胸前的伤口似乎拉扯到,一阵剧痛袭来,令她痛得咬紧下唇。 「如今梁国已几乎是朕的囊中之物……凤袁禹,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别白费力气了。」他嗤笑道。 「……杀了我。」胸口疼得像火烧似的,但她无心去理会。 她的家国被侵,而她却无力阻止,所以她无脸面对江山父老,只想一死了之。 「呵呵,朕都要人全力救你了,怎可能还会杀你?」慕容天竞撩袍落坐床沿,「你的聪明才智跟武艺,是朕所渴望的,朕绝不会杀你。」 「你别想我会降服于你。」听出他话中之意,凤袁禹冷冷一哼,「我宁愿死也不会投降。」 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屈服,就如同海天麒所言,一条愚忠的狗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驯服的。 「无妨,朕可以同你好好的磨。」 「杀了我……」强撑起身子,欲要挪动双脚下床时,却发现脚踝沉重,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只沉重的脚镣牢牢扣着她的脚踝。 她瞪着那只脚镣,勾起冷笑,「呵……慕容天竞,你杀了我吧。即使你囚禁了我,但你也得不到我的降服。」 「朕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他轻笑,只是勾起的笑痕在见到她胸前染红的一片后,瞬间僵凝住。 他迅速伸手要拉开她的衣襟查看伤势,凤袁禹惊呼一声,扭身以手臂护住胸前,她这个动作惹来他不耐的低喝。 「松开你的手,朕要看看你的伤口。」 「不!」她坚决摇头,就怕那片布料阻隔住的秘密会被人发现。「你别碰我!」 看出她苍白脸色下的惊慌,他嘲笑的说:「你不会以为你那身箭伤是隔着衣服医治的吧?那布料下的东西,该瞧的朕都瞧过了,你现在遮有什么用?」 v第四章 「你……」凤袁禹凝着脸,秘密被敌人发现的耻辱不断萦绕着她的心绪,她扬手又要一掌击去,却还是被他轻易化解。 「愚蠢。」冷嗤一声,慕容天竞点了她的穴道止血,再点她的睡穴,然后朝外扬声喊道:「快传刘大夫进来。」 【第二章】 三十年前,威震天下的梁国武将凤子擎幸得皇帝赏识,将长公主许配于他,成了驸马爷的他在朝中地位更加稳固。 然而,与长公主结袜数年,始终未有子嗣,即使他又另娶两名妾室,仍旧没有为凤家生下一儿半女,原以为是自己有了病根生不出孩子,但是大夫们都说他身子骨硬朗不可能无子。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的某一天,一名自称知晓天文地理,更能算出人的前世今生的算命仙登门,给凤子擎解了答。 「凤将军这一生杀敌勇猛,死于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因果轮回,你断了那些人这一世的寿命,导致你这一生注定无子嗣延续血脉,即使有了后代,也是不久于世。」 凤子擎大为震惊,却不信这江湖术士所言,直言道:「我凤子擎保家卫国,杀敌不过是职责所在,怎可能落得这下场?一派胡言!」 凤子擎不信算命仙的话,直到长公主在两年后为他诞下一名麟儿,却是一出生就孱弱多病,不到半岁便夭折,凤子擎才不得不信那位算命仙所言。 他要人找出算命仙,想要询问是否有挽救机会,那算命仙却言:「凤将军此生注定无后,然有一法子可以替代。凤将军可收养孤儿,且只能是女娃,必须是至阴的体质才可避免沦于早夭。若凤将军收养的是男娃,那么在祭祖以后仍旧会遭到亡魂的报复。」 凤子擎虽然不甘无后人可延续血脉,却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当他收养了凤袁禹,为了一偿夙愿,他打小就将她当男孩养着,期望她能继承衣钵,甚至瞒天过海将她送入军营,而她也不负所望,一步步爬上与他相同的位置,让他宽慰极了。 如今凤子擎因年岁已高不再领军出征,将手中的棒子转交给凤袁禹,与妻子安享晚年。 小时候凤袁禹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儿,一直到癸水来的那一日,娘亲才告诉她真正的性别,从那一天起,她就努力隐瞒这个秘密,却没有想到她极力隐藏的秘密,却被敌国的皇帝给发现。 再一次睁开眼,她正在一辆马车里,摇摇晃晃的马车将她晃醒过来。 挪动脚踝,她的双脚依然被脚镜扣住,她深吸口气,瞪着坐离自己不远处的男人。 「你要带我上哪去?」她语气低冷。 「朕的国家。」慕容天竞笑望她一脸戒备,将手中正在阅读的书册搁下。 「你要带我回陵南国?」她瞪着他,「你就不怕引狼入室,让我逮到机会杀了你?!」 「呵呵,若你杀得了朕,尽管来吧。」他对她的天真感到可笑,「你以为朕为什么会单独与你在马车内,而不让侍卫随身候着?」 他说的对,那日在营账内她醒来时,也只有他们两人,若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那么侍卫绝不可能让他们独处一室。 凤袁禹咬牙,傲然的撇过脸蛋,「我如今是阶下囚,要杀要剐随你,但要我降服于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身上流着梁国人的血,更不可能做出让爹爹无颜于世人之事。 「朕早说过,来日方长,不急不急。等你到了陵南国,看了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模样,再来谈也不迟。」 「大公主远嫁陵南国却忽然死亡,梁金帝悲痛万分,你们陵南国却拿病死这种荒唐理由来搪塞!大公主明明身子骨健壮,这种说法任谁都无法接受!或许你对陵南国的百姓来说是个好皇帝,但之于我梁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贼!」 她恨恨地道,只差没有朝他吐口水。 「对于和亲公主的过世,朕深表遗憾,但公主确确实实是病死的,这点也已验尸证实,朕亦将验尸结果让人交给梁金帝。」 「验尸结果任人撰写,分明是你为了包庇慕容桢的恶行要人作假伪造,根本不可信!」 慕容天竞望着她压根儿不信的神情,也懒得再解释。毕竟若梁国能接受这个解释,就不会有长达两年的战争发生。 「朕知晓梁国这一年来受旱灾之苦,百姓吃不饱睡不好,又要打仗……凤将军,战争是梁金帝挑起的,并非是朕起头,你的脑袋若是只记得那些无谓的国仇家恨,那就是误了那些百姓的命呀!」 「即便如此,至少我不愧对我身上所留的血脉!」 「呵,愚忠。」他嘲讽的道。 她冷着张脸,没再回应。 「伤口还疼吗?」昨日扯到伤口又流血,被刘大夫耳提面命了一顿,说她不能再失血,要不然身子会更虚。 她没有回话,然而轻拧的眉宇透露出她身上的伤带给她极大的不适。慕容天竞从袖口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到她面前,「这是刘大夫交代给你止痛用的。」 「不必。」她不领情的撇过脑袋,「连这点伤都不能忍受,还谈什么带兵打仗。」 慕容天竞伸手抓住她的下巴,将药丸强行投入她口中,嘲讽的看着她气恼的模样。 「你是傻子吗?还真当自己是个男人了。这里不是战场,你现在没有领兵,不需要强撑给谁看。」 凤袁禹瞪着他说得轻蔑的模样,一股怒气直上心头,真想把口中的药丸吐回他脸上去。 「松开你的手,别碰我。」她扭着脸蛋,但他却抓得更牢。 「你说不,朕就偏要碰,你能怎么着?」慕容天竞像是故意跟她作对,还刻意把整个身体倾向她。 「走开。」她的嗓音更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这般欺近的姿态,却造成她一股莫名的压力,于是她的眸子更冷的瞪着他。 「啧啧,女子这般冷酷易怒,很容易把男人吓跑哦!」他乐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她越生气他就越开心。 「我凤袁禹本就是以男子的姿态活到现在,真正的性别是什么,对我来说无差别。」她从小就被当男子养,甚至在知晓爹爹一生的心愿就是能有个儿子继承他的衣钵时,她就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嫁,要长伴父母身边。 v第五章[08.09] 如今梁国已被灭,不知身处国都的父母如何了…… 「可朕身为男人有的,你没有;你有的东西,朕也没有。这教朕如何把你当成男人看待?」他视线往下移,刻意盯着她的胸口说道。 「你f:」凤袁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轻浮的样子,脸上一股热气冒起。 这个陵南国皇帝……居然、居然调戏她?! 「哈哈哈——」见她因他的调戏而瞬间刷红的脸蛋,慕容天竞愉快地朗声大笑,再次回到位子上拾起书册阅读,唇角的笑痕依然明显。 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一名女子有如此顽劣的心态,是好玩,是有趣,也是因为想看看她的反应。 不知怎的,他就是想戏弄她。 夜晚,一辆马车在离城郊外停下。 「皇上,方圆几里皆无客栈可以投宿,咱们就在这儿生火歇息一宿吧。」 海天麒观望四周,找了处空旷的地方,拉扯缰绳停下坐骑,对着马车内说道。 「都好,你看着办即可。」车里传来低沉的嗓音,有着一丝疲惫。 凤袁禹有些诧异的看着慕容天竞处之泰然的模样。 一国之君在这荒郊野外扎营露宿,先莫说能不能适应这种简陋的环境,这举动简直是把自己暴露在危机之中,太胡来了。 「在这种地方扎营夜宿,你就不怕有剌客来取你性命?」她忍不住的开口问。 「若是怕,海将军就不会问朕可否在这歇息了。」他闭眼轻声答道。 「你就不怕我跑了?」她扬声再问。这群主仆是脑袋坏了吗? 「跑掉再抓回来就行了。」他懒懒的应声,似是已经去梦周公了。 「你……」她简直无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静,只听闻一阵一阵嘹哓的虫鸣声,然而凤袁禹却异常的清醒,双眼晶亮有神。 望着已经沉睡的慕容天竞,她的视线落在那垂挂在他腰带上的一支钥匙,她轻手轻脚朝他爬去,尽量不让脚缭发出声音。 凤袁禹一手撑着身体,一手轻巧地朝他的腰际摸去,一双星眸紧盯着他沉睡的脸庞,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他弄醒了。 她知道现在梁国国都势必陷入一场大浩劫中,而她必须想法子逃离这男人的囚禁,回到她的国家,与她的弟兄们同生共死—— 手指碰触到冰凉的钥匙,她小心翼翼的取下,迅速解开脚缭,当双足重获自由那一瞬间,她欣喜的扬唇无声笑开。 凤袁禹望着睡熟的男人,扬起手本想袭击他,然而她想起自己的伤势未愈,即使杀了慕容天竞,也势必惊动到外头的海天麒,如今她这受伤的身体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怕无法成功脱逃。 于是,她收回掌,咬咬唇,再一次看了眼那张睡熟的俊脸,旋即撩起车帘施展轻功离去。 几乎是那抹身影飞出马车的同时,原本熟睡的男人睁开了炯亮的黑眸,他起身下了马车,望着那消失在远处林里的身影。 「你是故意的。」同样没有睡着的海天麒,走近慕容天竞,很肯定的说道。 「她逃了这样才有乐趣。」慕容天竞一点也不否认,反而意味深长的笑了。「才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 如今的战局完全偏向他,已是胜券在握,即使凤袁禹回梁国欲要再撑起一片天,也是枉然。 「就不怕纵虎归山?」 「老话一句,怕就不会做了。」 顺利逃脱的凤袁禹,不顾身上伤势,一边躲避陵南大军,一边连夜赶路回到梁国国都,忧心父母的安危。 果不其然,局势完全倒向陵南大军,她所领的军队已被俘虏,国都只剩下韩衍的军队苦撑着坚守城池。 烽火连绵,战争不断,她该如何才好? 趁着天黑月亮高挂之际,翻墙回家,一见到思念多时的父母,她不禁泪如雨下。 「爹、娘,禹儿回来看你们了。」 凤子擎夫妇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忍不住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女儿还活着!」 「禹儿没死,禹儿绝不会丢下爹娘不管。」她朝老人家叩首,「是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忧了。」 「傻孩子,快快起来,咱们进屋里说。」凤子擎赶紧扶起女儿,与妻子三人赶紧回屋,并关紧木门。 「禹儿,爹听说你的军队战败,那些兄弟都被俘虏去了,本来以为你凶多吉少,如今见你平安归来,爹真是……」凤子擎说着说着,老泪就要落下。 「爹,我没事。」凤袁禹将战败后被慕容天竞囚禁且欲要她降服的事情告诉父亲。「我是趁着他们熟睡松懈之际逃出来的。爹、娘,你们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陵南国军队不久后就会杀入这儿了。」 凤子擎毕竟曾是名武将,他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凤子擎绝不做缩头乌龟,我要跟梁国共存亡!」 「不,爹,你别说这种话,禹儿希望你跟娘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明儿个一早,禹儿会入宫面圣,劝退皇上。」 v第六章[08.21] 她知道父亲有着浓烈的将士之魂,要他在国家有难时自顾自逃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不希望已经年迈的父母再遭遇到战争无情的摧残。 虽然她不是他们亲生女儿,但很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于是就暗自发誓,她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绝不让他们受到半点委屈。 如今的战局要挽回是不可能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无论如何都要进宫带出皇上。 「国家有难,我怎能抛下一切走掉?!」凤子擎甩袖不以为然。 「夫君。」凤夫人轻唤了声丈夫,「我与梁国上下自然是同一条心,然而若我们这般坚持的话,那要禹儿怎么安心去营救皇上?」 「可是……」 凤子擎还有话说,却被凤夫人抢先开口。「难道夫君要让禹儿在这儿跟咱们耗着,还是要让禹儿就连劝退皇上的同时还要挂心我们?」 「当然不是——」凤子擎被妻子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搔搔脑袋,生着闷气。 「禹儿,娘答应你,明儿一早就同你爹离开这儿。」凤夫人拉过女儿的手,望着她身穿男子袍服、腰侧配剑,再摸到那双长着薄茧的小手,不禁一股心疼溢上心头。 本该是一名娇滴滴的女孩儿,应该受尽父母的疼宠,然而他们的女孩儿却是从小就拿刀耍棍,随着父亲研读兵法、上战场杀敌,所以女人不该做的,男人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 是他们亏待了这女孩儿,让她扛了太多不该扛的责任。 「禹儿,答应娘,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归来。」她别无所求,只希望战争结束以后,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团聚。 「禹儿答应您。」望着娘亲眼底的不舍,凤袁禹亦红了眼眶,紧紧抱着母亲纤弱的身躯。 屋内,凤袁禹一家人紧紧相拥互道珍重。 屋外,趴在屋顶上的两道身影正静静的观察屋子里。 「明日,就把凤子擎夫妇请到陵南国作客吧。」勾起势在必得的浅笑,慕容天竞轻声对着一旁的海天麒道。 天还未亮,凤袁禹便让人带着凤子擎夫妇离开国都去避难。整个战局发展之迅速,超乎了她的估计。她没想到在天亮之后,就看到陵南国的军队已兵临城下,直取梁国皇宫。 在直奔皇宫的路上,她注意到一些陵南国的士兵正有秩序的疏散城内的百姓,这个发现令她略感讶异,但很快的她的思绪便解救梁金帝的念头取代,快马加鞭直奔皇宫。 她飞快来到皇宫,锐利的眼眸环视四周,这里早已没有平日的盎然生气,空荡荡的像座空城,心头一凝,她骑着马来到平日议政的朝殿。 下了马,她疾步进入殿内,果不其然看到大臣们都聚集在这里,她一眼就瞧见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在金銮殿上的梁金帝。 她快步越过群臣来到皇帝身后,深感羞愧地跪在地上,「罪臣凤袁禹无能,无法守住家国城门,前来领罪受罚,请皇上降罪。」 背对着凤袁禹的男子一身白袍,修长的身形显得孤寂凄凉,他缓缓转身望着跪在地上的凤袁禹以及一群大臣,幽幽叹息。 「凤将军已尽力了,是敌军势力太强大,上天注定要亡我大梁。」梁金帝目光幽远的望着天际,那蓝天带着阴晦不明的灰,让他明白,亡国已是在眉梢之距。 「皇上,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臣等恳请皇上即刻随臣出宫,保命要紧哪!」 「不。」梁金帝坚定地说,「朕要与这片江山共存亡。你们都走吧,快快离开这里,带着你们的家眷逃难去吧。」 是他的一意孤行毁了梁国,若是他忍下为女儿讨公道的不甘心,或许,梁国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皇上,万万不可呀!」 众臣皆心急如焚,然而梁金帝却已铁了心,「来人,将诸位大臣请出殿外。」既然上天要亡他的国家,那就让他来承担这一切吧。 「皇上,随臣出宫吧!」 「皇上,听臣等的劝吧……」 「皇上—」 一干大臣全被推到殿外,眼见殿门就要关起来,凤袁禹只好出手打昏侍卫,上前一把拉过梁金帝的胳臂,一掌劈向他的后颈,「皇上得罪了!」 梁金帝没想到凤袁禹竟会袭击他,措手不及的被她一掌劈昏过去。 众臣皆被凤袁禹的举动弄得惊呼连连,「凤将军你……」 「住口!快来人把皇上带出宫!」她朝所有愣住的大臣喊道,随即有几名大臣靠过来,「皇上就交给你们了。我在东院后门安排一辆马车,你们快带皇上离开!」 「那凤将军你呢?」混乱中,一名相貌斯文气质温润的男子担忧的问着她。 「我要留下来。」望着江舒昀忧心忡忡的神情,凤袁禹闭上眼,「江大人,皇上就拜托你了。」若慕容天竞真要她降服,那么只有她留下来,这座皇宫才不至于被染得鲜红一片。 眼前这名穿着战袍、手持长剑的女子,她过人的勇气令人难以忘怀,江舒昀想着他再也找不到几个可以跟她比拟的人了。 若非有一年造访凤将军府时,意外听见凤老将军夫妇在谈论凤袁禹的事情,他也不会知晓原来让震动朝野的凤袁禹竟是女儿身。 从那一刻起,每见到她一次,那份早已萌生的情愫就越加茁壮,几乎快要无法抑制了…… 「凤将军……珍重。」江舒昀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与其他大臣一同离去。 这份情,也许此生只能追忆了。 送走梁金帝与一干大臣,整座梁国皇宫已空荡荡,偌大的宫殿只剩下身着一身战袍、手持长剑的凤袁禹,静静的伫立在宫殿大门外,等候陵南国大军到来。 v第七章[08.30] 她身受箭伤却没有好好休养的身体,此刻伤口正隐隐作痛的向她抗议,她清楚的感受到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一路奔波下伤口早已经裂开,但她不在乎。 纷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逐渐逼近,预告着死亡即将到来,然而这一刻,凤袁禹的心神却无比清晰。 拖住陵南国大军,争取梁金帝等人逃亡的时间,这是她能为梁国皇室尽的最后一份力。 由于慕容天竞下令不许伤害任何一名百姓,因此当陵南国大军进入国都城内,第一件事便是疏散所有百姓。 花费了些时间疏散完毕,大军在风俊伟的领军下浩浩荡荡来到梁国宫殿,他眯起眸,瞪着单枪匹马伫立在宫殿大门外的凤袁禹。 「皇上,凤袁禹竟敢在这等着咱们大军到来。」风俊伟撇唇不是滋味的说道。想他堂堂铁血男儿竟和一名女子在战场上纠缠两年才分出胜负,他的脸面实在是挂不住。 他相信,若非梁国遭逢旱灾侵袭,这场战役或许会拖更久。 「好气魄。」海天麒扯唇轻笑,对凤袁禹的敬意更加深。 慕容天竞没有多说话,挥手示意其他人别跟来,只身策马来到凤袁禹面 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但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勾起嘴角道:「你身后这座宫殿恐怕早已是空了吧。」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因此她会有什么行动,他早就猜得出来。凤袁禹不发一语,握紧手中的剑,肃杀之气再起,她蹬起身子,利剑一挥,便直直朝马背上的慕容天竞而去。 她的举动令风俊伟大惊失色,拔刀就想上前护驾,却被一旁的海天麒制止。「风将军莫慌,以凤袁禹现在这模样,是伤不了皇上的。」 海天麒虽未靠近凤袁禹,然而从她箭伤未愈,又连夜逃回凤将军府,再看她此刻略微浮颠的步伐,种种迹象都透露她的身体正处于非常不佳的状态。 