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花仙:上神很高冷》 第一章 子衿桥,相遇 只是,这世上很多东西一旦惹上了就再也分不清了,譬如---恩情。 紫宸宫 寒潭旁,穿着淡紫『色』的道袍的神仙倚琴而坐,如瀑的黑发倾泻在随意摆置的白服上,他的面容安静亦如临着的寒潭水华,没有波澜掀起,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巧熟稔地拨捻,缓缓琴音似水而流,偕云而行,宫商角徵羽相佐,像是从弦上跳出有宛如是从他的心间淌出,恰似沉醉了拂面清风、摇曳了九重星辰。 缭绕的华气被一股清风拂散,慢慢却至两侧,从中缓步走出一尊白衣神仙,右手执着一柄镶玉折扇,伴随着轻快的步伐,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扇着,带着笑意的声音正是从他口中说出:“紫宸星君,你一个人弹着相思曲,知道的是你在思念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在发情了呢?” 离渊并未看他,只管颔首抚琴,淡紫『色』袖沿垂在琴头上,织成的羽鹤便也仿佛在翩翩而起,“你不在昆仑虚守着,倒是有时间来我这紫宸宫。” “说得好像那昆仑虚是我一人的,你这么些年也未回去看一眼。昆仑虚的人都快忘了你这个离渊上神的存在了。” “不是有你怀泫上神看着么?” 怀泫白了他一眼,施术变出一方坐席,“你还放不下她?” 原本是极快的羽音被无意拉长,那双如山丘般的眉头逐渐凝起,良久,余音落下,他才淡淡道:“何为放下?何为放不下?放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偏执。” 离渊站起身来,宽大的袖摆顺应滑下,面前是万顷寒池,其间只有寒华升起,平静的潭面倒映出他凛然而立的仙身,和眉间淡淡的愁纹。 南樵山上空的夜,一向是有繁星点缀,上弦勾月,照得山涧里犹如银霜铺满,唯独今夜的重天之上,挂的是染了赤『色』的食月,像是被瘴气所掩,而满目里也不见一粒星辰。 离渊路过时,瘴气已经除去,只余下满山灼面的火焰,火光照亮了苍穹,他御剑停到一处湖畔旁,耳边传来小孩啼哭的声音,原来是在不远处的桥上,他走过去,是个女孩跪在女子的身边。 年轻女子姣姣的容颜已然失去华泽,躺在桥上已然奄奄一息,通明的火光也找不出她脸上有任何血『色』,只是看到他时,绝然死寂的目光燃气一丝光亮,慢慢抬起苍白无『色』的薄唇,却是气若游丝: “离渊上神,我们家槿儿身子不好,劳烦您多加照顾。” 离渊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终于在她快熬不住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女子紧蹙的峨眉舒展了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道谢,却是随着最后一丝魂魄消散阖眼而逝。“阿娘。”一瞬间,尚不懂事的小女孩急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是空的,她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剧烈的动作牵动着瘦弱的双肩开始颤抖。 离渊望了许久,不知在看何处,许是刚才魂魄消散的地方,良久,像是一声无助地叹息,他朝她走去,“你叫槿儿。” “.……” “别怕,跟我走。” 青槿呜咽着声音,仰着头看他,泪眸里反『射』出的火光宛如寂静的夜幕里唯一的一双星辰,他将她抱进怀里,那年,她是人间四岁的青槿,他是九重天紫宸星君离渊上神。 自此,六界传闻,离渊上神捡了个宝贝徒弟藏在宫中不与任何人相见,按照怀泫的怨言来说就是有了新宠忘了旧爱。 第二章 寒潭池,遇魔 转瞬八万年,这年是青槿的十三岁的生辰,离渊按照人间女子及笄之礼于玲珑殿上大肆仙宴。一时仙宫沸腾喧嚣不已,都想来目睹让紫宸星君视若珍宝的女子之仙容。 青槿着一袭青『色』霓纱,轻纱隐隐处是冰肌玉骨,她立于寒潭边,周围是烟云缭绕,寒潭气晕开出一张芙蓉之姿,赤足落地,她似乎是在想事,眼睛盯着寒潭望了许久。 咚!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一道黑影落入寒潭深处溅起一丈寒华,巨大的响声将她的思绪打断,没待她看清,那黑影便迅速跃出寒潭,顷刻便到了她身后,云烟被疾风翻散,霎时,一把寒光利刃抵在她纤细白皙的颈项,冰凉的一点触觉提醒着她,她遇到危险了。 “这是何处?你最好别骗我,否则,这诛仙剑的味道可不好尝。”耳后传来男子冰冷严厉的语气,青槿浑身打了个寒悸,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诛仙剑,她听师父说过,那是四海八荒内唯独可以伤得了仙体的两把神器之一,还有一把叫做堕尘斩。不同的是,诛仙只诛仙,而堕尘斩可以诛六界之灵。 她轻轻咽了咽口水,说:“此处是紫宸星君的紫宸宫。” “离渊上神?”男子听后寒眸微眯,像是想起什么,剑锋逐渐移到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脸,人也随之走到她身前细细打量起来,冷笑道,“我道那离渊藏的是个什么宝,也不过是个寻常姿『色』。” 她无力反驳,因为他说得对,自己并非绝『色』,却被师父宠成了心尖宝。 愣神之际,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青仙姬,你在吗?” 男子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后,眉目微皱,低声问道,“是谁?” 青槿也没想到希音会来,她是自己的宫娥,只是师父有过令,寒潭只允许自己进,所以希音只能在潭口唤她。 “是希音,她、、她不会进来的。” 男子听后眉目渐渐舒了些,朝她使了个眼『色』,“问她何事。” 她微微咽了咽喉,语气故作平常,“怎么了?希音。” 希音听到她的声音,语气有些轻松,但还是焦急,“我听外面说魔族闯了进来,楚南将军正在带天兵搜查,很快便到紫宸宫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在里面,仙姬,你没事儿吧?” 男子又将剑往上抬了抬,目光冷冽地盯着她。 青槿的头也不得不往上抬,明白他的意思后便又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哦。对了,仙姬,日已落半,你何时回殿装扮,不会儿上神便会来接了。” “我须会儿便回,你先回去吧。” “好,仙姬小心。”希音不放心地叮嘱了句才离去。 等希音彻底离开了,他才半信半疑地将剑放下,身上传来阵阵刺骨的寒痛,许是受伤后又被千年寒潭之水所侵袭,加重了伤势损了些道行,如今必须先离开仙界。 青槿往后退了一步,刚想跑见他撑着剑神『色』痛苦地捂着胸口,周遭还闪着不正常的红晕,她怯怯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他突然抬头血红的瞳孔看着她,青槿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带我出去。”他又用力提起剑指着她的胸口,“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青槿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目光向下见银霜『色』的剑刃,散发着骇人的剑气。 “快点。” 他浓眉又凝了些,寒气已在体内『乱』窜与魔运相冲,各势不让,此刻他的身体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间,上一秒仿佛灼烧于幽冥烈火中片刻便凛冽于极寒之地,他都快控制不住身体的气运。 “你跟我来吧。”青槿小心翼翼地绕过剑锋,沿寒潭池边缓行。虽然她故作平淡,可身后的戾气令她仙气怯弱,脸『色』惨淡。 男子望着前方瘦弱的女子,正是粉黛之年,冰肌雪骨,赤足立身于池边玉阶之上,闭目凝神,纤纤素手于胸前相对,一股青烟灵气于掌间徒生,十指渐合,瞬间又挥衫而开,只见原本波澜不漪的潭面,气华散开,随着她的手势竟形成十步水阶续着她脚下的玉阶,连着虚缈洞井。 他倒是突然愣了神,原来他以为通往仙界的只有之井,却不想这儿竟然还暗藏着另一个出口? “你快走吧。”青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做声响,便有些着急起来。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师父从小教导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眼前的人又是极其危险。纵使她不想管也不得不帮,只是这寒潭井是师父为她造的,任何人都不知道,所以这也是师父不让别人进来的原因,此次若不是被他威胁,她断不会将它显出。 “这是何处?”他质问道。无端多出的一个井口,免不得怀疑是她造的幻境,尽管眼前的人看起来确实一副单纯无邪的模样,他仍是不敢轻易相信她。 “你别管了,总之这口井通往人间,可送你离开仙界。” 也不知怎的,他对上那双清浅透彻带着急切的眼眸,心中的疑『惑』竟不翼而飞,扶着似乎快要分裂的身体,走到她身边,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一股幽香,失了片刻的神,脚下滑了一阶,眼看整个身体就要顺势滚下,身后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扶住。 他回头对上她愣然的神情,看得出她只是下意识地扶着自己,他稳住了身体,才勉强消去方才滑落时对她的戒备。 直到那人消失在了洞井,青槿起手欲合上井口时才发现掌心萦绕着一团暗红气晕,很快便又消失,她也没顾那么多,只希望不要被师父发现她私自开启洞井,遂立刻施法将其合上。 须臾,潭面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寒气凌人,任何神仙在池边待上片刻便觉损耗了千年修为,可她却感受不到,反而觉得这寒潭里藏着神秘的东西,令她神往,师父说应该是因为她本凡体所以不受这寒潭之气所『逼』。 于是就将这寒潭造成只属于她一人的了,他说不放心她从南天门下凡所以用盘古之法为她造了这口井,直接通往子衿桥,以便她能每年为族人祭奠。 ———— 铜镜里,青槿仍然着一袭青衣,却不如方才那般素淡,裳面虽看似无形却隐若仙羽飘逸,虽通身纯青实则为枝片契合,纹理自成一线,流畅圆弧。离渊为它取名为‘青羽’。 青羽是离渊托纤裳仙子于三百年前便着手制作,取蓬莱青鸟翼下半寸间绒羽,此处翼羽匿于飞羽之下,『色』泽光洁鲜艳,且鲜受灵法磨损;集三千绒羽经昆仑山阴面下幽兰朝『露』洗涤;再以紫桑山上百年一结霜桑喂食仙蚕,其吐出的蚕丝柔韧清凉,加以纺织,算下来,也刚好约莫三百年的时间织成。虽只是轻薄一层,却可御冬之寒、去夏之燥。 她记得师父说过,等她及笄那年他要让她成为四海八荒最美的女子;他要昭告六界她是紫宸星君座下唯一的弟子。 青槿对着镜子暗自发起了呆,面容生出浅霞的『色』彩,像是被青羽所衬当真恍如四海八荒的绝『色』,绯唇一笑竟是九重天上的星华也暗淡了几分。 “仙姬,你真美。”希音在一旁不觉得看呆了,她一直在紫宸宫当差,正如天界传闻,紫宸星君自从飞升上神后,六界之中爱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却从未对那个女子上过心。而青槿却是例外。 青槿听见她夸自己,微微有些羞红脸,本来她的『性』子就安静,又不经过人事,自然是经不起别人夸奖。 第三章 紫宸宫,盛宠 青槿准备好了一切,正趴在香榻上暗暗发神,青羽的裙摆铺散在榻上,青丝垂落在上,宛如一幅青山墨水图,小脑袋乖巧地靠在桌上,想的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师父。 离渊进来时便看到的是这幅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槿儿。” 青槿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回神来,连忙从榻上起来,款步走到他面前,轻轻笑道:“师父。” 离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槿儿,可准备好了?” “师父,槿儿怕。” 青槿一双清眸微微怯『色』地看着他,她是真的怕,怕跳不好会让师父失望、害师父丢了面子。 “别怕,有师父在,跳不好也没人敢说你。” 离渊知道,青槿从小被自己藏着,要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跳舞也算是为难她了。 说罢,离渊又将手摊开,一颗紫『色』的珠子从掌心生出,紫光氤氲,灵珠回旋。或许女子天生就喜爱丝帛、珠玉,青槿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了。 “槿儿喜欢么?这是师父在带你回来那年亲自前往混沌界中拾的一粒女蜗碎石藏于紫宸星宿内,经过星气的淬炼,汇集了紫宸星的仙气,师父将它当做槿儿的及笄贺礼,以后若师父不在槿儿身边,它可以护槿儿安全。” 青槿木讷地点了点头,转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急着说道:“槿儿不会离开师父,永远不会!” 她说得无比坚定,看得离渊忍俊不禁,“好好好,永远不离开。” 他手一施法,紫宸珠便已然穿于玄绳上,悬挂在青槿雪白的颈项间。青槿握住它,紫宸珠冰清玉洁的触觉逐渐染上暖意,仿佛握着的是自己的心,脸上是久久消散不了的笑意。 “走吧,师父带你去玲珑殿。” 她乖巧地点点头,跟在他的身边。 出了紫宸宫,迂回曲折的仙墙宫苑,玉砖步步相衔,一步一步落下都带着满心的期待和好奇,青槿侧头望着离渊精致清隽的侧颜, “师父,槿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为何要对槿儿这么好?” 他不语,只是嘴角微微勾下,目光望向远方的天边日晕渲染的云层翻出一卷绚丽多彩的笔墨。 青槿见状也乖乖地待在身边,不再多问。反正在她看来,能够一直留在师父身边就好,至于为什么,亦不过是她的一个好奇。 既然是好奇的事,知不知道也就不重要了。 玲珑殿 众仙接踵而至,金盏玉碟,琼浆玉『液』,好不酣快。舞池边围满了盏盏羽灯,绕的是仙光葳蕤,如梦似幻。 青槿赤足小心翼翼地踏上舞池,羽灯的光华宛如流水一般倾斜在她身上,巴掌大的脸蛋上像是涂上一层腮红,似很不愿意被人发现而偏偏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终于她还是松开了握紧的小手,纤纤玉指在空中翻旋,翩翩青羽在灯下起舞,越跳越痴,渐渐连玲珑殿浮梁之上的玲珑坠也附和起了清脆的乐声,美得竟连在座诸仙都觉得不甚真切。 怀泫坐在离渊身边,虽然不得不承认自从这个青槿来了之后,他就被离渊无情地抛弃了,竟然连寒潭都不让他跨一步,但如今看来青槿能让离渊如此照护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她们的确很像。 “离渊,这小青槿也该嫁人了吧!”怀泫一脸笑意道。 离渊回过神来带着寒意看了他一眼,不作言语地端起一杯仙酿。 “你别以为我是随口而道,我方才为她看了星宿,小青槿正是红鸾星动。” “什么意思?” 他这才正襟危坐道:“离渊,你是经过男女之事的,你能控制自己不轻易动情,可青槿她才刚长大,她尚未懂情为何物?” “.……” “你这么多年一直将她放在身边,确切地说,这么多年她接触到的人只有你。你能保证她不会对你动情,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敢。”离渊又看向舞池中央低眉拂面,婀娜多姿的人,眼里却少了一分柔情。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把她护得好好的,把世上最好的一切交给她,若不是怀泫提醒,他几乎都忘了,青槿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子。 红鸾星动?这么多年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男子,难道她真的? 青槿刚跳完,抬眸正好对上离渊望着自己的星眸,青稚的脸庞上刚消下去的绯红瞬间又染上一片红晕。 众仙纷纷赞不绝口,都说离渊上神找的个宝贝徒儿胜却天界仙姬无数,今日可算是饱了各路仙人眼福…… 只有一人美眸几乎要渗出寒冰盯着远处四目相对的两人,她是天帝嫡女洛桑仙子,四海八荒她是公认第一绝『色』,爱慕之人不胜其数,可她偏偏从小钟爱离渊。 原以为,离渊天生『性』情冷淡,不喜与人交往,所以她一直等,等自己足够完美能够有一天让他耳目一新。直到她听说他把一个凡人带回来了后,她才明白原来等待的结果只有失去。 所以,她不会再傻傻地等了,属于她的她会亲手拿回来。 正当众仙赞声不断之时,玲珑殿外传来一阵铿锵有力地脚步声,银光铠甲在羽灯下,闪耀眩目,众仙家看清了来人正是天界将神楚南将军,浓眉如剑、墨眸如星、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将神怎么来了?” “对啊,他不是应该在昆仑虚守着诛仙剑吗?” “.…….” 大殿内顿时喧哗一片,皆好奇这个本应该在昆仑虚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楚南星眸微转,环顾了大殿上的众仙,手中平举一块像鹅卵石般的黑『色』石头,忽闪忽闪,不断地往大殿上走,走到青槿身边的时候,黑『色』的石头突然变为暗红『色』。 他浓眉一凝,瞪眼望着青槿。 青槿被他恶意的一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师父身边走去。 离渊见了也甚是不喜,脸『色』冷冽,道:“楚南将军这是做什么?” 楚南仍是面不改『色』,语气强硬道:“离渊上神多有冒犯,只是楚南是来搜寻闯入天界的魔族。” “啊?魔族,魔族的人怎么会在天界?” “对啊,这怎么回事?” 大殿上猜忌的声音此起彼伏。 离渊站起身来,对视着他,“为何搜寻到了玲珑殿里。” 楚南不立刻辩驳,而是又将手上的黑石头抬高放在他的眼前,道“这是元灵魔石,只要接触到魔界的气息它便会变成暗红『色』。方才楚南便是跟着它寻到了这里。” “那楚南将军可找到了?”洛桑缓缓提裙向二人走来,刚才的一幕,元灵魔石到了青槿身边变成暗红『色』,她看到了,那就说明青槿身上有魔气。 楚南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许是没想到她也在。又看着离渊身边的女子,继续道:“方才我走到这位姑娘身边时,它就变成了暗红『色』,所以,楚南怀疑---” 第四章 玲珑殿,受苦 “无稽之谈。”没等他说完,离渊便打断道。 离渊肯定不会相信青槿会跟魔扯上关系,要知道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踏出紫宸宫。 楚南也有些狰怒,“有没有不是我们说了算,难不成这元灵魔石还偏偏针对她?” “二位有话好好说。”怀泫见这僵持的局面,不得不放下挚爱的酒觞,“楚南将军你当真这元灵魔石方才变成了暗红『色』,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我们青槿平时乖巧温顺得很。”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青槿,可看离渊那黑了的脸,还是先帮青槿脱开嫌疑才好。 “怀泫上神若不信那就让她再来验证一番。” 青槿心里慌『乱』如麻,她没想到才接触外界的第一天就惹上麻烦,问题是她还不知道是什么麻烦。 楚南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怎么?不敢么?” 怀泫也有些为难,本来他就是来缓解场面的,可是这青槿不配合,难道她真的和魔界有关系?他不好直接叫青槿,只能看着离渊。 “槿儿,过来。” 青槿听到师父的话,便乖乖地走到楚南面前。 元灵魔石突然变成暗红『色』,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女子生得清秀明媚居然真的和魔族会有关系。 青槿也吓傻了,忙退到离渊身边,着急地说道:“师父,我没有,我和魔族没有关系。” 离渊稳稳握住青槿的手,生怕她跌倒。 “区区一块元灵魔石又能说明什么?” “难不成离渊上神是要包庇她?” 怀泫在一旁十分无语,这架势他是一点也没劝下,只得又打圆场,“会不会是误会,小青槿,你说说今天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青槿怯怯地看了一眼怀泫,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今天的经历,突然瞳孔睁大,难道是那个人?她因为太害怕所以很快就将那件事忘了。 她抬头望着离渊,轻声开口道:“师父,槿儿今日的确在寒潭见到一个人。” “长什么样?” 她当时太害怕也没细细看,甚至连那人的容貌都记不住。 “一身黑衣,他好像还受了伤。” 楚南的瞳孔也瞬间放大,厉声说:“那便是魔尊玄溟,他独自在昆仑虚想要解除诛仙剑的封印,被我发现后,逃到了天界,我追了许久都没发现,原来是你包庇了。” “不可能、我不知道他是谁。”青槿不断地摇着头,她预感到自己似乎犯下了错,可是她不敢承认。 “槿儿,他人在哪儿?” “师父。”她胆怯地看着他。 “说。” “他、他,我放他走了。是他威胁的槿儿,他有诛仙剑。”青槿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她只怕师父会怪她,甚至会讨厌她。 “胡说。我在他尚未解除封印便赶到了,诛仙剑现在还安然无恙地在昆仑虚下。” “我没有,师父,槿儿没有胡说,真的是他威胁的我。”青槿不管楚南的相『逼』,死死拽着离渊的手哭诉着。 离渊面无表情,手却不知何时放松了,沉声道:“如何放走的?” 青槿一时哑言,她不敢说是她私自打开了寒潭井,离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把甩开她的手。“孽徒!” 青槿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却又迅速地抓住离渊的袍摆,她被吓到了,师父从未用重声对她说过话更别说骂她‘孽徒’。 “师父,青槿错了,青槿错了。” 楚南冷哼了一声,目光里是忍不住的鄙夷,“现在知道错了,刚才不是还说是被强迫的吗。” “好了,好了,楚南你也别咄咄『逼』人了。青槿你先起来吧,当着众仙的面跪在地上成何体统?” 到底还是洛桑识大体,连忙上前去拉起青槿。 青槿任由着她将自己扶起,一张小脸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却还望着他,“师父。” 离渊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一阵怜惜,竟然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眼前的场面给压了下去。 “既然她已经承认了,那楚南便要抓人了。” 青槿见他要上前来抓自己,更是紧紧地抓住师父。就在楚南的手快碰到她时,离渊突然开口。 “住手。我的人犯了错也该我来罚。” 洛桑看见离渊护着她的模样,藏在广袖里的手死死握住,眼里藏着一股冷冷地恨意,却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不自觉宽了些心。 “青槿私自放走魔族的人,为师罚你去沂风台受十二道天雷。” 不仅是洛桑,在座诸仙也都目瞪口呆,担心这个女子小小的身板真的能挨住十二道天雷,要知道那是天雷啊,每一道都震魂劈魄,一道都有得受了,更别说十二道。 这个离渊上神真的是传说中极其宠徒的上神吗? 怀泫无语,你还不如交给楚南,抵不过也是坐坐天牢罢了。 “离渊,你会不会太重了,青槿还小呢?” 青槿挂着泪珠的小脸却欣喜地看着师父,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处罚重,只听到师父说那句她是他的人,所以她便高兴。 “跟我走。”离渊不忍看她傻傻的模样,便拉着她往外面走去。 留下楚南一行人怔在原地,倒还是怀泫率先开口:“东君主都走了,各位大神都回了吧,回了,回了。” “走吧、走吧。” “.…….” 众仙虚惊一场,便也散了。 …………… “怕吗?” “不怕,只要有师父,槿儿什么也不怕。” “怕也要忍着。” 青槿不明所以,只是听话地点点头。离渊将手握得更紧了。 青槿被锁在沂风台的石柱上,看着师父满眼担忧,刚想对笑笑安慰他不要害怕,‘轰隆’一声,一道天雷劈天盖地从头顶击到全身,她痛得发出一声惨叫,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些神仙会大惊失『色』。 真的,好痛。 只是一道她就失去了意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剩下的十一道的,隐约感觉胸前有股力量在帮她,所以好像没那么痛了。 青槿还感觉到自己被师父抱着,那个怀抱很温暖,温暖到让她觉得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第五章 青华殿,生怨 “小青槿现在怎么样了?” “在青华殿里躺着。” 离渊拿着把羽扇,慢慢地扇着『药』炉里的火,『药』气晕晕散开一股苦味在空中弥散。 “离渊,你还真是够心狠啊?” “行了,回你的昆仑虚吧,连诛仙剑被人打了主意都不知道?”离渊头也未抬地下着逐客令。 他觉得自己没错,青槿是他的人,就算犯了错也不该由别人来罚。 怀泫嘴角冷冷地抽了抽,诛仙剑虽然封于昆仑虚下,可分明是由天界派人守着与他有何关系? 他不服气地哼了声,起身就走,走了两三步似想起什么又往回头说道,“离渊,我昨日与你说的,你多少还是放在心上些。” ………………………………. 离渊端着『药』走进青华殿里,隔着蚕纱白帘隐隐可见床榻上的人,眉眼紧闭,额间的碎发被虚汗染湿,脸『色』苍白,羽睫轻颤。虽然身上的紫宸珠已经为她吞噬了不少痛苦,可毕竟她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女子。 看得他一阵心疼,从小到大,他何时让她受过苦。 “槿儿,起来喝『药』。”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细致。 青槿本来还在睡梦中忍着痛,脸上传来温热的触觉瞬间传到全身,经过的地方疼痛一散而尽只留下舒服的感觉,她缓缓睁开眼来,弱弱地叫到:“师父。” “还疼吗?” 她傻笑着摇摇头,注意到他手中的『药』,眉头微蹙。 “苦吗?” “不苦,师傅加了莲子糖。” “那师傅喂槿儿。” “好。” 她满足地笑着,乖乖地张开嘴。 离渊喂得很认真,青槿偷偷地打量起他来,不得不说,师傅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即使是前些日子的仙宴,她也没见过还有比他好看的男子,不自觉地嘴角就勾了起来。 “槿儿。” 离渊叫了她一声,她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竟没发现汤匙已经送到了嘴边。 她尴尬地笑了笑,脸羞得娇红,乖乖将『药』喝尽。 “师傅。” “嗯?” “槿儿永远也不离开你。” 离渊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她,藏着一丝寒意。看来怀泫说得没错,他的青槿是真的动情了。 第二日,青槿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可离渊仍是不许她下床,所以她只能乖乖在床上躺着,恰好洛桑公主来看望她。 洛桑莲步缓缓步入,大气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显天之骄子,她甚为亲和地走到青槿床边。 “青姑娘身上的伤可还好些了?” 青槿自从她进来就觉得不自在,毕竟除了那日玲珑殿上她从未见过这个公主,只是客气地回到:“好些了,多谢殿下关心。” 洛桑见她对自己多有冷淡,饶是心里有些不满,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道:“离渊也是,对姑娘下手如此狠,本来只是在牢里困个几日便好。” 青槿眉目微蹙,第一个反应是听到洛桑叫师傅名字的声音很是亲昵后才反应过来她下半句的意思。 洛桑见她的反应,心里不自觉地舒坦了些,继续道:“不过姑娘不要怪离渊,他毕竟很少接触女子,改日我同他说说要对女子温柔些。” “殿下、和师傅很要好吗?”青槿有些犹豫地问道。 洛桑轻笑了声,带着些娇羞,“也不算,只是很早便相识了,总是在一起聊聊罢了。” 很早便认识了。 不知道为什么青槿听到后,心里有丝丝失落,那为什么这些年她从未听师傅提起过。 正在她愣神之际,离渊和往常一样端着『药』走了进来,看到床边的洛桑,淡淡开口道:“洛桑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青姑娘。” 离渊万年清冷的表情洛桑也不见怪,反而看到他手中的碗,微笑着上前想要接来,“我来喂姑娘吧。” 不等离渊作态,身后便传来女子像是撒娇的声音:“师傅喂槿儿。” 洛桑听到后,放在半空的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只能看着面前的离渊。 离渊只是掠了她一眼,道:“槿儿认生,洛桑今日先回去吧。”说完,便朝她身后走去,边说边搅动手上的汤『药』。 “那洛桑改日再来看望姑娘。”洛桑忍住口中的咬牙切齿,故作平和地说道,纤细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师傅,槿儿想去子衿桥看木槿花,这个时节该开了。” “好,等伤好了,师傅便带你去。” “好。” 洛桑站在房外听着屋里恰是温暖和煦的谈话,离渊可是从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一句哪怕半字,而对一个人间捡了的小丫头却百依百顺,让她如何服心,如何?! 她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华贵的紫袍外隐隐发着不正常的紫光,她不服,可如今也只能忍! | 离渊见玉瓷盅见了低,便吩咐着床上的人,“好生歇着。”说完,便起身要走。 青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道袍,央求着:“师父,你陪着槿儿吧。” 离渊脸上面无表情心下却叹了口气,手掌一运手中的玉瓷盅便到了一边的桌案上,他另一只手握住她拉着自己的小手顺势又坐到了床边,边替她掖着锦衾便哄着,“师父不走,槿儿乖乖睡觉。” 青槿忍不住笑出了声,“师父怎么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离渊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宛如一轮新月,如钩皎洁,他顿了顿,说:“在师父心里,槿儿可不就是孩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槿儿亦可将师父当作父亲。”他刻意说得随意,眼里波澜不惊也并未去看她。 青槿下意识地反驳道:“不要。” “……” 她咬了咬下唇,唇瓣立刻变得光滑红润,衬着她的脸颊也微微发红,她轻声的说:“师父仙姿俊朗,又尚未成婚,哪会有槿儿这么大的女儿?……谁看也不会是像父女。” “那只是因为为师是上神,便有五千万年仙身不老,故看起来还如年少,元身一到也会变老,算下来,我已有五百万岁了,槿儿今年不过十六,说是父女倒还显得年轻了。” 青槿不满的瘪了瘪嘴,又问:“师父,元身是什么?” “便是世间万物初始之身,亦会随着万物变而变,天庭的神仙凡是要在六界中历经磨难,方能修仙得道,进入仙班,因此便也多了一个仙身,按照仙班位列等级,可以维持不同时间的仙身,时限一到,便会恢复元身,彼时尽管修为再高亦会慢慢变老。” 青槿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焦急,“那青槿只是一介凡人,百年过后是不是就要离开师父了?” “不会,”离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柔软温顺如绸缎般的青丝,散发出淡淡木槿花的清香似乎故意往他的鼻尖处漫,他好像是醉了,不自觉就说出来,“槿儿会和师父一起老、一同死……” 一起老,一同死…… 这一刻,青槿看着离渊的眼眸,他眼里的人仿佛不再是他的徒弟,而是一个女子…… 她满心欢喜地把他的话,他的神情藏在心底,直到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她再解开封尘回忆此时时,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她的妄念。 他亲口说的话原是会被他亲手毁掉,而他眼眸里恰似温柔的女子亦不是她。 离渊回过神来,见青槿早已闭上了眼,唇线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像是进入很美的梦乡。他看了很久,直至脑海里浮现出怀泫说的话,眼眸愈渐深沉。 第六章 紫桑山,命色 洛桑一早要去紫桑山,路过南天门时刚好碰见从凌霄殿禀完事宜的楚南。 洛桑心仪离渊,众神皆知,楚南钟情洛桑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微微『露』出一丝腼腆之『色』,“洛桑殿下,是要去何处?” 洛桑本无心搭理他,只是随口回了句,“紫桑山。” 楚南知道紫桑山是天帝赐给洛桑的丘泽相当于她的住所,便以为她是要回去,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立即说道:“刚好楚南要回昆仑虚,不知可否同殿下一道。” “随便。” 洛桑丢下一句便出了南门。楚南也立刻跟了上去,当是完全忘了昆仑虚同紫桑山不在一个方向。 一路上,洛桑都神『色』严肃,不言苟笑,只专注着凌云御行。楚南在一旁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几次到嘴边的话,斟酌了几番还是咽了下去,最后眼看着到了紫桑山,他硬是一句话也没说,竟鬼使神差地也落了地。 洛桑这才看向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回昆仑虚?” 楚南尴尬的笑着,支支吾吾道:“那个……言说紫桑山生着四海八荒内唯一的紫桑树,桑叶紫『色』通透,乃初生之紫,纯粹净雅……所以、、此时正逢紫桑茂盛之节,如若能观赏一番,便觉甚欢。” 洛桑突然停下脚步等他说完,她似乎在想些什么,她记得自她记事起,九重天上便有了紫宸星,那种紫是带着华贵与神秘的紫,她便像是着魔了一样『迷』上了紫『色』,也爱上了他,立志此生只嫁与他。后来渡劫成上神时,父君赏赐她一座邱泽,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紫桑山,为的便是让他和她位列相近,命『色』相同,可偏偏多年后,他们之间多了一道青『色』。 楚南一直看着她,从她一双半明半幽的眸子,浓密卷翘的羽睫,挺拔的鼻翼,红润柔美的唇瓣,温柔的轮廓,而最让他心动的是她眉间那点像是用紫『色』勾勒处的桑叶的简化图案,仿佛她原本是世上一片美得惊心动魄的紫桑叶化成,他细细的、无所顾忌的打量着她。 不知她想了多久,他看了多久,洛桑回过神便看见楚南正痴痴的凝视着自己,她不由皱眉呵道:“你在看什么!” 将军脸倏地变红了,他忙扭过头去,掩着神情解释道:“是楚南失礼,见殿下眉间图腾甚美,不觉痴『迷』其中了。” 洛桑下意识地抚了抚眉间,她记得这紫『色』桑叶图腾从出生便有了,只是那是还不是紫『色』而是无『色』,因此司命为她取名为‘落桑’,意为天地间落下的一片桑叶,可母妃总觉得‘落’太过萧条了,便用了‘洛’来代替,直到她第一次到紫桑山,眉间的图腾才变成了紫『色』,也意味着她的命『色』属紫。 “行了,你不是说你要看紫桑树么?早点看完就赶紧回去,万一玄溟又去昆仑虚作怪,可有的你罚了。” 楚南笑着应到,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心里像是抹了蜜酿,甜得心门也打开了不少,他又跟在洛桑后面随口问道:“殿下是要回宫了么?” “不,我去采『药』桑『露』。” 他也知道紫桑山上结有百桑,最出名的是紫桑,其它的还有霜桑、茶桑、焰桑、『药』桑等,至于『药』桑似乎是有止痛的仙效,他倒有些不解了,问:“殿下采『药』桑『露』作甚?殿下生病了吗?” “我是给青槿采的。” 楚南脸『色』立马就沉了不少,一想到那个被离渊藏在身后,不懂事没担当的人,就觉得打心里不喜欢她,连语气也带着些不屑,“她呀。” 洛桑自然听出了他的不满,心里似乎得到了一丝慰籍,她好笑的看着他,“对呀,就是她,怎么了?” 楚南语气里还稍带着哼了声,说道:“我看像离渊上神这样惯着她,若是她能永远待在离渊身边倒还好说,若是不能,我估计这四海八荒,六界之内没一个地方她能活下去。” 楚南的话像一道惊雷,从她的耳间贯及全身,顿时,她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发麻。 永远,她可能会永远待在他身边么? 洛桑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广袖里的拳头,薄刃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而她的面容却依旧平静,甚至让人觉得她们只是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为什么这么说?” “殿下你看,青槿跟在离渊身边也有八万年之久了,学到了什么?又从未历练过,对万事万物一无所知,连魔族的人都无法辩识,做错了事也不敢承认只知道哭,这种人,你觉得她离开离渊之后能生存下去吗?” 洛桑心里当然清楚楚南这话有些偏激了,但事实是青槿的的确确离不开离渊,所以她能做的,要么成全她,要么……毁了她。 只是,在楚南看来她此举是为了青槿,只有她自己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南见她执意要采,便只是觉得她太过心善也只能帮着她采完便拜别回了昆仑虚。 洛桑回到天宫,刚走到前往紫宸宫的东宫道上便遇见前面一派风流的东晔星君怀泫,一手负于背一手执折扇,星眸狭长,勾唇浅笑,他看见洛桑,广袖向上一挥,折扇一展清风徐徐而来,“洛桑殿下是去找离渊那个狼心狗肺的上神么?” 洛桑也只离渊和怀泫平素里交情甚好,天界里没有哪路神仙敢冒犯,除了怀泫,只是这怀泫常日里都待在昆仑虚,便也与她无多来往,她便礼貌道:“不知上神怎会在此?” “我刚去向天帝禀完今届昆仑虚弟子渡劫飞升的事宜,顺道过来看看离渊,谁知他带着青槿去人间了,便也无趣正要回昆仑虚。” “离渊不在宫中?” “嗯。听那个小仙蛾说,今儿一早小青槿便缠着离渊要去南樵山祭亲。” 洛桑极不自然的笑了笑,意欲叉开话题:“我听父君说小七上次没去成玲珑殿闷气了好久,最近总是念叨着上神,难得今日上神入宫不见小七。” 怀泫只觉得嘴角抽了抽,洛桑口中的小七便是天君的七公主汐夏上仙,也不过十几万年仙道,和青槿差不多大,『性』格却古怪得很,平素里就喜欢缠着他,唧唧喳喳个不停,他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所以就走了这条离晨汐宫最远的东道否则还不被她给闹死。 洛桑见他神『色』古怪,忍俊不禁地懊恼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小七今日随二哥去东海赴宴了。” 怀泫这才自然了些,心里庆幸着还好没给敖溯的面子,忙应到,“是是,听说敖溯的大殿下明日成婚,像殿下如此爱热闹的人怎么能少了她去捧场子。” 洛桑微笑着想要告辞,怀泫却抢先一步说道:“殿下,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说完,只留下一抹深意的笑,便潇洒而去。 洛桑怔在了原地,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是说青槿还是她? 可是在外人眼里,离渊和青槿是师徒,若师徒之间动了情念,那便是犯了天纲,天界中众神皆晓天律、天纲,天律束之以行,天纲束之以德,犯了天律则和人间一样有相应的惩罚,而逾了天纲虽没有实质『性』的惩戒,但总归会被六界不齿仙录上也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她如何能够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绝对不能让青槿毁了离渊。 她远远望去,一眼便看到‘紫宸宫’三个漆金大字,熠熠发光,她眼里也闪着坚定的光,有一样东西就这样深根扎底地结在了她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那样东西便是---她爱他。 第七章 子衿桥,发誓 青石搭成的小拱桥尽头一侧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后方是修得小巧的青冢,青冢旁边发了一株红『色』的木槿花,不高不矮刚好盖住坟冢和碑,簌簌的花瓣落下,有一片落在石碑顶上,摇摇欲坠,好像在迎风而笑。 青槿温柔的拾去那片花瓣,碑上写着- 青濮之妻,袭衣之墓。 青槿跪在铺满花瓣的石板上,伏身拜倒,拜了三次之后,她仍未起身,只是默然拿起腰间的白玉。 这是一块极其普通的玉,没有任何的雕刻花样,她记得这是娘临死前交给她的,让她好生保管着,她知道这是娘为了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啪嗒。 一滴泪落到玉上,溅开出一朵水花,接着,又是一滴、一滴、、、直到玉被通身漫湿。 离渊盯了墓碑良久,直到一阵风刮来,他才抬起手轻轻抚在青槿的肩上,“槿儿,别伤心了。” 青槿浑身触动了一下,她转头仰望着他,泪眼婆娑,离渊就这么魔怔了伸手去擦拭,她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声哭抱着他的腿,将脸埋在他的淡紫『色』的道袍间。 她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抽泣道:“师父,槿儿好想爹娘,这么多年了,槿儿都快忘了他们的样子了。” 离渊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慢慢的变得用力,他说:“不怕,师父帮你记着。” 青槿没有细想那句话,只觉得那只手像是源头,不断地往她的身上灌输着温泉,全身都被热气氤氲被温暖包围,她想,应该是爹和娘舍不得她受苦才会让她遇见师父,让她一辈子都安然在他的宠溺之中,只是,一辈子太长,她有些害怕,害怕这漫漫的长途中,她会离开他。 她头埋在布里,有些瓮声瓮气,又像是有些胆怯,“师父会一直在槿儿身边,帮槿儿做好一切,是么?” 倏尔又吹来一阵风,原本落在她头顶的木槿残朵从他的手背滑下,他逐渐松开了手,微笑着说:“只要槿儿答应师父一件事,师父这辈子都会在槿儿身前替你做好一切。” “什么事?” 泪珠还挂在她纤细的睫『毛』,她眼里闪着光显得格外地晶莹剔透,她仰着头,他从她眸子里看到了如孩童般纯真的希冀。他只是淡淡地一瞥而过,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身子转向墓碑,又握着她葱白的手指并列树在风中。 他说:“槿儿,今日当着你生母的字碑,为师要你起誓…… 今生今世,愿作紫宸星君座下弟子,一心向道,心无杂念,”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的八个大字,坚定的说:“今生今世,青槿愿作紫宸星君座下弟子,一心向道,心无杂念,” “若敢动一丝非分之想,作出违反纲律之事,必将被逐出师门,师徒反目,驱除天界,众神所恶。” 她蓦地睁大瞳孔,手下意识地想要缩回,离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没等她动作便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青槿惊了一下,偏过头去看他,怯弱地喊道:“师父……” 离渊仍是盯着字碑,脸上看不出分毫变化,薄唇轻吐:“说。” 青槿为难地扭过头去,手上的力道容不得她做片刻挣扎,她现在才觉得凉风吹到身上冷得刺骨,眼眶也被吹得红通通地像是立马要哭出来,她咽了一遍又一遍的口水,直到感到手腕仿佛要被折断才慢吞吞地说:“若敢动一丝非分之想,作出违反纲律之事,必将被……”她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逐出师门,师徒反目。 她不敢说,因为她怕真的有一天万一她犯了错,师父会赶她走,视她为仇敌,再也不肯包容她…… “重说!”离渊握住她手的指节逐渐泛白,骨头也格外地凸出。 青槿只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死死咬住下唇,等着他放过她,从小师父就宠爱她,别人知道她更是深有体会,他不忍让她受苦、受委屈,所有事情都事先给她安排好,她虽是她的徒弟,可仙术却学得尤为随『性』,只因她觉得难记师父便也放过她,她若不小心弄坏了师父的仙物,一哭他也心软了,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她不做他也不『逼』她。 唯独,今日不同…… 离渊心里知道她想打什么算盘,轻哼了声大手一挥便转身就走,宽大的袖袍扇过青槿的脸庞,像是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觉得生疼却来不及去捂住踉跄着转过身了去抓住他宽敞的衣摆,“师父,不要走。” “槿儿说,我说、我说。” 离渊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匍匐在地上,肆意眼泪的脸颊还在连连点头,他却未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青槿见再无回旋的余地,也只得重新跪好起誓,她含着泪,哽咽说:“若敢动一丝非分之想,作出违反纲律之事,必将被逐出师门,师徒反目,驱除天界,众神所恶。” 离渊以为只要青槿明白了这些,他便可以永远保护她,青槿以为只要躲在他的庇护之下,便也可以长远。 只是,他和她都没想到,这天地间,论神论魔论人,星宿早已成卦,命盘皆已定数。 离渊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动作是一贯的温柔,青槿本就跪了许久,几乎是依着他的怀而起,她却低着头不看他。离渊把她的头托起,看着那张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笑道:“生师父的气了?” 青槿垂下眸,羽睫在纯洁的肌肤上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她低声说:“槿儿不敢。” 他呵呵一笑,挥手准备回寒潭,青槿见状急忙喊道:“师父。” “怎么了?” 青槿指着前面的青石桥,小声地问:“师父可以背槿儿过桥吗?” 离渊回头看去,那架不过数十米的小拱桥,拱桥旁边有小石墩砌成的栏框,从石缝里生出的经年累月的青苔已经蔓开到整个石墩,远远看去就像整个桥都被笼上了春意,经流的是一条一米多深的溪流,清澈见底,花瓣和落叶漂浮在水面,倏尔跃起一条青锦鲤。 离渊背着她走在『潮』湿的石桥上,耳间是步履轻稳的声音和她浅浅的气息,她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他身上有淡淡的山矾味道,混合着仙风道骨的气韵,漫散氤氲在她的周围,她宛如也要化作一缕香缠绕着他,“师父。” “嗯?” 她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离渊回头看见她闭着眼,面容美好安静,他嘴角微微扬起转头继续往桥头走去。尽头又是一碑,上刻有---子衿桥。 --若一个女子的心爱之人能背着她走完子衿桥,那么她一定会得到人间所有有情人的祝福。 那是幼时娘跟她讲的,她从前不解,把它放在对娘的回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句话成了她最想对他说的,只是,她一直等到了及笄,今日,却终是不敢说出口。 第八章 幽魔殿,贪念 玄溟自从回到魔宫后,便一直在玄武卦内休养,直到今日才把体内的气运顺畅。 赤夷把从大巫山收集来的血提子拿出来,玄溟瞥了一眼,挥手毁掉,勃然变『色』说:“妖界的东西,本尊不稀罕。” 赤夷原是魔族十烜部落的公主,自三万岁便被进献给魔族,一直跟在玄溟身边,看着他从殿下成为尊上,继承九冥幽火成为魔尊。早就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因此她脸上也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平静地说:“妖族一心想要与尊上结盟救出妖王,尊上既然也想夺诛仙剑和堕尘斩,而天界守备森严,妖族虽狡,必要时倒也可一用。” 玄溟冷笑一声,从卦阵中走出来,边说:“赤夷,你还不了解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屠尽苍生,不择手段,我玄溟也会得到,但本尊只会靠自己的力量。” 赤夷看他身上勿闪勿现着暗红『色』的气光,便知趣地不再劝他了,“尊上打算如何?” 玄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略她的话,问:“赤夷,你知道离渊么?” 赤夷或是没想到他突然问起天界的事,顿了一下,回道:“是天界的紫宸星君离渊上神,当年便是他同其余两个修道者,在混沌界封印了欲破出混沌的堕尘斩,便也因此渡劫飞升。” 或许是嫉妒心在作怪,玄溟的轮廓渐渐变得严峻,一瞬间眼里似乎要折出一镞冰箭,他对赤夷说:“九万年前,本尊继位去祝融山取幽火时,途经南樵山时感触到一丝璇璃珞的灵气,遂大开杀戒,涂尽山下村落,却始终没有找到璇璃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那座桥叫子衿桥。” 赤夷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也明白向来他不说的话她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玄溟又开口道:“赤夷,你查下当年南樵山下一族的史录。” “是,”赤夷瞑目元神出窍进入六界史录之内,半响,她突然睁开赤红之瞳,说,“是青氏族,在南樵山有五代长,九万年前就成了荒山,如今已无人烟。” “青氏?”他火焰『色』的瞳孔之中折『射』出一道精光,恍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出去一趟,魔宫事宜,你稍作打理。”丢下一句便幻光而去。 玄溟走到南樵山下盯了面前那块墓碑良久,看的只有那个青字。 青槿,在你身上吗? 他抬眸朝波澜无惊的湖面望去,突然展臂一划,焰光冲到水面破开出一条宛如悬崖的深渊,他身体一动便变幻为焰光遁隐在深渊之内,瞬时,水面又恢复平静。 “仙姬,上神交代让你好好在殿里养着,你都在寒潭待了半日了,也该回殿了。” 青槿望着潭面发神,自从子衿桥回来后离渊便被怀泫拉去昆仑虚商榷此界弟子飞升渡劫及考核新一届昆仑虚弟子的事宜,大约要三日后方回,天上一日便等同于人间一月,意味着等他回来人间已过三月,想想,还真是长,可以前离渊离宫后,她也喜欢独坐发呆,那是她满心期待着等着他回来,如今,她也是这样等着,只是眉间好像多了一道其它的。 希音已经在潭口唤了她几遍,都没得到回应,她也只能干着急地等在潭口,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仙姬跟着上神都是笑颜而去不舍而归,可这次是笑颜而去可怎么就是失魂而回呢? 啪! 一滴泪落入湖面,在寂静的寒潭显得那么清脆,如镜的水面逐渐晕开出一圈圈涟漪,在氤氲的寒华下宛如一场极美的幻境,潭里分明倒映着的静物都翩翩灵活起来,甚至有些不安分,就真的要从里面飞出来。 晕散有致的觳纹遇到了阻力分道而逐,最后融入远处又是波澜不兴,只是潭面又多了一个魅影。 青槿霎时被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御着寒华过来,她眼泪的痕迹还未干,眸子里氤氲着雾气就慌『乱』地扑扇着,她试图呵止住他愈渐靠近的身影,可开口却是颤抖的声线,“你、、你别过来,希音,希、、唔唔唔、、” 玄溟的一只手把她的半张脸牢牢锁住,青槿妄图用双手去扒可两只手的力量都抵不过他一只,她在他的掌心里发出‘嘤嘤’的哭声,眼泪顺着脸颊染上他的指侧,像是有跟针刺了下去,他蹙了蹙眉,低头看着她泪水肆意的样子,说:“不许大哭大闹?” 那个低沉的‘嗯’声轻得仿佛是他的手心听到的,他松开手目光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从地上站起来用力推了他一把想逃走他才抬手一钩把她带进怀里,他低头瞪着她,冷讽道:“言而无信。” 青槿怔忪地一句话也不敢说,玄溟手臂往上一甩青槿离开他的身体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的意识也跟着天旋地转地一回,警惕地看着他,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忽然变了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勾着唇说:“想你,不就来了么?” “你、、”青槿心里又气又怕,心跳在隆隆作响,她壮着胆说,声音却只比蚊蝇大了一点,“你就不怕我告诉师父。” “离渊啊。”他负着手,暗红与玄『色』交织的劲装勾勒出他伟岸的身躯,他慢慢朝她走去,袍摆在后面扬起一道暗『色』的弧度,“无妨啊,反正我已经知道这寒潭的秘密,就算打不过他我也可以直接从这里出去,大不了他发现后毁了这潭洞罢了,我照样有办法来。” 毁了潭洞?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坚决不可以,这是她和师父共同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毁了他。 青槿咬住下唇,犹豫迟缓之间玄溟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俯身时声音也柔和了些:“青槿,其实我是来谢谢你的。” 她错愕地抬起头,“谢我?” “对啊,谢你。”他身体又往下几分,近的几乎能看清她肌肤上细致的纹理,双手也不知不觉地搭在她的肩上。 青槿刚开始还是懵然,直到他身上陌生的气息闯入她的鼻翼,她下意识地皱眉推开他,不满道:“骗子,要不是你骗我说那是诛仙剑,我才不会帮你!” 她一说玄溟就想起来了,当时他身负重伤又是在天界,天时地利都不可得,遇见青槿还以为她是个厉害的人物便骗了她,让她心里有几分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女人怕是连凡间的男人都打不过,想来,那时却是他多虑了。 他扬着头,下颌方正有力,俊美无俦的轮廓带着一丝鄙夷,他说:“你以为那不是诛仙剑你就会英勇无畏、正义凛然地同我殊死搏斗?”说完,他又提高音量补充了一句,“怕死就是怕死。” 青槿低下头去,细细地嘀咕了句:“你还不是一样。”不怕死又怎么会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她。 “你说什么?!” 他觑着眼,青槿隐约觉得头顶有一道危险的光『射』过来,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头低得更下去了。 玄溟见她没胆量再说了,便也哼了一声作罢,半响,又像是不服气刻意地补充道:“本尊那是大业未成,死不瞑目。” 青槿低着头腹诽道:我不也是舍不得师父么、、、师父,师父、为什么要『逼』槿儿发誓呢?槿儿早就动了非分之想了呀。 玄溟见她不吭声地站了半天,他叫了一声,她还是不动,他不耐烦地手一伸直接把她头给托了起来,不知是他动作太粗鲁弄疼了她还是怎的,她原本只是蓄着眼泪直接就哭了出来。 玄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皱着眉,“你怎么又哭了……你是哭神吧,这么能哭。” “…………” 第九章 浮云阵,设计 希音见洛桑殿下进去了许久还不曾出来,也不知在里面与仙姬说了些什么,她在潭口等得着实无趣,折了一支月桂嗅玩着,许久觉得桂香也变淡了,刚一拂手幻散掉,便看见洛桑步履有些匆忙地从里面走出来,她立刻从靠着的假山上弹起小步朝她跑去,先恭敬地福了身随即问道:“仙姬没与殿下一同出来么?”边说她的目光还不时朝后面望了望。 洛桑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说:“我来的不是时候,青槿正在见客。” “见客?”希音惊讶地张大嘴巴,她被洛桑的话弄得稀里糊涂的,要知道如果不是洛桑殿下亲口跟她保证自己会跟上神说明,她是如何也不敢放她进去的,更别说会有其他人进寒潭内与仙姬见面。 “殿下会不会是看错了,仙姬怎么会---” “我还骗你不曾,若不信,你进去一看便知。” “可、、、” 洛桑见希音有些犹豫,她侧身指着里面,提醒道:“进去二十米有株月桂树,你只需行至那处便可看见潭边的景象,你家仙姬也不会发现你,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既然青槿在忙,你便代我将这『药』桑『露』交给她吧,天雷凶狠,这『药』桑『露』有滋补元气之效能助青槿早些恢复。”边说着她摊开手,紫气氤氲开一只方寸大的瓷盅,交给希音后她便迅速离开。 好奇在她心里滋散开来,希音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去,像做贼似的不时张望着四周。 出了紫宸宫,洛桑并未直接回紫桑山或去天宫南苑而是直接取道去了天宫最西边的一处,此处没有仙宇浮立,玉栏曲折,面上忽闪忽现着一张巨大的阵图,上面写满了一围又一围的八方位,十二时辰,二十四节气以及乾、坤等八卦,各类之间又有相互对应,而这地上八卦图又对应着头顶的浮云阵。正是由于浮云阵按照八卦阵的象位而变才使得万物枯荣有序,变化有次。 洛桑飞到‘中宫太一’上,顿时卦阵迅速旋转,风卷云涌,她闭目从眉间的图案引出一道法力,直冲上空,原本井然有序的浮云阵被冲破开与卦阵上直连的气华被打散逐渐交错混杂为一团。 洛桑趁着卦阵没有自封之前迅速跃了出来,等稳了一下气息,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不觉勾唇一笑,扬长而去。 昆仑虚 怀泫抿了口茶,通过泸沽虚镜看着此时正在昆仑虚外历劫的一群男男女女。由于昆仑虚是人间得道成仙的最后一道关卡,每年从各个道派来拜师的人不计其数,而昆仑虚每年招收的弟子数额有限,因此会在他们进入昆仑虚的境内开始就设定一些难关,这样就可以剔除近大半的人,而后到了昆仑虚再经过考核筛选最后决定师从何处,而昆仑虚共有凌空、清观、泓一、沧寻四位长老以及离渊、怀泫两位上神。 他扭过头去对正在凝目观察的离渊说:“离渊上神,不知你看中了那个小娃娃?”其实来学道的人有年龄不一,有大有小,但道派中都习惯以道行来衡量长幼,故此怀泫都喜欢叫那些来拜师的人小娃娃。 离渊听后只是看了他一眼,盯着泸沽虚镜说:“我不收徒弟。” 怀泫不以为然,指着一个正在过彩云桥的小姑娘,说:“这个不错,你看别人的女娃娃都害怕踩在彩云上,只有她,你看,从容淡定、稳步前进,嗯,值得表扬。” “…………” “哎,这个男娃娃也不错,面对天上突然下起的霰雪,冷静自持,还指挥大家不要慌『乱』有序前行,” “你看,彩云桥忽然摇了起来,那男娃娃还在安慰别人,那女娃娃也没哭,离渊,这两小孩真的不错,你别那么固执嘛,青槿不也收了吗?” “除了她。” “欸……” “别闹。”怀泫还想再劝他,刚一开口就被离渊打断道,“不对。” “什么不对。”怀泫扭过头去见离渊正神『色』肃穆地盯着泸沽虚镜,他也顺势把焦点回到上面,只见彩云桥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有些云层都要被摇散开来,天上下的也不只是霰雪,还有冰雹,暴雨,狂风,雷鸣电闪直往下面劈,而在另一边又是烈日炎炎,烧灼地下面的植被都变得焦黄,那群人被困在彩云桥上,下面是万丈沟壑,进也不得退也不得,有的被淋湿,有的被灼晒,还有的被冰雹砸中,闪电击倒。虽然听不见他们慌『乱』的哭喊声,却可以清晰可见外界在颠覆以及他们脸上的恐惧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并未设定这些困境。” 离渊沉『吟』了片刻,忽然说:“盘古开天之景,四时同存。”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浮云阵,离渊开口依然是从容不迫,但语速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些,“我先回天宫一探究竟,你速速去把他们带上昆仑虚。” 怀泫刚下三清宫就遇到神情匆忙的楚南,看势正想着往天宫去,他慌忙中问了句,“诛仙剑无恙么?” “四位长老方才去了,暂时没有动静。” 没有半字多余,二人立刻就分道扬镳了。 离渊回到天宫直朝浮云阵的方向走去,途中路过东道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紫宸宫。 八卦阵是浮在空中的倒山峰,此刻流光飞舞杂『乱』无章,隔了很远的凌空才有落脚处,此刻众神都围在悬崖边,用仙术稳定着浮云阵。 浮云阵没有因为仙气的汇入而有好转,突然从后面横生出一团紫光,冲进八卦阵之中,原来是离渊上神正打坐在‘中宫太一’上,调息八卦和浮云阵。 过了许久,见离渊仍然闭目运气,心无旁骛,他们也只能在一旁等着,这时,洛桑殿下和楚南将军也来了,楚南寻着司云仙人问:“仙老,到底怎么回事?” 司云仙人捋了捋长白的胡须,额头上挤出好几道皱纹,也是一脸疑『惑』,“我也不知,今日与司南仙老在瑶池边下棋时,见西边有异光闪现,便立刻赶了过来……嘶,这浮云阵一向随八卦阵运行成道,若非有人故意破坏绝不会---” 楚南听后,转头看了眼洛桑,恍然道:“看来殿下说得没错,真的有魔作祟。” 众神听后纷纷不解,七嘴八舌地追问着, “将军什么意思呀?什么魔?” “.……” “对呀,难不成是玄溟又偷偷入了天宫,南天门不是已经增加了一万天将么?” 楚南没着急解释,只从掌心变出了元灵魔石,对他们说:“跟我来。” 众神跟着楚南风风火火地走了一路,最后到了东边的紫宸宫,众神都犹豫了一下,只有楚南一把推开朱红宫门,三步作两步地跨了进去,众神见状也匆匆忙忙地跟了进来。 希音还坐在殿前的浮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立刻就跳了起来,连礼也忘了行,直接愣在当场。 楚南大吼了声:“玄溟在何处?” 希音被吓得双脚发软,颤抖着说:“我、、、我不认识玄溟。” 楚南冷哼了声,“不认识玄溟?那青槿现在何处?” “仙姬她刚、刚回殿里休息。” “把她给我叫出来。” 希音颤颤巍巍地跑上殿阶,伸出发抖的手敲门,“仙姬、仙姬、、” 青槿刚睡得昏沉,恍惚听到希音叫自己,只是声音有些急促,她『迷』『迷』糊糊地应了句才翻身坐起来。 门外又传来希音的声音:“仙姬,你快出来吧。” 第十章 凌霄殿,惩罚1 “希音,发生……”青槿推开御门,尚睡眼朦胧,在看到满脸怒气的楚南时顿时睡意全无,直睁大着眼眸,连接下来的话都淹没在了恐慌中。 楚南并未给她一丝喘气的机会,大步跨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拽起她的手往下走,青槿惊呼了声,伸出手想要挣扎,奈何楚南力大无穷,只是轻轻一带青槿就直接被甩下了五步高的殿阶,慌忙之中,她还来不及去抓住什么,只听见后面希音惊叫了一声“仙姬”,青槿便整个身子都往前面栽去。 “离渊~” 青槿恍惚间听到洛桑的声音,鼻尖触到淡山矾的味道,她扑进了离渊满襟清香的怀里。熟悉的味道直往她鼻里钻,她忽然觉得鼻尖一酸,软糯地趴在他怀里,委屈地喊了声,“师父。” 离渊怔了一下,手往她腰间一放就把她从身上拉了出来,青槿就像只小白兔似的任他攥着。 “擅闯本座的紫宸宫,各位是想做什么!” 离渊是在听到楚南那句‘有魔作祟’时,潜意识里想到了青槿,只是当时浮云阵的运势正在重要恢复阶段,绝不能中途作废,所以他只能眼看着楚南一行人气势汹汹地离开,直到浮云阵的运行几乎稳定了,他才留下一颗紫宸珠继续复元,匆匆赶了过来,不想却刚好撞见刚才那幕。 众神自知理亏,都默默站在原地不敢造次,楚南从殿阶上一步跃下刚好离两人一步之遥,他『逼』视着眼前的人,字字铿锵有力:“楚南倒是很想知道,离渊上神一再放任徒弟与魔族往来,扰『乱』天界净土,是无视天纲天律吗?!” 青槿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的手还放在她腰间,即使是如此轻微的反应他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绵里藏针,他碰到了针尖便也不动声『色』地松了手。 青槿感觉到身上那温暖的压力不在了,下意识抬起头来看他,却只从他冷峻的侧脸感觉到一股瘆人的压迫,两人还在对峙。 离渊眼下注意到楚南手上的元灵魔石,不冷不热的说:“那你的魔石可有反应。” 众神这才将注意转移到楚南手上,惊讶的是元灵魔石仍然是通透明亮的玄『色』没有一丝杂质。 楚南低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虑,随后霍然冷笑了一声,说:“想必是她早与玄溟串通好,已经毁了玄溟残留的魔气,便是十个元灵魔石也不抵用。” 离渊脸上已经寒得像是要结冰,司云仙老见两人都各不相让,再闹下去恐怕愈发不好收拾,便走到楚南身边温和劝到,“将神,你看这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与上神宫里的人有关,不如今日就此作罢,莫再追究了。” 一旁的洛桑听到此话死死地握了下拳头,终还是松了手不语,反倒是楚南强硬地反驳道:“不行,今日若不铲除祸害他日只怕是引狼入室。” “你这……” 楚南越过司云走到洛桑身边,半劝半说,“殿下,我知道你不忍心牵连青槿,可殊途,还请您为了天界将您看到了,听到了一五一十公之于众。” 洛桑心里一惊没想到元灵魔石没有反应后,楚南这个犟脾气会把她抖『露』出来,如今众神的焦点都落到了她身上,她若再遮掩就未免有些做贼心虚了,沉了口气,她缓缓说道:“其实,洛桑今日的确是看到了青姑娘和玄溟在寒潭边,至于谈了些什么倒是听得不清,我想,定是青姑娘还小不懂玄溟何等危险,便私自做主去请楚南将军抓住玄溟,谁想,竟被他给逃了。” 说完,她无意瞄了一眼离渊,只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并未落到自己身上,而是听完后回过头冷冷看着青槿,问:“是真的吗?” 在听到洛桑那番话时青槿已经全身冰凉,此刻更是泫然欲泣,她伸出双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师父。” 离渊漠然看着,将手一收负在身后袖摆只是擦过她的指间,他说:“只要你说不是,为师便信你。” 他那句‘信她’让青槿心动了,或许撒一次慌,师父就信她了,天诛地灭,五雷轰顶也罢,这是娘小时候告诉她的,若是骗了人就会得到天神的惩罚,那么骗了天神呢?只怕是会更惨。 她张了张口那个‘不’字还未脱口,洛桑便上前扶着她,苦口婆心道:“青槿,我知道是玄溟威胁你,我和希音都看到了,但是如今我们只能一起想办法对付玄溟。” 什么?希音也看到了。 青槿听见大脑嗡地一声作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不是大脑里的声音而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希音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急忙回过头去看离渊,他眼里阴沉着,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但不是对着她而是希音,明明在场人都感觉到了他眼里折『射』出来的寒气,但他开口却是异常的平静,“谁允许你擅闯寒潭,又是谁允许你让他人进入寒潭?!” 希音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光洁的额头连连磕在白玉瓷砖上,声声作响,“上神恕罪,希音知错了……” 洛桑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没有血『色』,他说的‘他人’是指她么? “本座再问你,你今天真的在寒潭看见了玄溟?若你敢说谎,定不轻饶。” 希音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全身的血『液』和元气都聚集在了一块,在告诉她只有不断地求饶,或许会放过她,原谅她,她这样想着,身体也在这样实践,一时也未反应过来离渊那句话。 “说!” 离渊的这声怒吼像是从阴云密布的空中突然劈下来的一道惊雷,是预料之中可青槿觉得比在沂风台上的十二道天雷还要恐惧,恐惧已经蔓延了全身,甚至从眼里溢出,她被吓得双腿都失去了力量,跌下之间,她再次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道袍,离渊微微侧身,又错空了她的手,就这样看着她像离开了枝头的木槿朵无力飘落到地上。 希音想来也是被那声怒吼震住了,磕头的动作滞在半空,睁着空洞的双眼,“看到了,不,不,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认识。” “是么?” 他最后问了她一遍,可青槿看着他,只是哭,默默地哭,连哭声都未发出。 “好,好,”真是他紫宸星君座下的好徒弟。 他连着说了两个‘好’,但字句间却毫无温度,“她交给你们,任凭处置。” 第十一章 凌霄殿,惩罚2 凌霄殿 自从离渊说了那四个字后,青槿就像失了魂,一路上任由楚南拖着拽着到了凌霄殿,偌大的殿堂上只有她一个人,当真犹如凌驾云霄之上,胆战心惊,她不敢抬起头去看顶上的六界统治者,她曾在紫宸宫里唯一听师父提起的就是天君,却也不知他是老是幼,是严肃还是和蔼,只怕是再和蔼也不会原谅她吧,连师父都讨厌她,又何况…… “你叫青槿?” 是和蔼的,她从声音里就听出来了,隐约就像那时她躺在摇篮里,天上有飞红,后来她知道那是木槿花,父亲就在旁边,好像是在唱着曲儿也像是在逗她,她听到了,后来,她凡是夜里吵闹,娘也唱却没有父亲唱的管用,好多年后,是那日师父在子衿桥上『逼』她发誓的前一夜,她又在梦里听到了那首曲调,她寻着琴音发现原来是师父在寒潭边抚琴。 “是。” “你可只私自与魔界往来是犯了天纲,难道离渊上神没有告诉你吗?” 青槿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猛地抬起头去看他,挥动着双手,“不,不关师父的事,是青槿不懂事,才会让玄溟缠上。” “是他纠缠的你?” 她咬着下唇,脸『色』苍白,轻轻地‘嗯’了声。 “既然如此,本座也只能依法办事。”天君可怜地看了她一眼,朝一旁守将说,“去传将神,把她送到司命仙君处,安排她下入凡间。” 下凡? 青槿惊慌地张着眼,两行清泪就涌了出来,她蠕了蠕嘴,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角,细如蚊『吟』:“天君……” “报,怀泫上神请殿。” “传。” 片刻,只见怀泫走了进来,没有往日那般闲逸脸上却多了几分肃然,他走到殿中看见青槿,倒像是事先知晓般,并无一丝惊讶,双手相叠置于身前微微拱身,“怀泫见过天君。” “上神不必多礼,你先将人间的近况相报。” 怀泫正了正身,余光见青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通过手臂间的空隙,仿佛是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坠落,他很快收回目光,恭敬地说:“禀天君,此次浮云阵大『乱』由于控制及时,只是波及到昆仑虚周围,诛仙剑微微有些移动,但已被四位长老移回原位,还有就是昆仑虚下的村落,有十处房屋受损,三十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两人遭电击而亡。离渊已经下凡挽救了,想来今日便可完全复原,至于因故丧命的两人,离渊说会让少司命安排二人早些转入轮回。” 此时,一阵铿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槿知晓是楚南进来了,立起微微颤抖的上身,又喊了一次,“天君。” 这次,天君总算是听到了,问:“青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南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身后,她想起那天师父在床边说,会和她一起老,一同死,心像是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仓促地说,“青槿不愿下凡,求天君轻饶。” “轻饶?既然有胆子敢与玄溟苟同,这个惩罚还算轻了。” 身后传来楚南的不嗤,她像是没听见,喃喃哀求道:“我不要下凡,不能下凡……” 天君犹豫了一下,青槿毕竟是离渊的人,刚才怀泫的话他不是不懂深意,只是若放了青槿恐怕楚南会誓不罢休 怀泫突然开口道:“天君可否听怀泫一句,既然青槿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所幸也未铸成大错,不如就让青槿在幽庭里思过十日。” “这样也算惩罚?只怕根本不起作用。” “楚南将军又何必咄咄相『逼』,青槿不过是一介女子。” “行了,”天君呵止了二人,“楚南说得不错,若不以此为戒,难以教她长记『性』……念及离渊上神及时替她补救,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本座便罚她前往若水寻找圣灵水洗除天宫里玄溟残留的障气。青槿,你可还有意见?” 青槿摇了摇头,俯身拜倒,“青槿谢天君。”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青槿是被怀泫扶着出来的,走在去南天门的路上,她一声不吭怀泫见此也不好多说,只是在到南天门的时候,她突然站住,刚想开口,怀泫抢先一步说:“我先送你去若水吧,那里曾是水神共工的领域,千万亿年来有不少魔兽衍生,不过它们向来不主动作『乱』,你多加小心便是。” “上神,槿儿知道你与师父交情甚笃,师父他……是不是已经不要槿儿了?” 怀泫见她眼里已经『逼』着泪,心想,这眼泪当真是不值钱啊,他拍了拍她的肩,说:“怎么会呢?你要想你可是紫宸星君座下唯一弟子,他敢不要你?” “那我可以见一见师父么?” 怀泫想起刚才他刚把那二十八个小娃娃送到三清观,离渊就来了,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谁揍了一顿,不,比被人揍了一顿还要难看,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对,这四海八荒内还有谁敢揍他,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的宝贝徒弟,但离渊却只字不提青槿,只让人照顾好了二十八个小孩便拉着他下了山,走到山下刚想彰显菩萨心肠就被离渊给使唤了上来,见到青槿的时候,他就恍然大悟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徒债师偿啊。 他轻咳了一声,说:“青槿,师叔觉得你还是暂时不要去见他,他现在心情不好。” 师叔?怎么又成师叔了,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青槿慌『乱』地说:“师叔,不是,上神,师父他怎么了?” 怀泫忍不住腹诽,你闯的祸,惹的神,还问我怎么了,这些话他自然不敢对青槿说,倒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怕这个小姑娘多愁善感,便只温和劝了劝,“你只管听我的,快点取完圣灵水回来,我保证,他就正常了。” “可是我想看一看师父,我知道他肯定生槿儿的气了,我只是想---” “怀泫!” 没等青槿说完,就听见从南苑那边传来一道女子尖细的声音,怀泫脸『色』一僵,拉起青槿的手就飞出了南天门,“还想什么呀。” 汐夏赶到南天门时,哪里还有怀泫的影子,她随手拉了一个天将问:“怀泫上神呢?” 天将神『色』惶恐,“回七殿下,刚刚上神和一个仙姬本来在谈些什么,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飞了。” 汐夏大惊,“飞了?” 她气得跺了一下脚,“死怀泫,本仙女就看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怀泫凌云得快,青槿不能像离渊带她去子衿桥那样被他抱在怀里就只能在怀泫身后牢牢抓住他飞起的道袍,风像是比闪电还快,却也没她此刻迫切地想要见师父,她轻轻踮起脚,在靠近怀泫的耳旁,“上神,你真的不能让我见师父一面么?” 怀泫本来凝神御云,被她微微温热的气息一扰,稍有分心,浮云便有些偏,他还好片刻便稳住了,谁知身后的青槿却被颠得倒了下去,只听见她惊叫了声,他回过头去见她正往下掉,他轻捷一跳,伸手拉住她的手往上一拽,一手便扶住她的腰在空中回旋了一圈,顷刻,两人又站在了另一片浮云上,不同的是,现在的青槿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他低头看着尚未回过神来的青槿,便也顺着她的颈项看到了那颗藏在她的衣襟闪烁着紫光的紫宸珠,他这次是真的有些气了,语气也严厉了不少,“你再敢『乱』动,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真的是永远,刚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她会从天上掉下去,那会怎样?只怕是离渊会杀了他吧。 青槿显然也被吓到了,弱弱地说:“我不动了,你可以帮我告诉师父么,槿儿以后会听话的,让师父不要生气了。” 他“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他的手还无意识地放在她的腰间,青槿感到浑身不自然,的确是想动也动不了。 第十二章 若水,圣灵水1 怀泫送完青槿就上了昆仑虚,后山,离渊一个人立在万丈悬崖边,如梦如幻的云烟像是从万丈沟堑里升起又像是天边缥缈过来,烟泊重山,九檐宫宇,置远而望宛如天宫遗殿,身临其境犹如人间谪仙,这也是缘何人间称昆仑虚是通往天宫的唯一路径。 怀泫走到他身边,也望着苍茫云烟,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散:“她会听话的,让你不要生气。” 离渊蹙了蹙眉,问“什么?” “不知道,反正她交代的我说了。” 离渊懒得同他闲语,走到身后的石桌旁坐下,倒了一盏茶喝,喝了一口,觉得索然无味:“天君如何处置的?” “还能如何处置,打下凡呗,”怀泫负手转身,步伐有些轻浮地走过去,眼里却瞧着离渊握着茶盏骨节泛白的手指,他忽然勾唇一笑,“不过还好小青槿有个智勇双全的师叔,虽然不能让她相安无事,至少也不用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师父。” 离渊这才放下手中的玉瓷盏,抬眸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漠然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所以呢?” “所以天君小惩大诫让她去若水取圣灵水,若水是天神常往之地,她此番顶多是有惊无险。” 他心下松了口气,见怀泫正自顾自地拿了一盏茶在品,悠哉得比他还要闲云野鹤,遂又将茶盅拿起斟了一杯,浅酌慢饮,复才品出原是昆仑虚特产的雪菊,熟悉的味道勾起一幕往生,那时,他们三人也刚拜师于昆仑虚,每日的功课之一便是采雪菊,因着雪菊之生,采昆仑之灵气,集天地之精华,耐寒暑之磨砺,经冰雪之纯化,故只分布在昆仑虚北山的冰峰峭崖中。 他穿着昆仑虚统一的道袍和云靴,背着竹篓,沿着北麓往下,积雪融化在脚下沿着靴底往里渗,刺入骨髓地寒,双脚逐渐失去了知觉,他捡起一根树干杵着下山,山下起初也是白茫茫一片,渐渐地他的视野里有了一点微黄,然后是一大片藏在白雪里闪着金『色』光芒的汪洋,那一眼望去是他一路步履蹒跚所沉积的喜悦与激动,一朵朵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野菊怎就这般桀骜不驯地驻扎在了寒雪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触『摸』,许是力气过大,一只脚踩滑了,猝不及防地栽了下去,整个身体就沿着山路滚落,路上好像撞到了枯树还是巨石,他隐隐觉得头上有股温热的『液』体流动。 就在意识模糊之际,他像是被人托住了,醒来后就躺在花被里,她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穿着一身白裙,像雪山深处走来的雪女,但她不是雪女而是来自蓬莱仙岛的灵女,因为她右侧的颈间有灵蝶的图案,他也记得,是他先遇见她的。 “离渊……” 怀泫叫了他好几声,他的思绪才像是从十几万年前那个初生牛犊的少年身上拉回,如今的他早已掩住了所有的情绪,“怎么了?” “咳……最近敖溯正在为二殿下敖祁觅妃,那敖祁我也见过几次,曾同一个叫欢喜佛的道人出去游学,临近敖邦大喜才归来,仪表堂堂,英姿飒爽……” 只听见‘嘭’一声,怀泫望去,原来是离渊手中的杯子已经被震碎,离渊正用一双淬了冰的眸子看着他,“想都别想。” 他瞬间话锋一转,感叹道:“就应该再出去历练几年,这么着急成亲作甚?” 离渊手一挥,碎片顷刻化作云烟消散,他起身上了一片往来的浮云上,怀泫见他乘云欲去,遂问:“你去何处?” “紫宸宫。” “你不去考选?” “不去。” “.…..” 青槿是被送到若水的入口,远而望去,就是一片深不可测的『迷』雾森林,繁茂的枝叶重重掩盖天上的阳光,幽深清冷,她浑身上下的肌肤都生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在入口徘徊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她才终于打了口气朝里面走去。 刚跨出没几步,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朗然的笑声,“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儿待到你师父来接你呢?” 她偏过头去望,原是害她的罪魁祸首,只一眼她便不再想多看,连忙提起脚就跑。 玄溟见她要这般不待见自己,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下一秒他忽隐忽现的身影就堵在她的面前,青槿猝不及防,正正撞上他的胸膛,像是碰到瘟神似的,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瞄了他一眼,一言不语从他身边绕过。 “青槿!” 青槿像是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后面又传来玄溟充斥着怒气的声音,“你给本尊站住!” 她感觉到身后像是燃起了火,周围的温度都隐隐上升了些,说不怕是假的,毕竟他是魔尊,杀死自己比捏死蚂蚁还容易,可想到近些日子来师父对自己生气都是因他而起,她顿了下,转过身去,看着他,“玄溟,你不要再纠缠着我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简短直接了,回过身后才发现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为什么?” 不知何时,他已经并排在她身旁,她越发不安,只得小心地拉开与他的距离,“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做了什么?”他记得去寒潭无非就是试探青槿,后来不小心把她给弄哭了,她让自己走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怕被离渊发现将留在天宫的魔气都消除了,他又做了什么? 青槿见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了,连心底的害怕都被搁置,“你为何要破坏浮云阵?” 玄溟也是一愣,“谁跟你说是我破坏的还是你亲眼看见了?” “不是你还会是谁?”她虽然没亲眼看见,但是从楚南的咄咄『逼』人,师父的勃然发怒,天君的惩罚,她就猜到肯定是他做的,否则怎么会找上自己,一直以来他都是利用自己进入天宫,一想到自己因为他遭的那些委屈就觉得烦躁,以前从未有过的烦闷。若是没有玄溟,她和师父的关系也不会僵持到这个地步。 玄溟也不示弱,一直以来,他都敢作敢为,还从未替谁背过黑锅,特别是见她眼底厌恶的神情,他就觉得有口闷气堵在胸口,他一把拽住她的肩膀,问:“你师父没教过你捉『奸』要捉双,抓贼要抓赃么!” 他力道没大没小,青槿脚尖几乎已经脱离了地面,可她对视着玄溟的一双焰眸,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我师父只教过我不能和魔族的人来往,特别是魔尊玄溟。” “你……” 哼,玄溟一把松开,青槿接触到地面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抬头见玄溟已经幻化成一团烟气离开了,心才慢慢平复。 第十三章 黎,圣灵水 九黎原本是魔神蚩尤的领地,自当年蚩尤被轩辕泯灭之后,九黎便归属了魔族,成为魔界领域下的一个部落,如今的族长是涂岭,若论年龄他都能当玄溟的父尊了,奈何虽年长但因不是正统魔裔,故魔道在玄溟之下,可纵观整个魔族领域除了玄溟倒也难找出与他抗衡的魔者。一直以来他就心有不服,想要恢复当年蚩尤时九黎的鼎足一方,但玄溟对他不仅从未放在眼里而且还有意提防。 边毋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看样子是刚从魔宫回来,每年魔宫都会从十个部落中选取一批魔使,通过审核,出众的魔使便可留在魔宫,其余则被遣回,一直以来,但凡是九黎送上去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遣送回来,也正是如此涂岭才察觉到玄溟对自己的堤防,但局势所迫,他必须要在玄溟身边安『插』一个人以便随时对玄溟的踪迹了如指掌,他知道五炟的族长是个『色』魔便用二十个美人让他答应将边毋混在五炟进献的魔使中才成功。 边毋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双眼一亮,又不确定地问:“当真?” “千真万确,玄溟昨日便已出宫,连赤夷也未带。” “若水。”他口中轻念出两字便遣了边毋往水牢走去。 水牢中,男子的手脚都被铁链缩在身后的狴犴石上,由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掩住面孔,因此分不清年幼,许久也不曾动过。 涂岭来到水牢前,淡淡说:“八万年了,暗无天日,长斐,你当真不肯说出璇璃珞的下落?” 男子仍旧一动不动,涂岭像是早已习惯了,一掌运气打去,男子身体抽动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肮脏缭『乱』的头发下,隐隐可见他左颈项间有一朵蝴蝶,他瞑目声音虚弱沙哑却又极其地有力:“上古有蝶,名为枯叶,叶枯而蝶灭;南海有岛,名为蓬莱,水竭而岛裂;蓬莱有子,名为灵人,人不尽……而灵不逝。” “找死。” 涂岭被他的话彻底激怒,又是瘴气十足的一掌,长斐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鲜血沿着嘴角流出,铁链与狴犴石发出的撞击声在幽静的水牢里显得格外刺耳,涂岭稍微冷静了些,冷笑道:“长斐,你想为你姐姐报仇吗?” 长斐突然睁开死气的双眼盯着他,长笑一声,凄然悲切的笑声像是『迷』失在黑夜里杜宇,涂岭觑着眼,问:“你笑什么?” “观望妖魔鬼怪三界,妖族善狡,阴界地阴,唯魔族最毒,上觊觎混沌堕尘斩,下妄夺昆仑诛仙剑,野心勃勃,不惜生灵涂炭,实乃六界之毒瘤。” “你……”涂岭心里早已怒火欲喷,残留的一丝冷静告诉他,长斐只是在故伎重施,也难怪,水牢里每天生不如死,若不是狴犴石上的锁灵链禁锢住了他,恐怕身为灵子的他早已寻死。想到这儿,涂岭忽然觉得心上轻快了不少,“长斐啊,你说得没错,魔族是毒,而且不仅是对魔界之外的人,哪怕是魔族里最高的统治者,一旦有了野心,也不惜倾付万千。” “不如,你和我合作,既替你姐姐报仇又为我铲除障碍,杀了玄溟,从此你回你的蓬莱仙岛,我做我的魔族之尊,如何?” 长斐想了片刻,淡淡一笑:“孽障之话,如何能信?” 涂岭弗然作『色』,玄『色』的袖口在空中一翻,剧烈的瘴气朝长斐胸口直去,一寸之隔,突然被人横空打散,边毋跪在涂岭面前,恭敬地说:“族长切勿意气用事。” 涂岭虽对他突然出现有些不满,但如今一想,若那掌气运果真落在长斐身上,岂不正圆了长斐所求,又坏了大事,遂只是平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属下见族长许久未出,便进来看看,族长可否让边毋同他说一句?” 涂岭沉沉的‘嗯’了声,便转过身不欲见长斐,边毋见状,从地上站起来,朝长斐说:“长斐,你如今的境况你也知晓,若不同我们合作,便只能在此地生死不能,若与我们合作,你既可以杀了玄溟也有望重回蓬莱,即便是不相信我们,但最坏的打算也是一死,而死,你不是早就想过了吗?况且,死之前还能替你姐姐报仇,也不会来年黄泉路上姐弟再见时颜面无存,是吧?” “做与不做,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边毋又朝涂岭说:“族长,我说完了,若他真不愿,边毋立即下山去寻他人。” 涂岭知这是边毋的激将法,因是背着长斐,他嘴角一勾向边毋投去赞赏的眼光,刚说了半个“好”字。 “等等。” 涂岭并未转身,只是沉声说道:“长斐,你可想清其中利害了?” 长斐的指甲深深抠住锁灵链,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水牢里嚓嚓作响,“我答应你,只要能杀玄溟,灰飞烟灭,在所不辞。” 涂岭见他答应了,急忙说道:“好,那我便告之你如何杀他,魔尊的气元凝结在胸口上三寸之地,下方即为欲血,由于魔族本元按五行之律,玄溟五行为水,彼时,你只需趁机将淬火之器破其上三寸,他便立刻魂飞魄散,一点也不剩。” “好。” 边毋按照涂岭的命令放了长斐命人将他送往若水。 涂岭见他处事有条不紊,心里不觉又是一番赞叹,他问:“边毋,你可知我为何非要长斐去杀玄溟?” “边毋曾在魔宫也听说过,玄溟一向警惕,虽不知为何会去若水,但若水一向能使瘴气锐减三分,却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派边毋等人前去,玄溟一定会识破我们身上的瘴气,若派凡人前去恐又难以伤到玄溟,灵人一族,虽为凡体却隐有灵力而长生,恐怕是玄溟也断不会识破。” 涂岭仰头一笑,“不错不错,边毋,我果然没看错你,有你左右,尤帝大业,指日可待。” “那若长斐杀了玄溟,族长真的会放了他吗?” “边毋,你怎如此经不住夸,”涂岭黢黑的双眼突然闪出一丝杀气,“若留了他,来日携灵人前来复仇,岂不给自己埋了祸患?” 边毋低下头,亦不知该喜该忧,他本就是涂岭手下密使,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只是遵从涂岭的命令。 第十四章 若水,圣灵水2 青槿差不多走了一刻钟,若水里的温度越发冷却起来,仿佛滴水便能结冰。她双手抱着身子又往前移了会儿,实在是走不下去,便靠在一颗白桦树下歇着,将睡未睡之际,突然觉得头顶上有东西在哗哗往下掉。 青槿抓了一把放到眼前,原来是树上的桦叶,她抖了抖身上的落叶,换了个姿势又重新闭上眼睛。 啪嗒。 一滴水落在她的脸上,立刻就在她脸上变成了霜,一滴又是一滴,打在她脸上生疼。 下雨了。 青槿抹了抹脸,仰头一看,一汪冰水直接浇在了她身上,从头到尾,“啊!”她尖叫了声,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觉得寒霜从四面八方往身体里钻。 “哈哈哈……” 与此同时,幸灾乐祸的声音随着黑『色』的魅影从黑压压一片的枝头里跳下来,正正落到青槿面前。 玄溟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青槿,你……”话说了半截,见青槿瘪了几下嘴,委屈的泪水直接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玄溟心下也有些慌了,立马收了笑,“喂,青槿,你怎么又哭了?” “……” 青槿声音越哭越大,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把头埋在手里哭了起来。 “开个玩笑嘛,”玄溟弯下身去瞧她,只见她膝盖曲着,手放在膝盖上把头捂得死死的,两边削弱的肩头在上下抽动,他伸着手轻轻去拉她,“青槿,别哭了,女人哭的时候很丑的。” 青槿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毫不客气地朝他的魔爪打下去,玄溟眼疾手快一下子缩了回去,青槿打了个空,抽泣得更厉害了。 玄溟见说了半天也没用,头脑一热直接把她头给板正了,果不其然,青槿的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鼻子眼泪抹到了一块,她一时还有些茫然,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 玄溟的手还捧着她的脸,灼热而温柔的『液』体直往他手上流,他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用手去给她擦泪,偏偏手劲儿又大,泪擦了却留下了一道道红痕迹,随之而来的就是青槿愈发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放了声哭,一个舞着手擦,眼下就是这个场景。 也不知是谁先累的,两人就靠坐在树两侧,谁也不理谁,玄溟实在忍不了了,偏过身去叫她,“青--” 话未说完,只见青槿许是被睡意侵袭,头靠着树干又靠不稳,连连向一边摇啊摇,玄溟看得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移到她身边,让她的头倚着自己的肩,他低下头去看她,湿透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双眼红肿着,浓密卷翘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残泪,焰眸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今夜的月亮有些阴暗,阿娘说爹爹去接舅舅了,晚风呼啸而过,带来一片猩红的火光,霎时,周围涌起高低起伏的尖叫,直破云霄,阿娘带着她逃到子衿桥,终于是熬不住倒了下去,她把雪白透亮的白玉放在她手上,说:“槿儿,好好活着……” “阿娘。”青槿双脚蹬了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已满是虚汗。 乌金刚破云层,晨曦从云间洒下,穿过重重枝桠,斑斑驳驳稀稀疏疏落在碎叶和青纱裙摆上,青槿动了动身想要起来,蓦地发现玄溟竟然躺在身边,她心下一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不要醒,不要醒…… 青槿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脚下像是生了风……跑了许久,她累得满头大汗,刚扶着一棵树想歇会儿,气喘吁吁之余听见身后的丛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在慢慢往这边来…… 难道是玄溟? 青槿的心逐渐急促跳动起来,手指不断地蜷缩,突然在她忍无可忍之时,猛地回头朝他一吼,“玄溟,不许再跟着我!” 脚步声突然骤停,随即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还带着些惊诧,“姑娘,是在叫我吗?” 青槿一愣,才发现不是玄溟的声音,脸上顿时一片赧『色』,“你是?” 那男子慢慢从丛林里走出来,穿一身青『色』道袍,戴一袭儒雅可亲的程子巾,黑靴白袜,一副文质彬彬,文雅书生模样,朝青槿微微作了一揖,“在下非鱼,不知姑娘刚才可是在对非鱼说话?” 青槿只觉得现下无比尴尬,微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非鱼也只是礼貌地回了笑,问:“都说若水乃神仙之域,常人极少往来,不知姑娘缘何在此?” 青槿一想到其中缘由不觉得低下头轻声说:“我是来取圣灵水的。” “姑娘是神仙?” 青槿连忙摇摇头,“不是,我是凡人,”只是被师父养在天宫里罢了,归根结底,她只是个凡人。 “哦~”非鱼心有领会地一笑,“那非鱼倒是可以和姑娘作伴了。” 青槿微微惊讶的看着他,“你也要去取圣灵水么?” 非鱼点着头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只是多了一分苦涩,“今日村庄里横生瘟疫,许多族人都感染恶疾,卧病在床,得神医指点,圣灵水可消除一切瘴气,故此前来求取,希望能救族人于疾痛之中。” 青槿听他讲着,眼里逐渐有些同情心下也敬佩起他来,“你一定能行的,我相信你。” “借姑娘吉言吧,”非鱼说完,迟疑地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青槿,我叫青槿,青丝的青,木槿的槿。” “你姓青?” “嗯,怎么了?” 非鱼歉笑道:“只是觉得青姓倒是挺少见的……” “木槿,可是别称朝夕暮落花?” 青槿淡淡地‘嗯’了声,恍然间又想起子衿桥头的那株绯『色』木槿,一年只开一季,一季只开一日,便是阿娘的忌日,所以每一年,师父都会陪她去子衿桥,一来祭奠二来赏花。想到这儿,她嘴角微微勾起,还有几日又该到花开的时日了,她得赶快取完圣灵水回去,怀泫说,回去后,师父就原谅她了。 第十五章 若水,圣灵水3 越往里走,越不见曦光,树木的种类也愈发稀少,想是大多树木都受不了若水深处的阴寒,而走到此处就只见屈指可数的几类。 青槿小心地踩在湿软的土壤上,对非鱼说:“怀泫上、师叔说过,圣灵水是生在圣灵果中,结在圣灵树上的,而---” 非鱼本是专心听她讲着,突然觉得背上遭了一道重力,蓦地重心不稳朝前面跌了几步就跪在了地上,青槿说了一半就吓得住了嘴,连忙跑上前扶着他,“你怎么了?” 非鱼也正『迷』『惑』,突然二人感到身后一阵压迫,同时朝后望去。 玄溟狰狞着面容盯着青槿,手心上的煞气还没散去,“他是谁?” 青槿见玄溟这时来者不善,忙拉着非鱼靠后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玄溟,你休要再纠缠不休了。” 玄溟焰眸越发如火烧,只见一阵疾风扫过,他已然到了青槿跟前,大手攥起她的衣襟,咬牙切齿道:“谁允许你丢下我的?!” 青槿只觉得周身都在火烧一般,衣服在他手里变得皱巴巴,料想这也会是她的下场吧,顿时浑身打了个噤,攥着他的衣袖磕磕巴巴道:“你你你、、谁让你欺负我?” “谁让你先污蔑我?” “谁让你先纠缠我?” “.…..” 非鱼目光深邃地扫过玄溟,旋即被二人这幅场景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小心翼翼地劝到,“那个兄台,你先把青姑娘放下来吧。” 玄溟的焰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凶神恶煞地问:“你是谁?” 非鱼被他的如火的目光吓得连忙把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来,勾着头连连说道:“我只是个凡人,大神休要见怪。” “凡人?”玄溟重复了一遍,一把松开青槿又抓起来非鱼的衣襟,慢慢往上举。 “诶……大神饶命、、、我真的只是凡人。” 青槿落到地面上,往后趔趄了几步,耳边传来非鱼的叫喊声,她抬起头去只见非鱼已经被举到了一米高的位置,四肢在空中手舞足蹈,青槿顿生不妙,他只是个凡人哪儿经得起玄溟的折腾,着急地朝玄溟喊道:“玄溟,你疯了,快把非鱼放下来。” “凭什么?” “那你凭什么抓他?他又没惹你。” “那你凭什么诬蔑我?又不是我做的。” “.…..” 非鱼现在已经是面红耳赤,气息短,耳边还是两人吵架的声音,他凭着极少的呼吸微笑着对玄溟说:“大、、大神,我们可不可以下去说?” 玄溟像是没听见,只向下盯着青槿,青槿鼓着腮子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非鱼?” 玄溟焰眸微微灭了些,一脸桀骜不羁地样子,“你不许再背着我走?” 青槿瘪了瘪嘴勉强答应了,可一双清眸里写满了不情愿。 玄溟这才真正看着非鱼,见他已经面『色』掐白,翻着白眼,他皱了皱眉一把松开手降到地面,而非鱼就直接从半空中直直地落了下来,还好青槿眼疾手快,用最简单的定术把他稳在了空中,才慢慢落下来,彼时,青槿上前去看,非鱼已经晕厥了过去。 她不满地看着一边若无其事的罪魁祸首,“你看你干的好事。” 玄溟哼了声,淡淡说道:“傻子,什么人都敢交,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青槿嘴角冷冷地抽了下,小声嘀咕道:“除了你会害我还有谁这么无聊。” “你在说什么?” 青槿频眨了几下眼,支支吾吾道:“没什么,那个,你把非鱼弄晕的,你要背他走。” 玄溟一听顿时眼里就像点起了火。 让他堂堂魔尊背一介凡夫俗子?“凭什么?” 青槿见这个人总是喜怒无常,但还是跟他讲着道理,“那、、师父说了,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玄溟一点也听不进她的大道理,甩过头去,“不干!” “胆小鬼。”青槿底声埋怨了一句,便俯身把非鱼扶起来,“你不背我背。” 玄溟听到她这样瞧不起自己,一把大手抓着青槿的后领把青槿从地上拎起来,“你再说一遍?!” 青槿许是已经对他这种蛮横粗暴的行为产生了免疫力,扬着小脸说:“本来就是,不敢承认错误就是胆小鬼。” 说完,青槿已经看到他眼里的熊熊大火,顿时闭上眼睛等着一场狂风暴雨,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身上不痛不痒,悄悄地睁开眼睛去看,只看见玄溟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背就背,我警告你,你再敢诬蔑我,我就杀了你,连渣都不留给离渊。” 青槿顿时全身打了个寒噤,心想还是不要得罪他好了,不然连师父都见不到,可偏偏这个不讲道理的魔头要死皮赖脸地跟着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非鱼就醒了,玄溟见他一醒就立马像是甩烂苹果似的把他从背上给扔了下去,非鱼‘哎哟’一声便自己爬着站起来,青槿见状也上来扶着他,问:“非鱼,你没事儿吧。” 非鱼见玄溟象尊大佛似的站在一旁,饶是屁股被摔得开了花也只是强忍着朝青槿说,“没事,没事。” 玄溟在一旁看着青槿着急的神情,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却是淡淡地问:“还有多久到?” 青槿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去看他回道:“师叔说,圣灵树是在若水最深的山洞里,只要往里走,走到尽头就是了。” 尽管玄溟的确讨厌这种浪费时间的赶路方式,可越往若水深处走,他的魔气觉越受到限制,甚至连小小的飞行都要使用巨大的内力,为了保存体力以防万一,他堂堂魔尊也只能跟着青槿走路。 青槿见玄溟愣了半天,这时突然好奇地问他:“玄溟,你为什么要和我去取圣灵水?” “要你管。” 青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哦,那要是你被妖怪抓走了我也不会管的。” 玄溟不嗤地笑了一声,“要抓也是先抓你吧,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傻子。” “你……”青槿哼了声,拉着非鱼往旁边移了移,坚决不要和玄溟并排。 玄溟冷眼看着也不理她,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一条小河流。 非鱼默默地在一旁连话都搭不上,只能默默祈求着上天那位爷别一个心情不好又拿他发火。 第十六章 若水,圣灵水4 约莫走了一天了,玄溟和青槿还好能挨得住不吃不喝,但是很快非鱼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嘴也干得像火烧一般,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他是吃了十万个豹子胆也不敢在那位拉着脸的爷前面生事的,只能低着头对青槿说:“青姑娘,我们要不歇会儿吧,在下这双腿都要废了。” 青槿心下一想,非鱼毕竟是个凡人,要跟着她这样赶路,恐怕还没拿到圣灵水就给累死了,对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都忘了,那我们就停下来歇会儿吧。” 非鱼自然欢喜,下一秒又满脸担忧地朝隔壁的玄溟指了指,低声说:“青姑娘,哪那位---” 青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把玄溟给忘了,虽然青槿和非鱼是双人团,但是四条腿都走不过玄溟两条腿,一路上玄溟还有意无意地放慢了速度才让二人没有跟丢,当然他不知道,青槿是巴不得他把他们给甩了。 青槿见玄溟还在独自往前走,便朝他叫了声,“玄溟。” 玄溟转过身去皱着眉问:“怎么了?” “歇会儿吧,非鱼走不动了。” 玄溟侧头瞄了眼非鱼望着重重树枝,事不关己的身影,不屑道:“凡夫俗子。”说完,将右脚往左腿上一钩就盘坐在了地上,瞑目养神。 非鱼见他没有什么大的不满,特别是行动上的,心也落下来了,找了颗大树靠着坐下,凡夫俗子就凡夫俗子吧,反正他就是一凡人再俗点也没啥。 青槿也靠着他身边的树坐下,非鱼闭目躺了一会儿,冷不防肚子里传来几道叫喊声,白皙的脸颊顿时羞红,张开眼睛去看青槿,却见青槿好似没听见,低着头把玩个小东西。他往青槿身边靠了靠,问道:“青姑娘,你在做什么?” 青槿不防他突然靠近,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东西举到前面,说:“这个。” 非鱼蓦地双眼瞳孔骤缩,抢过那块白『色』,仔细在掌心观摩,这就是一块极其普通的白玉,却通透明亮宛如天然琢成,若在凡间也算是质地良好的美玉,青槿见他反应如此激动,不解地问道:“怎么了?非鱼。” 非鱼突然凝神专注都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道:“青姑娘,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啊,是我阿娘给我的。” 非鱼越发激动,直抓着青槿的手问:“那你阿娘现在何处?” “我阿娘已经走了,在我四岁的时候。” “那你阿娘叫---哎哟。”非鱼尚未说完就被横空飞来的一根树枝给砸中了手,他下意识就松开了青槿的手握住被砸中的地方。 “你们在干什么?!” 非鱼猜到了自己刚才白遭的一遭肯定又是这个放『荡』不羁不讲道理的爷干的,偏偏他打不过,只好赔笑着回过身去,恭敬地说道:“大神,你误会了,我和青姑娘只是在讨论一些家常琐事。” 玄溟恨了他一眼,问:“什么家常琐事?” “呃……”非鱼心里叫苦连天,脸上却笑容可掬地朝青槿看了一眼,“比如…青姑娘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青槿收到非鱼求助的眼神,看着这个越发蛮横无理的玄溟,顿时觉得师父教的为天下苍生伸张正义的时候到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指着玄溟,说:“玄溟,你不要随便打人好不好?” “不好。”玄溟朝她义正言辞地吐出两个字,又顺带了一句,“没一个能打的。” 青槿气哼哼地看着她,心里真想一巴掌打死他。 玄溟突然走到非鱼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东西,他在手心感应了半天,却没有一丝灵力,于是问:“这是什么?” 青槿最不喜欢让玄溟碰她的东西,作势就要过去抢,“这是我的,你给我。” “我偏不,”玄溟见她过来,一抬手就把白玉举到了半空中,任凭青槿在下面怎么蹦蹦跳跳愣是连他的手都没够到,倒是让玄溟乐得哈哈大笑,旁边的非鱼见了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青槿跳了半天都无功而返反而成了他的笑柄,最后恼羞成怒直接一脚蹬在玄溟脚背上,“臭玄溟,我讨厌死你了。” 说完,怎么想怎么觉得委屈,直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了。 | 泸沽虚镜前,离渊波澜不惊的面『色』逐渐开始变得严肃,怀泫一进来便是看到这副场景,正想着哪个不怕死的又欺负他徒儿来着,一看到前面的泸沽虚镜里的虚景便明了,镜里两个大男人正在一边手忙脚『乱』地变着法哄地上捂头大哭的小女孩,那位小女孩毫无疑问正是眼前这位脸『色』不太好的上神的宝贝徒弟。 “离渊,你看人家青槿人际关系也挺好的,连魔尊玄溟都对她百依百顺,游走三界游刃有余啊。” 离渊衣袖一挥,泸沽虚镜中的虚景立刻消散变成一方普通的铜镜,铜镜里反照出一张隐隐狰狞的面孔。 怀泫呵呵一笑,旋即转移话题,“离渊,我今天上天宫是有正事儿找你。” “什么事?”离渊面无表情地问,脑海里却还想着刚才的虚景,若不是亲眼看到是玄溟纠缠她,他真想一把从虚镜里把她给捞出来。 怀泫一手伸开在空中划过,上面便立刻浮出一个个名字,怀泫看着空中说:“这是此届考选而出的十人,秦卿,廖尘归入沧寻长老门下,石艺,柯城归入清观长老门下,刘如风,林素笛归入泓一长老门下,叶子涵,霍语归于凌空长老门下,君诺归于我门下。” 离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问:“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那日的女娃娃,原来她是青丘狐帝的小殿下白苒,怪不得如此胆大心细,此次只身上昆仑虚来是为了拜师。” 怀泫自知自己说的全是废话,上昆仑虚的不都是来拜师的么? 果然在看见离渊投来那道不甚友善的目光后,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而且是只拜你离渊上神为师。” 离渊想都没想,一口否决道:“不可能。” “白苒的『性』子一向好强,连狐帝都拿她束手无策只得有求必应,离渊你又何必跟青丘弄个不痛快。” “青丘又如何,本座不愿便是天君也无可奈何。” 怀泫脸上扯起一番苦笑,“离渊你还真是猜对了,天君真的找你有事。” 离渊蹙着眉头,问:“何事?” 怀泫自认为是个上天入地的好神仙,所以像强人所难,自讨没趣的事做一次就算了,两次勉强还可以原谅,三次就真的对不起他这智勇双全的名声了,便思量了会儿,说道:“这个嘛?我不好说,你自己去找天君。” 怀泫刚出紫宸宫的大门便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往常一向清凉爽面的空气今日怎多了些温度,他纳闷着,五指刚伸开准备掐算一番,面前就陡然多了一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着十二破留仙长裙,灵气『逼』人,眉间一点琉璃坠,明媚清丽,但此时她正面容愠怒,纤纤玉手『插』着腰,“死怀泫,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彼时,怀泫突然双目明亮地望着天空,陡发一声感叹,“夕阳无限好呀!” “好你个二大爷,”汐夏一把拎住怀泫的衣服往前攥,“跟我去莲池。” 秉着天君的女儿不能打,怀泫只好跟她讲道理,“去莲池作甚?” “墨莲开了,我要你帮我采来做花髓。” “你做?” “我又不会,当然是你做了。” 做花髓,其实就是天宫里一些无所事事比如汐夏这样的女人闲得无事的一种消遣,但女人喜欢这些怀泫倒无意见,让怀泫憋屈的是,明明是她自己喜欢花髓,为什么是他做? 第十七章 凌霄殿,赐婚 凌霄殿中,洛桑正亭立御阶之下,像是正与天君商量事宜,此时,不待人来请殿就见离渊神『色』冷冽地走了进来,天君见到,和蔼地说道:“离渊,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与你商量。” 离渊瞟了一眼洛桑,见她立刻将羞红的脸低下去,恭敬地说:“不知天君所商是谓何事?” 天君看了一眼洛桑,正是小女子娇羞的模样,他爽快一笑,“离渊,你也是看着小五长大的,如今小五已到了成婚之年,我身为父君也该为她觅个良君。正好,小五心有所属,而离渊又尚未娶妻,本君觉得你们二人实为天作之合,故欲为你二人定下婚约。” “这…恐怕不妥…”说着,离渊从手心里变幻出一颗紫宸珠,只见那紫宸珠中有紫气氤氲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有一丝紫气微微有所不同,像是之后才汇入一般,离渊对着洛桑淡淡地说,“洛桑,你见这紫宸珠可好?” 洛桑一时并未知他何意便粗略地端量了片刻,说:“甚好,紫光华丽,珠圆灵盈,不愧是上佳灵石。” 离渊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微微用力将紫宸珠送往洛桑手上,“那这便送你,愿殿下早日觅得良君。” 天君见离渊并无领其意,匆忙问道:“离渊,你是不愿娶小五?” “殿下容也姣、仙也高、身也尊,乃四海八荒绝『色』,折慕之人不在话下,却非离渊是良君也。” “你……” 天君正欲再问,却让洛桑抢先问道:“离渊,你不愿娶我究竟是因为对我无情还是已经对她人有意了?” 离渊却淡淡地看着她,答非所问,“洛桑如能仔细看,便能发现这颗紫宸珠是当时我定浮云阵所用,其中紫『色』虽华却不纯,神亦如此,若一心之念不纯,便也再尊却也悲。” 洛桑这才将手中的紫宸珠拿到眼前仔细打量,却兀自感应到一股熟悉的仙力,竟然与她身上的紫气相融,情急之下,她连忙施法隐蔽,抬头见离渊已向天君辞别出凌霄殿而去。 等出了凌霄殿,洛桑才敢将紫宸珠又变了出来,凝视了良久,她掌心已然生出一层细汗,原来,离渊早就知道浮云阵是她所破,缘何,迟迟不拆穿她? 许是,对她尚有情,所以才宁愿让青槿担罪? 她想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茫然地走到了西苑,西苑原是天君的子女所居住的宫苑,但像洛桑一样领了邱泽的上神便可移去邱泽属地,洛桑常常往来天宫,时常有事或乏了便也在西苑的寝宫歇下。 刚入西苑的宫门,便听见小七欢快活泼的声音,像是正在使唤着谁,“这朵,这朵,那朵花『色』都快淡了,这边,哎呀,你快点,连个墨莲都吸不住。” 怀泫将手上的吸髓石往池塘里一扔,“本座不干了。”说完,便翩然一起慵懒地躺在了一株桃树上。 汐夏见那大半瓶的花灵都消散在了莲池中,哪肯服气,朝怀泫喊道:“你下来。” 怀泫眯着眼睛好不惬意地说:“不下,这桃花甚是好闻,又开了满簇,你非要去吸那无根沉浮的墨莲的灵气,自己又不学着制,只晓得使唤本座,还不许施术,你存心欺负本座?” 汐夏见他说了一大通,好像是有些道理,声音便温和了些,“那桃花香气太艳,我不喜欢,墨莲清香恰到好处,若你施术将它拔起,岂不是弄坏了它,我又不会做,只得你帮我,你快下来嘛。” “一派胡言,”怀泫最骄傲的就是一向不吃美人计,闻着汐夏那撒娇的语气,他立马火气就上来了,“连宫娥都学会了,你还是个上仙学了两万年都没学会,你是不是天君亲生的?” 矜持不过三秒,第四秒汐夏就脚一蹬飞到了怀泫身上,树枝往下摇了摇,顷刻摇落出一片绯『色』芳菲,怀泫下意识睁开眼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忙用手拿住她的双肩隔开自己,悲痛道:“你耍流氓啊?” 汐夏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许是重心不稳,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你又不教我?” “我凭什么要教你,”怀泫欲哭无泪地想,连本座都是被你『逼』着学会的,一个上神竟然做一些女人喜欢的玩意,他东晔星君的脸都要丢光了。 “那你就帮我做。” 天君的女儿不能打……怀泫忍了一口气,强笑着对汐夏说,“夏丫头,你先下去,我休息一会儿,刚才手都举酸了。” 果然,汐夏最喜欢听他叫自己‘夏丫头’,此刻又变得温柔无比,拿着小手去『揉』他的手臂,“那我给你『揉』『揉』。” 怀泫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把抓住她正在自己身上捣鼓的手,威胁道:“你再不下去,我就把塘里的墨莲连根拔起。” 汐夏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不解道:“墨莲无根啊。” 怀泫觉得有口血要喷出来,再跟这个丫头待在一起,他半生修为都要耗尽了,他索『性』将手往她腰间一放,向一边倒去,顿时桃枝失去了重力往上一弹,撒出半空的飞红,两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一落地,怀泫就连忙退了五步,对汐夏说:“我可以帮你制花髓,条件是从现在起你必须离我此等距离。” 汐夏想都没想,摇着头说:“我不同意。” “上神,小七,你们在做什么?” 正和怀泫吵得热火连天的汐夏一听见洛桑的声音就连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亲切地唤到,“五姐。” 洛桑望了一眼怀泫‘生不如死’的表情,顿时心领神会,朝汐夏额头上轻轻一记,笑道:“小七,你又在欺负上神?” 汐夏撅了撅嘴,不满道:“我哪有,明明是他故意不帮我制花髓。” “你制花髓作甚?” 汐夏脸红着轻声说道:“送给他呀,母妃说花髓能解忧,我听说最近昆仑虚很忙所以…” 怀泫脸上拉了三条黑线,搞了半天,他是被她『逼』着自己给自己做东西,还是以她的名义,借花献佛都谈不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我不要了行吗,你别再『逼』我制花髓了。” “不行…..” 眼看着二人又要大吵起来,洛桑连忙拉着汐夏劝到,“好了,小七,你也别再为难上神了,毕竟制花髓都是女子的事,你这样让上神情何以堪?” 汐夏这才停下来,顿时想起来问洛桑,“五姐,父君同意你和离渊上神的婚事了么?” 洛桑看了一眼怀泫见他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想必也是想要知道,她嘴角扯起一丝苦笑,低声说:“父君答应了,可…离渊不同意。” “啊?” 看了一眼一脸失望的汐夏,怀泫心里倒没什么惊讶,只是在想离渊究竟是如何拒绝的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的洛桑又是如何从威武天君的眼下保命的?如能得到真传,甩掉汐夏的逍遥日子,指日可待也。 听洛桑说完凌霄殿上的经历,汐夏一脸愤然道:“他竟如此无礼敢直接拒绝五姐,父君就这样把他放走了?” 洛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无奈,“还能怎样,他不愿难不成还『逼』婚?” 怀泫朝洛桑走过去,见汐夏在她左侧立马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右侧,问:“离渊也送了你一颗紫宸珠?” 洛桑看着他,眼神里隐隐藏了一丝犹豫,有些话她自然晓得分寸,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的,“嗯,说是送我。” 怀泫眼下也不解了,若说离渊真对洛桑无意,又何须将紫宸星孕育的紫宸珠送给她,毕竟,除了青槿他尚未见过他送任何女子。他忙笑了一下掩饰,安慰道:“殿下无须伤心,说不定离渊是一时糊涂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说完,便趁着洛桑制约着汐夏,连忙搭上浮云走了。 第十八章 若水,圣灵水5 玄溟是彻底被青槿隔离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后面,因为青槿拿眼泪威胁他,不许出现在她一百米的范围内。 他原是极不服气,凭什么非鱼一个凡人都能和她一起并排,他堂堂魔尊居然要受这般屈辱,要是,她大大方方和他打一架来也罢,偏偏她只会哭。一哭他便那她没法子了,偏只能顺着。 只感觉顶上树叶突然哗哗一响,他觉得迎面有层光圈打过,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甚至来不及捕获,他猛地抬起头来,刚才仿佛只是他的幻觉,因为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的异常,走到此处已经只剩下落叶松和樟子松两类极其耐寒之木。 他看着前面遥遥可及的两个背影,不,确切地说只盯着那个青『色』的背影,又瘦又小就只知道拿哭来吓唬他。 他恶狠狠地皱了皱眉,再抬头,却见方才还在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人突然不见了影子,他觑了觑眼,喊道:“青槿,青傻子。” “我说了你再敢背着我跑我就杀了你,快出来!” “.…..” 喊了半天都没回响,玄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作势要飞到前面刚一运气就觉得全身被一种无形之力所迫,他急促地皱眉,疾步跑到青槿消失的地方,才发现这原来是个丘壑,而非鱼此时正昏『迷』在坡下,他迅速从坡上一步跃下,揪起非鱼的衣襟,猛烈地将他摇醒,“青槿呢?” 非鱼刚晕乎乎地醒来,意识还有些懵懂,一听到青槿就立刻清醒过来,激动地说:“大神,快去救青姑娘,她被妖怪抓走了。” 玄溟的焰眸几乎都要溢出火来,他手一用力,非鱼的大半个身体都悬在了空中,只听见玄溟咬牙切齿的声音,“哪方妖孽?” 非鱼的呼吸迅速急迫起来,结结巴巴地说,生怕没了青槿这个玄溟救一个冲动灭了他,“卞、、卞辕。” 卞辕?玄溟眉头紧蹙了一下,按理说在若水这个以水为资的地方,所有的生灵都是依循水的属『性』,但是万事万物终究是阴阳相合,水火相克,为了防止若水反逆水而毁,顺世而生,唯一与水抗衡的火属『性』的灵兽便也因此造世,即卞辕,传说卞辕与人外形无异,但却只有一手,另一边则天生神器,辕,长三尺之余,能穿透十合之木,且在使用时还能引出体内烈火。 他只思量了会儿便扔下非鱼急速朝丘壑下跃去,非鱼被他一摔了个底朝天,却连忙拍了拍裙裤上的落叶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玄『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忽然转身朝丘壑上走去。 青槿傍着一颗枯木树,见非鱼从那边急匆匆地走过来,她忙地站起身来,问:“怎么了?非鱼。” 非鱼喘了喘气朝她淡淡笑道:“无事,刚才见大神不见了,我还以为他走丢了,原来是在后面歇脚,他说,让我们先走,他有些事要处理。” “哦哦,”青槿淡淡地回了句,便朝非鱼说,“那我们先走吧,不用管他了。” “好,”非鱼看着青槿,忽然问道,“青姑娘,我们还有多久到?” 青槿抬头望了望上方,只见此地已无新叶重叠,掩住苍穹的竟然是一根根无叶枝桠,纵横交错,宛如一条条藏在深处里的盘蛇,青槿不由地一阵寒战,对非鱼说:“如今,树仅一类,枝无绿叶,应该是已经到了若水的最深处,不久应该就能看到山洞了。” 非鱼心领神会,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他对青槿笑了笑,说:“那就好,早点取完圣灵水,我们就能回去了。” 青槿听他一说,也不由地分了心,念起了师父,也不知几日不见,师父会不会像往日她在寒潭边等他一样等着自己回去。转念,她又笑自己傻,以往师父出宫三月她也不过等上三天,何况她只在人间待了五日不到,天宫里还不几个时辰就过了。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只觉越走越陡峭,非鱼走到半路中忽然往下一看,妈呀,这咋走到半山腰了,遂立刻拉着旁边的青槿,慌『乱』地喊道:“青姑娘,你看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青槿顺势也回过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委实吓一跳,刚才走过的路都一览无遗地印在她的瞳孔里,只不过是以俯瞰的方式,而他们却好像正处在几乎垂直的悬崖的半山腰。 青槿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转过身去正想与非鱼说,只字尚未出口,只听见‘轰’地一声,二人顿时愣在了原地,双脚发软。而脚下的山却在缓缓上升,乍听还带着声声沉闷的低吼,宛如一只沉睡的猛兽,伏势待发。 两人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非鱼缓缓抬起发抖的手想抓住青槿,只觉得脚下突然崩裂二人便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啊!” 只听见尖叫的声音在幽深的树丛中拉长,震耳欲聋,耳边的风急速往上而去哧啦地刮着耳尖,生生地疼,就在离地面十米的位置,青槿突然觉得全身被一层淡『色』的紫光环绕,下落的速度也慢慢降下,却见旁边的非鱼‘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青槿在一米高的位置站起,急忙去扶旁边被迎进润泥里不省人事的非鱼,刚叫了一声,却听见后面响起巨大的声响,非鱼也被惊醒了,扶着残破的身体站起来,还好这泥够软够弹『性』,否则他应该早就一命呜呼了。 原本的一座‘大山’瞬间崩解分离,巨石四溅,两人迅速找了颗树干掩护,蹲在树后面捂着头偷偷去看,只见巨石散落完之后竟化作了一个人形模样的石妖。见那石妖四周望了望突然往二人的方向来,非鱼吓得连忙把头缩回来,低声颤抖着对青槿说:“那个妖怪朝这边来了。” 石头碰撞到地面发出巨雷的闷声,而后又留下半米深的泥坑,耳里传来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青槿和非鱼吓得快要耳鸣几乎要昏过去。 “咚!” 又是一阵巨响,青槿的背上也感到了巨大的冲撞,两人往头顶上一看,高耸的树干竟然直接被从中折断,正铺天盖地往下面坠,非鱼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青槿往旁边滚去。 两人抱着也不知滚了多远,只听见一路的嚎叫声,意识也跟着天昏地转,直到非鱼的背抵上了一个硬物,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青槿稳住了些许气息忙从非鱼怀里爬了瘫在旁边,非鱼也这才终于平息了会儿,一睁开眼就看见身后巨大的石头,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机械地扳过头往上看,只见那只石妖正瞪着两只绿幽幽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他吓得连忙从地上滚了起来,连连跪在地上匍匐连天,“石头哥,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凡人,大哥啊…”边说边朝一边怔忪的青槿使着眼神,示意她趁机逃走。 青槿本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见非鱼使劲地朝她示意,偷偷往上瞄了一眼,吓个半死,于是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偷偷走到一颗树后面,稍微平静了会儿,见那石妖正和非鱼僵持着,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无法动手。她想还是先回去找玄溟。 第十九章 若水,圣灵水6 本来青槿经历了刚才那惊险的遭遇,双腿已经软得无力,连平日里一半的速度也不曾赶上,才走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响声,想是隔得远,听得也只有些弱了。她心顿时一沉---非鱼! 全身像是被灌注了新鲜的血『液』,她猛地记起8岁那年师父教的凌空御行之术,学了这般久都未曾学会,此时却突然参悟透了。 远远地,她在空中见非鱼正被石妖揪在眼前,像是欣赏一会儿便要往嘴里放,情急之下,青槿大喊了一声,“住手。” 奈何声音太小,距离又远,石妖根本没听见,只是非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顿了片刻,像是有些意外,大喊道:“青姑娘,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啊。” 青槿专注地看着石妖,等飞到石妖眼前时,将手上握住的紫宸珠往他身上一扔,便拉着非鱼往下跳,两人在一齐坠落在地上,眼前却见原本微小的紫光碰撞到石妖后,仿佛爆炸一般,光晕迅速扩大,紫『色』愈加浓烈,像是要穿破枝层直破苍穹,青槿和非鱼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挡住刺眼的光芒,半晌,像是酝酿许久,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紫光也随之消失,两人再抬头一看,石妖已经灰飞烟灭,原来的地方只剩下尘埃飞扬。 青槿伸出手,看着那颗隐藏着巨大力量的紫宸星此刻正慢慢落入她的掌心,她嘴角扬起一股笑意,心上也涌入一股暖流,无论她去了何处,师父一直都在身边。 非鱼眉头迅速地皱了一下,眼底有隐晦的东西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忙朝青槿跑过去,一脸赞扬道:“青姑娘,没想到你竟这样厉害,你还说你是凡人,原是在骗我?” 青槿经他提醒才发现原来一向胆小的自己竟然也能斩妖除魔,她突然觉得心上无比地喜悦,此番回去,师父会不会也夸她? 她抬起头对他轻轻一笑,有些羞『色』,“我真的是凡人,只是师父教过我一些仙术而已。” 非鱼本来也不是想责怪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愿与自己分享,想必也是对她极为珍贵,他心里也正思量这一些事情,也不再追问。 | 玄溟沿着丘壑一路向下,神兽记载,卞辕一向择低处黑暗之地而居,忽然,他觉得脚下的泥土已不再湿润而是有些硬硬的,他抬头一看,周围竟是一块平地,干燥地有些裂缝,眼前陡然立起一座悬崖,他突然转过身去,见刚才的路竟是都在悬崖上,而他,已经到了最低谷的地方,也就意味着,他离卞辕不远了。 他逐渐握紧了双手,右手顿时现出魔剑洌沣,随时准备迎战,正当他全身血『液』都高度凝聚时,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立即转身,剑刃削过凌空准确无误地朝那人颈上砍去,劲风呼啸,只差毫厘,那人便会就身首异处,玄溟觑了觑眼,问:“你是谁?” 只见那是一个七八十左右的老人,驼背白发,皱纹纵横的脸上却有一双极其精明的眼睛,他穿着一件青黑『色』的长衫,是个断臂老人,因为他只用枯干似的左手扶着拐杖,另外一只袖子无力地垂在空中。 此刻他被颈项上锋刃的剑刃所惊,正用苍老低哑的声音对玄溟说,“魔、、魔尊饶命,老叟只是不小心落入这深谷之内,还、、还望魔尊能解救、、、” 玄溟半信半疑地盯着他,问:“你可知卞辕在何处?” 老头笨拙想要摇头,又因身上的剑尖而放弃了,只能面『露』惊恐之『色』,“卞、、卞辕,我、、不、不知道、” 恰好,此时,谷深处吹来一阵风,迎着玄溟的正面而来,他看见老人的右臂衫被风吹上,他忽然瞳孔骤缩,将洌沣急速一转,剑光闪现,煞气横生,只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原本离他胸前半寸之遥的无臂之袖,此刻布料破碎『露』出里面魔气铮亮的利刃压在洌沣之下。 他怒张地瞳孔,焰眸燃起猛火,将洌沣上举,迅速往下劈去,“卞辕善伪,专趁人不备之时而杀。” 原本白胡子的老翁顷刻蜕变成身与玄溟同高的八尺猿人,将辕往横空一闪挡在洌沣之下,开口犹如霹雳狂雷:“魔尊玄溟,今日是你自己闯入这猿谷,那就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了。” “少废话,快把青槿交出来。” 卞辕将辕一挥而立,直往前去,霎时,烈火从根部绕着剑身盘旋而上,利刃淬火直往玄溟上三寸而去。脑海里闪现出那人说过的话,破上三寸,灭气元,血尽气绝,魂飞魄散。 辕已进入半寸,魔气正褪淡,体内气运已『乱』,玄溟凝聚全身元气将洌沣用力往下一砍,一声怒吼混杂着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不断往下,血肉翻飞,终于在最后一刻他将洌沣从辕上举起,笔直地朝卞辕的命宫刺去。 鹃泣血,猿哀鸣。 玄溟将洌沣直『插』在地支撑住身体,用最后一点意念将卞辕的一魄锁住,沙声问:“青槿在何处?” 卞辕仰天长啸,啸声悲楚凄惨,反问玄溟:“世间本无卞辕,只有灵猿长啼,你可知我为何会成为卞辕?” “魔界以前有位魔尊和你一样有一双似火的焰眸,那一万年里,他炼造了一把凶剑堕尘斩,誓要灭六界之灵,那一天,我灵猿一族本该和无数个平常的日子一样在灵谷长啼,可惜,他带着那把凶剑,嗜血而来,血洗整个灵谷,所有灵猿,我失去一条右臂却也侥幸逃命至若水之极,从此逆水而生,凭借仇恨的怨念造就了辕,立誓终有一日灭魔复仇。” 玄溟的体内元气不断涣散,他突然想起八万年前,南樵山下的场景,也是杀伐肆虐,生灵涂炭。 趁他怔神之际。 卞辕挥手将玄溟的意念打散,上万年的猿身崩灭,魂飞魄散之际,他朝玄溟说:“你我之间,魔族才是造成六界恶魇,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玄溟盯着他魂魄消散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减弱到了最低,唯一支撑着他的只有心中的意念,青槿,她在何处? 他扶着洌沣一步一步往谷上走,焰眸的光亮已经惨淡,可他眼里还能望到丘壑之上冲上苍穹的落叶松和樟子松,一个意识突然闪过,不对,怎么会有落叶松和樟子松,他明明记得当时百米之隔的青槿所处的地方已经到了若水的最后之区,周围都是无叶之木,缘由当时他所处的地方还有两类树木所以当看到非鱼躺在丘壑下时,竟然也忽略了,这丘壑上竟然还有落叶松和樟子松。所以,当时的非鱼并不在若水的最后之区,那么他现在究竟是在何处? 他恍若走在一个『迷』雾森林中,不管怎么往前走入目的都是落叶松和樟子松,他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铅水不断地往下沉。他手捂在身上,黏稠温热的血『液』泊泊而涌,可他却感不到一丝的疼痛,心里想的全是那日在寒潭边一身青衣的女子。他撑在一颗落叶松上,血『液』涌出手外落到落叶上,渲染出血腥的颜『色』,有些像魔幽宫内燃烧了千年的九冥幽火,他终是支撑不住摇摇坠落下去。 第二十章 若水,圣灵水7 得知离渊拒绝洛桑的事后,怀泫立刻就去找离渊索要真传去了,只是一到紫华殿就看到离渊眉头紧闭地盯着虚空。 不会是他宝贝徒儿又被人给欺负了吧? 这样一想,怀泫原本想说的话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吞了回去,言辞谨慎地问:“离渊,青槿怎么样了?也该回来了吧?” 离渊站在原处纹丝不动,薄唇淡淡吐出:“青槿不见了。” 怀泫惊讶地走到他身边,“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离渊将手上的东西轻轻扔在怀泫手上,声线里带着一丝颓丧,“泸沽虚镜也查不出她的踪影,她不见了。” 怀泫把泸沽虚镜拿上一看,果然里面只是一片寂静的森林,可这里分明就是若水,为何会不见青槿,难道她——,他有些慌『乱』地看着离渊,“难道,青槿遇险了?” 离渊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喃喃念道:“她不会遇险,有紫宸珠在,她怎么会遇险?” 怀泫适才想起,对啊,当时他就是因为看到了青槿项间的紫宸珠才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可如今她却不见了,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青槿此次顶多有惊无险,而现在,不见了,他觑了一眼离渊,见他仍是一动不动,像是灵魂出窍了。 “离渊,那你觉得青槿去哪儿了?” “应该是被人藏了起来。” “藏了起来?”怀泫大吃一惊,这青槿平时也没得罪过人,谁会把她藏起来,思来想去估计只有玄溟,他不确定地问,“玄溟藏的?” 离渊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玄溟也不见了,青槿应该是进入了幻境。” “幻境?” 离渊这才缓慢地转过身来问怀泫,“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去大巫收妖吗?” 怀泫的记忆逐渐翻飞到那一年,他们遇见灵女的第二年,妖王祸害人间,导致天下大『乱』,凌空道长派他们去大巫收妖,妖王夙摩狡诈诡辩,常常他们到了这个山头,夙摩又钻到了另一个山头,无奈之际,灵女只好织成一个幻境将夙摩困在幻境中,方才成功将其锁进九重塔内。 这幻境本是虚无,因此不存在于六界之中,若人进了幻境自然也不能被泸沽虚镜查勘到,但由于幻术乃上古禁术,六界之内唯有蓬莱灵人一族会此幻术。 怀泫忽然想起早些时候在泸沽虚镜里看到的场景,除了玄溟还有一个凡人,“那个凡人是灵人?”竟然是蓬莱的灵人。 离渊微微点了点头,作势要往外走,怀泫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若水。” “你不是去过司命处了吗?既然当时没有阻拦,现在又是何必呢?” 云靴落下那一步,他抬起头望向宫外的浮云往来,像是千山万壑亦是波涛起伏挡在前面,终是未再跨前一步。 | 黑暗的山洞里,只依稀闪烁着一点火光和脚步窸窣的声音,青槿轻声朝前面的非鱼问:“非鱼,你刚才去哪儿了?” 非鱼愣了愣,葳蕤的火光下表情有些怪异,随后他淡淡地说:“我去弄烛火了。” “哦。” 又是一片寂静过后,青槿的眼里渐渐出现了忽闪忽现的幽光,她心上一喜急忙往前跑去,非鱼看着她从身边跑过,便将手上的烛火吹灭。 果不其然,前面生了一株三尺高的果树,在一方深渊的中央,从水中而生无侧枝一根至顶,最顶端有四瓣如莲的花叶将圣灵果包裹在中央,发出犹如白昼的光芒,将原本黑暗的山洞照得通亮。 青槿欢呼雀跃地拉着非鱼,“找到了,找到了,非鱼,我们找到了圣灵果。” 非鱼看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道,“嗯嗯,找到了,青姑娘真是厉害。” 正当青槿高兴地忘我之时,非鱼看到深渊里的水面慢慢晕开一圈圈觳纹,愈渐密集,安然不动的圣灵树开始左右摇晃,水下仿佛有一团巨大的阴影缓缓潜出水面,直到听见一个巨大的声响,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跃起直朝青槿的方向去,非鱼惊叫了一声,“青槿,小心。”瞬时之间,他将青槿往旁边一推,身体直直地替青槿挡了那数道破空而来的冰簇。 簇矢穿过他的身体,留下无数透明窟窿,他开始慢慢往下倒去,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青槿听到刺穿的声音,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感觉眼前一道光晕忽闪而逝,她像是被惊醒了,急忙转过头去看,那一幕,隔了许久又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非鱼的身体正在从脚到头慢慢消散,亦如当年阿娘在她眼前一样化作云烟,她睁大着眼睛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空洞的瞳孔里滑落,青槿急忙跪在地上将非鱼抱在怀里,“非鱼,非鱼……” 非鱼却是笑着像是解脱了一般,轻轻地张开苍白的嘴唇,“青槿,对不起……” 青槿不懂他这话为何意,只是眼泪肆意抽泣,也无法思索,直到怀里成了空,从里面翩然飞出一只蝴蝶,她再也无法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青槿,小心。” 沧然落泪之际正伤心欲绝,青槿忽然听到玄溟的声音,她正想抬起头去看,却见巨大的身影正将自己笼罩,下一秒,紫宸星的光芒万丈四『射』,青槿下意识地挡住眼睛,只听那怪物嚎啕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青槿这才小心地抬起头来,用一双尚泪眼婆娑的眼眸打量着,只见那怪物全身雪白圆滚,身上长满了雪白的茸『毛』,许是被紫宸星的光华所畏,此刻正淹了半个身子在水中,观望着岸上。 青槿见它一时不敢妄动,连忙向后退开几步,回头却见玄溟正靠着洞壁有气无力地躺着,抖索着双腿跑到他身边,“玄溟,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玄溟也不知如何回事,只记得自己走了很久,靠着一颗树倒了下去,过了很久他感觉到了一层光晕闪过,就像青槿走丢之前的感觉,他清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山洞里,而眼前青槿还在捂头痛哭,圣灵兽正欲朝她袭去,他已经气血大伤,想起身也动弹不得,只能提醒来,却不知那一声叫喊又费了他多少元气。 玄溟眼眸昏昏欲睡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勾起一抹无力的笑,“青傻子。” 青槿怕他昏睡过去用力地摇晃着他的手臂,“玄溟,你醒过来,你别睡啊。” 玄溟将手搭在她手上,沉沉地说:“别晃了,我没睡。” 此刻在水中看了半天的圣灵兽实在看不下去了,发出软糯的娃娃般的声音,“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青槿心下一惊,这儿哪儿来的婴孩? 回过头去却见是外表庞然的圣灵兽,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质问道:“我们只是来取圣灵水,你为何要杀害我的朋友?” “明明是你们先将我唤醒,打扰了我的美梦,竟然还强词夺理。” “我们何曾唤醒过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圣灵兽扬起胖乎乎的大脸蛋朝青槿‘哼’了声,“我不管,既然你们已经将我唤醒,那今日这圣灵水便也不向往日一般好取了。” 青槿见这圣灵兽却如小孩儿般幼稚,便也与它争论起来,“你、、你想怎样?” 圣灵兽伸出只有三根手指的大胖手,拿其中一根指着青槿,不,是青槿的颈项,“我见那紫『色』的珠子好看,你若给我,我便把圣灵果给你。” 青槿下意识地把紫宸珠牢牢紧握在手心,连连摇头,“不行,这是师父给的,不能送。” 圣灵兽像个不满足的小孩,生气地将双手『插』在腰间,奈何肚大如河,手短如藕,做了半天也没做成,那姿势怪异地让青槿都忘了它是个正要找她麻烦的东西,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圣灵兽恼羞成怒,吼道:“不准笑。” 第二十一章 若水,净水 青槿连忙正襟危坐,朝它说:“不笑就不笑,那你把圣灵果给我?” 某兽一脸强硬道:“珠子换。” “不换。” “滚。” “你…”青槿正想起身,却被玄溟一把拉住,“青槿,扶我起来。” 青槿小心翼翼地把手绕过他的背将他扶起来,却感觉到指尖有些湿润,她低下头去看只见五指上都沾满了黏稠的血迹,而玄溟的腹上也延绵了一大片血迹,像是一条血河,原是因为他的衣服本就是玄『色』,故刚才她没看见,还以为他偷着懒想睡觉。 她仓皇地抬起头想问他,却见玄溟方正有力的下颌,此时正横飞着剑眉对着圣灵兽,“你当真不给?” 圣灵兽许是被他身上的煞气畏惧了,连‘哼’的声音都变得小了些,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嚣张不可一世。 玄溟勾唇『露』出一丝戾『色』,“你不给,本尊便抢。” 玄溟从手上变出洌沣,眼看就要朝圣灵兽而去,它突然退后一步张开巨口,宛如从天边破开一道巨痕,吐出一条巨大的河流,倾泻而下,洌沣被淹没在河流中,随即便朝二人滚滚而来,玄溟见河川奔涌过来,急速转身将青槿护在怀里,把她的头紧紧抵在下颌,“别怕。” 青槿被他用力地按在胸膛,她的脸挨着他的身体好像是有新鲜的血『液』在往外泊蹭到她的脸上,鼻尖被浓烈的血腥侵袭,让她难受地有些作呕。 不知过了多久,水势奔腾的声音渐渐变小,两人突然觉得周身有冰霜寒气侵袭,玄溟放开青槿的一瞬间竟然直接倒了下去,青槿急忙弯着身子去扶他,低头却见两人竟是踩在水面上,不,应该是水形成的水柱上,再抬头一看,四周连同顶上都是水墙,高大壮阔,置身其中宛如有种溺水的错觉。 青槿连忙把玄溟扶起来,可见脚下潺潺流动的水流仿佛马上就要掉下去,她更加心悸不安,“玄溟,我们这是在哪儿?” 玄溟见她脸上害怕的表情,便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别怕。” 他抬头望周围打量了一圈,见前方有条出口,他低头对蜷缩在一团的青槿说:“我们往那边走。” 青槿本来被他箍在怀里,只觉得全身僵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一听见他的话,立马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低头又见水流,那水流宛如一条潜伏在脚下的白金蟒蛇,随时可将他们吞没,她仍是被吓了一跳,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跟着玄溟走。 两人扶持着出了出口,却见这只是个入口,前面又出现一个出口,陆陆续续,他们仿佛走了很远又仿佛一直都在原地绕圈,身上的血迹滴入水柱上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在玄溟停下试图缓口气时,却听见一声— ‘喀嚓’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片刻,往下面看,只见原本平静的水柱突然从远处裂开一道缝隙,那缝隙犹如一道闪电极快地朝二人脚下打来,裂缝之处皆是水泉喷涌。 就在裂缝达到脚下的一瞬间,眼看他们就要落入河川之内,青槿惊叫了一声忙把眼睛闭上,玄溟从手中变出洌沣右脚一蹬极快地将青槿揽腰飞起,洌沣『插』入旁边的水墙上,玄溟救抱着青槿悬吊在空中。 青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玄溟:“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玄溟低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的身体还在他的手上不断颤抖,他又看见底下奔腾的河流,纯净透明若不是水势之大形成了白雾,他几乎都看不出那是水,“这恐怕就是你要找的圣灵水了,应该是被那个怪物喝了不少,形成了千年净水,威力可比圣灵水还要强,能够吞噬一切杂质,若我们两刻之内逃不出去,等这水墙崩解,我们就真的完了。” 青槿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若是被这净水吞噬了,她是不是就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师父了。 许是感到了她内心的害怕,他的手更加地用力了,却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带你冲出去,” 青槿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冲,我们碰到净水会被吞噬的?” 玄溟没有说话,沉思了片刻,蹙着剑眉说道:“抱紧我。” 青槿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腰身,只见玄溟用力将洌沣拔出,两人迅速往下掉,触水之际,洌沣在他手中变成一帆巨大的护盾,他把它拦在青槿的身后,两人落入河中激起一层巨大的水华。 水流越来越深,青槿听见周围是水流被冲击的声音,可仿佛永远都没有终点,玄溟身上的血迹不敢被净水吞没,他的意识似乎也即将被吞噬,他抱着青槿的手越来越轻,就在他要松手之际,青槿像是感应到了,急忙用力抱紧他,将头从护盾里伸出却见玄溟此刻紧闭着双目,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而他的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魔气从他身上消逝。 青槿心里突然抽了一下,恐惧的眼泪从眼里涌出,她失声叫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身体在水流冲击下不断地离开她,她的双手被冲开,浮动的双手在最后一秒抓住他的衣袖,她已经全然不顾,眼泪肆意地在脸上翻飞,然后又融入净水之中,她终于浮到他的身边将他的头抱在胸前,泪如雨下,“玄溟,玄溟,你别死……你不要死……” 他是魔尊啊,可是魔尊最高的统治者,怎么会轻易地死去? 她一遍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或许她曾经是真的很讨厌他,讨厌他害自己受了那样多的委屈,讨厌他霸道地纠缠着自己,可正当亲眼看见他为了自己而死,她却无比伤心,害怕,像是从心里翻涌出来的绝望与愧疚,非鱼已经为她而死,而如今玄溟也在她的眼前死去,她只觉得这一生的愧疚已经还不清了。 她不知道自己痛哭流涕了多久,仿佛已经忘却了时间,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虚弱低哑的声音, “青傻子。” 她的眼泪一时愣在脸颊上,怔了片刻,才木讷地去看他,直到玄溟那张已无血『色』的脸上还强扯着一丝邪魅的笑意,她再也抑制不住一头匐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十二章 若水,千倾 玄溟撑起身体,打量周围,只见刚才还奔涌在周围的净水已然消失不见,两人又回到了山洞中,水池中的圣灵果还明亮地发着光,只是不见圣灵兽。 他低头喊道:“青槿,别哭了,没事儿。” 青槿抬起红肿的眼前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许是哭了太久,开口已经嘶哑不成音:“真的?” 玄溟淡淡对她一笑,示意她看周围。青槿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只见周围一切安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她犹豫了片刻,走到水池边,见水面一切无异,才想起来取圣灵果。 她施术将圣灵果摘下,只见圣灵果从四瓣叶中出来后,四瓣叶子立即阖住像是又在孕育下一颗果实,只是那笼着青光而来的圣灵果好像攀附着一团东西。 青槿伸手让它落在手心,等拿近一看,吓得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将圣灵果给扔了出去,往后退了几步,圣灵果扑通一声掉入水中,玄溟正想问怎么回事,却见水池里‘哎哟’一声,一个软软糯糯的像个球的东西慢慢爬了上来。 青槿疑『惑』地看着那个『毛』茸茸的球,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个球竟然是-----圣灵兽? 只见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圣灵兽此刻就像个萌宠似的,弱弱地朝青槿喊:“主母。” 青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指着它,问:“你、、你怎么变小了?” 倏尔,圣灵兽背上长出两个透明的小翅膀,抱着圣灵果飞到青槿眼前,乖乖地把圣灵果递给她,委屈地说:“人家本来就是这么小,都怪以前贪吃,喝了好多好多圣灵水才把身材毁了。” 玄溟在一旁听着总算明白了,原来它是被圣灵水撑大的,感情真是个吃货?他朝圣灵兽颐指气使道:“过来,我问你,为何净水会消失不见?” 圣灵兽可怜巴巴地飞过去,小声道:“主人,净水虽然能吞噬一切杂质但也有能克它的东西。” “什么东西?” “情。” 青槿走过来,惊讶地问:“情?” 圣灵兽点了点胖胖的小脑袋,“动情之泪。” 玄溟下意识地看着青槿,她的眼泪?救了自己?她也对自己动情了? 青槿心里想着,许是刚才自己因为对玄溟心怀愧疚,流下的泪水逝退了净水,早知道,她一进去就哭好了,费了这么多事。 圣灵兽心里也想着反正净水都被你们毁了,哪管你们动的什么情,反正它以后就赖定你们俩了。 青槿心下正愣神并未注意到此刻玄溟盯着自己的焰眸仿佛点起来光亮,突然,她朝圣灵兽说:“那你…现在又为何要把圣灵果给我了?” 圣灵兽扬起一抹单纯无邪的笑容,甜甜地说:“因为,你是主母。” “主母?” “嗯,”它又对玄溟说,“你是主人。” 玄溟不屑地看了它一眼,就疼得闭上了眼睛,圣灵兽见主人脸『色』不太好,飞到他身上,施术将它衣物解开,『露』出一道横穿整个上身的伤口,从胸前直到右腿上,血肉翻飞,一路怵目惊心,青槿吓得连忙捂住嘴,玄溟感到身上一凉正想看是怎么回事,睁眼却见圣灵兽正匍匐在伤口处『舔』舐,他停下动作来,看着被它『舔』舐过的地方都宛如破镜重圆,连伤痕都不曾留。 圣灵兽见主人无碍了,兴奋地飞到青槿身边,许是有些累了,青槿伸开手它就落在手心,“主母,主人伤口都好了,但是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养。” 青槿淡淡地‘哦’了声,把它放到地上,准备去扶玄溟。圣灵兽连忙拉着青槿的裙角问:“主母,你去哪儿?” 青槿将玄溟从地上扶起,随口回到:“回家啊。” “我也要回家。” 玄溟喷了一句:“你家不就是这儿嘛?” 圣灵兽捣鼓着小胖手:“一个人住在这人一点都不好玩,我要跟着主人和主母。” 玄溟非常有理地回了句,“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一个兽。”说完伸手拉着青槿,“我们走。” 青槿瞥了眼委屈巴巴的圣灵兽,一时心有不忍,被玄溟拉着的手微微顿了顿,“玄溟,我们带它走吧,它这样小,一个人在这黑黢黢的山洞里会害怕的。” 圣灵兽非常配合地挤出来几滴眼泪,忙忙朝玄溟点头,玄溟看了一眼,松开青槿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随便你。” 青槿像个小孩子似的把圣灵兽抱起来,这才放心拿到眼前细细观摩,又像个绒球但是又有头,鼻子眼睛嘴巴手,还有两个小翅膀,像个小精灵,她心血来『潮』地问玄溟,“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玄溟想都没想,一口吐出:“球。” 某兽一脸不情愿地反驳道:“我有名字。” 青槿诧异地看着它,“什么名字?” 圣灵兽一脸自豪地说:“千倾。” 千倾… 青槿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对它笑道:“还挺好听的,谁给你取的?” 千倾继续自豪道:“我自己取的。” 青槿见它这模样,忍不住逗道:“你还挺厉害的嘛,小东西。” 见两人聊得不亦乐乎,玄溟幽幽吐了句,“待了几千年,除了吃和睡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还好意思拿出炫耀,本尊都替你丢脸。” 千倾在心里嘀咕着,主人是坏人,坏人,主母是好人,以后分家产了,跟着主母。 紫宸宫 离渊看着泸沽虚镜中欢言笑语的女子,眉目似乎舒展了些又像是更加紧蹙了,他一直守在泸沽虚镜前,直到刚才泸沽虚镜终于可以浮现她的身影,那个凡人化作了蝴蝶,应该死了所以幻境才会消失,他看见她和玄溟坠入千年净水里,她哭得那样伤心欲绝,他的心也跟着隐隐抽痛。差点就要忍不住出手,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想起青槿六岁那年司命对他说的话—— “司命,我想知道青槿的劫难?” “离渊上神,你也知劫难都是天命,你我皆不可知,但她及笄之年必定遭劫,劫大劫小,劫多劫少,亦不可知,上神何不一切看她造化。” “一切看她造化……” 造化,难道他做了这样多也化解不了吗? 第二十三章 若水,千倾2 “主母,我们家在哪儿呀?” 青槿看着缠着自己身边飞来飞去的千倾,忍不住把它拿到手里捏几把,“不许叫我主母,我还小呢。” 青槿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不叫主母叫什么?” “叫姐姐,亲切些。” 千倾点了点头,飞到玄溟身边,乖巧地叫:“姐夫。” 玄溟一只大手把它捏住,厉声道:“本尊才没你这样蠢的亲戚。” 青槿连忙心疼地上前把千倾抢过来,轻声哄道,“你没事吧。” 于是,本来不痛不痒的某兽立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没掉眼泪水了,果然立竿见影,青槿瞪了玄溟一眼,温声细语对它说:“好了,好了,姐姐带你回天宫,师父很好的,他一定会喜欢你。” 玄溟突然停下来一手抓住青槿的手腕,强硬地说:“跟我回魔宫。” 青槿愣了一下,挣脱道:“不要,我要回天宫找师父。” “你师父有什么好的?难道你要跟他一辈子?” 她想也不想,一口回道:“对啊,我就要跟着师父一辈子。” 一双焰眸顿时被点燃,他手用力一拉,把青槿带入怀里,霸道地说:“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回去了。” 她周身缠绕着煞气,心里渐渐感到不安,忙用手去推搡他,“你、、你放开我。” 千倾在一旁看着,主人和主母吵架了?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帮主母,可一看到主人魁梧强壮的身姿,自己还没他一个巴掌大,他就犹豫了,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过会儿就好了,就好了…… 这样一想,它一颗兽心就宽慰了不少,静静地找了个凉快的地方看着。 只觉头顶一阵紫光闪现,千倾被吓得“啾”了一声落下树枝,在半空中扑扇着两只翅膀飞到青槿身边,青槿正同玄溟吵得火热,气鼓鼓地拿着手往玄溟身上捶。 玄溟看到远处的离渊,一把将青槿紧紧抱住,余光无意地瞥了离渊一眼,带着一丝挑衅。 “你你、、你不要脸。”青槿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气急败坏地骂道。 离渊远远地看着前面交缠亲密的两人,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握紧,眼眸里似乎要渗出寒霜,他将衣袖一挥,转眼已经到了青槿身后。 青槿慌『乱』中嗅到一股淡淡的山矾味,熟悉的感觉促使她停顿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周遭去看,没等她回头,只听见后面传来离渊愠怒的声音。 “放开她。” “师父。”她脱口而出,想要转身却被玄溟用力按住后脑勺,他讥笑道:“离渊,反正青槿也和我纠缠不清了,不如你将她送给我,免得再坏了你上神的名声?” “不要。” 不等离渊开口,青槿一口回道,两行眼泪霎时从眼眶中『逼』出,“师父,我会听话的,你不要把我送给玄溟,我不想离开师父……”声音像是被泪水淹没越说越嘶哑不清。 离渊盯着她轻轻抽动的背影,忽然拂手打在玄溟手背上,玄溟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此时被他内力一伤旋即就松开了手,他趁机将青槿揽腰拢入怀里,“她如何也是本座的事,若你再来对她纠缠休怪本座无情。” 说完,离渊便带着青槿消失在若水之域,千倾见主人脸『色』不好,便小心上前关心道:“主人,你怎么了?”但它更想说的是,主人,主母被抢走了。 玄溟瞪着前方,咬牙切齿道:“去跟着你主母。” 千倾见主人这暴脾气又要上来了,话音一落就飞快地扑着两个小短翅溜了。 青槿被离渊抱在身前凌驾在浮云上,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但好像又不是,因为她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气息有些许寒冷,她扬头轻轻叫了声:“师父。” 离渊下意识低下头刚好看见她微微红肿的双眼,他蹙了蹙眉,问:“怎么了?” “你还生槿儿的气么?” 他不答反问:“圣灵果呢?” 青槿连忙摊开掌心变出圣灵果递到他眼前,兴奋地说:“这里。” 离渊淡淡扫了一眼,说:“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青槿转身搂住他的腰,笑得眉眼弯弯,“不会了,槿儿谨遵师父教诲。” 离渊身体一怔,若无其事地问:“怕么?” 她有些茫然,“啊?” “在若水怕么?怪师父么?” 她摇了摇头,紧紧地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膛,“怕,但是不怪师父,槿儿永远不会怪师父。”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终是习惯『性』地将手放在她背上,轻声问道:“辛苦了,挨着师父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到了。” 她‘嗯’了声,刚想闭上眼睛却见一个小胖球在后面晃『荡』,她将头微微往离渊的腋下探了探,惊喜地喊道:“千倾。” 离渊也回过头去看,只见原本假装刚好路过的千倾讪了讪恭维喊道:“师尊。” 青槿连忙伸出手去,“千倾,快过来。” “圣灵兽?” 千倾听离渊这不愠不火的语气,心想果然比主人的暴脾气好,屁颠屁颠地飞到青槿手上,“主母。” 这时,离渊又来了句,“就是你把槿儿困在净水中的?” 千倾心里咯噔了一下,茫然无知地转了转眼珠子,心底直犯嘀咕:不都是一家人了么?咋这么记仇呢? 青槿解释道:“不怪它,它还小,就是想要紫宸珠。” “你还想要紫宸珠?” 千倾的头上快要冒汗了,像是没听见离渊的话,直缩在青槿怀里,“主母,千倾累了,要睡觉了。” 说完,还异常主动地把青槿的袖子盖在身上,因为这样……师尊就看不见我了,看不见我了…… “好,睡醒我们就到家了。”青槿欢喜地看了小胖子一眼,又把头往离渊怀里钻了钻,懒懒地说,“槿儿也要睡觉了。” 东道上,离渊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酣甜的青槿和睡姿难以言喻的千倾,眼里闪过一丝异常,又抬眸朝前面走去,紫『色』的袍摆拖了长长一带,她的青纱裙也在他的手背上轻拂,却都长不过他抱着她走过的路。 第二十四章 寒潭,希音 一踏入紫宸宫门,怀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已经等了许久,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青槿,轻笑道:“我道离渊又去哪儿闲散了,原是去接宝贝徒弟了。” 离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天宫又不是没有你的住处,为何常常往我紫宸宫跑?” 怀泫脸上浮现出一丝调侃之味,“紫宸宫有小青槿嘛。” “你要是安分待在东晔宫,汐夏也常常光顾。” 怀泫眼角抽了一下,她哪是光顾简直当成了第二个家,时时在那处守株待兔,害得他只能躲在昆仑虚。 “小青槿这次应该是飞升上仙了吧?” “嗯。” 怀泫无奈地摇了摇头,“飞仙渡劫你都心疼成这样,那以后飞升上神你可不得心疼死?” 离渊低头看了看青槿,一言不发地走进青华殿。 怀泫等离渊出来后才拉着他问:“你既然无心洛桑又何必赠她紫宸珠,岂不是让人家误会。” 离渊抿了口茶,说:“我给她紫宸珠是想告诉她,神的本职。” “什么神的本职,我看你就是拿人家的感情不当回事儿,仗着有人喜欢你。” 他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我从不需要,也不稀罕谁的感情,也没必要当回事儿。” “是是是,那青槿呢?” “什么青槿?!她对我也只能有师徒之情,若敢违背也不能轻饶。” 说罢,只见他弗然起身挥袖而去,徒留了怀泫在原处沉思了许久…… 青槿从床上醒来后,闻到窗台处『插』在花瓶里的折枝木槿的清香,她蓦地神清气爽打开窗棂,霎时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她微微一笑,耳间流入琴声悠悠,自寒潭的方向…… 她转身见千倾还在床上睡觉便轻轻地将门扣上,她走到寒潭里的那颗月桂下时,便轻易地看见了离渊一袭白衣坐在瑶琴前手指轻抚。 “师父。” 离渊停下侧头看着她,浅笑问:“醒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却见离渊朝她说:“过来。” 青槿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前面是一方黑漆琴身上绘有流水断纹,无比透『露』着仙道遗风,她伸了伸手想要抚『摸』却又停在了半空,只怕亵渎了,她小心地侧头望着离渊,“师父,你方才弹的是何曲?槿儿觉得甚为熟悉。” 离渊握着她犹豫不决的手放在弦上,“《金缕曲》,槿儿若喜欢师父教你。” “好。”她手指不自觉在弦上轻轻一捻,沉郁弹出一个低音。她愈发着『迷』,全心贯注地落在上面。 他微微一笑,握着她的双手一拨一捻,轻声『吟』唱:“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 一曲唱罢,青槿尤觉如同过眼云烟,只从耳畔一淌而过半个音符也未曾记住,更被说曲词,她回头朝离渊赧然轻笑,“师父,槿儿好笨啊,片字也未记住。” 他只是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说:“不怕,师父替你记着,以后若想听了师父唱与你听。” 她轻快地‘嗯’了声,转头将身子窝在他怀里,静静听着他抚完一遍又一遍,眼前的寒潭此刻仿佛化作了沧海桑田,一生也看不尽。 不知过了多久,他许是有些累了,将琴声止住,低头问她,“槿儿,你此次渡劫飞升为上仙可想向师父讨什么?” 她诧异了片刻,原来大劫大难皆是渡劫飞升之路,她本是枕着他的右腿,此刻她翻过身望着他俊美无俦的轮廓,笑着说:“讨师父一生可好?” “我的一生?”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看着自己,问,“如何才算一生,莫非槿儿还离不开师父了?” 青槿睁着一双懵懂的清眸,映入他的容颜清晰犹如明镜,她点头说:“离不开,槿儿离不开师父。” “若离开了又如何?” “若离开了……”她垂下眸,嗫嚅道,“槿儿会很伤心。” 他轻笑了声抬起她的下颌,温柔地摩挲,声线低沉,“那就乖乖听话,不许作出违背纲律之事。” 青槿忽然感到一丝凉意,许是又想起那天在子衿桥的发誓,她怔了会儿,撇开那段记忆,问离渊:“师父,希音去哪儿了?为何我一直没看到她?” 他淡淡地说:“驱下凡了。” 青槿惊得差点跳起来,但是看到离渊波澜无惊的表情她还是压住了,拉着他的手问:“师父为什么要将希音驱下凡?是因为槿儿么?” “与你无关,她违犯了禁令便该受到惩罚。” “可是她并未做错事,或许只是一时忘记了,师父---” “违犯了便是违犯了,明知故犯就应该处罚。”不等她说完,他强硬打断道,又对她说,“希音只是个例子,槿儿你也记住了,如有一天你胆敢违犯,为师也定不轻饶。” 见她双眶红通通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他顿了顿,将她从身上移开站起来,转身说道,“槿儿,别待久了。” 她的背抵在瑶琴上,青纱扑在弦上仿佛只要微风一吹就能拨动弦声,可她的眼眸里只望着他离去的白『色』背影已经模糊不清。 千倾刚睡醒发现主母不在了,急忙飞出门刚到门口就遇到了离渊,它‘啾’地一声匆忙折头,一时没来得及转弯直接撞上了门,头顶冒星光地往下掉。 咦,怎么不疼?还软软的? 它忍不住想在上面跳两圈来着,抬起头却看师尊俊朗的仙姿顿时吓得昏了过去。 “再装就赶出紫宸宫。” 于是,本来一动不动的千倾突然蠕动了几下,一副睡眼朦胧地望着离渊,“师尊好,今天天气不错,主母呢?” “她在寒潭,去陪着她。” “遵命,师尊。” 于是,千倾一脸正经地朝寒潭飞去。 千倾见青槿一个人在发呆,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便上前安慰道:“主母,你是不是想主人了?” 她抹了抹将要掉下的泪水,低声说:“没有。” 千倾见她这副明明已经哭了还不承认,只能在心里叹气,女人哎,就是口是心非。 “凡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主母与主人分开才几个时辰便思念地如此伤心,其情天地可鉴啊。” 青槿横了它一眼,“你这个小胖子懂什么?” “我才不胖!” “不胖才怪,别人都把你当球了,千倾,你该减肥了。” 千倾一脸不听地撇过头,“哼,主母坏人。” 青槿自己心里还不好受,也难得哄它,“我是坏人那就把你送给玄溟。” 魔头?主人?暴脾气? 千倾脑海里顿时浮现三个词,连忙抱着青槿的胳膊磨蹭着撒娇,“不要,主母最好了,主人会把千倾吃了的。” 第二十五章 少司命,希音 “怀泫。” 正悠哉在东道上的怀泫听到这声音顿时心情就阴暗了,刚想凌驾上一片浮云就被汐夏一把拉了下来,凶狠狠地问:“你去哪儿?” 怀泫看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哦。”汐夏很是理解地说,“那就是不去哪儿了,同我去东海。” 说完,一把拽着他往前走,怀泫这下心里急了,这丫头是准备去大闹东海? “夏丫头,你去东海作甚?龙王欠你钱了?” “五姐让我去的,”说到这儿,她突然像想起什么,目光犀利地盯着怀泫,“你是不是收徒弟了?” 怀泫一脸茫然地觑了觑眼,思量道:“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汐夏气得一股脑儿手和脚都用上了,“还骗我,死怀泫,你为什么不收我当徒弟要收别人,难道我堂堂汐夏上仙还配不上么?” 怀泫被打得气急败坏,朝她吼道:“你这是要拜师的样子么?你存心拜我为师还是害我?” 汐夏气哼了声,一脸不知悔改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收我当徒弟,不然---” “不然你怎么样?再也不想看见我了,”怀泫连忙接着话,“好勒,汐夏上仙你慢走,小神就先此告辞了,再见,不,再也不见。” “诶-” 汐夏看着怀泫像耗子撞见猫似的跑得飞快,刚想追上去可又记得洛桑让她做的事便就作了罢,只在原地气鼓鼓都跺了跺脚,“不然就得娶我,不,收不收都得娶。” ------- 怀泫下了浮云刚舒了口气,见一大一小从寒潭里一脸阴郁地走出来,他理了理羽衣道袍轻快地走过去,“小青槿,怎么了,垂头丧气的?离渊又走了?” 青槿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师叔来找师父么?他应该在紫华殿里。” 他淡淡地“哦”了声,瞟见了她身边的千倾,好奇道:“这是哪儿来的球?还成精了?” 千倾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声明道:“我不是球,我是圣灵兽千倾。” “你不在若水带着跑到天宫来作甚?” “若水不好玩,我要跟着主母。” “主母?”怀泫作势往四周望了望,最后落在青槿身上:“她是你主母?” 千倾郑重地点了点头,怀泫哈哈大笑道:“她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儿,你拿她当主母,当真是若水混不下去了想来天宫混了?” 青槿也无语地盯了他一眼,心里腹诽道:好歹你也是个上神,注意点形象行么? “师叔,你别逗千倾,它小气得很。” 怀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清了清嗓子,问千倾:“是不是你吃太多惹你家主母不开心了?” 千倾直接把头一甩,理都不带理地坐在青槿肩上。 “诶,没礼貌。”他又问了青槿一道,“青槿今天怎么不开心,真和离渊吵架了。” 青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师父把希音驱逐下凡了,还说要是我以后犯了错也决不轻饶。” “那你是为希音伤心呢还是为自己伤心呢?” “当然是为希音......也为自己,”她可怜巴巴地望了眼怀泫,问,“师父以前不会对青槿如此严厉的,为何现在变了呢?” 怀泫想起,青槿走后,他来紫宸宫找离渊刚好见希音正跪哭在宫门口,他问了缘由才知道原来是离渊让她自己去少司命处谪仙入凡,希音在门口哭着求了好久也不见离渊心软,最后他也去劝了也是于事无补,想来,离渊如此决绝恐怕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给青槿看。 怀泫『摸』了『摸』她的头,劝到:“你以前还小,你师父不舍得罚你,现在长大了,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责任了,他只是想通过希音的事告诉你,以后莫要再受人左右违犯纲律。” 他的手在头顶轻抚,青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方才离渊面前没掉出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哽咽着说:“我知道,可、、就是舍不得希音,”毕竟,她曾陪伴了她那么多年,九万年里,偌大的紫宸宫中,除了师父希音就是她唯一可以交心的人。 怀泫此刻真想把那只手剁了,再扇自己几巴掌,叫你多事儿,多事儿。 千倾立马站起来指着怀泫,“坏人,你把我主母弄哭了。” 怀泫瞪了它一眼,“小青槿,你不就是舍不得希音嘛?我带你去看她。” 她连忙抬起头来,“真的、、可以见到她么?” 怀泫微微点头,“瞒着你师父就好。” 青槿低下头嗫嚅道:“师父他会怪我吗?” 怀泫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他会怪我。” “啊?” “不过他打不过我。” 青槿破涕为笑地看着他,这个不正经的师叔,师父和他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怀泫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走吧,早去早回,难道真让你师叔我和他打一架?” 天宫中有两位掌管命数的仙君,分别是司命与少司命,司命主要管上仙之上,少司命则管之下,由于此前希音只是天宫的仙娥并未飞升上仙,因此轮回之事皆有少司命掌管。 怀泫带着青槿就直接去了少司命处,只见少司命将浮生簿拿出,翻到希音那录,上面立马浮现出一篇梵文字符,怀泫和青槿自然看不懂,便等着少司命。 “希音姑娘这一世本是皇命但遭人陷害小小便过得凄苦,至于这一切能否改变,”少司命朝两人微微歉声道,“此乃命数,少司命亦不得知。” “原是如此,多麻烦了仙君。”怀泫微微笑道,又看了看一旁的青槿,许是心情比刚才还差,直低着头。 “青槿,走吧。” “嗯。” 等走出了少司命的殿中,青槿才问怀泫,“师叔,希音她会一辈子都凄苦么?” “少司命说了,此乃命数,”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人的一生要遇到许多人,或许她遇见了良人帮她渡了这番劫难,也不是不可。” “良人......”青槿在口中轻轻念到,亦不知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回了紫宸宫青槿茫茫然地跟着怀泫一起进了紫华殿,离渊正在静心打坐,见怀泫来了便站了起来,目光不自觉地朝青槿看去,只见她一直低着头,连平日里见到他要叫师父都忘了,他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问怀泫:“怎么了?” 怀泫感觉到了青槿的异常,轻轻咳了声,说:“离渊,近日新来的弟子也到了许久,该教你去授布阵之术了。” 青槿这才抬起头一眼便看见离渊看着自己的眼眸,她顿时感到有些失态,便佯作着『插』了句,“师父要去昆仑虚么?” 怀泫回头笑着对她说:“当然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能成为离渊上神的关门弟子,别人都是要通过勤学苦练的,便是这样也不一定......” “好了,”离渊打断道,“你先回去,我稍作准备便下昆仑虚。” “好。”怀泫应了声便往外走去,走到青槿身边的时候笑了笑。 青槿顿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一走,她便觉得气氛轻松了些,但是又似乎沉重了些,许是因为希音的原因,她总觉得师父太过严苛了,如果师父这次要去昆仑虚的话,按照以往的惯例,至少也得在人间待三个月..... “在想什么?” 第二十六章 翎国,张凝烟1 青槿思绪被打断,连连摇头说道:“不、不曾想什么?”说完,又怕离渊不相信嬉笑着上前抱着他的胳膊:“师父,槿儿好想你。” 离渊顺势将她抱住坐在床边,轻笑道:“为师还以为槿儿生师父的气非要师父给你弄梅子糕吃呢?” 青槿撅了撅嘴,“槿儿才没有这样小气呢?” 半响,青槿见他不说话便抬起头去看他,从下往上看,只见他瞑着目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落在眼下,宛如月光下月桂的淡影,衬托着他白如雪的皮肤越发仙气纯粹,她轻轻唤了声,“师父。” 离渊淡淡地“嗯”了声,吓得以为他已经睡了的青槿微微一颤,下一秒只见他将手收紧了些,另一只手扶着青槿的脸颊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这次,离渊应该是真的睡着了,青槿能感觉到额头上打来的均匀的气息,她不敢『乱』动怕吵醒了他,便用手轻轻玩弄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温润如玉,她用自己的手贴着他的手背比了比,差了好大一截,像是两只手都能被他一只手握住。 青槿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离渊抱到了青华殿,她『摸』了『摸』睡眼惺忪的眼睛,问一边吃着东西的千倾,“千倾,你在吃什么?” 千倾忙把剩下的一股脑儿全塞到嘴里顿时噎得满脸通红,“咳咳咳……” “活该,”青槿瞥了他一眼,从床上走下来拿起一杯茶递给它。 千倾把嘴往茶杯里啄了啄,才把东西给吞了下去,又连忙去讨好着她:“主母醒了。” 青槿靠近它嗅了嗅,顿时惊讶道:“你、、你吃的是师父的山矾草。” 千倾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好香,千倾饿了就拿来吃了,味道还不错。” “你……”青槿差点没一巴掌拍死它,气急地说:“那可是师父斋戒沐浴时泡的,你吃了多少?” 千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离渊冷得结冰的面孔,幽幽地说:“没吃多少……就……一点点。” “一点点?” 青槿看了看它膨胀的肚子,顿时觉得不可信,不可信。 “师父呢?” 千倾『摸』着滚圆的肚皮,一脸不怕事的样子,“去昆仑虚了。” 青槿总算知道这小胖子为何敢偷吃了,原是趁着师父不在。 师父不在…… 她心下这样一想,连忙拉着千倾往外走。 千倾见青槿又来了寒潭,好奇地问:“主母,你要作甚?” “下凡。” “下凡找主人么?”果然有私情,背着师尊和主人约会。 青槿无语地看了它一眼,威胁道:“你要是再敢『乱』说,就自己留在宫里不然送到玄溟那儿去。” 千倾一脸不服气地闭了嘴,不说就不说。 青槿轻轻挥了挥广袖,平静的谭面顿时浮现出一个场景…… | 人间 十年前,太和殿外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倾盆的大雨将她华服上的凤凰于飞图案变得黯淡,精致的妆容也已经缭『乱』在一起,随着雨水的冲刷而渐渐失『色』,『露』出原本清丽的容颜。 又一次,她凄然的声线在无情的大雨中响起,“臣妾请皇上收回成命。” 殿内的暖阁间里,翎国皇帝慕尘深坐在书案前,几番提起御笔却始终心绪不宁,终是只字未批,他脚下踩着西域进贡的羊绒地毯,周围也是暖气萦绕,可眼下他唯独听到隔着中堂外的雨声稀里哗啦,终于,他将御笔放下,问案旁服侍的宫人孟重,“皇后跪了多久了?” 孟重恭恭敬敬地回到:“娘娘从卯时便跪在了殿外,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 慕尘深紧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让孟重去叫她进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宫女的惊叫声,“皇后娘娘,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慕尘深想都没想几乎是同时冲出暖阁的门,到了门口见她瘫倒在大雨磅礴中,一张小脸已经冻得没有血『色』,他两步并做地跨下阶推开挡在前面的宫女,“去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他将她抱在怀里,满目担忧地唤到,“凝烟......” 见她已经没了意识,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进暖阁里,孟重见他浑身都湿透了连忙从衣架上取来衣物,“皇上,赶紧换上便褛吧,小心感了伤寒。” 他夺过便褛,裹在张凝烟的身上,将她放在软塌上,心疼地看着她的脸庞,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快去熬姜汤,速速拿来。” 孟重见他鬓发还滴着水珠,犹豫了会儿,只能开口,“诺。” 等孟重走后,他低着头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凝烟,凝烟,是朕,” “咳咳咳......”张凝烟咳了几声,挂在睫『毛』上的雨珠也被抖落,可她却未醒来只是蜷缩着身子,口中喃喃念道,“冷,好冷,尘深,我冷......” 慕尘深心疼不已地把她拢入怀中,紧贴着她的脸颊,感觉到她冰冷的温度像是要把心都凉碎了,“朕在,朕在,” 咚!钟楼的钟声透过大雨如雷贯耳而来, 正午到了。 慕尘深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只见孟重正领着太医走到中堂,朝暖阁内问道:“皇上,先让太医替娘娘诊脉吧,姜汤诊完便送来。” 慕尘深‘嗯’了声,见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便站起走到一边,任孟重拿来干服去屏内换上。 张凝烟醒来的时候,额头上还敷着热水巾,见慕尘深守在床边,旁边放着一只尚残留着汤『药』的空瓷碗,怪不得方才梦里,她梦到他像往常一样在亲吻自己,在唇齿交缠的温柔中她感觉到一股暖热的『液』体流入体内,原来那不是梦,她蓦地眼眶一红,哽咽道:“皇上...我还以为你不理凝烟了?” “傻瓜,你是朕亲封的皇后,普天之下,朕不理你还可理谁?”他浅笑着把她拢入怀里,贴着自己的胸膛,只是笑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害怕。 半响,屋里的气氛安静到了极点,窗外的雨声便也入耳,她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从他怀里钻出来,凝视着他的眼眸,平平的语气下藏着不安的忐忑:“颖妃和小公主呢?” 他顿时脸『色』肃然,料想她定会问他,此时反而坦『荡』了,“午时已过,早已掖庭问斩。” “什么?!”她一瞬间像是被抽去了所以的力量瘫坐在榻上,空洞的眼里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下,落到锦绣的被衾上。 