就如海天麒所察觉的一样,身受重伤的凤袁禹根本无法施展原本的功力,而慕容天竞见她持长剑朝自己劈来,眸光一凛,旋即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脚下一踢,将她手中的剑踢落,在她措手不及之间,反手将她一掌打落地上。 凤袁禹捣着受重创的胸口,原本已经撕裂的伤口因为慕容天竞的一掌而流血得更厉害,她仰躺在地,双眼望着已被乌云密布的天际,呼息逐渐急促,意识也变得模糊。 「凤袁禹,你太不聪明了。」慕容天竞瞪着躺在地上的人儿,低沉冷道。 「呵呵……」充满嘲讽意味的低笑声混着鲜血从喉头溢出,凤袁禹撑着浑沌的意识,忍着胸口撕裂的痛楚,嗓音低哑的对着眼前逐渐模糊的男人道:「好好善待梁国百姓……」 凤子擎花费了许多心力将她栽培成一名勇敢的将士,而梁金帝则将守护国家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如今她的国家已灭,那么她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她生是梁国的将士,死也会是梁国的英魂。 凤袁禹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让慕容天竞终于发现她的异样,一个箭步上前,动手卸下她那身厚重的战袍,眼前一片腥红令他瞬间瞠大眼,再抬眸一看,终于发现她的脸蛋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呼吸在瞬间凝滞,没来由的心慌令他失去冷静的扬声大喊:「来人,快去找大夫来!」 慕容天竞迅速抱起倒在血泊中的人儿,迈步踏入宫殿大门,与此同时,也正式宣告梁国灭亡,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天璟九年,因和亲公主猝逝而引发陵南国与梁国之间的战争,在历经长达两年的战乱,终于由风俊伟所率领的陵南国大军大败凤袁禹的梁国大军,梁国在这一年灭亡,而陵南国的版图也随之更为辽阔壮大。 【第三章】 梁国灭亡以后,梁金帝不知去向,为阻绝可能兴起的起义浪潮,慕容天竞下令找出梁金帝一行人。 而一些逃难失败被捕的梁国大臣,慕容天竞则采取招降策略,在国势尚未稳固之际,他不希望因为赶尽杀绝导致人心惶惶。 然而这些臣子一个比一个还忠烈,虽然身为阶下囚,但一个个都喊着「与其要我们投入陵南国皇帝的麾下,倒不如杀了我们」,如此刚烈的性子实在教慕容天竞头疼。 「看来这梁国土地虽小,却尽出一些赤胆忠心的良臣。」负责劝降那些梁国大臣的海天麒无奈的对着正伫立于龙案后方的慕容天竞说着。 「梁金帝有这群忠心耿耿的臣子,真教人羡慕。」慕容天竞笑了笑,手持狼毫在纸上画出一幅画。 「皇上不也有许多这类的臣子,又何须羡慕?」海天麒凉凉的提醒。 想他从太上皇在位时期就开始为朝廷效命,就连岁数一大把的父亲都被抓下海,身陷在朝廷这块淤泥中打滚着,若非为了家人,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投入朝政。 而慕容天竞这般爱寻找人才的举动,他一点也不会吃味,相反的他希望可以赶紧找到比他更优秀的人,这样他就可以早日从这朝廷中退出了。 自答应太上皇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年,距离约定好的二十年也快到了,他只想早点恢复自由,将时间用来多陪伴家人。 「呵呵,优秀的人才不嫌多。」搁下手中狼毫,慕容天竞想起了那张倔强的容颜,「凤袁禹呢?」 从梁国灭亡后,至今过了一个月余,当时身受重伤的凤袁禹虽被救回一命,然而也因为她在众多士兵前袭击慕容天竞,因此一回到陵南国,她便被押入大牢。 结束战争后,因为忙于朝政,他有一个月没有再见到凤袁禹,但她那张倔强又不服输的脸蛋,却一直出现在脑海提醒着他,她被困在这座皇宫的某一处。 「凤袁禹还被关在牢里,臣已吩咐下去,要礼遇凤将军。」他看得出来皇上对她是势在必得。 「朕去瞧瞧她。」 来到大牢,他要随身侍卫退下,命狱卒打开牢门让他可以更贴近那个人。望着缩坐在牢房角落的那抹身影,即使浑身衣物破败脏乱,蓬头垢面,依旧不损她一身傲气。 她明明不是美丽娇弱惹人怜的女子,甚至比许多男子还要英勇过人,然而这样的她却教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逐着,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但他将这一切解释为他只是太想要这名不可多得的人才罢了。 「凤袁禹。」他来到她面前,轻唤她。 「若是来劝降的,那就请回吧。」凤袁禹早知道来人是慕容天竞,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说。 「朕可没那么多唇舌可以耗费,只是来看看你。」他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降服,因此也不急着逼她。 v第八章[09.04] 伸手抬起她的下颔,谜眼细瞧她脸上的每一寸,细致的肌肤沾了些土泥,浑身脏乱不堪,确实折辱了她的气质。 凤袁禹防卫的望着他,双手被铐住让她无法挥开他过于亲近的举动。「别碰我。」 「说是有礼遇你,然而朕怎么看都还是龄待你了。」他浓眉蹙起,语气有丝不悦。 「对于一名阶下囚,没有被刑求,三餐有鱼有肉已算是礼遇了。」凤袁禹不明白他怎会突然说这话,但她被囚的这段日子,确实比一般的牢犯过得还要好了。 「不,是亏待了。」慕容天竞喃喃自语,「你不该是这模样的。」 她不该如此狼狈的。 「每个阶下囚皆是如此,不该有分别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对她有特别待遇,她与其他梁国大臣都该受到相同的对待,不该偏颇她才对。 然而她的想法并没有得到认同,因为接下来慕容天竞竟要人解开她的手铐、脚缭,将她带到一处别院安置。 齐心院 虽然慕容天竞不让她受牢狱之苦,将她安置在这座齐心院,然而为了防止凤袁禹逃走,他也安排了一群武艺高强的侍卫守着这里,让她插翅难飞。 这些侍卫都是从誓死效忠皇室的高手中挑选出来的,武艺自然不在话下,她也不会傻得去挑战他们白白送死。 凤袁禹虽不明白为何慕容天竞对她礼遇的有些过头,然而关在大牢里一个多月未曾沐浴,浑身肮脏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接受他的安排,洗去一身的脏污,并换上干爽的衣物。 梳洗完毕后,望着桌上摆放数盘美味佳肴,她拒绝了。 「让我回到大牢吧。」其他梁国大臣还在受着牢狱之苦,她却得到这些礼遇,她心里不由得升起罪恶感。 「凤姑娘,皇上交代从今儿个起您就在这齐心院住下了,由我们来伺候您。」 「不,我要回大牢。」她不能自私的贪图这一切。 带头的宫女苦着小脸,「凤姑娘,您行行好,别为难奴婢,要是您不接受这安排,皇上说要砍了我们的脑袋。」 「那就砍吧。」凤袁禹冷冷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她们的脑袋全砍了吧。」从前院就听到凤袁禹执意要回牢里待着的一番言论,慕容天竞人未到声先到,冷酷的下令一旁的侍卫将那几名宫女带下去。 「皇上饶命!」 「凤姑娘救救奴婢啊……」 此起彼落的求饶着,听令的侍卫已经动手将宫女们拖出去,凤袁禹拧眉注视这一切,暗暗握紧拳头,终于忍不住咬牙出声制止。 「住手!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滥杀无辜?」到底是几条无辜的性命,她还没有残忍到见死不救。 「伺候不周,惹恼朕的贵客,难道不该杀?」慕容天竞没看她一眼,撩袍落坐,轻忽的态度仿若他下令要杀的不是人,而是几只牲畜。 「你……」她瞪着他,僵持片刻,终于妥协。「放了她们,我待下便是。」 「都退下吧。」他满意的勾唇一笑。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凤姑娘救命之恩!」差点没命的宫女们连连向凤袁禹道谢,泪眼汪汪的同侍卫们退下了。 慕容天竞望着她写满不甘心的神情,心里愉悦,轻笑了声。「即使被当男子教养二十年,你的心还是跟女子一样柔软。」 「是你太残忍,竟拿那些无辜的宫女性命开玩笑。」她轻蔑冷道。 他没理会她讥讽的语气,对于凤袁禹这个人,他再一次看仔细了。 她到底是名女子,难逃妇人之仁的天性。 「呵呵,用膳吧。这是朕特地要人为你准备的,算是替你接风洗尘。」关在大牢里一个多月,也该去去晦气才好。 「对于一名阶下囚,这番多礼倒是让我食不下咽。」凤袁禹执起玉筷,想起其他被关在牢里的梁国臣子,其实没有胃口,却不想再惹恼他,让他借题发挥找宫人出气,若那些无辜的宫人因她而死,那她就真的是罪过。 「凤将军这等出类拔萃之人,值得朕这样多礼。」 凤袁禹没再搭理他,默默的用膳,而他则静静的细瞧着沐浴后的她。 慕容天竞要人准备一套干净的男袍给凤袁禹,猜想她大概穿不惯女装,然而她洗净了沾染污泥的小脸,细致的肌肤犹如出淤泥的浮莲很是好看,浑身淡淡的清雅香味,更教人想凑近细闻。 虽然她五官并不柔美,那双眼睛却活灵活现,彷佛会说话似的动人,教人第一眼就看见那双眼眸里的聪慧。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一点也不掩饰。 本在用膳的凤袁禹,察觉到他目光紧锁着自己时,浑身越来越不舒坦,一抬眸,撞进他那双黑沉得如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眸子。 「你这么盯着我瞧,是要人怎么用膳?」她眉头蹙起,放下手中玉筷。慕容天竞抿唇一笑,「朕在想,你这么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不知若是穿上女装会是怎生模样。」 「无聊。」她冷嗤一声,没再理会他,拿起玉筷再吃了几口,便又搁下。 「我吃不下了。」 她已经赏脸的吃了几口,慕容天竞也没再逼她,不冷不热的笑痕浮现,对着一旁的宫人道:「带上来吧。」 v第九章[09.09] 一见到被带上来的人,凤袁禹愕然的瞠大星眸,「夏生?」 夏生是凤将军府的下人,也是她送父母离开时一起带上的下人,由于父母年纪大了,她担心逃难路途中两老的身子会撑不住,因此要夏生陪着两老一路好有照应。 「将军,对不住!是奴才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照顾老将军和老夫人——」夏生一见到凤袁禹,双腿一跪,情绪激动,愧疚的泪水凝在眼眶,不断的向她磕头谢罪。 凤袁禹惊愕万分的视线转向慕容天竞那张始终噙着一抹笑痕的脸庞,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高深莫测的令她不由自主的浑身激起冷颜。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是夏生的错,才害得老将军和老夫人被抓……都是奴才的错……」 一声又一声的认错,一个比一个响的磕头,声声撞击凤袁禹的心,她站起身,激动的要靠近慕容天竞,却被一旁的侍卫眼明快手的拔剑架住她的脖子,令她动弹不得。 他始终拿着一双令她猜不透的眼眸看着她,似是要看她能被他逼到什么程度。 「慕容天竞,你绑了我爹娘做什么w」她愤怒的尖喊,双手紧握成拳,仿若被恶狠狠掐住心口般,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浑身发冷得令她几乎快站不住。 「凤袁禹,朕知道你不怕死。」他低冷的嗓音夹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但凤子擎夫妇是这世上唯一能让眹掐住你咽喉的弱点。」 她用力咬牙,一双眸子死死的瞪着他,愤怒混合无助的情绪垄罩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从咬紧的牙关迸出的,是她的无能为力。 慕容天竞来到她身前,脸上挂着始终不曾消逝的浅浅笑痕,他抬起她的下颔,坚定而不容置喙的道:「天下。朕要你将这天下亲手奉上。」 数千年来,中原这片辽阔的土地历经无数个朝代统治,有道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直至今日在这片土地称王称帝的并不只他慕容天竞一人。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数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在这片辽阔的土地反复上演,为了争夺领土,什么理由都可以是发动战争的原因,梁金帝借着和亲公主猝死一事举兵攻打陵南国亦是如此。在这乱世,人们时时刻刻都得活在战争带来的恐惧里,对他来说唯有统一中原,天下才能太平。 「你是皇帝,早已站稳权力之巅,放眼天下,如今能与你相抗衡的君主所剩无几,你又何须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来满足你的私欲?」 「私欲?」黝黑的眸子凝望她,这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反复咀嚼,半晌才又开口道:「朕心里最想要的,又岂止权势而已。」 如若欲望使人迷惑,那么从第一眼见到负伤昏迷不醒的她,得知她是名女子时,心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又是什么? 那声低沉似是自语的话,并未令她多想。 「慕容天竞,我不会答应你。」抿紧的唇瓣,说出的不是妥协,而是令他感到讶异的拒绝。 「想清楚再回答。」慕容天竞勾起一抹冷笑,那冷冽的笑教她心底一阵发寒。「你可以不答应,但凤子擎夫妇和那一干梁国遗臣都会因为你的选择而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不是一刀痛快,而是受尽折磨也无法求得一死解脱。 那阴狠至极的话语,是眼前这个坐拥大片江山的帝王所说出,他抓住她的弱点,生生的掐紧她的咽喉,令她无从选择。 她就只能这样任由他要挟吗? 不,她绝不会就这样任由他宰割! 「慕容天竞,即便我臣服于你,我也会是扎在你心头上的一根剌。」凤袁禹仰起脸,任由锋利的刀子划破颈子肌肤,丝丝殷红滑落,隐忍着不甘的星眸,忍住心底的寒意,直直的迎视他深沉的眼眸。 冷冷的睨望那抹缓缓流下的殷红,鲜红的有如罂粟,令他莫名的不畅快,而那抹不畅快却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感的划过他的眼。 「凤袁禹,朕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来伤朕。」慕容天竞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修长的手指划过那浅浅伤痕,沾染了她的血。 打从十岁那年踏入这座宫殿起,他早已学会用残忍来牢牢保护自己,在当年激烈的夺嫡过程中他没有心软过,此刻面对她,他更没有理由让她有机会来伤害自己。 因为,他懂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被狠狠掐住要害的凤袁禹,在不甘又无能为力之下妥协,她应允了慕容天竞的要求,但他却没让她知道更多关于凤子擎夫妇的事情,只知道他们性命无虞。 在面对至亲的生命安全,她只能选择背叛梁金帝过去的栽培,答应替慕容天竞夺得天下。 对她来说,凤子擎夫妇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的恩人。她是个孤儿,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个在路边行乞的小叫化子,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露宿街头生活。 那是个寒冬腊月的时节,没有温暖衣物可以避寒的小叫化子,终于承受不住饥饿和严寒交迫倒卧在雪地里,在她以为死亡将至之际,是凤子擎发现了几 乎被雪花淹没的小小身躯,将她带回将军府收养。 她知道身为一介武将,父亲多么渴望有个男孩可以继承衣钵,所以她假装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全然接受父亲给予的一切教养,只因为不想看到他眼里可能出现分毫的内疚。 时间一久,她也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男儿,直到癸水出现,她才又想起自己不论再怎么努力想成为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但她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 一如慕容天竞所言,即使她以男子之身活了二十个年头,但她毕竟是名女子,做不到男人的狠绝无情。 凤袁禹端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的那张容颜,原本因长年奔驰沙场而晒得黯沉的肌肤,在历经不见天日的大牢,竟逐渐转变成透着淡淡檀红的白皙肤色,从不曾使用过的胭脂水粉,也天天被点缀在她的脸上。 「凤姑娘肤质真好,略施脂粉就显得娇艳动人。」宫女小绿搁下铜黛,望着铜镜中的凤袁禹,扬起喜悦的笑容。 打从出了大牢,凤袁禹只有来齐心院第一天有男装可穿,之后每日宫女为她准备的都是一件件上等布料裁制而成的锦衣罗裙。 起初她是反抗的,她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以女子装扮示人的一天,她气恼的将慕容天竞要人准备的衣裳和胭脂水粉全都丢到前庭去,吓得宫女们连连下跪哀求,要她记得她们的小命全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凤袁禹从来就不是心狠无情的人,于是她妥协了,麻木的接受他全部的安排。 对于小绿的称赞,她没有半点反应,一头柔软的乌丝被她随意的用发带束起,她起身来到前庭,仰望着一片湛蓝的天。 v第十章[09.13] 甫踏入齐心院,慕容天竞便看到那抹正仰望天际的人儿,他要宫人噤声不通报,并以手势示意他们都退下。 即使他没有出声,但凤袁禹仍注意到他来了。 他不疾不徐的走向她,停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望着她一身锦衣罗裙装扮,还有那张略施脂粉的脸蛋,有别于男装扮相的英姿飒爽,反而清丽脱俗的令人眼睛一亮。 一股莫名的骚动悄悄掠过心头,扬起唇,他说道:「这身装扮的凤将军,真教眹耳目一新。」 凤袁禹淡然的瞅着他,听不出他话里究竟是何意,也没有兴致知晓,「不知皇上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她的态度不冷不热,教他碰了软钉子。 扬起的唇角敛下,慕容天竞迈步上前更靠近她,也清楚瞧见她眼里的警戒,在她出手要防卫之前,先一步攫住她的皓腕。 「朕今日特来瞧瞧,要人好生款待的凤将军,是否如朕所想那般清丽动人?」挑起她小巧的下颔,慕容天竞眸光微沉,细细端详装扮后的她有多令人惊艳。 「放开我!」凤袁禹羞怒的扯着手腕,然而饶是她武艺不俗,却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却没料到他的武艺之高深,直教她震惊。 「禹儿。」他文风不动,眉眼里尽是对眼前这女子的心思。 他是个帝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再美艳动人、再妩媚的女子他都有过,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令他心心念念,然而,他却对这么一颗须待细细琢磨的璞玉有了更多心思。 「皇上,请你自重。」他的一声轻柔低喃,令她心头一个激灵,想后退拉开距离,却被他硬生生扯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不发一语的注视,如墨般深的眼瞳里,倒映出她已然沉不住气的慌乱,他满意一笑。「朕以为你除了拿一双冷眼瞧朕以外,不会再有其他情绪。」 察觉箝制住自己的大掌力道略松,凤袁禹用力挣脱,倒退数步,一双晶亮水瞳因他话里的戏谵而覆上一层薄怒。 「三日后,是朕亲御阅武之日,朕要你随行。」 「我不去。」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该去的。」慕容天竞没理会她的拒绝,英挺的脸庞收起戏谵神色,眸光冷凝,接着转身离去。 议事殿堂内,几名武将正与慕容天竞商讨军事。 「北堂擎始终蠢蠢欲动,即使北云国百姓已经因为连年征战而怨声四起,他依旧我行我素。」海天麒盘腿端坐在案桌后方,将所得知的军情说出。 「自北堂擎登基以来,不过短短数年,他进犯四周小国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剥削民脂民膏用以养军队,这些年北云国百姓也不断外移到其他国家,人口流失比例也是各国之最。」风俊伟仰首将杯中茗品饮尽,接续着说:「不过那混小子倒也挺识相的,知道翅膀还没硬最好别乱飞,倒是不敢对咱们有什么动静。」 「快了。」原本沉默不语的北堂燎,忽地轻吐了一句。 他打破沉默的态度,让其他人很是意外。 曾经是一方霸主的男人,当年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而褪下龙袍舍弃江山,在性命垂危之际,慕容天竞施予援手相救,才会有曾经是雄踞两方的霸主如今却是君臣关系的奇妙景象。 关于北堂擎的所作所为,北堂燎始终不曾有过任何评论。 「这三个月来,我观察到北云国一些禁军探子陆陆续续出现在我国境内刺探情报,依照北堂擎沉不住气的性子,不久就会起兵进犯我国。」北堂燎将这几个月观察到的情形说出。 「我已要人四处散布假消息,说我国大军在阅兵大典过后,为了庆祝打胜仗,因此要休兵一个月,让大多数的士兵可以返家探亲。」海天麒抿唇一笑,如意算盘早已打响。 「如此一来,北堂擎肯定要沉不住气了!」风俊伟朗声大笑。 「届时燕霞关会是首要的战场……」 慕容天竞静静听着几名武将谈论军事,然而脑袋里想着的却是齐心院那个时不时来扰乱他心思的人儿。 皇帝始终不发一语的模样引起海天麒注意,对于他的反常感到意外,于是开口唤道:「皇上?」 慕容天竞收回心神,发现臣子们几双眼睛全都往自己瞧,惊觉失态,便站起身,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喉咙道:「明日就是阅兵大典,诸位爱卿还是先请回吧,好好养精蓄锐,方能展现我国武力。」 说罢,慕容天竞便离开,留下武将们面面相觑。 【第四章】 他竟失态了。 离开议事大殿,慕容天竞面色阴沉,不发一语,步伐多了些许的急促,令跟在一旁的侍卫邵子宇忍不住偷觑了几眼。 这阵子皇帝的失态,看得最真切的就是邵子宇,每当皇帝去过一回齐心院,便会失常几日,于是他也就知道了齐心院住着一个令皇帝心烦意乱的人儿。 「皇上,咱们要摆驾齐心院吗?」邵子宇小心翼翼的问。 听到「齐心院」三个字,心头的烦闷更加深,慕容天竞停下脚步,片刻后才道:「去太上皇那儿吧。」 自从慕容浚退位后,他已不再过问朝政,将国事全权交由慕容天竞打理,转而虔心向佛。 「儿子给父皇请安。」一踏入宁寿宫,就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他缓缓向前,在那人的身后轻声道。 只见那身影一怔,搁下手中的佛珠,转身面对许久不见的儿子,略显苍老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起来吧。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了?」 「儿子是想已经许多日未见到父皇,所以今日就拨空前来了。」慕容天竞走在他后面,跟着他一起入座。 v第十一章[09.19] 「明日就是阅兵大典,朝中想必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若没空来就别来了。」虽然他不再过问朝政,但这等大事还是会传到他耳里。 「儿子自有分寸。」 「过些时日,等祭祖结束后,寡人要出宫。」 慕容天竞微愣,瞬间已明白父皇的打算。 这么多年过去,鲜少听到父皇提起娘亲,即使过去鸢儿姊姊曾对他提起过父皇与娘亲之事,但他从未问过父皇,以为对父皇来说,娘亲只是他众多妃子之一。 轻吐息,彷佛扛了大半辈子的重担就这么烟消云散,慕容浚望着案桌上的佛像,眸光幽远。 「历经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寡人终于可以安心歇下了。如今国家在你的治理下,国力日益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没什么可以再让寡人牵挂了……」终于,他可以无牵无挂的与余妃相守了。 「父皇不再等儿子一些时日吗?」 再给他一些时日,那么他慕容天竞就会是这块辽阔的土地中,唯一的帝王。 「不了,寡人相信你有这能耐。」这孩子无论胆识、心思都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强,无须他再花费心神来看着他一步步往上爬。 慕容天竞没再开口,只觉一股安定心神的力量逐渐剥离他的骨血,令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你想去见见你娘吗?」想来这孩子打从回宫后,为了怕有心人再去惊扰余妃的生活,也已经十多年未曾见到他的娘亲了,想必他也很想念吧。 慕容天竞怔了怔,敛下眼眸,「儿子还有朝政得处理,就不去了。」 十多年未见,那种纯粹的思念已经被埋入心底深处,这些年来,他的心思在这座皇宫中已被磨得不再单纯,以至于他对见娘亲这件事感到有一丝丝的抗拒。 数不清多少个季节过去,在这诡谲多变的皇宫中,父皇的存在犹如一道屏障使他得以安心,或许他不会像其他皇子、公主那样对父皇撒娇,但是他懂得父皇为他所做的一切。 在他入宫前,父皇在位二十多年未曾立过太子,然而在他被接回宫里后,父皇力排众议立他为储君,朝野升起的反弹声浪极大,甚至后宫那些嫔妃、皇子亦不满父皇的做法,然而一国之尊的决定任谁也无法推翻,于是他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登上太子之位。 即使当年几位皇兄对皇位仍不放弃而引发许多纷争,夺嫡过程中甚至数度让身为太子的他陷入危机,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自保,后来父皇知道他为了自保做了些什么,却也是默不作声,变相默许了他。 十六岁那年,他登上权势最高的位置,更懂得牢牢握住手中的一切,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的不仅仅是父皇给予的这些而已。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慕容浚惋惜的说,轻之又轻的叹息跟着逸出喉头。 多少能理解这孩子为何会有退却的心态,但慕容浚也不逼他,因为没有谁身处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还能保有一颗纯真的心,而且他也懂得这孩子的心有多大。 只希望,在他离开皇宫后,这孩子想为江山社稷谋得一位好皇帝的初心,仍旧如当初那般不变。 陵南国人才济济,武将辈出,所领军队亦战功赫赫,其中以海天麒领军的麒麟军、风俊伟的赤风军,和南宫淮恕的南焰军最为骁勇善战。 三年一度的阅兵大典,除了定期校阅军队训练成果,考察战斗力,更有彰显国力,增强军心凝聚力,震慑朝野内外竖立君威的意义。此番阅兵大典,更刻意邀请各国使节前来观礼。 位于京城郊外的峰山下,陵南国的黑黄旗帜飘扬着,军旗猎猎,十万大军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十分壮观。 身穿深色战袍的慕容天竞坐在战马上,俊挺的脸庞没有任何情绪显露,随着烈日逐渐升起,士兵们鼓噪的音量越来越大。 「皇上,时辰已到。」 慕容天竞接过递来的弓箭,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奔驰而出,只见那一身戎装的皇帝,在马蹄行进中拉弓、瞄准、射出,连续七发命中靶子红心,英挺的脸庞上勾起满意的笑容,紧接着是响彻云霄的号角声高扬,以及士兵们的吆喝声,宣告阅兵大典正式展开。 慕容天竞高超的箭法,就连在一旁观看的凤袁禹也忍不住眼睛一亮,但这敬佩的情绪只有短瞬闪过,一想起自己是被他逼迫而来的,星眸忍不住浮现压抑的怒意。 高大威风的战马,踏着稳健的步伐朝她而来,他脸上的笑痕依旧不减,下了马,他越过她上了阅兵台落坐,那双始终没有温度的眼眸,直教她摸不清他真正的思绪。 声势浩大的军演项目一个接一个演出,阅兵台上的慕容天竞随着精彩的演出或是鼓掌叫好、或是露出满意的神色,而随着文武百官落坐的凤袁禹亦被大军的演出震慑住。无论是兵射、骑射,士兵们都展露出训练有素的身手,也暗暗佩服陵南国严谨的军事训练。 几番精彩的节目演出后,烈日渐沉,负责膳食的伙食兵在灶房忙进忙出,准备着今晚营火所需的食材。随着今日的节目落幕,各国使节及文武百官都暂时回到营账内休憩。 一群陵南国的武将则在草原上比试赛马。 「海将军,这匹『黑风』可是我的心肝宝贝,你可别弄伤牠了!」风俊伟望着海天麒跳上自个儿的爱驹黑风,伸长了双掌,担忧心疼又不舍的叮嘱着。 海天麒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俊不住,伸手拍了拍胯下的黑风,刻意地说:「黑风,你家主子把你赌输了,现在你的主人可是我,咱们去溜溜可好?」 黑风发出嘶鸣声,马尾甩了甩,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眼看了眼因为打赌输了,只好把牠借给海天麒骑乘一天的主人,马蹄踢踏几步,像是鄙视主人竟拿牠当赌注,头也不回的奔驰而去。 「欸欸欸—别弄伤我的黑风啊!」被丢下的风俊伟在后头像个老妈子似的还在喊。 一旁几名武将则被他们逗趣的一幕给弄得纷纷笑倒。 凤袁禹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互动,脸上有着欣羡的神色,还有一丝落寞。 她想起过去几年和那帮军中兄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日子。 当时的她,也和那帮弟兄这样打打闹闹,聊着战事,喝着烈酒,畅谈抱负,一切,都只为了梁国。 可如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一把拿起酒坛,仰首畅饮,温醇的酒香沁入鼻息,却挡不住万缕思念,身处在这个地方,教她无所适从,却无法摆脱。 不知何时,慕容天竞在她身旁与她一同席地而坐。 v第十二章[09.24] 「接受朕的提议,他们也会是你的弟兄。」似是知道她触景伤情,他嗓音低沉的说道。 凤袁禹侧身歪头瞅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庞依旧没有多少情绪可以窥探。 「可惜,他们并不是能令我感到快意的那些人。」彷佛与他多待片刻都会亵渎了那名为忠心的魂魄,她嘲讽的落下一句,双手撑地,就要站起来。 慕容天竞忽地抓住她的手,她眯起星眸,不悦的说:「放手。」 「坐下,陪朕喝酒。」他没理会她的不悦,略微施力将她拉下。 凤袁禹不稳的跌回草地上,蹙起眉头,瞪着那张刚毅好看的脸庞竟无半分歉意,似是嘲讽的笑仍挂在嘴角,教她看了心堵极了。 慕容天竞自顾自的喝着佳酿,不理会她气恼的模样,戏谵的开口,「朕知道自个儿生得好看,不需要禹儿直勾勾瞧着来告诉朕。」 「你这人——」她恼得想骂人。 「你想在这片草原上骑马奔驰吗?」他打断她的气恼。 她当然想。被软禁在宫中,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拿剑骑马,方才见到那些士兵们耍枪弄刀,还有眼前这些武将骑马奔驰在草原的快意模样,早已将她撩拨的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禹儿,你想吗?」他又问一次,侧头望着她。 沉默片刻,她终于说:「我想骑马。」 「带上酒,朕带你去个地方。」 清新的草香随着微风徐徐吹送而来,沁得人心舒爽,两匹高大挺拔的骏马,一前一后的在草原上奔驰。 凤袁禹跟着慕容天竞骑了半个时辰的马,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一座气势雄伟的大瀑布,她惊讶的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叹。「这儿好美!」 见她愉悦的神情,慕容天竞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下了马,将马拴好,眉眼里净是舒心畅意。 在他入宫以前,他和母亲就生活在这峰山,有一回捡拾柴火发现这处仙境,在入宫以后,只要他有来峰山,便会来这里享受片刻宁静。 凤袁禹也下了马,被眼前壮观的景象吸引,赞叹道:「这儿像人间仙境似的,安静的彷佛所有尘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不曾出现过。」 她更靠近一瞧,湖底有袅袅白烟升起,招引她伸出手探入水里,忍不住惊呼,「这是温泉!」 「是。」见她欣喜的模样,慕容天竞跟着心情极好,跳上一颗巨石,朝她招招手,「禹儿,拿着酒过来这儿坐。」 凤袁禹拎着酒坛,依言在他身边落坐,心思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 「这是朕儿时发现的一处仙境。」他手指着倾泻而下的瀑布,「那里头有一处岩洞,小时候朕曾在那里待上一天一夜。」 「为什么?」她讶异的望着他。 「因为想家。」深沉的眸光凝视着瀑布,记忆中那个哭闹不休的男孩,一听到要入宫就必须与娘亲永远分离,童稚的心恐惧又倔强,于是趁着侍卫们不注意时,偷偷溜进林子里,跑到那处岩洞躲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回宫,就不会跟娘亲分开。 在入宫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也不知道父亲竟是权倾天下的帝王。 他的童年里只有母亲一个人陪伴他、照顾他,对他嘘寒问暖、在乎他的每种情绪,教导他读书识字,教育他做人处事的道理,把脆弱幼小的他抱在怀里听他诉说悲伤不愿分开……这些画面,彷佛是昨日才发生。 但是,他依然躲不过残酷的分离。 十多年过去,他没有再见到娘亲。 最初的时候,他曾试着逃出宫去找娘亲,然而每一次逃跑被逮回,父皇的脸色就更加阴沉,负责抚育他的德淑贵妃见到他这般难缠,便要人将他软禁起来。 于是,渴盼回家的心被人心薄凉的皇宫逐渐磨灭,取而代之的是不得不为之的斗争。身为皇子,他有诸多的身不由己,事事无法尽如人意,即便后来被册封为太子逐步掌权,依然无法去探望娘亲一面,直到登基为帝,曾经深深渴盼的情感已不再复见。 再回首想起当年的小男孩,纯粹的赤子之心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的他,只有深之又深的权谋算计。 凤袁禹诧异的问:「皇上的家不就是陵南国皇宫吗?」 慕容天竞侧脸望着她疑惑的小脸,淡淡的勾起唇角,语带笑意的问:「怎么,这会儿对朕的事情感兴趣了?」 一丝龈色掠过,她别过脸,闷闷的喝起酒。看眼前的自然万物景色,也好过被这人逮到小辫子调侃。 她干脆不理的清冷态度令他挑了挑眉,仰首再飮入几口醇酒,许是喝得太猛,脑袋有些许的醺然。 搁下酒坛,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回荡,慕容天竞伸手取过她的酒,不意外收到她投射而来的不悦目光。 「朕的酒没了。」晃了晃酒坛,带着微醺的黑眸直勾勾的瞅着她,就着她饮过的坛口处,大口喝了起来。 「留一些给我!」见他喝得猛烈,她伸手想抢回,虽不是没喝过上等佳酿,但这美景配美酒可是难得的惬意,她可不想被他一人独占。 慕容天竞单手拍掉她伸来的手,又喝了好几口,才将酒坛递给她。「行,就留一口给你。」 凤袁禹伸手接过,低头一看,酒坛里果真只剩下一口的分量,眉头拧起,愠怒道:「你竟然将我的酒都喝光了!太可恨了,着实可恨!」 他哈哈大笑,见她一脸恼怒,悄悄的挨近她,「禹儿,你若爱喝这酒,回头朕让人再多给你几坛,如何?」 「少了此时的美景相衬,我还喝酒做啥?」她侧脸晚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坐靠自己异常的近,几乎整个上身都贴在她身上,于是出声要制止,「你太靠——」 「禹儿。」一声轻柔的低唤从微启的薄唇吐出。 v第十三章[09.28] 或许是酒精催化使脑袋变得沉沉的,凤袁禹怔怔的望着他逐渐落下的唇,短暂的晕眩掠过,直到他柔软的薄唇印下,她犹如惊弓之鸟将他推开,身子往后退了退。 她反手捣住唇,那柔软的触感依旧停留在上头,不敢相信他竟会轻薄了自己。 「禹儿的小嘴真软。」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长臂一伸将她拉过来,免得她一退再退不小心掉到温泉里。 「你放手!」以为他要继续纠缠,凤袁禹气恼的扬起掌阻止,却被他轻松化解,甚至整个人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无视她瞪视自己的恼人模样,慕容天竞俯身凑近她的颈窝嗅闻,淡淡的馨香透过桂花酿的香气仍可清晰闻见,软玉温香在怀,黑眸眯起,望着那张白皙 的脸上分不清是因为气恼或是酒气导致的红晕,一股猛烈的欲望骚动直窜下腹。 犹如野兽盯准猎物似的,情欲的骚动逐渐扩大,他拉掉她头上束缚住一头青丝的发带,乌黑的秀发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身穿一身轻便戎衣的女子衬托的更加妩媚。 凤袁禹愕然的发现那双紧紧锁住自己的眼眸里,透着令她惶然的情欲。 「皇上,你不可以——」 夹带着恐惧的制止,瞬间被他强硬落下的唇吞没,一个翻身,她被他压制在身下,来不及挣扎的双手被他的大掌紧紧的锁住,压制在冰冷的巨石上,从未曾被如此对待过的凤袁禹浑身紧绷,小脸不断闪躲他落下的唇。 「住手!」夹杂着恐惧和受辱的不甘,她愤然低吼,「皇上,你清醒点,我不是你后宫的嫔妃,我是——」 「朕没醉,禹儿。」慕容天竞打断她自以为是的提醒,也瞧见那双晶亮的水眸透着恐惧,「你是朕最想要得到的禹儿。」 她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也不想懂。 她违背自己的信念对他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尊称他一声皇上,是因为不得不为,可那已经是她的最底线了!如今他将她压在身下轻薄逞欢又算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放开我!」凤袁禹焦急的扭动手腕,但那紧紧压制自己的大掌仍文风不动,在恐惧和屈辱交杂的情绪里,她一直挣扎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打小习武,竟无法撼动他半分,他的武功究竟有多惊人? 「是你答应跟朕来这儿。」低沉浑厚的嗓音,此刻透着一丝残忍,划过她的耳膜,「你在宫里待了些时日,怎么可能不明白朕对你的渴望?」 她惊惧的瞪着慕容天竞,从没发觉他对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可怕的心思。 「皇上、皇上!」她焦急的说,「我不是你后宫的嫔妃,你不能这么做!」 「朕知道你是禹儿。」空出的一手扯掉她的腰带,用力拉开她的衣襟,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浅绿色的抹胸以及白皙细致的肌肤,深幽的黑瞳缩了缩,顿时觉得喉咙更加干涩。 「放开我!你放开我!」挣扎不休的人儿,语气除了恐惧、不甘,更透着一丝绝望。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五章】 即使,是他借着酒意刻意强占了她。 陌生的情潮,蚀骨般的销魂感,逐渐侵袭凤袁禹的神智,然而深深刻印在骨血里的梁国臣子魂魄,依旧从迷雾般的欲望中挣脱而出,一再敲扣着她的心扉,要她牢牢记着她是谁、是因何受困陵南国、是因何被这男人压在身下逞欢! 解不开的伽锁,死死困住了她,也提醒了她。 原本就要回应他情欲的柔软娇躯顿时冷却,她死死的咬住唇瓣,瞪着他亟欲在她身上点燃欲火的摸样,垂下双臂,犹如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任由男人摆布。 他若想要便拿去,可她依然是她,是一心只想要守护家人和梁国遗臣的那个凤袁禹。 但这个耻辱……她不会忘记。 察觉她的身子瞬间冷下,那双死死瞪着自己的星眸透着悲伤、愤怒、无助和不甘等等复杂的情绪,慕容天竞停下掠夺,长指扣着她的粉颊,爱怜的语气透着一丝残忍的说:「若是想挣脱,那就试着让自己更强大些,在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这回事。朕的命,就等着你来取。」 她望着那张英挺的脸庞,除了令人胆寒的残酷外,隐隐有着连她都可以窥探到的情愫。 「你贵为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对一个阶下囚这般折辱?就不怕失了你的身分?」凤袁禹敛下眼眸,掩去心底闪过的某个念头,垂在身侧的小手,缓缓的攀住他的宽肩。 「阶下囚?」他对她用这个词来描述她的处境不以为然,扬起一抹讪笑, 「阶下囚会被安置在皇宫内院居住,会有宫人好生伺候?禹儿,你是真不懂,还是太冷情?」 「我不懂。」有些情感,不是她认为是就是,而是需要被说出口。 慕容天竞盯着那张令自己心折的小脸,从不曾有过的强烈情感在心底回荡。 自从遇到了凤袁禹,他充满算计的心全都乱了套,无法真的在她身上狠下心做绝。 即使将凤子擎夫妇「带」到陵南国作客,藉以要挟逼她就范,他也拿不出当初在夺嫡时对付皇兄们的手段压迫她。 