慕尘深皱着眉头伸手想去替她抹泪,“凝烟,别哭了。” 她像是看到了极其讨厌的东西,将头偏过去,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她们是你的女人和孩子,你怎么能下如此狠心?” 慕尘深眼里『射』出一道阴蛰的寒光,将滞在半空的手用力甩下,冷哼道:“朕的孩子?!朕从未记得宠幸过她,平白无故多了个四岁的女儿,张凝烟,你是和她一齐拿朕当傻子么?!” 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在被衾里抽泣起来。 慕尘深见她瘦弱的背部抽泣得厉害,一想到她身子本来就弱,平日里变个天就少不了生病,如今感了寒又哭成这样恐怕又得在床上养半个月,他索『性』大手一抓将她整个人拉近怀里,他低头看着她,厉声道:“张凝烟,你还要不要这副身体了?” 凝烟一时有些愣,回过神来,直推搡着他狂骂道:“暴君,你是暴君,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 慕尘深彻底被她的话激怒了,他以前以为她耳根子软脾气也温顺,他若惹她生气了哄哄便也无事了,她不能生育,他也不负她,她多次让他纳妃,他也依她,膝下无子,他只怪自己命数不佳,他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她张凝烟是他的底线,若有人敢伤害她,便是丢了江山他也要将那人挫骨扬灰,可如今,他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对待的女人却因为一个孽子骂他是--暴君。 “暴君?张凝烟你竟然说朕是暴君,”他捏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朕了,朕警告你,若以后再胆敢跟朕提纳妃之事,你就给朕滚出帝宫。” 第二十七章 翎国,张凝烟2 未央宫 张凝烟独坐在铜镜前,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清眸里没有一丝的光彩只是死死地盯着铜镜,宫女端着热水进来,见她的样子,叹了口气,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拧了拧『毛』巾走到她身边,“娘娘,擦下脸吧。” 她接过随便地抹了抹递给宫女又盯着铜镜,宫女将『毛』巾放下,便拿起篦子替她绾髻,凝烟夺过她手中的篦子放回原处,“还绾髻作甚,他都不愿再见我了。” “娘娘,你又是何必要为了颖妃娘娘同皇上作气呢?皇上独宠你一人不好么?” 她暗淡地垂下眸,她何尝不爱他,就是因为太爱他了,因此才会处处替他着想,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希望能同他一起过完细水长流的一生,却也不愿让他成为末日皇帝,也不愿这翎国的江山会断在他手上。 可慕尘深的『奶』娘许氏凭仗着自己对皇帝的哺育之情长居帝宫,慕尘深不仅不顾礼仪留下她反而对许氏的话百依百顺,地位甚至比她尤高,她能理解这是因为慕尘深从小失去母妃,将自己缺失的母子深情都寄托在了许氏身上,可近年来许氏为了留住慕尘深的情感不惜对她的孩子痛下杀手,她也因此再无法怀孕,她告诉过慕尘深,可他唯独关于许氏的谏言听不进去,反而嫌她小肚鸡肠,之后,她也不再触他逆鳞,只是多次在他面前替纳妃之事,他拗不过也依了她,可多数是留在深宫一年也不去几次,好不容易宠幸的妃子都无一幸免被许氏迫害流产。 长此以往,她不敢再明目张胆让他去宠幸嫔妃,而颖妃是她趁慕尘深留在自己寝宫时偷梁换柱所临幸,之后她便将颖妃藏在一处冷宫,不负她所望,颖妃生了个公主,一藏就是四年,那天,小公主不小心跑出了宫门被许氏的人发现,许氏害怕小公主威胁到她的权利,竟然诬陷颖妃与侍从私通。慕尘深对许氏的话深信不疑,即可便下令处死颖妃和小公主。 可怜,那个女子,因为她的私心白白葬送了青春不说最后甚至连命都没了。 正当她愧疚不已之时,慕尘深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宫女示了示意让她下去,见张凝烟还在发愣便走到她身后,目光不自觉地望进铜镜里让他贪念的容貌,“在想什么?” 她一惊,忙抬起头来刚好碰到铜镜里那双深情的眼眸,她愤然起身朝床边走去,“没什么。” “张凝烟,你别把朕对你的耐心当做同朕怄气的筹码。” “既然你对我没有耐心也不必再惺惺作态踏进这未央宫,左右有许氏陪在身边,替你解忧除愁,你何必--” 啪! 他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一巴掌朝她细嫩的脸颊扇下去,毫不留情,凝烟被他扇倒在床边,赫然的五条红痕浮现在她肿起的脸上,一道细细的血渍从嘴角流出,她被扇得愣了,纹丝不动地趴在床上。 慕尘深反应过来也有些慌了,急忙上去想要扶她起来,“凝烟,朕......” 她一把推开他自己却跌落在地上,“慕尘深,你走,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紧紧握住拳头,只听见空气中骨头的声音嚓嚓作响,“张凝烟,你当真再也不想见朕?” 她又猛地推了一下他的双腿,大声哭吼道:“走!” 慕尘深向后趔趄了几步,最终拂袖而去。 | 西宫门外的一处角落里,老嬷嬷四处张望了片刻,才偷偷『摸』『摸』从身后牵出一个小娃娃,将声音压得低低地说:“老叫花,这是我们宫里不懂事的小丫头偷『摸』着生下来的,养了四年被主子发现了,你便姑且将她带出宫,陪着你们讨日子也成。” 老叫花懒得听,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银子呢?” 老嬷嬷从腰部里掏出一个陈旧的荷包,踌躇着递给他,“这可是我存了好久的俸禄,你可得好生对这娃娃......” “知道了,”老叫花不耐烦地拿过来,迫不及待地倒了几颗锭子在掌上数,“你同小娃娃告个别吧,以为便是四海为家,难得再见了。” 老嬷嬷蹲下身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额发,对她说:“记住,你叫慕颖,以后不管还能不能回来都要好好活下去。” 许是年纪尚小,慕颖只是点了点头,直到随着老叫花走到了大街回头再也见不到老嬷嬷了,她才仿佛发现身边熟悉的面孔不见了,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再哭,就扔进河里喂鱼。” 慕颖听后越发哭得伤心,拉着老叫花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阿娘和嬷嬷?” 老叫花本来想骂她几句,听了这话后只是唉唉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有缘再见呗。” 老嬷嬷在西宫门处站了许久,久到西大街上早已无人影来往,她仰头看了看沉沦的夜『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颖妃娘娘,老奴也只能为你做到这般了,也算报答了当日许氏杖下的恩情,如今,小公主的前途便求你在天上保佑了。 十年后 太和殿 慕尘深看着宫女端回来的锦缎,皱着眉问:“她还是不要?” “娘娘说从此常伴青灯古佛旁,不需这些世俗之物。” 慕尘深把手上的折本愤怒地甩在案几上,“世俗之物?朕倒看看她是不是想成仙。” 许氏从殿外走进来,见他脸『色』不好,便朝宫女吩咐道:“这里我来,你们下去。” 慕尘深见她来了,脸『色』也温和了些,问:“阿嬷怎么来了?” 许氏替他倒了杯茶,说:“阿嬷知道深儿又在为张皇后的事烦忧,阿嬷也想替深儿去劝她,可......”她低头自嘲了声,“许是她看不起阿嬷,连宫门都不让阿嬷进。” 慕尘深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嬷你也是年逾半百之人,无须再『操』心这些,只管将身体养好,至于她......朕自有分寸。” 许氏感动地热泪盈眶,忙忙点头应道,“阿嬷知道,可阿嬷也是为深儿着想,毕竟阿嬷在帝宫数年对先帝的嫔妃也有所耳闻,就拿先帝最宠爱的李贵妃来说,脾气也蛮横,但也不敢和先帝一赌气就是十年,深儿对张皇后......未免也太纵容了。” 他放下手端起茶盏嘬了一口,说:“阿嬷,你也知道深儿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此生也只认定了她一人。” 许氏悻悻然地闭了嘴,这么多年她无数次旁敲侧击想要将张皇后治罪,可偏偏遇到了个痴情种,她只好转移话题:“大祭司卜以风角,说风从南方一带而来,多地干旱,民有疾疫,今岁恐恶。” 慕尘深眉间形成一座川字眉,“今年翎国竟如此多灾多难,大祭司可有化解之术?” “大祭司认为应当择选巫女为翎国祈福,像天神传达旨意请降福于大泽。” “好,我即刻便下旨择选巫女。” 第二十八章 翎国,慕颖1 千倾见青槿一直望着那块石碑,好奇地问:“主母,这墓碑的主人是谁?” “是我阿娘。” “哦,”千倾偏着头去闻含苞待放的木槿,“这花甚是好闻。” 青槿一掌拍在它头上,呵道:“你不许吃它。” 千倾恶狠狠地瞪着她,“我才不吃小女人喜欢的东西。” “走了。”青槿朝她召了一声。 “去何处?” “方才你不是看了么?希音便是流落民间的慕颖,我要去帮她渡劫。” 千倾不嗤一笑,“你?你是去帮她渡劫还是去给她造劫?” 青槿哼了声,“你才是去造劫的,师父说我现在已经飞升为上仙了。” “那你去吧,我才不要去冒险。”说完,不等青槿开口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你......”青槿在原地暗骂了声,“胆小鬼。” | 南街是帝都最贫困的街区,许多乞丐叫花都聚集在此,房屋也是破烂不堪,有些地方都已经坍塌积瓦,走在街上就能看见两道旁横七八『乱』地躺着一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青槿在街上走了许久,只见那些人脏污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圆溜溜地打量她,像是看见了食物一般,青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胸腔里的心咚咚直跳。 终于,她看见了前面一个转角胡同,连忙提裙跑了进去,刚喘下口气,就听见胡同深处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要,放开我......” 她立即转身去看,只见两个叫花将一个小叫花按压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去撕扯小叫花身上本来就破碎不堪的衣物,他们是在----- 她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脑海里瞬间空白,像是着了魔,猛地朝那两人运气而去。 只听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两人惨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槿这才清醒了些,心里渐渐开始后怕,可见那个小叫花还蜷缩在地上剧烈地抽泣,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跑过去。 脏兮兮的小脸上泪水肆意泛滥,青丝『乱』如枯草,可即便如此,青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希音。 青槿心里犹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不是滋味,只得轻声安抚她:“没事了,他们不会欺负你了。” 希音应当还没回过神来,紧紧攥着胸前的布料,青槿小心地伸出手去试探地抚『摸』她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希音浑身僵了一下,慢慢转着眼珠子去看她,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抱着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青槿鼻尖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却仍是舍不得推开她。 青槿带着她稍作梳洗,打扮了一番,就显出正值少女的青春娇俏,青槿看得甚是欢喜,问:“希...不,慕颖,你是叫慕颖吧?” 慕颖睁着大眼睛点点头,“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就是有缘人。” “有缘人?”青槿不解地问,“什么有缘人。” “爷爷死的时候告诉我,此生会遇到一个有缘人,替我化灾劫难。” 青槿心里想了会儿,爷爷应该就是老叫花,许是怕慕颖独自在世上撑不下去才编了个有缘人,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就做她一个有缘人。 “对啊,我就是有缘人,替你遇难成祥的人。” “如何遇难成祥?我本就是孤零一人。” “你可还记得四岁时发生的事?” 慕颖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未曾记得了。” “那我便告诉你,你本是翎国至尊的公主,因遭小人所害方才流落民间,而今皇帝膝下无子,你就是皇室唯一的血脉。” 慕颖惊讶地张大嘴巴,有些被遗忘的记忆顿时犹如电光闪现,她恍然说道:“我记起了,我原是住在一个冷清的地方,那日阿娘带我出门玩耍,后来就再也没见到阿娘了,还有大娘,她让我叫她大娘......嬷嬷把我送给了爷爷。” 青槿见她记起来了,激动地说道:“对,你是公主,你是皇帝的女儿。” 她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的女儿为何会这般落魄? “真的么?” “当然,皇帝只是被别人骗了,若他见到你一定会万分高兴。” “可如何能见到他?” “恩......近日帝宫在招选巫女,你便趁机进宫再想办法见到皇帝。” 慕颖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随着青槿去了藉官处登记信息。藉官是个体态肥胖的中年男人,听见慕颖报出了名字,觑眯着小眼睛去看她,“你姓慕?” 慕颖茫然地看了青槿一眼,点了点头,青槿也不懂他为何如此一问,只跟慕颖相互觑了一眼,那藉官又问,“你呢?” “哦,我叫......初锦。”青槿笑着掩饰到。 藉官这才呵呵一笑,说:“你们两人这姓倒是令本官大开眼界,初姓还尚未听过,慕又与皇室同姓。” 青槿忙笑着应付了过去,只问:“藉官大人,我们何时来报道。” 藉官随口说道:“明日午时,带好行物去城门口处。” “谢谢藉官。” 走到远处,慕颖才问道:“你叫初锦?” 青槿一时不知如何答话,这名字只是她方才急『乱』中随便取的,此刻只能微笑着点头。 第二日,两人来到城门,只见约莫有三十好几的妙龄女子,皆穿着统一的黑衣朱裳,头发盘成牛角似的大髻,青槿心下一惊,莫非她们早已换上巫女服饰。 二人走进人群里引起了一阵『骚』动,大抵是因为与其余人格格不入,其中一个女子问旁边的女子,“大师姐,这两人不是巫族的?” 那个被唤做大师姐的人也正觑着眼看二人,看了一会儿便移开目光无所谓地说:“公示中又没规定非要是巫族才许参见,其他泛泛之辈想来凑个热闹也无不可。” 顿时,周围都捂着嘴窃笑起来,方才问话那女子说,“也是,让她们开个眼界,真正的巫女是如何神通广大。” 青槿拉着慕颖站在一旁,对周围的笑声充耳不闻,反正她们的目的也并非是做巫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街道上响起一阵铜铃声,众人纷纷扭头望去,只见是一顶步辇,四周都是暗紫『色』的轻纱围作帷幕,步辇四角系有四寸大小的铜铃,颠簸中玲玲作响。 步辇停在众人前面,一个宫人急忙带着众人一同跪下,齐声道:“拜见大祭司。” 大祭司? 青槿偷偷将头抬起来瞄了一眼,透过暗『色』的帷幕只觉得里面的人仿佛也在看自己,她惊得连忙把头低下去,只听步辇旁边站着的女子小声与大祭司说了几句,便上前来说:“大祭司让尔等起来。” 众人窸窸窣窣地起身,又不自觉地排成了四排,那女子说:“此番为翎国选拔巫女是为了祭天祈福,能成为巫女是你们的荣幸,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巫医,想要成为巫师必定也要经过磨砺,吃苦耐劳,你们尚可明白?” 众人齐声:“明白。” “我是大祭司座下的第一巫师,名号殷商,今后便由我带你们参加考核,考核的内容分为三项,下为求雨,中为驱邪,上为召神,每考一项必将被淘汰出许多人,要想留到最后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儿了。” 说完,殷商又往人群里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到青槿和慕颖身上,皱着峨眉问:“你们二人为何不换上巫女的服饰。” 青槿低着头轻轻回道:“回巫师,我们尚未领到服饰。” 殷商朝那宫人吩咐:“去领做好的襦袴裲裆,教她们都一齐换上,免得弄丢了。” “诺。” 只听见铜铃的声音又在风中摇摇而起,青槿抬头看大祭司已经走远。 第二十九章 翎国,巫女1 巫女暂时被安排在城外的驿站内,明日等皇帝批示好便出城考核,至于到什么地方殷商尚未对她们说,只让她们安心等着。 青槿对巫女的衣服倒没什么意见,唯独那顶冲天的牛角髻让她伤神了半天,和慕颖在房中琢磨了半天才勉强像样,头上像是安了一座山,她的确是搞不懂,今天那些巫女是怎样做到成天顶着这个到处转的。 慕颖有些累了,又怕弄坏了刚整好的发髻只趴在榻上浅眠,青槿便想着出门转转提前适应头上的山,刚出门就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主母。” “千倾,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去了么?” 千倾一脸洋洋自得地说:“我才不是胆小鬼呢?” 青槿讪讪一笑,这小胖子竟然听到自己骂它了,“那你干甚去了?” 只听千倾又说:“我怕主母太笨,去给你找帮手了。” “帮手?”青槿往四周探了探,哪有什么帮手? 正想骂它又胡说八道时,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青傻子。” 青槿吓了一跳,忙地转过身去,牛角髻一时有些松散,她下意识地扶了扶,还好尚被木簪子固定着,只见玄溟一脸坏笑地站在眼前,又是往日那般桀骜不羁,她问道:“玄溟,你怎么来了?” 事实证明,他不仅看起来坏,心里也坏,趁她不备一把捞进怀里,“千倾说你想我了,我便来了呗。” 青槿刷地脸变得非红,挣扎着,“谁想你了?明明是那个死胖子胡说八道,你放开我。” 无辜躺枪的某兽,只能在一边嗯哼着,好心撮合你们还不识好人心。 “别动,我抱一会儿。” 他的话越说越让她羞耻,只听见沉闷的一声,原是木簪子被摇落了,“玄溟,我发髻散了。” “我知道,”因为他此刻正埋在她如瀑如绸的青丝里贪念着木槿花的清香。 不知他抱了多久,像是终于尽兴了才将她松开,见她一张小脸写满了怒怨,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反正又不好看,散了就散了。” 青槿捡起地上的木簪子,不满道:“你懂什么?这是巫女的发型。” “你改行了,不去做离渊的徒弟了?那还当什么巫女,随我到魔宫去当尊后如何?” “我才不要,我是师父的徒弟,一辈子都是。” 玄溟看她笨手笨脚地把青丝一缕一缕撩起,旋即夺过木簪子,说:“青傻子,你这样何时才弄得好?” “......” “过来,我替你绾。” 青槿狐疑地盯着他,“你会么?” 玄溟一脸帅气地答道:“不会。” 青槿白了他一眼,下一秒他便将她扳过身来背对着自己,双手轻轻地捋着发丝,他说:“青傻子,你这四不像发髻我的确绾不来,不过这巫女的朝天髻我倒是见过,意在朝天祭祀天神。” 青槿淡淡地“哦”了声,只觉得他的动作不轻不重,全身都酥酥麻麻的,那种感觉让她舒服却又害怕。 终于,最后一支木簪勾入发髻,原本散『乱』的青丝被有条不紊地装扮好,简洁大方,玄溟将她头转过来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满意道:“不错,不错,变美了不少。” 青槿扳开两边脸颊上的大手,认真地问:“玄溟,你来作甚?” 他又认真地将她的脸颊捧起,说:“我不骗你,我是来娶你回去当尊后的。” 她两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感觉到自己的脸都被打疼了,他还是不放手:“我才不嫁给你。” “那你嫁给谁?” 青槿红着脸嘟囔道:“我......谁也不嫁。” 正当玄溟心里涌现出直接把她拐走的想法时,慕颖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二人坐在台阶上,动作还甚是亲密,最主要的是那个男的一身煞气,她磕磕巴巴地问:“初锦,他、、他是谁?” 青槿急忙推开玄溟站起来,走到慕颖身边,“别怕,他不是坏人。”顺带着腹诽了句,才怪。 玄溟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笑意地看着青槿,“初锦?” 青槿睁大地眼睛看着他,不定地使眼『色』:“对呀,我,我叫初锦,你们别叫错了。” 玄溟心领神会地看着她,“哦,青-----”在收到青槿不友善的目光时顿时改了口,“初锦啊。” “初锦,他是谁?” “他、、、”青槿看了眼玄溟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顿时灵光一现,激动地说,“他是我弟弟,叫初玄。” “弟弟?”“谁是你弟弟?” 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慕颖下意识看了玄溟一眼,只见他狰狞着脸抓住初锦,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青槿被他抓得生疼,委屈求全地说,“哥哥,你是哥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慕颖也赞同地点点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姐弟,兄妹倒还说得过去就是这个哥哥对妹妹不太温柔。 于是,就这样玄溟带着千倾再一次缠上了青槿,不过,夜里的时候玄溟死皮赖脸地借着哥哥的名称要和妹妹睡,果断被青槿赶了出去。 | 南莲夜里起夜回来,突然前面冒出一个黑影,许是因为夜黑,那人越发显得鬼魅,不过身为一个巫女本来就是游走在鬼神之间,她心下虽有些慌『乱』,脸上却是镇定地问:“你是谁?” 那人将手一展顿时多了一把利刃挟在南莲的颈项,语气冰冷:“你是巫女?” 南莲不敢动只是‘嗯’了声,问,“你又是谁?想做什么?” “你既是巫女缘何卜不出我是谁?” “我们巫女只担祁雨,驱邪之事,如何能算出你的户籍?” 男子冷哼了声,说:“既然如此便不需知道,你只需帮我做一件事即可。” 南莲以为他是冲着自己巫女的身份而来,“我亦是帝宫备选的巫女,恐怕不能帮你了。” 男子手腕轻轻一动,剑刃微微翻转在她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你没得选。” 南莲这下才彻底感到恐惧,薄刃三尺,寒过冰霜,她开口的声线中微微在颤栗:“什么事?” “你要知道若你敢反悔,我定将你挫骨扬灰。”他先向她下了警告,感觉剑身远端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才又开口说道,“接近一个男人,他有双焰眸。到时,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他会告诉她该怎么做,意味着他会一直监视自己的动作。 这个认识让她心里的恐惧一层翻过一层而来。 “......好。” 第三十章 翎国,巫女2 一大早青槿她们便被叫出驿站集合,此刻她们已经换上了统一的服饰,恭敬地听着殷商的吩咐。 “入选巫师的第一项便是祈雨,大祭司卜卦,今年将遭大旱,果不其然,台州传来三月不曾下雨的噩耗,现在我们便立刻动身前往台州,此番路途遥远,各位妥善照顾好自己。” “诺,谨听大巫师教诲。” 玄溟在远处一颗树上好不悠闲自在地卧着,半瞑着目,似睡似醒。 千倾从驿站处飞来,在他耳边转来转去,“主人,我听那个大巫婆,呸,大巫师说主母她们要去台州祈雨,主母会么?” 玄溟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凭你对你主母的了解,她会不会,你心里还没点数?” 千倾犹如醍醐灌顶,心里更加肯定,主母就是来滥竽充数的。 “咦,主人,主母她们要走了。” 玄溟这才睁开眼睛来,见青槿她们已经分成两列陆陆续续地上了马车,他一个翻身迅速,稳稳落在地上,朝千倾命令道:“跟着。” 由于翎国各处都在闹旱灾,头顶着的毒阳像是火球,十五个人同行一座马车,自然更加热得浑身难受,还好这马车并非封闭式的,前后都有门可以透风,青槿和慕颖一上来就被挤到了中间最难受的地方,又穿着襦袴裲裆像是披了一床被衾,个个脸蛋上都冒着热汗,鬓发也被汗水,连空气中都能闻到汗水的味道。 青槿和慕颖正用巴掌扇着风,旁边的一个巫女像是实在受不了了,发出一阵牢『骚』:“什么鬼天气?这么热,还十几个人一起坐车,国库到底是有多空虚呀,我们可是巫师,将来国家的风调雨顺都得靠我们,竟然这样对我们。” 坐在车尾的南莲虽然也热但因为靠近外界,马车奔腾刮起的热风也勉强可以降降温,她朝那个巫女招了招手,“卫琦,你到我这地方来,好歹吹吹风。” 卫琦这才高兴了些,提着裙子从拥挤的空间里艰难走过去,“还是大师姐好。” 由于车厢里的脚都是横七竖八地放着,都想摆个舒服的姿势因此也顾不了什么礼仪,南莲见她快跨过了刚伸手想要去扶她,谁知卫琦脚下绊了一道,整个身体直直地朝南莲扑过去,南莲本就只是靠着边,被她猛地一推直接往车外倒下去。 众人都惊慌地叫道:“大师姐。” 一个眼疾手快的巫女想伸手去抓住她,却在下一秒看见南莲即将坠地时被突然出现的男子拎了上来,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男人看。 玄溟低着头去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南莲,皱了皱眉头,原来不是青傻子,于是顺手就把南莲甩进了车厢。南莲趴在众人身上,还没喘上口气急忙回头去看玄溟,哪儿还有他的踪影。 可她刚才清晰地看见了,他有一双焰眸。 行辕走了半日,苍穹上的太阳越发放肆,虽是在郊外林子,可方圆百里也不曾听到一声鸟鸣,只有几只尽责的蝈蝈躲在哪颗庞大的树梢处低哑叫喊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流进眼角,咸咸的汗水浸润在眼眶里十分难受,便用袖子去擦,不一会儿衣袖也湿了一大片,殷商也招架不住了,朝行官吩咐了声,停车休息会儿吧。 一下车众人像是解放了,三五成群地靠在树荫下,大口大口饮着随身携带的水资,青槿和慕颖两人也在一棵树下,可她们没带水,只能干『舔』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远处那群幸福的人。 千倾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朝青槿耳边嘀咕道:“主母,主人叫你去那边。” 青槿本来就渴得难受,此刻哪还有什么力气,只是恹恹说了句:“不去,我累了。” 千倾直推搡着她的肩膀,“去嘛,不去主人会打死千倾的。” “快点,主母,你快点去。” “哎呀......好啦好啦,我去。”青槿浑身无力地从扒着树干爬起来,见慕颖也是难受得眉头紧闭,她叫了声,“慕颖,我们去那边吧。” “好。”慕颖有气无力地答了声,便同青槿一起走了过去。 刚照到玄溟的面,尚未看清他在作甚,青槿听见‘咚’地一声,原来是慕颖竟然热得倒了过去。 “慕颖。”青槿刚弯下腰去扶她起来,只觉得头脑也昏昏沉沉地,下一秒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玄溟拦腰抱起,她干哑地叫了声,“玄溟,慕颖她......” 玄溟知道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就对千倾说:“把她弄过来。” 千倾一头黑线,看了看地上的慕颖虽然体积不算大,可和自己比起来,人家只是个宝宝。 一股清凉的感觉拂面而来,干裂的嘴唇得到清泉的浇灌,开出一朵凉爽的水花,青槿贪念地汲取着水的清凉,意识终于也被慢慢浇醒,一睁开眼就对上玄溟近在咫尺的焰眸,只是那双焰眸的并未看她而是她的嘴唇,他是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拿着荷叶在喂她喝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水涌入口中,呛了几下,只听见玄溟戏谑的声音,“就你们俩这怂样还想当巫师?青槿,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离渊的徒弟,这么弱?” “我以为当巫师很简单,怎知会如此艰辛?” “你以为?傻子。”玄溟骂了她一声,又拿着贺叶往水里舀了一汪,递到她的嘴边,“再喝点。” 青槿乖乖地嘬了一口,适才想起慕颖来,问:“慕颖呢?” 看了一眼剩下的水,往她嘴边凑去,“喝完。” 只听见她咕噜咕噜几声,再抬起头叶子上只残留几滴水珠,玄溟抱着她转了个方向,示意她往前面看,只见慕颖靠在一块巨石上,应该还没醒,千倾正累死累活地捧着荷叶给她唇瓣上蘸水。 看到此处,青槿不由地称赞一句,“千倾真是一只勤劳的小灵兽。” “那当然,也不看他的主人是谁?” 青槿仰头看着他,“它很听你话么?” “当然,它又打不过我。” “......” “玄溟,你放我下来,我想走走。” 玄溟一本正经地耍着无赖:“不放,地上热,我抱着凉快。” “你抱着更热,”青槿做着无谓的挣扎,见他仍是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反而振振有词地对她说,“你看地上都在冒烟,你下去要被熔化了。” 她果然低头去看,虽然是已经干得开裂了,但哪儿有什么烟,她正想反驳只见玄溟手上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地上竟平白无故地冒起了烟,他哈哈大笑地说:“看吧,我没骗你。” ...... “无聊。” 卫琦见南莲回来了,急忙上前询问道:“大师姐,你找到了水源么?我们的水囊里都见底了。” 南莲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啊’了一声才回神,说:“那边,往那条小路走,大概一百米有一个小池塘,也快干了,你们快去打水吧。” 卫琦听后兴奋地招呼着姐妹们往那边走去,南莲回到行物处,却并未拿起水囊只是脑海里一直涌现出刚才池塘边的那幕,那个男人和那两个异族的人,他们认识么? 第三十一章 翎国,南莲1 因为台州是傍着山,因此进入台州前有段山路,近几年因为灾荒的事情,台州附近的百姓都闹得民不聊生,好好的作物都被烧得焦黄,多数田里是颗粒无收,因此许多农民索『性』扔了锄头挑起了大刀上山当土匪,专门抢劫一些过路的官员富商,朝廷虽然对此事愤怒不平,但眼下国家农业的确是个大问题,因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巫女的行辕刚好是在黄昏的时候进入了台州,一连三天的奔波,别说马受不了人都是要死不活的了,也再无精力去提防着山贼,都抱着侥幸的心理。 然,事实证明,她们并不侥幸,就在走到下山的路口时,马儿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脚下已经有些丢了方寸,可车里的人还在半睡半醒,突然从山岭上冲出一群手持火把的人,一路狂吼地朝这边来。马儿吓得惊叫了一声,忙地一抬蹄掉了个方向,车里顿时一阵天翻地覆。有几个人被甩了出来,几个抓住了车框忙哭着往上爬,还有两个直接掉了下去。 “不好了,是山贼,快跑,快往回跑。”行官猛地清醒过来朝三个车夫失声吼道。 车夫听了命令也管不得那些掉下的人,只快速地挥着马鞭,夜空中传来一阵阵马的嘶叫声。 玄溟本来是和千倾悠哉悠哉走在后面的,听见马叫声神经一绷差点没飞过去,见马车狂奔了回来,他急速飞到青槿那架车前抢过车夫手上的缰绳才将失控的马停了下来,车里又是一阵颠簸。 玄溟一把掀开车帘,四处寻觅,“青傻子。” 青槿本来是和慕颖紧紧抱在一团,抓着车板,听见玄溟叫她才把头伸出来,刚想回他一句就被玄溟大手一抓给拎了过去,“啊,你、你、、” “我什么我?”玄溟把她放到眼前好好地打量着,“出什么事了?” 青槿战战兢兢地说:“好像、、好像遇到山贼了。” “山贼?”玄溟在心里恨到,什么山贼竟敢如此猖狂,敢动他的人? “救命啊!” 从山路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划破刚才渐渐平复下来的心,车厢里的人顿时又高度紧张起来,混杂着女子的啼哭和恐惧的议论声,“山贼追来了么?” 眼见另外两辆车早已冲到了山下,车里的人连忙催促着车夫,“快走啊,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车夫当下也是额头冒着冷汗,不是他不要命只是眼前有位大爷挡着的,气场太强,他不敢动啊。 正在众人争得火热时,只见那个女子已经半跑半滚着到了车边,青槿这才看清竟然是卫琦,她想去扶她起来,不等她动手,卫琦看到她面前的玄溟就一把冲到他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哭哭啼啼道:“大哥,你去救救大师姐吧,求你了。” 玄溟皱着眉头看她,有些不耐烦,他又不认识什么大师姐。 青槿这才想起是南莲,原来刚才被甩下去的是她们两个,连忙问卫琦,“她怎么了?” 因为她哭着,所以话也是模糊不清,但是青槿隐约知道了,她和南莲被甩下马车后就趁机躲在了附近的草丛里,后来被山贼发现了,南莲就自己去引开了山贼让卫琦下山,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心里一紧,要是南莲被山贼抓住了,后果......她不敢再想,见玄溟任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着急地说道:“你快去救她。” “为什么?” “她遇到危险了,现在很危险。” 玄溟一脸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你、”青槿被他气得火冒三丈,“你不去,我去。”作势就要推开他。 玄溟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妥协道:“好,我去,”说完,又随便朝个方向吼了句,“千倾。” 千倾很速度地出现在他眼前,“到。” “保护好你主母,要是她出事了,我就烤了你。” “.......” | 南莲头上的朝天髻不知何时已经散落,木簪子早就不见了踪迹,风吹着青丝挡在眼前,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疯了地往前面跑,因为后面那一把把仿佛白昼的火光和男人传来的怒吼声,无不提醒着她,不跑就只能死,或许比死更惨。 下一步,她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顿时收回了脚,心里涌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当她将面上的发丝拨开,入目的是一片空『荡』黑暗的悬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正张开了巨口迎接她。 她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她---当真命绝此地么? 毕竟她还是只有十六岁,不怕死又怎么可能呢?可如今却只有死路一条,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也随之流出,在黑夜里却没有丝毫光亮,随后,纵身一跃。 身为巫女,你们的职责就是为社稷山川祈福,保一国风调雨顺,你们虽非君王身上却有与君王同样的使命。 “阿娘,莲儿终究是辜负你们了。” 她撞到了悬崖峭壁上横生的枯松,失去了意识,衣服挂在一根细小的树枝上,随着夜风摇摇欲坠,宛如一只薄弱的风筝,只听见‘嘶’地一声,衣服被树枝划破,身体再次往下坠落。 洌沣就是此刻从远处飞来将她托住,缓缓抬到悬崖上。玄溟已在悬崖处等着,一群山贼见刚才冲上去的几个人此刻都倒在了血泊中,一时只能在远处对峙着,不敢上前,只见独立在悬崖边上的男人,双眼突然像是着了火,熊熊大火仿佛立刻就要朝他们喷出,他身后无尽的黑夜也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魔兽。不知谁吼了声,“快走,他不是人。”顷刻一群人就抱头鼠窜而去。 玄溟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南莲,刚想把她拎起下山,就听见小女子微微抽泣的声音,“阿娘,我好疼,好疼......” 他顿了一下,这才发现她肩膀处被划破的衣裳『露』出一条血痕,像是划得还不浅,隐隐可见有嫩肉外翻,怪不得直叫疼。 他大手一挥将破碎的布料撕开,『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地显目,南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意识逐渐被疼痛侵袭,她缓缓张开眼,感觉到背后凉凉的一片,她刚想转过头去看,就听见男子低沉的声音,“别动。” 她余光瞥见了他的焰眸,像是着了魔似的真的一动也不动,只感觉他宽厚的手掌平放在她的肌肤上,原本的疼痛感逐渐消散,直到他将手收回,替她捻上了布裳,她才回过神来脸已经红了一片,见他已经站起,轻轻说了声:“谢谢你,救了我。” 玄溟像是没听见直朝前面走去,那是下山的路,南莲手扶着肩部一咬牙从地上站起来,冲到他身后,“你叫什么名字?” 玄溟顿了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与你何干?” 南莲咬了咬下唇,“我、我们巫族有个规定,如果被男子看了身子,那么那个男子就要......” 玄溟没由来地好奇,突然回到盯着她,问:“就要如何?” “就要娶我。” 玄溟心里顿时涌现出一个想法,要不把青槿的身子也看了,是不是就非他不嫁了。 南莲见他盯了自己半天,不确定地开口道:“你......你愿意--” “不愿意。”他斩钉截铁回到。 “为什么?” “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我救你也是受她人所托,为何要娶你?” “我......” 第三十二章 翎国,南莲2 南莲定在原地,玄溟却突然好心来了句,“你走不走?” 她摇了摇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步伐有气无力。 玄溟被激怒了,从来都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何时轮到一个女人敢不理他?他迅速上前拦住她,厉声问道:“你去哪儿?” 许是被他吓到了,一向自认为坚强的她,竟然哭了,她低着头去擦,泪水却越来越多,像是泛滥的河水,玄溟最讨厌女人哭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你不许哭了,再哭就扔到悬崖下去。” 她本就不是爱哭的人,听他这样一说,虽然猜到只是吓唬她,但也收了泪,底底啜泣着。 “你莫非就因为我不娶你,就不当巫女了?也好,就你这样将来也不会是个好巫师,倒不如赶紧走,免得给别人添麻烦。”玄溟一脸鄙夷道。 她抬起头看着他,哽咽着解释道:“不、不是,就是因为我明白巫女的职责,所以我要去找山贼。” 玄溟紧蹙着眉头,等着她的下文。 “我跳下悬崖的时候在想,我恨死他们了,可其实我知道,他们其中很多人甚至比我可怜,他们劳苦地耕种,本来只求能过得温饱,只要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可是天灾来临,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被毁,亲人饿死在眼前,他们以前肯定也讨厌不劳而获的山贼,可现在他们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变成原来最厌恶的那种人。” “所以呢?” “所以我要告诉他们,”她突然朝她浅浅一笑,含着泪的眼眸又是无比地倔强,“我会帮助他们,我会还给他们想要的风调雨顺。” “好姑娘。” 此话一出,不仅让南莲怀疑自己的听力连玄溟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人间的存亡与他何干,他连忙咳了一声,偏过头去假装若无其事。 南莲不自觉地轻轻一笑,又问:“那你可愿告诉我名字?” “初玄,”微顿,又说,“但是我说过不会娶你的。” “初玄.......” 南莲细细在嘴里念了几遍,笑着说:“可阿娘从小告诉过我,这世上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你现在不愿娶我,也许以后就愿意了,我可以努力,也可以等。” 玄溟有些不耐烦,“随你便。” “哦,那我先去找山贼,你......回去吧。” “一个人进贼窝,你胆子也够大。”说完,玄溟就扭头往前面走去,“跟着。” “哦。” 黑夜里,两个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移动着,南莲一直看着他,从后面悄悄打量着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种仿佛前面是火海、是地狱,只要他在,只要她看他一眼,她也在所不辞。 唯一怕的是,她毕生倾付,最后却是大梦一场。 逐渐有微光出现在视野里,寨子前几个守夜的山贼隐约是有些困意了,止不住地打着哈欠,玄溟和南莲停在寨口,南莲见他不开口,应是想让她来说,便上前走了几步,大概距那人有十米远,她大声道:“喂,你们寨主呢?” 守夜的人突然惊醒,连忙将手上的大刀挡在身前,呵斥道:“你们是谁?” 南莲被他的大刀瘆到了,但仍是镇定道:“我是巫族的巫女,我要见你们寨主。” “巫女?”守夜的人瞪着眼打量着她,看清了才发现这女人长得可真水灵,身材也够料。 南莲也感受到了他那不友善的目光,不等她开口突然从后面飞来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在她的脚前,洌沣本来就又高又重,『插』在前面几乎将南莲整个身子都挡住了,她吓得后退了一步,回头去看玄溟,只见他仍是站在原地,只是脸『色』阴冷,“不想死就赶快去叫你们寨主滚出来。” 那人被洌沣的煞气镇住了,连话都没说就拔腿跑了进去,不得不说,人在害怕的情况下办事效率就高了不少,只一会儿,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是那个不怕死的竟然敢闯我山霸寨。” 南莲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只听见后面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你大爷我。” “你大爷---”寨主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拉住,附在他耳边说:“寨主,那人、、就是刚才杀了我们十个兄弟的人。” 寨主觑着小眼睛,『射』出一道犀利的光去打量他,只见那人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出煞气,特别是那双焰眸,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他,真的是凡人么?再看南莲,一眼夺目的就是她前面的长剑,和那人一样透『露』着煞气。 他背上不自觉地冒了一层冷汗,要知道他若真惹上什么妖魔鬼怪,那可是要命的事,再开口连声音也温和了不少,“你们找我何事?” 南莲见玄溟又不开口,于是说:“我是巫女,此番是皇帝派来为你们祁雨的。” “祁雨?”众人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纷纷议论道,“台州这三年都未曾见一滴水了,她真的能把雨给弄下来么?” “我看吹吧,朝廷何时会想到我们?” 南莲打断道:“我不骗你们,等过几日我们进了台州城内,便会祭祀祁雨。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求你们答应。” 寨主狐疑地看着她,“你说?” “如果此番降雨了,你们要答应我解了这山寨各自回家做正当的营生。” “那若是没有降雨呢?” 一个大胆的山贼放肆吼道:“你就来山寨当『妓』女。” 众人顿时破口大笑,笑了一半见玄溟冷着脸走上前来,一把抽起南莲面前的洌沣,作势在空中一挥,“不管成不成功,大爷我让你们今天就把这寨子拆了。否则,就它来帮你们。”他朝洌沣看了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寨主毕竟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虽然心里也没底可见他要拆寨子,顿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壮着胆子对玄溟说:“你凭什么让我们拆,我们都是靠这些过日子,你以为你是谁?你给我们银子么?” 众人见寨主都如此将视死如归,立刻就一哄而上作势要跟玄溟拼个你死我活,南莲见他们把玄溟围住了,连忙上前挡在他前面,“你们听我说,若是祁雨不成功,我就……以死谢罪。” 她感觉到后面的杀气越来越重就在玄溟要提剑时,她一把按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不要。” 众人见玄溟焰眸暗了些,现在才开始后怕,要不是这个女人拦着,恐怕不仅是寨主没了,估计他们都小命难保。此时此刻,遇见了这么个爷,不答应又该怎么办呢? “好,我答应你,若你弄到了雨,我等绝不再这寨子里安生,都散了回家种田,但若你没做到,以后也别干涉我们。” 南莲爽快地答道:“好。” 第三十三章 翎国,动情1 南莲和玄溟回到行辕处时大概已经快五更天了,南莲心情不错,即使是刚经历过生死却也毫无困意,刚想开口问玄溟去哪儿歇脚,却见千倾从远处飞到玄溟眼前:“主人,你回来了。” 南莲有些吃惊地看着千倾,问:“初玄,它是灵兽么?” 玄溟“嗯”了声,迫不及待的问千倾:“你主母呢?” “那边,睡着了。” 玄溟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她让自己去救人,竟然不等自己就睡着了,“带路。” 南莲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也只好去找卫琦她们。 傍着山的路边杂草丛生,由于只有三辆马车若都睡在车上空间就不够,所以青槿和慕颖就找了个草丛躺着睡,又因为是夏天,草丛里有很多蚊虫飞来飞去,不一会儿就在两个小女子白嫩的肌肤上叮咬出一个个红疙瘩。 慕颖像是习惯了,睡得沉沉的,青槿虽然也睡着了却痒得直去抓挠,在草丛上翻来覆去,嘴里还嘟囔着:“别咬我了……” 玄溟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苦笑不得的场景,他蹲下身去看着她,小脸上也被咬了几个小疙瘩,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他忍不住低头用鼻尖去蹭她的脸颊,清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他薄唇不自觉地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还是那么香。 他顺着躺在旁边,又霸道又温柔地把她揽到怀里,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傻瓜,好好睡吧。” 某灵兽躲在草缝里,直捂着双眼,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因为玄溟身上的煞气,蚊虫连夜搬了家只有几只萤火虫许是见到了千倾好奇地在半空中盘旋,衬托得夜『色』仿佛是星辰低垂,星星点点的美,青槿这后半夜也睡得甚是酣畅。 不过,等青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玄溟的魔爪中,顿时头脑一热一脚踢开,玄溟猛地从美梦中惊醒,一双焰眸顿时就明亮了:“你做什么?!” 青槿这下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你干嘛抱着我睡觉?” 很快,玄溟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突然靠近她说:“我们是兄妹嘛,要好好培养感情。” 青槿被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连忙推搡着他:“谁和你是兄--” “初锦,你们怎么了?”话没说完,旁边的慕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他们,青槿赶紧闭了嘴回头去看她,玄溟趁机从身后把她抱在怀里,赖皮地说:“没事,就是初锦生哥哥气了。” 青槿身体一怔,玄溟又附在她耳边说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哥哥不惹你了。” 青槿明显地听出那语气里带着的戏谑还有......轻浮,她心里顿时感觉自己被欺负了,猛地低头咬在玄溟箍在自己腰上的魔爪上,带着深深的恶意..... “初锦--”慕颖在一旁看着这对兄妹,一个桀骜不羁,俊美无俦,一个灵气翩然,美不胜收,怎么就是对冤家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来青槿这几颗牙齿就算使出全力,好吧,也的确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了,但咬在他身上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他还是微微地怔了片刻,却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抱着她,轻笑道:“妹妹,你怎么如此小气呢?竟然这般狠心对哥哥。” 青槿快被他『逼』疯了,咬得牙齿都发疼了,他还是不放开,她松开嘴转托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放手。” 玄溟见她一双清眸都微微发红了,像是真的生气了,当下就松开了手,笑着说:“别瞪了,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青槿恨了他一眼,灵巧地从草丛中爬起来往马车方向走去,慕颖见了连忙跟着赶上去,路过玄溟时停了一会儿,不安地问:“初锦真生气了?” 这会儿他倒是一本正经地说:“不管她,那傻子一会儿就忘了。” “哦。” 慕颖回了声正要往前走见对面走来一个女子,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南莲,只见她微微朝慕颖笑了笑,便往玄溟走去,她的声音也甚是好听,像是带着一种魔力,既像潺潺溪水流动在山涧,清澈醇甜,又如空旷幽谷里缓缓而过的风,缥缈袅袅:“初玄,这是我们巫族的圣物,巫管,是我阿娘送给我的,今我将它赠与你,就做谢恩。” 玄溟不接也不拒,只是轻挑了下浓眉,问:“你阿娘是不是还说若那个男人收了这巫管就非得娶你?” “啊?”南莲脸上顿时红一片青一片,一向举止大方得体的她却唯独在他面前,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那话不是阿娘说得,而是她自己定下的,也并非像他说得那般难听,而是,她早已发誓,此生只为心爱的人作巫管。 慕颖听见二人的谈话才想起昨夜初锦跟自己说,初玄去救南莲了,不过看这样子,英雄救美还顺带捕获了美人芳心,她不由地在心里一喜,看来,初锦很快就有嫂子了。正当她走神时,又听见初玄开口:“你若真要送我也行,那我便找人代收,慕颖。” “啊?”慕颖回过神来见他用两个指尖正执着巫管递给自己,语气也是不温不冷,“你收下。” 他的手骨修长分明,像是雕刻出来的精致,肌肤的曲线纹理都恰到好处,短小的巫管放在他的指尖,却是为他而生一般,即使如斯安静也恍若听到了在他指尖跳动出的音符,一定是带着豪放不羁和藏在深处的柔情似水。 “拿着。” 玄溟见她盯了半天也不做动作,不免有些不耐烦。 慕颖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朝南莲看了一眼,只见她一双原本波光潋滟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小石头正巧击中了湖心,扰『乱』了那里的平静,有一层涟漪微微翻涌,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慕颖犹豫了会儿将手收回来,劝到:“初玄,这是南莲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玄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直接将巫管甩在慕颖手上,越过南莲扬长而去。 慕颖也很是诧异,怎么初玄在自己妹妹前面像是一副浪『荡』公子反而在美人面前变成了冰山? “你和他什么关系?”南莲突然开口道。 “我?”慕颖有些不解,“不是啊,他是初锦的哥哥。” 哥哥?也就是说,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人的话,那个人是---- 南莲忽然看了慕颖一眼,不等慕颖反应过来那眼神的意味就看见她已经走远了。 第三十四章 翎国,动情2 卫琦在马车外等了许久,见行辕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准备上山了,见南莲还没回来有些着急起来,她又是个急『性』子差点没在原地跳起来,就差一点,刚好看见南莲走了回来。她终于跳了起来,欢喜雀跃地跑到南莲身边,“怎么样了?大师姐,那个人答应了么?” “......” 见南莲不说话,卫琦这才发现南莲本是被她怂恿去的时候还是她从未见过的娇羞,现在怎么是一脸抑郁地回来了?她关切地询问道:“大师姐,你怎么了?” 南莲仍是不说话,卫琦彻底慌了神,“大师姐,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南莲突然倾倒在她怀里,卫琦手慌脚『乱』地抱着她,只觉得她现在就像是失去了力气的木偶,卫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此刻也大约猜到了几分,小声地开口:“是不是那个人?” 南莲身子突然一僵,随后木讷地说:“卫琦,我该怎么办?” 她的语气像是从最暗最冷的黑夜里传来的无助,比昨夜她为了救自己不惜以身冒险时还有令人心疼,是不是自己错了,如果不是自己怂恿着她去表明心意,大师姐会不会心里还存着对那个男人美好的期望,也断不会像此时这般,“对不起,大师姐,我不该胡来,害得你伤心。” “不怪你,是我自己多情,明知道他已经告诉过我答案,却还是不肯放手。” 卫琦听她这样一说,许是应该也想通了,只是有些不甘罢了,便趁机转移话题:“对了,大师姐,刚才大巫师跟我说,让你去她的乘车。” “我?”虽是这样问,但她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原本丢掉一个巫女他们也不会多大在意,但南莲一大早还是去找了殷商,就是为了将自己与山贼协调的事告之,殷商自然也知道巫女是一定可以将雨水求来,因此行官才决定放弃饶附近的雍州至台州继续走山路。 为了快速到达台州,此次出行的行官以及十名护卫都是一人一骑,除了巫女乘坐的两辆马车还有一辆就是殷商大巫师独乘,这个待遇也可看出大巫师的地位是极高,而她的马车四周都蒙上了窗帘,原来四个角上还挂着小铜铃,但是由于昨夜的事情铜铃都被卸了应该是怕引起山贼的注意,但仍是可以看出马车的做工算得中上乘。 南莲在车外恭敬地叫了声:“大巫师,我是南莲。”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进来吧。” 南莲提着宽大的裤脚走到车身里,微微躬身:“南莲见过大巫师。” 殷商瞥了她一眼,仍是面无表情:“你将行物搬到这处来吧。” 南莲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抬起头,“大巫师的意思是?” “巫女不仅能祁雨驱邪,更能在大难来临时舍生取义,这本是巫女的信仰,而你,是唯一一个奉行的人。因此,只有你才最有资格成为巫师。” 殷商的声音仍是不冷不热,如是不细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出语气里含的是赞许还是其他。 南莲低着头,耳尖却微微有些发红,方才她还以为是殷商不相信自己所以将借机将自己绑在身边,若所说是假,她一定是第一个下黄泉的人,而如今看来居然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沉思了片刻,她抬起头来,“南莲谢大巫师夸奖,但也如大巫师所说,这本应该是我的信仰,因此也不需额外的恩赐,况且,南莲如果真的答应了大巫师的请求,只怕不仅会惹来其她姐妹的厌烦,反而让外人拿住了话柄,南莲只想凭自己的本事成为巫师。” 殷商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常,却绝非被拒之后的不悦,半响,只是开口如常:“你回去吧,准备上山。” 南莲下来后才彻底地松了口气,从刚才大巫师眼中看出,她应该是猜对了吧。身为巫女既然舍生取义是信仰,公平公正亦是准则,她知,殷商自然也知。 她又突然想到初玄,公平公正,如果她公平公正地去争取,可以么? 今日上山果然一路通畅无阻,只是在下山的途中遇到几个进城办货的小山贼,一人肩上扛把刀,在路中边走边粗狂地笑,只是在见到玄溟时,两人顿时眼光一闪退到路边背过身去像是被钉在路边的木桩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千倾见了,心里又对主人多了几分崇拜。 进入台州界内大概半天的路程,行辕是在州官处歇的脚,行辕来之前州官已经接到驿报早先就准备好了干净的屋子候着,于是来了就直接可以入住,南莲是和卫琦分到一个房间,这地还算幽静,应该是州官的府邸,后面傍着一片竹林。卫琦收拾好行物就同着其余几人吃饭去了。 南莲还在房屋里整理被单,毕竟三年无财政来源,即便是州官也是靠着朝廷微薄的救济过日子,因此这被单也看着很陈旧,南莲想是趁太阳大便拿出去晒晒,可看了看院子里又没什么可以晾的竿子,就把行物里做巫管的工刀带上去了竹林。 竹林比起院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凉爽的风像是从海里吹来,一点都不带着外面的热气,南莲一颗一颗挑选着,正看上眼前一颗不胖不瘦的竹林,准备下手时,脖子上突然抵上一个冰冷的物体,刹那间,有种竹叶划过的错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竹叶。 “你想怎么样?” “你现在应该对他有所了解了吧。” 了解?如果两次被他拒绝也算的话,那他也的确算是她最了解的人了,毕竟他是她唯一倾心的人。 南莲平淡地开口:“所以呢?” “杀了他。”南莲听见重物落在竹叶上发出的沉闷声,她垂眸一看竟是一柄短刀,但奇怪的是一般刀刃都是银『色』而眼前这把却是暗红『色』,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不等她回答,身后的人又说:“刺其上三寸。” 杀了他?其实她早就想过了,因为在巫族的族规中,若那个男人不娶她便只能......杀了他。 她不说话,直到觉得颈间有一丝疼痛感,淡淡的血腥在空气中弥散,有一滴血珠顺着剑身滴到她的手背,她才开口:“你为什么要杀他?” “与你无关,你只需杀了他,否则就杀了你自己。” 南莲的眉间逐渐凝起,原来,他和她不仅不能在一起反而还必须是你死我活。 “好。” 第三十五章 翎国,祈雨1 青槿和慕颖刚将自己的行房打理好,准备出去吃饭,这时,某魔尊就带着某灵兽大腹便便地走了进来,玄溟扫视了一眼屋里,见青槿还坐自己的床位上,于是很自觉地两步踏了过去侧身直接倒在了床上,青槿看见床上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一时吓怔了,看清后皱着眉去捣鼓他,直嚷道:“这是我的床,你快下来。” “都一样,我累了。”玄溟懒懒地翻了个身,将两条腿都摆了上去。 青槿哪肯服气,可见他往里面翻了身,自己够着困难,索『性』也扒着跪在床上去提拽他,“玄溟,你下来!” 她一双手的力气拽着他的就像是谁给他弹了弹衣服,除了有些不舒服委实一点力道都不曾感觉到,他又沉闷地‘嗯’了声,将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像是已经睡着了。 青槿本来是身子前倾抓着他的腰带,不防他一挪整个人就往前面趴了下去,只听见“啊”一身,整个脑袋都仰在了玄溟腰上,玄溟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睁开眼见青槿还趴在身上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大手一伸抓住她的腰直接一把拎了上来,转了个身的瞬间,青槿已经被他放在了里侧,“妹妹原来是想和哥哥一起睡。” “啊?”经历过刚才天旋地转的一系列,青槿脑袋还是蒙的,抬头看到玄溟带着恶意的笑容,顿时恢复了意识,“谁想和你一起睡?不要脸。” 玄溟见她双手双脚像是八爪鱼似的胡『乱』踢蹬着,着实不好摆平,于是伸出一条腿,一只手,直接将她的双腿压得死死的,双手也被箍住,这下,终于是安分了不少,他又重新合上眼睛,“妹妹乖,哥哥又不欺负你。” 青槿这下像是被枷锁在身的犯人,浑身动弹不得,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一边一直默默看热闹的某某某,千倾一向是喜欢看自己主人和主母吵架,在它心里,小吵怡情,大吵不伤身,鉴于现在的姿势有点少儿不宜,于是趁青槿没看到自己的时候就飞上了房梁转着圈圈。 青槿暗骂了声,靠不住的死胖子。又不得不可怜巴巴地望着慕颖,慕颖刚才光顾着看热闹去了,现在看着玄溟强壮的身体把青槿锁在里面,一时也是个愁啊,从床头走到床尾寻思了半天,就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于是灵机一动,朝青槿明媚一笑:“初锦,你就休息一会儿,我去端饭食顺带将你的也拿来。” “诶......慕颖。”只见慕颖像只狐狸似的溜了出去,青槿愤愤沉了口气,看见玄溟近在咫尺的大脸,明明就是睡着可压在自己腿上和手上的力气还是巨大无比,那口气涌了上来,她奋力抬起上身一口咬在玄溟的脸上,用力之大,她松了口又倒在了床上见玄溟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来,俊秀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玄溟用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牙印,却没有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青槿,你是在偷偷亲我,嗯?” 青槿见到那排牙印原本是想笑的,可现在却被他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要脸,我才没亲你。” “那现在,你若亲我我就让你下去。” 青槿下意识哼道:“不要。” “那好吧,”玄溟慵散地调了个睡姿准备接着睡,“我再睡会儿。” 她气急败坏道:“你、你、你快让我起来。” “亲我。”玄溟眼也不睁,就这么理直气壮地不要脸道。 青槿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偏偏还发泄不了,想了一会儿,亲就亲,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不,咬了一口狗,她憋着气忍辱负重地凑上去。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她以为是慕颖,顿时如负释重一般,使唤着千倾:“小胖子,快去开门。” 千倾没看到主母亲主人,正一脸不高兴,此刻不情不愿地飞到门边,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南莲,吓得顿时又把门给一把关上了,南莲一时吓得怔在门外,复,又轻轻敲了敲门,“初玄,你在么?” 青槿听到是南莲的声音也惊慌失措,使命摇晃着身子,“玄溟,你快起来,南莲来了。” 明明都已经感觉到她的气息触到了唇边,即使是奔波劳累了一路,她的身上从里到外到处都散发着木槿花的清香,像是烈日下最凉爽的清风,偏偏,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玄溟睁开带着幽怨眼睛,看了青槿一眼,这才放过她,慢条斯理地下了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槿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恍如深闺怨『妇』的神情,旋即,她摇了摇头,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人,哪有半点深闺怨『妇』的影子。 打开门的一瞬间,玄溟不耐烦的语气就出来了,“有事么?” 南莲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不过,玄溟健壮的身体站在门口将里面的情形挡的结结实实的,就像是故意不让她看到什么,失望的神情一闪而过,她仍是淡淡笑道:“你现在方便么?我有事与你说。” 午时的阳光穿过屋檐的黑瓦在檐下直接登堂入室,刚好投到她的背上他的面上,从她的耳鬓透出一道绯红的『色』彩直直蔓延到两腮,微微的细汗也跟着流下,她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半响,不见他说话,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声音有些干涩,“有人要害你......他......” 话只说到一半,玄溟见她直接倒了下去,伸手一揽将她扶住了,他皱着眉头,“南莲,你做什么?” 见摇了半天,这个女人还是纹丝不动,他索『性』把她抱到了屋里,青槿见他把人家都抱了进来吓得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用一种暧昧不明的眼光看着他,“玄溟,你把南莲怎么了?” 玄溟把南莲粗鲁地放在床上,转头瞪着她,“你觉得呢?” 青槿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慕颖对我说,我快有嫂子了,”当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连哥都没有,哪儿来的嫂子,原来......青槿拿着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南莲。 玄溟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一个不防弹在她眉心,力道也不轻,青槿痛得皱起眉:“你干嘛?” 玄溟作势又要弹她,“你要是再敢『乱』说,我就杀了你。” 青槿不满地瘪了瘪嘴,“那南莲怎么了?” “中暑了。” “啊,那我去请大夫来,不然南莲可危险了。” 青槿刚提裤脚要跑就被玄溟一把从后面拉住了领子,“青傻子,你是个上仙,慕颖又不在,还去请什么大夫?” 她这才想起,尴尬地朝玄溟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笑了笑,然后坐到床边给南莲汇入灵气。 第三十六章 翎国,祈雨2 由于青槿怕南莲再次中暑,也是为了防止玄溟再对自己耍无赖就留她在自己房里躺了会儿,果不其然,南莲留下来后,玄溟自己就主动消失了,三个小女子在房间里聊了一下午还甚是欢愉,不过,由于慕颖和青槿本来就有些心虚所以大多都把话题放在了祈雨的方法上,总想在南莲这个正牌巫女的身上取点真经,奈何南莲心思细腻,说了一会儿就晓得了,也故意把话题引到初玄身上。 所以,其实一个下午,三个人都东拉西扯得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不过到底是女生,感情拉得也快,慕颖和青槿见南莲刚消了暑又因为是和玄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坚决不让南莲下床,连夜食都是两人给送来的。 直到了太阳落山了,南莲说明日便要开始祈雨了,如何也得回自己的房里去,二人才就此罢休。 本来院子也隔得近,所以南莲走了一会儿便到了,看着房间里烛火都灭了想是卫琦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空气中突然涌出淡淡的血腥味,像是生了锈的废铁,南莲本来就刚消暑现在只觉得肠胃都在翻腾,可更忐忑的地方是心脏,她忙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趁着烛火微黄的光亮,她回过头去......瞳孔急剧扩张,全身的肌肉都开始颤抖然后到麻木,因为她的血『液』似乎没有流动了,就连那声尖叫都是在过了好久以后才破喉而出...... 卫琦就躺在她面前的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她的身上有鲜血泊泊流出,像是一条小溪流,顺着胸膛那个巨大的窟窿澎涌流出直到床底汇成了一汪汪水坑,静静地不断灌注,直至血已干涸,在床沿边上凝固成一道血痕,宛如是颜『色』最艳的红绸带随意搭在女子的床边,只是此刻却是瘆人地诡异。 南莲缓慢地走到床边,每抬一步却是像灌了千斤重的铅水,而落下的时候却又像是踩在虚空,她不敢相信却又渐渐看仔细了,卫琦应该是在睡梦的时候被杀的,那致命的一刀让她没有任何挣扎,连双手都还安静地摆在床边。 “卫琦......”她终于叫出一声,嘶哑的声音混杂着泪水,她『摸』上那双早已冰冷的手,冰冷到犹如数九寒天的雪霜。 外头想起一阵『骚』动,院子里其他房间的灯火依次亮了起来,几个巫女察觉到了异常,纷纷窃语着朝这边走来,只走到门边就被里面的场景给吓住了,那样血腥的一幕,而南莲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跪在床边,她的手还握在死去的卫琦手上。 “大...大师姐,卫琦她......” 南莲像是突然惊醒过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鞋底不注意踩到了血洼,白『色』的底边瞬间被侵染成为血腥的颜『色』,她却丝毫没有察觉,推开堵在门口的几个人消失在了黑夜里。 翎国的夜风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寒冷刺骨,像是一把利刃道道划破她的皮肤,脚底感觉到了一丝繁重,她懒得去看,许是黏稠的血『液』粘上了地上沉积的竹叶,她不知跑了多久,已经到了竹林深处,终于没了力气,泪水也被风干在了脸上粘着皮肤有些难受,她也无暇顾及。 望着无尽黑『色』的苍穹,被繁茂的竹顶歪七八扭地挡住了月光和星辰,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慢慢朝她『逼』近,她却瞪着它撕心裂肺的吼道: “你出来了!你不是要杀我么?!你出来啊!” “为什么要杀她......”她慢慢蹲下身来抱住自己,像是无助的孩子。 她反悔了,她不愿杀初玄,她猜到过自己会死却没想到是卫琦成了她的替死鬼,如果是这样,那一天她就不应该心存侥幸,以为自己能逃过这一劫。那时,她就应该用他的刀了结自己,也算是为了初玄而死,而如今,她又背负了一份愧疚。 “谁要杀你?” 低沉的声音在猎猎风声和嘤嘤的抽泣声中响起,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却见夜『色』里,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袍,眉目凛冽。 “初玄......”她猛地站起来因着重心不稳,又向后踉跄了几步,撞到一处竹木,她像是受到了刺激,语无伦次地说:“初玄,你快走,有人要杀你,他要我杀你。” 玄溟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逼』问道:“谁让你来杀我?” “我不认识,他要我杀你,否则就会杀了我......他已经杀了卫琦,下一个......肯定就是你了,你快走啊。”说着,她已经用双手去推搡他。 玄溟本来就身材高大,在她孱弱的力道下根本丝毫未动,他沉了沉气息,问:“那你为何不杀我?” 她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伸手抱住他的腰,像是女子的哭诉:“初玄,我喜欢你,我不愿你受伤,他说要杀我那便杀我好了,我不怕死,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可是.......我怕你死。” 玄溟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只手放在半空既没落下也没收回,只是过了许久,南莲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他有些微微地叹气,“我不会死的,你别怕,先回去吧。” 她“嗯”了声,带着哭腔的鼻音,原来,自从遇见他的那刻,她早就将真心托付,义无反顾。 | 玄溟一般是不会敲门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破门而入,许是考虑到夜深青槿已经睡了,当然还有睡之前青槿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把他赶出来,害得他只能去竹林里养神。 现在他竟然破天荒地敲了门,千倾本来是和玄溟商量好等主母睡着就偷偷放主人进来,但是几个时辰前当它依偎在主母满襟花香的怀里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主人非要抱着主母睡觉了,当然也把给玄溟放门的事记在了梦里,听到敲门声时它像做贼心虚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坏事儿了。 赶紧扑扇着翅膀去开门,『露』出真挚纯洁的笑容:“主人来了。” 玄溟径直走到青槿床边,见她睡得酣畅,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宛如蒙上一层薄纱带着朦胧清浅的美,他本是不想叫醒她的,千倾在耳边问了句,“主人,南莲怎么来了?”他适才想起南莲还在门口,“去叫她进来吧。” 他俯身在她的耳畔,清辉也落在他的脸上,他用鼻尖轻轻蹭她,“青傻子,起来。” 青槿觉得耳尖子痒痒的,翻了个身就看见玄溟的一张臭脸,还带着坏笑,她闭上眼,以为是梦旋即又睁开,竟然是真的,她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你、、、你怎么进来的?” 千倾刚带着南莲进来就遇到这幅场景,连忙啾一声飞到门外藏了起来。 青槿见到了南莲气也消了大半,听到她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便觉得『毛』骨悚然,玄溟趁机献出了自己温暖的怀抱,说:“妹妹不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青槿瞪了他一眼,忙拉着南莲坐到床边,说:“南莲,你和我一起睡吧,只怕那个坏蛋不肯善罢甘休。” 南莲看了一眼初玄,刚想点头,就听他说:“南莲和慕颖睡,初锦和哥哥睡。” “不要。” 说着就将失了魂似的南莲安抚着躺在了床上,玄溟看着她:“我怎么办?” 青槿想了会儿,这床本就小,挤上两个人就没什么翻身的空间了,“两个人睡在一起太热了,南莲怕是又会中暑,你给我们打扇。” 玄溟嘴角抽了抽,“还要不要我给你驱蚊呢?” 青槿欢快地说:“好啊。” “给你脸了?” 于是,下半夜,玄溟就瞑目坐在床头,两个小女子安稳地睡在床上,唯独,可怜的千倾哧啦哧啦着翅膀给两人打扇,当然这都是遭玄溟威胁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和他抢主母,某兽心有不甘啊,主母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第三十七章 翎国,祈雨3 为了不让大家的胡思『乱』想,殷商将昨夜卫琦被杀的事情给隐了下去,正午时分,是台州温度最高的时候,别说田间就连大街上都见不到几个人,那些要上街置办货物的人大清早就出了门,巴着将自个儿藏在井水里,凉个彻彻底底才好。 但祈雨的仪式偏是选择这个时候,就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为四通之坛于邑西门之向,方九尺,植白缯九。祭之以桐木鱼九,玄酒,具清酒、膊脯。衣白衣。巫女手执巫管,奏乐起舞,以之祈雨,雨『露』大泽。到底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饶是热得像是火烤仍是不少人跟着来凑凑热闹。 青槿和慕颖在下面看着南莲她们在祭台前龙飞凤舞,不一会儿,只听见天空‘轰隆’一声巨响,巫女还在继续,众人抬起望去只见原本万里无云一片晴朗的天空像是被惊雷破开了一条口子,藏在湛蓝帷幕下的阴云像是千军万马般挤着涌出,在天空中不断地翻卷闹腾,陆陆续续又是几道霹雳声响,此时只能用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来形容,狂风挟着暴雨急骤奔来。 有几个人在喊着, “真的下雨了,下雨了。” “孩子他妈,你看是雨水,今年的庄稼有救了......” “......” 所有人都恨不得钻进狂风里、暴雨中,狠狠地敞开地大淋一场,最好能将血『液』里的热气都通通『逼』出来,不知谁给城里人捎了信,不一会儿的时间郊外都围了大群人,许多男子都是光着脚来的,『妇』女还尚有顾虑穿着蓑衣或是带着斗笠,但一到这儿见其余人都在雨中好不乐活,直接蓑衣斗笠一扔痛痛快快地跳了起来,唱起民谣来。 慕颖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眉间却微微皱起:“初锦,马上就到我们了,要是我们上去没有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青槿下意识地望了望天,此时已经乌云密布像是一群乌鸦将光亮堵得密密麻麻,能看见的就是像珠子般大小的雨滴连绵不断地砸下来,像是要把地上干裂的土壤杂碎然后再重新融合形成新鲜的带着生命的泥土。 “知道怕了?”玄溟突然从后面走上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青槿一脸疑『惑』,“不就是被淘汰么?” “是么?”他指了指远处正围着祭台欢呼雀跃的一群人,那些人虽然看着像农夫可个个都是五大三粗,体态肥胖,衣服也是奇形怪异地套在身上,比如有的人『露』个膀子,或只在腰上围块布,『露』出了的肉上有大大小小新的旧的疤痕,看着怪吓人的,他低下头附在青槿耳边说,“看到了吗,他们就是那天的山贼。” 山贼? 青槿心里一哆嗦,“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玄溟答非所问,“你看他们现在多高兴,但是如果等你们上去的时候雨停了,他们就会拿起那边藏在草丛里的刀,『乱』刀砍死你们。” 青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偏偏撞到玄溟的怀里,她扭过头去看他,语气反而强硬了,“反正我是上仙,他们要是敢动手我就---” “你就如何?” 玄溟笑得更邪魅了,“杀了他们,你师父可不把你弄到沂风台上再劈个七八十道天雷。” “我、、、”青槿直直地盯着他,“那你总得帮我。” 听她这语气像是他欠她的似的,玄溟倒是好笑,“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是我哥哥。”这会儿她倒想起了。 “对哦,”玄溟故作懊恼道,一把箍住她的腰,语气轻得暧昧,“那你亲亲哥哥。” 青槿气得直哆嗦,“不要脸。”扬手就要送他一巴掌,却被他一手握住,笑着在她耳边附语道,“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凶了,你以前看到我就害怕得只晓得哭,现在嘛,我还是挺满意的,我估计离渊都没见过他的宝贝徒儿现在这副样子。” 南莲等人已经退了下去,殷商叫到慕颖和初锦上去,慕颖本来心虚身上还带着巫管,想赌一把,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临到上场了又不敢拿上去,就怕到时候雨没求下来反而玷污了南莲的巫管,只怕又得招来骂。 慕颖和青槿别别扭扭了半天直到殷商都不耐烦了,两人才走到祭台前,见空中时不时还有残雨落下,只是一颗两颗和刚才比起来可谓九牛一『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青槿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像是立刻就要破膛而出。 最后,她们还是把雨给求到了,眼看着周围的人和刚才一样在雨中嬉戏,两人的心才些微平复下来,玄溟像是刚看完好戏,上前来替她擦了擦额头,她这才发现额头上竟是汗涔涔的一片,她问玄溟,“刚才怎么回事?” 千倾不知从那边飞了过来,玄溟问它:“东海的水好喝么?” 千倾像是累了,趴在青槿的肩上,“还好,就是有点撑。” 青槿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你,,你,刚才的雨水是千倾肚子里的。”怪不得刚才那雨水怪异地很像是一条河流一样直直地冲了下来,她还以为是自己请错了水神。 玄溟默认,青槿心里又喜又怒,“那你不告诉我,害得我......” 玄溟委屈地说,“你又不亲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亲你,你还故意。” “那你明知道即使你不亲我我也会帮你,你还害怕?” 青槿怒嗔:“谁明知道你会帮我,你以前还害我来着。” 今日比试一过,结果就出来了,一大半的人都被淘汰,只留下十三个人,青槿在房里听慕颖说,南莲原来是和山贼有过盟约,若是此番求雨成了,便解帮散派,此时尚在城门外同山贼头子一起庆贺,慕颖见青槿有些心不在焉,“初锦,你怎么了?” 青槿突然站起来对她说:“慕颖,你先和殷商大巫师她们走,我先回家一趟,过几天就来找你。” “诶,可是大巫师没告诉我们下一个的去处,你能找到么?” “可以的。”青槿回头对她笑了笑,便撑着伞往雨里走去。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青槿走到子衿桥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人,站在墓碑前,久久伫立,风扬起淡紫『色』的道袍,翻出里面白『色』的绸衣像是『乱』花翻飞,在空中起舞,唯有他的身影一动不动,无论风吹雨打,他就在那里,等着她。 第三十八章 翎国,驱邪1 “师父。”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唤了一句。 离渊并未转过身来,只是淡淡问道:“去哪儿了?” 青槿笑着跑过去,搂着他的腰,“师父回来了。” 离渊扯开她的手,把她拉到跟前,又问了一遍,“去哪儿了?” 青槿自知逃避不过,弱弱地说了句,“我.....去南樵山转了转,看能不能找到以前的家......” 离渊松开她的手,顿了顿,又把她拉到怀里,“跟我回去,下次不准『乱』跑了。” 回到紫宸宫,青槿便片刻也不离开离渊,直跟着他后面转,离渊终于忍不住了,把她拉到身前:“我是回来取东西的,须臾便要下昆仑虚,你好好在宫里待着。” “好。”青槿乌沉沉的大眼睛看着他。 离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先回青华殿,我要斋戒沐浴。” “哦,啊?”青槿猛地想起今早千倾贪吃的事,急忙拉着离渊说,“槿儿帮师父......”看到离渊用莫名的眼光看着自己,青槿突然觉察到什么,慌『乱』改口,“帮师父拿香料。” 离渊淡淡地‘嗯’了声,便朝玉清池走去,青槿木在原地,半响,木木地抬起手『摸』了『摸』脸,竟然烧得滚烫,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真的是,囧死了。 师父,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槿儿,拿来了么?” 青槿听见他的声音忙地走进去,只见偌大的玉清池皆是白玉底下与四周都是白玉铺成,水清玉白碧波潺涌,离渊只着一层单薄的白衣靠在一角,眼眸轻阖像是养神,温暖的水汽氤氲而上,让青槿的眼眸都有些『迷』离幻影,虽然离渊平素里也是慵散飘逸,但是也不如今日这般仿佛带着一丝魅『惑』。 “师父,山矾用完了,槿儿替你...”她吓住了,因为离渊已经睁开眼扭过身来看着她,她从没像今日这般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离渊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了过去,“拾两片与我。” 青槿慌『乱』地打开瓷盅,也不知是她手滑还是瓷盅滑,总而言之,瓷盅合着里面的香料扑通一声落入了池中,偏偏她现在脑子急得混『乱』,低呼了声,便蹲着身去捞,身子一前倾整个人眼看着就要落入水里,腰间突然多了一股力道将她接住,可还是防不住双脚浸没水中,她慌『乱』中抓住离渊身上的白衣,被水浸湿的衣料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反而抓得离渊生疼,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动了。” 他一说话,青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的身子隔着布料感觉到热也不知是水温还是体温,只觉得那热已经蒸腾到了脸颊上,她敢笃定现在自己的脸肯定红得跟个苹果似的。可她还是不敢动,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离渊从水里把她的脚也捞了起来这才从池中站起往把她横抱出了玉清池。 青槿在青华殿里换好了衣服,又在房里磨蹭了半天,想起慕颖还在等自己,便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离渊的殿前,犹豫了会儿还是敲了门,“师父。” “进来。” 殿里陈设依旧,中间的绒毯上有个半米高的熏香炉,此时还袅袅升着白烟,离渊躺在软塌上,床帘半拉,隐隐透出里面的人影来,和声音一样显得有些松散,青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偷偷往床帘里探了探身子,见离渊侧身闭目似在浅眠,便不想此时打扰,刚缩回身子,只觉得手上一沉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她低呼了声,只觉得不痛,软塌是黄花梨做的,上面铺了厚厚地一层软『毛』,就算摔上去也不觉痛更何况她此时是牢牢实实摔在离渊身上,她刚要起身,就听见离渊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不是一直想去昆仑虚么?这次我带你去学习阵法。” 半响,离渊都快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幽幽开口道:“师父,槿儿这次不想去。” 他轻轻地“嗯”了声,就睡过去了。 过了许久,青槿听他呼吸变得均匀了,便小心翼翼地挪开他放在腰上的手,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忽然觉得腰间被人收紧,耳畔有道疾风掠过,她再定眼一看……师、师父竟然就在自己身上,刚才的木樨子香料的清香从他的身体,气息每里飘逸而来钻进她的鼻子里,让她呼吸都有些紊『乱』,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师父。” 离渊将额头与她相碰,鼻尖相触,说:“想去哪儿?” “我......”青槿心知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坦『荡』承认,“我要去帮希音渡劫。” ........ 青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凡的,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违背师父的意愿吧,看到最后师父那淡漠的一眼,她觉得心都凉了。 她抑郁地去找慕颖,走到路中就遇见了千倾,才知道原来殷商她们已经到了一处村庄,那里今年瘟疫肆虐,乌烟瘴气,村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听村里的老辈人说应该是被邪气入侵了。 她想,这就是让她们驱邪的原因了。 “慕颖她们现在在哪儿?” 千倾顿了一下,说:“主人在邕南村等你。” 青槿『迷』『惑』地问:“我是问慕颖,不是玄溟。” “额......” 青槿见它犹豫不决,催促道:“快说。” 千倾这才慢吞吞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主人就发脾气了,我跟着主人回了魔宫,没过多久主人又放心不下你又回来了,然后就不知道慕颖去哪儿了。” “什么!那她不在邕南村吗?” “不知道,主人没管。” 青槿心里气愤极了,“我去找玄溟。” 还没进屋,青槿就看到玄溟立在门前的背影,她刚上前去想要臭骂一顿,玄溟像是事先知道一样,适时转过身来,青槿猝不及防一下子摔进他的怀里,她还在捂着头叫疼,头顶上却传来一阵阵轻笑,“青傻子,你是越来越傻了。” 青槿瞪了他一眼,问:“慕颖呢?你要是真把她弄丢了,我就......” 玄溟很是有趣,“你就怎样?” 青槿很有自知之明,跟玄溟硬碰觉得不是对手,于是壮着胆子说:“我就打千倾。” “那你打啊,反正我也不喜欢它。” 青槿切了一声,不想和他做多纠缠就径直往屋里走去。 只见,慕颖哭哭啼啼地守在床前,床上还躺着人,那人的装扮倒是和玄溟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身黑衣,浑身杀气,但此刻却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还冒着虚汗。 第三十九章 翎国,驱邪2 青槿不明所以,走到慕颖身边,问:“慕颖你怎么了?他是谁?” 慕颖抬起一双汪汪泪眼,带着哭腔说:“初锦,你帮我救救他好么?” 青槿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慕颖哭得话都说不完整,又模糊不清,青槿走到床前刚想附身去『摸』一『摸』那人的额头,突然手就被人给抓住了,她扭过头去看,竟然是玄溟。 只见他一收力,把青槿拉到自己身前,说道:“他染了瘟疫,你别去碰他!” 瘟疫! 青槿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连忙把慕颖从地上拉起来,“慕颖快起来,别被传染了。” 谁知,慕颖像是被钉在地上,紧紧攥住那人的手不放,身子也抽泣地越来越厉害:“我不放开他,我不会让他死的……他不能死……” 青槿好说歹说也不管用,最后只好半哄半劝着带着慕颖离开了。 