慕容天竞不是一个可以纵容敌人有机会反咬自己一口的人,赶尽杀绝是他在论识多变的皇宫中学会自保的手段之一,可是,他却对她下不了手。 也因为如此,他没有下令杀了不肯投降的梁国遗臣,以及同样被他关在大牢里,却三不五时喊着要复兴梁国的凤子擎夫妇,没有用更残忍的手段逼迫她臣服。 许多事情狠不下心去做令他无所适从,变得更复杂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但他依然忍住这种纷乱的情绪,只希望眼前这人儿能不再拿着「灭国之仇」来横亘在彼此之间。 v第十四章[10.07] 「禹儿,你可知道你爹被朕请到陵南国作客第一天起,便天天喊着要复兴梁国?」他黑眸微眯,语气低冷。 凤袁禹闻言倒抽口气,她相信这是肝胆忠义的父亲会说出的话,但这种话听在一名皇帝的耳里无疑是逆鳞,很轻易就会触发皇帝的杀意。 「我爹他——」她恐惧的开口要问父亲的性命是否无忧。 「你爹还活得好好的。」不知是温泉泡久了,还是因为乱了套的思绪,他只觉胸臆间一股气堵得闷极了,于是抽身离开她的身子,抱着她上了岸。 突然的温差令凤袁禹环抱住身体,秋夜微寒的温度让人忍不住直颤抖。 「朕大可以杀了你爹,再佯装仍握有筹码来要挟你,可是你知道为何朕没有杀了他吗?」慕容天竞收紧长臂,将怀中冷得颤抖的柔软身子抱紧,拿起搁在一旁的衣袍覆盖在她身上,背靠着一旁的巨石休息,将她锁在怀中取暖。 她摇摇头,想不明白。 「因为他是你的亲人。要是朕杀了他,恐怕你会痛恨朕至死方休。」 她愕然的望着他,那话里的挣扎与妥协令她感到不可思议,但让她更不敢置信的是这个「妥协」是因为她。 「此刻,你还觉得你真的是名阶下囚吗?」他郁闷地说。 凤袁禹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禹儿,朕从未对任何女子上心过。」带着厚茧的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哑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无奈,「这种感觉,朕也很陌生。」 她默然不语,原本低垂的螓首抬起,一抹复杂的情绪在抬起头的瞬间已被隐没,白皙的手臂轻轻挣脱他的臂弯,转而揽住他的后颈,缓缓地将微凉的唇印上他的。 慕容天竞没有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面对怀中人儿的主动,从来都是理智清楚的脑袋有短暂的怔住,直到她柔软的唇瓣微微离开自己,他才赫然发觉,这个小女人似乎正在响应他方才的一番话。 「禹儿,你这可是在响应朕的情意?」他捧着她的小脸,问得不确定,然而心底的喜悦正逐渐扩大。 凤袁禹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他,微微抬高上身,冰凉的唇瓣再次落下,赤裸的身躯随之靠紧他,圆浑的乳房贴着他强健的胸膛,以行动来响应他的疑问。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在攀上情欲巅峰的那一瞬间,方才旋绕在她脑海里的念头,却逐渐加深,也更清晰。 预计酉时开始的营火会,因为迟迟没有等到皇帝出现,于是北堂燎随口编了个理由,让各国使节和文武百官回到帐里用膳,并且命伙食兵将晚膳派送到各个营账。 除了慕容天竞以外,海天麒也发现凤袁禹同样不见人影,便与一些侍卫进入林子里找人。 就在接近亥时之际,他瞧见一匹高大骏马从林子深处缓缓踱步而来,也看见坐在马背上的慕容天竞。 海天麒策马来到慕容天竞身旁,发现他那张英俊脸庞上有着淡淡笑痕,往下一瞧,看见靠在他怀里酣睡的女子时,忍不住挑起眉头,旋即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痕。 「皇上,下回可得先提前知会臣一声,免得不小心坏了您的好事。」海天麒忍不住调侃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舅子皇帝。 想当年,年仅十六岁就登基为帝的慕容天竞,太上皇曾替他选了一些名媛佳人入宫为妃为嫔,希望他能尽早替皇室添子嗣,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皇帝只对国事上心,任何绝色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甚至因为受不了嫔妃们的争风吃醋,干脆将一干嫔妃都打进冷宫图个清静。 虽然后来被嫔妃们的娘家抗议,而不得不将她们放出冷宫,但从来就不是个对男女之情感兴趣的皇帝,这几年来也很干脆的就让后宫冷个彻底,除了处理国事政务以外,就是和他们这些臣子讨论军事,或是到民间微服出巡,因此后宫嫔妃要见到皇帝亲临可是非常难得的事。 打从慕容天竞交代对凤袁禹要礼遇时,同是身为男人的海天麒就已经察觉到皇帝的心思不单纯,却也不急着点破,要让皇帝自个儿去领略曾经排斥的情爱滋味。 「多事。」慕容天竞白了他一眼,搂紧怀中的人儿,骑着高大骏马,加快速度往营区而去。 海天麒在后头几乎要吹声口哨来庆祝皇帝终于开窍了,等等回到营账,他肯定要跟鸢儿说说这个大发现。 海天麒骑着黑风领着侍卫,跟上前方的身影,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回到营寨。 回到龙帐内,慕容天竞将睡熟的人儿抱到床榻上,并让伺候的奴才退下。 透着烛火,他细细瞧着熟睡中人儿的脸蛋,粗砺的指腹轻轻抚过那双铜黛精心描绘过的眉,少了过去英气潇洒的气息,反倒多了些淡雅秀气。 她是女子的事实,只有当初军帐内的几个人知道,他下令不许任何人泄漏,当时他是不希望她的能力会因为性别因素而被质疑,可如今他却想收回这个命令。 即使他求才若渴,但让自己喜爱的女子上战场杀敌,暴露在生死交关之际,这让他犹豫了。 一声嘤咛打断他的思绪,或许是因为入夜寒冷,只见熟睡的人儿忽然握住他的手掌,柔嫩的脸颊摩挲几下宽厚的掌心便没了动静,只剩下细微的呼噜声,显示她睡得深沉安稳。 这无意识的举动柔软了他的心房,他无声的笑了,眉眼里尽是从不曾有过的温柔。 太多的意外是他始料未及,在初见她时就已暗生的情愫,随着时间日渐滋长,直到今日已在他的心头扎根,许许多多的情感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禹儿……」 伴随一声融合无限情感的低喃,慕容天竞俯身轻之又轻的亲吻她柔软的唇瓣,接着褪去外衣、靴子,扬手熄灭烛火,翻身上床,拥着这个令他难以自持的女子沉沉入睡。 随着天色渐渐透白,负责准备膳食的伙食兵便开始忙碌着,并陆陆续续传膳到各个营账。 在早膳之前,慕容天竞已经起床梳洗整装完毕。 望着床榻上睡得很沉的人儿,他要人去准备梳洗用物,接着来到床边,撩袍坐在床沿,轻轻的摇了摇她的肩。 v第十五章[10.14] 「禹儿、禹儿,起床了。」 熟睡中的凤袁禹没有回应,依旧睡得很沉。 昨日在温泉的激情结束,她就一直沉睡,彷佛过去不曾好好睡一觉似的,就连他与她同床共枕,她都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他微挑眉望着她睡熟的脸蛋,俯身亲吻她的唇,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放肆的轻薄个够。 果不其然,凤袁禹被他一阵骚扰,登时清醒,还不清楚发生何事,就下意识伸手攻击自保,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即停住。 「终于醒了,你睡得可真沉。」慕容天竞离开她的唇,看着她收回手,戏谑的说。 她收回手,被他吻得湿亮的唇瓣还残留他的气息,反手抹了抹嘴唇,坐起身,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里并非她的营账,于是掀被下床,想要离去。 「你去哪儿?」 「回我的营账。」她穿好鞋子便想离去,没打算继续搭理他。 「这里就是你的营账。」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对她清冷的态度有些不悦。 凤袁禹顿了顿,听明白他的语意,摇摇头道:「我不能在这儿,若被其他人看到,我要如何自处?」 「你是朕的女人,有谁敢说你什么?」他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闻言,她微微拧眉,打从心底排斥这个身分。「皇上,我不是。」 「不是什么?」 「我生来就是注定活在战场上的将士,不是取悦你的女子。」她轻轻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手。 「取悦?」他脸色一沉,「禹儿,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若你还记得当初招降我的目的,那就不该让我继续待在这儿。」 「比起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女人,你宁愿上阵杀敌?」慕容天竞凝望着她没有半点情绪的脸蛋,藏得很深的心思,他怎么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打从一开始,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她低冷道。 她清冷的态度,宛如昨晚在他怀中婉转承欢、低低娇吟的女子,是他编织出来的假象。 「禹儿,看来朕昨晚是会错意了,还以为你能懂朕对你的心思。」他收紧手臂,将她扯进怀里,望着她的黑眸如寒冰般冷凝。 被他紧紧抓握住的手臂传来疼痛,但凤袁禹倔强的不想求饶,无惧的望着他写满怒气的脸庞。 「皇上,我还得梳洗,请容许我先下去吧。」她试着扯回手臂,却被他越握越紧,疼痛感令她忍不住拧起眉。 「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就在这儿梳洗。」他伸手指着摆在一旁的梳洗用具,将她推到那边去。 坳不过他,凤袁禹只好当着他的面洗脸、漱口,接着拿起搁在一边的干净衣物要换上时,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我要换衣服了。」她瞪着他,提醒他该回避,谁知他竟撩袍落坐,一双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整以暇道:「朕就在这看着你换。」 「你!」她更用力瞪他,拿着衣物的手不自觉握紧,与他僵持片刻,见他没有任何要回避的意思,但这身衣物穿了一整天已经皱巴巴的,今日再穿出去多失体面,于是凤袁禹一咬牙,背过身去,开始宽衣解带。 窸窣的脱衣声在偌大的龙帐内响起,凤袁禹解开内衫才想起贴身的抹胸已经被那男人丢进温泉里,如今内衫下连件贴身亵衣都没有,于是脱衣的动作停止了。 就在她踌躇着该不该继续脱下去时,身后的男人开口了,「怎么不脱了?」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手一颤,一回头,就这么袒胸露乳的撞进他怀里。 凤袁禹缩着肩,抬头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庞,想退开身好将衣服拉好,却被他打横抱起,她倒抽口气,「你、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第六章】 「美人投怀送抱,哪有放过的道理?而且还是个不着寸缕的美人。」扬起邪恶的笑容,慕容天竞将她抱上床,旋即欺身压上她。 「你放开我!」打不过他,又被他这么压着,令她恼羞极了,顾不得衣衫不整,凤袁禹伸手用力推他。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此次阅兵大典,陵南国的士兵们在各国使节面前使出浑身解数,将一身本领发挥淋漓尽致,再加上许多先进的兵器、枪炮等武器展示、演练,令各国使节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一些邻近小国或部落,也借着此庆典朝贡,表达顺从与敬意。 与陵南国长期维持邦交关系的塞外木耳齐部落亦进贡了一些奇珍异宝,答谢陵南国几代帝王对木耳齐部落的帮助。 木耳齐部落位在北部一处长年寒冬之地,因此无法种植作物,在畜牧方面也多有限制,时常落得饥贫交济的窘境。 数十年前,当时的陵南国皇帝去北边云游,行经一处山区,遭遇土石崩落而坠马掉落山崖边,被木耳齐部落的酋长救起,为感念酋长的救命之恩,陵南国多次伸出援手解救木耳齐部落免于荒灾,因此结下了两边长年以来的友好关系。 在一堆奇珍异宝中,慕容天竞一眼就看中一把铸工精致,剑身光泽明亮的长剑。 抱着期待的心情,他拿着那把剑回到龙帐,猜想凤袁禹是习武之人,一定会喜欢这把剑气逼人的好剑。 一早就被他折腾到几乎下不了床的人儿被留在龙帐内,体恤她疲惫,因此他没让她出席今日的活动。 v第十六章[10.20] 一进到帐内,便瞧见她不知何时已整装好,正安静的看着书册。 凤袁禹没料到他会回营账来,愣了愣,今早被他折腾的画面迅速掠过脑海,她敛下星眸,隐去难堪的神色,起身向他行礼。 「起来,朕允许你往后见着朕都不需行礼。」 慕容天竞伸手将她扶起,瞧见她手中握着的书册是《孙子兵法》,那张白净细致的容颜,深不见底的璀璨星眸,平静的教人猜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凤袁禹不着痕迹的倒退一步,冷淡的说道:「皇上怎么回来了,文武百官不都还在阅兵场吗?」 他没忽略她刻意躲避的举动,被拒绝的大掌握了握便收回,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有发作。 她忽冷忽热的态度,直教他摸不透她的心思,但也因为这样,令他更惦记着她,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他将剑递给她,轻声道:「这是木耳齐部落进贡的珍贵名剑,朕想你是习武之人,应该会喜爱这把剑,故而将之赠予你。」 握着掌中冰冷的武器,凤袁禹无语的望着他沉静的脸庞,那双有如夜星般的眸子闪灿着微微期待,她知道他是在讨好自己。 她抽出长剑,剑身一面刻山川,一面刻日月,雕功细致而优美,剑身锋利而寒气逼人,冰冷的剑身亦反映出她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星眸。 「皇上赠剑予我,就不怕我用它杀了你?」分不出是嘲弄或是警告,她说得清冷,却也道出她的处境犹如困兽般不堪,令她无法自在。 「眹不怕。」慕容天竞定定地望着她,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温柔的令人心醉。 她若想伤他,这两天他已经给她太多的机会来袭击他了,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一句不怕,在凤袁禹耳际回荡许久。 一抹嘲弄浮上嘴角,她是在嘲笑自己胸口泛起的酸软。 她是懂他的情的,在他对她说出「想要」二字时,她已经明了他是何种情意。 凤袁禹活了二十年,头一次领略风花雪月,却是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灭国之仇的男子给的,即使他对她做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她仍旧迟迟不愿出手伤他……这不教人讽刺吗? 即使不愿承认,然而心中那逐渐崩塌的心墙,似在对她诉说,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凤袁禹了。 她不再是那个一身戎装,手持长剑驰骋沙场,一心只想保家卫国的凤袁禹,而是一名身陷情爱迷雾中,几乎要失去自我的矛盾女人。 她握紧剑柄,一个使力,手中的剑往他的肩头刺去,却在碰到他衣袍时,硬生生停住。 慕容天竞依然在笑,肩上的布料被她的剑划破,而他却文风不动,不躲不闪。「禹儿,你下不了手的。」 迷蒙雾气在眼底蔓延,凤袁禹无声叹息,恨自己无力改变有些东西早在无形中已慢慢成定局。 原来,她早就无法对他心狠。 阅兵大典第四日,晌午过后,擂台上年轻武将们正轮番上阵,比武切磋,除了证明自己的武艺以外,更希望能在这盛大的场合获得皇帝与同袍的认同,进而有更上层楼的机会。 陵南国的年轻武将不少,但若说要有如已征战十数年的风俊伟那般骁勇善战,或是海天麒那般智武兼备的武将,至今仍寥寥可数,而统领南焰军的南宫淮恕算是这寥寥可数中的一人。 擂台上两个打得难分高下的身影,牢牢吸住群众的目光,就怕错过分出胜负的那一幕,打了将近一刻钟,终于由风俊伟占上风,最终南宫淮恕因体力耗尽而落败。 「风将军的体力让在下实在佩服。」南宫淮恕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拱手作揖,「甘拜下风。」 风俊伟笑着拱手回礼,「南宫将军年纪虽轻,但身手不错,武艺不在风某之下,再多些磨练,必当胜过风某。」 南宫淮恕扬起释怀笑容,撩袍一蹬,回到擂台下休息。 「还有谁要上来同我切磋比画的?」风俊伟扬起笑容,望着台下热烈讨论和鼓噪的士兵,一时间竟没有人应答。 「风大将军,咱们的南宫将军都败下阵来了,我们这些小兵怎敢上前造次?」南焰军中一名年轻将领扬声喊道。 「这么说来,这大奖是要承让给风某啰?」风俊伟嘿嘿一笑,忍不住瞅了眼看台上的慕容天竞。 谁教这大奖是宫廷御赐的上等桃花酿,由于陵南国桃花少见,物以稀为贵,除了国宴才能享用到,平时君臣餐叙也喝不到,这奖项正中风俊伟的心,才会忍不住上来跟年轻后辈切磋武艺,就是为了争夺这美酒。 他这大将军竟然为了喝酒,同年轻小辈比武切磋,还勇猛到让人不敢上来挑战,似乎有违皇帝安插比武的本意,因此风俊伟可是赢得有点心虚。 海天麒看着擂台上的风俊伟那对大奖势在必得的神态,忍俊不住,轻笑出来。「皇上,要让臣上去挫挫风将军吗?」 慕容天竞沉吟片刻,虽然比武原意让风俊伟的贪杯给坏了大半,但一些本就在他观察名单内的人多已出来比试过了,于是他摇摇头,「不必。」 就在此时,原本静静隐身在擂台下观看的某人,忽然扬声大喊:「我来!」在所有人眼睛还没来得及寻出声音来自谁时,一抹纤细略显矮小的人影从人群中窜出,下一瞬间便已稳稳落在擂台上。 一见到来人,风俊伟的脸色顿时有些扭曲起来。 他奶奶的……怎么谁不上来,居然来了皇帝的心头肉。 阅兵大典第一天看到消失整晚的皇帝深夜抱着某人归来,他忍不住好奇私下问海天麒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皇帝打从第一眼见到凤袁禹就看上人家。 之前还觉得皇帝做什么把人弄出大牢,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投降,投降了却没让她在任何军营待着,反而把人带在身边,当时他还想着皇上在搞什么名堂,而所有的疑惑都在看见皇上抱着昏睡的凤袁禹归来时,顿时明朗t。 慕容天竞见是凤袁禹飞身上擂台,原本平静的俊脸顿时变得铁青,浓眉微拧,放在椅把上的手掌握拳。 v第十七章[10.30] 「在下凤袁禹,特来向风大将军讨教。」凤袁禹拱手作揖,清亮的嗓音铿锵有力,清楚的传进在场的每个人耳里。 她一报出名来,一些军阶较高的将领瞬间知晓她的身分,纷纷交头接耳,兴致勃勃的伸长脖子要看个仔细。 曾经是沙场上较劲两年才分出胜负的对手,尤其最后一役风俊伟一支羽箭射下凤袁禹,致使凤袁禹再也无力回天而落败,此次凤袁禹跳出来宣战,狭路相逢的两人究竟鹿死谁手,引得大家兴致盎然。 「凤姑……凤老弟。」差点喊成姑娘的嘴巴立刻改口,风俊伟面色有些扭 曲的瞪着一脸沉静的凤袁禹,干笑两声,「若你要同风某练练拳脚,咱们改日再来比,那桃花酿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了,没时间跟你过招啊!」 开玩笑,在皇帝眼下跟他的心上人动手,他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啊? 可惜风俊伟「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理念压根儿无法实现,丝毫不知道他心里煎熬到不行的凤袁禹,没理会他想鸣金收兵去喝酒,脚下一使力,整个人已跃起,直直出招往风俊伟而去。 风俊伟被她突然出招吓了一跳,于是不再多想,伸出拳脚与她一较高下。凤袁禹拳脚敏捷利索,不但快狠准,还次次直探风俊伟露出的空门,打得本来就有些体力下滑的大男人有些招架不住。 旁观的士兵们,一见到是生面孔,拳脚利落得很,还与风俊伟打得难分轩轾,顿时群情激昂,纷纷鼓掌叫好。 「好!好啊!」 「这小子好生厉害,竟然将风大将军打得快招架不住了。」 「这小哥是哪个营的啊?」 「这么厉害的人物,以前怎么没见过?」 风俊伟没想到凤袁禹竟会使出全力,于是伸手挑起一支长枪,打算以最擅长的武器速战速决。 凤袁禹见状,跟着伸脚踢起一把长剑,以最擅长的剑术迎战。 擂台上战得火热,看台上的慕容天竞脸色却越发阴沉。 「皇上,您说这凤袁禹突然窜出来出尽风头,是为哪桩?」海天麒有些看不明白了。 若非慕容天竞拿凤子擎夫妇来威胁凤袁禹,以凤袁禹敢孤身一人对抗陵南大军,为梁金帝与一干臣子争取逃亡的时间,光是那股誓死如归的傲气,她说什么都不可能投降。 