回到房里青槿给她倒了杯茶喝下,见慕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趁机问道:“那个人,你怎么认识的?” 慕颖抬起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看她,半响才说:“他救了我。” 原来,那日青槿离开后,殷商带着她们出了台州,马车驱走到一处关山下就『迷』了路,只见前面皆是三条荒草小路,殷商也分不清那条路是下一个目的地,于是分队择路而行,若是见到有人的村庄便放信号弹通知其余人。 慕颖本是五人一同,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后来在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刚开始慕颖还以为他们只是路过,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原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慕颖本来就是一名弱女子,那对付得了那些身强体壮的黑衣人。就在一剑穿心之际,那个黑衣人却率先被人穿透心脏直挺挺从她眼前倒了下去。 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杀光了所有的黑衣人,慕颖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他也倒了下去,慕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他背到村庄里,遇到玄溟后才知道那人是染了瘟疫。 青槿听完后一直没说话,她知道慕颖很容易被感动,一旦有人对她好,她就会掏心掏肺地还回去,若是那个人救不回来的话,慕颖一定会内疚死的。 还有,那群黑衣人是什么人? 青槿在屋阶上坐了许久,双手托着腮望天上的星辰,每一颗都在闪闪发光,可每一颗星辰发出的光芒又都不一样,有的亮有的淡,有的大有的小,她不断地找,找着一颗属于她的星星。 “青傻子,看什么呢?” 玄溟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月光下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小的扇子,脸蛋也泛着淡淡地光华,像是一块软玉散发着幽幽地微光,他忍不住把脸靠过去好以整暇地嗅了嗅,“好香啊。” 青槿惊了一下,低下头就看见他放大的脸,连忙用手推开,“你、你做什么?” 玄溟趁机把她搂住,邪笑道:“我闻闻香不香?” 青槿气极了,红着脸骂:“流氓!” 他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深,“流氓就流氓,对着你我就喜欢流氓!” 玄溟和她相处这么久,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了,否则又该惹小气鬼生气了。 他放开她,双手扣着枕在脑后,好不暇适地眯着眼:“你是不是在想是谁要杀慕颖?” “你知道是谁?” “我和慕颖又不熟,我哪知道她得罪谁?” 青槿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免咒恨道:“要不是因为你,他才不会被贬下凡呢?” 玄溟不满地拿膝盖戳了她一下,“我可不喜欢她,你让她早点死心。” 青槿瘪着嘴鄙夷道:“你想得美,慕颖才不喜欢你,我觉得她喜欢的是那个救她的大英雄……” 玄溟很费解了,“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英雄救美的男人?” “当然了,我们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及时出现。” 玄溟更不解了,“那我在若水的时候也救过你吧,你怎么就不知道知恩图报呢?” “我……”青槿顿时话结,又望了望天,声如蚊音,“因为我心里有人了呀。” “说啊。”玄溟不依不饶地拿膝盖戳她。 青槿被戳得有些恼怒,回头瞪着他,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是不是离渊没教过你何为感恩?” 她警告道:“才不是,师父教我可多了,你不许污蔑他!” 玄溟深以为然,“那就是你傻,没学到呗!” “你……”青槿气结,索『性』不与他争辩了,转移话题道:“你有办法救那个男子吗?” 玄溟沉思了会儿,说:“这个瘟疫倒是奇怪得很,不仅人可以染上,六界都能被传染,染上之后就像置于冰火两重天,我倒是体会过这个感受,实在难受,我有办法让他不用这样痛苦。” “什么办法?” 玄溟焰眸一眯,隐隐透出一股杀意,“杀了他。”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青槿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指不定待会儿玄溟发起火来又怎么地她,语气便轻了些:“他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要杀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招惹我?再说了,本尊要杀谁,还需要个所以然吗?” 青槿气哼了声:“果然魔族的人暴虐成『性』,杀人如狂。” 玄溟气得一把抓住她的后襟,把她给拎到眼前,恶狠狠地问:“谁跟你说的?是不是离渊尽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青槿一时没反应过来,急忙抓着他的衣袖,微微颤着羽睫摇头:“不是……”她想了一下,又说:“还有师叔,洛桑殿下,天君,他们都说魔族是坏人。” 玄溟焰眸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上来,连语气里都带着火『药』味,“你再说一遍!” 青槿是真的虚玄溟发火,偏偏脑子又不好使,“那你要觉得我冤枉你,你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你。欺……欺负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玄溟见她结结巴巴地样子,明明害怕得很又故作冷静,好笑道:“怎么证明?” “你把那个男子治好,把瘟疫治好,我就相信你不是坏人。” “青傻子,你长本事了啊,竟然给本尊下套?驱除瘟疫是你们巫女的事,与我何干?人家南莲不是凭自己本事驱除瘟疫吗?离渊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投机取巧的傻徒儿?” “师父说过,在人间不可以随意施法,再说了我的确是不会解除瘟疫,那该怎么办嘛?” 玄溟焰眸一亮,明朗笑道:“我有办法帮你,不过有个条件。” 青槿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仍是忍不住问:“什么条件?” 第四十章 翎国,驱邪3 玄溟朝她魅『惑』地眨了眨眼,一双焰眸妖艳无双,“你嫁给我呗,在魔宫当尊后又不吃亏。” “不干!” 玄溟见她拒绝地如此干脆,不依道:“本尊现在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当尊后,等以后我遇到更好的了,看不起你了,你就只能当本尊的床奴了,我先说清楚了,再问一遍你到底干不干?” “不干!” “那你就看着慕颖伤心死吧!” 青槿突然打了个激灵,兴奋地跳起来,“我有办法了。” “青--”玄溟还没喊完只见青槿已经提着裙子往远处跑去,他今日却没死皮赖脸地追上去。 玄溟趁慕颖出去熬『药』的时候,走了进来,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唯独嘴唇乌得发紫,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波澜不惊又像是藏着什么似的,玄溟倒是漫不经心地走到床边,轻笑道:“边毋,你说你都病成这样了,涂岭怎么还不让人来救你呢?” 见他不说话,玄溟又说:“倒是昨天我在门外发现几个暗影,杀气腾腾的,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边毋垂眸努力压制住胸腔的咳嗽,语气平静:“既然边毋已经暴『露』了,魔尊要杀要剐轻便吧。” “好啊,”玄溟倒是爽快,迅速变出洌沣朝他刺去,千钧一发之际,慕颖冲了进来,惊叫一声,“住手!” 手上捧着的瓷碗砰地一声摔了粉碎,滚烫的『药』汁溅到她的手上和裙边,她来不及顾这些急忙跑到床前护在边毋身前,惊恐地看着一身煞气的玄溟,“初玄......你不要杀他.......” 玄溟却并未收回洌沣,冷眼看着她,问:“慕颖你这般护着他,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慕颖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边毋,小心地问道,“你和初玄......” 边毋又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侧过脸不去看她,“你走吧,别管我了。” “你......”慕颖有些气馁地看着他。 “他是骗你的,因为他被染了瘟疫,又不能自救,只好自导自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剧来接近你,亏你还掏心掏肺地将他当做救命恩人,真是愚蠢!” “怎么会?”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边毋,而他像是很疲倦了,将眼皮阖上似乎已经睡了。 慕颖怔忪在原地,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过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努力发出音节:“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既然你当初接近我是为了驱除瘟疫,我就一定会帮你!” 她刚说完,青槿就像只欢喜地麻雀儿似的跑了进来,“慕颖,我拿到『药』桑『露』了.......诶.......”还没碰到慕颖就被玄溟一爪抓了过来,警告道:“跟你说了,别碰他!” “我.......”青槿懒得和他吵架,仍是高兴地对慕颖说,“你跟我说过『药』桑『露』有滋补元气之效,说不定等他元气大补之后就能自愈了。” 慕颖一脸疑『惑』地接过,“我?” 青槿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虚笑着掩过去,“不是,我师父说的,你先加在『药』里熬吧,也许能见效。” 玄溟打了个哈哈,说:“妹妹,你这病急『乱』投医的本事还真是强啊,你也不怕治死人坏了你师父的名声。” 青槿瞪了他一眼,“你又不帮我。” 慕颖倒真是有些犹豫了,“初锦,这...不会有事吧?” 青槿是恨死玄溟了,好说道:“不会有事的,你别听他胡说。” 见慕颖拿着『药』出去了,玄溟又开口:“人家都这般对你了,你还是自我了结吧,别害人害己了。” 青槿听后,只当玄溟暴虐的脾气又犯了,毫不留情地捶过去,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他要死了,慕颖得多伤心?” 她正想去安慰边毋几句,不防又被玄溟拉了过去,恶狠狠地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靠近他!” 青槿商量着:“那你不许伤害他。” 他不屑道:“我才懒得动手,还不如看着他慢慢病死。” “蛇蝎心肠!” 玄溟一双焰眸瞪着她:“你再说一遍!” 青槿很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拉着他往外走,“他需要静养,你不要在这里打扰他。” “魔尊。” 两人刚要走,就听到边戊低沉的声音。 玄溟皱着眉停下脚步,只听边毋又说,“我在魔宫几十载,你虽然不了解我,但我却了解我自己,边毋承认自己居心叵测,但那日慕颖姑娘……的确是偶然,绝非边毋设计。” 玄溟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那南莲呢?” 边毋眼神有些错愕,却只是未作声地垂下眸,经玄溟这样一说,青槿倒想起来了,眼眸一亮,“对哦。” 玄溟有些费解,“对什么?” “你不是和南莲关系挺好的嘛,”青槿欣喜地说,“那你去让南莲来给玄溟驱除瘟疫啊。” 玄溟的脸几乎要变形了,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谁和她关系挺好?!” 青槿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呀!” “我一掌拍死你!”说着,就扬手要打下去,青槿惊慌地闭上眼,觉得脸上被揪得生疼,下一秒,玄溟就扭着她的脸颊往外拎,边走边教训道,“要是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一把洌沣砍了你!” 青槿一路痛呼着拍他的手,“我哪有胡说八道,本来南莲就对你极好。” 玄溟停住了,青槿刚想睁开眼睛去看他,突然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她疼得一张小脸都快皱道一起了,玄溟这才放过她。见她咒怨的眼神,反倒笑得愉悦,戏谑道:“青傻子,你是不是吃南莲的醋啊?”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才气呼呼地说,“你想得美,南莲那样优秀,我才不吃她的醋,我巴不得她赶快嫁给你,把你管住,不许再来欺负我。”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说完了才看见玄溟一双熊熊大火的焰眸,顿时心里一沉,回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过,玄溟没给她思量的时间,直接就扣住她的后脑勺,猛地吻了下去,青槿猝不及防,下意识将手挡在嘴前,刚好触到玄溟温润的嘴唇,她蓦地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玄溟也是一惊,瞪着眼看她。 僵了许久,意识才慢慢恢复,青槿气愤地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骂道:“臭流氓!”一般来说,她是不敢动手打人的,除非到了『逼』不得已,那个人非人是魔的时候。 玄溟还怔得更久,硬生生吃了一巴掌才回过神来,她力道虽然不大,但也是拼了全力,他捂着发痛的半边脸,拿手指着她,“你竟敢打本尊!找死!”说着,他扬手也要甩回去一巴掌。 青槿见他真生气,可自己也在气头上,当下生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坦『荡』,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等着那一巴掌,反正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是,这一巴掌打下来后,她就和玄溟彻底恩断义绝,不,哪儿来的恩和义,是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玄溟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似乎,落在她脸上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脸蛋,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恩爱。” 离渊一向不许她骂人,但她此刻真是忍不住想骂他:“混蛋!” 第四十一章 翎国,驱邪4 玄溟见她又要窝气了,于是正经了不少,说:“南莲是『性』情中人,她断不会救他的。” 青槿一脸质疑,“南莲一向心肠慈善,你怎知她不会救。” “你不信就去把她找来,我笃定,南莲一见到他就会跟他拼命,”玄溟挑了挑眉。 “我........”青槿有些将信将疑。 玄溟趁机问道:“难道你师父就没给你什么宝贝,驱病除灾什么的?” 她想了想,把脖子上的紫宸珠掏了出来,问:“这个?” 玄溟连连摇头,“不是,这个顶多降妖除魔,保你小命,不能包除百病。” 青槿像是第一次见到紫宸珠似的,拿到眼前好生琢磨了一番,又看了好几次玄溟,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玄溟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似的,气急败坏道:“你要是敢拿它来对付我,我就.......” 话没说完,青槿就已经手握要害地将紫宸珠亮到他眼前,威胁道:“你就怎样?!”她现在底气大涨,“反正我有紫宸珠,你要是真敢欺负我,我定要还回去。” 玄溟忍着气说:“长本事了,竟然威胁我!” 青槿现在底气十足,本来还想着跟他大吵一架,却见对面慕颖低着头走了过来,像是十分谨慎着手里的碗,又像是在兀自出神,青槿上去小声问道:“慕颖,你没事吧。” 慕颖这才抬起头来,又下意识地擦了擦泪水,可肆意的泪水却止不住往下淌,有一滴沿着温柔的脸颊落入『药』汁里,悄无声息,甚至连涟漪也是隐隐不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也是如此,悄无声息地潜入心房,明明只是方寸之地,却弥散在每处角落,她胡『乱』地擦干了泪,说:“没事儿,我先去给他送『药』了。” 青槿以为她是因为担心那个人,所以又不由地瞪了一眼玄溟,玄溟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刚想教训她一番,只见她已经熟视无睹地走了进去,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走进去了。 走到门口,千倾就飞了出来,说:“主人,那个人好了,『药』起作用了。” 玄溟有些惊讶,皱着眉问:“当真是那『药』桑『露』的功效?” 千倾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应该是掺和一种至情之物。” 玄溟点头会意后便走了进去,边毋还躺在床上,唇『色』倒是正常了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许是因为刚解了毒额头上满是虚汗,唯独十个手指却变得乌黑,虽然慕颖守在床边,一张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但由于边毋将十指略略藏在衣袖后,故慕颖和青槿并未发现,倒是玄溟眼尖看见了。 他走到青槿身边说:“既然你们都已经把解『药』制出来了,还不去跟哪个什么巫师说去?” 青槿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慕颖说:“对啊,慕颖,我们得尽快去告诉殷商,不然期限一到,我们就得被淘汰了。” “好,”慕颖从床边站起来,刚想走,又问了句,“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吗?” 边毋看着她,沉默不语,慕颖苦涩一笑,“无妨。” “边毋。”终于在她转身那刻,他像是无比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 慕颖巧笑嫣然,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她已经感觉到了。 看着青槿和慕颖走了出去,玄溟才靠近床边,问:“你对慕颖动情了?” 他神『色』自若,“没有。” 玄溟冷哼了一声,“如此便好,你应该猜到那天受了我一掌后,你因体质虚弱感上瘟疫,如今瘟疫虽然除去,但被它压制的蛊毒却发作了,现在,你体内应该有成千上万的蛊虫在爬,食肉吸血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边毋是极力忍耐着体内的锥心蚀骨之痛,所幸他原本就不喜说话故刚才一直沉默寡言也未引起慕颖的疑『惑』,而此刻被玄溟看穿,他方觉得那嗜血之痛顷刻之间又增加了成千上倍,他紧握的双拳开始微微颤抖,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却极力自持道:“边毋死不足惜。” “你是死不足惜,可难为人家慕颖救你一命,可惜你太愚钝,何时被涂岭下了蛊毒都不知道。” “涂岭天『性』狡猾阴险,是边毋愚忠,信错了人,还请魔尊惩罚。” “本尊自然不会放过魔宫的叛徒,”他的焰眸里逐渐显现出一点阴毒,“那便罚你前去魔界幽地受阜螽侵蚀百年,那阜螽的滋味可不比你体内的蛊虫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寻常人进去的话最多两三天就被折磨而死,不过,本尊见你边毋比寻常人要过甚,否则涂岭也不会让你来当卧底,说不定,区区百年,你随便就坚持过来了呢。” 边毋无视他的冷嘲热讽,“属下知道魔尊的意思,只是属下背叛之心不可恕,就算体内的蛊毒被阜螽吸出,边毋亦觉得无颜活下去,还不如痛痛快快一死。” “哼,本尊说了,处罚就是被阜螽侵蚀百年,那阜螽虽然有吸毒之效,但过程也无比痛苦,至于你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百年之后,你如果死了也就罢了,如果没死,本尊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大可以再回来找慕颖,到时候涂岭也绝不会再知道世上有边毋这个人。” 边毋错愕地抬起头,叫了声:“尊上。” 玄溟转身要走,丢下一句,“其实你体内的蛊毒并非瘟疫引出,而是你自己动了情。” 慕颖和青槿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屋看边毋,她心里还欢喜得不得了,自从知道他叫边毋之后,一路上不知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连笔画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甚至想象得出那两个字在她笔下写出的样子。 屋外阳光大好,暖暖地照了进来,明媚的光线里有细小的烟尘飞旋,屋里寂静无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人住过的痕迹,似乎走之前那一幕只是一场梦。 “咦,边毋呢?”青槿好奇地问。 慕颖摇了摇头,可内心的不安却像『潮』汐一样一层一层翻滚而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玄溟走了进来,青槿质问道:“你把边毋弄哪儿去了?” 玄溟这暴脾气差点没忍住,只是瞪了她一眼,说:“既然好了,自然就回家了呗.......他说了,萍水相逢不足记念,以后也不会再见,所以还是相忘于江湖。” 慕颖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犹豫了半天,说道:“好。” 第四十二章 翎国,祭祀1 经过这次筛选,最终只剩下凭着自己实力的南莲和瞎猫撞上死耗子的青槿和慕颖三人,其余人也都被殷商派一辆马车遣回,剩下两辆马车,自然殷商一辆,南莲和青槿三人一辆回到帝宫。 由于祭祀天神是决定整个南国的国运,当然还是决定最后成为巫师的人选,因此殷商择了黄道吉日才开始祭祀,距离那天还有些时间,青槿心里估『摸』着得找个机会让慕颖和慕尘深相认。 说做就做,趁着慕颖最近心情阴郁整天待在房里,青槿到外面转了一圈,问了许多宫人,那些人见她是巫女也都恭恭敬敬的将她带到了未央宫。 借着宫人进去禀报的时间,她四周打量了一番未央宫,按理说未央宫是皇后的寝宫,建筑自然是金碧辉煌比起一般后宫要美轮美奂得多,可她这宫殿虽然华丽壮阔,但布置却是冷冷清清,宫外也只有两个宫人候着。 宫人得到允许后来请她入内,她一路穿过院落,便渐渐有木鱼的声音入耳,殿里香火缭绕,蒲团上跪着一个身穿素袍的『妇』人,正瞑目念经,轻轻击打着木鱼。 “娘娘,姑娘进来了。” 听到宫人的声音,张凝烟方放下手中的木鱼和佛珠,起身温和地对她说,“你是,巫女?” 青槿恭敬地点了点头,问:“娘娘,我可以单独和你聊聊吗?” 张凝烟示意其她人退下,对她说:“姑娘坐吧。” 青槿接过她递来的一杯茶,嘬了一口,说:“皇后娘娘,你还记得颖妃吗?” 许是太久不敢有人对她说起,张凝烟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些惊愕,也只是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记得,是我害了她。” 青槿知道她极力平淡的语气下是有多么愧疚,否则这十年来也不会以青灯古佛为伴,“其实,小公主没有死。” 张凝烟惊讶地看着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像是自己听错了。 青槿又说:“其实当年颖妃娘娘宫中的一个嬷嬷因为记得颖妃的恩情因此将小公主救了出来,但又怕它遭许氏毒手所以便偷偷将她送出了宫。” 十年来,张凝烟从未像此时一样激动,她站起来问:“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宫中,她叫慕颖,同我一起作为巫女进了宫。” “真的?” 张凝烟喜极而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青槿回到处所的时候却发现慕颖不在,她以为她是出去闲逛了,问了南莲才知道原来是下午有个宫人过来指名道姓说有人要见慕颖,当时都以为是那个宫里的主子又不敢多问就跟着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南莲担心她出事,本来想去找初玄,又没找到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青槿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便让南莲在宫里等着,自己出去找她。 像是事先知道似的,她刚出宫门没多远,就有一个宫人上前来告诉她:“姑娘,大祭司要见你。” 大祭司?青槿一时有些『迷』『惑』,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宫人带她去了一处华丽的宫殿,等她进去后便将门关上,意思是大祭司要单独见她? 她心里愈发疑『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青槿。” 突然里面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吓了一跳怔在原地,这才发现珠帘帷幕里面站着一个人,身着紫『色』华服,灯光昏暗加上香炉里氤氲的香烟,那人恍若不真切,她怯怯地探了探头,“大祭司?” “不认识我了?” 那人轻和地笑着掀开珠帘走了出来,青槿顿时大吃一惊。 竟然是......洛桑。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洛桑,“殿下怎么会在人间,而且还是......大祭司?” 洛桑仍是笑着,笑容温柔到有些异常,“青姑娘此次下来人间,离渊知道吗?” 提起离渊,青槿心里又不好受,只是模糊地回了句,“师父晓得。” “那青姑娘用仙术夺了那两个流浪汉的命,离渊知道吗?” 青槿蓦地一阵战栗,其实她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本想着等帮慕颖渡完劫后便亲口对离渊说,她不得不承认当时的确是太冲动了,师父告诉过她切不可滥用仙术害人,想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未能逃过洛桑的法眼又何况是师父呢? 她咬着唇,为难地说:“青槿知错了,等回到天宫青槿会向师父请罪的。” “不会,等你回到天宫,你师父就顾不得罚你了。” “啊?”她错愕地抬起头,“殿下什么意思?” 洛桑答非所问:“你是来找慕颖的吧?” 青槿下意识点头,这才想起慕颖,“是殿下将慕颖带走了吗?” 洛桑不置可否,“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知道你对离渊并非单纯的师徒情谊,”她目光似箭,直『逼』青槿,“但我绝不允许你对他有半分男女之情!” 青槿没想到洛桑会洞悉自己的心,一时内心竟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额头上也开始在冒冷汗,半句话也说不出。 而这一切在洛桑看来,既是可憎又是可笑,她说:“青槿,其实我很想知道,如果要你在离渊娶我和他收青丘白狐为徒中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师父娶洛桑,收青丘白狐为徒?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那时,师父没有告诉她? 一连串的疑『惑』在她脑海盘旋,未等她开口,洛桑又说:“其实你没得选,因为选择权不在你而在离渊。” 青槿像是终于理清了思绪,说:“殿下放心,师父告诫过青槿,绝不能作出违背纲律之事,青槿一直铭记于心,自然不敢对师父有任何非分之想,请殿下放了慕颖吧。” 洛桑满意地笑了,说:“我原本也没打算伤害她,只是......想要她命的是许氏,你来之前,她便找人来将人要走了,我总不好驳了她。” “你说什么?” 青槿想到十年前,许氏为了独得慕尘深的恩宠,狠毒地设计杀害颖妃母子,莫非,她已经知道慕颖的身份了,那慕颖岂不是......她顿时头皮发麻,顾不得同洛桑说什么,踉跄着往外跑去。 跑出宫后,她脑海飞旋,不行,她不能单独去,不能用仙术救人,她得先去找张凝烟,如今,只有张凝烟能救慕颖。 第四十三章 翎国,祭祀2 慕颖脸『色』发紫,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被吊在房梁上,麻绳已经深深陷入颈项里像是刀片一样割破皮肉,她的双脚疯狂地摆动做着徒劳的挣扎。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双脚已经慢慢停下了,连抓着麻绳的手也慢慢垂落,周围开始变得黑暗,失去意识的瞬间,她仿佛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守着下面的两个宫人本是等她死后就准备将尸体拿草席裹着丢到『乱』坟岗里,李忠慌忙地冲进来直指着掉得半死的慕颖,“快...快放下来...奉玉夫人说将她放下,勿杀她,勿杀她......” 奉玉夫人便是皇帝五年前赐许氏的封号,这十年来张皇后无心掌管后宫,内宫之事全由奉玉夫人管理,其权利之大,可与太后之位并提,是以,后宫乃至朝野,也无人敢违背她的意思。 三个人这才七手八脚地把已经昏『迷』的慕颖取下来,不一会儿,一人探了探她的气息,虽然虚弱所幸还有半口气,李忠慌『乱』地掐了掐她的人中,过了许久,见她的气息稳定了才松了口气,李忠才让一个宫人去跟奉玉夫人回话。 另一个宫人有些疑『惑』,问:“李公公,夫人又为何突然不杀她了?” 李忠是许氏的心腹内官,许氏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经过他一手『操』办,他对许氏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皇帝刚才下了诏谕,由于祭祀将近,忌杀戮血腥,连御膳房也忌杀生,夫人本就是信奉神明之人,为了国泰民安,此事等祭祀过了再说。” 宫人恭维道:“夫人慈善。” | 殿里的气氛安静得吓人,虽已是夏末,外面寂寂无声,许是快入夜了,偶尔闻得远处生生夏蝉底鸣,慕尘深一直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张凝烟,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似的,他心里憋了口气,想起刚才他本来是在批阅奏折,孟重突然走了进来说,皇后要见他。 别说是孟重惊讶得不敢相信,连他都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哪个大臣有事奏疏,他当时还想都快入夜了还奏什么疏,脱口说了句,“不见。” 孟重更加吃惊了,磕磕巴巴地说:“皇上,是......皇后娘娘啊。” 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恨得差点没扇自己一嘴巴子,急忙撂下御笔亲自出宫接她,她还穿着寡清的素白衣裳,乌黑如缎的青丝束在身后,没有任何珠翠点缀,仿佛真的是菩萨神仙,那张脸也没怎么变,皮肤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只是变瘦了,瘦得他心疼,像是一碰她就会碎似的。 张凝烟许是也久了未见他,一时也有些不习惯,对视了片刻便越过他走进殿里,他急忙跟上去,孟重倒是心领神会刚想替二人关上门,便被张凝烟给阻止了,她对慕尘深说:“你快想办法救慕颖。” 慕尘深一头雾水,“慕颖?” “她是你女儿,她没死,但现在她落到许氏手里了,你再不救她,你就等着断后吧!” 张凝烟这句狠话『逼』得慕尘深一口闷气,但想到这十年,他每次去未央宫都吃了闭门羹,这次难得张凝烟主动找他,管那个慕颖是不是他女儿,既然能让她如此在乎也肯定不一般,于是忍住了,听她将事情始末大概讲了一遍。 他晓得阿嬷信佛,若是硬闯搜宫只会让慕颖境况更险,何况他也不愿轻易怀疑阿嬷,便下令忌杀生,阿嬷闻到消息定不会再下手,若慕颖还是死了,就说明要害慕颖的人并非阿嬷,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心存侥幸了。 慕尘深的确有些坐不住了,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刚把茶杯放下想站起来,却见孟重走了进来,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张凝烟的声音,“找到了吗?” 孟重说:“回娘娘,臣已经通知御前侍卫暗地去搜查慕颖姑娘的下落,只是帝宫处所较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息。” 慕尘深倒有些不耐烦了,对孟重说:“行了,再加派人手去搜,还有,你去吩咐御膳房多准备些御膳赶紧送来,皇后都饿了一天了。” 孟重退了下去。 张凝烟看了他一眼,慕尘深本来就一直盯着她,此时两人的目光刚好撞在一起,张凝烟立刻别开视线,说:“我先回宫了,慕颖找到了你让孟重来通知我。” 说着,她已经低下头要走。 慕尘深急了,跨步拦住她,问:“你还生朕的气?” 她不说话,绕开他往前走,慕尘深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张凝烟还想着挣扎却被他死死抱住,他在她耳边用几近哀怨的口吻说:“张凝烟,你也忒小气了,一气就气朕十年,你还不如对着朕打两巴掌,再不解气,朕出去举水缸行不行,还不行,那朕抄《弟子规》《十三经注疏》,成不成?” 他记得小时候,若犯了错,父皇便责罚他到太阳底下举水缸,一举就是一炷香,若还不解气,就抄经书,那时,他小,觉得那两样惩罚简直称得上酷刑,可现在他才发现,她张凝烟才是他的酷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酷刑,何况还是十年。 张凝烟慢慢安静下来,只觉得久违了十年,他的怀抱依然是那样温暖,熟悉,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亦是如此地舒服,她这样近距离地挨着他,能看到他如墨的发丝里藏着一根又细又小的银丝,远端还是乌黑,根处已经发白了。青灯古佛十年,她都从未觉得,原来十年是这样漫长,她已经有十年没见他了,她突然眼眶变得『潮』乎乎的。 慕尘深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凝烟,你原谅朕吧,朕好想你。” 她这才终于哭了出来,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哽咽道:“慕尘深,你混蛋。” 他听到她的哭声,双手将她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好叫她再也不敢离开他,“混蛋就混蛋,你骂我暴君我也认了。” 张凝烟愈发哭得厉害了,慕尘深慢慢地哄着她,“别哭了,我错了。” 他的唇落到她的耳尖,慢慢往上移动,触到又咸又苦的泪水,他心里一阵抽痛,却吻得更深更重,仿佛要将她的委屈都纳入自己的心里,不再让她委屈流泪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孟重来叫门让他们移殿用膳了,他才放开她,张凝烟已经被他吻得软绵绵趴在他身上,脸上还是小女儿的娇羞,慕尘深看得心情大好,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今晚留下来。” 张凝烟意识恢复了不少,含羞带怒地看了他一眼,“慕颖还没找到。” 慕尘深听懂了,她是在威胁他,要是慕颖找不到,他就别想吃定她,反而被她张凝烟吃得死死的,可又没办法,他可不想再暴君一次,又来个十几二十年,当下,只好黑着脸妥协。 第四十四章 翎国,祭祀3 帝宫皆沐浴斋戒三日,素素服,食素食,禁宫门,以诚心示天神。 三日后,皇帝穿冕服,冕服以玄上衣、朱『色』下裳,上下绘有章纹。蔽膝、佩绶、赤舄。戴冕冠,冕冠为十二旒,两侧丝带穿『插』玉笄,并悬以珠玉充耳。 皇后穿翟衣,蔽膝、玉谷圭、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小绶、袜、舄。戴六龙三凤冠,龙头则口衔长长珠宝串饰,凤形均作展翅飞翔之状。 于北宫门设天坛,巫女穿祭服,绾朝天髻,以舞降神、与神沟通,祭祀社稷山川。 只见,万里无云的天空,倏尔浮云游集,似在响应巫女手中的巫铃,云海波浪翻滚而至。 慕尘深望着眼前奇景,心似乎也随着乐声的音律上下跳动,他一介天子想到即将要蒙面天神都如此紧张,又何况是张凝烟,他握着她的手心都感觉到了汗意,他小声说:“凝烟,别怕,朕在。” 张凝烟微微一惊,刚想扭头去看他,又听见慕尘深的声音:“别『乱』动,否则会惹怒天神的。” 她立刻正头望向前方,余光瞟见慕尘深仍是神『色』自若,像是雕塑一般,她轻声问:“今年不是有三个巫女进宫吗?除去慕颖还有一个呢?” “那位初锦姑娘见慕颖没找到,便自动弃权了,眼下这个叫南莲,听殷商说她是本届巫女中最有实力的,朕相信她定能不负所望。” 天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竟不见一丝碧蓝,白雾从天上倾泻,直直连着天坛,仿佛是一根巨大的雾柱,逐渐将坛上的南莲笼罩。 不一会儿,只见天上忽闪出一团青光,若隐若现,时明时灭,自雾柱顶端直冲向下,众人皆屏声息气,半响,只等那青光消散之后,雾柱也烟消云散,万层浮云皆如『潮』汐退去,一泓碧蓝浮出镜面。 李忠这才敢开口,对身前身着翟衣的许氏说:“夫人,刚才那团青气想应是天神降凡。” 许氏目光虔诚:“本夫人知道。” “那,祭祀已过,慕颖.......” 许氏仍是面不改『色』,只微微开口道:“动作快点。” 李忠刚进了如意门便被孟重带人拦住,恭谨问道:“李公公可是何事匆忙?” 李忠自有种被捉赃的感觉,心里渐渐有些慌『乱』,却仍是笑着说:“奉玉夫人见天神已降,便嘱奴婢准备礼品分享后宫,以彰君德。” 孟重冷笑道:“如今皇后尚伴君侧,坐中宫之位,皇后既未吩咐,奉玉夫人倒是『操』起心来,更何况,那天神旨意巫女尚未昭明,夫人便如此急不可待?” 李忠赔笑道:“夫人也是替陛下分忧。” “倒也是,”孟重说,“只是陛下吩咐,祭祀尚未成功,所有人等一律不能离开祭坛,李公公还是先随奴婢回去吧。” 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人已经作势上前一步,李忠见状也知得乖乖原路返回。 刚走进祭坛,只见巫女已经在御阶之下向皇帝禀告天神的旨意,“天神向南莲传达,翎国之所以常年干旱瘟疫,灾难频发,乃宫闱处有邪风作祟,脏天子圣洁,扰星辰运作,故使国运八卦难转,祸福不定。” 慕尘深问:“天神可说邪风是何物?” “此物常左右太和,上下人心。” 不等慕尘深思虑,张凝烟激动地说:“是许氏,太和是太和殿便是君王,是说许氏干涉朝政,上下人心是指许氏蛊『惑』人心,使忠臣宦官皆不敢触其逆鳞.......” 她还想说,许氏见此便已经原地跪下,打断道:“陛下圣明,阿嬷从未干过如此荒唐之事,张皇后为何胡『乱』诬陷。” 张凝烟见她这话虽是问却是不容置疑地肯定语气,好像自己真是在诬陷她一般,一时怒火攻心,正想反驳便觉得咽喉处一股腥甜,直直涌上,她控制不住,竟‘噗’地淬了一口鲜血。 那口鲜血正从慕尘深眼前喷出,殷红刺目,他蓦地睁大瞳孔,喊了一声‘凝烟’忙扶着她欲坠下的身子,此时,御前侍卫统领张辉刚好从宫里出来,跑上御阶底身跪下,“陛下,慕颖姑娘找.......” 慕尘深根本没听到,只喊:“传御医,快去,快去!” 说着,他见已经将昏过去的张凝烟打横抱起匆匆往内宫走去,只对身边的孟重说:“慕颖的事交由你和张辉全权着手,尽快找出原委。” 慕尘深心里已经惶恐交加,随便找了处宫所就抱了进去,尚衣宫的宫人哪见过皇帝,当即就『乱』了手脚生怕唯恐出了差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上的衣服也忘了洗,还是老嬷嬷冷静些,快速找出来一个干净的房间,领着慕尘深进去。 慕尘深刚把张凝烟放在床上,御医随后就拥着走了进来,老嬷嬷一看这架势,估计太医院的御医都来了,她不由地望了张凝烟一眼,只见,皇后双目紧闭,蹙眉,脸『色』掐白,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她心里顿生出一种不妙,悄无声息地在角落处候着,以免皇帝有事吩咐。 御医搭脉的搭脉,看面的看面,稍加议论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替张皇后扎针,已经有无数太和殿的宫女被调来此处,进进出出,端盆送水。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张辉走了进来,朝慕尘深跪礼道:“陛下,慕颖已经救出,只是如今仍昏『迷』不醒,是否要请太医诊治?” 慕尘深目光一直落在床上,思绪还有些涣散,过了会儿才想起,太医院的人都聚在这里了。于是说:“安排两位爱卿过去。” 一旁候着的太医便只觉跟着张辉出去了两个。 老嬷嬷是待张辉出了门才想起‘慕颖’两个字为何如此熟悉,当下,便悄悄跟了出去。 老嬷嬷一直跟着张辉,直到进了屋,太医已经着手诊治,张辉看见她,问:“你来作甚?” 老嬷嬷恭谨地问:“请问大人,这位姑娘是?” 张辉不耐烦地回了句:“她是巫女,此番不小心受了伤。” 老嬷嬷直觉慕颖进宫以及受伤不简单,还有张皇后? 等太医诊断好了,老嬷嬷走到床边,顿时热泪盈眶,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和孩提时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隔了十年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 太医还在手不停歇地替张皇后扎银针,此时,孟重又走了进来,说:“陛下,奉玉夫人要见您。” 第四十五章 翎国,慕尘深 慕尘深很孝敬奉玉夫人,以亲母相待,若是以往,他听闻是阿嬷见他,定会亲自接见,可如今,他望着昏『迷』不醒的张凝烟,巴掌大的脸上扎满了银针,皓白的手臂,脚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银光。 一点一点刺进他的眼里。 他亲眼看见太医将一根根比手指还长的银针放在火上烧炙,然后一寸寸没入她的体内,连他都感觉到了锥心穿骨的痛,可她却无知无识,就像是…… 他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下想,张凝烟,幼时就说好的白头到老,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他垂下头,双手扶额,手背上青筋暴『露』,沉声说:“不见!” 孟重自小便服侍他左右,看着他和张皇后从青梅竹马到举案齐眉,眼里再难容下别人,如今,张皇后这样,不用说,他也知道慕尘深是怎样的心情,只差没将那根根瘆人的寒针通通扎在自己身上,他晓得,慕尘深一定做得出。 就像小时候,慕尘深带着张凝烟去爬树摔着了,磕破了膝盖,娇滴滴的张凝烟哭得稀里哗啦,慕尘深也还小只怕被父皇责罚,偷偷把她藏在宫里让孟重去叫太医,也是瞒着的。 太医怕伤口感染先用盐水清洗伤口,张凝烟哪受的住,愈发哭得背不过气来,慕尘深在一边红着眼,也差点没哭,也不知发什么疯,掀开下袍,就着『药』箱里的一把刀子朝大腿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直接渗出了布料,触目惊心,张凝烟被吓傻了,一时没哭,又见他把剩下那大半碗盐水毫不犹豫地倒在了伤口上。 毕竟少年意气,额头上立即就生出了密密的一层汗,可他却紧咬下颌,对张凝烟说:“凝烟,我以后要再让你受苦受难,定让我遭受十倍百倍千倍的惩罚!” 他说得那样有力,倒不像十几岁的孩子说出,本来止了声的张凝烟又‘哇’地一声哭倒在他怀里。 约傍晚时分,太医已经轮替了好几个,这才终于停了手脚,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回陛下,据臣等商榷,皇后娘娘应是长期服用罂粟壳,毒『性』在体内积年累月淤积,如今,只是毒『性』已达上限才导致病症。” 双手逐渐失去力气,搭在茶几上,空气又静寂了一会儿,最后,他竟然是沉声问:“可有办法?” 太医齐齐跪下,摇了摇头:“只能暂时用『药』物将体内毒素压住,但也是治标的作用,最多半个月……” 半个月,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偏也不偏地劈在心头,只看到眼前血肉横飞。 他的声音像是平和,却又像,没了气力,“去查,是谁给皇后下毒。” 太医应声后便鱼贯而出,关上门的瞬间也将堂前的霞光挡了出去,唯有最后一抹夕阳从抹了白纸的窗台筛进来,落在他的衮服上,像是蒙了一层金纱,而随着他一步一步的步履,那条黑金龙却输了气势,落荒蜷缩。 他坐在床边,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的征兆,太医说至少得明天,他轻轻拿起她的手,如玉的肤上还留着一个个乌青的针眼,他低下头,温柔去吻,一滴泪也跟着落下,随后又是一滴、一滴,将手上的乌青痕迹愈发放大,却是模糊。 “凝烟,你不是最怕疼吗?你快醒来,朕就不让他们给你扎针了,你不疼……朕也疼……” 未央宫里的宫人早已一并收押在掖庭,慕尘深抱着张凝烟回宫时伺候的是孟重新安排的人。 这一晚,帝宫上下皆是不眠人,掖庭里彻夜的啼哭声,南莲大概知道了,这是在严刑拷打,原本宫里是禁止滥用私刑,可如今牵涉到的是张皇后,奉旨的人也顾不得什么了,只想早早结案。 她睡不着,披了外衣出门,夜深雾重,夜风都泛着寒气,冷月如钩。 眼下,慕颖被看着,她不知情况如何,初锦和初玄也不知下落。 只是,今日那自称槿上仙的神仙,虽是蒙着轻纱,倒隐隐约约有几分神似初锦,莫非她已羽化成仙。 她自己笑了,晓得自己是胡思『乱』想,可这样倒也好,是个好的念想。 可初玄呢?自入帝宫便再也未见过他,只怕是宫门严禁,他不得出入,她却是终身留在此处,恐怕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是啊,下午殷商便跟她说,大祭司已将祭司之位传与她,直接跳过巫师之位,她还以为会惹殷商不高兴,结果她只说:“护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本是巫女的信仰,我之所以错失祭司之位是因我并未完成最后一事,而你,做到了。” 祈雨,驱邪,对于巫女来说,勤加修炼或许即可,而召神,却是极其艰难……付出的,不仅是精力更是一片诚心。 寅时,天未亮,宫里便有了响动,一个宫人匆匆忙忙来扣门,南莲刚小寐了会儿,便起身点了灯,问:“出什么事了?” “少祭司,皇后娘娘醒了,陛下让你前去未央宫设法驱邪,清除余障。” 路上,马不停蹄,她原是不喜欢讨论是非,可她如今心里疑『惑』太多,便随意问了句:“慕颖现在如何?” 宫人也急:“什么慕颖啊?张皇后的事都急得火烧眉『毛』,现在掖庭有人招了,像是和奉玉夫人挂了钩,也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 未央宫里,祭台已经布好,天蒙蒙亮,宫人对她说:“娘娘刚醒,需要静养,故请少祭司在屋外作法,力必将瘴气清除。” 南莲应到,待云层漏下第一缕光线,便摇起手上的巫铃来。 …… 张凝烟靠在慕尘深的怀里,脸『色』仍不见大好,白得像一张纸,微风一吹,眼皮就要垂下,他碰也不敢碰,只敢低头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怕她昏睡过去。 宫人端了『药』来,可拿着勺子的手在发抖,许是怕天子威严。 慕尘深夺过『药』碗,大喝了一口,原本是极苦的『药』,熬之前他已经让人加了蜜糖,一只手扶着她的脸,轻轻用力张凝烟就微张开了嘴,他低头吻上,亦如十年前,十五年前,她刚嫁给他时……每回她生病,大的小的,他都这样喂她,从不厌烦。 张凝烟半阖眸,依稀可见他脸上的倦容和眼底的血丝。 “陛下……” 便是这一声,飘渺得犹如梦里发出的声音,将他彻底击垮,他挨着她的脸,痛哭流涕。 第四十六章 翎国,奉玉夫人 她听到外面的铃声,有些奇怪,问:“外面是在……” 慕尘深已经搂着她很久,一动不动,怕自己稍微放手,怀里的人就真会化作轻烟消散。 他抵着她额头,轻声说:“是南莲在为你驱邪。” 她忽然有些激动,脸『色』逐渐发红,“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是许氏居心不良!” 他见她急促喘着气,怕她背气,忙用手在后背替她顺着气,一边解释:“我信你,信你,我只是念在阿嬷照顾了我多年,想给她一个自首的机会。” 所以,明知是阿嬷之后,他也不立即有所行动,借瘴气之由给阿嬷亲自来向他坦白的机会。 张凝烟不说话,呼吸慢慢平和了,他早已换了常服,是很柔软的布料,他将她的头轻轻按进怀里,贴着胸腔,里面跳动的是他满腔的柔情。 半响,她开口:“尘深,是我让你为难了。” 他为君,力做仁贤之君,为子,亦做孝悌之儿,为夫,亦守磐石之心。 于国于家于她,他皆不想有所亏欠。 而她,却一再『逼』他…… 他突然吻住她的唇瓣,温热的气息交织唇齿相依,直到她微微缓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你可还记得我娶你时发过的誓?” “你说等我们老后便带我去蓬莱仙岛。” “不是这句,”他想了想,又说:“这个也是真的。” 他明知她是故意逗趣,可手上的力道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我说,若有人敢伤害你,我就是丢了江山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她以为这不过是他年轻气盛之时说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凝神之际,他又望着她的眼问:“你知道我当时为何要说这话吗?” “……” “因为你不知道,我拿起喜称的时候,手有多抖,像筛糠似的,那时,总要说几句来壮壮胆。” 她噗嗤一声,笑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没见过我?” 他也笑,“见过啊,可是没见过穿嫁衣的张凝烟,没见过嫁给慕尘深的张凝烟,那种感觉,又激动又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所以我要先入为主,让你晓得,今后我就是你的一切……你也是我的一切……” …… 南莲连续来了未央宫三日,三日里皇帝半步也未离开未央宫,每天早上她就看见孟重捧着一沓沓奏折出宫,想是皇帝夜晚时批阅的。 她也听闻皇后的病情稳定了不少,奉玉夫人也没有下文,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 今日,和往常一样,她收拾好祭台准备进殿向皇帝请退。 刚至殿门,后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回头看,正是多日不见的慕颖,还有奉玉夫人,只不过两人都是被孟重的人控制着进来。她心下一惊,连忙侧立一旁。 此时,殿里慕尘深也正好扶着张凝烟出来,坐在殿上的龙凤椅上。 慕尘深问:“许氏,皇后被投毒一事,你可认罪?” 平日里,慕尘深见了她都唤一声“阿嬷”,今日却问也不问,直接叫她‘许氏’ 许氏心骇,却是极力冷静,“阿嬷从未做过,如何认罪?” 半响,慕尘深突然冷笑一声,都已经东窗事发,她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自称阿嬷,还能若无其事地反问他。 果真,这些年他到底是太纵容她了,按照凝烟的话,她不知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还有, 他和张凝烟的孩子…… 他突然觉得胸腔郁愤堆积,将茶桌上的鎏金香炉挥手摔下:“拉下去,挫骨扬灰!” 慕颖一直在下面偷偷望着慕尘深,见他话没说几句,便直接使用了酷刑,她不禁身子一颤,想来,那时下令杀母亲和自己时,也是这般绝情吧。 张凝烟注意到了,轻轻朝她招手:“慕颖,你来。” 她犹豫着起身时,身后御前侍卫也走了进来,忽然听到许氏的哭啼声:“深儿,阿嬷错了,是阿嬷一时糊涂了……你千万不能这样对阿嬷啊……” 许氏本已打好千篇腹稿,只待从容不迫地说出,却不想慕尘深一不问由二不问因,直接定了死刑,千篇说辞通通作废,便只好握住最后一张筹码。 慕尘深看了她一会儿,说:“阿嬷,朕早跟你说过,皇后是朕的命,你敢动她……就应该想到如今的下场。” 她明白,他最后还叫这声“阿嬷”,已是仅存的一丝情份了。 可挫骨扬灰,古往今来从未见过的酷刑,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其实你不必挫骨扬灰,朕给过你机会,是你没有把握住。” 他闭上眼,一挥衣袖,侍卫便要上前抓人,许氏却挣扎着又跪了下去,慕尘深以为她还想狡辩,却听她说:“深儿,是阿嬷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是阿嬷怕你会忘了我,怕我被赶出宫,所以才想尽办法毁了那些亲近你的人,是我对不起皇后,对不起你的孩子,可颖妃却是死有余辜,阿嬷自知难逃一死,临终前还想一事求求深儿。” “你胡说!” 慕尘深这才注意到慕颖,愤怒的面容,双眼发红,却又带着一丝怯弱。 他知道她指的什么,遂问:“为何颖妃死有余辜?” 许氏答:“张皇后一心将她藏得好好的,势必要保她安全,宫里谁也不知道有个颖妃还生了皇帝的子嗣,可偏偏颖妃不是个甘于埋没的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皇帝每月十五要去文华殿授学,便背着皇后偷偷出了宫,只是,她运气差,却遇见了我。” “如此心机重的女子,若让她陪伴在君王侧,恐怕来日还会反咬皇后一口,所以,她是死有余辜。” 张凝烟脸『色』不好,慕颖脸『色』也不好,慕尘深脸『色』更不好,他看了一眼张凝烟,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他不是伤害她的凶手,却成了他人伤害她的诱饵。 一直藏在门外的老嬷嬷突然进来跪下,哭着声:“颖妃娘娘是冤枉的,在奴婢快被掌事打死的时候,是她救了奴婢,那时,她不过是刚进宫候选的秀女,若非心善……” 许氏冷哼了声,“她不过是早已『摸』清你会每日送衣服去未央宫,她此举只是想接近皇后。” 自从颖妃冒出来后,她便早已打听清楚了一切。 慕尘深见张凝烟脸『色』越来越难看,斥声打断:“够了。颖妃的事从今以后不许再提。” 许氏闻声,匍匐在地,“奴婢恳请陛下能为奴婢立碑于终南山,那处,能望到帝宫。” 他沉『吟』不语,半响,才说:“好。” 第四十七章 翎国,尘烟 慕尘深单独见了慕颖,从清晨至黄昏,促膝长谈,孟重进去时,慕颖眼里还有晶莹剔透的泪珠,皇帝的眼眶也发红。 “孟重,你吩咐下去,各宫准备,三日后,新皇登基。” 孟重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的意思?” 慕尘深望着慕颖,眼底说不出的情绪,叹了口气,“朕欠她的。” 孟重早已带来人侍奉慕颖,自己便跟着慕尘深出了宫,路上,还是忍不住,“陛下要让公主继位么?” 慕尘深不置可否:“她还小,你以后好好辅佐她,还有新选的祭司,朕记得叫南莲,她们年纪相仿,倒是可以相扶互持。” 孟重急了,“陛下是要去哪儿吗?” 慕尘深不答反问:“皇后怎么样了?” “来人说,已经服了『药』,该入寝了。” 他‘嗯’了声,“你不用跟着了,朕去看皇后。” 到了未央宫,果不其然,宫女已经在服侍张凝烟洗漱更衣了。见他来了,又准备重新端水来替他洗漱,他却挥手打断,“就用这水。” 于是,就自顾自地拧了脸帕,又任由宫女更衣,直到宫女都退下了,他走向床,张凝烟比他先上床,脸朝里睡着。 他知道她是醒的,还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钻进被窝里,又往里面挪了挪,贴着她的后背,将她环在怀里。 “凝烟……”他头贴过去,靠着她的耳后,轻轻啃咬。 饶是她一向习惯了他,也经不起他的戏弄,不一会儿耳垂就红得滴血似的, 她身上酥酥麻麻的,心里早就心猿意马,却像故意不懂他想做什么,问:“你和慕颖……打算如何补偿她?” 还能如何?他并非完人,注定当不好父亲的角『色』,亏欠她的,只好用江山去补偿。 他微微抬身覆着她的手臂,含住她的耳垂,“张凝烟,我怎么会娶到你这样笨的女人?” 她蹙眉,好像不满,慕尘深笑了,探身去寻她的唇,一路温柔亲吻,“你以前不是恨透阿嬷了,如今还替她留了全尸,都是你信的怪力『乱』神。” “她至少是真心为你。” “凝烟,你当初不该让我纳妃的,一个个都没安好心,我当初也该听你的,替阿嬷寻个好去当送出宫,也不会……丢了孩子。”他寻到她的柔唇,却不敢深吻下去。 她心里抽了一下,有些酸痛,但也只是瞬息之间,当年失去孩子不被他信任的委屈,她已经记不得了,或许随着刚才那一抽动就永远过去了。 这些年来,她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偷梁换柱让他宠幸她人,以及耍小孩子脾气跟他闹了十年,都是因为仗着他爱她,每次她生气了,不用想,他就在门外想着怎么哄她,十年青灯古佛,她心也没怎么静下来过,经也没怎么背下来过,之所以能坚持得下去,不是因为真的看破什么,而是她知道,慕尘深就在宫门外守着她,才给她胆量胡作非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凝烟,我带你去蓬莱仙岛,好不好?” 她惊讶的看着他,从他眼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你不是说,要等老了……” “我等不了了,恨不得立刻就带你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他没有告诉张凝烟,她被下毒的事,也没告诉她,那毒无『药』可治,或许,蓬莱仙岛上有仙人,能救救他的张凝烟,救救他的命…… 他已经把她的身子板正,人也跟着覆上,张凝烟红着脸,娇嗔一句:“重死了。” 他反驳道:“哪是我重,明明是你太瘦了。” 张凝烟别过脸不理他,他捧着她的脸扳过来,骂道:“张凝烟,你这个傻子,亏朕费心费力让御膳房每天给你准备不重样的御食,天下的山珍海味都捧到了你面前,你还这样瘦,真是白费了慕尘深的心。” 她记起,那十年,虽未见他,可每天入耳最多的就是他。 都是宫女在说: 娘娘,陛下在宫外要见你。 娘娘,这是陛下差人送来的补品…… 娘娘,陛下送来的棉被和大氅,宫里新制的…… …… 她起初跟他赌气,不耐烦,后来习惯了。很多时候,看着屋里满满一大堆,她都怀疑,慕尘深把国库都搬来了。 她眼里笑着,嘴上却嘟囔:“我又不吃荤。” “你不吃,那我吃了?”他反问。 她觉得奇怪,“你吃便吃。” 刚说完就发现不对劲,慕尘深的手已经钻进她的衣服里,像是一团火似的在她肌肤上游走,所到之处皆足以星火燎原。 她身子一紧,推搡着他:“你要……” 他笑着含住她的唇,低『吟』:“我要吃你。” 她急着去拉被子:“不行,我累了,你……忍着。” 慕尘深哀怨的眼神,“我忍不了了。” 张凝烟偏与他作对,“十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天。” 十年里,她听说慕尘深竟然从未宠幸过其她女子,就连大臣进谏也不管用,她很多时候也不知该喜还是怒,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在笑。 慕尘深以为她在笑话自己,不以为然,“谁说我忍过来了,十年呢?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张凝烟不解。 他像是拉家常似的,漫不经心:“我可是串通好了你的宫女,每晚在你的夜茶里加点安神『药』,等你睡熟了,再让她给我放门,除去你月事那几日,还有生病,我是抱着你睡,其余日子,每月大概……嘶……” 他肩膀传来痛感,是怒火交加的张凝烟正像只小狗似的咬他,他眼角笑意愈浓:“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张凝烟气不过,怒嗔:“堂堂天子竟像个采花贼!” “堂堂天子比寻常男子还不受妻子待见呢。”他很无辜,“再说了,同自己的妻子行巫雨,不算采花贼。” “你还说。”她突然觉得这十年的木鱼都白敲了,经也白念了。 他果真不说了,轻轻吻着她的眼,叹息悔恨:“我以为把你藏在宫里,她们就不会伤害你了,可还是让你受苦了。” 那十年,他并非是拗不过张凝烟,只是怕她和许氏再起什么争怨,倒不如给她个清清静静的日子。可终究是,无法如愿。 张凝烟怕他自责,“不苦,太医说毒已经大解,只残留了一些毒素,好生调养就好了。” 咫尺之间,他能看到她眉间蹙起,桃红洇开,肤如凝脂,他笑着说:“闭上眼睛,我真的吃了。” 红烛摇曳风息落,芙蓉帐轻垂,泪染鸳鸯衾…… 第四十八章 天宫,选择1 青槿是在南天门时被怀泫给逮回去的,路上,她问怀泫,“师父也回来了么?” 浮云在身旁静谧地流着,鼻尖能嗅到桃花的微香,是瑶池飘来的,但时浓时淡,不真切,她的心也被花香扰得有些躁动。 因为想到离渊,想到那日洛桑的话。 怀泫也有些心不在焉,但仍是惯常的风趣:“小青槿,几日不见,你胆子可大了不少呢,竟然敢冒充司命少君?” 青槿理亏,方才南莲召神时,原本是少司命,是她怕少司命难以向南莲透『露』玄机,便拦了他,替他下了凡,不曾想,刚回来就遇到了守株待兔的怀泫。 她勉力辩解:“不算冒充,我同少司命说过的。” 怀泫也不争论,只是说:“罢了,你是离渊的徒弟,也轮不到我来教训。” 提到离渊,她心里又逐渐慌『乱』,只见,紫宸宫缓缓出现在视野中,她却有些不愿意回去了。 许是怕面对离渊,那日的不欢而散,不知,师父可还记得。 但,并没有她想象中尴尬的场景,怀泫只是把她送到宫门,丢下一句状似宽慰的话:“离渊过几日才回来,让你安生在宫里待着。” 师父,是不愿见她还是琐事缠身…… 青槿心里几分庆幸又几分更深的不安。 怀泫的酒觞碎了,他向来爱酒,素有千樽上神之称,言意千樽难倒。故此,酒『性』也古怪,偏爱用自己收藏的雪瓷樽,十二觞,口径大小如一,唯异在于杯身景物不同。 昆仑虚只留有一觞,故他便顺道回趟东晔宫再取一只。 途经瑶池,夹岸桃红拂水开,『乱』花渐欲『迷』人眼,此情此景,倒有些像他被打碎的那只‘桃夭’景物的酒觞。 他『性』情突起,酒瘾上来了,寻了一株桃树,便将手中折扇一挥,那被飞红铺得厚厚的土壤下,是挖空的洞,正好一个酒坛子容量,此时,却是空的。 怀泫疑『惑』,他亲手埋下的桃花酿,不翼而飞了? 此时,池面上送来一股微风,地上的花瓣被卷得翻起在空中打旋,隐约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 是男声。 怀泫四周望去,原是不远处水榭亭台里传来。 汐夏本不是千杯不醉的酒涵,却捧着一坛子酒,不停地下肚,喝醉了趴在桌上,手还不停,嘴里念念有词:“本上仙……嗝……可是号称千……千樽上仙……”她指着面前的人,憨笑,“你知道吗?” 敖祁何时与女人打过交道?何况还是汐夏这种是女人又不像女人的公主,他更是束手无策。 酒入三杯,见她面颊微红,便开始劝她,奈何说不过她的‘人生有酒需尽酣,莫让愁情先入肠’,他倒是看不出来她会有这种愁绪,他想抢,又怕蛮劲过大,伤了她,一时,一筹莫展。 见她趴着头,许久不动,像是醉过去了,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想把酒坛取下来。 刚拿下,汐夏蹙着峨眉,突然直起身来,正正对着他,喊了声,“怀泫!” 敖祁惊了一下,却见她没睁开眼,应该只是梦呓,他刚想哄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在呢!” 正是黑着脸的怀泫,反剪着手走来,敖祁礼节地站起来,“上神。” 怀泫看了他一眼,又望着桌上的杯盘狼藉,还有面前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像是正在寻着刚才那声音的来源,努力睁开眼张望,怀泫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你敢偷吃我的酒!” 汐夏脸憋得通红,酒醒了不少,干瞪眼看着怀泫,“你不理我!” “你说是我帮着五姐『逼』离渊,我没有,我没有!” 见她哭了,怀泫懒得再说,对敖祁说:“麻烦二殿下把她送回南苑了。” “自然。” 敖祁刚要去扶她起身,就被她大力推开,直冲上前搂住怀泫,哭囔道:“我明明没有。” “放手。”怀泫低头看了一眼,眼角一抽,说:“你别往我身上揩鼻子,夏丫头!” 碍于影响不好,怀泫只好对敖祁说:“还是我送她回去吧,二殿下自己随『性』。” 敖祁点了点头,看着汐夏像八爪鱼似的缠在怀泫身上,两人拉拉扯扯着走在路上,他轻笑一声,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于是离去。 他准备再去躺昆仑虚,上次汐夏突然造访东海,来意是找大嫂白荏,说白苒欲拜师离渊座下被拒,心情不好,便想助她一把请白荏亲自去昆仑虚向离渊拜师。 仙界皆知,这离渊上神仙资深厚,而座下唯独一徒,若能入他门下自然获益匪浅。 但白荏有孕在身,敖溯又紧张得不得了,只好让刚回东海不久的敖祁随着汐夏去看白苒,当时便已经上昆仑虚拜访了离渊上神,又听闻天君正欲赐婚离渊和洛桑,遂离渊也未表明态度,他反而因此跟着汐夏在天宫好生留恋了一番,今日,也该落个结果回东海了。 怀泫是真的欲哭无泪,只好柔声说:“夏丫头,你先放开我,行吗?你脚挡在我脚前,我怎么走路?” 她还死死抱着他的腰,许是喝了酒,蛮劲大,怎么扳也扳不开,以至于他每向前走一步,都要拎起她的腰,姿势岂止不雅简直伤风败俗。 她摇了摇头,并不觉得不适。 怀泫狠抽着嘴角,双手在她肩上收紧,劲风扫过,汐夏急促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背上,她高兴,趁着酒劲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脖子,欢天喜地,“你还是第一次背我。” “也是最后一次,”他说,“下次你再敢偷我的酒喝,我就把你扔进瑶池里,让你好好醒酒!” 汐夏倒是会趁机讨好,“不偷了,你别再不理我,我就不偷了。” “活该,没脑子!” 汐夏最讨厌别人骂她笨,特别是怀泫,于是不满地在他后脑上戳了一记,“干嘛又骂我?” “要是离渊知道是你把敖祁给请上来的,没杀你就算好的。” 她嘟囔道:“又不能怪我,五姐说要是白苒不拜给离渊,就得拜于你座下,我都没拜你为师,她怎么可以?” “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徒弟,简直是......奇耻大辱。” “哼。”汐夏恼羞成怒,双手抓着他的耳朵狠狠地扯了扯,听见他低吼了声,又有模有样地抱着他的头,哄道,“你别说我了,你跟我说说,为什么离渊不愿收白苒为徒?还有为什么我帮着五姐『逼』了他?” 她的确费解了很久,特别是那天风尘仆仆地回了昆仑虚,本是欢欢喜喜地看他,谁知等他和离渊同敖祁说完后,怀泫率先出来,把她拎到一边好生骂了一顿,怪她为什么要掺和离渊的事。 她哪乐意掺和离渊的事,她只是帮五姐去了趟东海。 怀泫不嗤,“说了你也不懂。” 第四十九章 天宫,选择2 汐夏撒娇似的,“你不说,下次我又要犯傻了。” “终于承认傻了,”怀泫想了想,她这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于是说: “你也知道洛桑上次向你爹请命赐婚被离渊拒绝了,其原因离渊说是无心婚嫁,天君自然也不可深究,但这次,洛桑不仅让你去请东海的人为白苒拜师,又再次向天君赐婚,一个女子若被拒婚两次尚觉颜面无存,更何况洛桑还是天君的女儿,若离渊再拒总要拿个好点的理由,与此同时,若离渊又拒绝了收白苒为徒,这两件事加起来,大家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青槿,之前天宫也传闻离渊盛宠青槿,若离渊两样皆拒,岂不是让那传闻变了质,惹人病垢。” 她有些失望:“那怎么办......我看得出,五姐是真的很喜欢离渊上神的......” “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得到,”他顿了下,说,“有时候得到了也不一定快乐。” 汐夏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地一阵发冷,下意识抱紧了他,直到怀泫费力地说了句,“我快被你勒死了。” 她手松了些,头慢慢靠在他肩上,像是酒劲又来了,有些想睡,过了一会儿,几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梦呓了句:“可放了手会很舍不得啊......” 怀泫晓得她是做梦,腹诽了句:小屁孩儿,懂个屁。 | 怀泫回到昆仑虚的时候,卦阵内只有几十个弟子在练习,并未见离渊的身影,他折了道往后山走去,果不其然,那云山缥缈,浮云往来间便独立着一人,淡紫道袍,猎猎衣袂。 “青槿已经回来了,你何时回去?” 淡淡的声音传来,“过些时日,阵术还未教完。” 怀泫从衣袖里拿出酒觞来,着桌上的玉壶倒了一杯,倒想起了,“刚才听白苒时说,敖祁已经来过了。” 离渊转过身,望着他手上盈满的酒,怀泫眼尖,立刻往嘴里灌了一口,“上次那只已经被你发泄了,这次我可不敢再让你碰了。” 离渊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换了个花样?” 怀泫这才特意去打量杯身,竟是‘槿『色』’,“随便拿的,乍一眼看和桃花挺像的......” 离渊倒是不在意,打算向外走,怀泫喊住他,“你当真要娶洛桑?” 他顿了顿,头微微下晃,像是在点头,“若是那日她同我来了,许是还能有借口拒绝,可她没有,外界都说我太宠她,宠得已不像师徒,我一个天煞孤星倒无所谓,她还小......” 怀泫入嘴的仙酿差点没‘噗’一口吐出来,“天煞孤星,用得好。”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银铃声,由远及近,来人穿着昆仑虚统一青『色』道袍,青丝带束发,腰间佩玲,见到二人,乖乖巧巧地喊了声,“白苒见过两位上神。” 离渊瞥了她一眼,收住脚,却是怀泫亲和地笑着说,“你怎么不和师兄弟门一起练法?” “白苒已经全记住,练熟了,”她扬着头,小脸上写满了自信。 怀泫满是赞赏,“不愧是青丘的小殿下,不错不错,我门中的君诺倒是聪慧与你无二,不如你归我门下,也可时常同他切磋切磋。” “不行。”小女子明亮亮的眼睛流光溢彩,毫不避讳地盯着离渊,“幼时狐族遭遇劫难,离渊上神来到青丘帮助狐族渡过难关,那时,白苒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此生只拜离渊上神为师。” 她的语气毋容置疑,眼里充满坚定,怀泫此刻心里默念:离渊啊,你的老朋友只能帮到这了。 他朝离渊深有体会地点点头,离渊十分无语,又看着白苒,说:“此事不急,你先好生练着,待你渡劫飞升之后再说。” “谢上神,”她说,“其实白苒没想到阿姊会让敖祁来,白苒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上神的赞同的。” 她见离渊不说话,又问道:“上神,你要和洛桑殿下成婚了吗?” 离渊语气很平淡,像是讨论的和自己无关一样,“敖祁告诉你了。” 白苒点头:“他说上神是因为要娶洛桑殿下,诸事缠身,照应不了才无法收白苒为徒的。” 其实白苒一听就知道只是个借口,过场话,之所以没有揭破,一来只怕会让她和离渊之间变得更加隔阂,二来她的确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 怀泫笑着说:“是啊,到时候管你们离渊上神讨喜酒吃。” 说笑了一会儿,白苒便走了,怀泫见离渊坐着,浅尝慢酌着,便知他心事重重:“你那阵术教到收尾阶段,也不算太难,不如让我来大展拳脚一番,好些年没用过了。” 离渊看了他一眼,将酒盏放下,“麻烦你了。” 怀泫倒是被他的话呛得不轻,忙拍着胸口替自己顺气:“稀罕呀,你离渊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青槿有前途……” 离渊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后悔得想把那句话收回,给谁说不行,非要说给他听。 怀泫望着离渊御驾浮云离去的身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无限感慨:“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在一起只会失去更多……” 离渊先去了青华殿,见没有人便率直去了寒潭,远远便看到青槿正抱膝坐在寒潭边出神。 千倾见主母心情不太好,在旁边转来转去,“主母,你是不是想主人了?” “想主人了你就去看他嘛,反正师尊又不在。” “主人说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青槿瞪了它一眼:“不许再提玄溟,师父不喜欢他。” 千倾苦口婆心:“这种事情家长一般都不会同意,但你不能就这样屈服啊,要勇于追求爱情,你看如今仙界和魔界矛盾已久,要是你嫁给了魔族,是不是就相当于联姻了,那时候仙魔一家,六界就太平了……” “要联姻也是别人去,我嫁给魔族只会被师父打死,”她一把抓住千倾,警告道,“还有,我说了我不喜欢玄溟,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赶出去。” 千倾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后面:“师、师尊、救我……哎呀。” 青槿听到后,连忙放手转过身,千倾被青槿无情的扔在地上,心里愤愤不平,主母是坏人,只拿师尊是个宝,把我千倾当根草! 青槿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弱弱喊了声:“师父回来了。” 第五十章 人间,别离 离渊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径直走过去,走到她身边,青槿手指不停地绞动着衣裙,心砰砰跳,她抿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离渊突然矮下身。 她愕然低下头去,只见千倾被离渊抓在手上,像审问似的:“你想把她带哪儿去?” 小胖子双眼明亮无害,茫然不知的样子。 青槿看到千倾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笑不出,只能望着离渊,“师父,师叔不是说你要过些时候才回来了么?” 离渊直起身来,朝手上的小胖子说:“既然来了紫宸宫,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前些日子把山矾草偷吃了,今后本座的山矾草就交给你晾了。” 千倾一脸绝望地看着青槿,青槿这时候倒记起了在台州时的仇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离渊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问:“人间好玩吗?” 青槿下意识摇了摇,很快反应过来以为是他要责罚自己,所以又不敢说话了。 “那我带你再去逛逛,玩得开心些。” 没有意料之中的责骂,他伸手轻轻替她撩开额间被风吹散的碎发,嘴角勾起如梦似幻的笑意。 青槿一时不知所措,在原地愣得眨了眨眼,动也不敢动。直到离渊把手放在她腰间,用力揽起她飞到寒潭上。 水华向两边隔开,茫茫白雾中呈现出一道偌大的镜面似的水潭,水潭上隐隐有波光浮动,不甚真切地倒映出一紫一青的人影。 到了子衿桥,桥头的木槿树正在长出新绿,再过些时日估计便要发花蕾了。两人逗留了会儿,离渊便说:“走吧。” 青槿想起件事,拉着离渊的衣袖说:“师父,我可以先去看看慕颖吗?我还有话要同她说。” 离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扭头向前走,反手将她手拉上,算是默许了。 新皇登基在翎国已经一月有余,帝京里的人还是孜孜不倦拿这个历史上首个女皇来茶余话后。 女皇说久了又开始议论起上皇帝慕尘深的下落,有人说是因为错信了『奸』人,得到天神处罚,染重病驾崩了,也有人说是他本无心朝政,趁机带着皇后归隐去了......说词不一,谁也不知真假。 青槿在未央宫里,慕颖还未下朝,她独自在殿里转了转,大堂前还留着一尊佛龛,里面供着低眉慈母的菩萨,她记得是第一次见到张凝烟时的布置,帝宫里,从始至终张凝烟都对慕颖好,也怪不得张凝烟和慕尘深离开后,慕颖还保留着原样。 她想起那日,她在回天宫的途中看见,慕颖穿着新皇的翟衣,华丽庄重,和那时她在南街上将她救下时可怜胆怯的模样判若两人,南莲也穿着祭司的礼服站在旁边,两个女人端庄地望着百步御阶下的文武百官,天高云远,远处的帝京城像一幅壮丽的山河图,缓缓启开在她们面前,房屋重重,傍山依水。她和她们一样,心里明白,从此以后这翎国的天下便托付在了两个女子瘦弱的肩上。 但没有人看到,那一日,在西宫门处,在举国庆贺新皇登基的喜悦中,慕尘深换上布衣,没有往日的天子威严但依旧挡不住眉间的英气『逼』人,他抱起一身布衣罗裙的张凝烟,将她放在车上,两人都笑得那样开心,比阳光还有明媚,慕尘深坐在车板上,扭头朝车内说了句什么,便扬起马鞭,马儿长嘶一声,车后只剩下滚滚尘烟。 “南莲,近日夔州那边连日暴雨,你看是否会爆发洪灾。” “我回去卜一卦......” 两人的谈话声由远及近,青槿站起身来,刚好二人走进殿里,正欲说话的慕颖立刻就愣住了,像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似的,过了会儿,才热泪盈眶地上前搂住青槿,“初锦,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我让南莲为你卜卦也未有踪迹,我还以为你......” 青槿想应该是自己用了假名的缘故,但她也不能对二人说,只是解释道:“我回家了,那日我看你被皇后救了出来,便想着使命已经完成,不能再赖在帝宫了,于是回家了。” 青槿替她擦着泪,慕颖虽然表面上变得坚强了,其实还是脆弱,一想到从此以后,她要挑起这帝王江山,不免有些苍凉,“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只是登基不久,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还好有南莲帮着我。” 青槿点点头,又担忧地问:“那你对你父皇,你还怪他吗?” 慕颖黯淡地垂下眸,如何不怪呢? 幼时便险些惨死他的昏庸,辗转流离受了那样多的苦难,好不容易历经重重艰难寻到了他,可那一天,父女两互相倾吐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的妻子患了不治之症,他想要带她去寻医问『药』,哪怕只剩一丝曙光,也要尽力试一试,她还记得,那是幼时经常带着糖果衣裳来看她的大娘,她如何能不同意。 他只给了她三天的父爱,教她处理朝政,事无巨细,三人一桌用餐,和谐融洽,餐后一同在御花园散步,她挽着他的手弯,他另一只手又揽着他深爱的妻子,夕阳渐下,黄昏的晚霞在天边溢彩,残阳将三人身后的身影拉得很长,父皇兴起便咏诗作赋,不时对着身边的两人笑,她是幸福的,她看得出,大娘也是幸福的,所以,她不怪了,甚至是羡慕,因为她明白,这世上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她羡慕慕尘深和张凝烟,谁也分不开。 “你别怪他了,他也是被许氏『迷』『惑』,还有我调查清楚了,那时刺杀你的黑衣人也是许氏在藉官那里听到了我们二人的姓名,因为你姓慕便对你多了一丝防范,才起了杀心,后来你入宫被绑恐怕也是因为这个。”青槿解释道。 这些自然不是她调查的,只是那日顺道问的少司命。 慕颖眼里有些惊讶,甚至来不及擦泪,她问:“你说那天的黑衣人是许氏派来的?” 青槿不明所以,点点头:“十年前,老嬷嬷将你送出宫,所以许氏便一直防患着你没死,这才风声鹤唳,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 慕颖眉目慢慢舒展,最后带着泪痕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雨过天晴的笑意,她轻『吟』:“我不怪他了。” “那便好,对了,我是和家人一起来的,他还在宫外等着我,我不便多逗留了。” 说着,她便要告辞,南莲突然上前,试探地问:“是初玄吗?” 第五十一章 人间,陪伴1 “啊?”青槿反应过来,说:“不是,初玄他……不知去哪儿了。” “哦。”南莲低下头有些失落。 青槿晓得南莲的心思,安慰道:“不过,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来找你。” 南莲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谢谢你,如果可以,你帮我告诉他,我会一直在帝宫,如果他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青槿答应了,慕颖又说:“初锦,你帮我让初玄告诉边毋,我不怪他,我会等他,一直等他。” 因为急着去找师父,青槿很爽快就答应了,走出帝宫才发现,这两件事竟然都和玄溟挂着钩,她抑郁了会儿,想着还是等见到玄溟再说,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玄溟的,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青槿本来是和离渊约好在北宫门见,因为此处正对向繁华的长街,但她出来后却未看见离渊,长街上车水马龙,喧闹熙攘,青槿有些急了,刚往前跑了几步,就看见离渊从过往人海中走来,步伐轻慢,姿势优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如此。 青槿愣在原地,离渊慢慢走近,手上还拿着一样油纸包好的东西。 青槿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他将油纸打开,说:“你最喜欢吃梅子糕,方才听到了叫卖声,便替你买了一份,”他拿起一块递到她的嘴边,“你尝尝,和师父弄的,哪个更好吃?” 她抬起手本想自己拿,可离渊却不放手,她小咬了一口,热气蒸腾得梅子的清香在唇齿间散开,松松软软,她笑得眉眼弯弯,“好吃,和师父的一样好吃。” “再吃点。”他又将手上的大半块往她嘴边送。 青槿一口咬下,将他手上的整包抢过来,拿了一块,却是递到他嘴边,“师父也尝尝。” 她原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都推给她吃,脑海还在想办法,谁知离渊竟然一口就将整块咬下,甚至还咬到了她的手指,温热的感觉让她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识去看他,离渊吃得极为优雅,像是很美味,他称赞道:“是很好吃,多了些烟火的味道,不像师父做的那样寡淡。” 青槿摇摇头:“可槿儿还是喜欢师父做的。” 离渊又笑,她看得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地伸出手,离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手,又白又细的手指,仿佛柔软无骨,离自己愈来愈近,最后是嘴角上感到柔软的触觉。 她笑得很开心:“师父嘴上沾到了,像槿儿小时候一样。” 他『摸』了『摸』她的头,逗趣道:“可不是嘛,槿儿小时候可贪吃了。” 青槿微微嘟了嘟嘴,又自顾自地吃起来,离渊也只是轻轻一笑,便习惯将手放在她腰间,揽着她往前走。 “师父,我们去哪儿?” 人间只能用繁华热闹来形容,放眼望去,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街道两边的铺子,有布行,糕点铺,茶坊,酒馆……各『色』各样,应有尽有,包子铺前正端上来一屉蒸笼,白腾腾的热气往上旋,仿佛街头街尾都能闻到香味。 万里无云,一泓碧绿的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飞燕,嘤嘤啼啼地落在河岸旁的一行柳树上。 离渊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此刻竟也有些向往这样的生活,他扭头朝吃得专心的青槿说:“想不想师父再带你去人间转转?” 青槿刚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细嚼慢咽,她当然求之不得,“想,人间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槿儿都想去。” “那槿儿再喂师父吃一块。”他看着她手上的半块梅子糕。 青槿连咀嚼一时都忘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想着这是自己咬过的,师父会不会介意? 没容她多想,离渊已经俯身一口将她手上的半块糕咬去,若无其事地说:“走吧,今日先在街上逛逛。” 青槿虽然怔松,但由于是被他揽着,他一走她便也只能跟着走,但她也没多纠结,毕竟手上还抱着自己喜欢的梅子糕。 像是特意为了掩盖什么,她胡『乱』地又拿了一块整个塞进嘴里,一时又慌『乱』地把手指给咬了,又想起刚才离渊咬到她的手指,虽然只是轻轻地,像啃啮了一下,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慌,更加吃得急了,几乎要一口吞完,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她又给被噎住了。 “咳咳咳……” 离渊转头见她小脸『逼』得通红,眼里都咳出了泪水,他好气又好笑,“师父不过吃你半块,你就这样急着要吃完?槿儿怎么变小气了。” 他轻轻替她拍着背,青槿好了些,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表明自己是冤枉的。 离渊却熟视无睹,眼角笑意愈浓了,“这个的确是太干了,走,师父请你喝茶。” 青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进一家茶馆,两人挑了个靠窗的桌子,相对而坐,将近午时,阳光最是明媚的时候,从外面照『射』进来被直棂窗切成一条条光束,或明或暗地落在两人身上。 离渊依旧是面如桃花,鬓如刀裁,举手投足间皆风度翩翩,正端着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是刚上来的竹叶青,还冒着热气,衬得他愈发风流倜傥。 这还是青槿从未见过的一面。 旁边桌上吃过茶的几个女子都忍不住偏头窥看,一会儿才笑着走了,大胆的女子还偷笑着在议论什么。 相对来说,青槿就显得有些尴尬,本来脸就绯红,两只手不停换地捂着脸,试图降温,可这样的动作反而找来了她人异样的眼光,她甚至猜想,那些女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和师父私会吧。 她把头低下,像是被人看到似的,脸边突然有清风徐来,吹散了些脸上的红晕,她抬起头,见离渊不知何时变出了折扇正轻轻慢慢地替她打着。 鬓间的一缕碎发被风吹得忽起忽落,在她的肩上起伏,明明轻得微乎极微,她却一下一下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过了会儿,她才发现原来是心跳声。 离渊伸手触了触她面前的茶,说:“不怎么烫了,快些喝下,凉了又不好喝了。” 她端起胡『乱』喝了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又敷衍似的说了句:“真好喝。” 离渊却接了她话,说:“你若喜欢喝茶,以后师父带你去喝昆仑虚山下雪菊泡的茶……师父为你煮。” 第五十二章 人间,陪伴2 青槿又喝了口,直直点头,说“好。” 两人在茶馆里坐了会儿,离渊见窗外阳光消了些,便起身结了帐,拉着她出了门,青槿才发现他手上又不知何时变出了把伞。 青槿哭笑不得,师父这小动作做的还真是深藏不『露』。 离渊倒是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伸手将她拉到伞下,反而还开起来玩笑:“我说槿儿最近怎么黑了不少,这凡间的太阳原来这样毒。” 青槿下意识地摊开手背来看,又不确定地卷了半臂衣袖,正反、上下比对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去看他:“没有晒黑啊……” 一说完就发现自己上当了,离渊正噙着淡淡的笑,兀自侧头望着她。 青槿气囊囊地嘟着嘴,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放下背在身后胡『乱』绞动着,脸也侧过去望着街上的店铺。 天上云卷云舒,飘来浮去,地上也跟着忽晴忽暗,变幻不定。 青槿盯着脚前的地上看,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竟是这般自然、平常的凡间景象也看得入『迷』,就像她此刻心里不自觉地『吟』出的诗: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她不自觉地说出:“若是有花便更好了。”再有一个大庭院,不要像帝宫那样一殿三进,重重宫檐,黄瓦朱墙。 也不要像紫宸宫那样的仙宫华宇,四季如一,太过冷清无趣。 就像普通民宅一样,有左右相对的房屋,有走廊,有穿堂,月洞,屋前有树木扶疏的院落,四季轮回皆有花香可闻。 那便真的就是神仙眷侣的生活了。 “好啊,师父带你去看花。” 青槿惊了一下,明明她说得很轻,就像是气呵出来的,可她忘了,自己的师父可是个上神。 她朝他粲然地笑了笑:“木槿花还没开呢。” 离渊笑而不语,搂着她的腰往一间店铺里走去:“师父先给槿儿买身衣服。” “啊?” 店铺伙计眼尖得很,一看两人进来就堆着笑上前迎接:“二位来我家看衣服保证不让你们失望,是公子穿的还是夫人?” 被店里的纱衣罗裙看得眼花缭『乱』的青槿听到伙计这句无心的话时,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偷偷觑了离渊一眼,只见他似乎没有听到,正细细看着木头模型身上穿的一件大红『色』牡丹烟罗软纱裙,似乎很是喜欢,他抬起头,笑着把她拉过去:“我还从未见过你穿红『色』的裙子,不如就要这件?”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刚从江南运来的绸纱制的最新款的纱裙,新女皇登基,统一宫装后,宫里都流行穿这个了。” 伙计边说边要去取下来,青槿阻断他,对离渊说:“师父,这个颜『色』也太艳了……”她靠近他耳边,嘀咕道:“好俗呀。” 她原是怕伙计听见,离渊却大大方方地笑着说:“下来了不就是要俗点,否则怎么叫凡夫俗子,况且我们家槿儿,天生灵气『逼』人,我还没见过你俗不可耐的时候,若这衣裳真能将槿儿穿俗了,那倒是可以饱饱眼福。”说完,便向伙计吩咐,“这件装起来,再拿些俗的衣裳来。” 