现在她突然跳出来挑战风俊伟,使出浑身解数在众人面前锋芒毕露,让士兵们都认识她这号人物,若不是知晓她投降的内幕,海天麒会认为她是想要藉此一战成名。 海天麒的疑问恰好就是此刻慕容天竞在思索的问题。 他越来越搞不懂他的禹儿究竟要做什么了。 前一晚还承欢于他身下,虽仍是被他蛮横的强迫而不得不屈服,但那女子才有的娇柔媚态尽显,丝毫不见任何武人的阳刚姿态,让他有些情不自禁的以为她已逐渐妥协于他的要求,却没料到此刻她竟会应声出来比武,甚至还使出全力。 慕容天竞因为搞不懂凤袁禹为何有此举,因此脸色逐渐阴沉,但更多的原因是他无法忍受她被一大群士兵看着,即使没有人知道她是女人,但他还是莫名的感到愤怒。 擂台上,正被皇帝恨得牙痒痒的风俊伟,为了那几坛桃花酿,使出全力的打,但越打他心底无名火冒得越炽。 本来他都已经要胜了,只差皇帝开金口宣布获胜者是他就成了,谁晓得凤袁禹突然冒出来跟他争那大奖,还使劲的打,逼得他不得全力回应。 呃,对,皇帝! 风俊伟一想起看台上的皇帝,忽然觉得脑后一阵恶寒窜上,回头一瞧,竟看到慕容天竞一张英俊的脸庞布满恐怖的阴霾,一双狭长的黑眸燃烧着愤怒火焰,抿紧的唇角隐约透着可怕的冷笑,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他,他他他他——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和他一较高下的凤袁禹,可是皇帝的心肝宝贝啊! 见风俊伟一个闪神,凤袁禹逮到机会,凌厉的一脚将他踹下擂台,接着落脚站稳,傲然的伫立在擂台上,视线好巧不巧与看台上那个尊贵非凡的男人接触,而那张英挺俊美的脸庞,有着令人胆寒的愤怒。 凤袁禹心头一惊,飞快别过眼,朝跌入人群中的风俊伟拱手作揖,「凤某多谢风将军承让了。」 顷刻间,如雷贯耳的掌声响起,口哨声此起彼落的夹杂在掌声中,众士兵把今日最热烈的掌声给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凤姓小哥。 因为分心而被打下擂台的风俊伟摆摆手,败下阵来的滋味令他非常不痛快,但一方面又庆幸两人的切磋已经结束,要不然他肯定会被皇帝的醋味给淹死。 对,就是醋味!皇帝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醋味,好似任何人碰了他心头肉的一根寒毛都会被碎尸万段似的可怕。 风俊伟忽然庆幸自己败下阵来了,要不然他可能不是被醋淹死,而是被皇帝给凌迟而死。 比武最后是由突然窜出来的凤袁禹获胜,她一人独得宫廷御酒桃花醸,但她把这份喜悦与在场的人们分享,也让分到一杯的风俊伟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战,凤袁禹这名字从此落在士兵们心头上。 每个人都开怀不已,只除了看台上那始终绷着一张脸的慕容天竞,望着在人群中接受众人祝贺的凤袁禹,随着她被更多士兵包围住,更加阴沉万分。 【第七章】 晚上的营火会,凤袁禹被许多士兵包围着,见她年纪轻轻却武艺高强,纷纷想向她请教,甚至是交朋友,而凤袁禹则一一以酒回礼。 她成功的让这些士兵看到她的存在,也用一身武艺让人心服口服。 好不容易向热情的士兵们回完礼,她找了机会躲到隐密的地方,独自喝着酒,仰望着星空,如此美丽的星夜,却只能独自一人欣赏着。 她想爹娘了。 v第十八章[11.07] 身为保家卫国的武将,不是不曾远离家人过,然而不知怎么的,在人事已非之后,一股隐隐作痛的凄凉感,时常萦绕心头。 「爹、娘……你们是否安好?禹儿真的好想你们。」一声浓烈的思念,揉合着不舍、无奈、悲伤,低低的响起。 「朕说过,只要你答应做朕的女人,朕便会放了你的亲人。」 听到熟悉的嗓音,凤袁禹顿时背脊一僵,迅速回头,只见不知何时慕容天竞已站在她身后约莫十步之处。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站起身,讶异的问。 她好不容易偷得片刻宁静来沉淀思绪,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 「过来。」慕容天竞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没走近,反而朝她命令。 夜色令她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然而那双炯亮的黝黑眼眸却透着一丝骇人的阴沉。 从比武那时起,他就是这种眼神,就连方才的营火会,他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一干武将举荐她出任军职的问题。 慕容天竞很明显在生气,她也聪明的没有做任何反抗,依言走向他。 才刚靠近他,脚步还没停下,已被他伸长手臂用力拉到身边,纤细的腰肢被他紧紧圈住,下巴亦被他掐住抬起,强迫她正视他的怒气。 「禹儿,你可知道,朕真的恨不得宰了所有碰过你的士兵。」他瞪着她,咬牙道。 凤袁禹愕然的望着他眼里强烈的占有欲,那种不容许任何人侵犯、觊觎自己所有物的眼神,是所有雄性动物的本能反应,更何况他还是个帝王。 慕容天竞收回手,阴沉的瞪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她跟上,随即转身往龙帐走去。 凤袁禹跟着他回到龙帐,藏在身后的双手紧握,不断压抑着越来越浓烈的羞耻感,而他站在床前,双目如炬,深沉的望着她。 「过来。」 慕容天竞的嗓音犹如鬼魅直教她想退缩,然而内心的执念驱使双腿坚定的朝他而去,逼迫她无法轻易言退,因为只要能解救父母和梁国遗臣,她什么都可以忍。 在她分心之际,转眼间整个人已被他拽上床,而他则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衣袍、裤子,直到赤裸身体为止。 打从被他强占后,接下来的每个晚上他皆是如此。总是将她挑逗到抗拒不了他的碰触,即使她从未开口说过一个要字,但身体依旧背叛她的意志,默许他烙下记号和气味。 她深呼吸,压下害怕和自我厌恶的情绪,接着低垂螓首,微微颤抖的解开身上的衣物,直到剩下肚兜、亵裤才停止。 她的主动令他有些讶异,沉默望着她的举动,直到她停下动作,这才上床碰触她。 「今晚怎么主动了?」他开口问,头一次没有先用蛮力将她制服。 「若我从了你,你真的愿意放了我爹娘吗?」凤袁禹深吸口气,微微颤抖的问。 「君无戏言。」他眯起眼,将她的颤抖收入眼里,大掌探入她的肚兜内,握住一只盈乳,温柔的搓揉着。 她脸儿微红,星眸直直望进他的眼底,没有丝毫迟疑的说:「好,我答应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男人像一团火,恣意的焚烧了她的身体,强硬的逼迫她与他共赴云雨,领略情欲滋味,让她的生命与他的重迭、交融,在她的世界留下属于他的一部分。 未来,即使她想遗忘也无法真正忘怀的一部分。 他满足的轻叹,薄唇沿着她的颈子一路往下,在那两只丰盈的娇乳停留,右胸口的疤痕吸引了他的目光。 温热的唇细细的亲吻着那道疤痕,那是将她带到他生命中的机缘,但也提醒他心爱的人儿差点就死在沙场上。 「禹儿,朕不会让你再回战场打仗。」慕容天竞轻抚着那道疤痕,语气坚定。 凤袁禹垂下星眸,没有回答,然而看在他的眼里,他认为她不高兴。 「朕不可能让你再次身陷任何危险,你懂吗?」他挑起她的下巴,说得更清楚。 他知道她仍无法忘情于驰骋沙场的日子,毕竟那是她过去二十年来奉为圭臬的使命,否则她也不会在他那堆书册中单单只挑兵书来看。 他听过风俊伟谈论战场上的禹儿是什么样的武将,面对腥风血雨的战场,即使陷入困境依旧沉着冷静应对,无论风俊伟抛出何种攻势,她总能不疾不徐、沉稳的一一化解,也因此她才有办法撑过两年。 如果说要让一名醉心于沙场的武将,突然断了过去数年的使命,安安稳稳的待在他身边当他的女人,她会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情有可原,然而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深陷任何危险。 「嗯。」她轻轻的应声,算是对他这番话给了回应。 「禹儿,眹从不曾如此喜爱过一个女子,从来不曾。」他轻抚她柔嫩的粉唇,再一次坚定的说道。 凤袁禹终于抬起眼来望着他。 「所以,你该懂朕的顾虑。」 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有着她见过最坚定的神情,而那富含磁性的好听嗓音,有帝王最真挚的情感。 v第十九章[11.14] 「是,禹儿明白了。」 「还有,不许你害怕朕。」慕容天竞将她揽入怀里,那柔软的身子隐隐约约的在颤抖。 让喜爱的女人对自己感到害怕,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即使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几日克制不住情欲的强占令她感到恐惧,但他无法忍受这种感觉,这令他觉得难受。 闻言,凤袁禹怔一脸然。 分不清是什么滋味窜上心头,让男人痴狂的柔顺是用来迷惑他的谎言,对他越来越强烈的情意,她理当要感到得意,可不断涌现的罪恶感却又是因何而来? 结束为期十日的阅兵大典,慕容天竞确实兑现他的承诺,不仅释放关押在大牢里的凤子擎夫妇,并在他们出宫前让凤袁禹能和他们见上一面。 凤袁禹站在宫闱城楼,望着载着凤子擎夫妇的马车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尽头,双眼逐渐泛红,无法言说的苦涩只能咽下。 身后传来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她迅速整理好情绪,转身低头向慕容天竞下跪谢恩。 「谢皇上恩典——」在她的膝盖就要跪到地面时,他早一步伸手抓住她手臂阻止,她抬眸讶异地望着他。 慕容天竞沉默地凝望她略显讶然的脸蛋。 在做出释放凤子擎夫妇这个可能得不偿失的决定,来换取眼前这名女子一生的陪伴,他没有任何犹豫,可不知为何仍有无法牢牢握紧她的感觉? 「北堂擎兴兵进犯我国北防燕霞关,朕已命海天麒前往讨伐北云军队。」他忽然开口道。 凤袁禹微愣,不明白他此番话有何意。 「朕的心里老是有些不踏实,即使拥有了你的人却仍感觉孤单。」他勾起自嘲的冷笑,望着她的黑眸却温柔至极,低沉的嗓音有着阴郁。「你明明就在朕眼前,却仍觉得你离朕很远。」 他的话教她心头一颤,差点露出慌乱神色。「皇上此言何意?禹儿不明白。」 黑眸定定望着她沉静镇定的小脸,半晌才又开口道:「海大学士家族虽出 身平民,但与皇室关系紧密,历代以来皆有女子入宫为妃、为后。因此,朕会安排你由海府出嫁,与朕举行大婚,并册封你为陵南国皇后。」 闻言,凤袁禹惊愕不已,拧眉挣脱他的手,迅速垂首跪下,惶恐的说:「皇上,禹儿自知出身平庸,无法与您相匹配,只愿能一生相伴便可。」 慕容天竞执起她的手,拉她起身,指腹感受她掌心温度,定定的望着她,「朕只想将这后位交予你。」 他身边的后位,多少名门女子争相竞夺,在他初登帝位时,太后亦曾处心积虑要将心腹大臣之女许配予他来藉此监控他,但他不曾将后位作为政治筹码而妥协,只因他渴望相伴一生的女子是他真心喜爱的。 如今,他终于寻到最想相伴一生、执手生生世世的女人,他怎能委屈了禹儿呢? 凤袁禹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浓烈的深情爱意,柔嫩的红唇隐隐顚抖,羞愧感却无法抑制的直窜心头。 当她知晓这男人对自己存有爱慕之心时,曾想将计就计利用他对自己的情意来达到救出父母与梁国遗臣,然而他为了讨她欢心主动释放她父母的举动,在庆幸之余,却也一点一滴的模糊了她心中的盘算。 凤袁禹曾认为慕容天竞对她的感情,是因为贪恋新鲜及享受征服感才有的行为,而今他欲将代表皇帝正妻的后位给她,将她早已模糊的盘算击溃到仅剩下无地自容的羞愧。 对自小就读圣贤书的凤袁禹而言,原来假装迎合一个男人的感情,竟是这番罪孽深重的感受…… 北云国皇帝北堂擎派出探子到陵南国秘密调查,得知陵南国在阅兵大典结束后,绝大多数的士兵都会返乡探亲,便趁着陵南国军势最薄弱之际,打算出兵偷袭。 然而,北堂擎并不知道这是海天麒使出的计谋,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北堂擎上钩,于是在结束阅兵大典后,海天麒便秘密带兵前往两国交界的燕霞关埋伏。 北堂擎如预料之中出兵偷袭燕霞关,也如预料中落入陷阱,在燕霞关吃了场败仗,然而与此同时,位于陵南国西北边与巫族部落交界的乌岳城亦传来被巫族偷袭的消息。 大殿上,慕容天竞面色沉静的听着武将们对于乌岳城战事的看法。 「没想到北堂擎居然和巫弘那小子勾搭在一块儿了!」风俊伟不屑的啐道,「巫弘那家伙可是标准的人面兽心,声名狼藉,是只随时都会反咬的狼!」 「一丘之貉的东西,会凑在一起也不觉得怪异了。」北堂燎淡淡道。 「镇守乌岳城的南焰军被巫弘偷袭,士兵伤亡众多,主帅南宫淮恕身受重伤无法再战,仅剩副主帅和两万士兵苦撑力抗敌军,西北防线成了一大漏洞,有谁愿意领兵前往乌岳城击退进犯的巫族?」望着底下文武官员,慕容天竞开口道,语气虽仍沉稳,心里却因战事告急而焦灼。 巫人是凶悍的蛮夷部族,天性残暴嗜血,蛮横无理,没有诚信可言,因此没有人敢与他们打交道,更不会有人与之结盟。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北堂擎会拉拢巫族合力侵犯陵南国。 「皇上,臣愿领军前往平定乌岳城战事。」风俊伟率先站出来表态。 「不,赤风军才刚经历长达两年的战事,军队上下仍处于疲惫状态,朕命你好好养精蓄锐,静待支援麒麟军。」慕容天竞不假思索地回绝。 「皇上,赤风军已经休息够了!」风俊伟不满的要再争取。 「风将军莫不是想抗旨?」他烦躁地冷眼一扫,语气低冷。 风俊伟闻言,赶紧拱手作揖,「回皇上,臣不敢!」 慕容天竞望着大殿上伫立的数名武官,或是低头,或是面面相觑,就是没人开口说句话。 「诸位爱卿当中有许多人都曾是叱咤沙场的将士,可如今却无人主动迎战?」他眯起黑眸,语气透着不悦。 一片静默过去,已是两鬓斑白的武官方道存站出来,苍老的嗓音透着一丝无奈的开口:「启禀皇上,当年臣等虽奉太上皇之命扫除叛党逆贼,勇猛程度不逊色如今的风将军、海将军,可那也已经是快要三十年前了!如今臣等不是年事已高,就是已届告老还乡之年,纵然有心也无能为力再为国家到战场上效劳。」 v第二十章[11.21] 慕容天竞浓眉拧起,指着武官们愠怒的说:「你们一个个都说自个儿无能为力,那好,你们现在就给朕推荐一名人选,朕就不信这泱泱大国难道连个带兵打仗的人才都没有!」 「启禀皇上,老臣愿意举荐一人。」站在方道存后方的刘仕仁忽然开口说道。 「刘仕仁你说!」慕容天竞坐回龙椅上,努力压抑着快要扬起的怒火。「前梁国武将凤袁禹。」 撞入耳膜的名字,教才刚入座的慕容天竞霍然站起身,炯亮的黑眸满是怒意瞪着开口举荐的刘仕仁。 「凤袁禹带兵打仗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老臣相信风将军最是知晓。」刘仕仁并没有发现皇帝的脸色在他开口说出凤袁禹三个字时,已变得铁青难看,继续说道:「老臣虽已多年不在战场上,但这几年凤袁禹为梁国立下的战功赫 赫传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正逢我国战事告急之际,老臣斗胆建议皇上启用凤袁禹以解燃眉之急。」 风俊伟的嘴角抖了抖,无限同情的望着犹不知死活说得头头是道的刘仕仁。 这刘仕仁想必是年纪大得老眼昏花了,竟然没瞧出来皇上一听到凤袁禹三个字就脸色骤变,气到站起来了。 「启禀皇上,老臣认为刘大人所言甚是!当日的擂台比试,凤袁禹与风大将军交手数招,打得风大将军招架不住,其勇猛令人印象深刻。如今我朝面临阵前无将可用的窘境,凤袁禹确实是上上之选的好人才。因此,臣附议刘大人的提议!」在慕容天竞尚未做出回应时,某个同样不知死活的武官跟着大声附和。 「臣也附议!」 「臣等也附议!」 顷刻间,朝堂上一群压根儿就不知道皇帝心底早已怒火翻腾的大臣,皆纷纷站出来举荐凤袁禹领兵援助南焰军平定巫族之乱。 此起彼落的「附议」二字说完,群臣静待皇帝做决策,一片静默之中迟迟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有些按捺不住的官员忍不住面面相觑。 在众人几乎等到快要窒息之际,终于传来慕容天竞阴郁而僵硬的冷冽嗓音,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邵子宇,即刻传凤袁禹上殿见朕!」 那日在大殿上,穿着男装的凤袁禹穿过群臣来到皇帝面前,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平定巫族之乱的旨意。 陵南国的兵力在这数年里日渐强盛,不仅追上北云国,甚至已超越它,而慕容天竞的野心人人皆知,虽然不曾强取豪夺过,但他把握每一次的危机带来的转机,将数个小国并吞纳入陵南国的版图,时至今日,已形成两国南北鼎立的局面。 身为一名武将,知己知彼是必要的,过去两军对峙时,凤袁禹就已完整收集陵南国军力并加以分析,知道陵南国的武将正面临新旧汰换之际,年纪较长的武将越来越多,年轻一辈的武将能担当重任的却少之又少,没有几个能独挑大梁。 她算准了陵南国势必会面临无将可用的窘境,才会在那日擂台赛刻意显露身手,就是要让陵南国的士兵们知道有她这号人物。 唯有如此,她才有办法离开这男人的视线,成功脱困。 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算计了这个男人的心,利用他对自己的一片情意,更利用他身为帝王的身不由己,藉由他的双手将自己送出这座牢笼。 望着那块从他手中接过的虎符,她眸光复杂,想起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满的自嘲和无可奈何,那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江山社稷到底才是最为重」说破了他曾以为的执念。 她能感受到他夹杂在江山社稷与情爱之间的冲突、矛盾,而他曾说出口的喜爱、承诺、后位,在他做出决定的这一瞬间全成了幻影。 她并非真的渴望能长伴帝王身侧,更不是贪恋那荣耀无上的后位,只是这一切明明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为何在时机到来的这一刻,却有一股无比惆怅的悲伤笼罩她? 忆起这些日子来,他恣意的进入她的世界,掠夺她的身心,强势的给予她不曾有过的情爱,那一句真挚却又沉重无比的承诺,砸在她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更勾出她心底点点的期盼。 原来,当那个男人捧着一颗真心来到她面前时,她竟然是喜悦的,而非不屑一顾。 想起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凤袁禹无声的低笑起来。 昨晚他激烈的拥抱,此刻身体似乎还残留着他留下的温度。 他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肯定会恨死她了吧? 今日的别离,是她身为梁国子民唯一能做的事情,即使为他打下江山、助他一统中原会让自己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她仍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唯有如此,她对这男人歉疚的心才能解脱。 「禀元帅,都备妥了。」 「很好,起程。」 号角鸣起,旗帜飘扬,大军在嘹亮的号角声中迈开步伐,万匹战马亦齐步迈蹄前进,声威浩大的军队向北行去。 在领军前往乌岳城前,凤袁禹曾向慕容天竞要求单独见关押在大牢里的梁国遗臣,没有人知道她跟那些人说了什么,但是在她离开后的第二天,传来梁国遗臣集体投降的消息,后来才从那些人口中知晓凤袁禹是去劝降。 两个月后,传来乌岳城战乱被平定的捷报,却也同时带回凤袁禹不慎坠崖生死未卜的消息。 当噩耗传回宫里,那个亲手送心爱女子去战场的皇帝,英挺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久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慕容天竞咬紧牙根,刚毅的脸庞紧绷得可怕,用尽全身力量才压抑下浑身恐怖的颤栗。 他终于开口,却是压抑到极致的声音,紧绷的、森冷的、悲痛的。「传朕旨意,要南宫淮恕务必把凤袁禹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遵旨。」 「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遣退所有臣子,偌大的殿堂剩下慕容天竞与随身侍卫邵子宇。 v第二十一章[11.3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藏在袖袍内的大掌紧握成拳,他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浑身肌肉因为硬生生忍下肝肠寸断般的痛楚而紧绷得像石头一样僵硬,椎心刺骨的就像被野兽啃食着心,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皇上……」邵子宇望着他强忍悲痛的神情,忧心的轻唤了声。 