青槿拗不过他,最后好说歹说挑了件浅红的烟罗裙去换,离渊才肯罢休。 青槿在更衣间的大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平时都穿青『色』的衣料,虽然颜『色』不艳但整个人清新脱俗,灵气翩翩,咋一穿上红『色』的裙子,虽然是浅红,但整个人就像打了胭脂、抹了腮红,好些不自在。 离渊在外面扣了扣门,“槿儿,换好了吗?别一个人欣赏啊,也让师父看看,好歹也是师父掏的银子。” 虽然隔着一扇门,青槿还是听到了他语气里带着的淡淡的笑意。 她慢吞吞地打开门,见离渊就守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被看的极不自然,手上不自觉地提了提下裙,赧然笑道:“有些大了,包住了脚,不好走路。” “很美,又俗又美。” 青槿到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夸她还是损她,一时也不晓得如何回。 他像是欣赏够了,替她提着裙摆,说:“去找绣娘改下。” 伙计将两人带进了绣娘的隔间里,青槿换好了衣服将手上那套拿给绣娘,绣娘把颈上挂着的帛布尺取下,正要给她量尺寸。 离渊似乎觉得好玩,便拿过布尺,说:“这倒是个稀奇玩意儿,不如让我来试试……” 绣娘早就知道这位公子爷是个大财主,自然也就顺了他,于是在一边指挥他该如何使用。 先测腰围。 离渊双手拉着布尺,从前面往两侧绕过她的腰身,青槿离他太近了,鼻尖已经碰都他的衣襟,带着淡淡的山矾味,扰得她心里『乱』得很,双手也不能垂下,会碰到他的手臂,只好怪异地放在半空中。 也不知是绣娘没讲清楚还是他太笨,测了半天也没测好,绣娘在一边着急地指挥,越说越块,离渊倒还气定神闲地摆弄着。 青槿手都举酸了,蹙了蹙眉,说:“师父,槿儿手都累了。” 离渊轻轻一笑,丝毫没有愧疚感,只说:“槿儿嫌师父笨了……那槿儿也不聪明,累了也不知道找现成的地方搁。” 什么现成的地方? 青槿正『迷』『惑』,又听他幽幽地说:“放师父肩上。” 青槿犹豫了会儿还是把两条长臂搭了上去,酸胀的肌肉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人也舒服了不少,但是因为离渊实在是太高,这样她整个人都要跟着微微上提,头也仰了一个轻微的角度。 还好他只是低着头专心地在她身后摆弄,她离他的脸颊很近,近得可以清晰看见他皮肤上的纹理,细细的绒『毛』,棱角分明的轮廓,像是她那块白玉一样精致,温润。 不,好像比那块玉还要精美绝伦,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她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移过去,阳光从屋外,高窗洒下来,屋子里被照得通明,绣娘又尖又细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她却觉得隔了很远。 眼里、心里只专注着一件事,还有一公分的距离,她的指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脸上的温热感,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消除最后那一点距离……再靠近一点…… “一尺八。” 离渊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吓得立马将手放了回去。 离渊侧过头来看她,只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眼光落在门外。 他问:“怎么了?很热吗?” 第五十三章 人间,陪伴3 “没、不热……”她仍是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她突然觉得左边脸颊一疼,是离渊在掐她,“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还说不热?怎么现在学得跟千倾一样,喜欢装傻充愣了?” “我不是……”她还想着解释一下,看见离渊的目光后就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师父竟然在……盯着她的……胸。 她窘得浑身都发僵,恨不得赶紧找个洞钻进去,“师……师父……” 离渊却突然后退一步,将布尺递给绣娘,说:“还是你来量吧。” 说完,他便出了裁缝间。 绣娘将布尺熟稔地往她胸前一围,见她还低着头,脸蛋娇艳欲滴,打趣着:“姑娘是刚成亲不久吧?我瞧你们这样子就知道了,你看你还这样害羞那公子也腼腆,不过,姑娘和公子倒真是郎才女貌……” 青槿终于出声打断她:“我们不是……夫妻,他是我师父。”她声音越说越小。 “哦。”绣娘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当下也不敢再胡『乱』开口,仔仔细细地给她比好了后,说:“姑娘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办事,天黑之前来拿便可。” “嗯,麻烦你了。” 青槿刚走出隔门,又见伙计乐滋滋地捧着一堆衣服过来,看见她还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夫人好,这些都是公子为你选的,说拿去按尺码改了。” 青槿大吃一惊,看着他手上堆成山的衣裙再看他笑得合不拢嘴的脸,师父,别不是把整个服装店的衣服都买下来了吧? 她重新进了店铺,见几个伙计正拿着从库房里的新衣裙挂在货架上,离渊负手站在门槛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也跟着他望着外面:“师父在看什么?” 他侧身看着她,眼角带着笑,像是在自言自语:“还少了些什么?” “什么?” 他笑而不语,拉着她的手往街上走,穿过街道,又过了几间铺子,倒像很了解似的,最后进了一家首饰店。 有玉簪,有发钗,有花钿、华胜和步摇,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离渊挑了一对红『色』的华胜,说:“这颜『色』很配你那件裙子。” 说完,便托着她的后脑勺,小心翼翼替她别进发髻,像是怕弄疼她,然后又捧着她的头好好欣赏了一下,不时又觉得不对称,便伸手移了移华胜。 青槿是等他觉得满意了正在货柜上挑下一样小东小西的时候,拿着柜台上放着的供顾客试首饰的圆铜镜来,她以前不怎么带这些,最多是几支羽『毛』作为发饰,简洁明了。 现在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莺红柳绿,果真是……俗不可耐。 她不由地轻笑了声,耳边又响起离渊的声音:“你在笑什么?” 她抬起头,率先入目的是……离渊双手里的林林总总。 他把一团事物放在柜台上,就着那方铜镜,在她身后将发簪,银钗……『插』进她的发髻里,最后实在是找不到干净的地方了才放弃,又拿起一双玉耳坠,附身在她耳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个东西穿进那个微乎极微的小洞里,看样子应该很是为难。 青槿在铜镜里看着他蹙着眉头,将玉坠子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动作,还是不敢往耳洞里穿,最后,好不容易要碰到她的耳洞了,又打退堂鼓,在她耳边轻声问:“要不,师父还是施法吧?有点不敢呢,怕弄疼你。” 青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缓了一会儿才说:“原来师父也有怕的时候啊。” 离渊不置可否,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她耳垂『揉』了『揉』,软软糯糯的,还在慢慢发烫。 青槿心里慌得很,握住他的手,说:“槿儿自己来吧。” “好。” 他看那小小的耳珠子已经红得仿佛要滴血了,便放开手,看她熟稔地将耳坠穿入耳洞,长长的银线下吊着的玉珠子在空中坠来坠去,摩挲过她白净修长的玉颈。 青槿带好了,看见他后几乎要哭了,他手上又多了金箔花钿,她哭笑不得,“师父,别贴了,已经够多了。”是够花哨了。 离渊却不依不饶,直说:“凡间都流行贴花钿,贴那个落梅妆,师父想看看槿儿贴上的模样。” 她是真真非常好奇:“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凡间女子喜好的?” “刚才看见街上路过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过来同我说话,我向她们打探的。” 离渊正拿着涂金粉的豪笔,照梅花的图形往金箔上描了描,到还真是有模有样,又沾了呵胶在反面,轻轻一呵气,呵胶化开后,他便立刻贴在她额间。 阳光下金粉熠熠生辉,像是佛光一点,落梅的图形也愈发美艳动人。 她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也估『摸』猜到了师父刚才遇见的那几个女子的打扮,是何样的……花枝招展。 离渊很是满意,又挑挑拣拣了几样胭脂水粉,结了帐便拎着一大包事物陪她出来了。 忙活了一天,青槿有些乏累,便挽着他的臂弯,她看着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很多摊位都收了,街上也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个,她问:“师父,我们要回去了吗?” “不急,师父陪你玩三天,在凡间可是三个月呢。” 她仰头看着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师父要陪槿儿在人间呆三个月?” 他点点头,上前一步,背对着她弯下身,回头朝她说:“来,师父背你。” 青槿脚早就酸了,便像雀儿一样扑到他背上,他的背宽厚结实,还散发着淡香,她像是趴在了床上,恨不得将头埋在被窝里,整个身子都陷进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客栈,否则槿儿这样重,师父背一晚上会散架的。” “哼。”青槿薄嗔了声,“师父讨厌。” 离渊轻笑了一阵,感觉到脖颈旁温热的气息,他低头去看,青槿已经埋在他的颈窝里睡着了。 他走得很稳,但她头上的一支金步摇还是跟着摇摇晃晃,和夕阳一起在她额上落下一道来来往往的阴影,她贴着他那边的玉耳坠挨着他的脖子,有一点冰凉的触觉。 他想起那天他对洛桑说的话:“给我三天的时间,让我对她有个交代。” 还好,天上一天,地上一月,他还有很多的时间,陪着她消遣…… 第五十四章 人间,欢喜佛1 青槿醒来时,天外已经大亮。 她不过刚穿好衣裳,离渊就已经开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碗,“醒了,正好吃粥,师父亲自做的。” 不过,看到他,青槿倒模模糊糊想起一件事来,她咬着瓷勺,有些底气不足地问:“师父,你昨晚在哪儿休息的?” 她记得,半夜翻身的时候,似乎抱着离渊,而且,不出所料的话,姿势还不怎么好。 离渊不以为然地倒了杯茶:“床上。” “师父一个人?” 离渊想了想,反问她:“槿儿是指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啊?” 青槿很『迷』『惑』,这什么意思? 只见离渊仍悠哉地品着茶,“昨儿来的时候,只剩下一间客房,师父便挤着槿儿睡的,后来嘛,槿儿睡觉不安分,好几次差点没把师父给踢下去,师父只好坐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槿儿睡……” 是么?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青槿讪讪地笑了笑,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粥。 离渊却好像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继续说:“古人云,行如风,坐如钟,睡如弓,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姿态。”他摇了摇头,“槿儿睡姿不好,师父要好好教你。” 青槿惊得刚送入口的一勺粥差点噎住,怔松地看着他:“这怎么教?” 离渊又挑了挑眉,“食不能语。” 她‘哦’了声,不再说话,低着头自顾自吃起来。 她刚换上离渊选好的紫罗『色』裙子,从屏风后出来又看见离渊站在妆奁前向她招手。 离渊似乎特别喜欢戴耳坠和描花钿,他按着她的肩坐下,拿起桌上一只紫『色』花瓣耳坠,琢磨了一会儿便开始往耳洞里穿,有些穿歪了,没有一通到底,他急忙又取了出来,“弄疼你了?” 青槿看着他皱眉自责的神情,下意识就摇头,“不疼。” “还说不疼,耳珠子都红了。”他附身,轻轻在她的耳垂边呼气。 青槿记得这是她小时候磕了碰了时,他哄她的惯用方法,明明他以前对她做过很多次,她应该早就习惯了,可现在偏偏她还是会觉得心跳加速,还是会脸红。 因为那里实在是太柔软了,像心脏一样,经不起折腾。 她闭上眼睛,努力将内心的急剧变化平静下去,可刚平缓了些,下一秒又迅速飙升,她猛地睁开眼睛,惊呼了一下:“师父……” 离渊只是在她耳上轻轻啄了一下,像羽『毛』划过一般,轻得不像真的,可她感觉到了,那种感觉就像她在心里努力砌好的防御,在受到重重攻击后,突然在最后一秒,分崩离析。 如果说以前她还能问心无愧地叫他师父,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意识到,有些不应该的情愫在心里蓬发了,像一棵树,四面八方地伸出了枝桠,盘桓交错在她的方寸之地。 离渊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无奈地叹了叹气,“当年昆仑虚那么难的剑法,卦语都没让师父认输,今日倒是输给了它。” “还是槿儿自己来吧,”他把东西塞给她,手又不停歇地拿起金箔来,“师父给你描花钿,师父对这个有天赋。” 她又匆忙的闭眼,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额上有起起落落,还有他喷薄的气息落在鼻尖,连她都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呼吸还是他的,他离她这样近,闭上眼更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体温。不热,却好像要将她熔化。 她觉得自己被压抑得快要神志不清了,本来大早上意识就薄弱,现在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极力发出声音:“师父好了吗?” 他最后在她额上吹了口气,用指腹慢慢摩挲了几下,很是满意,“好了。” 本来是极美的花钿,但是由于她蹙着眉让那花显得有些忧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细若蚊『吟』,小心翼翼:“师父为什么突然对槿儿这样好?”好得虚晃,仿佛是在做梦。 他显然还陶醉在自我的艺术品中:“师父替你画的木槿花,你最喜欢的,师父画得倒是一气呵成。” “师父……” “你来看看。”他起身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头望向铜镜里。 青槿被迫看了看,“木槿花是重瓣,花钿上根本画不出来,画成这样倒是什么花都像了。”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话音落后她才后知后觉语气有些重。 她看了看铜镜里的离渊。 他眼角本是带着笑,此刻那笑意慢慢散去,最后竟是半眯着眼,语气强硬:“我说是,便是。” 她是真的很后悔,为什么非要讨个所以然,上次为了希音,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或许是自己疑心太重。 她仓促站起来面对着他,想要解释:“师父,我错了,我刚才只是……” 他却微笑着打断:“你只是心上有了玄溟,所以不习惯同师父亲近了,是吧。” “不是!” “也是,为师都快忘了,槿儿已经及笄了,是到该嫁人的时候了……” “师父。” 青槿急得快哭了,离渊却还气定神闲:“这样吧,反正现在也是在人间,你去找他,师父也不拦你。” 说着,他便抓着她的手腕往外拽,他力气大得吓人,青槿手腕生疼,握着的紫罗『色』花瓣耳坠也被摔落在地,一声轻响后摔成两半。 “师父,不要,槿儿错了,我错了……”她踉跄了几步,到他前面死死抱住他的腰身,眼泪哗哗往外流,她哽咽着,“师父,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错了,真的错了。” 半响他都没有声响,她抬起头去,只见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眸也一直盯着自己,她声音有些沙哑:“师父。” “我说真的。” 他用力解开身上的桎梏,青槿被他推到一旁,眼睁睁看着他走出房门。 脑子一片空白,顿了一会儿,她才匆匆忙忙跑出去追,她冲到二楼的栏杆上,一楼大堂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不过片刻的时间,已经没有离渊的踪影。 她胡『乱』拉着一个路过的小二,问:“你看到我师父了吗?他穿着紫『色』的道袍。” 小二很不耐烦,“没见过,真是见了鬼,道士和尚全来了,降妖除魔啊。” 青槿来不及思考,刚要下楼就听见身后‘嘭’地一声沉响,她吓得回过头去,原来是赖租的客人被几个小二给扔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人间,欢喜佛2 青槿定了定眼去瞧他,癞头和尚,破布衣裳,赤足烂裤,应该喝了不少酒,傻了,被人拳打脚踢也不知道,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不,似乎就是长了一张弥勒佛的脸。 “老板说,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赖给扔出去!” 一个伙计喊道,其余几个都七手八脚地把他给抬起来,架势往楼下去。 青槿侧过身给他们让道,又急忙跟在后面,拉着一个空手的伙计问:“这个人怎么了?” “他呀,在客栈里赖了好几天了,整天醉生梦死的,老板怕他死在这里,这才让人给拖出去的!” 青槿还想问些什么,他已经跑着上前看热闹了,楼下吃饭的人也难得见这样的热闹,笑着叫好起哄,“扔出去!扔出去!” 这样一来,整个客栈里的气氛更高了,像是杀猪一样。 那癞头和尚还醉醺醺的,被凌空一甩扔在大街上也只是翻了个身,打着呼噜呼呼大睡起来。 街上人『潮』人海,成群结队走过的人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旁观者都在笑,当事人却不知。 青槿本来是不想管的,毕竟自己刚把师父给惹了,但把客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师父的影子,正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见日已正午,地上都烤得热烘烘的,那和尚还不见醒。 别不是醉死了吧?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轻轻戳了戳他,问:“你还……” 说道一半,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都睡成这样如何答她的话,于是,她用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呵~” 这声呼噜打得让她再次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她这次是用力扯着他的衣服,试图将他摇醒,“喂!你起来,你这样影响多不好啊!” 癞头和尚皱了皱眉,打了个哈欠,又翻了几个身,慢慢睁开眼来,古怪地盯着她:“小姑娘,你是谁?” “你先别管我是谁,你看看你自己睡在什么地方?” 他觑着眼打量了下周围,眼睛骨碌碌地转,最后突然跳起来指着客栈破口大骂:“谁允许你们把贫道扔出来的!贫道押在这儿的酒钱房钱还没用完呢!” 客栈老板以及小二根本充耳不闻,只瞥了一眼,仿佛在看疯子。 连带着青槿也跟着他着吼破天的嗓门收到了路边很多人的异样眼光。 最后,她实在是丢不起脸了,拉着他说:“你别骂了,都看着你呢,注意点形象。” “贫道形象不好吗?” 青槿无语死了,边拉着他往街上走,边说:“好好好,好得很,大街上都认识你了,你这个……咦,你怎么自称贫道?” 他歪歪拐拐地跟着青槿,听到这话后突然正经起来,自我介绍道:“贫道法号欢喜佛。” “怎么又是道又是佛?”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喜欢成道,欢喜成佛……” 青槿见沟通不下去了,只好带着他去了个新的客栈,交了房钱就打算走,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句,“我再给些钱你,你别喝得烂醉如泥又被人赶出来了那我就不管你了。” 她正要掏钱,欢喜佛却推手打断,“有人来帮我付钱。” “哦,那我走了。” 欢喜佛笑呵呵地问:“姑娘是要找人吧?” 青槿很是惊讶,“你如何知道?” 他只是笑着指点:“苦海彼岸,众人难渡,难渡,难渡……” 青槿一头雾水,再抬头他已经抱着酒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 她摇了摇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最后实在是想不通了,胡『乱』破解了欢喜佛的那句话。 苦海? 她本来是不抱希望地来到子衿桥,可那个熟悉的被印在心底的身影就站在那里,那株满是绿枝的木槿树前。 她心心念念的人,失而复得的感觉,她鼻尖一酸,有些胆怯地走到他身后,“师父。” 离渊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问:“怎么又哭了?” 他一说这个字她哭得更厉害了,像个孩子似的扑到他怀里,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我……我怕……” 他低下头去给她擦泪:“你怕什么?” “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笑了一声,说:“师父还怕槿儿不要我了呢,差点就要自个回紫宸宫了,想想,以后没人在寒潭边等着我了,倒也真是伤心。” 她直摇头,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盯着他,哑声道:“我不去找玄溟,槿儿心里从未喜欢过玄溟,师父你相信我。” “我信你,你快别哭了,妆都花了,跟个花猫脸似的。”他又忙不迭地给她擦泪,脸蛋哭得又红又烫在他的手心里。 好在他哄着,她慢慢止了泪,最后是哭累了,趴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 赤夷等了许久才看见玄天上出现一团煞气,她知道便是玄溟回来了。 她迎上去刚要行礼便被他挥手打断。她问:“尊上找到那个人了吗?” 玄溟阴沉着脸,连焰眸也是暗光,他不说话赤夷也不敢再问只能一路跟着他来到幽地,地宫里一个人手脚都被金刚链锁住,成千上万的阜螽在他身上吸血蚀骨。 玄溟踩在地宫上的铁栏,唯有借着这两尺宽长的铁窗才能看清地宫下的景象,“很痛苦吧?” 边戊沉闷地‘恩’了声,像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可今天慕颖让我告诉你,她还在等你……有人等,这样也不算太苦。” 赤夷守在门口,就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丝挫气。 “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去找慕颖的,我去找那个傻子,可那个傻子被别人带走了。” “她竟然还说,她心里从未有过本尊,本尊要不是看她傻,当时就让她灰飞烟灭了。” 他原本是打算处理完涂岭的事就去找青槿,到了帝宫只见到慕颖和南莲。 当时南莲还跟他说了什么,她说:“他们都说我自幼天资聪颖,阿娘死的时候也告诉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巫师,普济世人,我记住了,这一路走来,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我,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我变成了天底下最笨的人,我以为只要努力你就能看见我,接受我,我以为你喜欢慕颖我努力变得比她优秀,可惜你不是,你是不是……喜欢初锦?” “与你无关。” “可她是你妹妹。” “那也与你无关,以后,你不必再记得我和她了,因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他记得她是哭了,哭着在后面追他,他听见那声音变得愈来愈小,他知道他伤了一个女子最真诚的心。 可那又如何,他是魔尊,是魔族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他要的会不择手段得到,他不要的也会冷酷无情摈弃。 第五十六章 人间,妄念 可青槿又是如何对他的,他去寒潭找她却遇到离渊,离渊和他打了个赌,赌青槿心里没有半分他的位置。 他自然不信,他不过救了南莲一次,她便对他死心塌地,更何况他陪青槿,从若水到翎国,经历过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会对她无半分情。 可当他听到她哭在离渊怀里说出那些话时,他才发现,他错了,错得彻底,他从未输得这样惨痛,堂堂魔尊,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来:“青槿!” “可是……尊上……也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是边毋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一个字一个字飘出来的。 边毋不敢睁开眼睛,一是因为怕阜螽会啄食眼珠,二是再没有力气,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眼前回想起她的样子。 她可真是胆小,被黑衣人围住只晓得缩在地上哭,连大声喊救命也不会,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脸上还惊魂未散,睁着泪眼望他,她的眼睛很美,像是被水洗过的夜明珠,纯粹干净。 她也很傻,明知道他是骗她,她还是只会哭,哭了后又像是忘了该恨他,竟然还想着要救他。 听说,她当了女皇,也不知道,她那么胆小那么傻,那样重的山河落在她身上,她会不会哭?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世人无长生,百年之后,她在哪里? “告诉我,涂岭到底想要什么?” “取而代之。”他只能用最精简的话来回答。 “做梦!” 头顶上传来响动声,他知道是玄溟走了,他费力睁开一丝缝隙去看他的身影,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知道,涂岭不是做梦,而是算准了一个机会,而这个机遇却是玄溟亲手制造的。 | 鼻尖有淡淡的清香,缕缕萦绕在梦里,梦里是大片的木槿花,她似乎是睡在重重落花上,微微一动便掀起大片的飞红,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只只灵动的蝴蝶,飞旋在她的周围,而在那扬扬落落的芳菲间,他踏碎了遍地繁花朝她走来。 愈来愈近……直到温润如玉的指端落在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很多时候他在寒潭边弹的弦音,如流水轻淌,“槿儿,该起来了。” 她懒懒地睁开眼,芳菲满天,和他的隽逸的面容,原来都不是梦,她是真真处在一片桃花林里,满树红花艳染半边天,唯有一株仍是绿枝。 她腾地坐起来,才发现原来是傍着他的腿,她睁大了眼睛看他:“这是什么地方?” 他勾了一抹笑,揽着她的腰,腾地而起落在一颗桃树上,他靠着枝桠,她就坐在他身上,头顶纷纷扬扬的花瓣雨,她伸手便接了一窝。 他在她耳边说:“你不是想看花吗?木槿没得看,师父带你看桃花。” 她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像只小白兔似的,只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仰头看他:“师父是如何知道这片桃花林的?” “以前你师叔发现的……也不算桃花林,”他指着那株未开花的树,说:“那株是木槿。” “槿儿可会背诗,背一句来给师父听。”他手指轻挑起她的下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唉……” 她背到一半发现有些不对,这首诗似乎是写…… “槿儿笨了,一首诗也背不完。” 她讪讪地笑了笑,“师父知道的,槿儿从小就笨,老是记不住这些。” “那师父可真是白教了你,”他语气带着笑,并未责怪,“师父今日再教你一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他问她:“师父给你建个桃花庵,好不好?” 她笑着说‘好’,然后问:“那师父是不是桃花仙人,会不会去摘桃花卖酒钱?” 他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白玉脂的面颊被映成桃红,白里透红,像是新结出的蟠桃,皮薄肉嫩,清甜润泽,他底下头挨着她的脸摩挲着,语气有些戏谑之意:“那槿儿想不想要师父当桃花仙人,等师父染上酒瘾了,也把槿儿拿去卖了换酒钱,好不好?” “不好。”她咯咯的笑着缩头躲他,因为好痒啊。可她再躲也只是仅限在他的怀里,因为他抱着她,她手也搂着他。 闹了一会儿,她有些累了,靠在他怀里,她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师叔才是桃花仙人,师父可舍不得把你卖了。” 她开怀地问:“为什么师叔这么喜欢喝酒?酒有什么好喝的,昨天遇到的那个人也喜欢喝。” 离渊也不知道怀泫为什么喜欢喝酒,他记得以前在昆仑虚拜师的时候,他们都不沾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会偶尔在明月当头的夜下,小酌一杯,后来,他倒好,怀泫却一发不可收拾,竟还得了个千樽上神的称号。 他摇了摇头,不准备向她提起这些事来,于是问:“你昨儿遇到什么人了?” 她想了一下,“一个像和尚的道士。” “还是他提示槿儿找到师父的。” “哦?”他很好奇,“如何提示的?” “他说苦海彼岸,众人难渡,槿儿想到苦海肯定和水有关,于是就去了子衿桥,就真的找到了师父。”她欢喜雀跃地比划着。 他刮了刮她的鼻梁,说:“槿儿还是笨,明知道师父在凡间只有那一个地方可去,竟然还要别人来提醒。” 她嘟囔道:“师父还可以去昆仑虚啊。” “槿儿不认识去昆仑虚的路,师父不会去,怕你走丢。” 她粲然一笑:“槿儿以后都跟着师父,哪儿也不去,就不会走丢了。” 他看了她一眼,抱着她飞下去,“走,师父带你去建桃花庵。” 离渊带着她在桃花坞里兜兜转转,挑挑选选了半天,最后落址在林中穿流的一条小溪旁,他说,落花流水,此景甚好。 夜晚,入睡的时候,她撑起木窗,窗外倾泻着白月光,让株株桃树蒙上了面纱,一幕清辉中有点点萤火飞舞,像是从天上洒下的星子,高高低低,明明灭灭。 肩头忽然被人拢住,她心里惊了一下,不等她回头看他,就已经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肩上,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天上可是没有这样的美景。”他推着她的身子前倾去,指着星空,“你看,众星拱月的夜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她轻轻一笑:“师父本就是九重天上最耀眼的紫宸星,自然不需再去看其它星辰了。” 第五十七章 人间,桃花坞1 “槿儿也学会打趣师父了。”他惩罚『性』地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啮。 青槿着实经不起他这样,红到了耳根子,她求饶似的:“槿儿错了,好痒……” 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离渊这才放过她,伸手将短木棍拿下,木窗嘭地一声关下,隔绝外面的虫『吟』蛙鸣,屋里愈发寂静无声,他揽着她往床边走,“槿儿该睡觉了。” “师父也在此处歇息吗?”她有些不确定,因为下午看他施法建屋的时候,她没什么太多要求,只说了句“温馨点就好了。”结果,他就变了个小巧的巴掌大的小木屋,一室一堂一厨房,多余的落脚地儿都没有。 他不置可否:“师父说了要好好教槿儿睡姿的。” 青槿大窘。悻悻然地爬到床上躺好,扯过被子盖好,又闭上眼睛,说是睡觉但全身上下连根寒『毛』都没放松。 静得似乎都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她感到床一沉,偷偷开了条眼缝,蜡烛已经熄了,她只借着木窗上照进来的淡月光看到他的背影,又高又瘦,他是侧身睡的,身体几乎沿着床沿。 她扯着『毛』毯的一角递过去,还没碰到他,他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语气不冷不热:“别动,我不冷。” “哦。” 她赌气似的翻了个身,也背对着他。 心里『乱』糟糟的,这些日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刚开始那几年她还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解脱,白天夜里都在哭,离渊就把她抱在怀里,又亲又哄,后来呢,她就每天必须要他抱着才能睡着,他最喜欢在睡觉前逗她,拿下巴去磨她的脸蛋,逗得她咯咯大笑,她那时候还有婴儿肥,脸颊上肉嘟嘟的,笑起来像个小苹果。 现在,她婴儿肥早就消了,『露』出巴掌大的鹅蛋脸,尖尖的下巴颏,她最后一次和师父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及笄的前一年,他说她长大了,不能赖着师父,要提前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虽是这样说,可晚上的时候,她还是会抱着枕头偷偷『摸』『摸』跑到他的房间,本来想趁他睡着爬到床上,可每次都被他逮个正着,他拿她没办法了,最后还是让她上了床抱着她,不过,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回了青华殿。 而今夜,她又和他同床共枕,虽然没有抱着,但却比以前最亲密的接触还要让她无措,因为像洛桑那日说的,如今的离渊在她心里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师父了。 很多东西,他告诉她的,虽然不愿意接受,可她都记得,并且一直努力实行着。 可现在,究竟是他忘了还是她多虑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看到自己在跑,穿过人山人海,穿过山川河流,她累得满头大汗,汗水流到嘴角,又咸又苦…… 为什么会苦? 她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哭,一直在哭,哭了一路,弋川飞了过来,她记得这是师父的仙剑,她想起来了,有人告诉她, 师父要成婚了,是和天君的五公主。 她不许,她不能让他娶别人,她御上弋川,冲破九重云层,厚厚的浮云被刺散,无数的星子往下坠,天幕被扯开一个洞,洞里他穿着大红喜服,像是傍晚最靠近太阳的一块天,血红的颜『色』,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站在天际的边缘,他的后面粼粼闪烁着光芒,他背着光,她看不清脸,只傻傻地朝他伸出手去。 而后,才发现自己也穿着猎猎红衣,她快步跑过去,越跑越远,越跑越快,弋川落在后面,风在耳畔呼啸着过,也落在后面…… 最后一点,她要抓住他的手指了,她破涕而笑。却蓦地瞪大了双眼尖叫。 不! 只差一点,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后倒下,后面是万丈深渊,白茫茫的寒气里,红『色』的身影被逐渐吞噬,她听见一声巨响,深渊被溅起千丈水华,最后一点红『色』也消失在视野中,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 “槿儿,槿儿……” 她被离渊摇醒,怔松了一秒,仿佛在看眼前的他是梦还是真实,她突然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颤抖地埋在他的胸口痛哭流涕。 他替她拍着背,“做噩梦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可他还是感觉到她鼻腔里的抽泣声,细微颤抖,但贴着他的胸口却被无限扩大。 他把她抱坐在腿上,借着浅淡的月光去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睛又红又肿,像鼓了个包。 他又好笑又心疼,低头去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手下意识地去抓紧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的衣襟已经湿淋淋一片,冰冰凉凉,她还是紧紧拽着,她声音很轻:“天亮了吗?” “还有一会儿,睡不着了?” 她还是点头不说话。 他温热的指腹替她擦去泪,可擦不尽,她还在流泪,无声的流,他最后没办法了,抬起她的脸来,无奈的说:“你别再哭了,师父只顾着给你买了衣裳,可师父只有身上这一套,你哭成这样师父怎么办?” “师父。”她慢慢不哭了,只是声音哑得很。 “嗯?” “我梦到你不要我了。”她突然直起身来对视他,声音有些着急,“师父会不会不要槿儿?” 他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安安心心的陪你下来玩儿,偏你又多愁善感,这样子……算了,天亮了就回紫宸宫。” “别,别回去,我不再这样了……” 他舒然一笑,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头,说:“师父抱着你,再睡一会儿。” 她轻轻地‘嗯’了声,任由他抱着翻身躺下,闭上眼睛前她又把头往他胸膛贴紧了些。 那里可以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像无数个夜里,他的心房只由她一个人靠近,有条不紊的节律是她此生听过最动听的音律。 她像是在梦呓:“师父,你给我唱歌吧。” 他的手臂搭在她身上,蜷曲的手指便轻轻在她后背敲着,又像是在哄她睡觉:“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 “你知不知道,那次你去若水,这便是师父的心思,”他笑着轻『吟』,“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也不知一路上那样艰辛有没有人哄着我们槿儿?” 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对她说,比如他通过泸沽虚镜看到的她和玄溟的事情。 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事,他也不一定觉得好受。 第五十八章 人间,桃花坞2 许是因为半夜醒来过,青槿一觉就睡到了正午,眼睛还肿着,睁眼的时候有些难受,不过还好离渊替她眼上蒙了块纱,让她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日光灼伤。 她『揉』着眼睛走到正堂,见厨房虚掩着门,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在晃来晃去忙个不停,她推开门,正是离渊,她问:“师父,你在做什么?” 离渊放下手上的木桶,转过身来看她,皱了皱眉:“别拿手去『揉』,越『揉』越肿。” 边说就边去拿住了她的手把她牵了过去。 青槿见他用木瓢在桶里舀了几瓢在面盆里,从面盆架上取下一条『毛』巾,挽了挽宽大的衣袖,把『毛』巾落在水里沥过一下又捞起来拧得半干,这一连串的动作倒是做得熟稔得很,她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他,完完全全一个凡人的样子,不免有些看呆了。 离渊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思,笑着走过去,“师父以前也是凡人,这些事还是做得来的,昨夜见你怕得很,索『性』这几个月就不再用法,让你也忘了师父是个神仙,说不定你要自在些。” 她还没开口,他已经托着她的后脑勺,她微微仰起头,眼前突然一黑,冰冷冰冷的,她听见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肿得跟核桃似的,师父拿湿『毛』巾给你敷敷,以后可不许再哭了。” 她鼻子发出一个‘恩’音,算是回答了。 过了会儿,他把捂热的『毛』巾拿开,她觉得眼睛的确舒爽了不少,可他不放心,又透了一道水,仍是拧得半干,替她敷上,陆陆续续,他不知弄了多久,最后见她眼睛消得差不多了才算完。 离渊把『毛』巾拧干搭在架上,转身见青槿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闭着眼,头微微后仰,以为他还要继续,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鼻梁,笑着说:“好了。今天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虽然不疼,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问:“师父也会做饭吗?” “自然,不然怎么养活我们家槿儿?这么爱吃。” 青槿赌气似的‘哼’了声,离渊跟哄孩子似的,一边替她拨开耳前的碎发,被湿『毛』巾打湿了,有些粘在脸上,他轻轻弄到耳后,一边问:“师父给你煮鱼吃,好不好?” 她立马笑了起来,抱着他的手臂,“好,师父做什么槿儿都爱吃。” “走,我们去打鱼。”他很爽快的拉着她往外走。 离渊砍了根桃树桠,用刀把侧枝都剔除了,侧枝上还开着正鲜艳的簇簇桃花,看着怪可惜的,离渊对她说:“把这些花捡着,一会儿有用。” “好。”她是很惜花的人,每一朵都拿起来拍了拍上面沾染到的泥土才收入囊中,等她捡完后发现离渊早已把枝桠一头削尖,撑在地上看着她,嘴角噙笑。 他向她招手,她走过去,他便从她囊中挑了一朵花,心情别致地放在她耳上:“我们槿儿才是真的桃花仙,貌美如花。” “师父。”她经不起夸,害羞得很。 离渊也不打趣她了,拔起枝桠来横在身侧,另一只手向她伸出:“跟师父去河边。” 她手一伸过去就被他牢牢锁住,他的手又大又暖,几乎将她整个都包裹起来,她略略落后他一步,便能从后面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依旧是如瀑的墨发,淡紫的道袍,肆意洒脱的背影,明明丝毫未变却又仿佛判若两人。 从前是她离不开他,如今是他已经融在了她的骨血里。 果然是那条穿梭在桃林的小溪,源远流长,两岸落英缤纷,清水清澈见底,一眼可见底下欢脱自在的鱼儿。 离渊放开她然后自顾自地去解腰带,褪去外衫,只剩下一件单衣,连鞋子都脱了,青槿看呆了,离渊却突然转过身来,将脱下的衣服一股脑儿扔到她头上,“帮师父拿着。” 浓烈的山矾味将她包绕,她扒开衣服时见他已经卷高了裤脚站在水中的一块大石头上,手上握着‘长枪’正在寻找目标。 一条大鱼从他脚边游过,他还没如何动作,就听见青槿兴奋的声音:“师父,脚边,鱼!” 她这一声尖叫,不仅把他给吓得动作一顿连目标都被吓得猛摆着尾巴窜逃远去。 “唉,游走了……”她很失望地目送它远去,回过头来只见离渊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顺着他的眼风望去,正是一条大鱼从上面游了过来,倒还很闲情,一路游游停停,丝毫没有意识到威胁,她激动得连忙捂住嘴巴。 噗! 他看准时机,一招致命,水溅了大半个裤脚,他丝毫不在乎,举起猎物递到她面前,问:“小馋猫,这条鱼够不够你吃了?” “这么大的鱼,师父和槿儿两个人吃都吃不完。” “好,回家。”他一步跨到岸上,青槿连忙蹲在他面前替他放下裤脚,湿漉漉的都能拧出水来,离渊见她磨蹭了半天,问:“你在干嘛呢?” “湿了会着凉。”她确定再也拧不出水了才放弃。 离渊笑了笑没有说话,任由她笨拙的替他穿上衣服。 回到木屋,离渊开始破鱼的时候才想起来,对一边旁观的青槿说:“你别在这儿站着,待会儿血溅到身上,去拿酒。” 她明明记得这里什么都没有,“哪儿有酒?师父买了吗?” 他气定神闲道:“你拿着锄头去外面转转,看到哪颗树干粗大、花发得繁盛,就挖。” 她很疑『惑』:“树下有酒吗?” “你师叔那点儿爱好,师父了如指掌,这桃花坞他几万年也来不了几次,但净喜欢往树下埋酒坛子。” 他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是他的老底了,以后要把你惹恼了,你就来这里把他的酒挖去卖了。” “师叔那么喜欢喝酒为什么不来?” “懒!”言简意赅。 “……” 青槿回来时果真抱着个酒坛子,上好的桃花酿,还没打开就闻到了酒的醇香。 “重不重?” 他马上放下刀接过来,青槿摇了摇头见砧板上的鱼已经破好洗得干干净净,她问:“师父,你要做什么鱼?” “桃花鱼。” 他手上已经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大口,“美酒!来,你也尝一口。” 青槿还从未沾过酒,一时有些犹豫,碗已经触到唇瓣,酒香扑鼻而来,她听见他说:“喝一小口,保证不醉人。” 她慢慢吞吞地呷了一口,刚入口时有些烈,在口中慢慢化为清甜入喉后回味醇香。贝齿间还留散着清冽甘甜。 她学着他赞叹道:“美酒!” 他笑着把碗收回来,“美酒你也只能喝一口。” 第五十九章 人间,桃花坞3 青槿见他又是剁蒜切葱,又是生火添柴,一个人忙活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却站在一边闲得无聊,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师父,槿儿想帮忙。”边说边将袖子挽上『露』出晧白的玉臂,一副势必要掺合的意思。 “去把桃花洗好切碎。”他一时忙得没时间去看她,只是随口吩咐道。 “好。”她雷厉风行地舀了瓢清水把囊里的桃花一股脑儿倒进去洗干净。 离渊将鱼切斜几刀,姜片葱段都放在鱼肚子里,又在鱼身上抹了酒,盐,摆上盘里。 青槿切好了碎花装在碗里,回头见他已经盖好木锅盖,她洋洋自得地说:“师父,切好了,还要做什么?” 离渊拿着碗低头闻了闻:“香,待会儿等鱼蒸好了就洒在上面,地地道道的桃花鱼。” 他把碗搁在灶台,牵着她坐在烧柴炉的前面,只有一张小板凳,他让她坐着,自己蹲着,热烘烘的火气从炉洞里涌出来,照得两人红光满面,他还在拾掇着柴火往里面添,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大汗淋漓。 青槿撑着下巴看他。 “槿儿替你擦擦汗吧。” 青槿扯着衣袖去触到他的额头,他顿了下,没有说话,她的衣袖被他的汗水打湿,手心也在出汗,她小声说:“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像是没听到,仍在低头捡柴。 她也仿佛在自言自语:“要是可以一直这样,我们可以在外面种一片菜园子,园子留个空地,在里面搭上葡萄架,架子下面弄个秋千,等到夏天的时候,槿儿可以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师父在一旁替我晃着,还要守着我,因为我有点怕,然后,槿儿又给师父摇晃,不过师父比青槿重,槿儿要好好吃饭,变强壮些才能摇起来……” 他突然开口:“柴没了,你看着,我出去捡……” 他已经走出去了,青槿还望着门口喃喃地念:“就像一对平常夫妻一样,永远也不分开。” 附近没有现成的柴,离渊拎着斧头砍了些树枝。 回来的时候见木窗里大片大片的浓烟往外冒,像一条条腾云驾雾的白龙。 啪。 树枝蓦地散落一地。 他来不及思考,脚已经往里面冲去,浓烟熏到眼里把眼泪给『逼』了出来,像火烧一样疼,可还是看不清楚,眼睛像被蒙上了。 “青槿!青槿!” 他大喊了几声,声音撕裂干哑,没有回响只隐隐听到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不真切,像是幻听。 浓烟挡住一切,就像昆仑虚后山下的云烟,唯一不同的是,那是渊水升出的寒华散发着冰冷,眼前却是热火蒸腾出的浓烟,散发出的明明是四周席卷而来的热,可真正到他身上却是和昆仑虚的寒华一样寒冷。 无数次他身处那其中竟也没有此刻一般瘆入骨血的冰凉刺骨。 终于趔趄到了屋里,他才看到那抹青『色』的身影,正慌『乱』地在灶台边忙活着什么,他突然想起,衣袖一挥,重重浓烟顷刻消散,他方看清,原来她是在拿着木瓢往锅里掺水。 他大步上前拽着她的胳膊往怀里一拉,双手紧紧地把她箍住,他语气有些失控:“你为什么不用仙术?!” “我……鱼,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声音还带着些战栗,想是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中出来。 他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死死按在他的胸膛,过了许久,她不再发抖了,他心跳也平静下来了,他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语气低沉:“是我不好,不该把那么多柴全部放进去,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原谅师父好不好?” 她费力的摇了摇头,脸被堵在他的衣服上,瓮声瓮气地说:“槿儿没怪师父,是槿儿笨。” 他听到这句话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紧得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她快呼吸不畅,过了许久,才问:“师父……我们吃什么?” 他这才终于笑了一下,带着莫大的庆幸,“真是个小馋猫。” 离渊把糊得一片凄惨的蒸鱼从锅里捞了上来,摇了摇头:“扔了吧。” “不要……”青槿连忙阻止他,“里面还是好的,槿儿想吃。” 离渊皱了皱眉,“全是糊味,你吃得下去吗?” 青槿打了个激灵,抓了把桃花碎撒上去,喜滋滋地说:“这下就香了。” 离渊拗不过她,看着她拿着竹箸捧着一条鱼挑挑拣拣地吃得乐在其中,他就捧着剩下的一坛酒一碗一碗喝得闲在当头。 “师父。” 他放下碗,眼前已经多了她递过来的一块鱼肉,是完好的,难得又嫩又香,想是她挑了好久才找到的,“你怎么不吃?” “槿儿已经吃了很多了,师父吃。” 她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她到底吃了多少,吃的是香的还是糊的,他通过她舒展颦蹙的峨眉就知道。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鱼肉,突然伸手把她手上的竹箸抢了过来,将鱼塞到她嘴里,“难为槿儿孝顺,师父来喂你。” 青槿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鱼肉,满齿的香嫩,还没反应过来,离渊已经把她桌前的一盘鱼给拖了过去,也像她一样挑挑拣拣地翻着,找到几块好的就往她嘴里送,她被嘴里被塞得鼓鼓的,他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再没有能吃的了,才终于放下筷子,倒了碗桃花酿到她嘴前,“解解渴。” 她喝了一小口才将食物全部咽下,也才可以说话了:“槿儿都吃完了,师父怎么办?” “师父不饿。” 他觉得不尽兴,索『性』直接抱着酒坛子仰头喝了起来,大股的酒水沿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流到衣襟,打湿了一片,可他不觉得,皱着眉头硬是一次将大半坛酒灌完灌尽。 青槿去拿走他的酒坛,他的双眼已经泛红,浑身都是酒味,她想他醉得厉害,扶起他往内室走,果不其然,他步子踉踉跄跄的,整个人都瘫在她肩上,他头埋在她颈项里,咧着嘴呓语:“槿儿身上好香啊,和她一样,木槿花的香味。” 青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像是嗡嗡声,模糊不清,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搬到床上规规矩矩躺好,又脱鞋又脱衣服还端水来给他擦脸,弄了好大半天才算完。 她在床边,他已经熟睡过去,脸颊还有红晕未散,山矾味很淡了,已经被酒掩了大半,她靠近他的唇边也只能微乎其微地闻到一丝,或许他的身上还有,可她不敢再往下一点,仿佛那一点即是万丈鸿沟。 因为,那里既是心中所爱亦是万劫不复。 她直起身来替他掖了掖『毛』毯,终究还是只能这样看着。 第六十章 人间,桃花坞4 漫天星子点缀的夜幕下,好似一场盛大的宴会,繁星『乱』坠,洒下来大片的流光萤火,是在天地间点起的一簇簇明灭的星火。 指尖端起有温热的一点光芒,凌空轻挥便掀起一番萤光的翻涌,好像是不小心打开了布囊,成群的夜明虫携着火点涌出,继而又分散在茫茫的夜『色』里,似流星打散落下。 她指端穿梭在萤火中,仿佛在飞舞,很乐在其中。 离渊躺在她身旁,手臂下是温软的草丛,还隐隐能感觉到白日里未消散的暖意,从蓬蓬草丛中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他突然侧过头去看她,淡黄『色』光亮下温柔的轮廓,时不时的在笑,一派无忧无虑。 “嘉尔萤火不自欺,草间相照光煜煜。” “什么?”她扭过头去问他,“师父,你说什么?” 他轻轻一笑,悠悠地说:“槿儿笑起来真好看,你答应师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好。”她答应得很爽快。 她突然撑起一只手臂侧身靠近他,离渊感觉到自己慢慢被她身上的气息笼罩,但他仍是一动不动。 青槿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捻着一只小小糯糯的虫子到他眼前,她笑得很开心:“师父,你看萤火虫也喜欢你,赖在你发梢上不走……是不是因为师父身上的山矾味太香了?” 他笑了一声,伸手按了按她的眉心,问:“槿儿难不成还吃它的醋了?” “我才没有。” 她哼着鼻子又躺了下去。 他也闭上眼睛,看不见了反而听见从远处,或是树枝梢头、或是枕下的草丛深处,偶尔传来的声声低『吟』浅唱,仿佛是九重天上有人拿了他的断纹琴,缥缈清浅的弦音,断断续续的流淌过来。 直到脸颊边感到一袭带着清香的呼吸,他突然睁开眼,“怎么了?” 青槿惊了一下,吓得连忙缩了缩脖子,她用手臂捂着脸,只能看到弯弯的眉眼,像是在笑:“我以为师父睡着了。” 他一阵无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喊她。 “槿儿。” “嗯?”她偏过头去。 “我跟你讲过我以前的事吗?”他自问自答,“应该没有。” 突然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他的手肘上,一闪一闪,泛着光亮,他的手枕着头,那微弱的萤火就像是一盏枕边灯,她借着光看到他已经阖眸,像是在假寐。 她没有说话,因为他从不对她说他的过往,于她而言,离渊仅仅是星君,师父,她对他所有的认知也不过是这九万年来紫宸宫的相伴,甚至在凡间的这段时间都让她觉得如身梦境。 他的过往,以前对她是好奇,可知可不知,如今对她,却是吸引,只要稍稍和他沾上一点,她便觉得要筋疲力竭地去了解,挖掘,恨不得能将他的过往,她缺席的那些时光都补上,哪怕是在心里自己默默地描绘,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他说:“我飞升以前……不是,在上昆仑虚拜师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成仙,我家境挺好的,在当地也算钟鸣鼎食之族,我自幼学书苦读,鸿鹄之志在于朝野庙堂,成仙多苦啊……九九八十一道磨难,生劫、死劫、情劫,斩妖除魔是宗旨,飞升论道凭本事。” “这比起寒窗苦读可要难上加难许多倍。” “好多道士修了一辈子的仙,穷困潦倒,碌碌无为,又或是一朝飞入九重云霄,亦或是一念成魔落入汤汤黄泉。” “那师父后来又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因为我的一切都被毁了!” “师父……”她下意识去看他,却见他仍是瞑目,仿佛在说一件不关乎己的事。 “很多年前,六界可不像现在这样太平,妖魔鬼怪肆意横行,那些自以为是的妖魔就去挑衅仙界,而那些道行不够又野心勃勃的鬼怪就看上了人间这块任意宰割的鱼肉。” “烧杀抢掠不算,蚀骨吸血更是家常便饭,禹州城里就出了一个横行霸道的树妖,专以男子血为饮,女子肉为食,无数人被抽筋放血,剥皮割肉,城里城外,方圆百里……”他像是想到了血腥的画面,突然睁开眼睛。 “吓着你了?”他看她面『色』有些苍白,在月白光下更加惨淡,两只手挡在胸膛,像是很冷,但他知道,她是被吓着了,这样充满杀戮的场面,她应该只见过一次,就是南樵山下那次。 他伸出手臂从她背下穿过,一弯肘便将她抱在了怀里,他哄着她:“吓着你我就不说了,你别胡思『乱』想。” 她连连摇头,“我想听,师父,你对我说吧,我不『乱』想。” 他低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闭着眼喃喃轻语:“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她只觉得鼻尖上的气息,虽然轻微却带着无措与创伤,让她伤心害怕,害怕后来他会遇到不好的事,可她明明也知道,他之所以会成为如今名动六界的紫宸星君也定是因为遭遇了极其深刻的经历才会让他改变初衷。 虽然她怕他遇到危险,但她更怕在他遇险时不能和他并肩携行,在他痛苦不堪时不能感同身受。 “我不会做噩梦的,因为有师父在,槿儿什么都不怕。” “槿儿冷吗?” “有点,好像在起风。” “那你抱紧师父。”许是因为他把头埋在她发里,声音有些发沉。 她伸手将他腰身抱住,这才发现他身体很热,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又不像单纯的发热,仿佛是有种力量要从中爆发。 她有些担心,刚想问就感觉他箍着自己的臂膀又加重了力道,她感到他手上的肌肉绷紧,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她听见他的声音,“一百二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家毁人亡,血流成河,惨叫声充嗤了整整一夜,全族上下,只有我和你师叔躲在地窖里苟活于世,可那一夜,即便是我升仙之后,也没觉得哪一夜比那夜漫长,仿佛经过了一生。” “也的确是一生,我站在庭院那颗被染上鲜血的金木女贞前,鲜血成了干涸的河流,扭曲地像一条丑陋的瘢痕,血肉横飞在四周,还有妖怪啃噬留下的残肉末,我就知道,这一生已经过了。从那以后,我们改名换姓拜师于昆仑虚……” “禹州树妖,郴州湖怪……我们一路斩妖除魔,为的就是还人间一个太平盛世。” 他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而她却仿佛才是经历了那一切的人,心从嗓子眼然后安安全全地回到了原处。 她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一个弧度,是由心底地为他骄傲自豪,她曾无数次的为自己能成为离渊上神的弟子而感到幸运,但任何一次也没有今夜这样强烈。 一想到他心里救世济民的胸怀,也曾像那日天神降临在她面前一样,怜悯无数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苦命人。 她仿佛喜不能自禁,下一秒便要抑制不住。 她问:“师父,槿儿想知道,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第六十一章 人间,桃花坞5 离渊笑了笑,声音很轻:“你好歹让师父留点底儿,巴心巴肺都对你说了,以后再拿什么哄你。” 她嘟着嘴,佯作不满,但还是妥协了:“那师父下一次告诉我。” “好。” “师父,夜深了,我们进去了吧。” 她想要起身却被他牢牢箍住,他说:“今晚就在外面待,以后很难再这样享受了。” 她疑『惑』不解:“师父什么意思?” “明天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去哪儿?”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桃花都谢了大半,”他望着夜幕里繁茂绿枝,初来还是满簇桃红,不过两月,如今只剩柳绿,夜『色』染得连零剩的也看不清楚,原来,人间三月真的只是匆匆而过。 “我们就去个更美的地方。” 青槿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去了你就知道,”他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说:“闭上眼睛睡觉。” 她一向很他的听话,他让她闭眼,她自然乖乖闭上眼,都不敢胡思『乱』想了。 很久以后,她才想,如果这时,她没有听他的话,如果他们一直待在小木屋,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变,就会一直像这两个月一样,朝夕相处。 | 走之前,离渊依着青槿,把方寸大小的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青槿把床上的一床『毛』毯叠好放在木柜里,木柜里还放了很多颜『色』艳丽的衣裙,大部分都是她的,那天他给她买的,也都是穿给他一个人看的,还有妆奁上的耳坠花钿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内室都收拾好了,她却坐在铜镜前发起了呆。 想起了他每天早上给她描花钿,中午给她煮鱼,两个月了他都没学会给她戴耳坠,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笨,不过他后来做的鱼倒是真的很美味可口,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离渊走进来便看到镜子里的人在傻笑,他好笑的走到她身后,问:“你在笑什么?” 她也抬头去看镜子里的他,“师父昨夜何时将我抱进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师父以前见过人间一种动物,脸蛋粉粉嫩嫩,两颗黑宝石的大眼珠子,鼻子翘得高高的,什么都可爱,就是睡觉睡得沉,一旦睡着了,天打雷劈也叫不动,我倒觉得它很像我们槿儿,”他轻轻晃着她的头,对着铜镜,笑着说,“你看,像不像小『乳』猪?” “讨厌!”她捏了捏双颊,正经的说,“我才没有猪那么胖,你不许再说我像猪。” “好,不说了,我们该走了。”他拢着她的肩头站起来。 看着他将木门拉上,视野中大堂中央的方木桌慢慢消失,她突然想起桌上有个空酒壶,是她用来装折枝花的,她每天都要换,今天忘了,刚才也忘了看里面的花有没有被他拿出来,还有厨房的面盆架上,搭着两根『毛』巾,他和她的,还有两个铜盆,一个洗脸一个洗脚。 洗脚盆不算大,刚刚能容下两双四只,不过他脚大总要霸占她的地方,她无处落脚,他就踩在她脚背上,给她搓脚,有时候搓得她痒,她就踢腾着躲开,他可小气了,又舀了瓢热水兑进去,硬捉到她的脚用力压在盆地,她挣也挣不开,只好求饶,他这才放过她,她把两只小脚拎出来时,泡的发红发软,她埋怨了他一眼。他却不紧不慢地替她擦脚,还笑得出来,“民间都说,富人吃补『药』,穷人泡泡脚,槿儿总是手脚冰凉,要多用热水泡脚。” 咔嚓-- 锁被他拴上,她从回想中拉回思绪,她看见他也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走吧。” 她却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是那把锁锁住的不是屋里的东西而是别的,是什么?她毫无头绪……只是,莫名的不安,“师父,我们还会再来吗?” 他不置可否,“我将这把钥匙埋在木槿树下,你想来便来。” 她莫名其妙说了句:“我要和师父一起来。” 他笑了笑,拉着她往林子外走。 桃花凋谢的季节,一路走过,踩的是残花,肩头落的亦是零瓣。 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打尖住店,也算是穿过了人间的繁华。 夜里,天际响起了一道惊雷,极速闪过的电光,从窗外劈过,屋里像是白昼乍现,只是一秒又恢复了黑暗。 青槿被雷声惊醒,发现身边是空的,离渊不知道去哪儿了。 轰-- 伴随着一道巨雷,眼前有片刻的光明,在短暂的闪电中,她才看到一个人影他背对着她坐在桌边,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狂风突然撞在木窗上发出一声狂吼,她的手轻轻落在他肩上,便像触电一样,他全身都在发抖,而他却又极力隐忍着。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片刻,他已经按住她的手猛地一缩,她整个人都猝不及防的栽在他的怀里。 借着忽闪忽现的暗光,她看到他的脸部绷紧,夜『色』里宛如蓄势待发的猛兽,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无比地陌生阴蛰。 “师父……” 她轻微的咽了咽口水,浑身僵硬。 窗外的雷声还在继续像是要震破耳膜,狂风像侵袭的恶兽猛烈地敲打在窗棂,但所有声音都逐渐变弱,消停,最后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不规则的律动,忽而强烈忽而清浅。 他的眼眸很亮,像是被火烧一样明亮,她被他盯得发慌,连话都不敢说,只是怕稍微一动就会发生什么,她预防不及的事。 她手被勒得越来越紧,骨头都像要碎了,她额头生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却仍是一言不发,她总感觉他在克制着什么,是很痛苦的事,就在她觉得痛不可遏时,他突然放松了,像是突然惊醒一般。 他慢慢低下头来,青槿逐渐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他什么都没说,他的轮廓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不知为什么,没由来地觉得他会亲她。 不像以前那样,而是带着另一种情感。她慌『乱』地闭上眼晴,等着如期而至的吻。 最后,她感觉到额头一片湿意,他没有亲她,只是将额头抵在她身上,她的额发也被濡湿,她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的声音很低哑:“怕打雷吗?” “不怕,只是被惊醒了,”她也很努力地发音,“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槿儿乖乖睡觉,让师父自己坐一会儿。” 他把她抱起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衾,窗棂被风撞开了条缝,夜风灌了进来,撕扯着床幔呼呼作响。 他觉得凉爽了不少,于是走到窗边,用身体挡住那条缝。 第六十二章 人间,湖心 青槿虽然对那天晚上离渊的行为非常不解,但一晃几天过去,他不说她就不再问了。 他们乘着一叶扁舟,在茫茫江汉上,千里碧波『荡』漾在身后,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 她抱膝坐在后面,看着湖面木棹划过一片柔软的觳纹,好似轻纱『揉』在指尖,留下的绉褶,她伸出手去慢慢浸润在水中,冰爽凉意。也学着木棹桨一样,借着前行的力在湖面落下一段涟漪。 “啊……”她惊叫了一声,用手背去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气恼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师父,你把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他置若罔闻,轻微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木棹,桨叶凫着水,猝不及防地又泼向青槿。 青槿吓得赶紧往旁边躲开,但还是被打湿了半个肩头,连带着肩上披散的青丝也泷上了水,湿漉漉地粘成一股一股。 她正要发怒,却见始作俑者已经转过身来,一脸笑意地瞧着她。 她更怒了,气嘟嘟地囔道:“师父过份,衣服都湿了。” “哪里打湿了?”他哄人的本事倒是一流,当下就丢下木棹矮身到她跟前,去拨弄着被打湿的青丝,“来,师父看看。” 青槿见他笑着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恼火地偏过头,离渊难得见她这副模样,一时兴致来了,拿手去捏她的脸颊,“槿儿真小气。” 她不理他,往后躲开,他又去捏,她一直往后倒他就一直向前倾,最后她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贴在叶舟上了,她突然伸手偷偷掬了一窝水朝他泼去。 这次轮到他猝不及防了,他愣了一下,见她得逞的在笑。 “好啊,你竟然敢戏弄师父,是该管教了。” 说着,他便低下头将头上的水渍往她身上蹭,刚好在她的腰间,她笑得蜷起身子,喘不过气来:“师父……痒……别弄了……” 如墨的青丝散在舟上,大半截落入水里,在水中飘逸浮动像是深海里的水藻。 他手握要害,不依不饶的往她身上磨蹭。最后她笑得打滚了他才饶过她,见她还没缓过来了,他将她浸在水里的青丝捞了出来,像被打湿的绸缎,还淋淋地滴水。 他拧干了把她扶起来,笑着看她:“像落汤鸡。” 她不满:“落汤鸡也是师父害的。” “是,是师父的不是,”他连连认错,“那师父将功补过帮你弄干好不好?” 她见他把她的青丝拢在手中用自己衣袖去擦干,便觉得好笑,问:“师父这样不是将自己的衣服给染湿了吗?” 他满不在乎:“师父可以狼狈,槿儿不行。” “为什么?” 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因为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行吗?” 他叹了口气,屈指朝她眉心一记:“看来师父之前都白教了,女孩子既要巧笑倩兮也要端庄大雅。” “哦,槿儿记得了。” 他抬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真的记得了,他又说:“师父对你在仙术方面的要求不高,因为师父经历过,觉得那着实难,很难为你,况且师父也觉得你这一生都会在我的庇护下,不会有大灾大难,但是很多东西,师父觉得你应该知道的,都会告诫你,这样就算你最后不能成仙,至少也能成人,有用之人……” “比如说……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发丝被他擦得大干,他放回她的肩上,又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替她顺发,从发根到发梢,指尖穿梭在她的黑发中,她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突然觉得自己的青丝原来很短,不过及腰,要是再长一些,他的手就能多驻留在那里一会儿。 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身后的江面上已蒙蒙大雾,是从水底升起来的气华,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一叶扁舟亦如苍茫云海间一芥。 她诧异地问:“师父,我们到哪儿了?” “随波逐流。”他反而惬意了,枕着头躺在扁舟上,许是身子太长,脚打直了便要碰到她,他也丝毫不客气,双脚叠着搭在她腿上。 她知道他又是在说笑,抱着他的小腿摇晃着,“师父,我们到底去什么地方啊?你也不摇桨,我们走丢了怎么办?” 离渊被她晃得倒是舒服得很,动了动身子像是要打算睡了。 “别睡了。” 青槿急了,晃得更用劲了,轻舟在水面上颠颠簸簸,他才轻笑着开口:“你再晃,舟都要沉了。” 她果然不晃了,“师父,你别睡着了,我们在水上漂着,不着地不傍山,我有些怕。” 他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腾出来的空地,朝她说:“过来,靠着师父就不怕了。” 她知道他是会错意了,她本意是想让他带着她早些靠岸,但看着他好以整暇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躺了过去。 “师父,我们真的就这样漂着吗?” “从早上到现在,都快一天了,要能靠岸早就靠了,何必在这江面上来来回回地转。” “我们『迷』路了。”她惊呼。 他笑着表扬:“聪明!” 她也咧嘴笑,笑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立马严肃起来:“我们『迷』路了!” 他笑着闭上眼睛继续睡,安稳悠哉,她就像个不安分的猫,拿着爪子去抓挠他:“师父,你还睡得着。” 他觉得扰了他的好梦,便一手擒住她的两只小爪子,一手抱着她,懒散道:“师父都摇了一天的桨了,槿儿不知道心疼师父就算了,还不让师父睡个好觉,不养好精气神,师父怎么抱着你冲出这幻境。” 她觉得他有刻意诉苦,将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嫌疑,于是跳过那个话题,问:“什么幻境?” 离渊受了挫,偏拧着她不放:“槿儿不孝顺了,师父白养了。” 青槿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比自己还幼稚,但她拿他没办法,师父错了不能打,师父不开心了还得哄,“那槿儿帮你按按肩,你跟我说好不好?” 他觉得那双手柔若无骨,按在身上酥酥麻麻,他几乎都要睡过去了,最后又被她穷追不舍的给弄醒了。 他实在忍不了了,倦意如『潮』汐袭来,他正经的对她说:“先说好,你待会儿可以挨着我睡觉,也可以自己玩儿,但不准在水里洗脚,不准去捉鱼,更加不准吵醒我!” 她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第六十三章 蓬莱岛,灵族1 “江心是分界,以外还是人间以里便属于蓬莱,我们自从越过江心就一直在幻境里面转,想是蓬莱岛上的灵人已经发现了我们,故意结下的。” “师父早就发现了,刚才怎么不说?” 他笑着说:“白『露』横江,一叶孤舟,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槿儿不觉得此景甚美,此情甚怡吗?” 青槿正深有感触时,又听见他说:“如此清风流水,没有琴声相伴就罢了,逗逗我们槿儿也是趣事。” 她嘴翘得老高,心里却是喜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声说:“你睡吧,我不吵醒你了。” 后来,她却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正抱着她站在弋川上,凌空御行,东风『揉』着茫雾将她的发丝吹得飘飘扬扬,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 她睡眼惺忪地从他胸膛里抬起头,只看到他方正有力的下颌,她还有些怔松,他低下头看她:“吵醒你了?” 她摇了摇头,不想说话,又将头埋在他身上,他笑着说:“小懒虫,醒了还不起来,真把师父当床了?” 她懒懒的‘嗯’了声,“师父身上比床还舒服。” 他笑了笑,青丝阵阵拂打在他的手背,他伸出两根手指朝前一定,弋川即刻加速飞行,驭电驰风。 离渊拍了拍她的背,说:“到了,蓬莱仙岛可是人间仙境,你再睡觉到时候别哭着后悔。” “嗯……嗯……”她极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揉』了『揉』眼睛,定眼一望。 茂林修竹,浮云栖托,实如珠轩,晶莹剔透,远处的宫殿,像是银砖相砌,熠熠白光从层林尽头若隐若显,仿佛海市蜃楼。 她激动的向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对他比划着:“师父,蓬莱仙岛比天宫还要美!” 他亦步亦趋跟着她,“比桃花坞呢?” 她偏着头想了想,说:“还是桃花坞好看,因为那是属于我们的,而这里再美也是别人的,就像师父以前教的那个成语……”她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敝帚自珍!” 他摇了摇头,不赞同道:“我看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被他猜破了,轻哼了声,狡辩道:“我才没有。” “那槿儿不是觉得蓬莱岛不美而是怕拥有不了,不如,师父将它送给你。” 他用的肯定的语气,少了几分玩笑的意味,让她有些惊讶,“师父胡说,蓬莱仙岛又不是你的,你怎能说送便送?” 他沉思了下,说:“槿儿说得对,师父的确语出狂妄了,还是将你送给它吧,毕竟你是我的。” 青槿听后立马就拉着脸,气哼哼地盯着他。 他丝毫不在意,随手摘下头顶上悬着的一个果实,晶莹水润,他咬了一口,甜汁溢满唇齿,于是,胡『乱』塞到她嘴里,“尝尝,师父给你摘的。” 她本是打算推搡开,最后还是被他塞到手上,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这简直比糖衣炮弹还要管用,她甜到了心坎,最后连他刚才说了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最后一句。 -他说,她是他的。 她觉得余光中有光影闪烁,还没来得及正眼看,已经被离渊捧着腰给带到了他身后。 她从后面看见他袖衫一扫,一道劲风掠去将即将靠近的光影打碎。 她下意识拉着他的衣服,问:“怎么回事?” 没等离渊回答,刚才光影闪来的地方已经有三个人现身。 两男一女,皆穿蚕丝羽衣,腰佩银纹香囊,远远便能闻到囊中香溢,似木樨沉香,飘醉万芳。 那女子开口问:“你们是何人?此乃蓬莱灵族所居,概不迎客,你们从哪儿来的便速速回哪儿去!” 青槿觉得那女子很凶,看起来地位也很高,因为那两个男子都像护花使者一样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离渊倒没多少表情,说:“蓬莱灵人,隐绝于世,非常人所能寻,我既能进来,你自然也拦不住赶不走我,还是带我们去见一见蓬莱阁主。” 那女子冷哼了声,讽道:“若是十万年前,你说这话,我兴许还能被你唬着,可如今阁主早已失踪,结界诸多疏漏,凡夫俗子只要端着耐心在江面上游上几日便也能误打误撞闯进来,你又有何异样?” 青槿急了,忙说:“师父他不是凡夫俗子,他是九重天紫薇命宫紫宸星君。” 女子皱了皱眉,“离渊上神?” 青槿殷切地点着头,生怕她不信似的。 “若你真是离渊上神,你不在紫宸宫里待着来蓬莱作甚?” 青槿想替他答,但又答不上来,总不能说师父打算把蓬莱岛送给她吧,那女子不把他们赶出去才怪,眼下只能干着急。 离渊看了一眼青槿,正好和她对视,她突然有些担心他真的会那样说,所以拉着他的手臂,低声道:“师父,我们还是回去吧,蓬莱仙岛真的也不怎么好,回桃花坞吧。” 他神『色』自若地朝她笑了笑,在安慰她,她莫名的放松了些,任由他握着手上前去。 那两个男子见二人靠近,连忙作出一副应战的气势护在女子身前。 五步之隔,离渊停了下来,语气平淡:“我知道你们阁主在哪儿?” 说完,他又朝她动了动嘴唇,并未出声,但她看出来,他说的是“袭衣”。 青槿和他并排着,没看到那个无声的交流,只是很奇怪那女子听到那句话后,竟然大惊失『色』,又重新打量了二人一番,方才开口说:“你们先随我去姑姑那里,核查清楚。” 青槿觉得她可能是太想知道那个‘阁主’的下落了,所以才放他们进去,但她还是不放心,侧头去问离渊:“师父,你真的知道阁主的下落?” 蓬莱岛的地上没有落叶,落脚是松松软软带着异香的润土,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异香熏晕了,每落一步,泥土只微微下陷,他却仿佛是失足落入万丈悬崖。 青槿见他一直瞧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不知道,于是轻声为他打气:“师父别怕,槿儿会一直陪着你,要是真打起来了,我也会帮你的。” 他觉得好笑,问:“你拿什么帮?” 她将藏在衣襟里的紫宸珠拿出来,说:“槿儿有紫宸珠,可以斩妖除魔。” “可他们非妖非魔。” “……” 第六十四章 蓬莱岛,灵族2 “好了,师父不需要你帮助,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 瑶林琼树的尽头隔着一道湖畔,湖波涌金,霁河横银,对岸是城阙楼阁,重重叠叠,美轮美奂,周围都被湖畔环绕,宛如孤岛独立。 青槿见那女子细声细语地嘀咕了一段,本是波澜不惊的湖面顿时有一座拱桥浮出水面,悬至空中五十米,两端均不接岸。 女子转身对他们说:“连幻境都能冲出来,这点高度对你不算什么吧?” 她语气虽然不算好,但也并无恶意,离渊没有说话,直接拎着青槿飞了上去。 浮桥两侧没有护栏,青槿便死死地抓住身边的人,但又止不住地想要往下看,隔得太远,她看不清,只隐隐看见湖底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像是沧海遗珠。 她兴奋地转过头去对离渊说:“师父,你看那下面是不是夜明珠?” 离渊不知在看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青槿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她问:“师父,你在看什么?” 他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他朝她那边探出身,看了一眼,“这是鲛珠,鲛人流的泪凝成了明珠。” “鲛人,就是潜藏在深海里的美人鱼。”她越说越兴奋,差点没手舞足蹈。 前面的人转头拿杏眼瞪了她一下,青槿才乖乖闭了嘴,缩到离渊身旁。 他们被带进清湾阁中,屋里布置精美,铺陈华丽,那女子进了里间,隔门上垂挂着一条条翠羽明垱,不一会儿,珠帘发出阵阵玲玲的清脆声。 两人抬头看,是一个白衣女子走了出来,气质出尘,绝『色』容颜,身材修长,她一眼就看向离渊,问:“你真是离渊上神?” 蓬莱仙岛与世隔绝,数万年来不与六界来往,对于这个离渊上神灵人多是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人,难免有些怀疑。 离渊微微颔首,说:“我来找长斐。” 那女子像是极不愿意听见‘长斐’,目光冷冽地对旁边的人吩咐道:“不薇,你去喊他来。” 不薇犹豫了下,说:“姑姑,前些日子赖着不走的那个凡人还没解决,若让少阁主来,他定会心软又会留下这二人。” 姑姑也皱了皱眉,问:“他让那两个凡人留下了?” 不薇说:“少阁主说,那男的死了妻子怪可怜的,就让他们留在了北林。” 她哼了声:“凡人如此贪婪无厌,都想来蓬莱岛寻什么起死回生丸,长生不老『药』,他要留便留,反正这蓬莱阁迟早毁在他手上!” 不薇没再说话,走了出去。 青槿当然是一头雾水,听不懂那个姑姑和不薇在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离渊要见长斐,长斐又是谁? 倒是离渊很又闲情雅致地在屋里转了转,突然看到暗处的雕花架上,放着十二斛珠子,上上下下排得整整齐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对坐得纹丝不动的姑姑说:“姑娘是喜事将近了。” 她动了动眼珠,仍是清冽的目光,问:“你怎么知道?” 他说:“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灵族有个习俗,若要娶哪家女子便要下十二斛鲛珠作聘礼。鲛人只在深海月明哭,若要拾满十二斛,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力和毅力,才能坚持每夜潜下深海。” 说完,他又捡了几颗鲛珠在指尖摩挲,“这些鲛珠硕大圆润,想必那个人对姑娘一定是情深意重。” 她没有说话。 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急着问:“素袅,你找我何事?” 青槿闻声后回过头去,觉得此人有些面善,登时,吓了一跳,“非鱼!” 长斐也惊了片刻,在看到离渊后才明白过来,笑着说:“槿儿回来了。” 青槿有些磕巴,“你、、你不是、死了吗?” “他还不如死了呢。”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素袅,只见她仍是冷着脸,青槿觉得她是真的不待见非鱼。 倒是长斐一脸不在乎,笑呵呵地介绍道:“槿儿,她是你母亲的好姐妹,你该叫她素袅姑姑,我是你舅舅,非鱼只是虚名。” “素袅,她叫青槿,是姐姐的孩子。” 青槿‘哦’了声,豁然开朗:“怪不得少司命查不到你的踪影,原来你用的虚名……舅舅!” 姑姑? 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亲戚,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瞧他们。 过了会儿,刚想开口,就听见素袅的声音,也带着疑『惑』:“你是袭衣的女儿?” “袭衣和谁的?袭衣人呢?” “袭衣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 她劈头盖面问了一大串问题,刚想回她阿娘已经死了,就长斐率先开口:“离渊上神,你和槿儿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带你们先去歇会儿,有什么事以后再议。” 他朝身后的人吩咐:“去把汐湾阁打开,引上神和槿儿去歇息。” 两人已经走出去了,素袅却不依不饶要追上去问,长斐拦着她,劝道:“素袅,你让他们休息会儿,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 素袅气急败坏,抓着他怒吼:“你会解决?九万年前你就说你会把她带回来,人呢?!袭衣呢?你现在还想骗我,我一定要知道她的下落,你休想再拦我!” 他怕她真会失去理智,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肩。 “她成亲了!” 她怔了片刻,他语气缓和下来,温声说:“姐姐她和一个凡人成亲了,青槿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素袅,你不要去打扰他们,好么?” “成亲了?和一个凡人……”她喃喃自语了片刻,然后『逼』问他:“那蓬莱阁怎么办?她不要了吗?” “青槿不是回来了吗?她就是来继任阁主的。”他慢慢安慰她:“我知道你和姐姐从小形影不离,情同亲姐妹,我也知道,你一直希望姐姐能成为贤明的阁主能将灵族修好和睦,可是,姐姐她也有自己的意愿,她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你为何不成全她呢?” 她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冷若冰霜,“放开我。” 他依了她,松手向外走,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槿儿既然回来了,你也不必再『操』心阁中事务,安心准备婚礼吧。” “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些破事儿,要不是袭衣走了,要不是你在外面逍遥快活了九万年,你以为我要管?长斐,我恨你,恨死你了!” 他仿佛没听到,在她的哭骂声中步步走远。 第六十五章 蓬莱岛,灵族3 青槿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想着要去隔壁找离渊,突然门被打开,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高兴得差点没从床上蹦下去,离渊几步走到床边将她老老实实按了回去,“跟个猴儿似的。” 她嬉笑着抱住他的胳膊:“我正要去找师父呢。” “你找我做什么?” 他慢慢地把她的手拿下来,躺在她旁边将手从她背后伸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是不是睡不着?”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感觉现在有些『迷』茫,非鱼活了过来,还成了我的舅舅,还有素袅姑姑,她好像不喜欢我……最重要的是我明明找到了家人,但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她没听到他的声音,又急忙说:“我知道是我太患得患失,师父你别在意。”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散发,一边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强求不来,一切随缘,别想太多。” “嗯。” “师父今晚陪着你,从明天起槿儿就自己睡觉了,嗯?” “好。”她觉得他身上的山矾就像安魂香,她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离渊低下头,看她熟睡的眉眼,用拇指轻轻去描摹她的眉形,木窗大开的外面已经升起一轮明月,在暗蓝的夜空中,像是被水洗过的玉碟,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他的身体开始发热,像往常一样,只要她在身边,一到夜晚,他就很难控制体内逆行的力道。 无可奈何,他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她身下撤离,然后离开。 她翻了个身,他以为她要醒来,但她依旧吐气如兰。 …… 长斐是第二天来的,来时离渊刚进来将她叫醒,青槿显然还在闹起床气,赖在离渊的腿上,盼着再多睡会儿。 离渊挠了挠她的胳肢窝,说:“你舅舅来了。” 她顿时咯咯大笑起来,睡意全无。 她起身坐在床边,喊道:“舅舅。” 长斐高兴坏了,连连应着,坐在她旁边,嘘寒问暖了一番。 青槿还是很疑『惑』,问:“舅舅,你当时不是被千倾打死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长斐说:“九万年前,我本来是打算去找你娘,半路清濮来接我,刚到南樵山就发现魔族来袭,我们二人苦苦作战,最后实在体力不支,你父亲为了掩护我,支开他们,最后坠落悬崖,而我被涂岭捉住关押在水牢,一直不得逃脱。” “后来,涂岭欲杀玄溟,以自由为诱饵派我前去,我自然知道他是绝不会留下我,于是我便利用幻境脱身,我将玄溟设在若水中段,即便他走多远他看到的也只是若水中段的场景,也怪魔族祸害太多,我便利用卞辕去杀他……” “至于你,我们就一直在另一个和现实一样的幻境里,这样涂岭就跟踪不到我的行踪,我本来想炸死化蝶飞出若水,谁知你走了又回来了,还得我白白费了个石妖,后来只能在去找蜡烛的时候将千倾惊醒,这才终于成功脱身,回了蓬莱。” “原来如此,”青槿微微不满,“你死的时候我还哭了呢,原来白哭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玄溟那个大魔头一直跟着你,我可没这份胆量,他不打得我魂飞魄散才怪!”长斐瘪了瘪嘴。 