「你也退下吧。」疲惫的嗓音透着不愿被人发现的伤痛。 邵子宇忧心的望着皇帝孤寂的背影,无奈的领命退下。 从慕容天竞入宫以来,都由邵子宇服侍着,当年十岁的小男孩怯生生的模样仍旧令他印象深刻。这么多年来,他看着慕容天竞在这座宫殿孤身一人走过许多的荆棘路,承受风风雨雨才站上权力之巅,而这么一个深沉内敛的男人,不爱太上皇为他挑选的任何一名妃子,偏偏看上凤袁禹这名敌国女将。 这段注定不会有完美结局的情爱纠葛,在凤袁禹坠崖的噩耗传回来后,终于击溃了慕容天竞,让他尝到为一名女子心碎悲痛的滋味。 瞪着桌上一卷画轴,他颤抖着手拿起,拆开线绳,摊开卷轴,映入眼帘的是深深烙印在心田的女子,那是他亲手画下的凤袁禹画像。 在第一次见到穿着女装的凤袁禹,那张被细心装扮过的容颜,瞬间就撞进他的心头,令他惊艳不已。 于是,胸口那份蠢蠢欲动的情欲与执念,令他情不自禁的画下凤袁禹鲜少显露的柔美姿态。 这么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是他慕容天竞此生唯一动心的人儿,可如今她却生死未卜。 多年来的孤寂在遇见她之后,他以为终于寻到能与自己共享这天下的女人,即使她的身分敏感特殊,但他不在乎,只想让她知道他满腔的情爱都是因为她。 她始终抗拒着他的情意,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却一点也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他步步逼近,更做了放走凤子擎夫妇这个也许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只为了能换得她一丝接纳自己情意的可能。 他多么渴望站在身边的女人就是她,然而身为帝王他别无选择,面对江山社稷遭受外敌侵犯、威胁,他只能采纳群臣的建议,亲手送她奔赴战场杀敌。 是他亲手将心爱的女人推上战场,是他让她陷入生死未卜的险境——是他!都是他! 无法抑制的自责和深深的懊悔缠绕着慕容天竞的心,画中那张柔美的容颜一再揪扯他的心,扎得他好痛。 大手颤抖,彷佛再多看一眼都会亵渎了他心中的人儿似的,他迅速将画卷起,不敢再多看一眼,然而心口的痛却丝毫没有缓解,依旧痛得他难以承受。 「禹儿……」沉痛的、悲伤的声音,伴随着一句饱含思念的低喃从他口中逸出,「你究竟在哪儿……」 响应他的却是一室孤寂,以及再也无法压抑的悲伤低鸣。 两个月后,曾经与陵南国并列鼎立于中原强国之一的北云国,在皇帝北堂擎登基后,由于其荒淫无道、残杀忠良等等的恶行,使北云国政权动荡不安,国势迅速衰败。而在巫族之乱被平定后,北云国失去盟军支援,被海天麒率所领的麒麟军给迅速平定。 天璟十年,北云国终于因为北堂擎的腐败而灭国,慕容天竞完成一统中原的宏愿。 然而令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却始终遍寻不着。 【第八章】 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冰冷寒冬,一名身着男装相貌清秀的女子,腰际佩挂着长剑,在一片雪白的山林里徘徊着,似是在找寻什么。 一阵窸窣声响,伴随声声野兽低咆,她勾起唇角,心中有底。 「看你这只畜生多会跑!」一声低喝,只见她拔剑施展轻功往不远处那株枯树飞奔而去。 一阵兽吼,一只约莫半人高的野豹迅速跳下树,无处可躲的野豹,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意图阻吓那人类。 凤袁禹撇撇唇,扬剑往那畜生直奔而去,「今天若不灭了你这只畜生,只怕还会有更多家禽被吞食、更多人被弄伤!」 被她追了整个下午的野豹早已伤痕累累,措手不及之际,被她挥来的一剑砍破肚腹,登时奄奄一息的倒卧在雪地里。 凤袁禹勾起胜利的笑,执剑刺穿野豹的喉头,确定那畜生已死后,便大剌剌的抓起牠两只后腿扛上肩,快步下山而去。 没一个时辰,她下了山,走进一处有着寥寥几间矮舍的小村,天色也已渐暗。 「爹、娘,我回来了!」见家门就在几步之遥,她扬声大喊。 正在收拾晾晒好的衣物的凤母,见到女儿咧嘴笑嘻嘻的扛着一头不知是啥的东西显得有些吃力,她本是要将衣物搁在一旁前去帮忙,当她看清楚那是一头豹时,登时吓得目瞪口呆。 「禹儿,你……你扛着那什么呀?」凤母简直快要尖叫。 凤袁禹将那头豹丢在地上,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娘,这头畜生就交给你啦!这天气冷的,那豹皮刚好可以做些御寒的衣物,晚膳也可加些肉了。」 「你消失一整天,就是上山去猎这头豹?」 「是呀!这头畜生三番两次骚扰村民,不仅偷食家禽还伤了人,若不早早把牠给宰了,只怕会有更多人受害呢。」 「你怎不多带几个村里的壮丁帮忙?要是受伤了怎么办?」虽然女儿身手不凡,但毕竟这头野兽也很是凶猛,要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被活生生吞食的。 「不碍事的。爹呢?」 「在里头跟宝儿玩得不亦乐乎呢。」凤母没好气道。那老头子有孙万事足,今儿个又玩到连劈柴都忘记了。 「爹又忘记劈柴了?」见娘亲一脸不悦,凤袁禹大概猜到爹爹又干了什么好事。 「可不是,我看你下次要去打猎,干脆带上你爹算了。」 「哈哈……」听到娘亲呕气的话,她忍不住笑出来。 v第二十二章[12.07] 「禹儿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在屋里便听到女儿笑声的凤子擎,将小家伙丢上肩跨坐着,小心翼翼的矮身走出屋子。 「爹,我今儿个去山上猎了这头畜生,刚回来娘就说你又忘记劈柴了,所以她恼得叫我下回要再去打猎时,也顺道把你带去。」 凤子擎惊呼一声不妙,暗暗觑了眼妻子犀利的眼眸,将宝贝孙儿交给女儿抱,连忙去劈柴。 抱着怀里柔软的小东西,凤袁禹的注意力完全被儿子天真无邪的小脸吸住,露出温柔的笑容。 当年对巫族之战,在确认敌军势力已被她削弱不少,且南宫淮恕伤势也痊愈后,她便使计在战乱中坠崖,终于逃离那座牢笼。 她助他得到他最想要的天下,也给自己找到一个解脱的方法。 在他怀里,不论他的拥抱有多温暖,他对她有多呵护至极,即使她贪恋他的情,内心仍不断有灭国之仇的阴影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该如此,令她羞愧无比,所以她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斩断对他的情愫。 而这孩子,则是在她上了战场后才发现已怀了身孕,望着小家伙笑眯了眼的模样,凤袁禹不禁有些出神。 小小的脸蛋上,一双浓眉搭配深邃的眼睛,明亮的眸子有着慧黠之色,高挺的鼻梁,爱笑的唇形皆与那个人如出一辙…… 她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完全不像她,反而与那男人无比相像。每当看着这张小小的脸蛋,她总会不自主的想起他。 这些年来,关于皇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在民间流传着,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在两年前,已登基十一年的天璟帝终于喜获麟儿,为他诞下龙子的臻妃母凭子贵晋升为皇贵妃,成为掌管六宫的掌权者。 他是帝王,多少妃子能为他诞下子嗣,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可是,为何她的心却苦涩不已? 对他来说,她也只是一时贪鲜的女子吧。 可即使如此,她却依然思念着他。 三年过去了,不知他是否安好? 当年梁金帝在几名忠心耿耿的臣子协助下逃出国都,为躲避慕容天竞的追捕,隐居在陵南国京城郊外的一座山脚下数年,此时却传出梁金帝等人皆被逮捕关入天牢,并且择日处斩。 这项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当然也传入凤袁禹的耳里。 当年她坠崖诈死,早就知道那处断崖下是一条河,熟悉水性的她才能顺利脱困。 慕容天竞在释放凤子擎夫妇前,恩赐他们一家三口短暂相处的时光,让她与父母道别,也因此她才有机会私下叮嘱父亲要他关注朝廷的动静,一旦打听到她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便即刻动身往西南方而去,她会找机会与他们会合。 为避免凤子擎夫妇可能和梁金帝秘密碰头,慕容天竞在释放他们后,便派人监视他们的行踪,不过凤子擎毕竟是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在打听到女儿失踪的消息后,便利索的解决掉跟监的探子,谨记女儿的叮嘱,带着妻子迅速往西南方移动。 重获自由的凤袁禹则因为有孕在身,诸事不方便,她先找一个小村落将孩子生下,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往西南方而去,并一路打听父母与梁金帝一行人的下落。 约莫半年过去,她终于在这座小村子找到父母,历经磨难的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也因为这里的环境清幽且鲜少有官府的人来巡视,便决定在这里住下,只是梁金帝一行人的下落却让她如大海捞针般,怎么也找不到。如今终于有他们的消息,却是即将被处死! 望着安稳睡在床榻角落的小家伙,那鲜明的五官,令她又想起那个人。 「禹儿,你有何打算?」得知消息后心情一直平法平复的凤子擎,打算先听听女儿的意见。 沉默片刻,她才缓缓的道:「身为人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被处死。」 她没有否认慕容天竞是坐拥这片江山唯一的皇帝,但对她来说梁金帝才是她自始至终的主子。 君主有难,身为人臣必当全力相救。 「那好,咱们收拾收拾,立刻出发去救皇帝。」凤子擎义愤填膺的说着。 「不。」她伸手制止父亲要回房收拾行李的举动。 「不?」凤子擎不明所以的瞪着女儿。 「这回也请爹爹别插手,让女儿去就好。」 人才抓到没几天,消息就已经传得全国皆知,她总觉得慕容天竞让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全国的举动很不寻常。 或许,那男人已经发现当年她是诈死也说不定…… 思及此,凤袁禹面色僵凝,始终没有忘怀的曾经浮现脑海,逼迫她面对那男人给过的岁月。 「你说这什么话?爹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那里!」当初他看到女儿抱着一个小娃儿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说那是他们的外孙时,夫妻俩简直就是青天霹雳,无法置信。 他们从小就当男子养大的女儿,二十年来未曾让外人知道是女儿身,却被敌人囚禁到生了个娃儿出来,教他们如何不心疼。 他想着女儿许是被囚禁时,遭歹人凌辱才会失贞,虽然他很想为女儿讨公道,然而她始终不肯说清楚,再想着好不容易有个清静之处可以好好过生活,若再妄动干戈只会颠沛流离,众多无奈让他只能隐忍下来。 「爹,娘跟宝儿不能没有人照顾。」她明白父亲的心情,但孤儿寡母亦不能无人照顾。 「可是……」 「我在天牢待过,熟知那里的地形,我去比较有利。」她打断父亲的话,拉起他的手,字字句句真切的交代着。「爹,请听女儿的劝,此行若我无法顺利归来,请您千万别来找我,就带着宝儿与娘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走这一遭,是凶多吉少。 若是成功,那是上天垂怜她的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亲照顾。 v第二十三章[12.12] 若是失败,那就是她欠慕容天竞的情债,注定得偿还他。 他们父女两人都曾是武将出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相信父亲不会不管她所交代的每一句话。 凤子擎怔怔的望着女儿视死如归的神情,叹息了声,万千情绪只能化作深沉的无奈,埋入心底。 挥别泪涟涟的父母与懵懂无知的幼子,凤袁禹只身一人连夜赶路直奔陵南国京城,趁着夜深人静夜探皇宫,避开巡逻的禁军侍卫,顺利找到了天牢。 然而,这一路似乎顺利的有些诡异,当她察觉可能误入陷阱时,黑暗中忽地窜出好几道身影,刀光剑影在黑夜中杀出一道道刺目的光亮,她还来不及防备,几把锋利长剑已架上她光洁的颈子。 自嘲自己太没警觉性,她收回要拔剑的手,同时间,火光照亮了黑漆漆的天牢,周遭的一景一物全部落入眼里。 而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几步,负手而立,直勾勾的盯着她狼狈的模样。 凤袁禹怔怔的望着他,几乎忘了如何呼吸,泪雾瞬间迷蒙了双眼,无法言语的滋味在心头翻搅着。 「别来无恙,禹儿。」噙着一抹冷冷的笑痕,慕容天竞眸光森冷的盯着她,就连语气都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她抿唇不语,那一双黝黑眸子冰寒的教她不敢直视。 他缓缓踱步向她走去,每靠近一步,她便觉得呼吸困难几分,那双冰冷的眸子没有离开过她身上,高大的身躯一步步靠近,直到他站在她身前不到一步之处。 「久别重逢,你回到这儿来的目的竟是劫狱——」他示意围住她的侍卫收回架在她颈子上的武器,语气轻柔而危险。「禹儿,你究竟把朕当作什么了?」 凤袁禹轻闭上眼,不需要他直言,她可以感受到他浑身张扬的怒意,沉默许久,她嗓音微颤的开口:「皇上……」 太多的无奈,她说不出口,于是她只能这么求他—— 「杀了我吧。」 她懂他的怒气,懂他的怨恨,如果她的消失可以让他不再有恨,那么她愿意舍弃一切,魂归九泉。 闻言,他怒极反笑,冷冷的道:「好让你摆脱朕是吗?禹儿,你想都别想。」 她浑身一僵,低垂的螓首终于缓缓抬起,星眸凝望着他冷酷的脸庞。「你是刻意将梁金帝被捕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吗?」 「你果然聪明。」慕容天竞皮笑肉不笑,阴恻恻的道:「要不如何引你入瓮?」 他果然是要引诱她上钩,看准她对梁金帝的忠心,不可能见死不救。 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几年过去了,对一名妃嫔无数的帝王来说,她从不认为自己值得他大费周章设陷阱引她上钩,也因此她才敢只身夜探皇宫。 凤袁禹望着他冷酷的神情,一抹苦笑跃上唇角。 她就知道,以他的聪明睿智,当年坠崖诈死是无法欺瞒他太久。 如今看来,他是怨她、恨她,才会设这个局来引诱她。 这番引君入瓮,怕是一番折腾的开始。 劫狱行动失败,凤袁禹也做好成为阶下囚并等候他定罪的打算,然而慕容天竞却下令将她押回他的寝宫,他一点也不掩饰对她强烈的渴望。 夜,进行着。 凤袁禹扯着紧缚住双腕的布条,星眸迷离,无助的任由他在身上点燃情欲火苗。 慕容天竞眯眼望着她隐忍情欲的模样,殊不知她越是忍耐,就越引发他潜藏的征服欲。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东西?为何我浑身都使不上力,全身筋骨疼痛难耐……」她痛红了眼,噙着泪水的眼眸难受的望着他。 「不过是让你武功尽失的东西罢了。」慕容天竞解开捆绑住她双手的布条,望着她痛苦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不忍,然而想到这样就可以永远将她拴在身边,便狠下心对她冷眼旁观。 「你、你废了我的武功—」凤袁禹不敢置信的喊道,浑身上下强烈的痛楚令她几乎快晕厥,但她强撑着意志力,颤巍巍的拉过衣物遮蔽自己。 不,她不能被他就这么废掉苦练十数年的功力…… 如果她连这一点点的骄傲都无法保住,那她如何自处?更不可能救出被囚困在天牢里的梁金帝。 她吃力的想爬下床,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拽回床榻,完全使不上任何力道的手脚,无法做出反抗的动作,她犹如待宰羔羊般任由他想如何就如何。 「你怎能这样对我!」无法忍受自己软弱的犹如废人,她忍不住悲愤哭喊。 「只要能够囚住你,让你这一生都离不开朕,即使再残忍的事情,朕都做得出来。」他僵硬的说道,黑眸里的不忍却没有抵达心口,依旧冷眼看着她受苦。 他不愿去细想,当他废掉她的武功时,她会有多恨他。 只要能将她永远拴在身边,就算她这辈子对他只剩下怨恨也无妨。 凤袁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咬唇忍住剧烈的痛意,眼底尽是被他所伤的痛楚,万千情绪隐没在滴落的泪珠中,然后闭上双眼,不再看他陌生的令人感到害怕的残忍。 v第二十四章[12.18] 为何……他竟变得如此残忍? 鸟语花香,百花齐放,御花园里的一景一物美丽的令人心旷神怡,这日正逢大皇子慕容子韬满两岁的生辰,后宫几位嫔妃聚集在这赏花、品茗。 望着在大人身边绕来绕去,玩得满头是汗的大皇子,容妃心里酸甜滋味难以言说。 当初幸得皇上的信任负责抚养大皇子,她是诚惶诚恐的接受这个差事,看着孩子逐渐成长,虽慕容子韬非她亲生之子,但她亦感受到身为娘亲的满足感。 只是这阵子听闻皇贵妃张臻琳一家人的遭遇,她不禁感慨万千。 三年前得知臻妃得皇上宠幸怀上龙胎时,后宫陷入一阵混乱,对溱妃在产下大皇子后,母凭子贵升为皇贵妃都感到又气又怒,但没料到皇贵妃意气风发才没多少日子,皇上突然下令撤查所有与张家父子相关的案件,甚至是将甫出生的大皇子交由容妃抚养。 张氏父子被判入狱候审,皇贵妃亦因父兄之罪被牵连,降回溱妃并且打入冷宫,虽说这种事情在这座华丽的皇宫中时有所闻,然而这些年来,容妃亦感觉到皇帝的改变。 想当年她们几位姊妹一同被选入宫为妃,皇帝却连她们的宫门都懒得踏入,一直到一统中原以后,才开始在嫔妃间的寝宫走动,只是谁也没能怀上龙胎,为皇室添些香火。 「父皇!」本绕着一群妃子转的慕容子韬,一看到父皇走近的身影,便漾起笑容朝他奔去。 「臣妾参见皇上。」 慕容天竞弯腰抱起儿子,刚毅的脸庞多了些柔和,他对那群嫔妃摆手,「都免礼了。」 他抱着儿子落坐,唇角勾起笑意。「今儿个是大皇子两岁生辰,可是越长越大了。这孩子很是顽皮,容妃这两年也辛苦了。」 「大皇子活泼好动,建健康康这样好,臣妾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容妃温柔的回道。 「皇上,这后宫还是孩子声音多些好,也比较热闹。」坐在一旁的德妃开口说,「这些年臣妾几人未能为皇室添些皇嗣,心里有愧……不知皇上是否有要再选些妃子入宫,旺盛皇室香火的打算?」 「纳妃的事不需要你们烦忧,你们只要好好抚育大皇子便可。」慕容天竞淡淡响应,对于后宫这群女人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每个人都想要那空悬多年的后位,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怀上龙胎,但他偏偏在每次完事后,都要人看着她们喝下避孕汤药,只因为他厌恶像瓌妃那样工于心计的女子。 当年臻妃为了夺得皇后一位,竟然暗中对他下药,才会让她怀上龙胎。 张家地位在朝廷举足轻重,影响力甚大,因此他隐忍下怒气,假装不知道臻妃耍诡计一事,一直到子韬平安诞下,他便要人彻查张家父子多年来干下的肮脏事,并且削弱他们在朝中的影响力,进而一举击溃张氏一族。 这些女人都一样,对他献殷勤不过是贪着他拥有的权势罢了,若剥除掉他身上的权势地位,她们还会对他这般上心吗? 可是,即使他拥有全天下,却还是有一个女人对他不屑一顾,甚至想尽办法逃离他,逼得他不得不残忍的废掉她的武功,只为能永远囚住她,不再让她有任何机会离开他。 从凤袁禹劫狱失败被他囚禁在寝宫已半个月有余,她始终不愿说出当年离开是为何,一再避谈的态度令他相当恼火。 当年他几乎要人将那条河给翻了,却仍遍寻不着她的人或尸体,他曾想过她或许是被河水冲入大海而消失,一直到他听风俊伟提起过去与梁国军队在水上交战时,曾见识过她优秀的水性,因此他大胆推论她或许是诈死也说不定。 只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在他想不到任何法子引诱她出现之际,传来梁金帝被逮的好消息,于是他刻意将这个消息传遍天下,就是要引诱她上钩。 她如他所愿的出现了,然而无论他多用力拥抱她,她都只拿一双悲伤的眸子指控他的残忍,弄得他心烦意乱,不知该拿她如何才好。 几名嫔妃见他神情冷硬,不敢再开口追问,其实她们最想知道的是关于皇帝寝宫里的女子究竟是谁。 放眼这后宫,还没有哪位妃子有幸能在皇帝的寝宫过夜,更遑论已经十数天了,皇上将那女子藏得紧,任谁都想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 本就清心寡欲的皇上,在藏了那女子以后,便未曾再去她们任何一人的寝宫了。 