离渊突然开口:“素袅还不知道袭衣的事吗?”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是这样认为的。 “我正想拜托你们这件事,”长斐神『色』有些黯淡,“我没告诉他们姐姐已经殁魂的事,她也一直以为我那九万年是在外面闲游去了,素袅她和姐姐很要好,若她知道了肯定会受不了,到时候连亲都成不了,所以,上神,槿儿,你们帮我保住这个秘密,行吗?” 离渊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 青槿还继续问:“姑姑是要和舅舅成亲吗?” 她有点不相信,因为她觉得素袅很不喜欢这个舅舅。 果然,长斐嘴角微微泛着笑,反而像是哭:“你素袅姑姑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嫁给我呢,嫁的是你以湛叔叔。” “以湛叔叔,长得好看吗?我怎么没见到他?” “能配上你素袅姑姑,当然是英姿飒爽咯,他灵力很高,在蓬莱阁中数一数二,我也是他的手下败将,前些日子有凡人闯了进来,族人都说结界要重新修复,他去拳皇山找修补结界的灵石去了。” 他又笑着说:“当然,现在你回来了,以后就不用去找灵石了。” “为什么?” “因为阁主身上有专门布置结界的灵玉,姐姐给了你。” 她疑『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将怀里的白玉掏了出来,举到他面前,问:“是这个吗?” 长斐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青槿重获珍宝:“我还以为它只是阿娘给我留念想的信物,没想到它竟然这样厉害。” 长斐『摸』了『摸』她的头,感概道:“真是可惜,没看到槿儿小时候,唉,”他问离渊,“上神,我们家槿儿小时候乖不乖,长得可爱么?折不折磨人?” 青槿也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离渊,她也想知道自己小时候在离渊心里是什么样。 离渊想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槿儿小时候很乖,到了时辰就睡觉,天打雷不动,一日三道觉,该睡觉时自己就爬到了床上……” 青槿脸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制止他:“师父不许『乱』说,我才没有。” 两个大男人一哄而笑。 长斐带着两人到处转了转,青槿大概清楚这里的布局,蓬莱仙岛分为西南北三处,分别为各族灵人所居,环东方蓬莱阁,阁中即为阁主东灵一族所居,她的母亲袭衣的阁楼就是汐湾阁,自她走后一直关着,直到他们来,长斐住的壶江阁,这两处都是在里幢,而素袅住的清湾阁还有以湛的沉流阁都是在外幢,中间又隔着浮桥。 汐湾阁的院子中央种了棵木槿树,因为袭衣喜欢木槿,花开时节,她清晨打开木窗就能看到。 长斐院子里中的是珊瑚树,主要是他以前以为珊瑚珠就是珊瑚树结的,所以傻不拉几的搬了棵珊瑚树。 以湛叔叔院子里的是金边黄杨,因为他要像金边黄杨一样显金边风采。 他说完了,青槿问:“那素袅姑姑呢?她院子里种的什么?” 长斐低头想了很久,说:“好像是昙花,我记不得清楚了。” 差不多将西林走完,一路上有说有笑,还摘了很多果子吃,都是青槿没吃过的,捧在怀里开心得不得了。 第六十六章 蓬莱岛,灵族4 路过外幢时,遇见了素袅,她喊住青槿:“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青槿看了看离渊和长斐,长斐说:“槿儿去吧,去和你姑姑多聊聊,你们都是女孩子应该有很多话题,你姑姑厉害着呢,什么时候让她教你布置结界的方法。” “那师父……” 离渊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在外面等你。” 素袅带着青槿进了清湾阁,关上了门,离渊和长斐就在外面守着。 不得不说,在这雕梁画栋的蓬莱阁上是一番滋味,倚栏远眺,烟浮雾横的蓬莱又是另一番滋味,倒像蓝田日暖玉生烟。 长斐转过身,双肘靠在栏杆,好不闲逸,侧头去问他:“上神,当年我飞到一半行程就被你给拦了下来,我们约定好,我不去找槿儿,你自然会将她送回来,如今,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继承阁主之事?我们灵族代代相传,阁主之位,传女不传男,现在就剩槿儿这么根独苗苗了。” 离渊沉思了会儿,说:“已经月中旬,快了。” “姑姑!” 屋里传来青槿的尖叫声,长斐还愣了愣,离渊直接挥袖将门破开,二人立马冲了进去。 长斐看到素袅双眼泛红,握住青槿的双肩拼命摇晃,声音尖锐:“都是你们!是你们把袭衣带走了!你还给我!”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见身边的离渊已经运出一道紫光朝素袅打去,素袅急促地尖叫了声,向后趔趄了几步‘嘭’地撞在扇门上,她脑袋一阵眩晕,胡『乱』的扯断了几串扇门前吊着的珠帘。 珠子断了线,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她恢复意识,又猛地想要朝青槿扑去,离渊见状抱着青槿转了个身,素袅踩在地上滚动的玉珠,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上,长斐突然伸手将她接住,语气严戾:“素袅,你闹够了没有?” “我带着槿儿先回去了,你先平复一下素袅姑娘的情绪。”离渊说完已经抱着青槿走了出去。 素袅慢慢站起来,目光冷冽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长斐心念着青槿,不想再和她对峙下去,于是叫了不薇进来,丢下一句:“照顾好她,没事别让她出去,跟疯子一样。” 他转身要走,她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狠狠地咬在他的胳膊上,他疼得皱眉,却一声不吭,低着头去看她,她是真的疯了,双目猩红,恨不得要叫他掉一块肉下来。 她咬了很久,他几乎都感觉不到疼了,她应该是累了所以松了口,他将她的双手扳开,她咬的有多深,齿尖已经沾了血迹,更像疯子,他仍是不理她,对不薇说:“带她去温池,要是还没清醒过来,就去找『药』师。” “长斐,你这个骗子!”她朝他的脸啐了一口,“她根本不是袭衣的女儿。” 他抹了抹脸上的唾沫,夺门而出。 不薇小心翼翼地说:“姑姑,我带你去泡泡吧,你肯定是最近疲劳过度了。” 她像是丢了魂,完全没有刚才那股要杀人的气势,恹恹地拖着脚往温池走去。 她几乎整个人都淹在温泉中,只能看到胸上浮在水波里柔软的线条,她头靠在白玉池壁上,温泉的热气氤氲在眼前,她觉得很累,昏昏欲睡…… 她仿佛看到了,西林间有两个小女孩,总角宴宴,那是她和袭衣。 她走过去,突然之间,她们又长成了十二万岁的少女,头发绾成灵族特有的灵羽髻,那是十万岁到十五万岁少女绾的髻,等到了十五万岁到二十万岁就该绾灵珠髻,如果嫁人了就要把头发全部绾上去成灵云髻,她们总是向长辈学习,互相琢磨着给对方绾发,从四万岁,到十万岁、十五万岁,她们总是形影不离,掏心掏窝地交换自己的秘密。 就像那一天,她们坐在浮桥上,四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穿梭在湖面的波光潋滟上,东灵族的人在颈项间都有蝴蝶胎记,男子在左,女子在右。 袭衣也有,是很美的灵蝶图案,在阳光下发着熠熠光彩,每每看去都以为它下一刻便要展翅飞走,她是下东灵族,颈上没有灵蝶,因此总是很羡慕袭衣,“要是我也和你一样,都是东灵族就好了。” 袭衣很不在乎,“你总是计较这些,东灵族有什么好呀?还得管理蓬莱阁,我还是独女,长斐又帮不了我,以后可得把我累死,唉……素袅,要不以后我们一起掌管蓬莱阁,你这样聪明,父亲每次教我的灵力,你记得比我还快,你肯定能行。” 她觉得她是在说笑:“我是下东灵族,不许干涉阁中事物的,你别打我的如意算盘了。” “这有什么嘛,你是我的闺蜜,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了如指掌,不就形同一人。” 她吐了吐舌,“咦,好恶心,我才不当蛔虫……” 袭衣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双手齐上去挠她,“那我当你肚子里的蛔虫吧。” 两个人笑得在浮桥上的身影东倒西歪,最后,她们累了,往后一仰就躺在浮桥上,望着头顶上高耸的阁楼,玉檐银墙,被阳光照得流光溢彩,她问袭衣:“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像现在这样。” 袭衣总是很乐观,“当然了,我们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生,就像河流的两岸,浮桥的两缘,总是相行的。” “那……如果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子怎么办?” 她以为袭衣会想一会儿再回答,结果她立马就脱口:“那就说明我们喜好也一样啊。” “我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袭衣是真的想了一下,说:“如果是这样,依你的『性』子我让给你你也不会要,我自然也是,那就……让那个男子选吧,他喜欢谁就选谁。” “那我到觉得是在为难那个男子了。” 两人侧过脸相对,‘噗嗤’一声笑了。 因为她们这样相似,除了样貌,形如双胞,那男子能爱上其中一个就很有可能会爱上另外一个,这样说来,到真真是为难别人了。 少女的银铃笑语随着夕阳离去,她从睡梦中醒来,抹了抹泪流满面的脸颊,才发现心头空了那个地方已经搁置了很多年。那个人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了,最可悲的是,灵人隐灵力而长生。 第六十七章 蓬莱岛,灵族5 离渊将青槿带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也不说话。 把她抱在床上,脱了鞋,盖好被子,他才开口,“好好休息。” 他刚要走,她突然伸手抓住他,语气有些迟疑:“姑姑说我不是阿娘的女儿,她说东灵族的人颈上都有灵蝶的图案,我刚才看了,舅舅身上也有,可我没有。” 他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说:“你当然有,只是它和你一样贪睡,现在还不想醒过来。” 她怔怔地瞧着他,似乎在怀疑。 他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闭上眼睛。” 她挽留道:“师父陪着我吧。” “好,我陪着你,”他又重新坐回床边,哼起曲子来。 她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 清湾阁 不薇将刚从『药』师处拿来的冰草『药』芝准备给她服下,不过,看素袅躺在床上,双颊『潮』红,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犯了难。 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回过头,是长斐走了进来,她恭敬地喊道:“少阁主。” 长斐摆了摆手,将玉瓷碗接了过来。 不薇悄悄退下将门关上。 长斐坐在床边,将她慢慢扶起来靠着自己,她是烧糊涂了,口里还喃喃地念着‘袭衣’。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是没醒,他只好一手从她颈项绕过去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口,另一只手便端着瓷碗往嘴里灌。 灌得多,她也吐得多,全部顺着嘴角流到他手上了。 他无可奈何,犹豫了很久,怕冰草『药』芝失去功效了,找了这么个借口,才猛地仰头灌了一口,低头对着她的嘴合上去。 一口刚对完,他左脸就挨了一巴掌,狠狠地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他被扇愣了,瞧着她苦笑:“你醒得挺及时的。” 她巴掌大的脸上还有着不正常的『潮』红,此刻更像火烧一样,怒目圆睁:“我要是不醒,你还准备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准备做什么呢?在温池里泡得好好的又跑到寒池去,你是想体验冰火两重天呢还是想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与你无关!” 他不想和她吵,怕她又发疯,只说:“与我无关,你就自己把剩下的喝完,别总是嘴上说和我无关,背地里又整些幺蛾子让我收拾。” 她气急,胸口剧烈的起伏,夺过瓷碗就朝他砸去,他偏也不偏,额角一阵钝痛,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血迹,说:“我让不薇再去端一碗。” 她许是气结,堵在胸口吐不出来闷得难受,剧烈的咳了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这样还不忘骂他:“骗子……混蛋……咳咳……咳咳咳……” 他狠不下心,绕过地上的碎瓷片又回到床边,轻轻地按着她的肩,安抚道:“行,我骗子,我混蛋,行了吧?你何必跟我计较那么多,伤身又伤心。” 她拖过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 长斐无语死了,又来。 咬完后,她又对着他啐了口,“呸!我才不会为你伤心!” 他迁就她,说:“我知道,你不会为我伤心,你也放心,值得让你伤心的人很快就要回来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以湛,相信他很快就知道了。” “你通知他什么?” “当然是槿儿回来了,她身上的灵玉可以重新布置结界,”他说,“对了,素袅,你什么时候也教教她,她还小,很多东西不会。” 她不知怎的,突然怒火横生,猛地推了他一把,长斐始料不及,后背撞在床架上,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他就顺势靠着床架,苦笑地看她:“你下次能提前吱个声吗?也不怕我把你的床给撞散架。” 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他,“我不会教她,她根本就不是袭衣的女儿,你们都在骗我!” “我没骗你,槿儿真的是姐姐的女儿,我知道你因为什么不相信,她右颈没有灵蝶,是当初离渊上神怕她被人找麻烦,所以用仙术藏了起来。”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将它显出来?” 他觉得她心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于是慢慢正起身来,说:“上神说那灵蝶暂时不能显出来,他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好多问,但你我只要知道,青槿真的是姐姐的孩子。” 他瞧了瞧她的神情,稍作斟酌:“你也是她姑姑,别总是吓她,让她以为你不正常,本来长得漂漂亮亮的一个人,被人当作……唉!”话语急刹,他的虎口又惨遭毒牙。 他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悲声叹气:“素袅,你这咬人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我蓬莱岛上也没见过小猫小狗。” “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 “行行行,我是疯子,麻烦你别带上全家行不行?槿儿还是多乖的。” 她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但一句话也不说。 他迁就着她,她反而和他吵不起来,他说:“我叫不薇把『药』送来,你自己喝完,再安安心心休息会儿。” “你……以湛什么时候回来?” 她明明只说了一个字就改了口,他还是听了出来她想问什么,于是说:“我去看看槿儿,她估计被吓……咳,以湛还不知道,阿宁昨天才启程,现在估计还没到。” “我不相信你。” “那你要我怎么办?拳皇山到蓬莱本来就路途遥远,阿宁已经是速度最快的灵子了。” 她丝毫不领情,语气强硬:“我要你每天去岛口盯梢,一有消息就来通知我。” 他腹诽道:我闲得无聊才会答应你。 但他怕又引起一场恶战,只好妥协着说:“我派人轮流去盯梢行不行,把西南北都安排得严严实实的,等他一回来,就准备弓箭手,呸,就来通知你,势必让他第一个见到的是你,怎么样?够不够浪漫,还要不要我派人一路天女散花,奏个乐,跳个舞……” “滚。”她不冷不热地吐了句,然后翻开被子躺了下去。 她现在要睡觉。 长斐拿她没办法,知道不薇现在拿『药』来给她喝就是找死,于是,只好吩咐不要吵醒她,等醒了后,脾气消停了,再把『药』端进去。 不薇虽然耳朵听着,眼睛也没闲着,一股脑儿地盯着他,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脸,长斐自然清楚,他脸上挂的彩有多好看。 而且,现在后知后觉,头疼,脸疼,背疼,一条胳膊整个疼。 第六十八章 蓬莱岛,灵族6 青槿看到长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舅舅,你额头……是姑姑打的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就是素袅打的,而不是他自己磕到,可能因为她觉得舅舅对素袅姑姑很好,所以蓬莱岛上也只有姑姑敢打他。 长斐摇了摇头,不想提这事,坐下后,又觉得不好,于是说:“你姑姑这人挺好的,人美心善,她对其他人都不错,虽然对我脾气有点燥,但也不能怪她,是我对不起她,槿儿,你别对她有偏见。” 人美她承认,就连第一次见素袅她都觉得那简直是和洛桑殿下可以相聘的女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特别是一双犹如远山空净的眼眸,尘埃不入,似初雪融化后的纯净,唯一不妥便是少了一丝明亮,显得有些空洞, 至于心善? 青槿又瞧了瞧他的额头,鼓个大包血肿,她显然有些不信,“你怎么对不起她了?” 他沉『吟』了会儿,娓娓道来:“那九万年里,蓬莱阁群龙无首,族里很混『乱』,蚁争蜗斗,西灵族抢南灵族的土地,南灵族又去西林挖树摘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扛着的,就因为她是下东灵族,族里的人对她都不友善,变着法子刁难她,就只有以湛陪在她身边,她的苦和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怪不得她恨我。” 青槿急着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一直被涂岭关着,根本逃不出来。” “我若告诉她,她必定会察觉到和姐姐有关的端倪,槿儿,你和我都已经习惯了接受了,可她盼了九万年,等了九万年,若她知道姐姐死了,只怕是万丈城墙顷刻崩塌,她会疯的。”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怅然。 “所以,我宁愿让她相信我是出去逍遥了,反正我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些荒唐事儿,她很容易就深信不疑。” 青槿觉得他很可怜,默默承受着,被人误会着,她心疼地上前抱住他,问:“舅舅,你以前干过什么荒唐事儿啊?” 长斐难得被侄女亲切的抱着,如此温馨和谐的一幕,他觉得提以前爬树『摸』虾的事委实煞风景,于是转移话题:“槿儿身上真香,和小时候你娘抱我一样。” 青槿觉得这句话很奇怪,谈不上熟悉,也没听谁说过,但就是曾经有相同的感觉从耳畔飘过似的。 她放开长斐后才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离渊,像是已经来了很久,她欢喜地喊:“师父,梅子糕呢?” 离渊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长斐笑道:“我说槿儿一天到晚黏着上神,今日还奇怪,原来是槿儿馋了谴使起了上神,槿儿若要吃梅子糕,可以吩咐侍女去做,何必麻烦上神。” “她喜欢吃我做的,反正也无事,便依了她。”他看了看青槿,拍着她的背说,“你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挑了一块喂给长斐,“舅舅,你也尝尝。” 长斐受宠若惊,一口塞到嘴里,心里乐开了花。 青槿又挑了块,还没递出去就听见离渊的声音:“我回房休息一会儿,你们继续聊。” 青槿觉得离渊很奇怪,只好又把手中的梅子糕塞到自己嘴里。 离渊很少在白天睡觉,睡也睡得不安稳,二十分钟左右就醒了,一睁眼就把他惊了一下。 他问:“你何时来的?” 青槿窝在床脚,缩着脖子趴在手背上,手背搭在膝盖上,像只兔子,睁着两只乌沉沉的黑眼珠,一见他醒了,立马就活脱起来。 “刚来不久。” 离渊哭笑不得:“你怎么不陪着长斐?” “姑姑生病了,舅舅去看她了。”虽然她也知道舅舅哪儿来的胆量还敢去看姑姑。 他展开一只手臂,说:“过来。” 青槿乖乖爬过去枕着他的臂膀,她抬头去看他,问:“我还以为师父生气了?” 他轻笑着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摇了摇头,有点不确定:“难道你是吃舅舅的醋了?不应该啊。” 他低下头用鼻尖去触她的额头,半开玩笑似的问:“若我真的吃醋了,你又怎么办?” 她像是故意等着这句话,脱口而出:“那我们走吧,跟舅舅说,我们回桃花坞,或者回紫宸宫。” “你怎么老想着走?你舅舅该多伤心。” 她轻蹙峨眉,说:“我不是很想待在这儿,虽然这里是阿娘的家,可对我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不如在桃花坞自在。” 他叹了口气,“看来,醋白吃了。” 她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睛。 离渊伸手轻轻一挠她的腰,她立刻就绷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还敢不敢在师父面前装睡?”他作势要去抓她。 她先入为主,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师父,我不装睡了,整天睡觉太无趣了,你带我出去转转吧。” 他不知为什么,表情有些僵硬,他问:“你想去哪儿转?” 她微微仰着头在思考,黑玛瑙似的眼珠子直转,反『射』出明亮的光泽,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和他视线相撞:“我想到了,我们去北林,听舅舅说那边长的都是奇形异树,也鲜有灵人居住,我们去看看嘛。” 两人刚下阁楼,就看到不薇扶着长斐从浮桥回来,长斐低着头,用衣袖挡住了脸,青槿看不清,但隐隐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她急忙上去问,还没开口就看到地上的血滴,正是在他脚下,她心里一沉,往他后面望去,果真是一路的血滴。 她心里很慌:“舅舅……你怎么了?” 长斐没说话,是不薇在说:“少阁主眼睛受伤了……已经去请『药』师了,很快就来,小公主先让少阁主进屋吧。” 她慌『乱』地让了路,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到了壶江阁,长斐躺在床上,手还是紧紧地捂住右眼,青槿看不到他的伤势,只看到他衣袖里层的白布已经被染上了大片的血迹,她在一边急得直跺脚,眼泪不断地往上涌蓄在眼眶里。 离渊轻轻拢住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 他一开口,她就忍不住哭了,嘤呜道:“舅舅……他会不会瞎?” 离渊望了一眼床上的长斐,『药』师已经来了,正急急忙忙的给他处理伤势,他突然觉得:“他现在跟瞎了有什么分别?” 也不知为什么,一向脑子不好使的青槿却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抹了一把泪,红着眼说:“我要去找素袅姑姑,一定是她。” 离渊拉住她,说:“你别让你舅舅白受苦,你知道他不愿意告诉她。” 她看着床边被染红的一盆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她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我陪你出去透透气,等『药』师处理完了再进来。” 第六十九章 蓬莱岛,灵族7 青槿哭了有一会儿,廊外的风不见声地吹过来,她眼睛红肿着,离渊一边用袖衫替她挡住风一边安慰她,这才慢慢止了声。 不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离渊上神,小公主。” 二人转过身去,青槿问她:“舅舅怎么样了?” “『药』师说少阁主的眼睛不会失明,只是需要好好料理,现在还在敷『药』。” 不薇顿了顿,又说:“其实,姑姑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这几万年,她完全变了个人。” 在她的印象中,姑姑是个很明媚的美人,她很小的时候就很羡慕袭衣公主和素袅姑姑,她们总是形影不离,她有时候分不清她们,便只能通过她们身上的香气来分辨,袭衣公主银纹香囊里烧的木槿,素袅姑姑身上就是昙花,不过她没见过昙花开,因为那是月光花,只在午夜时绽放,但她就更对那花充满了『迷』恋。 很多时候,她坐在家门口,看着那双娇俏的少女笑靥如花归来,她们总喜欢来逗她,将篮子里装满的鲜花,灵果送给她,她甜甜的朝她们笑,说谢谢,然后又看着晚霞浮动的湖面上,她们走过浮桥,唱起动听的歌谣,久久萦绕在阁楼上。 直到十万年前,阁主病故,很久以前他便立下族训,从袭衣公主这一世起,阁主之位唯灵女能承,因此袭衣公主成了新一任阁主,那时候长斐和以湛经常一起练习灵法,他们四个人也算两双金童玉女,但长斐不怎么正经,灵力是四个人中最差劲的,偏偏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上心,不薇听说他三百万岁那年遇见过一个鲛人,为此还萎靡不振,魂牵梦萦了好几年,族里都知道以湛喜欢阁主,但阁主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 袭衣当上阁主时毕竟还小,整日面对着繁琐的杂事未免会不耐烦,于是就尤其地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长斐自然随她,只有素袅和以湛怎么也不肯依她,后来,双方争执了许久,才约定,三月之内,必定归来,谁知,她这一去再也没回来过了。其间,袭衣也托青鸟回书信来,无一例外,都是在延迟日期,找什么她在帮道长除妖之类的借口,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素袅实在是太想她了,死活要去寻她,蓬莱阁又不能没人打理,于是,长斐只好去寻她,而他这一去,竟然是九万年。 五万年前,凡间一群江洋大盗架了上百艘大船来蓬莱岛找长生不老『药』,他们个个手上拿着大刀弩箭,见到树就砍,当时北林一处的奇树几乎都惨遭毒手,而灵族的祖训,不得用灵法杀人,否则就会岛灭族毁,这就是为什么要设结界不许凡人入岛。 灵人不敢杀人却反被凡人所杀,人人难以自保,反而怪起来暂代阁中事务的素袅,内忧外患,素袅又有什么法子,每日每夜地去林里巡视,遇到砍树的凡人最多也只能用灵力将他们弄晕过去,后来,凡人不满足那些奇珍异果,非要找鲛人,并且源源不断地从外面调人驻岛,眼看着就要攻进蓬莱阁,好几次双方就要打起来,灵族不占优势,素袅和以湛耗费灵力结了一个又一个的幻境,可没办法,他们的人源源不绝,幻境找到了破绽也会消失,姑姑终于累垮了,形消影瘦,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灵气,『药』师出来后,连连摇头,灵力损耗太过,若醒不过来就会灵消人逝。 以湛精气也大大折损,眼看着蓬莱阁就要毁灭,偌大的灵族该何去何从? 所幸,天神庇佑,天宫的仙人降临,将洪水猛兽的凡人驱除出境,但没人见过那个仙人,有灵人远远观望,也只见道道白光闪电在层林翠枝间的掠影。 六个月后,素袅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是以湛,她以为袭衣回来了,至少长斐也该有消息,可什么都没有,两个下东灵人互相扶持,惺惺相惜地为销声匿迹的东灵族守在这块疆土,担负起本不该承受的职责。 青槿听后有些怅然若失,问:“后来呢?” 不薇继续说:“后来,又过了四万年,我现在还记得,那是姑姑久违的一次笑容,多了几分沧桑,我陪着她像往常一样去岛口,她每天都会去哪里驻足,望着浩瀚无垠的江面,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站了很久,直到太阳临近江面,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茫茫江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很远很远,根本都辨不出男女,她却一口咬定,是少阁主回来了,她笑着朝江面飞去,像仙女飞天一般落在那叶孤舟上。” “我以为,姑姑从今以后就会变回以前,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可是,后来,少阁主回来了并没有带回阁主,听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去找阁主,而是在人间游山玩水去了,从此,姑姑彻底变了个人,族里上下都知道姑姑恨不得杀了少阁主,还是以湛叔叔多次从中调解,” 她想到这里笑了笑,“不过,对姑姑来说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不久后以湛叔叔向姑姑提亲了,我就知道那九万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一定会互生情愫,以湛叔叔虽然人有些木讷但对姑姑是言听计从。” 『药』师走了出来,对他们说:“少阁主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以后会留下眼疾,不能见强光,若有不适,将青葙子磨粉过冰水冷敷即可缓解。” “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青槿急着问。 『药』师回她:“可以,少阁主现在不愿意休息,小公主最好去劝劝他。” “嗯。”她拉着离渊的手准备进去,突然觉得手上一滞,她回过头,离渊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迟疑地看着他,像是又要哭了:“师父……” 他轻笑着用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鼻梁,说:“放心吧,师父没你这么小气。” 她突然回身环抱他,离渊愣了愣,伸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再哭了,嗯?” 她仰头看他,他笑着,是云淡风轻下的一抹阳光,将暖意全部吹散在她的周围,她不想哭,可还是忍不住,哽咽道:“我就哭最后一次,以后我都不哭了。”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温热的指腹替她拭去泪,“真乖。” 第七十章 蓬莱岛,灵族8 青槿走进去,关上门,屋里还有浓烈的『药』草味,长斐垫了个腰枕靠在床头,受伤的那只眼睛蒙了层纱布,朝着床里面,半明半昧看得不清,是醒的,不过一直望着木窗出神。 青槿走到窗前将窗门推开,清风吹了进来,她无意间就看到了庭院中那颗珊瑚树,绿意盎然,在微『露』的夕阳下愈发苍翠欲滴,她一刹那觉得以前的舅舅也应该是这般生机勃勃,而不是现在这样,似乎一切都不在乎。 “槿儿。” 她转过身,走到床边,问:“舅舅,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她红肿的眼睛,『露』出的那只眼睛里的神情有些黯淡,他朝里边挪了挪,示意她坐下,青槿乖乖坐好,也不敢『乱』动就怕碰到他,虽然他伤得是眼睛,可还是忍不住大惊小怪,把他当作瓷娃娃一样。 青槿一直侧着头去瞧瞧他的伤眼,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脸挡着何况又蒙了纱布,她轻声商量道:“舅舅,以后你别去找姑姑了,虽然我知道不该这样说,可是我怕你……” 她声音到最后就像是风飘过来一样,他笑了笑,避而不谈,“槿儿,你那天问我以前干过什么荒唐事儿,其实我干得可多了。” “你刚才看到那颗珊瑚树了,以前有个女子她很喜欢明珠,总是挽着我去深海给她捡鲛珠,我懒得去,听别人说珊瑚珠更好看,当时年少无知,以为珊瑚树结的就是珊瑚珠,费了老大劲搬了棵珊瑚树到院子里,她竟然也信了我,和我一起守到它结珊瑚珠,结果它是结了果,只不过是和珊瑚珠很像的小红果。原来,珊瑚珠是深海里的珊瑚虫死后凝结,还是在深海里……” “那后来呢?那个女子没怪你吗?” 长斐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很亲狎:“她很温柔,对我很好,所以她没有怪我,后来,我就奋发图强,她喜欢鲛珠,我就每天半夜潜到深海去给她『摸』鲛珠,我捡了好多,但我只挑又大又润的要,我这样卖力差点没把鲛人都吓跑,就这样,捡了几万年,我集满了七斛,还差五斛我就可以娶她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娶她吗?” 长斐摆了摆双手,故作轻松道:“后来我出了蓬莱岛,遇到了那些事,再回去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那个女子是谁?” “记不得了,我一向记『性』不好,什么旧人旧事老是记不清,现在,只不过残了只眼睛莫名的有些惆怅往事罢了。” 青槿很无语,带着鄙夷的目光看他:“舅舅,你以前肯定惹了很多风流债,否则怎么会连自己喜欢过的人都不记得。” 长斐一脸无辜,掐指算了算,说:“也没多少啊,也就百八十个?” 他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青槿突然觉得他和怀泫一样,都不靠谱。 再胡扯下去,他估计能说到天昏地暗,于是,她很明智地打断他:“舅舅,你该好好休息,不然以后都别想出去晒太阳。” “好。” 长斐倒是很听这个亲亲的侄女的话,动作利索地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闭眼睡觉,青槿站在床边,看着他,觉得他像个小孩子,外表软弱骨子里倔强的孩子最让人心疼。 她学着离渊那样,叹了口气,将床帐放了下来。 …… 清湾阁 满屋狼藉,地上一片碎瓷和已经凝固的血迹斑斑,素袅坐在打翻了的圆凳边,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她的手上还握着一块染满鲜血的陶瓷,血也凝固了,像是瓷面上一朵妖冶的牡丹花。 不薇刚从壶江阁回来,见她坐在地上,急忙绕过碎瓷走过去,蹲下身说:“姑姑,你先上床躺一会儿,让不薇将这里收拾了。” 她去拿她手中的碎片,素袅的手下意识地骤缩,断面的锋利陷入手心,一串血珠沿着血痕渗透出来,她目光冷冽,一直盯着不薇,像是要把她戳个洞。 不薇急忙从『药』箱里翻出草『药』膏替她抹上,着急的说:“姑姑,你还是去床上吧,这里太危险了。” 她一句话都没说,任由不薇把她搀扶到床上,但她的眼睛就像一把箭时时刻刻对着不薇,看着她进进出出,清理打扫。 不薇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在壶江阁里,长斐特意跟她吩咐过,不能告诉姑姑他的伤势,是怕姑姑再去加一刀还是怕她担心,她也不知道,但也不能不执行。 不薇只好熟视无睹,将房里收拾干净后,她拿来蚕丝衣准备伺候她入浴,心想这次一定要在旁边守着她,别像上次一样任由她胡闹。 她走进来,素袅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一点都没动过,她上前喊她:“姑姑,我们去温池吧。” 她不动只是瞧着不薇,最后,不薇实在奈何不了她,开了口:“『药』师说少阁主的伤没涉及要害,只是以后要少见强光,其余的休养些时日就好了。” “活该!” 她冷若冰霜地唾了句,然后自己下了床,夺过不薇手上的蚕丝轻衫,自顾自朝温池走去。 不薇看着她单薄消瘦的背影,一时也不知作何感想,这两个人之间也算从小到大,虽然不见得会成为儿女夫妻,但也不像现在这般视对方如仇敌,一见面就少不了一阵恶斗。 长斐身边有阿宁阿宇两个灵护,但是像他这种洒脱惯了的人是不需要有人跟着的,所以,一般是他有事吩咐的时候才会去传召他们,但自从长斐右眼挂彩甚至差点瞎了以后,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吩不吩咐,阿宇就一直守在他门前,一来是防止他出去『乱』跑,感染伤口,二来自然是防止素袅入内。 长斐唯一感到欣慰的事,青槿这几天殷勤地来看她,舅侄俩儿倒聊得融洽,虽然大多时间都是他在扯天扯地,胡『乱』瞎编,难得青槿有时候还带着离渊一起来同来听他胡编『乱』造。 只是他这个人向来自由随『性』,能乖乖在屋里待了两天已属不易,这天,他见离渊没和她一起,外面风高云低,阳光明媚倒是个好时节,他连哄带拐地将青槿骗了出去---拾鲛珠。 青槿知道美其名曰教她,其实是他自己顽『性』来了。不过,谁让他是病人,得依着他,她找来顶斗笠准备给他戴上,怕他眼睛被阳光灼伤。 一进屋就看见长斐站在镜子前面,左瞧瞧右瞧瞧,她走过去刚想安慰他几句。 他突然转过头咧着嘴笑,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舅舅变酷了,像独眼龙?” 第七十一章 蓬莱岛,灵族9 ‘独眼’她倒是看出来了,‘龙’的半个影儿她都没发现。 “舅舅最最最好看了。” 明知道她是过场话,他还是很受用,连连夸她眼光好。 她无奈的把斗笠盖在他头上,系了系好,叮嘱道:“你要一直戴着,不能摘下来否则眼睛就废了。” “槿儿真乖,不枉舅舅如此疼你。” 她看了他一眼,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长辈,“走了。” …… 不薇一连几天都没听素袅说过话,只看见她每日站在走廊的角落,像是在遥望远处,她便只好候在后面。 走廊下方便是石阶路,因为里幢地势比外幢高很多,从里幢出来又必须要经过外幢,下了浮桥之后就一直是五尺宽的青石阶,再走过一个浮桥就能到西林。 素袅望着青石阶,石阶的狭缝里经风霜雨雪已经滋生了青苔,绒绒『潮』『潮』地沿着缝隙蔓生,眼中的绿意被人影挡住,她看着一路说说笑笑的两人有些记忆适时在脑海里肆意翻飞---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不燥,但是袭衣被阁主拉去学习灵法去了,那是东灵族才能学习的灵法叫‘织梦’,好像是使用灵玉便能进入人的记忆里,不过她是下东灵族连耳濡目染阁主也不会同意,她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发呆,寻了个能够望到浮桥的角落盼着袭衣能尽快学完来找她。 等了很久,百无聊赖之时,她又想到了院里的昙花,还没见它开过一次呢,她太无聊了,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栏杆上托着头,突然,浮桥上出现了个人影,那人影跑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跳下了三步石阶。 她认得他,是蓬莱阁的二公子,袭衣偶尔跟她提起长斐,说他总是不务正业,玩世不恭,家族上下就只有袭衣还看他顺眼,她想他应该是偷偷溜出来的。 果不其然,他掀开下袍直接跃下三四步台阶,不时又往后瞧了瞧,虽然长了张风流倜傥的脸此刻却满是桀骜不驯:“想困住小爷,道行还浅了点!” 他不嗤了声,扭头要继续跃下,却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头转到一半猛地抬起,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长斐对她有些印象,朝她『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显得格外虚假。 她毕竟是女子难免有些腼腆,站在那里,也就只站在那里,什么表情、动作都没有,她的目光里,胸前一缕青丝被风吹起,他已经跑下去很远了,渐渐移出她的视线。 她莫名的扶住栏杆探出身去,她觉得肯定看不见了,惊讶的是那个青白『色』的身影又出现了,她以为是幻觉,拿指背『揉』了『揉』眼,然后发现他已经隔着一道院墙站在正对着她的台阶上。 他这次对她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倒显得真诚多了,他说:“素袅姑娘,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姐,我一会儿就回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这些其实跟她无关,因为她很少和袭衣讨论男子,但此刻她竟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去哪儿?为什么不和袭衣一起学习织梦术?” 他也没想到她会问,沉『吟』了会儿,不屑的语气:“我去干正事儿,比学那些虚术正经多了。” “什么正事?”她一直以为在蓬莱岛上,练灵力学幻术便是最正经的事,虽然知道他多半是胡扯但还是觉得好奇。 他被问得噎住了,缄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好说,要不……下次带你去吧。” “欸,那不是少阁主和小公主吗?”不薇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们要去……” 声音戛然而止,不薇连忙捂住嘴,只怕自己说错话。 果然,素袅往两人走远的身影扫了一眼,那目光冷得瘆人,然后,转身进屋,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径直走到雕花架上捧了一斛鲛珠走进内间,不薇想跟进去,她冷冰冰地看着她:“出去!” 不薇只能守在外面,在隔门关上的瞬间她看见素袅已经走到妆奁台前。 她拿了一根珍珠线捻在指尖,另一只手拿了颗鲛珠,掌心灵气运生,圆润的珠子的赫然多了两个珠洞,她自小就精通穿针引线,线头触到珠洞,她却犹豫了。 ---她明明知道不应该答应他的,像他这样风流成『性』的人,阁中上下谁都不讨喜,但还是很多妙龄少女『迷』恋他的皮囊,有几次她到汐湾阁找袭衣的时候就会听到对面的壶江阁里传来女子的欢笑声,她打心里鄙夷,他也太放浪了。 可她此时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惊讶,她说:“白天我要和袭衣在一起,晚上你带我去吧。” 他当时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许是在想她怎么敢深更半夜和一个男子偷溜出去,但也只是微微一笑,说:“好,我来找你。” 差不多有三个月了,他一直没来找她,但每次她有空都会在走廊上张望着,好几次他路过了会抬起头来朝她笑,她也对他笑,但也不问他,两人唯一的交流只是对视时的互相一笑,然后她看着他步伐轻快地走远。 她觉得他是忘记了,一个人趴在妆奁台上发愣,指端捻着一颗珠子在台上玩,跳一下她接住,然后又跳一下,珠子清脆的声音提示着她别想了,那个登徒浪子,满口言而无信。 突然有人扣了扣她的背,她心里很烦,转过头的时候面容也写满忧郁:“谁呀?” 乌桕烛淡黄的烛火幽幽地漫散,在满屋里像是流淌的温柔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脸颊上,更加温润如玉,他依旧对她笑:“走吧,今晚是个好时候。” 她目光穿过他看到身后敞开的窗扉,外面树枝葳蕤,今夜的月光似乎很明亮,她问:“你是爬窗进来的?” 他不置可否,“我要是明目张胆来找你,姐姐肯定会骂我。” 她敷衍地‘哦’了声,决定跳过这个费时的话题,“那我们快走吧。” 他却不慌不忙地上下打量着她,问:“你不换衣服?” 她恍然大悟,他说正经事肯定要穿着得体些,又匆匆忙忙走到衣柜边,一边翻一边说:“那你等等我,我换个衣服。” 她拿了一件华丽的衣裙拿出来,白羽鲛绡料,她平常最喜欢的一套,和袭衣是姐妹装,刚要去屏风里换上,他摇着头说:“这个不好。” 她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已经朝她走来,有模有样地在她衣柜里挑挑选选了一套麻布衣裳,转身对她说:“穿这个,方便。” 第七十二章 蓬莱岛,灵族10 她本来就有些愠怒,哪有人冒冒失失地直接翻姑娘的衣柜,此刻看了那套麻衣粗布更加心情不好,语气发嗔:“我不穿,那个不好看。” 他很费解:“好看有什么用,方便就行,你要不穿到时候会后悔的。”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段修长鹅颈,“后悔也不穿。” 他想了想,笑着说:“那好吧,我穿,正巧我那套被父亲扔了。” 他自顾自地走到屏风后,她看着绣有青山绿水的屏风上,人影的动作利索,没几下就脱好换好,他边卷着衣袖边走出来,俨然一副村野农夫的打扮,唯独那张脸俊朗不减。 后来,她果真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半夜跟着他出来捡鲛珠。 她小心翼翼地攥着裙角跟在他后面,可越来越深,泥水灌进鞋底很不舒服,裙角也打湿了,她不想再往前走了。 他突然弯身双手在河里捣鼓着什么,她看不清楚,只能看着湖面上波光摇晃着的明月,像是藏在海里,他的裤脚卷到了大腿上面『露』出结实的肌肉来,她看得出神,他的腿突然转动,转身将一个东西递给她,语气很兴奋:“送给你。” 沾染了污泥的手指慢慢展开,她觉得他的手指很长,但她更觉得他掌心的夜明珠比今晚的月亮还有明亮,她呵护备至地捧在手心。 他却不以为然,有条有理地说:“这还不算好,要到深海里去寻,那才是真正的沧海遗珠。” 尽管她专心听他说着,可那颗珠子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 …… 青槿不得不咋舌,别看他一个独眼,动作姿势老练得很,不一会儿就在湖边转了一大圈,她胆子小就坐在岸边,看得无聊时,就四处张望。 突然,眼光扫到树林里一个背影,披头散发,穿着布衣粗布,她觉得既奇怪又熟悉,因为灵族的人一般不穿人间的布衣,熟悉是因为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她追上去想要探个明白,进了林子还没追上就撞上一堵肉墙,她呼痛地『摸』着鼻子,抬起头吓了一跳:“师父怎么来了?” “你舅舅眼疾还没好,你带他出来是真打算废了他?”离渊揽着她的肩往回走,“叫他回去。” “哦。” 出于好奇,青槿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前面,那个人已经向丛林深处走去。 长斐正得意地提着一满袋明珠上岸,一看到离渊连忙穿上云靴,颔了颔首,然后把一袋硕果递给青槿,说:“舅舅送你的。” 青槿打开看了看,一颗颗明亮耀眼,她立马就被明珠的流光溢彩吸引了。 离渊看了一眼长斐,说:“青槿不懂事,你这个舅舅也跟着胡闹,是当真不拿自己当回事。” 长斐歉笑道:“上神,你别怪槿儿,是我闲得无事,拉着槿儿出来的。” 又对青槿说:“这些还不算最好的,等以后舅舅好了,去深海里给你找最美的鲛珠,”他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当嫁妆。” “舅舅!”青槿怒嗔地瞪了他一眼,她下意识看了眼离渊,他没什么表情。 青槿更气这个舅舅了,口无遮拦,比她还笨。 长斐意识到了,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长斐把青槿得罪了,一天青槿都彻底抛弃了他,阿宇又多带了两个灵人在守在窗,连翻窗也不行,又打不过阿宇只好瘫在床上。 但天不如意,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他睡得正酣想翻个身,突然觉得脖颈一片锐利的冰冷,他猛地惊醒下意识要起身,这才发觉抵在脖子上的是一把刀刃,而且不出所料的话,因为他刚才的起势,已经被划了条口,隐隐觉得有『液』体蠕动。 但悲催的是床边的人居然没有丝毫松手之意,他哭笑不得,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床边。 阿宇就站在素袅的后面,此刻的面『色』也是难以言喻,“姑姑非要闯进来,我……打不过她。” 长斐倒不怪他这个,毕竟素袅的灵力除了以湛很难找到和她抗衡的灵人了,她若硬闯谁也拦不住,但他火大的是,让她进来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她手持凶器?一块破瓷片都能废了他一只眼,一把匕首还不要了他的命! 他绝望的叹了口气,说:“阿宇,你先下去吧。” “少阁主,保重!” 阿宇走了后,空气像是突然凝结了,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就等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偷偷的哭。 长斐见不得她这样,急着问:“你哭什么啊?有事说事,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想动,我一动你就要我命,你这叫我如何是好?” “骗子……” 她虽然哭着,但手上的劲儿也不见减,长斐慢慢哄她,“素袅,你怎么了?” 她口里仍念念不停地说‘骗子。’ 他轻轻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还好她没怎么反抗,渐渐松了力道。 他一得解放就立马坐起身转向她,倒也不急,先弯身将匕首迅速撂进了床底,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了些。 正要起身安慰她,突然独眼一晃,整个头被撞得后仰,鼻血流了出来,他觉得鼻梁应该被打歪了。 他不急不慢地『摸』了『摸』鼻子,果然一片血红,他用衣袖猛地掼了一下,血迹拖得满脸都是,狼狈不堪,他却笑着问她:“气消了?” 她疯了一样扑到他身上又捶又打,“骗子,为什么要带她去?骗子!骗子!” 他本来就坐着,此刻被她打得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向后面倒去,她的手拉着他的衣襟整个人也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不过他眼疾手快,用手托住了她的头,才让她的下巴颏没撞到他身上。 但他自己因为这一击撞势,又把鼻血给撞了出来,他忙用手捂住鼻子,说:“你先别打了。” 她没有听到,两只手依旧不停歇,最后他没办法了,哭着笑:“那你别往一个地方打,行吗?” 最后她打累了,拳头有气无力的落在他身上,他不得不庆幸还好仰着头,不然鼻血都不够流,他箍住她的腰屈膝往床板一蹬就抱着她站了起来。 他打算放开她,谁知她的脚又灵活起来,一股脑儿地往他腿上踢,有一脚正中膝盖窝,他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他又不得不重新箍住她,所幸他腿长,一条腿就将她双腿绑得严严实实。 她动弹不得,反而哭得厉害了。 第七十三章 蓬莱岛,灵族11 他自顾不暇,鼻血直冒,满脸都是血迹,怀里的人又失去理智地痛哭,他现在是焦头烂额,扯着嗓子往外面吼:“阿宇!” 这一吼让还未成形的血痂被扯裂,脖子上又是一阵锐痛,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阿宇在门外应了声,他刚要开口,素袅又发狂起来,“不许让他进来!” 他只好改口:“你去备一份『药』来,再打一盆冰水放到门边。” 他低下头和她商量:“我放开你,你不许再『乱』动啊。” 她不说话,他知道她没这么听话,只好继续箍着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头仰着脖子疼,不仰又只能拿手捂着鼻子,现在的他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阁主,准备好了。”阿宇的声音响起。 长斐声音发涩:“你放下就走吧。” “少阁主,你没事吧?” “没事,你先下去。” 听到阿宇的脚步声,停了片刻才慢慢走远。 他低声下气对她说:“素袅,什么仇什么怨你先让我把东西拿进来行不行?” “……” “你先消停会儿,过一会儿再闹腾。”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放开她,她这次安静了不少,他把她轻轻按住坐在桌边,然后开门把东西端了进来。 她许是精疲力竭累了,趴在桌上,他坐下在她旁边,挽了袖子,将用『药』布装好的青葙子过了趟凉水,叫她:“素袅,你先别睡,起来我给你敷敷眼睛。”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打开他正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我不敷!” “那你明天眼睛肿成核桃遭人笑话可别怪我。” 果然管用,她恨了他一眼然后就直起身来,乖乖闭上了眼睛。 “这才乖嘛。” 此刻的素袅像个孩子一样,难得听话,他动作很温柔,她几次都睡得摇摇欲坠被他给扶住了。 他敷完后把她的头靠在胸膛,然后用『毛』桢胡『乱』过水抹了一下凄惨的脸,还好鼻血已经止住了。 他动作已经够轻了,抱起她起身时还是把她弄醒了,不过并没有真的醒过来,大半意识还在梦里,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嘟囔道:“我不回去。” 他好笑:“你不回去怎么睡觉?” “我就在这里睡。”说着,她就放开手跳了下来,脚步有些飘浮往床上走去。 长斐急忙上去拉住她,“这被子上染了血,你回清湾阁,好不好?” 的确,他刚才躺在床上鼻血直流,差不多都染在了被衾上,还没来得及换。 “不好!”她推开他直直倒了下去。 长斐拿她没办法,只好把被子扯了,从柜子里重新拿了被子替她盖上。 他以为她睡过去了正要放下床帐,她突然又睁眼说了句:“都是你不好,都怪你!” “怪我什么呀?”他一头雾水。 “都怪你,他们都说我是毒『妇』,说我欺负你……”她说着说着眼睛又发红了。 “好好好,都怪我,你别哭,”他坐下在床沿,半依半哄着,“谁敢说你,我去打烂他的舌根子,你别听他们瞎说,蓬莱岛上谁不知道我们素袅天资聪颖,美貌无双。” “他们就是说我……” “谁?是不是不薇?我把她赶出蓬莱阁。” “不是。” “那就是阿宇,我也把他赶走。” “也不是。” “那是十二坊的罗婆,我就知道她平日里最喜欢嚼舌根子,我去偷了她的银葡萄。” “也不是。” “那是三府的阿八,他最喜欢到处串门,我去抢了他的金葫芦。” “不是他。” “那是谁?”他正疑『惑』不解,猜想不应该是青槿吧,也不像啊。 她委屈又倔强的说:“虽然他们没说出来,但我知道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长斐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替她拉了拉被子,说:“他们不敢这样说也不敢这样想,要是谁敢说你就打他们,实在不行就来打我,好不好?你先睡觉。” “我热。” 他找了把扇子守在床边,扇着扇着,她呼吸渐渐匀称,卷长的睫『毛』安静地落在眼下,像是沉睡的精灵,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安安静静地和他共处,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是恣意洒脱的少年,他们的邂逅,称不上金风玉『露』,也谈不上青梅竹马,只是彼此都微小地存在对方的生活中,却在某个寻常日子里,偶然一瞥发现原来那个人就是她,一直一来都以为永不会有交葛的人。 他觉得右眼冰冰凉凉的,睁开眼睛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顿时吓了一跳,背后是床架,他不知何时靠在旁边睡着了。 “不许动!” 他果然不动,她竟然破天荒地在给他敷『药』,他刚才本来是准备等她睡着就自己换了,谁知自己也睡了过去,而且连她醒了,坐在他腿上都不知道…… 她坐在他腿上? 他忽然意识到了,眼前是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几乎没什么肉,因为他都能看到她细小的骨架,皮肤里透着淡淡的馨香,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股脑儿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突然感觉到手上的东西,猛地拿起狂扇了几下,扇得她的青丝『乱』飞,她看了他一眼,他赧笑着说:“有点热……” “素袅,敷『药』这事儿挺繁杂的,还是不为难,呸,麻烦你了。” 她置若罔闻,下着命令:“眼睛闭上。” 他不仅闭上了眼睛,连鼻子嘴巴都快要闭上,差点就要窒息了。 纱布贴好后,他左脸又挨了个嘴巴子,他莫名其妙的捂住脸看她,“怎么了?” 她本来就骑坐在他腿上,此刻她又抓着他的衣襟往前挪了挪,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送青槿鲛珠?” 他就猜到她今日无缘无故拿着刀子进来,绝非只是她假想的那些事。 “槿儿是我侄女,我送她鲛珠很正常啊,倒是你什么都没送人家,这样吧,就当我帮你送了,回头等我眼睛好了,我去南林那边『摸』『摸』……嘶。” 还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这次力道大多了,他半天没回过神来,她又往前一步,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说:“我不许你送她鲛珠!” 脖子上的伤痕刚上了『药』,她一抓又破开了,他疼得倒吸了口气,“素袅,你先下去……” “不!”不仅没有,她反而得寸进尺。 他只能妥协:“好好,我再不送她鲛珠了,你下去,好不好?” 她手慢慢放开向后伸去竟然抱住了他的脖子,她身子贴近他,在他身上哭了起来:“你说过只送我一个人的,你说话不算数……” 他不敢伸手去抱她,“素袅,你不该这样的,上次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不可能了。” 哪怕她划破他的眼睛,割伤他的脖子……他还是只能说,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第七十四章 蓬莱岛,灵族12 “师父啊,你说舅舅是不是喜欢素袅姑姑?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姑姑?” 青槿今天听阿宇说,长斐又挨了素袅的毒手,她这才觉得好奇,素袅姑姑虽然灵力好,但舅舅毕竟是东灵族,底子在那儿,何况当时能想出利用幻境逃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次次惨遭一人毒手。 “你终于看出来了。”离渊像是很倦了,散怠地倒在她的腿上。 蓬莱阁屋顶上银瓦重叠,月『色』如霜,便照得瓦片像是寒雪,坐上去也有种冷意的错觉。 她微微屈膝以便他更舒服点,可一边又低头笑他:“师父像个小孩子。” “是啊,”他也不否认,惬意的阖眸,“都说越老越小,师父老了便像个小孩子,整日里要黏着我们家槿儿,等着你给师父养老送终……” “师父老喜欢胡说,和舅舅一样。”青槿不满。 他笑着,却没有睁开眼,“怎么胡说了?” “师父哪里老了?明明就还这么好看。” 他沉默了,青槿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开口问:“这么好看是如何好看?” 青槿微微冥想片刻,盯着脚前的银瓦说:“卿如银雪塑,绝尘明镜台。” 他睁开眼睛看她,“你当真觉得师父如此好?” 她连连点头:“当然了。” 他笑:“那好,你再夸几句,这样的话我爱听。” “三世红尘劫,渺渺紫宸星。” “……这句话,师父倒是不甚明白,你向我解释一番。” 她摇头拒绝:“师父天赋异禀,槿儿拙才,你稍作思量便解了。” 她自是不敢跟他说那里面包含着她大逆不道的心思,但又不愿对他曲解,更有一句话,她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不信菩提偈,不悟涅盘经。 三世红尘劫,渺渺紫宸星。 “不说便罢了,师父先寐片刻。” “好。” 她轻轻搂着他的头,他的墨发也很长,柔顺如丝,屋顶上悬着的一番明月近得仿佛伸手可及,她想,如果那是铜镜便好了,她一定要替他绾一回青丝。 …… 过了几日,长斐带他们去了灵枢机,这里皆是关于灵力幻境的古籍经文。 长斐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自己虽然懒得练灵力,但对侄女还是寄予厚望的。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青槿再转身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她气嚷道:“舅舅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 离渊忍俊不禁,拿着卷竹简敲了敲她的脑袋,“他好些盼着拆了眼布,当下自然不愿困在此地了。” 青槿哼了哼鼻,表示对这个舅舅失望透顶了,明明她也看不懂啊。 她盯着手上的金纂古文,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也跟着悄悄比划,读了半天,她只觉得心力交瘁,抬起幽怨的眼神望着离渊:“师父,我看不太懂……” 离渊看得入了『迷』,倒是忘了她,无奈的拿过她手上的卷宗,仔细看上面写的经文:“织梦者,东气之灵,蕴玉酿意,择予入梦来,间不能止,则困于境,皆不惺,入者,念以往生咒语,遂能绘梦更忆,法不可逆……” 他一字一句向她解释:“织梦者需是东灵族人,择其睡梦时持灵玉入梦,整个过程不能中断,否则两人都会被困在梦境中不能醒来,织梦者入了其梦境中念往生咒语,便能更改其过往记忆,此法一行,终不能悔。” “往生咒?” 他指着下面一段浮文,尚未看清,浮文已经四处离散。 青槿‘呀’地一声惊叫,伸手要去抓,离渊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等你找到它们,便也学会了这织梦术。” 满架子的卷宗古典,便是那浮文泛着金光,此刻也不见一点踪迹,她有些挫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父,你帮帮我吧。” 他摇着头,继续翻阅卷宗,“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师父靠不住,青槿只好靠自己,将灵枢机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一无所获,歇息了会儿,又朝别处跑去。 离渊抬头瞥了一眼她跑远的身影,然后又继续低着头翻阅。 青槿发现了三个字,尚未看清,便又跑远了,她一口气又追了很远,金文倒跟丢了反而看到了刚上岸的长斐,一个人在岸边蹲着不知在忙活什么。 她走过去喊了声:“舅舅,你做什么呢?” 长斐转过身惊讶的看着她,“槿儿怎么来了?” 青槿这才看到他身前躺着一个女子,竟是人身鱼尾,她惊得睁大了眼睛嘴巴,“鲛人?” 长斐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的,一张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晕倒在水边,刚好被我发现。” 青槿走近蹲下身慢慢打量其她,卷曲的银丝长及尾,额间悬只明珠,纯粹圆润,精致深邃的五官,肤如玉白皙光滑,虽瞑目不醒,却天生散发出异于世的神秘美。 “行了行了,别看了,先带她回去。” 青槿还没瞧够,长斐已经将鲛人横抱起来往蓬莱阁走。 青槿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找金文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蓬莱岛上的人不是没见过鲛人,在很多万年前,鲛人和灵族交好和睦,鲛人很乐意拿鲛珠鲛绡来换灵族的奇花异草,奇珍异果,甚至还有位阁主娶了鲛人为妻,只是后来终究是因为异族的原因,并未天长地久,鲛人走后,两族就再无往来,如今算来,灵族未见过鲛人已有数十万年。 故此,虽长斐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族里的人还是将蓬莱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斐命阿宇将外幢与西林间的浮桥沉了下去,那些来凑热闹的便只能隔岸观望。 素袅如往常一样站在走廊的角落,断断续续的听见模糊不清的嘈杂声,她觉得很是烦躁,难得现在还愿意管这些,对不薇说:“让那些人赶快散了,否则就按族规,集群滋事之罪惩戒。” 不薇走后,她旋即也疾步下了阁楼,匆匆往里幢走去。 阿宇像是事先晓得一样早已银装甲胄守在浮桥前,一看见她就像看见洪水猛兽,神情警戒:“姑姑,少阁主下令外人不能入。” “是吗?”她微眯美眸,危险眼波『射』出,“可他也说谁让我不开心就直接教训谁。” 阿宇皱眉思索再三,像是在忠义和身家『性』命之间做抉择。 突然,他眉目舒展,朝她后面颔首道:“离渊上神。” 素袅转身看了离渊一眼,依旧是目光阴冷,又对阿宇说:“让开!” 他有些犹豫,向离渊投了道求助的目光。 离渊会意,上前与她并排,倒像是随意出口:“你和她很不像。” 第七十五章 蓬莱岛,灵族13 “你说谁?”她语气冰冷。 离渊无心这个话题,对阿宇说:“你便让她进去吧,左右拦不拦都一样。” 阿宇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让道之前又给自己准备了条后路,“离渊上神,要是少阁主怪罪下来,你可要为阿宇佐证,并非刻意放姑姑进去。” 素袅睕了他一眼,便飞上浮桥而去。 青槿站在边上好生仔细地打量着床上的鲛人,只见她上身着白霜凌绡纱衣,下身银鳞鱼尾。 长斐将『药』师捣碎的『药』果琼浆喂她喝下,突然听见门外的喧闹声,青槿回过神,大惊失『色』:“姑姑!” 长斐眼角一抽,脸部僵硬,将『药』碗递给青槿,说:“你别管,也别开门。” 长斐刚关上门扉,便看见素袅气冲冲的往这边来,周围有不下十人牵制着她,都被她一掌一个打倒。 她气得已经失去理智,转身将身后那人一击,却不防背后已是台阶,脚后一拌便要往后跌倒。 她还没来得及使用灵力,已然跌入一个宽厚的怀里,声音也随之而来:“你要做什么?” 她回头看他,霎时眼泪坠落一地:“长斐,你是个骗子,负心汉……是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素袅,”他轻轻喊她,“以湛还有五天就回来了。”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一直惦记着那个鲛人……” “以湛回来后,我将南林的邱山府划与他,等你们成亲后便可搬去那边。” 她充耳不闻,哭着质问他:“那个鲛人到底哪里好?让你对她念念不忘……” 他也充耳不闻,依旧说着自己的:“邱山府地势优渥,风景优美,很适合你。” “啊!”她尖叫地朝他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肩上。 他被咬得很疼,她滚烫的泪水『揉』进骨血里更疼。 他记起那一年,他和往常一样带着她去河边捡鲛珠,对诶,是和往常一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习惯了每晚从窗户爬进她的房间,然后将她带走,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正人君子,能让她无数次放心地跟着他走。 偶尔,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弥想,万一自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怎么办?不过他看了看一旁数着鲛珠的她还是摇摇头作罢。 她欣喜地抬起头来看他,说:“够装满半斛了。” 他淡淡地‘哦’了声:“还差得多呢。” 她很『迷』『惑』:“你需要很多吗?” 他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我家里还有一些都给你。” 他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赖着脸说:“要不然你将聘礼折半,这样才算帮我。” 她怔住了,他以为她是生气了,的确,要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风流成『性』,又何况她知道他一直存在不良的心思,估计以后都不敢再见他了。 他突然心慌意『乱』,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毁了,刚准备说几句挽救一下,她突然问他:“你说什么?” 他支支吾吾的:“没什么,开个玩笑,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到时候就当我送你的,别还给我就行。” 她气哼:“我就知道你是诓我,明明就不喜欢我,还谈什么聘礼,骗子。” 他冤枉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 她仰着头,不甘示弱:“那你也没说过喜欢我呀。” “我……”他话结,突然顺口说出,“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你讨厌也好,喜欢也好,我都喜欢你。” 她又怔了片刻,幽幽地说:“聘礼是族里传下的,我才不会改。” 从此以后,他的心里彻彻底底被一个人填满。 她不愿意将他们的事过早暴『露』,她担心被袭衣知道后会阻止他们,他依她,毕竟他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浪子,万一以后她看清自己了,或者是爱上别人了,也可以全身而退。 他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走过青石阶时,有意无意地与阁楼上的人对望,相视一笑,什么都不说也极好。 有一次,他在岸边救了一个鲛人,他好奇的不得了,一连几天都在壶江阁里研究这个人身鱼尾的美人,结果,她就生气了,他意识到后,连忙托人将鲛人放回海里,但她还是生了他三年的气,他也因此郁郁沉沉了三年,后来岛上居然都说他是为了人鱼。 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他半夜爬进她的房里,她居然守在一碟子鲛珠睡着了,他走过去,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梦里也在哭。 他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愧疚,觉得一个女子实在是太脆弱了,以后,他一定要迁就着她,不能再让她哭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端水给她擦脸,然后守了她一个晚上,至今,他都佩服自己当时的定力怎么这么好。 可惜,那些甜蜜的过往在他帮以湛去跟她提亲的时候就已经称不上甜蜜了,顶多是他藏在心里谁也不愿意分享的秘密。 那天,他帮以湛将十二斛鲛珠搬到她阁中的雕花架上,她站在前面对他说:“长斐,我以前真的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以湛他不知要比你好多少倍,至少他一心一意对我,不像你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他怎么回的她呢? 他说:“你早些看清也好,『迷』途知返,也不算酿成大错。” 她那天摔破了一屋子的东西,拿着锋利的碎瓷『逼』问他,现在还爱不爱她? 他回答的‘不爱’,可就算爱又怎样,他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君子,但也决不能对不起以湛,她将是以湛的妻,他便不能再对她动歪心思。就算有,也要及时扼杀。 牙齿刺破了他的血肉,直接要摧毁他的骨头,鲜血沿着她的嘴角往下流,可他纹丝不动,她渐渐心如死灰,最后竟然是笑了,像是找大人要糖的小孩,哭着笑:“长斐,我不嫁给以湛,你也不喜欢鲛人好不好?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 他以前就这样想过,若是姐姐他们不同意她嫁给他,那他也管不着,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走。但是,他知道,她不会愿意的,因为她放不下姐姐。 “以湛很喜欢你,你别伤了他的心。” 她瞪大了眼睛望他,眼里布满血丝,像是阴间来找仇人索命的女鬼。 曾经她有多爱他,如今就有多恨他,只增不减。 他叫来几个人,吩咐:“把她带回清湾阁,五日内,不许出来。” 她没有反抗,依旧盯着他,像是一辈子都要记住,好让她生生世世都要把这恨刻在骨子里。 她突然笑起来,声音癫狂:“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第七十六章 蓬莱岛,灵族14 青槿走了出来,在背后喊他。 他回过神,转身依旧笑,只是有些苍白无力:“没事儿了。” “刚才,我听到一些……姑姑她说你是负心汉,你为什么是负心汉?姑姑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子?” “是,”他大方的承认了,素袅就是那个女子,他此生唯一爱过并且一直深爱着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帮以湛叔叔向姑姑提亲?你不是爱她吗?” 他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不薇告诉我的。” “因为你以湛叔叔太笨了,捡了九万年才装满六斛珠,我只好为兄弟贡献六斛珠。” 青槿急了:“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让以湛叔叔娶姑姑,你明明已经有七斛珠了呀?” 为什么呢? 许是因为那日她满心欢喜地飞到叶舟上却没见到袭衣,她说她恨他,他也觉得对不起她,让她白白等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却是一场空。 以湛说他想娶素袅,不想让她再受苦受难了。他思量了,觉得不错,以湛灵力高人又帅,配得上她。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对以湛说:“素袅是姐姐最好的姐妹,我也算半个新郎官,要是以后我发现你对她不好,我就把她抢过来。” 以湛是真的爱她,用祖宗十八代向天神发毒誓,他想,这样也算功德圆满,除了此生不敢再言爱她。 他依旧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青槿:“因为他收了我六斛珠,就得听我的。” “你……”青槿气结,“算了,反正姑姑凶神恶煞,我也不愿她当我舅妈!” 长斐反而笑了:“你想得美……” 青槿不想理他,转身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又被惊了一下,连忙朝床边走去:“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鲛人已经醒了过来,正『迷』糊地撑着头打量四周,曼妙的鱼尾正灵巧地摆动,她有一双纯粹的蓝『色』瞳孔,一眨一眨宛如是深海里的幽光,她好奇的望着青槿:“你是谁?” 青槿被她的蓝瞳吸引,也好奇地瞧着她,口中念念地说:“我叫青槿,青丝的青,木槿的槿,你呢?” 她想了想:“我叫江妃,江妃的江,江妃的妃。” 青槿是越看越喜欢她,感觉她的鱼尾又滑又嫩,痴痴的问:“我可以『摸』『摸』你吗?” “好呀!”她笑得天真,“那我也要『摸』你。” 青槿刚要下手就被人从后面拦住,她不满的转过头,是长斐拉着脸看她:“没大没小……” 青槿瘪了瘪嘴,见他已经矮身蹲在床边,温声细语地问江妃:“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很奇怪似的看他:“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 他笑道:“对啊,你见过我,我是长斐,我也知道你是江妃。” 她似乎觉得很神奇,忙不迭地点着头,“我记得了,上一次我倒在岸边也是你救了我,你是恩人!” 江妃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而且是墨蓝『色』的月牙,宛如深海里的精灵,背上随时会展开两只翅膀。 青槿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摸』她,不料又被长斐一掌拍了回去。 长斐熟稔似的『摸』了『摸』她的银发,像是非常交好的友人,问:“你是不是又为了不荒织绩,累年不歇?” 她如实说:“许多人来海里捞鲛绡,我若不多织,便不够了。” “那你也不能不休息,累倒在岸边多危险,被凡人捡了回去便要将你囚禁起来为他们织一辈子的鲛绡。” 她惊讶:“他们会囚禁我吗?” “是啊,鲛人之美,惊心动魄,况且鲛绡又能使他们谋利,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良善。” 青槿在一旁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话家常,听得头都懵了,随口一说:“哪有人自己夸自己良善的,舅舅又动了歪心思。” 长斐板着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温柔地对江妃说:“你累了就多休息,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织绩,好不好?” 江妃很听话,乖乖躺了下去,他替她掖好被子便拉着青槿走了出去。 青槿被冷落了,一出门就嚷着:“我要去找师父,我们回紫宸宫了,蓬莱一点都不好玩。” 长斐连连‘诶呀’地去拉她,“我的小祖宗,你又发哪门子气?” 青槿不理他,绕开他往前走,长斐还追着上来拉她,刚巧就看见离渊走了过来。 青槿连忙飞奔到他身前,捧着他的胳膊,说:“师父,我们该走了,舅舅不喜欢槿儿了,他喜欢江妃了。” “江妃?”离渊去看她那张气嘟嘟的脸蛋。 长斐简直比窦娥还冤,“上神,你别听槿儿胡说,千万不能走。” 离渊笑了笑,宽慰他:“你不了解你侄女,我可连她心肝脾肺脏都晓得清清楚楚,她虽然小气但断不会吃你这档子醋,无非就是不愿学习织梦术,寻了个借口要早早脱身罢……” 他回头瞧了瞧那张忿忿的脸蛋,笑着问:“槿儿说师父分析得对不对?” “讨厌,师父也讨厌!”她气哼哼地走开了。 离渊也不急着去追,反倒是和长斐闲聊了起来,“前几日,我在河边散步时常见江面骤变,亦如结霜冰面,却又见水波晃动,便知那不是冰雪,若所说不错,应就是鲛人所织的绡,但又觉得不寻常,但凡鲛人皆居住深海又怎会至浅湾,竟不怕为人所捕?” 长斐并不隐瞒:“鲛人心思单纯,但上多了当也会有防备心,都择居深海鲛宫,上神所遇到的便是江妃,她是最无防备心的鲛人,不荒织绩,不息泣珠。” “我曾以仙琴相邀,也未见她浮出水面,可见她并非人人皆信。” “江妃不上月明波,疑闻岸边弦似鼓。”长斐说,“曾经有人用琴音骗了她,她便从此最厌琴声。” “你跟她很熟。”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果真是瞒不过上神,其实她已经忘了以前的很多事,确切地说,是遗失了,她之所以常年匿身浅湾,只是记着与她被遗失的记忆里千丝万缕的一点印记,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印记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她是偶然到了这里。” “罢了,不能再说了,否则小气鬼就真的要生气了,”他笑道告辞,又添了句,“江妃,是个好名字。” 长斐笑了笑,又开门走了进去,人还在寐,嘴角微弯,像是在笑,又宛如在哭,因为她的眼下多了一粒晶亮的明珠。 第一次见她,似乎是在江渡阁里悬挂的画像上,她一半身子潜于江下,一半浮出水面,望着岸上笑,正如他所说,美得惊心动魄。 而岸上的人,当时又是作何神情,应该也是在笑。 第七十七章 蓬莱岛,灵族15 离渊回到浅湾阁,阁上阁下找了个遍,硬是没找到青槿,他当她是小孩子脾气来了,只让浅湾阁里的灵人四下去找,找了半天,人还是没找到,消息便传到了壶江阁。 傍晚,江妃又醒来一道,是因为身体脱水,很难受,长斐让人带她去了上源的温池,那是东灵族灵女专享。 等她出来后,他便将她带去了壶江阁另一个房间,起先他还有些犹豫究竟带她去江渡还是壶江,后来觉得江渡阁已经很多年没人住过了,便作罢了。 将她安置好后,他才听阿宇说青槿不见了。离渊也正四处找。 他站在原地怔了片刻,便迅速朝阁楼下走去。 月亮已经挂上夜幕,夜幕像是深海里的网,将皎月与繁星都捕捉起来,月亮没有挣扎任由海水淹没,下坠下坠,直到月『色』淡得只剩下一张纱,像是一个影子,唯有星辰还在一闪一闪的挣扎,企图挣破那掩人耳目的丝网,可最终都挣脱不了,因为他穿过庭院,浮桥和青石阶,到了清湾阁的时候,地上还是没有星子掉下来。 他敲都不敲,平常刻意的君子风度也抛之脑后,直接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 院里安安静静的,月光似乎格外照顾这片土地,庭院的树木扶疏都蒙上清辉,像是沉睡的女子,她一定是藏在『迷』雾里的精灵,所以他一路走去也只能闻到她的气息。 他拨开头顶上的绿幕,他来不及看清那是绿萝还是常青藤,但他觉得应该是绿萝,因为上一次来的时候绿萝还没怎么茂盛,容不得他多想,他已经找到了她。 她蹲在墙角里,面前是一株玉瓷盆栽种的昙花,花苞微开像是等着月光的沐浴,花面还是玉兰的白,白得透明,或许又是她的脸,惨淡地白,随意搭在臂弯上,青丝累垂盘旋在地,像是浸了墨的白纱,被人扔在那里,她面朝向着他却没有看他,是在看他们之间的夜昙花。 他第一次对她发火,“青槿呢!” 她没有听到,许是不满昙花怎么还不开,于是立起头又往另一边偏去。 长斐彻底火了,一道劲风扫去,她的发丝被风带起,在夜『色』里短暂地飞舞然后无力地回到原地,玉瓷盆破碎了一地,里面的土壤还很湿,是刚浇了水,黏和着花根一起落在地上。 她记得那个玉瓷盆有一个指甲大小厚,是他特意为她找的,因为不易摔碎,她现在觉得他又是在骗她,他总是喜欢骗她。 她难得不生气,跪在地上将花捡了起来,然后双手去刨『潮』湿的土壤,堆成一座小山,挖了个洞又把昙花埋了进去,那花便又完好无损地立在月光下,仿佛一点污泥都没沾上。 他气得将那堆土也一并踢倒,狠狠地将巴掌大的花苞踩在脚下,用力将它跺烂,她这才疯了一样朝他扑去,声音尖锐:“你还给我!还给我!” 他将她推到墙上,一手一脚便将她轻易桎梏,他也疯了一样,朝她吼道:“你要疯要癫我不管,但青槿是我东灵族的人,你若敢动她一分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我再问一遍,青槿在哪里?!” 她像不懂似的,仰着头问他:“怎么样个生不如死?我想试试。” 长斐咬着牙,呼吸间竟像是狂风大作,“我便毁了蓬莱岛上所有的昙花,烧了所有的鲛珠,你永远也别妄想!” 她突然笑了起来,眼角淌出了泪,“那你便去罢,反正我等到昙花开你也不会娶我,我一直等,你也不会去替我捡鲛珠,我不在乎了,你去吧你去吧……” 海有鲛人兮,吾心寐寐之 鲛人可遇兮,吾心惶惶之 古有灵蝶兮,吾欲翩翩之 南有蓬莱兮,吾思念念之 蓬莱有子兮,吾唤君子之 蓬莱有女兮,吾作怜怜之 ………… 她哭着哭着就唱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不是那样顺畅,像是空旷的夜里被风吹断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追了上去。 他一时愣了,看着她,他仿佛听见她在叫他,但不是她,因为她从来不叫他“少阁主。” 他转过身,果真是不薇,满脸诧异地看着他们,连声音也在发颤:“姑姑的脚……” 他低下头才发现地上狼藉一片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居然没有穿鞋,大大小小锋锐的碎瓷都因为刚才的争斗嵌进了她的双脚,而她却毫无感觉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歌,边唱边笑,笑的时候又有一串眼泪掉下来。 他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阁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吩咐不薇准备热水『药』膏之物。 他知道她在忍着疼,有一块厚得像石头似的半指长陶瓷嵌进她的脚心,『药』师取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唱歌,很轻很轻的唱,可他抱着她的手却在发抖,是她的身子在发抖,豆大的汗从她额头上冒出来。 他俯身去为她擦汗,却听见她原来不是在唱歌,她是在说:“你说的,我如果等到昙花开了,你就会带着袭衣回来,你会跟她说你要娶我……我们……” 他直起身来,不敢再听,窗外有风吹了进来,仿佛将他刚才听见的也都吹走了。 他问不薇:“青槿在哪里?” 不薇红着眼,像是偷偷哭过,说:“傍晚的时候,离渊上神就接走了。” “她找青槿来做什么?” 不薇摇头:“不知道,姑姑她们一直在屋里不让进。” 他又转头去看素袅,她许是累了,窝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只因哭得厉害,呼吸声带着唏鼻声。 他想将她放到床上,但动不得,她抓着不放,一动就要将她惊醒,他这样坐着,『药』师和不薇说了什么,何时离开了,他都不记得了,只是这样坐着,仿佛这漫长的夜就是一生,一生也就这样坐着,像很久以前那个夜晚一样,他还是让她哭了。 半夜里,他又听见哭声,他头低得很低去问她,她只是嘀咕着“疼……” 他问:“是不是脚疼?” 她没说话,他把她缠满『药』布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期冀以温柔的触觉来暂时分散一些痛觉。 可她还是一直念着喊“疼”,疼得身子都蜷缩起来像是要呼吸不过来,他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疼,只是心头难受,看到她这副样子,他觉得很难受,“素袅,你跟我说到底哪儿不舒服?” 她疼得连嘴唇都在哆嗦,“长斐,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东灵族,其他人都不重要?” 第七十八章 蓬莱岛,灵族16 他声音很低:“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素袅。” “你是个骗子……” 他觉得她的声音很微弱,像是萤火虫的光,一点明一点暗,稍不注意便遗失在黑暗中,他握住她的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掼了两巴掌,“我是骗子,你打我好不好?” 她的手从他手里滑开,费力去搂住他的脖子,将唇吻上去。 她的唇很凉,像是一块冰,可他还是被冲昏了理智,却不是因为欲望而是本能地想要将温度给予,以至于他搂着她几近疯狂的索求,她的手探进他衣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放开她,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她是茫然地,继续去吻他,而这次,他却偏过头去,她不甘心拿双手去捧他的脸,他抓住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语气冷静:“素袅,我们不能这样。” 她极力挣脱着起身,伤口撕扯,一落地便殷红了足底,他关注着她的伤势却不防她已经搂住他,像是要将整个人都长在他身上,他拉开她的胳膊她又将腿缠了上去,他去扳开她的腿她的手又绕上他的脖子,两人像是在打斗,最后他将她重新按回床上,其实她有伤在身,真正打起来,他不见得会输她。 她输了,便不依不挠地哭,因为这样他就会心软,他的确是心软了,但没有去哄她,甚至都不曾替她擦泪,他问:“素袅,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见你?”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喜欢鲛珠,我便替你『摸』鲛珠,你要去找姐姐,我便去找姐姐,你说你恨我,我也当你恨我,你说以湛好,我也觉得他好,你说你喜欢以湛,我就成全你们……素袅,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她痛哭起来,“你明知道……我是气话……” “你说的话,一字一句我都相信,气话也罢谎话也罢,如今已无可厚非了,以湛的聘礼你收了,便安心做他的新娘罢。” 他起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没有了她的哭声,屋外凉风习习,冷月无声。 其实那时他也并非没想过和以湛抢,毕竟在被涂岭囚禁的九万年里,素袅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信仰,可是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素袅说恨他时的神情是真的,说喜欢以湛时的神情也是真的, 他突然醒悟,像素袅这样好的女子一开始就应该喜欢以湛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当初为什么没有说,可能是因为以湛那时喜欢姐姐,反倒是让他捷足先登了,耽误了她许多年,也难怪她一直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们的事,但是后来姐姐走了,以湛又对素袅渐生情愫,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捧了六斛珠和以湛一起去清湾阁,素袅显然还很惊讶,怔松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过后才情意绵绵地和以湛相拥。 他虽然心里有些难受,可到底还是为他们开心,毕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浅湾阁 青槿正伴着窗头月在书案上抄书,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处罚。 烛火葳蕤,照得人影摇曳,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子向前一倾,弋川便像拿着戒尺的先生用剑柄敲着她的头,她立马清醒过来,弋川又退到后面笔直地监督着她。 她兀自悲哀地叹了口气,『揉』着眼睛又将手上的毫笔蘸了蘸墨,在写了一半的宣纸上落笔。 眼皮比笔尖落得还快,她实在撑不住了,摇着头想要把倦意撵走,可倦意如『潮』水,退了又涨,而且一次甚过一次。 弋川监督着,一点点偷懒的时间都没有,她眼皮半阖着,笔下写的只是凭着脑海里某个意念驱使,终于在落下最后一笔,她亦如重生后的喜悦,这次,倦意倒是真正地退了,竟觉得神清气爽,她搁下『毛』笔,不确定的数了数目。 二十遍,一字不漏。 她马不停蹄地跑到离渊的房里,推开门,屋里是昏沉沉的,不至于黑暗,最里面还幽幽地有盏烛火。 她由于兴奋过度,只当他还未睡,便捧着‘大作’往里面跑,床幕半拉,床帐低垂落至沿下,倒像是谁的衣裳。 