【第九章】 在梁金帝等人被捕一个月后,慕容天竞下令处斩包括当年协助梁金帝逃难的江舒昀等三名梁国大臣,并将梁金帝终其一生都囚禁于天牢。 得知这项消息的凤袁禹,不明白为什么慕容天竞还要对已是穷途末路的几个人赶尽杀绝? 她虽不愿将自己太多的情绪让他知道,这些天来对他追问当年的事情始终装作无感,可唯独梁金帝这件事情她无法置之不理。 她已经得知江舒昀等人在明日午后就要处斩,若不想办法求慕容天竞赦免他们,她是无法心安的。 苦等他整天都未回宫的凤袁禹,按捺不住浮躁的情绪,打算找他问清楚。 然而她刚要往外走,一旁的宫女便连忙挡住她。「凤姑娘请留步。皇上有令,不许凤姑娘离开清和宫。」 「别拦我,我要去见他。」她怒声道。 「皇上现在正和几位娘娘在御花园和大皇子过生辰,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宫女怕会因为凤袁禹的莽撞而被降罪,急忙道。 满脑子只想要救人的凤袁禹一听到他就在御花园,伸手推开挡住自己的几名宫女,往御花园奔去。 「凤姑娘!」被推倒在地的宫女们花容失色,连忙起身追上去。 长年习武的凤袁禹即使被废掉一身武功,身手仍旧利索得很,绝非是几名弱不禁风的宫女就能追上,没多久她便来到御花园,在一处亭子里发现慕容天竞的身影。 只见他抱着一名约莫两岁的男娃,俊酷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眼底满是对那孩子的慈爱。 这一幕,令她的心口一阵翻绞,不由得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亭子里的他们。 v第二十五章[12.21]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他手里抱着孩子低头逗弄,身旁坐了几名雍容华贵、娇艳动人的美丽嫔妃,个个对他温柔服从,嘘寒问暖的…… 她早就知道他拥有这些美人是理所当然,可为什么当她亲眼看见时,却还是痛到无法忍受? 止不住的悲伤不断流泻而出,她眸中闪烁着泪雾,唇瓣微颤,可即使她多么想要闪躲这一切,也没有理由让自己临阵退缩。 鼓起勇气,咽下泪水,她冷着一张脸往亭子走去。 她的闯入惊扰了四周的侍卫,也引起亭子里的人们注意。 一旁的侍卫迅速靠近她,欲要将她拿下,亭子里的男人却扬手制止,蜂拥而上的侍卫们迅速退下。 慕容天竞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嗓音冷然。「你来这儿做什么?」 凤袁禹颤着唇,双膝咚的跪地,俯身叩首,字字清晰道:「罪女凤袁禹恳请皇上能法外开恩,饶江舒昀等三人不死。」 她的话让他胸口升起一股怒气,但今日是大皇子的生辰,他不想被她的鲁莽破坏心情,于是冷声回道:「朕今日不想谈这事,你下去。」 「不,罪女不走。」她抬首望着他,清楚瞧见他眼底的怒火有多可怕。 「罪女知晓明日午后皇上就要处斩他们,希望皇上能慎重思考此事。」 慕容天竞忍住气,把大皇子抱离自己,一旁的容妃连忙接过,他起身缓缓踱步下了石阶,来到她身前。 慕容天竞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脚边的人儿,想到她居然为了那三个人对自己低声下气,左一句罪女、右一句开恩的,顿时更为光火。 他恼火的一把拉起她,力道之大扯痛了她的手臂,可他看不见她脸上露出的痛意,咬牙怒道:「凤袁禹,就算你在这跪上三天三夜,朕也要斩了他们三人的脑袋!」 「他们的处境已犹如蝼蚁般渺小可怜,你何必再赶尽杀绝?」她忍住手臂传来的痛,颤着嗓问道。 「斩草要除根,这道理难道凤将军不明白吗?」 「罪女明白这道理,可是皇上亦可招降他们,而不是砍了他们的脑袋!」 「朕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做事。」他狠狠的握紧她的手臂,冷冷的说。 他不可能招降会用生命保护主子的人,因为这种人是不可能再容下第二个主子,甚至还有可能会为了替主子报仇而兴起谋叛的心思。 他怎么可能会养几只虎来咬自己? 望着他眼底的愤意,凤袁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好,可是她知道江舒昀三人若是死了,她定会良心不安。 这些年来他们三人用生命保护梁金帝,而她做了什么?她贪恋着这男人给的怜爱,迷失在他给予的情爱里,甚至为这男人诞下子嗣,无论从哪方面看来,她都不是一名好臣子。 她早就无颜面对梁金帝、面对忠心耿耿护主的江舒昀等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恳求慕容天竞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哽着嗓,泪水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她无助的道:「我求求你……饶了他们……」 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从来就不是个柔弱的女人,无论是当年的政局,甚至是被他囚于这座皇宫的今日,她都咬牙忍下他给的一切,可是今日她却为了那三人的性命,哭着求他放过他们?! 抿紧的薄唇因怒气而隐隐颤抖,握住她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用力,一股强烈的怒意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统统给朕滚出这里!」他愤吼,染怒的黑眸死死的盯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 亭子里的嫔妃们对眼前的一幕充满诸多疑问,可没人敢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容妃抱起被皇帝吼声吓哭的大皇子,与其他几名妃子迅速离开。 顷刻间,偌大的园子里没有稍早的谈声笑语,而是充满冷肃的压迫感。 「你不该替他们求饶的。」慕容天竞忽地把她扯进亭子里,让她狼狈的跌摔在长椅上。 凤袁禹痛呼一声,惊慌的望着他步步逼近的高大身躯。 「你究竟把朕摆在哪了?」伴随着冷硬的质问,他愤怒的伸手挥落石桌上的佳肴。「还是,朕从来就不曾进到你心里去?」他深邃的黑眸闪烁着骇人的森冷,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癫狂。 她张口却说不出半句话。 「三年前你一声不响的离开,已令朕痛彻心扉……而今你在朕的面前,却为了不相干的人对朕低头,甚至是求饶——」说到最后,他咬牙吐出一声咆哮,「凤袁禹,你真是可恶至极!」 「他们都是忠心护主的忠义之人,若真的被你处斩,那么我永远都无法心安理得的活着。」面对他的控诉,她无法思考他说那些话是何意,只想要让他明白她的左右为难。 她不知道自己的离开究竟带给他多少伤痛,也不知道他有多难受,她只想让本就不该发生的一切都回归原点。 她的一番话,使他心底一阵凄凉。 他的满腔情意竟敌不过她心底那份对梁金帝的忠诚。 「凤袁禹,你究竟要伤朕到怎样的地步才甘愿?」慕容天竞咬牙恨道。 「皇上此番话严重了,罪女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伤不了皇上尊贵之身的。」垂下眼眸,勾唇自嘲的笑着,她话里的自贬,是在控诉他残忍废去她一身武功。 慕容天竞忍无可忍的抬起她目光闪避的小脸,逼她正视自己的存在,抓起她的右手搁在自己的胸膛,嗓音有着悲意的道:「可你伤了朕的心。」 凤袁禹失笑,「皇上别笑话我了,你是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我不过是个粗鄙鲁莽的武人,如何能伤得了你的心?」 v第二十六章[12.27] 他无法相信他捧着赤裸裸的心给她,却被她三言两语否定掉。 不敢置信的怒意不断窜上,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还能多可悲,因为他竟对一名无心的女子倾情相待。 「皇上,若你执意要处斩他们三人,那么罪女恳求皇上,也让罪女陪他们一块儿上路吧。」与其抱着罪孽不安的心苟活于世,倒不如跟他们一块儿踏上黄泉路,以死谢罪。 他危险的眯起黑眸,理智瞬间断裂。 「你休想离开朕!」 低沉的嗓音阴冷的宣示,接着张口吞噬她说出一句又一句话来惹怒他的红唇,又急又猛的汲取属于她的一切芳甜,大掌扯开她的衣领,她全然不在乎的态度令他感到挫败,只想用拥抱她来证明她是属于自己的。 「唔——」他凶猛的吻令她几乎快窒息,脑袋无法思考,随着衣物被他粗鲁的褪去,寒意沁肤刺骨,使她瞬间清醒过来。 凤袁禹使劲推着他,莫说从前她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被废掉武功,更是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 「住手……」她吃力的推着他,不断闪躲他凑上来的唇。 慕容天竞低头望着她缩成一团的模样,停下拉扯她衣物的动作,接着一把抓握住她的双腕高举过头,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迎视自己。 「在你心中,朕是否真比不上你对梁金帝的忠诚?」无论如何,他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她凝望着他眸底复杂的神色,胸臆间盈满对他诸多的情绪,有情、有爱、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无法对他说出口的无奈。 「皇上,后宫三千佳丽任你挑选,何须执着于我?」她幽幽低诉,纤长的睫毛掩住眸里的痛楚。 方才见到他与一干妃子、大皇子和乐融洽的模样,她无法忽视心底猛然窜升的妒意与酸涩,她的心眼很小,没办法和任何一名女子共有他。 与其纠缠不清,她宁愿眼一闭,下了地狱就什么都解脱了。 「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朕的话。」他执意要听到她的答案。 沉默片刻,凤袁禹凝望着他执着的神情,半晌才开口道:「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情,从来没有。」 胸口被一股深浓的歉疚捆绑住,沉重的令她无法喘息……原来言不由衷是这种感觉。 「朕不信!」他咬牙怒道。「当年朕承诺过你必定会封你为后,你明明是欢喜的,若非当时局势所逼,朕也不可能让你上战场,好让你有机会离开朕身边—」随着字字句句的话语说出口,慕容天竞忽然明白了什么而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清冷的脸蛋。 她一句不曾动过情,让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相情愿。 是他让凤袁禹有机会利用他的情意,让他一步步走进她的算计之中,当年的擂台比试不过是她刻意在众人面前演出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要赌一个能够离开他身边的机会。 「你——利用了朕?!」掐握住她双手的大掌失控的用了力,让她痛得低呼出声。 她的眉头因疼痛而蹙起,星眸敛去悲伤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刻意装出的冰冷。 「是,我利用了皇上。」如果能让这段纠缠不清的孽情断掉,她不在乎让他知道当年她是如何算计他。 慕容天竞瞪着她,神情骇人的可怕。 凤袁禹直视他铁青的脸庞,继续说着:「在我知道皇上对我的情意后,为了能救出父母以及梁国遗臣,我将计就计的利用了你,在委身于你的同时,我也在赌你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主动释放我爹娘来讨好我,更没料到你会给出那样的承诺。当然,坠落断崖是我脱身的计划之一,唯有如此,我才能离开你。」 当年在离开前,她去大牢探望那些梁国遗臣,她要他们诈降争取活下去的时间,等待她失踪的讯息传回来,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慕容天竞永远不会杀掉他们,一旦她失踪的消息传回,他们就可以即刻离开陵南国,躲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慕容天竞。」她低声陈述,嗓音冷然,却隐隐透着一丝颤抖。「我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她从来就不擅长说谎,所以嗓音才会颤抖,但慕容天竞却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整个情绪处于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极度愤怒中。 可怕的窒息感在彼此之间蔓延,凤袁禹敛下佯装冰冷的水眸,隐去酸涩的心绪。 「是朕给了你机会来伤朕的。」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低沉的嗓音轻之又轻,「让你在朕的心头上生了刺。」 「慕容天竞,即便我臣服于你,我也会是扎在你心头上的一根刺。」 她怔怔望着他平静却掩不住悲伤的脸庞,多年前的那句愤然怒语,忽地浮现脑海。 她当时说得那么愤怒,即使后来已经管不住想向他飞去的心,她依旧选择伤害他。 而当时他又是怎么回应她的? 「凤袁禹,朕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来伤朕。」 他说得冷酷坚决,可如今却彻底被她伤透了心。 「你这根刺……是真真切切的扎进朕的心口,扎得朕体无完肤。」 一声嘲讽冷笑自慕容天竞的喉咙逸出,原本紧箝制住她的大掌缓缓松开,高大的身躯也随之离开她。 失去他温度的身体陡然窜上一股寒意,凤袁禹拉好被他扯乱的衣物,低垂着螓首不敢看他,眼眸盯着踩在地上的一双御靴,僵凝片刻,只见他旋个方向,踩着稳健的步伐离去。 一直到慕容天竞走远,她才抬起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苦涩。 v第二十七章[01.04] 那颗唯我独尊,从不轻易对女子动情的帝王之心,最终还是被她所伤。 隔日,一道圣旨赶在江舒昀三人被押赴刑场前送到刑部,暂缓执行处斩。在凤袁禹对慕容天竞坦白当年的算计之后,他这番举动让她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然而她还来不及高兴,却被一道册封她为皇后的圣旨打掉了满心的欣慰,惶惶不安的坠入惊惧的深渊中。 在这深幽的皇宫里,她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将凤袁禹这三字诏告天下,历经隆重的立后仪式,举行完大婚,她的名字亦被誊入皇室宗谱,宣告她此生无法与慕容天竞剪断纠缠。 她不明白为何他会改变心意饶过江舒昀等三人,可她知道他这立后的举动,是牢牢将她扣锁在他的掌心里,让她无法飞翔。 她伤了他,而他却用权势紧紧捆绑住她……这段纠缠不清的情,是否已经无法可解? 从她被册封为皇后至今已过三个月,凤袁禹仰望着湛蓝的晴空,伫立在百花齐放的御花园中,鸟语花香无法使她感到舒畅,一望无际的蓝天却让她的思念更加浓厚。 她的宝儿……这么久未见,想必又大上许多了吧。 想起那年幼的孩子,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还未给那孩子起名,也许是私心希望慕容天竞能知道孩子的存在,渴望孩子也能像其他寻常人家的孩子有爹亲的呵护,所以她只管唤孩子「宝儿」,爹娘也不知其中原因,都只跟着她喊。 一边想着要逃离他,一边却又渴望孩子能拥有他……如此矛盾的心情,她也不懂自己怎会这样。 「皇上驾到——」 高亢嘹亮的声音,惊扰了沉浸在思绪中的凤袁禹,她回头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那一身富贵华丽的龙袍,显现出他是手拥天下的帝王,是她无法完全拥有的男人。 她怔怔的望着他,就这么呆站在原处,没有行礼。 远远地,慕容天竞就看到她瞧自己瞧到发愣。 每走近一步,她的轮廓就更显清晰,那双水盈盈星眸里似乎有着泪意,他心头一凛,抿唇快步朝她走去。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拉过她的手,宽厚的大掌牢牢包裹住她的,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他低沉的嗓音,令她登时回神。 一眨眼,原本悬泛在眼眶的泪水就这么滑落下来,湿了脸颊,也激起他不悦的情绪。 她惊慌的低头要遮掩,但他早已发现。 慕容天竞找了她一个上午,整个清和宫里的奴才没人知道皇后跑哪去,这让他心头起了慌,就怕她又趁他不注意之际离他而去。 他从没怀疑过,即使她失去武功,可聪明如她,若是逮到空隙,还是会抛下他远走高飞。 好不容易设计引她再次踏入这里,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走了。 即使她的坦白残忍得教他痛彻心扉,在她心中他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算一颗心被她残忍的摔碎,他还是不愿意放开她。 只要将她拴在身边,他就有时间跟她慢慢耗、慢慢等待,等待他能完全霸占她心思的那天到来。 他留下江舒昀三人的性命,就是不想让她对自己有更多的怨恨。 他一再的退让就是不愿她再伤心,而她可曾想过为何他会一再因她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当他在朝堂上公布已经寻到凤袁禹的消息以及她的真实性别,当时文武大臣一阵哗然,没有人想过当年领命平定巫族之乱的凤大将军竟是女儿身。 当他郑重宣布要立凤袁禹为皇后时,朝野上下倒也没有什么反弹声浪,一来是没有人知道她坠崖的真实内幕,许多人都为她能历劫归来感到欣喜,二来 是当年她临危受命还打了胜仗,最后也是因为皇后位置空悬十数年,此时皇帝宣布要立后,无疑是件大喜事,更不会有人反对。 瞪着眼前惊慌躲避他目光的人儿,慕容天竞有丝恼怒,口气不佳的道:「你一声不响的跑到这儿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整个清和宫的奴才都因为你而挨了罚?」 「对不住,我……我只是在里头闷得慌,所以才趁他们不注意时跑来这儿……」凤袁禹迅速以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如今你已是后宫之主,行为举止不该轻率莽撞,否则要如何管理后宫的妃嫔?」他不是没瞧见她眼底的郁色,但他不想让她逃避。 如今她已是他的正妻,他不可能再让她像过去那样闪他、躲他。 「况且你现在身子不同以往,肚子里有孩子了,凡事小心为好。」他大掌轻抚着她尚平坦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骨血。 「我……」她欲言又止。 「你在哭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宝儿的身影又浮现脑海,心口忍不住抽痛起来,凤袁禹低下头,原本忍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她要如何告诉他,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存在? 「我……我只是在想爹娘。」还有……你不知道的孩儿。她心酸的在心底低诉。 「你若想念他们,那朕派人去寻他们入宫来陪陪你可好?」原来是想家人了,慕容天竞不悦的情绪这才散去,立刻漾开笑容,安抚她道。 「他们两老自由惯了,怕是待不惯这庄严的宫中,还是谢皇上美意了。」 凤袁禹摇头拒绝,最怕若他发现孩子的存在,肯定会更恼她吧。 「可你想他们。」他不想再看到她郁郁寡欢。 v第二十八章[01.09] 「无妨,总会有相见的一天。」她笑了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怕被他瞧出端倪。「皇上的大皇子也两足岁了吧?模样煞是可爱,可否让我瞧瞧他?」 谈到刚满两岁的皇子,慕容天竞紧绷的脸部线条多了些许柔和,「你喜欢那孩子吗?晚些我让容妃带来给你瞧瞧。」 「大皇子的生身之母是容妃?」 「不,韬儿的母妃是玮妃,但璨妃的父兄犯下滔天之罪,已被抄了家,而她也被打入冷宫,所以朕命容妃负责抚育大皇子。」谈到张瓌琳,慕容天竞脸色不甚好看,语气也很冷淡。 「皇上很疼爱大皇子呢。」 若是他知晓宝儿的存在,也会这么的疼惜吧!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宝儿的存在…… 她羡慕的语气令慕容天竞咧开笑,搂她入怀,低头望着她,语气冀望地说:「若你为朕生几个皇子、公主,朕肯定更喜爱。」 凤袁禹没有多说什么,将脑袋轻靠在那宽阔的胸膛上,他稳健的心跳声隔着胸壁传到她耳里,意外的安抚了她悲伤的心。 到最后,她还是抵挡不了他的强硬,让他再一次堂而皇之的走入她的生命。 【第十章】 冬尽春暖,过了春节便是元宵到来,每到这时节举国庆祝,皇宫内亦会摆设国宴邀请大臣共同赏花灯庆元宵。 时近戌时,烟火在黑夜中迸出灿烂的花火,将天际点缀得更加闪耀,众人饮酒当歌,戏台上好戏连番上演,乐不思蜀。 大皇子慕容子韬在众人间穿梭嬉戏,童稚可人的模样,惹得大人们笑呵呵,也让凤袁禹再一次想起远在遥远偏僻小村庄的亲人。 她的孩子,爹娘…… 每逢佳节倍思亲,凤袁禹止不住满腔的酸意,在泪水盈眶前,借着要去吹风驱散酒意,疾步来到离宴会处有段距离的假山,这才让泪水扑簌簌的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忽地出现,虽然她已尽失一身功力,然而曾长年习武使得她听力绝佳,她立刻拭去满脸泪痕,警戒的望着朝自己走来的那抹身影。 黑暗中走来的那人,是当年她离开之前在天牢里劝降的梁国遗臣之一—— 关斐堂。 「关大人?」她愕然的唤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以为你们三年前就离开了。」 关斐堂一脸冷然,黑眸淡漠的望着她错愕的模样。「不知我该称你一声皇后娘娘,还是凤大将军?」 他明显的讽刺,令凤袁禹一阵愕然,过往种种浮上心头,她咬唇不语,小脸僵硬。 「凤大将军在关某心中曾是个忠义之人,保家卫国的勇智令关某深感惭愧不如,可如今看你一身华衣、头戴后冠,长伴帝侧的模样……看来是关某看走眼了。」 关斐堂一席话,狠狠刺中她长久以来不愿去面对的心结。 「当年你失踪以后,我曾以为你会去寻梁金帝保护着他,可如今看来你不仅没有,还让他们被逮入天牢。」关斐堂严词沉重的指责她。 「关大人莫不以为是我让梁金帝等人被逮?!」她错愕惊呼。 「难道不是?」他嗤笑,「梁金帝等人才刚被捕,你就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被册封为皇后,如果不是你立的大功,慕容天竞怎会在短时间内让你入主后宫,母仪天下?」 「不是的!」她没想到关斐堂会这样看待自己,着急的解释。「当年我曾想过要去寻梁金帝,可是我——」她忽地住口,只因为这宫里并没有知晓那孩子的存在,而她亦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年她是寻过的,只是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再加上孩子一出生走不开,也就耽搁了。 「无法辩驳了?」他冷笑,望着她的一双眸子鄙夷依旧,一如当年他在狱中看着她时那样,直教她羞愧。 当年她只身一人进到天牢,站在那几名浑身脏乱不堪、披头散发却丝毫不减半分傲气的大臣面前,这当中关斐堂敏锐的察觉到她身上穿着极为华贵,面对她提出的计策没有任何异议,却在她转身要离开之际,手指着她的颈子某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是慕容天竞在激情拥抱中留下的痕迹。 那一瞬间,凤袁禹彻底明白,原来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早就被人看透。 她极其羞愧的疾步逃离天牢,然而关斐堂轻蔑鄙夷的眼神却挥之不去。 「关大人,对于梁金帝的栽培我此生无以回报。国家灭亡,我亦有过……若可以,我愿意一生都为大梁国尽忠。可是,我已经无法……只因我对那个男人早已一往情深。」她闭上眼,双唇颤抖,终于难堪的承认对慕容天竞的情意。 「可即使如此,我并没有陷害梁金帝等人。我一得知他们被捕,便夜探天牢准备劫狱,但是我武艺不精……失风被捕了。」 关斐堂不信她的话,眸光有着郁色。「即使事实真如你所言,可那又如何?一缕幽魂入黄泉,再多是是非非都已不重要了。」 「关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凤袁禹心头一凛。 关斐堂睨望着她浑然不知的模样,语气有丝沉重怅然。「慕容天竞早已秘密赐毒酒予梁金帝,而江舒昀等人则被判终生监禁于天牢。」 闻言,凤袁禹犹如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脚下一个踉跄,接着跌坐于地。 怎么会…… 她替江舒昀等人求饶,他们的命是留下了,可梁金帝的命却没了…… 「当年我等几人选择投降,并不是因为你的计策,而是想着梁金帝时常挂在嘴边的为天下百姓效劳的信念,所以甘心称敌人一声皇上,可如今梁金帝已逝,我也无心再为官……皇后娘娘,如若你这后位坐得问心无愧,那么关某恳求你,为天下苍生谋得一位好皇帝来让百姓无忧,而非一位心狠凶残的暴君来让百姓们忧愁。」语重心长的说完话,关斐堂踩着稳健的步伐离去。 v第二十九章[01.14] 梁金帝已亡的事实让凤袁禹的思绪纷乱难理,宴会持续进行着,她没有回到宴会上,反而只身来到天牢。 编了个理由骗过狱卒,她来到关着江舒昀的牢房,眼前这人一身脏污不堪,破旧囚衣血迹斑斑,盘坐在一隅闭目休息。 忆起过往,如今却人事已非,她心底一阵掁然,开口轻声唤道:「江大人。」 只见那张满是脏污的脸庞缓缓睁开一双炯亮的黑眸,乍见朝思暮想的人儿,江舒昀心头一喜,露齿而笑。 「凤将军!」 凤袁禹面色惭愧的望着江舒昀。 当年一别,匆匆数年过去,各为其主,记忆中那温润男子如今落魄于此,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天牢,想着忍不住一阵鼻酸。 「江大人可安好?」她盈泪问道。 「江某已是阶下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也无关乎安不安好了。」望着凤袁禹一身华衣,打扮细致的模样,江舒昀隔着牢房栏杆贪婪的把她看个够。 「凤将军怎会在此?还打扮成这模样……」 「我本是女儿身,只是恢复该有的模样罢了。」她以为他是在问穿女装的事。 「不,早在多年前江某有次探访凤老将军时,听闻两老之间的谈话,就知晓你是一名女子,如今看你穿女装的模样并不讶异。只是,江某不解你为何会在这天牢来去自如,那些狱卒看着你为何不拦?」她身后并无任何狱卒跟来监视,着实奇怪。 「我……」凤袁禹咬唇,望着他困惑的模样,终于低声轻道:「因为我已是慕容天竞的妻。」 闻言,江舒昀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你——」 他的表情从不信到悲痛,复杂情绪参杂着一丝她不易察觉的情愫,最后在他脸上的是熟悉的鄙夷之色,就如同关斐堂看她那般,教她又一次感到难堪。 「既然凤将军已承欢于敌人身下,又何须再来这又脏又黑的天牢探视江某?」 「我听关大人说梁金帝已服毒酒而亡,想着江大人你们尽心尽力照护着梁金帝,所以就想来看看你们好不好。」 「呵呵……莫不是要来送江某上路的吧?」主子已殁,思慕的女子又嫁作敌人为妻,他已心灰意冷,对这世间不再留恋。 「不是的,我没有这意思。」凤袁禹没想到他会这样看待自己。 「无所谓了。」江舒昀闭上眼,退到角落盘腿而坐,「江某虽愧对梁金帝一番厚爱,无能再为他效命,可至少我懂得何为忠心……凤姑娘你走吧,别再来这了。」 一声凤姑娘,道尽对她多年的敬佩之情从此刻起荡然无存。 凤袁禹怔怔的望着他良久,见他不打算再搭理自己,只好默默离去。 离开天牢,她径自回到寝宫。 她坐在窗边,仰望着夜空,灿烂的烟火在黑夜中喷洒出美丽的火光,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跃上脑海,反反复覆的一再回味。 沉吟至今,她走得跌跌撞撞,背弃了忠义二字,承受人们给予的每一句批判指责,都只因为贪恋着那个人给的不完整的情爱。 帝王之爱,残缺不全,她却仍贪恋着,让自己深陷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忍受与亲人别离的寂寞,苦吞不见孩儿的酸楚…… 小手搁在尚未拢起的腹部,凝望着桌上的红烛。 这一切,是否该画下句点了? 时序入冬,在众人引颈期盼下,凤袁禹在历经两个时辰的痛苦生产后,终于诞下一名公主。 「太好了,终于生了!」在凤祥宫大厅里待命的几名太医,听到寝殿内传来响彻云霄的哭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北方边境外族来犯,皇帝正与众大臣在商议此事无法抽身过来,因此下令必定要母子均安,否则要他们这群太医提着脑袋去见他。 幸好皇后身子骨不差,花了两个时辰便产下小公主,让他们这群提心吊胆的太医几乎要痛哭流涕跪下来感谢她了。 「让我抱抱……」累得满身是汗的凤袁禹,在宫女的协助下撑起身子,张手想抱过女儿。 清理好女娃的稳婆,小心翼翼的将女娃抱到她怀中,「皇后娘娘抱一会儿就好,刚生产完易伤元气,要多歇息才好。奴婢这就先下去找个乳母来喂小公主,要不小公主可快要饿了。」 「你退下吧。」 凤袁禹细细的望着怀中小小的娃儿,疲惫的脸庞露出满足的笑意,小小的、嫩嫩的脸蛋连眉眼都还未舒开,一张小嘴巴巴的开合着,动个不停。 一旁的小筑见状,疑惑的问:「小公主是饿了吗?要不怎么小嘴一直动个不停?」 凤袁禹淡淡一笑,「小娃儿刚生下来都是这样,一出生就讨吃了。」她熟练的解开衣襟,在小筑的惊讶神情下,开始喂起已经发出阵阵哭声的娃儿。 「皇后娘娘?」小筑惊呼,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来皇室就有不许嫔妃亲自哺喂孩子这条规矩,而皇后娘娘负责掌管后宫大小事,深知宫廷各项规矩,怎还会这么做呢? 「娃儿已经饿哭了。」她没去搭理小筑大惊小怪的模样,「你去让她们不用找乳母来了,本宫自个儿来吧。」 「可是……要是皇上知道,定会发怒的。」小筑面有难色的踌躇着。 「就一次,好吗?」凤袁禹带些乞求的望着小筑,语气有些悲伤。「你跟她们说就这次就好,本宫想跟小公主多亲近一会儿……反正,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v第三十章[01.18] 小筑虽不明白为什么凤袁禹会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也没听清楚她话中的含意,只当她是在说往后都要将小公主交给乳母哺喂,自然就没有机会了。 「皇后娘娘别这样折煞奴婢。」对于她语气里的哀求,小筑诚惶诚恐, 「要不奴婢这就去想些法子拖住乳母的时间,让皇后娘娘能跟小公主多些时间相处可好?」 「就麻烦你了。」她感激的道。 临去前,小筑有些不安的看了眼坐在床沿,低头慈爱的看着孩子的凤袁禹,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好快步退下。 小筑已被她支开,凤袁禹再遣下一旁待命的几名宫女,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她一人。 她抱起孩子,信步来到桌前,摊开宣纸,执起笔沾墨,心头涌上一股苦涩,含泪将对那人的纠葛情爱逐一写下。 江山美如梦,千百年来多少人为之倾倒,国仇家恨数不尽。禹儿身为梁国将领,背负亡国之责,无颜面对江山父老,恩恩怨怨已是深缠难解,更无法假装不在乎的接受皇上的恩宠。 然,禹儿却挣脱不了一个情字,贪恋着帝王的宠爱,即使背负着不忠不义骂名、纵使帝王之心残缺不全非禹儿所能完全拥有,依旧不悔为君夺下江山,只为圆皇上一统天下的宏愿。 如今,天下太平,前主消逝,皇嗣已出,禹儿已无所牵挂,只盼皇上此生平安,能为天下百姓谋福,成为一代明君。 此生,至此与君别,望珍重。 凤袁禹绝笔 停笔,泪珠滴落纸上,染晕了笔墨,望着怀中已然吃饱喝足的娃儿,无忧无虑的模样,她心痛如绞,再也无法抑制的哭出声来。 她的女儿会有父皇疼惜着,她没有什么好挂念的…… 将睡熟的女娃儿抱到床炕内边睡着,拿出早已暗藏多时的一只瓷瓶,倒出一颗毒药,过往种种排山倒海般涌入脑海,在在烧灼着她,每一幕都令她心惊胆颤。 而今,是该将一切都画下句点的时候了。 再次看了眼躺在床炕上的女娃儿,她闭上双眼,清泪垂落,仰首,将手中的毒药吞入喉,接着躺上床,静静等待生命终止的那一刻到来。 天璟十四年,终于盼到公主出世的陵南国皇室,却在公主呱呱落地不久后,传来皇后香消玉殖的消息,全国为之震惊且哀悼。 传言,天璟帝在皇后去世之后,哀痛欲绝,长达一个月不上朝,更禁止任何臣子晋见,日日茶饭不思,几乎要磨出病来。 后宫妃嫔也因皇帝的颓丧而忧心忡忡,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进到清和宫来安慰皇帝悲痛万分的心灵,却都吃了闭门羹。 原本身强体健如今已经变得肌黄消瘦,眼见天璟帝就要磨掉了命,众臣子无不用力想着法子,希望能让深陷丧妻之痛的皇帝振作起来。 思索许久,宰相北堂燎提出恳请皇帝在一统中原之后的首次微服出巡,一来可以深入民间了解这些年来的政绩成效如何,二来可以转移对皇后逝世的注意力。 朝野皆赞成北堂燎的提议,于是连番上清和宫要来奏请皇帝同意这项提议。起初慕容天竞并不答应,只想将自己关在寝宫独自缅怀着皇后,直到有人去请慕容凤鸢出面相劝,才让他答应此提议,接着命北堂燎暂代处理朝政,便带着海天麒一同出了宫。 在民间游历了三个多月,慕容天竞虽已不像皇后初丧时那般颓废不堪,然而眉眼间亦不再有半丝笑意,一张俊挺的脸庞显得冷漠难以亲近。 随着皇帝微服出巡的海天麒,不仅得忍受与妻子分离数月之苦,还得时不时当个帮忙解闷的酒友,陪着这位刚丧妻的皇帝藉酒浇愁。 就像现在,他本已经与周公先生下了数回棋,正睡得难分难解之际,不想又被皇帝主子从床上挖起来,睡眼惺忪的听着主子叨叨絮絮地说着醉话。 「海——海爱卿你说说……朕是不是个失败的丈夫?!要不然禹儿怎么那么狠心就把朕给丢下了……你给朕说实话……」几坛上等佳酿东倒西歪的躺在桌脚边,早已醉得站不住脚的慕容天竞,一双被醉意迷蒙的眼睛,正要闭不闭的盯着一旁满脸无奈的海天麒。 海天麒的眼睛也很迷蒙,只不过他是因为想去梦周公而眼皮撑不住。「皇上别喝太多酒,要不明早会宿醉得厉害。」 醉到脑子也迷蒙的男人,听不进劝,又豪饮数口,「就是要喝醉才好……这样她在朕的脑袋里才不会太清晰……」 听着他心碎醉语,海天麒低叹。 他可以说是看着慕容天竞长大的。看着他从一个生活在乡野间无忧无虑的孩子,忽然某一日被带回皇宫,自此改变了一生。 所有人都认为慕容天竞的帝位来得轻松,坐得安稳,可是他清楚知道他是做了些什么、犠牲了些什么才能拥有这天下。 为了不让外戚有干政的可能,于是对每一位被选入宫的美人都不留心,因为他明白那些把自家女儿送入宫中的人,都怀抱着一种贪恋权势的心态,更不可能任由那些人替他选后。 为了理想而深陷布满荆棘的泥沼里,在这富丽堂皇的脆谲宫殿努力保护自己,他是如此用尽心思来巩固祖先传承下来的江山,甚至还将那片江山拓展到整个中原,可饶是一个如此心思缜密、牢不可破的男人,还是躲不掉上天给他的情关。 凤袁禹便是他此生的劫。 他用尽心思想要得到她,忍受让她深陷战场危机的煎熬,只为名正言顺能将她牢牢绑在身边,对江舒昀三人亦违背本意没有赶尽杀绝……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而她回报给他的却是用一次又一次的抗拒来重伤他。 而今,她更残忍的毒药入喉,洒脱的抛下一切离开人世,将无尽的苦涩红尘留给他一人品尝…… 「禹儿……你对朕真是太残忍了……」含着迷蒙醉语,酩酊大醉的男人终于不胜酒力醉卧在桌上。 海天麒无奈仰天一叹,认命的将醉倒的皇帝扛回床上歇息。 慕容天竞早已忘了最后一次在这简陋的矮舍里,当时他对娘亲说了些什么话,匆匆一别已过二十年,如今再相见,那份近乡情切的心情,才在胸臆间发酵。 望着那双鬓白霜的妇人,身着朴素布衣,一张布满风霜的脸蛋,眉眼间写满错愕与狂喜交织而出的情绪,浑身微微颤抖的朝他而来。 第31章 「竞、竞儿……」余娘不敢置信的望着伫立在眼前的年轻男子,那气度不凡的姿态,熟悉的轮廓,与记忆中那张童稚的脸蛋重重相迭。 那是她二十年不曾再见到的孩子啊! 慕容天竞抿紧唇,紧绷的线条显示出他此刻有多么压抑。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用如此冷然的态度与娘亲相见,二十年的距离太遥远,小男孩窝在娘亲怀中童言童语的画面零散的在脑海拼凑着,那份最纯粹无邪的情感,如今在他心中变成一种冀盼。 长年的宫庭生活,他早已经学会不让最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只因为最真实的,往往都是最脆弱。 余娘冲到他面前,激动的张手用力抱住他,喜悦的泪水如雨般落下。「孩子,娘想你想得好苦!」 悲伤的语调,融进他犹是压抑的心,化了那面他竖立起的高墙,最终将那颗最纯粹无瑕的心还给了他。 低着头,一股热意模糊了视线,他轻轻的、哑着嗓唤道:「娘。」 一声最亲的呼唤,让思子心切的余娘忍不住哭了出来,更紧紧的抱着他,直到肩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她才缓缓松开手,投入身后那人的怀抱。 慕容浚拍拍怀中人儿的背安抚着,瞄了慕容天竞与海天麒一眼,低声道:「进里头歇息吧。」 夕阳将两老的背影拖得很长,彼此相互扶持的亲昵模样,在慕容天竞心中投下了震撼。 这一刻,他才明白,父皇并不曾遗弃过娘亲。 父皇只是用他的方式在保护娘亲,纵容她违抗他的命令不愿回到那令人胆颤心惊的皇宫,无非是希望她能活得快乐。 那么,他又对禹儿做了什么? 除了紧紧将她绑在犹如牢笼的皇宫来满足他爱她的私欲,残忍的废掉她的武功让她逃脱不了,甚至以爱为名强替她扣上皇后这称谓,让她接受百姓的景仰,也毁了她最后一分离开他的心思。 他从来没有问她要不要,一味的给予他认为对她最好的,同时也自私的满足自己的渴望。 她身陷在愧对梁金帝与他之间的情爱纠葛难以两全,不断的抗拒对他的情感,对她的心思他始终视而不见,甚至步步逼迫她接受他,最后,心力交瘁的她选择用毒药来结束与他之间的情爱纠缠。 是他……是他逼的——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无限的悔恨、无尽的悲痛不断窜上心头,鼻腔酸涩一片,他眸光痛苦,从不轻弹的泪就这么悄悄的溢出眼眶。 在矮舍待了几天,心事重重的慕容天竞无法尽情享受久别重逢的亲情,眼见父皇、娘亲皆身体硬朗,他也比较宽心了,想着该回宫处理一切琐事。 出宫三个多月,虽然有北堂燎代为处理朝政,但他还是心系朝廷,于是告别了两老,与海天麒动身回京城。 但慕容天竞不急着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的需求,这次微服出巡也算是有些收获。 天空忽地飘下细雨,海天麒见雨势渐大,便提议两人到前头不远处的小庙避雨。 这是一间建在路边的土地公庙,慕容天竞先进到庙里,海天麒则是去找棵树将马拴好。 慕容天竞仰望着案桌上的神像,木头雕刻出的金身已经被香火熏得黝黑,神像亦被熏得犹如黑炭。 他凝望着土地公神像,似是在沉思些什么。 忽地,一阵奔跑声由远而近传来,但他并未理会,负手而立的站在案桌前,注视着神像的双眸缓缓闭上,忆起已逝的那个人。 活了三十个年头,他走得惊险,活得无惧,强势而凶焊的夺取这个天下,满足了心口那只贪婪的欲兽,也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他已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势的帝王,可为什么他的心却始终无法被填满,依旧空洞得可怕? 他费尽心思得到了天下,让他以为也可以用尽心机来得到那个女人,可为什么他仍旧失去了她? 自古以来,江山与美人本就是每一个帝王都该拥有的,可为什么他得到了天下,却无法拥有她? 她在他的生命中来得太仓卒,也走得太潇洒,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便爱上了她,同时也失去了她。 多少个日子过去,当他领悟到她的消逝是来自于自己的自私所逼,内心的煎熬与自责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他,几乎要化作一头猛兽吞噬掉他的意识。 如果一切能重来,他定不会再那么自私,他会像父皇对待娘亲一样,放手让她走,让她活得自在,也活得平安。 所以他祈求着、盼望着,睁开眼望着案桌上那尊神像,以最卑微、最真诚的姿态,轻声的低语:「我求祢……能不能……让她再一次回到我身边?若是如此,我定不会再伤她……」 泥泞的小路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快步朝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小庙奔去。 「宝儿快!雷雨公公又在生气了,咱们得快点到那土地公庙去,要不然被雷打到可就惨啰!」 「娘,我们来比赛谁先到庙里,输的人要帮赢的人槌槌背!」约莫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笑咯咯的尖叫着,淘气的咚咚咚往小庙冲。 「宝儿可别跌跤了!」孩子的娘被他淘气的模样逗笑,也跟着加快脚步,直直朝小庙奔去。 当一大一小奔进庙里时,两人身上的衣服也被淋湿了一半。 小宝儿晃了晃细软发丝上的雨珠,见水滴在地上甩出有趣的图形,笑嘻嘻的又用力晃着脑袋,甩着衣袖,将地上洒了一大片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