烛花跳动,将床幕顶上的朵朵流苏印得摇摇晃晃。 她掀开床帐,离渊正阖眸而眠,正是酣畅,她悄悄的喊了声:“师父。” 没有回应,她看了看手中的经书,觉得还是明日再给他检阅较好,便搁在一旁架子上。 这一欣喜的到来被推延之后,倦意便又合时出现,她打了个哈欠,兀自坐在床边将鞋褪去,不愿再回房了,便就地而眠,她将床帐拉了拉紧,便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爬去。 她的动作极轻极慢,蹭到他的腿时也没发觉他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一躺下他就偏偏像是发觉了异常,她却不知道,四魂六魄早已入了梦。 离渊还没醒透,只是伸出手去慢慢『摸』索,刚开始隔着衣服『摸』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摸』到哪儿了,然后又慢慢往上,隐约是个人,直到手上传来柔软的触觉,占据了整个手掌,他捏了捏,忽然意识到不对,猛然惊醒过来。 他侧头去看,果然是青槿,已经睡得深沉,他像握住了烫手山芋,连忙将手移开,朝她脸上掐了一把。 青槿虽然疼,但由于是在睡觉脾气也好,只是撅着嘴嘟囔了一句,扭了扭身子又继续睡。 离渊不知怎的,火气特别大,一把掐着她的胳膊将人给拽了起来,青槿突然坐起,整个人还是梦游状态。 离渊喊道:“醒了。” 青槿倒被他这声低吼吓醒了不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他:“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谁让你上我的床?还没罚够。” 青槿想起来了,忙钻出床帐将架子上的一叠事物递给他看:“槿儿都抄完了,保证以后都不再耍脾气到处『乱』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似乎很奇怪,一向不待见她的姑姑竟然主动让她去清湾阁,还教她穿鲛珠,还有师父晚上来接她的时候为什么会生气,竟然罚她抄二十遍经书……她问了侍女才知道原来师父找了她一天。 离渊看她说得一本正经,便将烛火移到手边,仔细检查,开始的几页还算工工整整,稍微继承了他的书法,越到后面越难以入目,写得七歪八扭,不用想也知道是边打瞌睡边写的。 他将后面几页撂到她身上,大声问:“你自己看,写得像什么?” 第七十九章 蓬莱岛,灵族17 她低头去看,刚才只顾着完成任务,便草草了事,写完后自我感觉还算可以,如今一看,简直是有辱……师门。 她讪讪笑了笑,“这个……诶。” 不等她说完,离渊已经把她给拎了下去,说:“重新抄,要再敷衍了事就再抄,听见没有?” 青槿瘪着嘴:“听见了。” 转身离开,离渊又喊住她,她笑眯眯地回身,以为他要放过她。 他问:“你在清湾阁做了什么?” “姑姑教我穿珠帘,哦,是用那十二斛鲛珠,姑姑还告诉我,如果穿成了双数便是好事成双,以后也会白首偕老,如果是单数,便注定有人要先走,还是早些拒绝地好。” “哦?那是双数还是单数?” 她摇头:“还没穿完,师父便来了。” “你去抄。” 青槿定眼瞧着他,确定没有转机了才悻悻然地走开。 青槿这次是抄得非常认真,都没挨过弋川打,是快到清晨的时候,深蓝的天幕被水洗过褪了一层暗『色』,渐渐泛白起来,她终于抄完了,连床都懒得去直接趴在案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她慵懒的翻了个身,意识到已经在床上了,微微睁开眼,隔着青纱帐隐约看见离渊在书案前低头翻弄着什么。 不过,屋里的鎏金香炉里烧着安神香,流流缕缕的烟丝,倒有些像梦一样的『迷』离。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巍巍向离渊走过去,不知是天气发沉还是头发沉,她只觉得眼前出现了好多层影子,黑的白的,断断续续,光怪陆离。 连眼前的离渊也是忽近忽远,她心很慌,急忙去拉他的衣袖,但好像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给困住了,她的声音也被堵在里面,那感觉像是要窒息,她急躁地拍打着看不见的墙面,声嘶力竭。 而光罩外的离渊沐浴在正午阳光中,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刚好可以看见木槿树的尖端,枝桠出已经有了一点红,被太阳照得愈发鲜艳。 他什么都没听到,依旧低着头,全神贯注,他指端捻起一角准备翻页,上面似乎是她抄的书文,一竖一竖的蝇头小文,在光下面仿佛描了金,佛光一般,又像是在为谁超度…… 青槿突然全身发冷,由心而生出来的恐惧,从指尖开始变得僵硬,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仿佛那个光罩在不断缩小,以她无法看见的速度。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温暖宽厚,将她整个牢牢地包裹,她转过身,惊恐万状…… 怎么会是离渊? 她不确定地回头,明明师父还在窗台的书案前,专心致志地批阅她的书文,她可能有个地方写错了,她看见他眉头一皱,容不得她多看已经被身前的离渊扳过脸来,她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离渊将她抱起往床上走去,她浑身僵硬,瞪着眼睛看他,似乎想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耳朵,鼻子,嘴巴,连他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模一样,怎么办,她分辨不出来,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但她知道,他不是师父,绝对不是,绝望一寸寸侵袭,像是溺水一样,慢慢将她淹没,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又虚渺的,像是永远被隔绝了,藏在六界之外,她看得到外面,而自己已经消失了…… 他已经将她放在床上,是她刚才睡的那张床,他动作很温柔,去亲吻她的耳垂,唤她‘槿儿’,她身子发软,像被烧暖的玉,连意识也被烧尽了一般,她伸手去搂他,也是真实的,指间穿过发丝,柔软浓密…… 他呼吸很重,落在她的唇上,他要吻她,不行,不可以,他不是师父,不是离渊,她不敢,她不敢,她慌『乱』地偏过头去,问他:“你究竟是谁?” 他落了空,便顺势吻在她的下颌骨,带着些棱角的柔软,他在她的下颌上慢慢摩挲,低声说:“我是离渊,你的师父……” “不是,你分明是说谎!” 他将她的脸碰过来,额间相抵,亦是四目相对,他问她,“和师父在一起,好不好?不以师徒相称,你为妻,我为夫。” 她心里明明笃定他不是离渊,因为他绝不会对她说如此大不忌的话,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不怕吗?天君知道怎么办?”也许,这一刻她是愿意将他当作离渊,从他口中说出的答案,哪怕不是真实的亦是她想要知道的,一个寄托也好。 “我们去桃花坞,谁也找不到,谁也不知道。” 她不能再看见他的眼睛,像是一个漩涡将她深深地吸了进去,她完全要被蛊『惑』了。 她该怎么办? 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秒,她想起那日青华殿里,师父对她说的,会陪她一起老一同死,她不应该,不应该丢下师父,她明明是睡在书案上的,是师父将她抱在床上,他还在检查她的书文,他肯定发现了很多错误准备等她醒后告诉她,他要是发现她不见了怎么办? 昨天,他发现她不见了就生气了,很大的气,罚她抄经书,还不许她上床睡觉,要是今天又发现她不见了,肯定又以为她『乱』跑了,他会不会不去找她了…… 想着想着,她哭了起来,嚎啕大哭,嘴里喊着:“师父、师父……” “槿儿。”他皱着眉轻喊她。 她眼神聚焦,意识终于慢慢清醒,去挣开他,“你不是师父,你不是师父……” 他握住她的手,低头去亲吻她的眼泪,谁也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哀伤:“你不愿和师父在一起吗?” 她摇着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愿意或是不愿意,“我要师父,你不是,你不是。”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是师父,到底哪里不像?” “不知道,不知道……”她茫然的摇着头重复,其实她知道,离渊对她再好再亲,但绝不会犯了本质上的错误,他不允许她违反天纲自然就会督促自己时刻坚守。 “好了好了,我不带你走,只是,你圆我一个梦,好不好?”他淡淡地祈求道。 “什么梦?” 他不语,用手掌轻轻滑下她的眼皮,她顿时犹如穿过了万里凌空。 睁眼,已是十里桃花,花瓣落在她的手上,她抬起手,身上是鲜红的嫁衣,身旁,亦是嫁衣如火。 “这是……” 他笑而不语,牵起她的手穿过重重桃林,春风十里吹来如歌,桃花落下飞旋似舞。 如果是梦,哪怕他是假的,她也甘愿沉醉这一刻。 走进,是喜气洋洋的小木屋,喜『色』灯笼帷缦,他端起红烛下两杯酒,递给她一杯便交着她的手臂,笑道:“拜堂有些费事,便直接饮合卺酒罢。” 她怔忡地瞧着他,似乎在担心接下来的事,他一贯地笑,仰头饮尽。 她犹犹豫豫,不知是心里那一处作祟,终究是交着他的臂弯将酒饮下。 第八十章 蓬莱岛,灵族18 青槿这次是真的从床上醒了过来,阳光洒在地板上,寂寂无声,她怔怔地盯着瞧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脚步声。 她没有抬头,但那熟悉的云靴和紫『色』衣角闯入视野,她愈发心虚起来,今天太阳很大吗?为什么她仿佛看到地板被晒得起烟,好像很热,她的额头在冒汗,但心里面却在发冷。 “你今天……”离渊刚坐下床边,半句还未说完,突然听见‘咚’地一声。 青槿已经光着脚跳下了床,很急似的,边跑边说:“我知道肯定又写得不好,我重新抄。” 说着,便坐到书案前拿起笔格上的『毛』笔,胡『乱』扯了张干净的纸,落笔,才发现还没蘸墨,又搁下笔去研墨,加了点水,去磨墨锭,不知是水多了还是力道重了,墨汁便哧溜出一股溅到宣纸上,像凭空开出的一朵墨梅,她心里烦躁不安,便使出一只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纸篓里,便又去扶着砚台重新磨,这次却被离渊按住了手。 她定住了,觉得手背滚烫,一直盯着那里,生怕要起火似的,离渊的声音响起:“轻研磨,重落笔。” 她像受了惊的小鸟,扑拉着翅膀从鸟巢里哄飞,她猛地缩回手站了起来,眼神闪躲着,半响也不出声。 离渊轻笑了声,问:“我何时要你重抄了?” 青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低着头但能感觉到好像是他将手上的卷宗打开了,他将它搁在桌案上,用手指着,说:“我替你看了,这幻术种类繁多,你学来也作难,便替你拣了几样要紧的学……” 她知道师父是为了她好,不让她累着,明明应该认真听的,可听着听着就全然听不进去,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像一直在说‘你为妻,我为夫’,她捂着耳朵,他的声音变弱了,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心声,一直念一直念,喃喃不休。 离渊偏过头去看她,说:“你现在连师父的话也不想听了?” 青槿惶恐不安,想要解释,可怎么解释,难道说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师父已经成亲了,会被打死的! 情急之下,她只好说:“师父,槿儿今天觉得胸口好闷,想出去透透气。” 离渊没说话,青槿当他同意了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离渊盯着门口,好半响都没有动作。 青槿一直跑一直跑,仿佛后面是地狱是火炉,熊熊大火正在吞噬,从现在沿着时光逆燃,她拼命跑要去扑灭那凶狠的火苗,她知道它是要去烧掉她和师父的过往。 是梦,其实是梦,她蹲下身来大口大口喘气,她知道是梦的,可还是怕,怕离渊会发现她的心思,她明明藏得很好的,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梦。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青石阶缝里的一撮青苔,『毛』『毛』绒绒的绿意,底下是黑『色』的一层泥土,她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躺在草地上,她指尖有萤火飞舞,他就躺在身旁守着她,任她无忧无虑,她那时候的心思是怎样的,只要能在他身边,她宁愿做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不能像紫宸星一样明亮也只想将那一点萤光融入在他光芒中,只愿他永远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她一个人默默地陪着他,爱着他。 “果真是小公主!” 青槿抬起头,是不薇,像是很惊讶。 “小公主怎么没穿鞋,”不薇忙将她扶起来往石阶下走,“先去姑姑那里吧,姑姑老远就看见你了,便叫我下来问问。” 青槿顿了顿脚,回头看,果真在清湾阁的走廊角里看见素袅,她穿了一身白裙,只是没有看她,似乎在望着浮桥的方向,又或是浮桥里面。 她突然想起一句诗,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她走到二楼时,走廊上已经没有素袅的身影,她想姑姑应该已经进去了,她走进屋里,不薇去替她拿鞋。 素袅坐在妆奁台前,一手的指端捻起一颗珠子,轻轻慢慢地落在台上,像是尼姑敲的木鱼,一下一下,最后一次,珠子从台上弹起来她没有去接,手滞在空中像是展翅欲飞的青鸟,珠子便沿着桌面滚了下去,在地上又弹了几下然后骨碌碌地溜走了,找不到了,可她知道它还是在屋子里。 不薇将鞋给她穿好又斟茶倒水,她望着水柱从壶嘴里倒出来,冒着白『色』的雾气,一切都很寂静,只听见茶杯里咕噜咕噜的水声。 她将斟满的茶仔细端到素袅的跟前,问:“姑姑,渴了么?” 素袅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姿势,铜镜里印出她的容貌,便像是裱好的画像里的画中仙,听到青槿的声音后,她才微微转头去看她,摇了摇头。 青槿打量着她,才一天没见,她觉得姑姑消瘦了好多,脸上好像只剩下一张皮包骨,原本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却像死水一样没有一丝微澜,秀眉应该是灵动的,如今却像是被墨笔临摹,也是死气沉沉。 她觉得很难受,这不是她心里的姑姑,她心里的姑姑就该是蛮横无理,颐气指使,能将舅舅打得鼻青脸肿的人,而不该是这样让人看了揪心的状况。 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姑姑,你生病了吗?” 她还是摇头,眼眸没有一丝光泽。 青槿问:“是因为舅舅吗?因为他救了江妃?” 她垂着头,像是素纸人,风一吹就听见她在喃喃自语:“江妃吗?他还是爱的她吗?那么那一年又为什么要装模作样为了我而放弃她呢?又为什么要在床边守我一夜呢?” “姑姑……”青槿下意识用力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冰,寒意直透进骨子里,“我去找舅舅,让他来看你。” 青槿放手要往外走却被素袅抓住,素袅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我犯不着这样可怜,你去他又以为是我对你图谋不轨。” “可是舅舅他明明是很在乎你的,你若想见他,他一定会来。” “是吗?可我不想见他!” 她站起来,走远,在扇门的珠帘前,她停了下来,也没回头,很轻的说,“他或许是在乎我的,至少在你出现以前……” “为什么?”青槿不解,看她,已经掀开珠帘走了出去,只留下明珠相击的清朗声,在空中晃来晃去。 第八十一章 蓬莱岛,灵族19 “长斐,我可以出去了吗?”江妃仰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 “你这样急着出去作甚?”长斐拉着凳子坐在床前,笑着问她。 她颦蹙峨眉,说:“屋里太闷了,不如在水里自由自在。” “你想回江里?” 她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想和你一起,但是又不想独自待在房里,就好像是……被囚禁了。” 长斐笑道:“原来你是怕我囚禁你呀?” 她一味摇头,很是不解:“你既不需要江妃替你织绡也不要江妃的鲛珠,你为何要囚禁我。” 他低下头看见双手摊放在膝盖上,青白缎『色』的长袍,像是青天一片片云影被阳光染成的颜『色』,又像是江面上的一层清波浮起茫茫的白雾,慢慢漾开,一朵朵的涟漪最后开出一个女子的容貌,他抬起头,淡淡地笑:“那我便向你讨一匹鲛绡如何?” “好,”她眯起蓝『色』琥珀眼睛笑起来,“我还要送你鲛珠。” “我不能要,”他说,“我不能够让女子哭泣,我自己去『摸』还能当作不知道是不是你在哭,若你亲手赠我便是等于告诉我,我让你哭了,我不忍心的。” 她偏过头,很是费解的样子,“长斐为什么会对江妃这样好?不愿意让江妃哭。” 他好笑的看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想,蓝『色』琥珀像是在玉瓷盘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想不通,将眉心拉拢了似乎还是想不通。 他看着她放在床尾的鱼尾,像是一件银光闪闪的长裙,“这倒是个问题。” “啊?” 他对她笑着说:“你等我片刻。”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江妃等了一会儿,但是很无趣,一手撑在床上上身靠着床架,另一只手翻过来用手背抵在额头上,她在想长斐又从他身上想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一直就住在靠近仙岛的那片江区,与其他鲛人没有往来,每天的记忆似乎都是一样的,何时是从前,她不记得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离开,回到鲛宫里,应该是她忘了路吧。 门被打开,长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离渊,江妃『迷』『惑』地看着他们。 长斐微微颔首说:“上神,麻烦你了。” 离渊心领神会,靠近床边,只见他一手反靠在背上另一手在江妃的下身上空轻轻游动,紫『色』的光淡开后,一寸寸银『色』的鱼尾便化作凡间女子的下身,银『色』的裙摆宛如凌波。 江妃激动地舞动着新生的双腿,裙摆上的小银片哗哗作响,像是清脆的铃声,她欢喜地朝长斐说:“我可以走路了!” 长斐见她已经迫不及待要下床了,怕她一时不惯急忙去扶着她,一边又对离渊道谢。 离渊微微一笑,倒多看了天真可爱的江妃几眼,便告辞要走。 正巧,门虚掩着,有人在外敲了几声,长斐应了声,青槿便走了进来。 一进屋便和离渊撞着个正着,她顿在门边,手上还扶着门楣,下意识地便抓紧了,怔了片刻,见离渊欲走,她方开口喊了声“师父”。 离渊并未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声,然后越过她走了出去。 她的心脏在稍高的地方停了半响,然后才落下去,扑通扑通地跳动,她知道他已经走远了。 长斐正牵着江妃也要出门,到了青槿前面,问:“槿儿,你找我有事吗?” 青槿看见江妃的双脚,大概明白离渊来的原因了,此刻看见两人欢欢喜喜的场面不免又想到了姑姑,于是说:“我来告诉你,姑姑生病了,不薇说她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舅舅,你去劝劝她吧,虽然她总是骂你打你,可不薇说,也只有你能让姑姑活起来。” 长斐笑着安慰她:“你别担心,我让阿宇给她送些龙谷果去,能补血益气。” “舅舅,”她知道他曲解了她的意思,“你去看看姑姑吧……” “好,我会去的。” “何时去?”她接着问。 长斐瞧了一眼江妃,她仍是兴致勃勃的样子,“等陪江妃回来后,我立刻去。” 青槿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讨厌江妃,因为她觉得江妃比自己还要单纯,至少不会像她一样喜欢一个人还要藏着掖着,想到这些,她愈发讨厌起自己来,也有些讨厌长斐,连语气都有些气急败坏:“舅舅,你真的是个风流成『性』的浪子!” 长斐看着青槿气急而离的背影,一时,寂寂无声,直到江妃摇了摇他的手,才回过神来,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意:“走吧,我带你去逛逛。” …… 青槿一路气闷闷的走到浅湾阁,刚要上楼,又想到离渊就在隔壁,万一碰见了怎么办,就算没碰见,两人仅仅一墙之隔,似乎也很近,就像是拥抱一样,两颗心只隔了几层布料,连彼此的呼吸都在纠缠一起,她本来气就没消,现在索『性』全部化成了赧祚之情,虽然只是个梦,她却觉得像是做贼心虚,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她转身下了台阶,走到院子中央的那株木槿树前,仰头去望,果真尖端那处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绯『色』。 得亏她还是个上仙,虽不说姿势有多优美至少还是轻而易举地飞到了树桠上,双脚凌空,她有点心虚,但又忍不住想要虚虚地晃腿便只能侧身抱住树干,抱久了不舒服,又小心地腾出一只手来,不知道干什么只好支着脸颊,歪着头打量,打量什么呢,她也不知道,无非就是心里那些过不去的坎。 她突然想,如果他不是师父就好了,她就可以喜欢他,爱他,光明正大的宣布。 可惜…… 她唉唉地嘘了口气,又将头歪向另一边依旧拿手撑着,胡思『乱』想就无端地生出许多烦恼,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她心里愈发透不过气,用力地晃了晃腿,身子因为不稳往后倾下才发现双手都已经离开了树干。 “欸--” 她急速而短促地叫了一声,后背被人揽起,凭空多了一道力将她往回拉去,她又重新坐稳,定神才发现身旁坐着的人。 饶是心里『乱』跳如麻,她仍是极力镇定道:“师父,你怎么下来了?” 他望着前面,手也已经从她的后背拿了下来,却是她如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臂弯,他说:“青槿,我原是有件事没告诉你,我不久便回紫宸宫,你便留在此处吧。” 第八十二章 蓬莱岛,灵族20 “师父……”她眼圈突然发红,声音哽咽起来,“我不留下,我要跟你走。” 他还是望着前面,“蓬莱岛是你的家,血浓于水,和我相比终究这里于你要亲切地许多。”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突然低头扑到他的怀里,“师父不是水,是槿儿的一切,我不能离开你。” “师父很少食言,当初说过将你送给蓬莱仙岛,如今便也算兑现了。”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语调平淡。 她愈发抽动得厉害,离渊将她从身上扶起来,她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他,泪眼朦胧,鼻尖又是一阵酸楚。 “先不说这个了,你那金文找得如何?” 她用衣袖去擦泪,却愈发哭得泛滥,两只衣袖都润湿了,最后索『性』将手背按在眼上,一边抽抽嗒嗒地说:“找到六个字了……”她本来还想说是在姑姑房里找那颗鲛珠时找到的,但她已经哭得语不成句。 离渊伸手去拿下她的手臂,仔细去替她抹泪,说:“你哭什么?师父的确不是水,你才是水做的,终日哭也不见得流尽。” 她闭上眼睛,睫『毛』抑制不住地微颤,良久,她睁开眼,眼底泛红,她问:“师父真的不要青槿了吗?” “怎会不要你,只是让你回到你该属于的地方,你我终究还是师徒,湮灭不了。” 她弯身去搂住他的腰,说:“那我要一直跟着你,哪儿也不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师父觉得槿儿是个累赘,总是给师父添麻烦,师父讨厌我……”她说着说着慢慢松了手,嗫嚅地问,“师父是因为这个么?” 她哭着说:“槿儿笨,先是误惹了玄溟,害得浮云阵被他破坏,后来又一直让他纠缠不休,师父说过不能和魔族来往,所以……师父会讨厌槿儿。” 他轻笑一声:“原来师父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分是非的人,你和玄溟之间的瓜葛,谁纠缠谁,若我有一分不知青红皂白,也不会在若水把你从他手中抢回来,更不会让你师叔将你带回紫宸宫。”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她猛地加重力道,“是槿儿错了,总是说一些惹师父伤心的话。” 他叹了口气,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说:“是师父不好,不能保你一生无忧。” …… 北林地界虽然偏僻些,但土壤丰润,玉树珍果,数之不尽,举目望去,琳琅满目,珍馐玉馔。 江妃站在一株白玉石榴树下,瞪大眼睛望着树上的人,只见长斐一脚踩着树桠一脚蹬在树干上,撇成一个八字形,正一手一个石榴果摘下装进腰间系着的葫芦竹篓子里,姿势老练得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风度翩翩会与他沾边。 他见竹篓已经装满,又探着身子往旁边摘了两个然后一骨碌跳下了树,将手中两个玉『色』银光的石榴给她,“白玉石榴是蓬莱岛上的补水圣果,你离不开水,多吃点它便好了。” 江妃美滋滋地啃起来,边吃边夸,目光移到他腰间的竹篓,不免有些诧异:“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你若喜欢吃,我天天给你摘。” “好!” 江妃乐得眉开眼笑,也没注意到身后突然而来的肃杀之气,迫近时,她回过头已经来不及,剑尖如矢,在她蓝『色』瞳孔中迎面而来。 一厘之间,剑身被人徒手握住,剑气之重,鲜血沿着长斐的手源源不绝往外泊,剑刃三尺,被血红染噬,浓烈的血腥萦绕在三人的鼻息间。 江妃胆战心惊地挪到长斐身边,望着他血淋淋的手,一时不知所措。 长斐用力夺过长剑,掷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素袅的脸上亦是风清云淡,嘴角反而扯起一道笑意:“你反应太慢了,差一点她就没命了。” 长斐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响,一言不发地牵起江妃的手,避开她,往另一边走去。 素袅看着他垂下的手,一溜一溜的血滴落在赭黄『色』的土壤上,一点点渗进,又一点点走远。 她提起脚尖往剑身一勾,长剑腾空而起,她手握剑柄,直指前方,她的目光,剑尖,他的心脏,正是一条线,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风失去了呼啸,树失去了颜『色』,天空也不见了,最后连她也遗失了,只有他,她的一切认知与意识,只有那一点,他的心。 长斐感觉到了,将江妃往旁边推开,转身即是冷酷无情的剑刃和她,他依旧以手挡刃,她进攻他便躲开,任她招招出其不意,他便次次退避三舍,他不会出击,即使她接二连三地刺中他,但由于他退守得当,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外伤。 最后,却是一旁的江妃急得眼泪汪汪,变出了人鱼尾从素袅身后打去。 这一剑命朝他的心房而去,按照他的策略他应该左脚退后方,侧身向右,她这一剑就只能击空,即便她中途突改方位,最后不过是擦破他的肩头,她亦是这样认为的,故,这一剑毫不留情。 但她没想到,他没有闪躲,反而迅速朝她跑去,在她意识一片空白时,他却合身将她抱住,他脚步一转,轻易地交换了位置,她被他带着向后趔趄了一步才看清,他的身后,江妃那轰然大怒的一击本应该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亦看到穿透他左肩的寒剑,她虽然中途改了方位,向上移了一寸,可依旧无可避免地刺破了他的身体,银白『色』的剑刃沐浴了鲜血,一寸一寸染成刺目的猩红。 她转头去喊他,没有回应,她心『乱』如麻,急着去察看他的情况,却突然被他箍紧,他因为那一击,喷了一大口的鲜血在她身后的地上,像是黄泉旁妖娆的曼珠沙华,他口齿不清的呢喃:“让我趁机多抱你一会儿,以后没机会了……” “长斐……”江妃错伤了长斐,愈发急得痛哭流涕起来,忙跑上去将他从素袅身上抢过来。 素袅的手还握住剑柄,离他的胸膛那样近,近得她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她亲手,将长剑刺进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却还想着为她挡下背后的攻击。 长斐慢慢离开她,他的温度,他的气息……都在离开她,她看见他脸的刹那终于哭了出来,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她茫然地伸手去抓他,可抓不到,他闭着眼依附在江妃的肩头,她彻底将他推远了。 第八十三章 蓬莱岛,素袅1 窗台落满了清辉,淡漠的白『色』像是蒙蒙的细尘,无数的凄凉从外面爬了进来。 她将窗扉大开,恨不得拆了两扇挡事的格窗,好让他进来,她记得他以前总是喜欢爬窗进来,哪怕她好多次忘了开窗,将它关得紧紧的,他在外面傍着那株高大的树干磕磕绊绊了半天还是翻了进来,进来后看着她一脸笑意地守在窗边,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还是对她笑,笑着对她说:“你这窗棂也忒不结实,两三下就撬开了,得好生提防着其他人。” 她把双手扒在木框上,望向外面,依旧是院墙外那株高大的黄角树,今年似乎又长高了,伸向四面八方的枝桠,夜『色』无边里仿佛是张牙舞爪的鬼魅,她看了好久,可还是没找到他的身影,她永远也想不到,九万年前她让他去找袭衣那刻起,他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个每夜爬树翻窗来找她的人回不来了。 她的手渐渐沿着墙往下移,人蹲在地上伏头痛哭起来。 哭得久了,泪痕也干了,在脸上留下一道道透白的水印,她望着凌空,目光失去了焦点,喃喃自语道:“你回来吧……我不怪你了……” 不薇在屋外守着,进不去也不敢走,心里急得哭了起来,来来往往地走着,见离渊走了上来,她定下脚抹了抹泪,欠身喊了声。 离渊看了她一眼,又望着被幽光萦绕的房门,似乎明白,只说:“让我试试。” 不薇哽咽地‘嗯’到。 离渊面朝正门,并了食指与中指于身前,凝目轻念一番,结界的光晕便向四处消散,最后彻底淹没在黑夜里。 他转身朝不薇说:“你先回去吧,我不会让你素袅姑娘有事。” 不薇点头退下,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乌桕烛照得通明,只是在这亮如白昼的空间里,一切都是寂静无声,连光也冷如薄霜,离渊掀开珠帘,只见她仍畏缩在墙角,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和她无关。 他没再往前,说:“素袅姑娘,你想听个故事吗?江妃的故事。” 她头也不抬,语气淡漠:“不想!” 他继续说:“你为什么想要杀江妃,因为你以为长斐爱上了她,可是你或许不知道,长斐和江妃的真正关系。” “什么关系?” “长斐没有母亲,袭衣也没有,你应该知道罢。” 她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他,有一团未名的恐惧在心里漫散。 “如果你有机会去江渡阁看看,那是长斐父亲的阁楼,你便能看见江妃的画像,七百万年前的模样,和现在一模一样,她一点都没变,因为阁主用髓灵术将自己的灵骨剔除,一块一块塑在了江妃的体内,故此,江妃和灵人一样得以长生。” “她是长斐的母亲……” 他默认了:“七百万年前,淄谷因一曲《蓬莱仙》与人鱼公主江妃相识相恋,一个是灵人一个是鲛人,异族的结合使两族更加和睦相处……但是后来,魔族修炼了堕尘斩,势灭六界之灵,鲛宫惨遭血洗,江妃求淄谷拯救鲛宫,他拒绝了,没人知道堕尘斩的威力,他必须要保护自己的族人,于是,在蓬莱岛外设置了强大的结界……” “鲛人进不来,江妃也出不去,后来,江妃看到自己所剩无几的族人和惨况的鲛宫,几乎疯了,她离开了淄谷,也离开了一双儿女,跳下了诛灵渊,魂飞魄散的深渊,淄谷救了她,也用织梦术让她忘去了那段记忆,而他自己不久后便殁灵了……” 素袅突然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她要去找他,是她误会了,他也误会了,她不爱以湛,她爱的从来都是他。 她跑在冰凉的青石阶上,眼泪掉下来像是微小的星子,带着一点灼热滑过嘴角,却是笑着的。 她跑到尽头,却只见浮光微动的湖面,偶尔闪动的波光是天上遮去半边的残月,浮桥早被沉了下去。 她毫不犹豫跳了下去,任冰冷刺骨的湖水将她淹没,她只要去找他,千山万水也要去找他,她等了他那么久,爱了他那么久……只要穿过这条湖,她就找到他了。 “长斐!”她猛地从梦中惊醒,手上是温暖的,是他守在身边,她转过头去的刹那,所有的内心喷涌而出的喜悦都被冷却,冰封在昨夜的湖水里。 “你醒了,”以湛微笑着说,“我今日刚回来就听说你生病了,马不停歇地跑了过来,现在可好些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开口,喉咙哑得难受,像是被烧过一样,“昨晚……” 他看出来了,不想让她多说话,急着接到:“是离渊上神将你从水里救了起来……”说到这,他本来略显疲倦的面容更加黯淡,“你和长斐的事我听说了。” “什么事?”她虚弱的闭上眼睛,她不敢看他,是她利用了他的感情,只为赌气,现在他知道也好,至少不必她亲口告诉他。 他思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还在怪长斐,但这次他真的险些丧命,若不是离渊上神……他再荒诞不经,惹你生气,你就看在他是袭衣内弟的份上,多宽容他一些,就当他是你内弟一般,也不至于成天打打杀杀。” 她已经睁开眼,用一种未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说完了许久,她仿佛才反应过来,“那,我现在去看他。” 以湛见她掀开被子要往下走,急忙阻止,“你身子还没好,别到处走动,何况长斐现在不知醒过来没有,我先让人去问了回来,你再去也不迟。” 她胡『乱』的抓着他问:“他还没醒吗?很重吗?需不需要『药』草灵果,我去采,对了,龙蜒草和凤岐果对伤势很有用,我立刻去北林那边,你让他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挣开以湛要下床。 以湛被她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忙不迭地去拦她,可她却是在用灵力推开他,所幸她身子虚,挣扎了两三下就无计可施又被他重新弄回床上,她却流起了眼泪。 以湛自然是心疼她,以为她是被长斐的伤势吓着了,恐怕还是觉得对不起袭衣,他说:“素袅,你别伤心,长斐不会有事的,龙蜒草和凤岐果『药』师已经安排他服下了,他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他还得参加我们的婚礼,他一定会醒过来。” 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她,她突然扑在他身上哭了出来。 第八十四章 蓬莱岛,素袅2 青槿在长斐的房里守了好几天,江妃也被吓坏了,一回来就生了病现在还在『药』池里泡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第三天,她刚将『药』喂下,长斐动了动睫『毛』,慢慢吞吞的睁开了眼,她欣喜若狂,还没来得及想好要做什么,突然门被打开,她扭头看,是素袅走了进来,以湛搀扶着她。 青槿正是激动,自然没注意到已经四目相对的神情,对他们说:“姑姑,以湛叔叔,你们来得正好,舅舅醒了!” 以湛不过见了青槿几次,难免多打量了几眼便扶着素袅坐到床边,两人都是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倒是青槿在说话:“姑姑身子好些了吗?” 以湛说:“好些了,就是不愿意多躺会儿,执意要下床来。” 青槿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应该再提舅舅的伤势,毕竟是姑姑下的手,于是又没什么说的了。 沉默了一会儿,长斐拉着青槿的袖子,笑着问她:“你不是一直想见你以湛叔叔吗?现在见到了觉得如何?” 以湛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渔民樵夫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这倒是,槿儿,你舅舅我什么都比不过他,唯独比他帅那么一小截……”长斐依旧笑着,但说了一会儿便有些乏累,额头上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明知道这是他的幽默风趣,可除了以湛,竟然连青槿也感到一丝无力的苍凉,她偷偷看了眼素袅。 素袅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长斐的脸,又或许不是在看他只是将目光随意放置在一处,而她到底在看什么,想什么,应该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又或许连她自己都是『迷』惘。 以湛笑着回他:“是,不然以前哪有那么多桃花债?我都帮你挡了好多些。” 他反驳道:“什么桃花债,你别当着槿儿的面诋毁我,她们不过是找我要鲛珠的。” “得了吧,要鲛珠能往你壶江阁跑,就十二坊的连瑜姑娘天天到你那里,连我都撞见了好几回。” 长斐问:“连瑜?她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以湛笑了:“你一直不给个态度,难道要人家姑娘自己搬到你那里去啊?” 他若有所思道:“我说她怎么老是围着我转,我还真以为她是喜欢鲛珠呢。” “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居然还真和人家一起去『摸』鲛珠,将女孩子身上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过后来,你怎么又不许那些女子找你要鲛珠了呢?” 他笑了笑,“我懒了呗。” 两人又有说有笑扯了一些以前的事,青槿大概知道长斐和以湛从小就是顶好的兄弟,虽然不像袭衣和素袅总是形影不离但也是随时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当然一般兄弟是长斐,两肋『插』刀是以湛。 末了,以湛见长斐累了便要带素袅回去,素袅突然开口:“以湛,我们的婚事---” “三日后举行吧。”长斐笑着『插』嘴。 素袅怔松的瞧着他,似乎不敢相信。 “这会不会太急了,素袅身体还没好,你的伤势也……”以湛说。 “我无妨,你们成亲后就去邱山府,素袅身子『性』寒,临不得水,那边正好让她调理身体。” “也好,”以湛点头,问素袅,“你觉得呢?” 她沉『吟』了半响,说:“我累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 素袅走后,没等青槿问什么长斐就睡下了。 青槿去看江妃,她还在『药』池里,不知道醒没醒。 走到洞口忽然见离渊正走出来。她急忙跑上去,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问:“师父怎么在这里?江妃怎么了吗?” 他看着她,有些疲倦的面容,眼下有淡淡地一层阴影,他说:“我过来替她看看情况,她再泡几天就没事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她底下头,声音也变轻了:“舅舅伤成这样,姑姑和以湛叔叔又要成亲了,江妃也不好,阁中事务太多,我若不管就真的『乱』成一团了……” 他轻轻『摸』着她的头,说:“槿儿长大了。” 他一这样她就想哭,一句‘长大了’更让她有种分别在即的伤感。 她眼眶立马就红了,搂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也是哽咽的:“师父,你别总是说这样的话……槿儿怕……” “你也别总是说怕……”害得师父不敢放手。 他低下头去看她,双眼红通通的,他哄道:“师父给你做梅子糕吃,好不好?” 她点头,他便笑了。 他这次做的梅子糕添了蓬莱岛上的仙果为佐,吃起来更加清甜酥软……青槿吃到最后还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离渊见她吃饱了便想让她回屋休息,但青槿不是很想回屋,因为一回去她就要和他分开,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对她却仿佛是千山万水。 她说:“师父,槿儿吃得太饱,睡不着,我们去屋顶吧。” 他二话不说已经抱起她飞了上去,清冷的夜『色』中,两人宛如紫雕和青鸟,在深沉的夜蓝『色』上画出一道自己的『色』彩。 青槿想起在桃花坞的日子,伴着萤光与星辰,他们躺在地上,她指尖的萤火划过像是梦幻一般,他就躺在她的身旁,他总说人间的夜空美,但这个时候他反而多是闭着眼,不过她也不打扰他,她有她的乐趣,时而扭头看他一眼,端详着他刚才做了什么,但他一般双手往脑后一枕,许多也不曾动过。 离开桃花坞的那天,她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仿佛那一别便是遥遥数百年,以后便要回到紫宸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她从未想过回来到蓬莱,遇到这一切始料未及的事,初始是欣喜过望,但到底还是忐忑不安。 而今夜不如那夜,夜幕也是沉重的,仅仅悬了一轮明月。 她突然莫名慌张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问:“师父当初怎么会想要带槿儿来蓬莱?又是如何知道舅舅和槿儿的关系?” 他面『色』泰然,语气亦是平淡:“你是我养大的,与你有关的人和事,我自然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所以,师父早就知道槿儿下凡帮助希音渡劫的事了。” 他沉默不语。 青槿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又问:“那师父为何一直不拆穿我,反而、反而还佯作不知……” 他突然轻笑一声,“你以为那日我不睬你是因为你私自下凡?当然这也有,但要紧的是你对师父撒了谎。” 第八十五章 蓬莱岛,素袅3 她咬了咬下唇,诚诚恳恳地说:“师父,槿儿错了,我不该骗你的。” 他反倒是不以为然了,轻声说:“有时候骗也不见得是错,只是无法将真相赤『裸』『裸』地摆出来。”说完,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严重了,嗤笑了一声便枕着头躺了下去。 青槿侧头看了他一会儿也轻手轻脚地靠着他躺了下去,但她没有像他一样闭眼,因为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想到那天做的梦,半响,她嗫嚅道:“师父,槿儿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槿儿藏了很多年的事……” 他没说话,她抬头去看,他面容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垂下眸,神『色』复杂,半响又不动声『色』地躺了下去。只是,莫名地往他靠了靠,似乎在这宽大的天地间唯有他是她唯一的港湾。 …… 长斐今天一直没见到青槿,晚上问了阿宇才知道原来是去陪素袅试嫁衣了。 他这才想起,明日她就要成亲了。和那时一样,他是为她高兴的,但还是无可避免地会心疼。 他去了看了看江妃,她还没醒,只是睡着的时候总是喜欢哭,他望着那一堆鲛珠,倒是苦笑不得,现在倒是不用他费心费力去『摸』鲛珠。 他还是又回到了壶江阁,屋里黑沉沉的,连烛火也不想点了,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一向不喝酒,他的桌上也很少备酒,这几天是因为以湛的婚事,他在阁中上下都送去了酒,喜酒! 他一连喝了几杯,头眼便开始发昏,恍惚间竟然看见了素袅,她穿了一袭红羽喜服,美艳得不可方物,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他觉得她的名字取得真好,虽然只是白衣素裙,但依旧是袅娜多姿,他嘴角扬起一抹『迷』离的笑,好像是在嘲讽自己。 “长斐……”素袅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红衣在地上的影子只是更深的黑『色』,只有额前摇晃的珠旒将她的红妆衬得恍若隔世。 她走到他面前,她温柔的眉眼,艳红的唇……才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突然惊醒,她真的是素袅!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头脑发热,仿佛火烧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问:“素袅……你、怎么来了?” “你当真要让我嫁给以湛?” “你和他是有过婚约。” 他胡『乱』抓着衣襟拉了拉,似乎这样能凉快一点,偏偏她突然撞入他的怀里,双手牢牢地锁住他的脖子。 他浑身的火苗一蹴而发,迅速烧得血『液』沸腾,他在即将失去理智时去拉开她,她却越搂越紧,最后竟然将芳唇贴上。 柔软的触觉瞬间将他最后一点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压住桌上,狂风暴雨一般去亲她,可还是不尽兴,他的体内的熊熊大火愈烧愈旺,哧啦一声,嫁衣不知从那头开始被他撕成两片,两人都已经沉沦了。 他去解她的腰带,可怎么也解不开像是打了死结一样,他气急,直接用力一扯,手胡『乱』撞到了桌上的酒盏,打翻后骨碌骨碌在桌面上滚了几圈然后“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他的理智也被撞了一下,突然清醒了一丝,看着身下几乎一丝不缕的人,他像被当头一棒,猛地拉下她的手捡起残破的碎布遮住她。 愧疚如『潮』,他透不过气来,“对不起,素袅……我不能对不起以湛……” 她『潮』红的眼眸折出一道冷『色』,冷冷道:“那你能忍得了吗?九『惑』散的毒『性』,你受得住?” “你……你在酒里下了九『惑』散。”那可是剧烈的媚『药』,他没想到素袅居然敢……他回过神来,立马转身不去看她,也不敢去看她,多一秒他就会控制不住。 他胡『乱』的理好自己的衣服,还好没晾成大错,除了他浑身难受得紧,他正要去衣柜里随便找套衣裳给她穿上,却听见身后又是“嘭”地一声。 他转身,酒盏在她脚下骨碌地打转,里面已经没有酒了,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我也喝了九『惑』散,你不帮我解就看着我死吧。”边说她就痴痴笑着朝他走过去,步伐也是不着调的。 她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下,他伸手将她捞了上来,可肌肤相亲,哪怕只有一寸也是干柴遇烈火,他都难受得不断地上下滑动喉结,更别说她了。 她顺着他的手又贴到他的怀里,声音沙哑柔媚:“长斐,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躲不了……” 他隐忍地闭上眼,不能看她,她就是毒『药』,黄泉彼岸最妖娆的一株曼珠沙华,他愤怒的睁眼抓住她钻进他衣服里不安分的手,斥声道:“你疯了吗?!” 黑夜里,她的眼珠像是猫的眼睛一样明亮,直直地盯着他:“对啊,我就是疯了,我疯了也要让你身败名裂,谁让你先让我生不如死。” “你要我身败名裂的法子多了,婚前失洁,是要被丢下诛灵渊,你何必搭上你自己?” “那岂不是正合你意,”她笑得妖娆,“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让我嫁给以湛,不就是怕我会抢了青槿的阁主之位么,刚好以湛灵力又不错,拿我去笼络他协助青槿管理蓬莱,一石二鸟,长斐,你好算计啊。” 他神『色』严肃,“你觉得我是这样想的?” 她瞧了他一会儿,哧地笑着去亲他,轻声说:“不,我想你还是喜欢我的……” 她的吻温柔缠绵,身子也是软玉温香,他突然脱下衣服将她裹好打横抱起,踢开房门走了出去。 素袅短促地呼了声,便踢蹬着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没说话,双手却加大了力道,她觉得骨头生疼愈加发狂,双脚胡『乱』地猛踢。一脚踢到他的一边脸上,他痛得闷哼一声,脸被偏到一边,下颌骨怕是要断了,他顿了顿,依旧没有说话,等那股痛劲儿过了后愈发加快步伐。 到了上源的寒池,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扔了下去,一声巨响,池面被溅起一朵白『色』水花,他转身要走,突然脚上一滞,接着整个人重心不稳被拖了下去。 又是一声巨响,他灌了口凉水钻出池面,却见她正哈哈大笑地瞧着他。 他愣住了,不敢分辨她脸上的笑容是真是假,亦或是绝望里最后的狰狞。 没容他多看,她已经双手掬着水朝他脸上泼来,就像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湖边和心爱的人一起嬉戏。 第八十六章 蓬莱岛,素袅4 他睁开眼又是迎面而来的一捧水花,他侧身躲开,从水里探出手来朝她泼去,她亦是猝不及防被浇了满头,却也不恼反而笑着又去追赶着泼他。 他往后退着躲避,最后后背抵到了池壁,还是被她泼了满脸,他在溅起的一片水中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嘴角的笑也淡了,他温声说:“素袅,不能再玩了,寒池水太冷,你待久了不好。” “呀!”她刚好藏在水下的双手猛地跳出来,他糟了殃,巨大的水花,连她自己都不可避免地遭了一脸,水流从她的头上滑下来,滑到脸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如果是热的,又是什么…… 她将头靠在他胸膛,他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她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和心跳,她轻声说:“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已经没有袭衣了……” “以湛昨天跟我说,他这辈子非你不娶,如果没有你,他也没有留下去的意义……” “所以你是一定要让我嫁给他!”她气急败坏地吼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能为我争取一下!” 隔了许久,他轻声喊她:“素袅。” “我爱你。” 她原本是瞪着他,听到这三个字却突然哭了出来。 他将她抱在怀里,他爱她,爱了那么多年,即便那时他知道她恨他,可每天晚上,无可奈何的,他还是会守在她的窗户下,看着紧闭的窗扉,时而出现她的身影,直到烛火灭了,就像他心里的希望也灭了,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直到天明。 青槿被离渊叫醒时,还是明月当头,她『迷』糊看着他,只觉得他脸上的神情很怪,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声音很低:“你舅舅找你。” “这么晚了……他找我做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替她穿好鞋,随意问了句,“你织梦术练得如何了?” 她如实回答:“自找齐金文后便一直在练。” 他淡淡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青槿走到了壶江阁才发现素袅也在,就躺在床上,熟睡的面容,嘴角微微弯起仿佛是梦到了很美好的事,长斐就守在床边,目光温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许久也不曾动过。 如果不计较他们如今的身份,明明是极其美好的一幕,可青槿却没由来地觉得那是惨痛来临前美好,好让人眼睁睁的看着美好的毁灭。 她突然停下脚步,就在原地轻轻喊了声:“舅舅。” 长斐没有动,半响,才敛去了一切神情,慢慢转过身来:“槿儿,你帮舅舅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 他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女子,然后朝青槿走去。 青槿一直盯着他,他越来越近,其实他们之间隔得还算远,此刻她却希望,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可转眼,他已然到了身前。 他说:“槿儿,你姑姑很痛苦,你帮帮她吧。” “我……我该怎么做?” 他回的坦然:“用织梦术将我从她的记忆里抹去。” 青槿却失控了,“为什么……姑姑她……这样对她不公平。” “我只会让她痛苦,她恨我,你知道的。” 青槿哭着摇头,“不,不行……”她望着床上的素袅,脚步止不住地往后退。 直到后背撞到了人,她不能再退了,转身去看,是离渊,他将她环住,轻声安慰道:“你舅舅是为了她好。” “为什么?我不懂,明明姑姑喜欢他,他为什么不对以湛叔叔说清楚……万一,他会成全他们呢?” 长斐走过来,说:“槿儿,你不知道,在这世上,对有些人来说,爱情没那么重要,我可以没有素袅,但是我不能对不起以湛,我欠他太多了……五万年前若不是他用剔除一半的灵骨替素袅续灵,素袅早就捱不过去了……素袅就是他的命,没有她,他活不了多久,就像……” “可是姑姑,她太可怜了。” “以湛会好好爱她,我也会一直守着她,地老天荒。” 青槿看了一眼离渊,他面上并无多少神情,又看向长斐,他亦是带着淡漠的决绝,最终,她垂下眸,没有再说话。 门被人从外轻轻合上,她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她注意到地上有点点阴影摇晃,抬头看见是床幔上垂吊的一串串短小的鲛珠,像是新娘子头上的珠旒步摇,她恍然想起那日在清湾阁里,姑姑对她说:“我们灵族的女子便像是鲛珠一般珍贵,若是有男子爱慕,就一定要先下十二斛鲛珠为聘礼。” 她按照姑姑教的法子将鲛珠上打了两个珠洞,一颗颗穿了进去,欢欢喜喜地拿给她看,“姑姑,十二斛鲛珠可以穿多少串珠帘啊?” “若你真的爱他便穿做双数,好事成双,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不爱,便穿成单数交给他,如此便可表明你的态度,也莫要耽误彼此。” “那姑姑肯定是穿做双数给以湛叔叔了。”她说这话时带着一丝惋惜,许是因为白天刚好知道了舅舅也喜欢姑姑,为舅舅伤心。 可那时,姑姑的神情也不见高兴,只是莫名的说:“你父亲一定很爱袭衣吧,至少,袭衣喜欢的人绝不会像他一样,不争不抢,只是因为一句朋友妻不可欺。” 她那时还不懂,如今才明白,原来姑姑早把一切都洞悉了。 她以前觉得舅舅可怜,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痛苦,被最爱的人误会还要亲手替别人向她提亲,如今,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慢慢展开手,现出那块灵玉,当初被阿娘用灵力封住,她还当它只是普通的玉璞,被舅舅解封后,她才发现原来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亦或是一生。 “浮生过,『迷』谷破,妄念断,前尘改。” 这十二个字已经烂熟于心,她还记得前六个是在江妃的房里找到了,后六个字是在清湾阁里找到的。 她练了无数遍,有很多次都没有效果,练到半夜三更,练得心力交瘁,所以每一次她都想,这一次一定要行啊……后来,果真不负苦心,她一念那灵玉顿时灵光闪现,再没出过错。 而现在,她多想出错一次。 灵光爆发,迅速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光晕将她笼罩,她牵起素袅的手,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八十七章 蓬莱岛,织梦术1 少女挽着灵羽髻,一袭霜绡绸纱裙,刚从院里走出来,关上门,转身就见几个女子说说笑笑地沿着青石阶上来。 一个女子远远地喊了声:“素袅,你又去找袭衣呀!” 素袅愣了一下,她认识她们,是西林十二坊的姑娘,叫她的穿着绿衣叫连梦,粉衣的是连桐还有白的,蓝的,紫的,与她和袭衣一样,她们也是终日黏在一起,素袅礼貌地回到:“是,我们今天要去练灵力。” 连梦嗤笑了一声,“下东灵族到底是要比我们这些西灵族的人本事,还能攀上东灵族的公主,你说是不是啊?连桐。” 连桐也是笑眯眯的,怪语怪调:“可不是,当初人家下东灵族为了东灵族几乎灭族,如今只剩下素袅和对户那个以湛,能不受重用吗?” “我就说这边缠着袭衣公主,那边又跟二公子称兄道弟。” 素袅不想跟她们冷言冷语,兀自转身往浮桥走去。 又听见后面一个人道:“对了,说起二公子,连瑜,我听说他送你了一串鲛珠,是不是真的?” 素袅脚顿了下,有人喊道:“素袅,你别急呀,我们都是去里幢,你一个人走算什么回事?” “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 素袅本来是不算理她们,不知为何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去‘等’她们。 只见一群人中无形地簇拥着一个白衣女子,这些女子都生得美若天仙,但那女子容貌比这些女子都要娇俏,此时脸颊上还带了娇羞之态,她应该是不好意思,一直没有说话。 旁边的女子又不依不饶的问:“你老实交代,长斐公子是不是喜欢你?” 连瑜连忙打断:“没有。” “还不承认,阁中上下他就对你好,还送你鲛珠,我们哪有这种福气呀。” “没有,连雪,你休要『乱』说。” 素袅是真不愿意听她们这般八卦跟她和袭衣平时聊得根本不是一种话题,但她又不能先走,只能慢慢地在前面,像是在等她们却又刻意拉开了距离。 前面,刚好有人迎面走来,连梦低呼道:“咦,那不是长斐公子吗?” “是来找连瑜的吧,瞧,你们俩都心有灵犀了,不是早就约好的吧?”众人调侃道。 连瑜连忙打住,“你们别闹了。” 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素袅也只好跟着她们停下。 长斐走了过来,步伐洋洋洒洒,看见她们还熟稔地打了招呼,“你们成群结队地去哪儿呀?” 连雪掩嘴笑道:“长斐公子就喜欢装糊涂,连瑜去哪儿你还不知道?” 他『摸』着后颈,倒像真不知道,仍是笑着:“装什么糊涂?连瑜你要去哪儿?” 连瑜没说话,倒是连梦气不过,拿手指着他说:“去找你呀!” “找我?你们一块吗?” “怎么?只许连瑜去啊?” “不、不是,你们找我作甚?”他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素袅身上,似乎有些诧异,“你不是跟我姐姐要好的那个女子吗?你也找我吗?” 素袅登时红了脸,仿佛他在做轻浮之事,淡淡说了句:“袭衣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连雪她们自然不留她,素袅走了一段石阶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长斐说:“那我先带你们去壶江阁,屋里还有许多鲛珠……” 她加快了脚步,不想让他们赶上来。 走到浅湾阁,袭衣一脸郁愤,拉着她说:“太啰嗦了,长霜姑姑老是婆婆妈妈的教那么多规矩,学都学不完。” 素袅说:“我还不是一样,族人没了,阿娘也殁了,未曦姑姑不也是成天成天地骂我,你还好,阁主在,她们至少对你客客气气,我呢?谁都可以欺负。” “素袅,你别这么说,我听阿爹说了,下东灵族是为了对抗堕尘斩而灭,他们是灵族的救世主,如果没有他们,整个蓬莱岛就会生灵涂炭,你是功臣之后,没有人敢对你不好。” 她见她一脸认真,反倒笑了,用手去挠她,说:“行了,大公主,未曦姑姑已经把我耳朵磨出了茧子,我不想再听你说教了。” 袭衣哼了哼,说:“你等我一下,我将锁物术的卷宗拿上,我老是记不住手势。” 她‘嗯’了声,便在外面等她,突然听见对面的笑声,转过身,对面便是壶江阁,她看见长斐和连瑜她们一同进了屋关上了门。 屋里还是传来一阵阵女子的欢笑声。她无缘无故的盯了很久,半响,袭衣走了出来,见她在发神,也听到了笑声,于是忿忿说:“这个长斐,真是不像话,都被阿爹逮了好多次了,还不长记『性』!” 素袅问:“他总是这样吗?” 袭衣很不耐烦:“他呀!人见人厌,就除了那些单纯少女看上了他那副皮囊。” 素袅笑道:“说得好像你多大她们似的。” “至少我绝对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素袅说:“好歹是你亲弟弟,怎么能这么说?” 袭衣叹气:“我对他还算好阿爹他们才是真真厌死他了,见都不愿意见他。” “阁主真的这么讨厌他?” “不知道,听长桑姑姑说,以前阿娘在的时候,阿爹对我们都好,后来阿娘死了,阿爹就莫名其妙的重女轻男起来,可能也怪他自己不争气吧。” 素袅若有所思,“也许是阁主对夫人念念不忘,便将情感寄托在你身上,自然也喜欢不起他来了。” 袭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素袅你可千万别惹上他,你会被他气死的。” 素袅笑了笑:“我没事去惹他作甚,你不喜欢他,我自然也不可能喜欢起他来。” “那就好,走吧,那锁物术有一个手势我总是看不懂,你教教我……” 青槿看着她们的身影慢慢远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袭衣,她的阿娘,她盯着她看了很久,她们的眉目是一样的,像青山一样修长,清灵,脸型也很像……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不见了,青槿才醒悟过来,想起正事。 这不是素袅和长斐第一次见面,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虽然交集不多,但总该有个照面。 青槿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先出现在这里。 于是她跟了素袅一天,直到晚上素袅回到清湾阁,躺在床上,她在紧闭的扇门外听到素袅的低语。 “不就是送了颗鲛珠吗?有什么好炫耀的,一个风流成『性』的人罢了。” 青槿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这时候素袅的心里已经对长斐动了情,只是谁都不知道,包括她自己。 第八十八章 蓬莱岛,织梦术2 青槿在素袅的记忆里已经过了三万年,素袅和长斐的确一直没有交集,但她知道其实素袅心中对长斐一直有种薄如蚕丝的感觉,被她小心翼翼地藏着,甚至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真正的相遇是袭衣学习织梦术那天,两人像两条平行的河流,在某个分岔口终于汇流到了一起。 自那以后,长斐总是来找她。 有一天,又是两万年后,这一晚,长斐没来找她,只是托青鸟传来信,约她在老地方见。 素袅趁未曦姑姑睡着了,匆匆忙忙从打算从院门出去,结果还是被未曦姑姑发现了,骂了她一顿,有些难听,她红着脸回了房,突然觉得自己经常半夜跟蓬莱岛上出了名的登徒浪子出去的确是不自重,她抱膝坐在床上,突然很怕,怕自己爱错了人,人人都讨厌的人,又笨又傻,连喜欢她都要她『逼』他说。可她又担心他还在湖边等她会不会着急。 过了许久,她几乎要睡着了,烛火也忘了熄灭,突然听到窗扉撬动的声音,她被吓醒了,却见他已经开窗跳了进来。 她因为未曦姑姑的话还在气头上:“你来干什么!半夜闯姑娘的房,也不害臊!” 长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父亲把我给囚禁了,我怕出来得晚才让你先去的,你别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不是我的谁?” 长斐皱着眉头,“你不是说我装满了十二斛就能娶你吗?我都有三斛了,你别耍赖啊。” 素袅本来想瞪他结果还是笑了,从床上飞扑到他身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长斐抱住她的腰向后趔趄了几步才站稳,笑道:“你还说我不害臊,你看你……” 她拿美眸瞪了他一眼,说:“你不许说我……谁都可以说,你不许。” “好好好,我不许说我们素袅坏话,只许说素袅才貌双全,美貌惊人,那你今天还跟不跟我出去?” “可是,未曦姑姑恐怕已经防着我,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他笑道:“只要你想,那就好办。” 他将她抱回床边替她穿好鞋,然后走到窗边,他先将她抱起坐在窗台上,说:“你别动,等我接你。” 她明明是有灵力翻窗的,可看他的模样,一时竟舍不得用。 他先翻到窗外那颗黄角树的侧枝上,枝干刚好伸到窗台下面,像是一座桥,他确定站稳了,才将手伸给她,小心谨慎道:“来,握住我的手。” 她一抓住他的手就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倒是把他吓得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整个将她搂住,还好有惊无险,他额头上汗涔涔的,低头看,她竟然在笑,他抱怨道:“你还笑得出来,我都被你吓死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别嘛,长斐,我发誓,我不敢了。” “真不敢了?” 她一脸坚定地点头。 他说:“那好,你亲我一下,这事就算完了。” “你……流氓!”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踮脚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他满意的笑了笑,将她接下树。 青石阶上月光清冷,夜寂静无声,但他背着她,一切都变得那样美好,月光也变得皎洁。 她随意地问:“连瑜她们昨天又来找你了?” “没有啊,自从上次我说以后不送女子鲛珠了,她就没来了,不过……她们昨天好像是去看望父亲,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真不知道?” “父亲又不喜欢我,何况最近父亲身体不好,更加不愿意管我,我怎么知道?” 素袅拿手推了他一下,说:“笨蛋!连袭衣都晓得她的心思” “什么心思?” “笨!我不想和你说。” “哦。” 半响,素袅又问:“长斐,你觉得我和连瑜谁更好看?” “都好看。” 素袅腾地直起身来,问:“都好看是谁好看?” 他想了想,“你好看,眼睛鼻子都好看……连瑜,也好看---” 素袅突然发气:“放开我,我要回去。” “我还没说完,”长斐急忙解释道,“但我觉得还是你更好看。” “真的?”素袅半信半疑地凑到他耳旁问。 他忙不迭的点头,“可不管你好不好看,我都要娶你!” “那你还是觉得我不好看?” “不、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他一时话结。 素袅噗嗤一声笑了,笑道:“笨!” 长斐也笑了:“你也知道我笨,以后就别拿这些问题来问我,免得我嘴笨又惹你生气。” 她哼了声,他的肩膀又厚又宽,她偏着头倒在上面,刚好可以打量到他俊朗的侧颜,她突发奇想,问:“长斐,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他好看的唇线抿成一条,过了会儿,说:“一见钟情?不算,青梅竹马?也不算,那应该是日久生情。”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轮廓,感概道:“可你长得也不错,围着你的女子也不少,怎么偏偏对我生了情?”她突然跳起来,吓得长斐步子往前冲了一小步,他听见她说:“你是不是想趁机巴结我然后利用我去讨好袭衣?”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搞不懂她的逻辑,“姐姐对我挺好的,我为什么要讨好她?” 她一本正经的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你接近我是有目的。” 他大方承认了:“对啊,就是想娶你啊。” “讨厌。”她像是脸红了,又乖乖的趴在他背上。 长斐说:“素袅,我真不骗你,我是真心喜欢你,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谁也不听就听你的。” “真的?”她笑道。 “当然,你叫我杀人放火,我也干。” “那你以后表现好点,不要再游手好闲了,要让袭衣和阁主对你刮目相待,这样的话,我们的事就容易多了。” “好!” “到时候我就可以和袭衣成为一家人,按照辈分,我还得叫她一声姐姐,感觉有点亏,都怪你,你要早点出生,袭衣就得叫我嫂子了。” 他很无辜:“这又不是我决定的,我连母亲都没见过,回炉再造也不行呀。” 那几万年的时光,长斐和素袅的交往虽然一直是瞒着众人,但青槿想,那应该是彼此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以及回忆。 直到五万年后,阁主早已去世,那天长斐很伤心,素袅找到他时发现他在偷偷抹泪,他紧紧搂住她,什么话也没说,但她知道,哪怕阁主对他的爱少之又少,可一直以来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她想,这便是她爱他的原因。 第89章 蓬莱岛,织梦术3 又过了三万年,袭衣离开已经有几十年,素袅实在等不了了,她告诉长斐她要去找袭衣。 半夜,长斐翻进她的窗,其实未曦姑姑早就离开了,但他还是习惯翻窗入室,他说:“素袅,你安安心心地待在蓬莱岛上,我去找姐姐,一定会把她带回来,你放心吧。” “不行,你灵力没我好,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笑道:“人间都是普通凡人,能出什么事啊?你别担心。” “可是……” “别可是了,”他握住她的肩,认真的望着她,语气亦是真诚,“素袅,等姐姐回来了,你就嫁给我,好不好?我已经捡满七斛珠了,剩下的六斛珠我以后翻倍给你,替你捡一辈子的鲛珠。” 或许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这样,时时刻刻怕她丢了伤了,一定要被自己时时刻刻保护着。 她不知道他怎么这样着急娶她,只是突然间热泪盈眶,咽了半天只挤出一个字:“好。” 可就是这个字让她看到长斐的脸上出现了像是孩提的笑容,他一把将她搂紧怀里,语气亦是激动:“等我回来后,我们就成亲,不管姐姐同不同意,我都要娶你,我向她发誓,发毒誓,此生绝不负你。” 她娇嗔道:“你为何不对我发誓?要嫁的人是我唉!” 他笑了声,将她搂得更紧了:“对你也发,要是以后辜负了你就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她立即抬手打了他后背一下,阻止他的话,“谁要你发毒誓,笨蛋!” 他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仿佛已经到了那天,她成为他的妻子,被他小心爱护与呵护着。 过了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看着她洗漱上床睡觉,他觉得她一切都是美好的,拧『毛』桢的动作,将发髻放下来,脱鞋……连极其平常的动作到了她身上他却百看不厌,最后素袅已经准备睡觉了,看见他还站着窗台前,似乎忘记了该离开。 她好笑地问:“你怎么还不走啊?” 他突然走进床边,和她商量道:“素袅,我今天就在这里陪你吧,我不看着你回去也睡不着。” 她强忍着笑,“你要留下就留下,但别妄想着上床。” 他高兴坏了,说:“我不上床就像以前一样守着你,你冷了我替你拉被子,你热了我替你打扇。” “那好,我热……” 他果然找了把扇子守在床边替她慢慢摇着风,看着她慢慢入睡,在他的守候下。 第二日,她送他到岛口,一路上他有说有笑地哄着她就是怕她哭,谁知到了岛口,他一踏上轻舟,转身还没说什么却见她已经红着眼眶,他一如既往的笑着:“素袅,你一定要等我,谁向你提亲你也不能答应,不然,我就娶不到媳『妇』了。” 她赌气似的:“你要不早点回来,我偏要嫁给别人。” “好,我一定早点回来,等你守着昙花开了,我就回来了。” 素袅的院子里有株昙花,她称它为夜美人,因为它只在午夜盛开,长斐知道素袅一直想看它花开的样子,但每次他们『摸』完鲛珠回来,她就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故,素袅一次也没见过。 白『露』横江的湖面上,月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日也暮,素袅才转身离开。 这便是长斐和素袅的前尘,曾经不顾一切追寻爱情的恋人,而这段被他们精心藏起来的爱九万年后却成了折磨彼此的结,永远也解不开的情结。 而青槿要做的便是让素袅忘记这个结。 青槿和无数次在素袅回忆里一样,将她和长斐的所有交集,从相遇、陪伴、等待到分别,一切的一切在她的生命里抹去。 从此,在素袅的过往里,长斐仍是长斐,蓬莱阁的二公子,袭衣的弟弟,她只听说过名字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一个蓬莱岛上人人讨厌的人。 青槿回到清湾阁,屋里的摆设如往,仿佛也不过是几刻,她却已经将素袅一生的爱,经历过也抹去了。 她看着床上仍是熟睡的素袅,如今出现在她梦中的,会是谁? 离渊从背后将她转过去,她才注意到长斐已经朝床边走去,只是那步伐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落得极慢极慢。 离渊轻声对她说:“你也累了,走吧。” 她跟着他走了出去,在离渊关上门的瞬间,她看见长斐正坐在床边。 她心里很难受,在离渊面前更加无需隐藏,但她也只是无言的抱着他。 即便如此,他仍是明白了,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其实最难过的是他,不可求亦不能求……” 她哽咽道:“师父,姑姑以后还能记起舅舅吗?哪怕一丝也好,舅舅曾经为了她连江妃都不要,等了她三年,她才原谅舅舅。” “他不是说了吗,他会一直陪着她,素袅记起来也好,记不起来也好,长斐一直都在那里。” 或许青槿还抱着一丝遐想,但离渊知道,织梦术的作用,就像江妃一样,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找回那些记忆了。 长斐静默地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什么也没想,只是这样看着像很多个那一夜,他守在她的床前,等着窗外的月光一阵淡一阵暗,直到越来越短,退到了窗外,他知道是太阳出来了。 他附身将唇落在她的唇上,清冷地一点,他的耳中仿佛传来珠帘被扯断,一颗连着一颗的鲛珠落到地上,清脆杂『乱』的声音,他不知道是那日她将穿好的十三段珠帘用剪刀剪了一段,让它变成了他所期望的那样。 他的眼里仿佛看到了月光下的昙花,静默地一现,仿佛看到庭院里的珊瑚树结出的小小的红果,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天,他站在湖边,将剩下的一斛珠,一颗一颗地扔进水中,鲛珠本来就属于大海,他放它们回归本来是该笑的,至少也不应该是哭…… 一切美好的回忆,从今以后由他一个人来守着就好,折磨也只折磨他一个人,他笑了:“素袅,这便当作我对你爱的封缄……” …… 不薇匆匆忙忙下了阁楼,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长斐,不等她行礼,他却已经开口:“这是替素袅新做好的嫁衣,用鲛绡制成的,鲛绡沾水不湿,比以前那件更适合她。” 不薇疑『惑』接过来:“少阁主怎么知道不薇在找嫁衣?” 他笑了笑,仰头望去,走廊一角,空无一人。 喜宴上,新人三拜堂之后,以湛便将素袅送回江流阁,路过长斐的时候,素袅顿了顿,霞帔之下,众人皆看不清她的神情,以湛正欲低头去问,却见她又抬脚径直走了出去,再无疑豫。 第90章 蓬莱岛,沉醉 喜宴后,以湛喝了不少酒,长斐倒是清醒得很,派人将他送回了江流阁,随后又带着离渊和青槿去泡温池。 他说:“上神,我这蓬莱岛虽不如天宫,有什么灵丹妙『药』,但这温池的功效却是大同小异,泡完之后绝对四魂增益六魄俱清……” “舅舅,你没事吧。”青槿看着他,白皙的脸没有丝毫醉意,却好像比任何人都醉得厉害。 他笑:“我能有什么事啊?槿儿,你不便同我们一起,我让人带你去上源的温池,我和上神去南源。” 青槿担忧地看了离渊一眼,他也看着她,轻声道:“放心吧。” 青槿这才跟着侍女走了出去。 离渊靠在汉白玉的池壁,凝神闭目。 长斐也是全身懒散着,骨头都被泡软了一般,身体一寸寸地往下滑,热气氤氲的泉水四面八方朝他席卷而来,他觉得自己要完全沉溺下去了。 离渊突然叫了他一声,他方才像苏醒一般从水底钻出来。 离渊问:“你不后悔?”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悔也没有,当年父亲为了江妃剔去灵骨,只保留了三魂之骨,江妃离开后,几百万年父亲便殁了,我记得我第一次将江妃带回来,父亲明明知道却不敢来看她躲在门后面,之后父亲的身体才愈渐下滑。” 离渊接道:“其实如果他把江妃留在身边,使得灵骨和灵主得以相契便可和江妃共生。” “对,可是他也知道江妃回到他身边会难受,会痛哭,因为他曾经带给她的伤害是真实的,即便她更改了前尘,可那些绝望的痛楚早就渗入了她身体的每一寸。” 离渊没再说话,寂静了半响,长斐突然仰头靠在池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轻『吟』道:“鲛人泣珠,载有泪;人鱼织绡,裁青丝;斛珠溢,泪难绝......情丝断,鲛绡尽。” “素袅知道么?” “不知道,那时以湛怕她内疚,一直没告诉她,”说着他自嘲起来,“其实嘴上说爱有什么用,在她困难时,陪她救她的是以湛,我凭什么不放手。” “世人皆有难前之路,又有多少人能独辟蹊径而不是独自前行。” 长斐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上神要劝我怎地反而自个儿还感怀起来了。” 离渊重新合上眸,不欲回答。 长斐久未听见声音也不再说话了,就让各自愁各自的心事。 | 侍女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托着衣物,道:“小公主,请换上夜衣吧。” 青槿还在温池里,青丝如海藻一般浮在水面上,和伸出去的一段玉臂形成对比,她拿了过来正要站起身来,侍女忽然说:“夜衣乃鲛绡所织,不润水,小公主在水中披上便可。” “真的?”青槿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将它往水里轻轻一按,拿出来,果真见白澜玉『露』似的绸缎上,水凝成几股在缎面滑落,点滴也不曾渗入缎里。 她穿好后,便回浅湾阁,一路上对自己身上这件宝贝好奇得不得了,直到进了屋,关了门还在摆弄着。 “你在做什么?” 青槿本是往床上走,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的凸响,她诧异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师父怎么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隔壁吗?难道她走错屋了,她突然醒悟,刚才只顾着摆弄夜衣,到还真没怎么看路,只凭着感觉…… 她心虚地打量了下四周,这和她的屋里的陈设实在是太像了,她朝离渊笑道:“难道是槿儿走错了吗?” 离渊站起来,朝她走去,说:“不是,是师父走错了。” 青槿这才发现离渊身上穿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夜衣,只是他穿得比较松散,腰带也是随意绑着,玉白『色』的衣襟里若隐若显出他的胸膛,她隐约感觉是精壮结实的,她下意识咬住下唇,警告自己不许看可目光还是无意识地朝着他。 直到他落脚在她身前一步之遥,她的呼吸已经被他的气息完全侵袭,更尴尬的是,她的眼睛平对过去也刚好是他的胸膛,容不得她不看。 离渊见她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忍不住抬起手,从她的脸颊擦过,微顿,最后拉住了她的手,“跟我来。”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青槿晕乎乎的跟着他走到床边。 离渊让她坐在床边,微微低身平视着她,问:“槿儿喜欢师父吗?”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一下头,满脸怔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笑着问:“原来你不喜欢师父?” “不是,”她急忙解释道,“槿儿喜欢师父,一直都喜欢师父!” 他也怔了片刻,随即才问:“槿儿的喜欢,是何种喜欢?” 四目相对,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面颊,娇艳欲滴,仿佛是喝醉了,越来越近,直到贴上他温润的唇瓣,全身都微微一颤。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可又觉得这一切应该是梦,因为后来是离渊将她抱在了床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他的面『色』亦是非红的,身体上的温度也是炽热的,她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滴汗沿着额角流下,似乎是落在她的衣襟上了,但夜衣不润水,她感觉不到,但她应该知道,她轻声问:“师父很热吗?” “嗯。”他的声音发沉,像是被压抑的狂风暴雨,但他却是极力地轻声,“槿儿帮师父把衣带解开,好不好?” “哦。” 她微微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摸』索他的腰带,可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只隔了一层夜衣,他身体的温度像是火烧一般烫手。 腰带被她拉开,夜衣松落,他的温度更加真实,她明明应该缩回手的,却还是鬼『迷』心窍,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她以前不是没搂过他,在她哭的时候,他生气的时候,她都搂着他的腰,唯独这次是真正的肌肤的接触。 他身体一僵,抬起一只手在她身上拨弄了几下。 青槿觉得身子忽然一凉随即又被热气包裹,她意识到,应该是自己的腰带也被解开了。 她开口,发现声音是哑的:“师父……” “别怕。” 她的胸前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露』出一颗光华回转的紫宸珠,他低下头去,闻了闻那颗紫宸珠,然后沿着她温柔的颈项一路向上。 第91章 蓬莱岛,诀别 侍女在外面敲门,“小公主,起了吗?” 青槿『迷』糊糊的“唔”了声,又听见侍女说:“少阁主让我来通知你,以湛叔叔和素袅姑姑今日便要动身去邱山府,让你去送送他们。” “哦,好。” 青槿这才慢慢吞吞地醒了过来,昨晚的记忆顿时涌现,可如今,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夜衣,依旧是整齐的,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疯了,竟然会做这样的梦,以后还怎么见师父。 她越想越烦,最后随便换了件衣裳就走了出去,在走廊上,她顿了下,本来想要敲门,可脸立刻就不争气的红了,她只好收回手自己下了阁楼。 走到江流阁时,以湛和素袅已经离开了,她只见到长斐一个人扶着阑干眺望前方。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们已经走到了浮桥上,晨光泛起湖面波光潋滟,他们仿佛是在彩虹桥上,突然,女子停顿,回过头来,是朝着江流阁的方向。 青槿有些惊讶,转头见长斐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说:“舅舅,姑姑在看你。” “我看到了。” 青槿本来想劝他去送她,可又想,这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他更难受。 她回过头去,她觉得素袅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了头,消失在浮桥上,只是隔得远,她看不清那一眼时她脸上的神情。但她觉得素袅一定会以为长斐带坏她了,因为如今的素袅心中,长斐依旧是最惹人讨厌的蓬莱阁二公子。 她问:“舅舅,姑姑走时对你说什么了吗?” 长斐瞧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已是淡漠,像是已经参透红尘的僧侣,他在想素袅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呢? 他来的时候,以湛正将那十二串珠帘收回,素袅坐在铜镜前面,怔怔地望着自己发神,不薇替她绾了灵云髻,真美! 以湛让她给他倒茶,她走到他身边时,他闻到了她银嚢里馥郁的木兰香,是和夜昙不一样的幽香,他去接的时候,她怔了怔,也只是盯着他,他笑:“谢谢,素袅......姑娘。”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凝着峨眉,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放手朝以湛走去。 “舅舅。” 青槿喊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便知道,她是真的走了,从此偌大的蓬莱阁再没有一个女子会在青石阶的楼上等着他,只为和他相视一笑,什么都不说也是极好。 他转身看着青槿,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氤氲了,他问青槿,“怎么了?舍不得你素袅姑姑?” 青槿也是哽咽的,“我只是觉得姑姑这一生,爱得这样疯狂、偏激,拼尽全力去挽留一份压抑绝望的爱情,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心里难受。” 他苦笑道:“这样的结局,也挺好的。”他没说出的一句话:我守着她,以湛爱她,我也爱她,以湛不爱她,我还爱她 “对了槿儿,你想几时继承阁主?” 青槿有些惊讶:“继承阁主?” “是啊,今日上神走时便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回紫宸宫了,让你无须挂记。” 这对青槿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她懵了,明明昨天还在梦里和她软玉温存的师父今日已经独自离开了,“可......师父为何没有告诉我?” “哦,他说三月已过,他是有事务回宫处理。” 她立刻要走,“我去找师父。” 长斐连忙拉住她,说:“槿儿,上神原是和他约过,你须得留下掌管蓬莱阁的。” 青槿急得要哭了,“不行,舅舅,我不能离开师父,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 长斐冷静地看着她,问:“槿儿,你对上神是不是动情了?” 青槿哭了起来,抽泣道:“舅舅,你不要像对姑姑一样对我,我没姑姑那样坚强。” 长斐像是被抽去了力气,渐渐松了手,说:“你去找他吧,但是,阁主之位舅舅永远为你留着,你随时想回来便回来。” 青槿看到她这样反而愧疚不已,“舅舅,对不起......” 长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舅舅不想欠别的女子了,阁主之位的确繁重,你若想脱身,趁早同上神造个女娃娃,舅舅帮你养着也行......” 青槿一张脸顿时哭笑不得,其实,离渊说得对最伤心的应该是他,所有人都走了,从今以后,他要独自藏着那个秘密在空『荡』『荡』的蓬莱阁中枯守长生。她倾身抱紧他,“谢谢舅舅。” “我和江妃会一直在岛上等着你。” 青槿破涕为笑,还好,尚有江妃。 青槿回到房里简略地收拾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突然想起那颗鲛珠,是姑姑的,她本来想带走,可颈项上已经有了紫宸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却发现,紫宸珠已经不见了。 她慌『乱』地跑到镜子前,照了半天才敢确定紫宸珠是真的不见了,她心里愈发恐惧了,她跑到壶江阁,将长斐匆匆忙忙地从江妃房里拉了出来,问:“师父可跟你说是什么事务?” 长斐想了想,离渊的原话是:“应该算是好事。” 好事? 青槿怔住了,她似乎想起来那件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她说:“舅舅,你现在就带我出岛吧,我想快些见到师父。” “好,我先交代阿宇照顾好江妃,随即便送你出去。” 一路上青槿心慌得厉害,到了船上也是心神不宁,长斐见她如此,想尽办法宽慰她,他指着身后的蓬莱岛说:“槿儿你看你多厉害,不用旁人教自己便学会了布置结界。” 青槿担忧地瞧着他,仿佛看到了那时离渊摇桨的身影,他问:“那师父应该不会丢下我吧。” “当然了,我有你这么个侄女都欢喜得不得了,上神肯定也喜欢你得紧,此次恐怕是真的有要事。” 长斐一路送她到了子衿桥,她说:“舅舅,你不必送我了,我回紫宸宫。” 长斐看到桥头上的墓碑,想着自己的姐姐已经在阴暗的土地里沉睡了九万年,悲凉从心底蔓延,他对青槿说得最后一句话是:“魔族狠毒,无论如何,你一定不能和玄溟来往。” 青槿答应后,转身便消失在青石桥下的溪流中,墓碑旁的木槿花已经盛开,有一朵被风吹落,飘在湖面上,顺着往下流,一直漂流,他不知道,那朵木槿像是谁,那时,他同意姐姐离开,结果她便再也回不来了,而如今,他同意青槿离开,她的结局又是如何...... 第92章 天宫,大婚 青槿将紫宸宫翻了遍,没有离渊的身影,她跑出宫外去了东晔宫,那里只有一个守宫的小仙童,见到她有些惊讶,“不知仙姑是?” “我是青槿,怀泫师叔呢?” 小仙童答:“上神去玲珑殿参加离渊上神的喜宴了,这时恐怕还在起哄。” 青槿已经顾不得听完,疾步朝玲珑殿跑去,是玲珑殿,是他带她第一次出宫去的地方,也是改变她命运的地方,她在那里举行及笄礼便以为可以嫁给他,结果为什么是他娶别人。 她在殿外顿足,果真见殿里灯火辉煌,贺喜声连连不断传来,她脚下像是被定住了,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抬起一步,但她还是走了进去,走进那梦幻『迷』离,觥筹交错,鼓乐齐鸣的喜殿内。 她看见离渊就像梦里出现的那样,他曾两次穿着喜服出现在她的梦里,第一次是她没抓住他,第二次是和她相交饮下合卺酒,而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他手里牵着别的女子,四海八荒最美的女子,她怔忪站在殿门远远望着这珠联和璧的场景。 红得刺目的颜『色』,她眼眸被刺得生疼,竟直直『逼』出了泪水。 是怀泫先看见她,悄然走了过去,想带她先离开,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半开玩笑的说:“小青槿,你看你师父终于成亲了,摆脱了天煞孤星的命格了,你不替他高兴?” 他这一说,青槿愈发抽得厉害,嘴里嘤嘤呜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怀泫本想将她带出去,她这一哭反而众仙家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离渊自然而然也看到了。 洛桑感到身旁的人动作停顿,累累流苏珠翠下她看不清,于是问:“离渊,怎么了?” “洛桑,你等一下。”离渊放开她的手,刚要走就被洛桑用力握住。 洛桑说:“婚礼还没有完。” “我知道……”他无形地挣开她的手,留下一句安慰的话,“我马上就回来。” 洛桑撩开额前垂落下来的金『色』步摇,顺着他的方向便也看到殿门处青『色』的身影。她手下意识地握紧,可一想到刚才他说的话,不免又放松了些。 青槿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反而止不住颤抖起来,很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扑到他的怀里,祈求他不要娶别人,她会伤心的。 离渊在她身前停下来,刻意保持了段距离,皱眉问:“你怎么不在蓬莱岛待着?” 怀泫离她最近,但也只听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串,大概说的是什么“……师父走了……不要我了……” 最后还是离渊看不下去了,提脚走到她跟前无奈的替她擦泪,“你看你,你姑姑成亲的时候你就哭,师父成亲的时候你还哭……” 她也顾不得形象了,只觉得如果这次错过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伸手扒住他的手,抽抽嗒嗒的说:“师父,你别成亲,好不好?槿儿还有话没跟你说……” 本来众人的目光已经聚集在这边了,她这话一出口,顿时殿上一阵交头接耳,洛桑本是红妆铺面,此刻却白得惨淡。 怀泫略微吃惊的瞧了眼离渊,然后退到了一边,离渊见他走后便低声说:“你还想说什么,昨天晚上不已经胆大包天地做了吗?” 青槿睁大了眼睛看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声音明明很轻,轻得只有两人可闻,此刻她却觉得好像已经昭告天下,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青槿对自己的师父动了是非之念。 原来,不是梦。 离渊似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继续以那样的声音说:“师父及时悬崖勒马,并未铸成大错。” “师、师父,早就知道槿儿的心思……” 他默认了,问:“你可还记得对师父发过的誓?” 她哭着点头。 “那便是了,从今以后,你便回蓬莱岛,我尚可既往不咎,你我仍旧以师徒相称。” 她又哭着摇头,“师父,我错了,我以为那只是梦......我错了,我不敢再这样了,你不要赶我走......” 离渊目光暗沉地看着她,问:“你不愿走?想留下来?” 青槿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却很着急,“我不要走,我要留在师父身边。” 离渊愣了一下,随后牵起她的手往大殿中央走去,青槿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跟着他。 走到殿中央后,离渊环顾了下四周,目光落在敖溯的一方,他对青槿说:“你师叔原先也同我聊过,东海的二殿下正是年轻盖世,与你年龄也是相配,不如便将你同二殿下结缔。” 他问敖溯:“不知东海龙王意下如何?” 敖溯也听闻了一些关于离渊以及他这个徒弟的事闻,都说青槿其实离渊上神养得**仙,对青槿的印象自然好不起来,但又不便直接拒绝离渊,于是说:“小儿自小便秉『性』固执,我若擅自做主替他联亲,他势必会怪我,还是让小儿自己做主罢。” 说完,他便问敖祁:“你意下如何?” 敖祁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沉思,旁边的汐夏推了他一下,笑道:“快点说话呀,给你娶媳『妇』儿呢。” 敖祁回过神来瞧了她一眼,低声说:“我不认识她。” 汐夏不以为然,“你认识才是奇了怪了,人家是离渊上神的宝贝徒儿,你能娶她是你的福气。” 敖祁又望了一眼藏在离渊身后的青槿,突然说道:“我倒觉得她挺可怜的。” 汐夏继续怂恿道:“是啊,你看本来在喜殿上哭已经不成体统了,若你再不答应,女孩子的颜面往那儿搁呀?” “你怎么......” “敖祁。”敖溯已经不耐烦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敖祁微微颔首说道:“敖祁虽未与青槿上仙接触过,但听闻青槿上仙七窍玲珑,冰雪伶俐,若上仙不嫌,可先与敖祁相交一场。” 青槿一直在离渊身后拉着他小声乞求,离渊却充耳不闻,回道:“这倒是不错,那宴后她便同你们一起去东海,好生相处一番。” “好。” 青槿被小仙童带到敖祁身边,只是一直盯着离渊,看着他和洛桑互换信物,结成良缘......敖溯是不太喜欢她,倒是敖祁来同她说话:“上仙是觉得哪儿不适吗?” 青槿呆滞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我以为会不一样的。” 第93章 天宫,绝情 汐夏本来是找怀泫,可喜宴散了之后便不见他的踪影,她把玲珑殿翻了个遍硬是没找到反而在途经瑶池时看到了独自立在池边的敖祁。 敖祁本来在天宫不算熟络,相识的仙家也不多,她算一个也算第一个,由于她『性』子开朗,和他倒相处得不错,于是,她上前去问:“敖祁,你父王等皆离开了,你怎么还没走?” 敖祁转身对她微笑道:“青槿上仙想同离渊上神道别,我便在此处等她。” 说起青槿,汐夏突然啧啧地打量起他来,敖祁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赧笑着问:“有什么奇怪的吗?” 汐夏狡黠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夸人嘛。前脚还跟我说不认识青槿,后脚就夸人家七窍玲珑,冰雪伶俐,诶,你说我怎么样?” “你?”敖祁顿了顿,说,“你也是冰雪聪明,恩......古灵精怪。” 汐夏似乎很满意,礼尚往来道:“其实你也不错,祝你和青槿早日结为双仙,到时候我来吃喜酒。” “我......”敖祁还想说什么,却见汐夏已经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远了。 汐夏到了紫宸宫,果然怀泫就在里面,她欢快地喊了声跑过去。 怀泫怔了一下,连忙像捉小鸡似的捉住她,语气严肃:“你怎么来了?” 汐夏这才感觉到满屋的尴尬,离渊坐在镜台前,青槿正在为她束发,她的动作轻轻慢慢,似乎在呵护一件珍宝,明镜里的离渊看不出神情,青槿低着头也看不见表情,只是确定,两人丝毫没有被她刚才那声叫唤打扰到。 汐夏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问怀泫:“五姐呢?” 怀泫是真怕她多事,手一揪就把她给拎了出去,边走边说:“洛桑在瑶华殿休息,你去陪着她。” | 殿里只剩下两个无言人,她梳下最后一篦,看了看明镜,他一丝不苟的墨发,其实早就好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多加了几下,奈何青丝再长终有尽头。 她目光微微下移,便与镜中人相视,却不说话。 离渊站了起来将她手中的银篦拿过放在镜台上,说:“青丝也替师父绾了,槿儿该走了,二殿下还等着你。” 她抬眸看她,轻轻地问:“是师父拿走了紫宸珠吗?” 他不置可否:“想你在蓬莱岛应是用不上,便拿了回来。” “那现在槿儿回来了,师父可否将它还给我。”她朝他伸出手去,伸得很低。 离渊看了一眼她的手,像是没有底气似的,微微曲着,他不动声『色』道:“我以为无用,便扔了。” 她错愕地望着他,她不敢相信,她恨不得什袭而藏的东西,他随手便扔了,事后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离渊很陌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问:“扔哪儿了?” “忘了。” 青槿本来是不想再哭了,可现在一看到他这样淡漠的态度,她只觉得无比委屈,她用力按住眼睛不让眼泪哭出来。 离渊见她这样子,忍不住想要去哄她,只是还没触到她便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把你放在心上也不可以吗……” 他指尖一顿,慢慢收回手:“你走吧,回蓬莱也好,去东海也罢,只要别来紫宸宫就行……” 他的话不啻于一把利刃深深栽进她的心窝里,她再也忍不住,怕哭出声来,连看也未看他,便跑了出去。 他听见外面怀泫叫了声“青槿”,但没有回应。 怀泫走了进来,带这些叹息的口吻:“她很伤心。” 他也知道她很伤心,可又能如何呢?他想让她留在蓬莱岛上,是她不愿意偏偏跟了过来。 怀泫见他就不说话,一时替青槿打抱不平起来:“其实本座觉得你这做法,真是下三滥,明知道她喜欢你,还用美男计去引诱她。” “我也觉得……”他自言自语道。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他,也知道她不敢说出口,可他却一步步用温柔甜蜜让她吐『露』。 昨晚,青槿或许已经忘了,但他却真实的记着,记着他在最后关头收回理智,忍着煎熬替她系好夜衣,他轻抚她沉睡的脸颊,她嘴角扬起一抹『迷』离的笑容,像是一朵娇嫩的花蕊,恍惚间,她仍是小时候的模样,带着青稚之气,软软糯糯地叫他“师父”,受委屈的时候便喜欢瘪嘴巴,瘪了几下便捂眼哭了起来,他就会将她抱在怀里,一味地哄她,最后便也睡在他的臂弯里。 如今,她还是喜欢哭,但有时候也学会了刻意抑制住,她老觉得她笨,可他又聪明到哪儿去?否则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将她推远,她离开,是他的万劫不复,她在身边却是三界的大灾大难,她曾多少次已经话到了嘴边,他却故作不闻,只想把那一刻留到最后,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作诀别,他也只是轻轻一吻在那芬芳的花蕊上。 怀泫本是想同他开玩笑,见他这样便是开不起了,“蓬莱是她的家,敖祁待人也真诚,无论她去哪儿都是个好归宿。” “我知道,除了我,她去哪儿都是好的。” “你也别太自责,青槿体内有你的仙骨,奈何那仙骨又注入了你一丝邪灵之气,她若不走,迟早会将你体内的邪物唤醒,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初若不是我因为私心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气氛陡然伤感起来,怀泫到有些不适应,扯开话题,“最近魔族窝里反,你可听说了?” 离渊没兴趣,随意说了句:“你怎么关心起魔界的事了?” “当初不是你说只要和青槿有过接触的人,你都要盯得仔仔细细的吗?你不在,我便替你盯着呢。” 怀泫继道:“听说最近九黎部落造反,还联合其余几个部落,直『逼』魔宫,要取而代之,可惜,人家玄溟也不是吃素的,几个时辰便将一群魔兵打得弃胄而逃,据说,现在玄溟还在六界搜查涂岭……” “魔界与仙界向来不通,你从哪儿听来的?” 怀泫正说得津津有味,却离渊突然打断,一时有些不满:“我自个儿偷偷跑进魔族去打听的,行了吧?” 离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怀泫立刻就招了,讪笑道:“是那天我来你这儿取阵术的卷宗,感应到了瘴气,便发现玄溟在寒潭,想是来找青槿的,我同他闲聊了一会儿。” 第94章 东海,婚约1 怀泫自然不会说玄溟为了打听青槿的下落差点和他打起来,还好他机智又巧妙的化解了。 离渊冷笑道:“他倒是把我的紫宸宫当做自己家了。” 怀泫义愤填膺道:“就是,简直不把你离渊上神放在眼里。不过,离渊,我怎么感觉玄溟对青槿是真的动情了。” “那又如何,青槿永远不可能喜欢他。”他说得肯定。 怀泫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可如今你既娶了洛桑,也好生对待人家。” 离渊没再说话。 | 敖祁等了许久,才看见青槿失魂落魄地走来,一双眼睛也是红肿的。 他关心的问:“上仙,出什么事了吗?” 青槿无力地摇了摇头,“走吧。” 敖祁看了她几眼,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倒不如沉默着好。 到了东海龙宫之后,一个两靥留着一撮长长的白胡子的龟仙人过来笑着迎到:“殿下可算回来了,陛下说殿下带了小妻子回来,这便是吗?”他笑眯眯地打量着青槿。 青槿被他看得不自在,一股脑儿地低着头。 敖祁略微上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说:“孟龟仙,派人整理出一所宫宇让青槿上仙住下,还要几个女子服帖上仙。” “好嘞,对了,上次殿下让人给汐夏公主整理出来的七沧殿,如今汐夏公主又没来,不如就让上仙住在那处?” “她最近忙得很,没有时间来东海玩,说下次来……还是让人重新整理一所罢。” “好,”孟龟仙犹豫了下,说,“那便住在六澜庭吧,那处离殿下的双滁宫近。” 敖祁犹豫了下,说:“也好,我带她去。” 刚要走,孟龟仙又想起一件事,说:“殿下,你那疯子师父又不见了,估计又去人间鬼混了。” 敖祁像是早已习惯了,“随他吧,师父本是放『荡』不羁之人,他能安生住下来才叫奇怪,你定时让人去将他的酒账付了,让他切莫在凡间滋事。” 说完,他便对青槿说:“我先带你去六澜庭,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带你参观东海。” “谢谢你。” 敖祁本就是不爱说话的人,如今遇上个青槿又是安静的脾气,两个走到一起更加是怪异的沉默。 到了六澜庭敖祁只是朝宫从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敖祁一走,青槿便真的松懈了下来,六澜庭里皆是夜明珠点缀,明得刺目,她抱膝坐在冰床上,冰床犹如白玉一般温润有方,四角有羊脂白玉的灯托,淡青蓝『色』的夜明珠,幽幽的青蓝光愈发衬托得宫里寂静无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来东海?难道真的要嫁给敖祁? 她兀自摇着头,不可能的,她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她不敢保证,但至少她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可离渊呢? 是他亲手为她编织了一个一个甜蜜的漩涡,让她深陷了进去,她承认,是她不好不应该对他动了非分之想,可她也从未乞求过什么,若不是那晚,他那样问她,让她以为他也是…… 她又摇了摇头,明明一直心如明镜,师父永远是师父,他既然不让自己爱他,便绝不会让他爱上自己,那晚,恐怕真的是自己会错意了。 越想越烦,越烦越想,她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敖祁来的时候,辛渔正服侍青槿梳洗,刚坐在玉镜前,敖祁见状便立刻转身,道:“上仙,我在外面等你,你梳洗完毕便传人告我一声。” 说着,也不等青槿说话便走了出去。 青槿虽然觉得他有些奇怪,便也当他腼腆并没在意。 倒是辛渔噗嗤一声笑,大大方方地说:“这个二殿下,也不知出去跟那个疯道士学了什么?竟连女子绾发也不敢见了。” “……” “上仙,你别看我们殿下长得英俊潇洒,人高马大的,其实一点也不懂得和女子相处过,上次汐夏上仙来的时候,拉着他又说又笑,我偷偷瞧着,殿下脸都红了,我觉得殿下就是个闷葫芦,” 她见青槿不说话,以为她生出不好的想法来,连忙补救道,“但殿下温良宽厚在六界都是出了名的,上仙若嫁给他定不会受委屈。” “上仙,你觉得殿下如何呢?” 青槿回过神来,微微朝她一笑:“我觉得他挺好的。” 她这样一说,辛渔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我也觉得,在这东海龙宫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二殿下了,他平时待人可好了,每回去凡间总不忘给我们带稀奇古怪的事物来,他也不嫌弃我们这些宫从,无事时便同我们讲些奇闻异录……还有,还有,”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拿着青白玉篦比划着:“殿下有把宝物叫末粼,剑身就像鱼身,两侧分别分支出一百二十道微小的银刃,瞬间可以将敌人绞成肉末……” 她还想继续说,却被青槿嗔笑着打断道:“你再说下去,你家殿下便要等到何时?” 辛渔识趣地闭了嘴。认认真真的干起活儿来,不一会儿就替她绾好了。满意的笑道:“上仙真美!” 青槿愣了一下,突然而然地想起来希音,那一次,她及笄那天,她也说过相似的话,可如今时光飞逝,希音不知在翎国过得如何,而她呢?也已经不在紫宸宫了。 “上仙。” 辛渔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道:“你去让二殿下进来吧。” “好。” 一阵沉稳的步伐,敖祁进来朝她微微颔首,赧然道:“方才是敖祁唐突了,上仙莫要见怪。” 青槿见他这般恭谨,觉得甚是拘束,也恭恭敬敬道:“殿下多心了,青槿并无计较。” “恩……那我们出去吧,你想去哪儿?东海里虽称不上美景惊鸿,但也有几处可供赏阅,譬如『迷』雾森林,深海鹤楼,琉璃渠,你想先去何处?或是我一一带你去。” “也好,你带我去吧。” “好,先去『迷』雾森林吧。” 二人并排着前行,一向跟在敖祁身边的孟龟仙此时也识趣地避到了一边。 只是,两个话不多的人,刻意准备的话题聊完了,就只剩下一阵沉默。 青槿到不觉得,只觉得自己行走在深海中,途中每隔几里便有夜光珠长明作灯,照得周围泛着深蓝的透明的海水流光幻影。 第95章 东海,婚约2 “这里真的很美呀!”青槿忍不住感慨道。 深海里的『迷』雾森林像是被笼罩在一层透明的水晶玻璃里,每一片绿叶都带着幽幽的绿光,像是绿宝石铺满在枝头,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敖祁难得见她『露』出笑颜,一时也高兴,道:“上仙喜欢可以去深处,也许还能找到精灵。” “精灵?” “是啊,我们边走边说吧,”他见青槿一双眼眸终于泛起了光采,他继续说,“『迷』雾森林里有一个美好的传说,传说曾经深海里有位公主,她长得很美,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说惊鸿一瞥,终生难忘,后来,她嫁给了一个男子,她的国度里最有权力的王,婚后他们和睦恩爱,生了一个男孩儿……” 青槿光听他讲就已经入了『迷』,轻声催促着:“后来呢?” 他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道:“后来有一天来了一群人,他们中有一个男人,生得芝兰玉树,第一次,公主有了从未有过的悸动,恰好,男人也痴恋公主的美貌,两人很快背着她丈夫坠入爱河,他们预计着偷偷离开,可当时她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 “但她还是选择了和男人离开,后来,王发现了,派出所有的人马去追他们,公主被抓了回来,那个男子却失踪了,公主知道是王杀了他,她艰难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后也失踪了。” 他伸手摘下一片绿叶,瞬间在指尖化作星星点点的绿光消散,他的声音幽幽淡淡的,“他们都说,公主来了『迷』雾森林,她一直在找那个男人,找了很久,最后『迷』失在这片森林中,变成了精灵。” “公主好像很可怜,但是王也可怜,但最可怜的便是那对小男孩了……” “所以啊,上仙,这一生千万不要选错了人,否则受伤的不仅是自己。” 青槿突然停下来看着他,敖祁这才想起自己和她也算有半个婚约了,他这话本是出自内心,可此时说出到觉得有些不对头了,急忙解释:“上仙,你别误会,我没有其它的意思。” 她却低下头来,轻轻说道:“我没误会你,我不想走了,我们回去吧。” 她意兴阑珊地说要回宫,敖祁就更觉得她是误会了,可嘴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说:“那好,改天我再带你去深海鹤楼和琉璃渠。” 她淡淡地“嗯”了声,没有说话便转身往回走了。 敖祁只好跟着她,好几次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路过一沅宫时,听见了一阵吵闹声。 一沅宫是敖邦的宫殿,自敖邦成亲后便将邻近的几处三渝殿、四溗庭、五蒙院皆纳了进去,故,平日要经过三渝殿的地方便只能绕过一沅宫走。 此时,他虽对这吵闹声有些疑『惑』,但见青槿心情不好,便不欲多管。 谁知下一秒,一个人已经被三四个宫从给拎了出来,他这才看清是已经失踪多日的师父。 他急忙上前把他拉到身边,问:“师父,你何时回来的?” 不等那人回答,白荏已经面『露』愠怒地走了出来,直『逼』着敖祁问:“二叔,你要这疯道士住在龙宫里我管不着,但也麻烦你把他看好了,别有事没事净来我一沅宫撒泼打滚,我白荏也不是好惹的!” 敖祁连忙替师父道歉道:“大嫂莫怪,是敖祁的不是,不知师父可伤到你们了?” “他那点本事儿?”白荏冷哼了声,很不以为然。 敖祁见未伤到人,心里便松了口气,攥着师父的破衣裳,“师父,快给大嫂赔罪!” 欢喜佛伸了跟食指在面前,七歪八倒地摇头,“是她不让我抱孩子,那小娃娃可喜欢我了,见了我就咯咯大笑。” 白荏旁边的嬷嬷讥笑道:“连小公主都笑话你,就你以为她喜欢你,还真是脸埋到土里了,一点也不剩啊。” “黎姑,你别骂师父,他只是喝醉了。” 他虽然语气不大,但那叫黎姑的人,一听了就不说话了,安安分分地跟在白荏身旁。 白荏冷笑一声:“喝醉了便可以为所欲为?怕不是在二叔眼中沁儿只是公主比不得龙子地位珍贵,也是,还是怪白荏自己不争气,偏偏生了个龙女,也怪不得找人家白眼相待。”说着说着,便自嘲起来。 “大嫂多虑了,敖祁从未如此想过……” 没等他说完,白荏已经不耐烦的转身进了宫,他自然也说不下去了,于是又看向欢喜佛,“师父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他嘻嘻笑道:“听说祁儿带了小妻仙就回来了,徒弟成亲师父怎么拿不在呢?” “祁儿,那恶狐狸不让我碰女娃娃,你得早点生一堆让师父抱,师父最喜欢抱小孩了。”边说他边用双手作出一个抱的动作有模有样的摇了起来。 若平日,敖祁哄哄他就算了,可偏偏今日青槿在,他只好赶快让他走,便吩咐宫从将他送到十沐殿。 谁知,那欢喜佛三两下便挣脱了,寸步不离地黏着敖祁,“祁儿,你那个小妻仙呢?我怎么没看到。” “师父,你赶快回去吧。” 欢喜佛已经转到青槿跟前,笑呵呵地说:“咦!是你这个小丫头。” 敖祁脸都黑了,忙拉住他,“你别吓着上仙。” 欢喜佛突然正经起来,对他摇摇头:“不是,这不是祁儿的小妻仙。” “你别胡说八道了,赶快回去。”又加了几个人才硬是将他给拖走。 敖祁一脸歉意地说:“上仙,对不起啊,刚才吓着你了吧。” “没有,”她说,“我见过他。” “哦,师父经常去人间喝酒,想是上仙游历凡间时曾有过一面之缘。” 青槿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总是戴着弥勒佛的面具啊?” 敖祁笑道:“那不是面具,就是他的脸。” “啊?怎么会有人天生就长出这样一张脸?”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未跟着他的时候,他就一直是这样的脸,起先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 青槿瘪着嘴嘀咕道:“真是怪人。” “你别看他怪,其实他厉害着,你想一个凡人要修道到哪种地步才能长生?” “你说他有是长生之躯?”青槿显然很惊讶,要知道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四五十岁的疯道士。 “对啊,所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96章 东海,婚约3 敖祁一回到双滁宫,就铺天盖地而来的酒气,他进宫一看,果真是欢喜佛正扒拉在八仙桌上,嘴里还衔着玉壶嘴,吧唧吧唧地灌酒。 敖祁走过去,坐在旁边,“师父,你别喝了。” 他夺过酒壶放在一边,问:“师父怎么没回十沐殿?” “祁儿心里的人不是那个小丫头,那个丫头的心上人也不是你。”他虽然醉得厉害,话却说得肯定。 敖祁说:“我知道师父虽然看起来醉生梦死,其实什么事都看得透彻,祁儿和上仙只先说好相交还并未订下婚约来,若上仙心中真有星君,祁儿也不愿意耽误上仙,免得重蹈覆辙。” 欢喜佛笑道:“师父说这话可不是为了那丫头,是让你自己莫重蹈覆辙,欸,那个叫汐夏的丫头怎么不来?” “我听她说,她自小和她五姐关系最好,如今她五姐嫁了,她难免会有些伤心应该是陪在洛桑身边。” “……” “我觉得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是很重感情的人,你看她上次据说就是为了她五姐才来的东海,还没怎么休息又匆匆忙忙地回天宫,她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吧,唉!师父,你觉得……” 他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欢喜佛已经撑着脸睡着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带去十沐殿。 …… 六澜庭里,青槿正瞧着宫内五颜六『色』的明珠发神。 辛渔走进来说:“上仙,近日龙宫花沽中开了一株金『色』珊瑚,龙妃邀请你去一沅宫赏花。” 青槿本是没有心情去,可又念及到人家是主,自己是客,昨日也见识过那位龙妃的『性』子,若是不去,虽不至于会对她发脾气但敖祁肯定难免会沦为替罪羊。 她理了理衣裙,跟着辛渔走了出去。 到了一沅宫,又走了一段路,实则是去五蒙院。 花泸几乎占据了整个院落,里面是漆黑的深渊,那巨大的金『色』珊瑚的根不见低,一直蔓延着向上,一根根手臂粗的珊瑚堆砌在一团,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白荏邀她坐在榭台中,榭台挨着花泸,侧脸便能望见。 青槿坐下后道了谢,坐下后又不知同她聊些什么,便只能盯着金『色』珊瑚看。 白荏倒是笑着脸道:“青槿上仙?” 青槿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龙妃殿下叫我青槿便是。” “我没记错的话,青槿是离渊上神的座下弟子吧,恰好吾妹也拜师离渊上神,不知最近她的状况如何?我倒是许久未见过她了。” 青槿微微蹙眉,不解地问:“殿下的妹妹?是谁?” 白荏抬眸瞧了她一眼,道:“青丘狐,白苒。” 青槿紧接着问:“她也拜师父为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白荏一脸平静道:“前阵子我怀上沁儿时,那时汐夏公主来请我去为九妹引荐,只可惜那时我行动不便就让二叔代去了,过了这么久应该已经成了。” 青槿不自在的摇着头,喃喃念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都已经娶了洛桑殿下为什么还要收其她人为徒?难道在他心里,自己一点份量都没有吗? 青槿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匆忙说道:“龙妃殿下,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请你见谅。” 白荏点了点头,看见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轻轻扬起。 黎姑走上前来问:“龙妃,我记得上次二殿下回来说离渊并未收下九殿下为徒,刚才龙妃为何要那样说?” 她嘴角的笑意淡下,冷冷冷地说:“一个**仙,离渊不要了还想嫁到东海来,把东海当作什么地方了!” “可那些都是传闻,毕竟青槿是二殿下带回来的,又是离渊上神的徒弟,这样恐怕不好……” “有什么不好,本宫做了逾矩之事么?看她那反应也不见得心中无鬼,她若还知廉耻便趁早回天宫去。” 黎姑不敢再说话,谁都知道,龙宫很久之前便没有女主人,白荏嫁进来,东海上下都已经认定了她便是女主人,偏这个龙妃脾气又强势,谁若让她不痛快,她是绝不会忍气吞声。 青槿一口气跑回了六澜庭,一进屋便倒在了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冰床的绒毯上,不一会儿就是湿漉漉的一片。 她心中郁愤难平,所有的委屈都要喷涌而出,不行,她一定要找离渊问清楚,为什么要骗她? 她从冰床上下来,急忙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她又想起那时他『逼』她许下的誓言,如今的确是她先违誓,她就犹豫了,刚才那股强烈的欲望便逐渐消逝。 她怔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又像是一个孩子正在分岔路口处茫然地张望。 直到背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去,是欢喜佛,他问:“小丫头定在原地作甚?扮木头人么?和谁呀?”他四周望着。 青槿没说话,看见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弥勒笑脸只觉得罪孽深重又苍凉无助。 她转身要回六澜庭,却被欢喜佛率先拦住,他一本正经道:“小丫头,贫道告诫你一句话,这世上很多东西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失去了。” 欢喜佛显然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因为青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 他继续一本正经道:“连后悔的地都没有了。” 她依旧语气平淡:“我也知道。” “那你为何要『迷』茫,为何不随心所欲?” “他心里没我,何来错过,对他而言只是成全。”青槿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情之一事,当真是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心酸。 青槿越过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欢喜佛转身看她,却见脚前一块白『色』圆润的玉璞,他怔神地瞧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头昏欲裂,好像是一个女子在同他笑,她倚在古琴边,抚琴唱起一曲空空缈缈的词曲,琴音时远时近,他猛烈的甩了甩头才将那些幻想清除。 他捡起玉璞塞进腰间,便立刻去追青槿。 青槿奇怪的看着追上来的人,问:“你有事吗?” 他道:“小丫头看着你同我有缘,我便为你算了一卦,今日你若去找他,定能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 青槿原是不信,可又想到他已经是长生之躯,按敖祁所说道行定是深不可测。 此时,又有些动摇了。 第97章 子衿桥,交战 欢喜佛继续说:“贫道还是那句话,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可是……我该怎么跟敖祁说……” “这你不用担心,最近他正在练一套新的剑法,自然顾不得你。” “那我还是应该去跟他道个别。” 欢喜佛忙拉住她,“不用。我替你告诉他,你先去。” “哦,那谢谢你了。” 青槿一走,欢喜佛顿时格外欢喜,一路哼着歌到处转,转到一处便见敖祁神『色』着急地走在路上,他远远地喊了声:“祁儿,你去何处?” 敖祁现在没时间和他多说,直接问:“师父,你可看见青槿上仙了?” “那丫头呀?” “对呀,师父可见到了?” “见到了,我让她回天宫去了。” 敖祁惊愕地问:“你让上仙回天宫了?” “祁儿又不喜欢她,为师知道你说不出口,就帮你说了,反正师父算了,你们两人不合适。” 敖祁气得哎一声,“师父,你怎么能让上仙一个人回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欢喜佛嘟囔道:“一个上仙能出什么事?” “你.....上仙是离渊上神亲手交给我的,若她真的出事了,你让我如何向天宫交代。” 欢喜佛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道:“那你如果把她追回来,到时候真『乱』打『乱』撞成了亲,你就等着后悔吧。”说完,就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敖祁:“你......” 青槿出了东海便一直往子衿桥走,刚停下来就看见桥头站着一个人。 她惊在原地,那人仿佛感应到了,转过身来…… “玄、玄溟,你怎么在这里?”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玄溟紧咬着下颌,焰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青槿被他吓得后背发冷,不断后退,就在她转身想要跳入湖中时,却撞进他的怀里,她就像只猎物一样被他牢牢锁住。 她慌『乱』地抬起头刚好对上那双焰眸,他说:“你以为,遇见我,你还回得去?!” “玄溟你……唔……” 她被他猛地吻住,他的吻强势猛烈,像是熊熊烈火,又啃又咬,青槿怎么也反抗不了,只能无措地瞪大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尽兴了,离开她的唇,他看着怀里被吓惨了的人,她似乎才反应过来,突然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 “再哭我就砍了你。” 青槿果然去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推开他。 他抓住她的手,声音也温和了不少,“你别哭了,我问你,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青槿偏过头,不想回答。 玄溟又把她给扳过来,骂道:“你这不告而别的本事倒是不错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她没好气道:“你找我做什么?我和你又不熟?” “你跟我不熟?”他突然加重力道,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青槿手腕生疼,可她反而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我再说一次也是这样,玄溟,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简直讨厌死你了。” “你讨厌我?” “对!我就是讨厌你,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再也不要见到你,见到玄溟!”她气得一把挣脱开,平日里连玄溟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不如,此时反而推得他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第一次在玄溟脸上看见这种神情,失落,挫败,一瞬间,她竟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以至于她站在原地也忘了自己干逃走,竟直直地瞧着他。 玄溟讨厌她这样的眼神,仿佛是在可怜自己,可她凭什么可怜自己,他浑身戾气爆发,手风一挥,凭空而生的洌沣便笔直朝青槿而去。 青槿觉得自己是必死无疑,全身僵硬得连血『液』都凝固了,却在一厘之隔被另外一把神剑打偏。 敖祁落定在青槿身旁,焦急地询问:“上仙没受伤吧?” 青槿脸『色』惨白,怔忪地瞧着他,半响才说:“我没事,敖、敖祁你怎么来了?” 敖祁脸『色』很愧疚,“上仙对不起,刚才是师父瞒着我胡作非为,让上仙受险了。” 玄溟眯着眼看着眼前一幕,凭着那把剑身两侧都显『露』出无数条锋利的细刃,他缓然开口:“末粼?” 敖祁这才抬头看玄溟,亦是警备的神情:“魔尊玄溟。” 玄溟冷哼一声,“把她给我。” 她? 敖祁尚不清楚玄溟和青槿的关系,只是下意识将青槿护在身后,手上紧握末粼一副枕戈待旦的姿势。 焰眸欲燃,他猛地握住洌沣御空杀去。 敖祁将末粼打横挡住,剧烈的摩擦声伴着暗红、深蓝的剑光飞舞,像火光流星一样落在青槿四周。 她被吓得完全没了思绪,只是趔趄着不断后退,最后好像是撞到了人,她战战栗栗地回过头去...... 两人打了许久,从河面到南樵山上,又从山上到桥上,谁也不占上风谁也不居下位,两人都是精力充沛,而在这场恶斗中,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乐此不疲的违和感,仿佛成了一种单纯的比拼,目的只是想要打败对方。 最后是敖祁无意向四周望了一眼,才猛地发现---青槿不见了! 他费力一砍,末粼将洌沣击得向后一滞,玄溟正欲还击却听见敖祁说:“上仙不见了。” 玄溟后知后觉发现,周围果然空无一人。 他讥笑一声:“没用的女人!只怕早就躲到她师父的安乐窝里去了。” 敖祁心中些微松了口气,问他:“你是说上仙已经回天宫了?” 玄溟朝湖里扬了扬下巴,说:“那,是离渊替她造的通往紫宸宫的水道。” 敖祁说:“既然如此,我也不欲再和你纠缠下去了。” 玄溟见他要走,随口一问:“你是敖邦?” “不是,”他停下,说道,“东海敖祁。” 玄溟倒是听说过这个人,只是没想到他的实力会如此强大。 敖祁走后,玄溟又在子衿桥边待了一会儿,盯着湖面最后还是没有进去,他清楚明白,即使再在意青槿,可他是魔界至尊,称霸六界一方,她有什么资本给他脸『色』,他当初接近她也不过是为了璇璃珞的下落,不过是为了那把可以解封堕尘斩的钥匙。 更可笑的是,他尽心尽力地护着她,结果她身后的人多了去了,明着一个离渊背地里还有一个敖祁,到底是他小看她了。 他猛地一掌朝湖面运气而去,巨大的水浪溅起,水花落下之后,桥上已无人影。 第98章 大巫,交换1 玄溟一回来赤夷便上来向他汇报:“近日魔兵大量出动,仍未找到涂岭的踪迹。” “废物,本尊就不信,魔族余下十个部落,他还能逃到哪儿去?” “尊上,他会不会去了妖界?” “妖界。”他沉思了会儿,对赤夷说,“你带一支魔兵去妖界,本尊倒要看看那个无主之地能有好大的胆子,敢包藏魔族的叛徒!” “是。” 妖界大巫 小妖匆匆跑进来对大殿上两个人说道:“族长,魔族派人来了。” 大殿正中坐的是如今暂且代理妖王的山妖孟萨,他听后似笑非笑地下方坐着的涂岭说:“九黎族长,玄溟已经找到大巫来了,我们这些小妖怎么敢再收留你?” 涂岭知道,孟萨虽然是笑着,实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倒是不慌,仍是笑着道:“当初涂岭本已经满盘计划算好,谁知一个边毋遭殃,反而让玄溟先下手为强,使我九黎部落全毁。” “但是如今涂岭手上已经有了制肘玄溟的人,不怕不能让他抵背扼喉。” “哦?”孟萨说,“你指的不会是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吧?” 孟萨口吻里的怀疑,他听出来了,堂堂魔尊的弱点居然是一个女人,的确很难令人信服,可如今,她是他唯一的筹码,由不得他不信。 “只要我们得到了九幽冥火,便能解封诛仙剑,我帮你从锁妖塔内救出妖王,你们帮我解决玄溟,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听上去倒是真的很极有诱『惑』力,你当真能救出妖王?” “不如一试?” 孟萨呵呵笑了几声,“好,我再包庇你几天,若成了倒无妨,若不成,到时候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涂岭笑得很难看,仍是心平气和地说:“自然,那就请族长与魔族的人周旋一会儿,我先去看看那个女人。” “嗯。” 涂岭匆匆走了出去。 青槿浑身都被捆仙绳绑住,不仅仙术施展不了甚至每动一下,捆仙绳就勒得更紧,像是要把皮肉都勒破。她挣扎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于是不敢再动,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疼。 她最后不是要睡过去了,而是意识开始涣散,她仿佛看到了离渊,从被关进来的那刻,她就在想他,哭着想,眼泪流完了,而他还在脑海里, 他,是终于要来救她了吗? 啪! 青槿脸上挨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痛觉将她意识拉回一点,她听见男人的怒吼声:“别给老子装死!” 她『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涂岭听见她的声音,轻松了不少,他可不能让这么好的一块筹码白白废了,他冷笑道:“我是谁你不用管,你只需记住玄溟就好了。” “玄溟......是他......” “对啊,是他,我现在还需要你的一样东西去送给他呢。” “什、什么......啊!”手上的剧痛让她猛地惨叫一声。 她看见那截血淋漓的小指被他拿在指间把玩,她不敢去看自己的手,那该是多么恐怖、血腥...... 涂岭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凡是玄溟在乎的,都应该被毁灭,他扯下青槿身上一块青纱将那截小指包好,径直走了出去。 身上越来越冷,残缺的地方疼痛剧增,她身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口中却在细细碎碎地念:“师父......师父......” 她好疼啊,身上疼,心里更疼,他为什么会不要她啊,为什么要把紫宸珠扔了,他不知道她会伤心吗...... | 赤夷已经没有耐心和他们玩下去了,冷泠泠地朝空中开口:“孟萨,你要是觉得我没胆量将这大巫轰了,就尽管躲起来,我不管你现在是在这个山头还是那个山头,我数十声,你最好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 “1......2............8—” “等等。” 孟萨一脸谄媚地现了身,“赤夷姑娘何必这么凶,我妖族又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再说了,女人,还是要温柔一点好。” 赤夷知道他是故意想扯开话题,语气依旧冰冷:“把涂岭交出来。” 孟萨挑了挑眉,“涂岭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知道,只是他到了我大巫来,我们妖族总得尽尽东道之谊。” “这东道之谊,你尽不尽是一回事,尽不尽得起又是另一回事,区区一个无主之族,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说尽东道之谊,那你得罪得起魔族吗?” 孟萨冷泠泠地笑了笑:“以前是得罪不起,不过现在嘛.....”他随手变出一样事物丢到赤夷怀里。 赤夷解开那青纱布裹的东西,是一截白皙的小指,鲜血已经凝固了,她见惯了惨无人道的杀戮,对一截指头自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有些疑问。 不等她问,孟萨已经开口说:“听说魔尊最近看上了一个小姑娘,孟萨可是好生招待着,不如何时请魔尊来和她相会相会。” 赤夷虽然没见过青槿,但自从上次不小心听到玄溟和边毋的谈话,她便开始偷偷关注过青槿,不得不承认,那个叫青槿的人对玄溟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她微微觑着眼看他,问:“你想干什么?” 他大方地笑道:“也不想干什么就是惦记九幽冥火很久了,想借来玩玩。” 赤夷忽然意识到危险:“你想夺诛仙剑。”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诛仙剑被天宫守备戒严,连魔族都难以下手,区区妖族,你觉得可行吗?” “那就要看魔尊有多在意那个女人了?” “你想借用魔族的力量,帮你夺诛仙剑?” 孟萨摇摇头,“你们只需要帮我对抗天兵就行,诛仙剑,我要自己夺。” “你就这么肯定尊上会帮你?也不怕是自寻死路。” 孟萨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就看魔尊心里有多在意那个女人。” 他见赤夷犹豫了一下,又说:“他若不在乎,一定要讨我要涂岭,我也不好不给,只是那个女人就别想出去了,大巫有的是方法让她痛不欲生又求死不能。” 半响,赤夷开口:“好,等我回去禀报尊上,三日后,给与答案。” “从大巫到魔界也不算远,若魔尊有心救人,何苦让心上人受苦,莫不是还想着趁着这三日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0我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想怎样?” “明日午时,大巫岚,我等着你,过时不候。” 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第99章 大巫,交换2 赤夷走进去,玄溟正坐在玄武阵内修炼,她不敢打扰他,便守在一边。 过了许久,玄武阵内的一圈红光散去,玄溟睁开眼就看到赤夷,他问:“涂岭抓回来了?” “还没有。” “原因?” 他见赤夷许久未回答,又问了一遍,语气却加重了许多:“你们都是废物吗?连妖族都打不过?” 赤夷这才开口,却是极轻地问了句:“赤夷斗胆想问尊上一个问题。” “你说。” “尊上对那个叫青槿的人,是真的动情了吗?” 玄溟突然哈哈大笑,反问:“你也相信边毋说的,涂岭早已知道本尊三百万岁时会经历一场大劫,所以便想以此来铲除本尊?”他弗然作『色』,“简直愚钝!” “那尊上为何......” 他打断道:“那不过是我让祭司故意在他耳边吹的风,没想到他还真以为本尊会有大劫,什么劫,情劫?”他冷讽道。 他其实不用对一个魔卫解释太多,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解释就会心里不平,“青槿?本尊对她很不一般是吧,那是因为她身上有本尊想要的东西。” “如此,赤夷明白了,”她恭敬道,“请尊上放心,赤夷一定尽快抓到涂岭。” 他‘嗯’了声,“还有事吗?” “没了,赤夷告退。” 赤夷出来后,看了一眼暗沉的玄天,她面无表情将手中的一团事物扔进了夜『色』里。 次日, 有小妖神『色』焦急地跑了进来,跪在大殿上:“族、族长,不好了,赤夷又增添了一万魔兵,还说一定要轰了大巫。” “什么!”孟萨猛地站起来,踢翻了前面的毕方桌,他怒目圆瞪地看着涂岭,“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饶是涂岭一向镇定自如,此刻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这怎么可能?玄溟曾经为了那个女人独自前往若水,回来的时候还身受重伤,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又是为谁?” “为谁?”孟萨将翻了的毕方桌一脚踢到涂岭身上,“当然是为了他自己。” 他朝外面吼道:“来人,把他给我绑好交出去。” “孟萨你......” “我怎么了?你难不成还想说我无情无义?我告诉你,涂岭,这世上能让我孟萨赴汤蹈火的,只有妖王,一个你,还想让我倾尽全力去保住你,痴心妄想!” “好、好、”涂岭自知在劫难逃,只是他仍是想不通。 “我自己走出去,但是你要把青槿带走。” “赶快滚!” 孟萨现在正是火烧眉目,管她青槿是玄溟的谁,他现在只希望能和玄溟撇得干干净净。 青槿被涂岭粗暴地拎了起来,她被绑得像是『毛』『毛』虫,双脚根本没法走路,几乎是被她硬拖着走了出去,可她意识不清也感觉不到足尖的痛意,整个人都在胡言『乱』语地喃喃念叨。 涂岭本就烦躁不安,听见她像蚊子一样的声音更加怒气横生,一掌劈过去,“闭嘴!” 青槿被他扇得彻底昏了过去。 涂岭这才觉得清净了不少,他看见前面走过来的一个小妖,顿时心生一计,他朝那小妖说:“你,过来。” 小妖道行尚浅,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只是记得前段时间在大殿上见过涂岭和孟萨在一起,便觉得他和孟萨的关系不一般,没多想便走了过去,“怎么了?” 涂岭朝地上的青槿扬了扬下巴,说:“帮我把她扛起来。” “她是?” “孟萨要见她。” 小妖一听是孟萨要见她,更加毫不犹豫地就弯腰去扶她。 涂岭突然一掌运气朝他后背打去,那小妖连叫喊声都没发出便一命呜呼化作了黑烟消散。 涂岭化作刚才那个小妖的模样背着青槿往另一条山路下去,妖族善狡,常自己所在的地方事先布置了许多条路,便可以从一个山头轻易地逃到另一个山头。 果然,这是条极为隐蔽的路,故而,并未见到魔族的人。 他匆匆拖着青槿下了山。 最后不知道落脚在哪儿了,涂岭独自靠在一块巨石坐着,青槿被随意地扔到了一边,他望着那个狼狈的人,像是很冷似的,缩成了一团。 他似乎想明白了,三百万年来从未近过女『色』的玄溟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可如今,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死也要拉上这个女人陪葬! | 玄溟收到赤夷的消息,魔族已经和妖族打起来了,他凝着浓眉,妖族一向胆小怕事,怎么敢为了一个涂岭和魔族大打出手。 看来还是自己小看了涂岭的手段。 他拂手打散凌空上漂浮的一段文字,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安,以前没遇到青槿之前也是这样过的,在魔宫里无事的时候便练阵法,从他觉得这种日复一日的日子太无聊的时候,他便开始打起诛仙剑,堕尘斩的主意。 所以才有南樵山上的那场杀戮,也有了和青槿的那段相遇...... 他想起和赤夷的那段话,他的确是为了寻找璇璃珞才接近青槿,因为璇璃珞是唯一可以解封堕尘斩的灵物,可后来很多次的和她相处时,特别是在若水时,看到她为自己哭,他会忘了,忘了自己的目的。 此后,唯一一次想起来,是在边毋中毒那次,他以前不喜欢女人,因为他从小接触过的女人只有赤夷,而赤夷和他一样,只喜欢打打杀杀,他便觉得女人和男人根本没区别。 可后来,遇见了青槿,她会哭,会怕,会忍不住想让人去哄她。 他也觉得麻烦,可还是受不了她哭哭啼啼,还想要向她妥协,要想尽办法不让她生气,有时,他觉得身边有个这样的女人陪着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无趣,所以后来他说他要娶她,是真的。 玄溟突然挑起桌上的一只酒樽朝窗上砸去,只听见‘啾’地一声,他听出来了,“千倾。” 千倾地从地上爬进来,爬到玄溟脚边,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玄溟一看见它又想起了青槿,心情又不好了,破口一句:“滚出魔宫,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和那个傻子。” 千倾只顾着把这口气喘完,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然后才焦急地说:“主母出事了。” 玄溟冷笑道:“能出什么事,死了?还是残了?” 他一向知道青槿依赖离渊,在离渊身边,她能出什么事,只要不看见自己,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好事。 第100章 魔宫,情劫1 千倾不明白主人怎么会对主母这个态度,它之前因为忍受不了师尊的‘暴行’,偷偷溜到了魔宫来。 恰好,最近魔宫不太平,玄溟也没怎么管它,千倾就到处悠哉游哉。 那日它跟着玄溟去到子衿桥只是看他们一会儿亲亲抱抱一会儿吵吵闹闹,所以一直没敢现身,直到后来发现青槿被别人抓走了,它见玄溟还在和那人打架,那架势它是一点都掺合不进去,只好跟着青槿。 发现青槿被关在大巫后,它便迅速下山来找玄溟,本应该昨日就到了,结果,它在大巫山里……『迷』路了。 “死倒是没死,残没残就不知道了。”它如实说。 玄溟瞪了它一眼,“你什么意思?” 千倾说:“主母被坏人抓走了,抓到了大巫关了起来,坏人还把主母捆了起来。” 她不是回紫宸宫了吗? 玄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你确定是大巫?” 千倾严肃的点头。 刚想让他去救主母,谁知,玄溟已经没了身影。 孟萨怎么也没想到涂岭竟然敢一个人逃走,更不会想到,水深火热之中,玄溟会突然来。 难道玄溟是真的要灭了妖族? 赤夷也没想到玄溟会来,她下令让魔兵都暂停,走到玄溟身边,问:“尊上怎么来了?” 玄溟像是没听到,只是一双焰眸直盯着孟萨,“青槿在哪儿?” 孟萨本来就底气不足,如今妖族又损伤无数,他只想早早脱身,便说:“我不认识什么青槿,只是涂岭的确带过一个女人来,但是现在她已经被涂岭带走了。” “带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不过,魔尊,这涂岭我早就赶走了,你却还让人来攻我大巫,恐怕有些不妥吧?” “那当初是谁借你的胆子敢包庇涂岭?本尊警告你,下次再敢搅和魔族的事,本尊就灭你全族!” 孟萨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到底是明白他这次是放过妖族了。 玄溟这才看向赤夷,说:“你去谴调所有的魔兵,势必要找到青槿的下落。” 赤夷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是。” …… 涂岭在山头躲了三天,青槿也昏『迷』了三天,他有时候会把她打醒,说一些话,可青槿基本上是发不出声,大多数时候,他是不会管青槿的死活。 他原以为青槿会是他逆袭的筹码,如今看来不过是和他一样的可怜虫,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可怜,只能说运道不济。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他警备地换了个姿势,如今的他,孑然一身,不能回九黎,就自己的『性』命都在刀刃上挂着,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果然是脚步声。 他朝黑暗中问:“谁?” 他渐渐猜出来了,因为那一双眼眸实在是太过明亮,像是火烧一般。 “玄溟?”他下意识跳到青槿旁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抓起来。 玄溟慢慢走了出来,第一眼看到就是吊在涂岭手上的青槿,全身都被捆绑着,她的头低垂,他看不清她的脸,但隐约觉得她情况不好。 “给本尊!” 涂岭被他这句怒吼弄得糊涂了,他问:“当初让你拿九冥幽火来换,你不干,如今她都快死了,你怎么又想通了?” 玄溟也是一头雾水,但最关键的是,她快死了…… 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涂岭讥笑道:“我不想和你装糊涂,”他举起青槿的一只手,上面只剩下四根手指无力地垂下,小指的根部已经结了一层黑『色』的痂,他说: “看吧,我拿她的一截手指去找你做交易,还怕你不信特意用了她的衣服包好让赤夷交给你,是你没有答应啊。” 玄溟心里被猛地撞了一下,他盯着青槿的那只手,他记得她的手很美,小巧白皙,他从没牵过,但一直想象着有一天她的小手会放在自己的手掌里,被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每一步,他都牵着她走。 他怒吼了一声,是内心的美好被撕裂后的愤怒,他紧握住洌沣朝涂岭走去,“我要让你魂飞烟灭!啊!”他举起洌沣朝他砍去。 情急之下,涂岭将青槿挡在身前,她已经无知无识,哪怕洌沣的剑气离她的头顶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她也纹丝不动。 玄溟的手停滞在空中,其实他知道,是在颤抖,他的手竟然在颤抖。 涂岭从现在玄溟的神情看来,他的确还是在乎青槿,他心里突然有一种绝地逢生的庆幸,他用另一只手绕过青槿的脖子扼住她的喉,“玄溟,这样吧,还是一样,你用九冥幽火来换,我便将她还给你,这次,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丫头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你救还是不救?” 他想都没想:“好!” 涂岭倒是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爽快,又说:“还有,你给我两个部落的遣兵令。” “好,五炟和六圻的兵令给你。” “玄溟,你是当我傻呢?我要九碮和十泯的精兵强将。” “给你。”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青槿,故此他也发现,从始至终青槿都没动过,就连呼吸都仿佛没有了。 他这才看向涂岭:“人拿来。” 涂岭把玩着青槿的手,漫不经心道:“一手交货一手交人的道理,魔尊不会不懂吧?” 玄溟沉了沉气,说:“你别碰她,我马上让赤夷将九幽冥火和遣兵令拿来。” 赤夷正在四处搜寻涂岭的下落,如今玄溟已经知道青槿被绑的事,看得出来他还是在乎青槿,她必须赶在他之前将涂岭找到,同时,必要地,铲除青槿。 否则青槿只会害了玄溟,毁了他的宏图霸业。 魔族之间,有一种信号可以使用魔术隔空传话,但魔尊只会对最信任的下属施咒。 她听到玄溟的命令时,便猜到了玄溟已经找到了涂岭,还是被涂岭威胁了。 她正犹豫不决,九幽冥火是魔宫的命脉,是无数届魔尊灵元的延续,玄溟真的要为了青槿将它拱手相让吗? 玄溟突然又传来一句话,速速取来! 她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匆忙回到了魔宫将幽魔殿浮桥上悬吊的九幽冥火取了下来,又将两张遣兵令带走了。 涂岭见赤夷来了,便觉得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倒是玄溟先急着将她手上的东西抢了过来,一股脑儿送到涂岭的身前。 他说:“把青槿放了。” 他冷笑一声,“我会放了她,现在不是时候。”他看了一眼赤夷,她正紧握着刀。 说完,他便挟着青槿慢慢后退,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第101章 魔宫,情劫2 赤夷作势要追上去却被玄溟拦住:“为什么不告诉我?” “尊上……”赤夷突然跪下,“属下以为她对尊上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 是他亲口对赤夷说,他接近青槿只是为了璇璃珞,也怪不得赤夷会以为青槿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青槿的那截手指呢?” “属下也……扔了。” 玄溟突然发怒,一掌朝赤夷打去,赤夷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嘴角有血『液』缓缓流出来,她低头说:“请尊上处罚。” 玄溟这一掌用了七成内力,赤夷毕竟是跟着自己身边几百万年,他咬着牙说:“去找,找不到就滚出魔宫!” “是。”赤夷捂着胸口离开。 第二日,涂岭派了一个魔兵将青槿送回来,玄溟见到青槿的惨况时,当场就让那个魔兵灰飞烟灭了。 青槿的脸『色』已经发紫,全身都是冰冷的,到处是捆仙绳留下的乌青的痕迹,玄溟抱着她在玄武阵里修养了三个月,她的面『色』才终于好看了些。 他把她抱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她的身体,她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截手指还是没找到,她把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手心里,就像握住了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他躺在她身边,轻轻地贴近她,将她抱在怀里,她肯定是被吓惨了,所以现在还没醒来。 …… 东海 敖祁正在练剑,只见他手持末粼在空中几下翻转,原本流空的水瞬间汇集成一条巨大的水柱,逐渐化作一条腾龙的形状衔接着末粼的剑尖,随着末粼的舞动,便掀起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 “好!”突然响起女子的鼓掌声。 敖祁忙不迭地收回末粼回头去看,竟是汐夏。 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汐夏已经踩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 她一来就稀奇的打量着末粼,“这把神剑好厉害啊!”她伸手想要去触『摸』两侧细小的利刃。 “小心。”敖祁突然抓住她的手,汐夏疑『惑』地看着他,他急忙解释道,“末粼剑气太重,当心伤到手。” “哦,小气鬼。”汐夏嘟囔了句。 敖祁以为她误会了,更加口不择言,“不是,我、我……” “我我我我,我什么呀我?”汐夏俏皮地堵了回去。 敖祁自知争不过她,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汐夏这才想起来,说:“怀泫让我来看看青槿,是时候该接她回去了,欸,你们俩谈成了吗?青槿怎么样啊?” 敖祁一脸疑『惑』,不确定的问:“你来接青槿?” “嗯。” “可她三个月前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汐夏先是一脸震惊,第一反应是怀泫为了摆脱她纠缠,所以才让她白走这一遭,顿时怒火冲天。 敖祁又问:“你在天宫没见到她吗?”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汐夏,自从洛桑嫁给离渊后,她三天两头就往紫宸宫跑,若青槿真的回去了,没理由她一次也没见到啊。 她摇摇头:“我没见到过她。” 敖祁彻底慌了,回想起来,青槿恐怕就是在他和玄溟交战那次失踪的,当时他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玄溟的话,现在真是后悔莫及,他说:“青槿恐怕是被玄溟带走了。” “魔尊吗?”汐夏有些吃惊,“她被带到魔族去了。” “那怎么办?我回去怎么交代?” 敖祁一向率直,“我去找玄溟,一定会把青槿带出来。” 汐夏急忙拦住他,“不行,你一个人去魔宫太危险了,你、你先和我去天宫。”说着,便拽着他走。 怀泫正在紫宸宫里喝茶,洛桑知道他们要多聊一会儿便主动对离渊说:“洛桑先下去了。” 离渊朝她点了点头。 怀泫望着洛桑离开的背影,颇有感慨道:“好一个贤良淑德、通情达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严律于己、宽......” “已经走远了。”离渊面无表情打断。 怀泫轻咳了两声,“你们这样也挺好的,和和睦睦,等青槿回来了,就可以商议和敖祁的婚事。” 离渊沉『吟』了许久,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已经让汐夏去接了。” “她和敖祁相处得好吗?” “你没通过泸沽虚镜看她吗?” “没有。” 怀泫揶揄道:“当真是要绝情了,还是洛桑在,你不敢看?” “不是。” 他有多想看,看到那个身影,被他从小抱着长大的人,她的眉目都早已深深印刻在心上,可他不敢看,怕一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而那个人将要替代他,守在她的身边,陪她笑,陪她哭,从此她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会失控,会忍不住将她抢回来。 “怀泫。” 外面突然响起汐夏的声音,两人同时朝门边看去,只见汐夏很急似的跑了进来,一边说道:“青槿出事了。” 离渊倏地站了起来,直盯着汐夏,“出什么事了?” 汐夏被他的目光瘆得有些慌,一时话结,敖祁从她身后走了进来,走到她身边,如鲠在喉地说:“她失踪了,应该是被玄溟带走了。” 怀泫问:“她好端端地待在东海,怎么会被玄溟带走?” 敖祁将自己从欢喜佛那儿听来的如实说来,“三个月前,上仙同师父说要回天宫,好像是有一些问题要问离渊上神,我并不知情,随后我担心她出事便跟去了,结果在南樵山下发现她被玄溟纠缠上,就出手和玄溟打了起来,之后才发现她早已不见了。” “不过,玄溟说她已经从湖里回了紫宸宫,我信以为真便独自回东海去了,汐夏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没有回天宫,离渊上神是我的疏忽,错信了玄溟的话,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玄溟让他把青槿放了。” “不用了。” “为什么?” 离渊重新坐了下来,平淡地说:“他没骗你,从湖心的确可以直接通往紫宸宫。” “可是,青槿上仙怎么办?” “你说青槿是在你和玄溟作战时不见的,那你如何敢笃定是玄溟抓了她?” “当时只有我和他。” 离渊冷笑道:“既然你没能保护好她,那我也不会将她交付给你。你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敖祁还没说什么倒是汐夏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青槿不见了,他也很着急,你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拆散人家?” 第102章 天宫,诛仙剑 “汐夏,你别怪上神,的确是我的过错。”敖祁愧疚的看着离渊,深深鞠躬,“上神,对不起,我立刻离开。” 汐夏见敖祁没出息的走了出去,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跟着追了出去。 敖祁本就步伐矫健,现在愈发走得急速,汐夏觉得他是生气了,偏偏自己道行不够,追不上只好远远大吼一声:“敖祁,你给我站住!” 敖祁没料到她会跟上了,转过去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愕以及难以察觉的欣喜。 谁知,汐夏一上来就对着他一阵破口大骂,“懦夫!胆小鬼!别人说你一句你就不敢回,我看你这个样子怎么娶媳『妇』?” 敖祁反而笑了,“我也没打算和青槿成亲,之前就说了是先相交一场,更何况,青槿似乎是有心上人了。” “是吗?”汐夏想到了前段时间里天宫里的传闻,觉得私下谈论别人也不太好,更何况如今离渊已经娶了五姐,她随即改口问:“你真回去了?” “嗯。” 汐夏也不再挽留,好心地说了句:“你自己小心点,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六界何处无芳草,改日我再让怀泫替你物『色』一个。” “不用,”他急忙打断,他自觉有些反应过激,赧赧地笑了笑,说,“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汐夏瞪了他一眼,“闷葫芦。” 敖祁笑了笑,仿佛轻松了许多,他问:“对了,你上次说来东海游玩,到底何时来?” 汐夏想了一会儿,说:“等我想来的时候我就来了。” “那你何时想来?” “当然是想的时候。” “那你何时想?” 汐夏不耐烦了,“刚才还骂你闷葫芦,你怎么现在又婆婆妈妈起了,想的时候就想了呗。” 不等他继续问,汐夏已经像只鸟儿似的要飞走了,“一路顺风啊,我走了。” 留敖祁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 | 怀泫问他:“你如何打算?” 两人站在泸沽虚镜前,但镜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关于青槿的踪迹,离渊想要知道青槿的行踪很简单,因为青槿身体里有他的一段仙骨,因此他随时随地可以通过泸沽虚镜看到她。 和上次一样,没有发现青槿,只有几种可能,她死了,身上的仙骨也殁了,否则就是和上次一样被困在幻境中,最后一个可能就是被结界隔离了。 他皱眉深思,第一种可能不大,要说跟青槿有仇怨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洛桑,可如今他已经如了洛桑的愿,按洛桑的『性』子,不应该是死抓着不放的,那么只剩下后面两种可能。 “你倒是说话啊,真不管青槿死活了?”怀泫催促道。 离渊站起来,面『色』竟没有一丝慌『乱』,他说:“你替我去蓬莱岛一趟,看看是不是被长斐带回去了。” 怀泫盘算了一下,蓬莱岛挺难找的,“那你去哪儿?” “我去魔宫。” “你一个人去?” 他‘嗯’了声,又说,这次声音却很轻,“若她真在蓬莱,就别让她回来了。” “好,那快走吧。” 两人刚出门就遇见洛桑,似乎已经站了很久,怀泫估计她是已经听到了,不想掺合两口子的事,自觉地说:“那个,路途遥远,我先去了。” 怀泫走后,离渊才问她:“你何时来的?” “青槿怎么了吗?” 离渊不知道她的关心里有几分真,但还是安慰她,“她没事,我去看看,你在宫里好好待着。” 说完,他就越过她要走,洛桑急忙抓住他的衣袖,眼眶发红,“离渊你不能去,昆仑虚出事了。” “什么事?” “刚才楚南赶到天宫,像父君禀报,涂岭持了九幽冥火和数万魔兵攻上昆仑虚,他想解封诛仙剑。” “九幽冥火是魔宫的圣物,涂岭怎么会得到?洛桑你别胡说了,我找到青槿就回来。” “我没胡说,不信你可以去问父君。” 不容他再怀疑,楚南已经到了紫宸宫,离渊见到他,大概相信洛桑的话。 不等楚南开口,他便问:“局势如何了?” 由于很多原因,比如青槿的讨厌以及对洛桑的爱慕,楚南对离渊也有一种偏见,因此明知诛仙剑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边缘,他还是选择自己来天宫说明真相。 “混『乱』不堪。”他说,“现在魔界传出消息,涂岭手中的九幽冥火和十万魔兵,是用上神的徒弟---青槿,在玄溟手中换来的。” “怎么可能?”洛桑惊讶地问,“青槿怎么会帮魔族来攻打昆仑虚,楚南,是不是消息有误?” “洛桑殿下,事实如此。” “这……”洛桑去看一旁的离渊,他面上并无表情,又或者是冷静到冷漠,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他,她试图去询问,“离渊……” 没等她问出,离渊已经幻作一道紫光消失了。 洛桑和楚南也匆匆赶到昆仑虚。 离渊已经和涂岭交战起来,涂岭本不是离渊的对手,可如今他手里拿的竟然是诛仙剑。 离渊用意念驱使弋川,让他和弋川从正后两面进攻涂岭,涂岭虽然手握重器,诛仙剑的威力的确可以震慑天神,但如今涂岭腹背受敌不能全力释放诛仙剑的剑魄。 眼看就要处于下风,他突然怒火冲天手一翻将诛仙剑横扫一圈又一圈,形成一个强大的防盾,这样无论是离渊还是弋川都无法再靠近他,反而还会被剑气所伤。 离渊不愿处于被动,将弋川执于手,直破剑盾而去,剑盾被戳开一个洞,剑气从洞里剧烈的发散出来,而诛仙剑的真形在这时显『露』,只朝离渊的心脉而去。 离渊待要避开却猛地被一道气运冲开,他转头看,是洛桑飞了过来,她急着问:“离渊,你没事吧?” 涂岭酝酿已久的一击落了空,便迅速调整,卯足全力杀向洛桑。 洛桑顾着离渊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危险中,直到离渊突然将她拉到怀里,她感觉到背后的一只手牢牢地将自己扶住,她感觉到他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前行,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在呼啸的狂风中,在生与死的较量中,她和他的心脏挨得如此近。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洛桑抬头正好看见他脸上尚未退散的狰狞,巨大的剑气消失,她知道涂岭已经死了。 第103章 天宫,蚩尤毒 离渊把她松开,用弋川支撑着身体,洛桑这才发现他面上被一团黑气笼罩,她心生不妙,急忙搀扶着他,“怎么了?” 离渊看着她,身体却不稳,开始左右摇晃,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了洛桑身上。 “离渊,离渊……”洛桑心彻底慌了。 楚南解决完剩下的魔兵便赶了过来,见洛桑急得没有方向,连忙把离渊扛在自己身上,安慰她:“殿下别急,先回天宫。” “嗯嗯……”洛桑连连点头跟在他身后。 『药』君先护住了离渊的心脉,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拿着离渊的手掌在掌心划了一道,果然,从伤口渗出来的血『液』是乌黑的。 洛桑惊呼:“离渊他……他中毒了。” 『药』君眉头一皱:“上神中的似乎是上古巫毒,传说为当年蚩尤死后邪念未散依附在生人的邪念中,随着邪念的聚集膨大形成了毒『性』剧烈的蚩尤毒。” “那如何解?” 『药』君面『色』凝重,“此毒本属于魔族邪物,唯一能解的只有魔尊体内的欲血。” “可魔族向来和天界敌对,玄溟不趁机去夺诛仙剑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救离渊?”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良久,『药』君说:“我再去趟千玑阁,或许能发现遗漏的秘术。” “『药』君。” 他刚转身要走,洛桑突然叫住他,他抬头看,她眼眶发红,像是怕人发现什么,将头低了低,说:“一定要救他。” 他微微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药』君走后,一直站在较远的楚南走到她身边,他从未见过现在的洛桑,会低下头,为了她心爱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此,此刻他才认识到,他向来就不懂她。 他的手抬到半空,还是落了下去,比起失落更多的其实是懊悔,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先跟涂岭殊死搏斗,为什么会因为对青槿的偏见来天宫…… “楚南。” 他茫然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她在叫自己,“殿下。” “你帮我。” “只要殿下吩咐,楚南一定倾尽全力。” “我要得到玄溟的欲血。” 他望进那双坚定的眼眸,仿佛已经溺毙,魂飞魄散也在所不辞了,他的语气亦是坚定,“我现在就去魔宫,杀玄溟。” 洛桑拉住他的手臂,说:“不可能的,我要你帮我救出青槿。” “殿下……”楚南万万没想到,洛桑到这个时候还在偏袒青槿,“她已经犯下这么多滔天大错,为什么要……” “我说了救她!” 他见洛桑的情绪有些失控,便也不再争辩了,低声道:“好,我立刻就去。” …… 魔宫 玄溟把青槿从玄武阵里抱出来,他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上去,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把脸底下和她挨着,在她耳鬓斯磨道:“你什么时候才醒啊?” 其实这几日青槿虽然没醒,但偶尔会念一些胡话,像蚊子『吟』一般,他第一次听到好像是她做噩梦了,也不知道是梦见自己出事了还是离渊出事了,突然喊了声师父。他急忙去看她,却见她额头上是薄薄的一层虚汗,但整个人还是昏睡的。 “师父……你没事吧……” 耳边有传来细碎的声音,是青槿又开始说胡话了,玄溟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青槿,青槿。” 她蹙了蹙蛾眉,像是要醒过来了,玄溟愈发欣喜,又在她耳边喊了几声,果然她慢慢吞吞地睁开了眼,许是还不适应突然出现的光亮,一睁眼又闭上了,过了会儿才真正的睁开了。 玄溟高兴得不知所措,差点没想猴子一样上蹦下跳,“你醒了,没事了,还有那里不舒服吗?” 青槿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朝他打去,玄溟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反正她力气小况且他正在兴奋中,根本不当回事,急忙将她搂住。 青槿却突然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玄溟猜她应该是想起了被涂岭虐待的时候了,心疼得不行,“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 青槿哭着说:“是你……是你让他杀我……” 她说得急,玄溟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也急,“你别又哭又说啊,我都不知道该先哄你不哭还是先听你说话了。” 青槿果然是先哭够了,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肩膀,指控他,“你为什么要叫他绑我。” “我?我没有让他绑你,是他这样对你说的?” “就是你,你要杀我。” “我真的没有,当时只是想那洌沣吓吓你。”玄溟现在是百口莫辩。 青槿压根不理会他,“他打我,还弄断了我的手指把我扔在地上。” 玄溟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那截没找回来的小指,再也无力争辩了,他说:“我把我的手指弄断给你接上。” 青槿见他已经伸出手,她突然不抽泣,梨花带雨地说:“我不要,你的手指一点都不好看。” “你想要我还不给呢,”他脱口而出,又担心她再哭,急忙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昆仑山脉北坡找最好的和阗玉,我以前学过一种方法只要将玉雕刻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就可以用魔力将它变成真实的那样东西。” 他说了一长串,青槿却只听见了昆仑山三个字,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梦里梦见离渊受伤的情景,急忙要下床,被玄溟一把抓了回来,他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师父,他好像受伤了。” 玄溟知道涂岭攻上昆仑虚,和离渊不可避免地会有一战,但还是拦住青槿,“你不是说你师父很厉害吗,谁能伤得了他,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觉得他受伤。” “不是。”青槿不想和他争辩,她现在是真的很急,可偏偏玄溟紧抓着她不放。 两人正打闹时,一个魔兵匆匆走了进来。 玄溟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魔兵说:“是天界来人了,说要带青槿上仙回去。” “跟我要人?”他直截了当地回,“让他趁早滚。” “是师父吗?”青槿急忙问。 魔兵摇头,“不是,是楚南。” 楚南?为什么会是他,青槿想不明白,楚南不是一直都讨厌自己吗?为什么是他来接自己,难道师父真的出事了? 她越想越怕,玄溟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已经蹦了下去,他也只好跟着追上去。 第104章 天宫,欲血 出了幽魔宫,青槿才发现她不认识路,她急得差点要跳起来,见玄溟也出来了,连忙说,“你快带我去见楚南。” 玄溟这时却摆起架子来了,一脸冷淡地说:“我是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的。” 青槿急得要哭了,“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玄溟现在见不得她哭,一哭就得心软,他斜着眼不去看她,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嘤嘤的声音,他不耐烦地把她扯了过来,严肃的说:“你不许再哭?” 青槿立马就止了声,眼眶里残留着泪,眸若秋波,玄溟将拇指轻轻按在她的眼眶上,好像这样便能离她的眼眸近一点,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青槿的眼神躲闪着,玄溟突然将她抱在怀里,青槿想了想,问:“玄溟,你真的舍不得我吗?” “你想得美!”他突然放开她,“我是不想浪费那块和阗玉。” “啊?”青槿还没适应过来他态度的迅速转变,已经被玄溟拎到那个魔兵身边。 “带她出去,势必亲手交到楚南手里。” 青槿被弄得晕头转向,回头见玄溟已经大步走进幽魔宫。 她本来还想说如果他真的舍不得她,她以后会来看他的,不过,现在好像也不需要了,魔兵喊了她一声,她回过头匆忙跟了上去。 出了魔宫,果真见楚南正和几十个魔兵对峙着,青槿知道楚南不怎么喜欢自己,便恭敬地喊了声:“楚南将军。” 楚南只看了她一眼,说:“跟我走。” 青槿赶紧走到他身边,却又刻意留了一臂长的距离,她轻声问:“楚南将军,我师父没事吧?” 楚南没有回她,只是收了手中的剑器,对她说:“站上去。” 青槿只好乖乖地站上去。 楚南站在她身后,御剑而起。 飞到空中时,青槿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在魔宫里的一道阴影中看到了一个人影,不过,只看了一眼,他们就已经出了魔界。 身后传来冷讽声:“怎么?舍不得玄溟。” 青槿怕说错话,只是摇了摇头。 楚南冷笑一声,突然加快速度,青槿冷不防地向后一倾,刚好撞到他身上,他像碰到了极其厌恶的东西,迅速把她推开。 青槿身体一阵颠簸,重心立马就不稳了,还好她现在是个上仙,用仙术稳定下来还是不成问题。 楚南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因为他看到青槿立于身前的手只有四根手指。 青槿身子正了后,轻轻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又悄悄的往前挪了一步。 楚南高出她一大截,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和以前一样,他还是打心里鄙夷她,可如今他却觉得青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过,这一切也与他无关。 一到天宫,青槿急匆匆地向他道了谢就直奔紫宸宫。 宫里聚集了很多神仙,都在纷纷议论着什么,青槿心里越来越感到恐惧,她跑到紫宸殿里,洛桑正在床边喂昏『迷』不醒的离渊喝『药』。 青槿几步跑到床边,看到离渊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慢慢跪了下来,连伸出去握住他的手都在颤抖。 洛桑顾着将瓷碗里的『药』喂完,便站起来问『药』君,“离渊现在如何了?” 『药』君想要上前替他观察,奈何青槿挡在床前,不等他开口,洛桑率先去拉她:“青槿,你别挡着『药』君。” 青槿被她拉到一边,急忙问:“洛桑殿下,师父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桑不答反问:“你叫我什么?” 青槿怔了片刻才想起来她和师父已经成亲了,按理说,她应该尊称一句---师娘。 她酝酿了一下,可声线还是微微发颤,“师娘……” 洛桑还算满意,勉强回了她一句,“离渊中毒了。” “什么……” 她话还没问完,洛桑已经朝『药』君走去,她问:“有用吗?” 『药』君微微摇头:“毒『性』丝毫未减。” 洛桑扶着额头,声音沙哑:“辛苦你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想办法。” 这几日,洛桑为了离渊,不是奔波劳碌在千玑阁,就是日夜不歇地陪在床边,原本姣丽的面容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药』君皆看在眼里,劝道:“殿下也应该多注意休息。” 洛桑点了点头,像是敷衍一般,她如何能够放下生死难测的离渊休息呢?那是她的夫君,她从小到大就梦寐以求的人。 『药』君走后,宫里的其他神仙得知这次的『药』丹依旧无用,停留了一会儿也带着惋惜的神情离开了。 殿中只剩下洛桑、青槿以及床上的离渊,青槿又慢慢跪在床边,一遍遍地喊着“师父……” 洛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问:“你想救你师父吗?” 她连连点头,眼泪簌簌地下落,“想,就算以命换命,我也愿意。”但她想,师父的命比自己要珍贵得多,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让她去换。 “那你就去取玄溟体内的欲血来。” “玄溟的欲血?” 洛桑见她有些犹豫,颦蹙蛾眉,“你不愿意?” 青槿连忙摇头,站起来,“不是,我现在就去,只要能救师父,要谁的欲血我都去。” 洛桑却抓住她的手,说:“你要记住,你是他的徒弟,这是你应该为他做的。” “我知道,我是师父的徒弟,也仅仅是个徒弟。”青槿的头越低越下去。 “你明白就好,”她松开手,“去吧,早点回来,离渊还等着你。” 青槿从寒潭到了人间,但又找不到去魔宫的路,在人间找了半天,刚想回天宫请楚南帮忙,虽然她有点怕他,但他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样一想,她觉得还是找楚南要省事许多,便又急着回子衿桥,谁知,没走几就看见了欢喜佛,正在一家酒肆门口和人吵架。 青槿想上去帮他,又怕耽误了时间,只好视而不见,却是欢喜佛看见了她,喊她:“小丫头……”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见他半醉半醒的样子,便不想再和他多说,只说:“道长,我还有事,先不同你聊了。” “什么事啊?这几天祁儿为了你连贫道的酒钱都不叫人送来了,既然事因贫道而起,贫道就帮你个忙,”他拍了拍胸脯,义气云天道,“不就是至魔之地吗?” 第105章 魔宫,姻缘1 青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一个字还没说,他竟然已经算出来了。 她问:“你知道怎么去?” 欢喜佛又掐着手指算了算,因为是张弥勒脸,只能通过他的眼睛看出他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疑虑,他说:“丫头,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去,你的命格将会彻底改变。” “我的命都是师父救的,别说改变命格就算丢了这条命,我也要救师父。” “那好吧,”欢喜佛从腰间掏出一张符文给她,“赐你一张寻路符,急急如律令,你跟着它。” “谢谢道长。”青槿匆匆道谢便去追寻路符。 欢喜佛看着她的背影,叹道:“苦海无涯,众人难渡,如今帮你一次便当作那块灵玉的报酬吧。” 青槿跟着符文,果然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魔宫,符文瞬间自燃成灰烬,魔使认出了她,立刻上前来问:“你是来找尊上的?” 青槿点了点头。 魔使什么都没说直接引她往魔宫里走,青槿有些奇怪,为什么她来找玄溟,他们似乎很激动,如果他们知道她来找玄溟的目的,只怕...... 魔使突然压低声音说:“上仙,你帮我们好好劝劝尊上吧,这几日魔界的许多部落都不安分,尊上又一直把自己关在殿里,谁也不许进。” 青槿依旧点头,到了幽魔宫果然见殿门紧闭,这个玄溟到底在搞什么? 魔使退下后,她轻轻推开殿门,光线逐渐扩大,将玄溟的身影也被照明,她看清了原来他是倚在榻边,全心贯注于手中的半成形的和阗玉,许是有些愤怒殿门被人打开,他瞪大一双焰眸望过来,“谁让你......” 话语声戛然而止,青槿看见他手上雕刻的小刀落在地上,可另一只手还紧紧拽着那块和阗玉。 她还没来得及叫他,已经被他抱在怀里,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她被他炽热的气息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挣扎了好久才挤出两个字,“玄溟......” 他这才终于放开她,只是双手还禁锢着她,他语气里都是欢喜:“你想通了?决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她嗫嚅着开口:“玄溟,你可以给我一样东西吗?” 他见她有些胆怯的样子,娇羞无比,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你说。”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好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答应你?” 她吞吞吐吐地半天,用微乎及微的声音说:“我想要你身上的......欲血。” 她低着头,半响没听到他的声音,以为他不同意,她沉了口气,抬起头刚好对上那双焰眸,她说:“师父他中毒了,必须要你的欲血才能救,求你了......” 玄溟脸都黑了,过来很久,他突然笑了一声,说:“好啊,只要你嫁给我。” 这次却轮到她不说话了。 玄溟松开手又回到榻边捡起地上的小刀继续雕刻手上的和阗玉,仿佛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青槿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刚要伸手去拉他的衣服,就听见他冷泠泠的声音:“别碰我。” 青槿被吓得手滞在空中,玄溟突然将手上的刀一把摔在她的脚边,怒火冲天地瞪着她:“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不愿意嫁就滚!” 她立马就有两行泪滚落下来,“我嫁给你,师父会怪我......” “那就滚。” 玄溟站起来越过她往外走,不料,青槿突然抱住他的腿,整个人都被他带到地上,他只好停了下来,弯腰将她拎了起来,他说:“青槿,你知不知道,我为你......那天你走的时候我就发誓,只要下次你再来到这里,无论如何,你哭也好,闹也好,我一定不会再放你走了。” “......我嫁,你不要骗我。”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问:“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一样,你会不会为了我,去求别人?” 她顺了口气,说:“我会救你。” “去求离渊,也会?”他继续追问。 这次,青槿却垂下眸,像是在思量,半响,正要说话,却听见玄溟的声音,“明日,大婚后,我就给你欲血。” 青槿急忙问,“不能今天吗?我想早点帮师父解毒。” “有天宫那帮神仙在,总不会连他一天也保不住吧?” “可是我担心……” “我也担心。” 青槿诧异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你也会担心? 他看穿了她的疑『惑』,冷冷道:“我担心一天的时间太仓促,来不及将我们的婚礼进行好,不如三天后?” “不不不,一天够了,明天就举行,可以完成的。” “可我觉得你状态不好,”他摇了摇头,“不行,还是三天后吧。” 青槿彻底急了,“玄溟,我可以的,就明天,好不好。” “你先把眼泪擦了。” 青槿胡『乱』的把眼泪抹干净,生怕他后悔似的,“我现在要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不等她回,他又补充道,“不许说想救离渊!” “我、我、我想……我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她委屈巴巴道。 玄溟见她无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将她打横抱起,青槿惊呼道:“你要做什么?” 但他只是坐回到榻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他把她完好的那只手拿出来和那块和阗玉比了比,皱着眉说:“你手指怎么这样细?怪不得别人一弄就断了。” 青槿瘪起嘴巴不说话。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微微下弯的嘴角,他将头抵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说:“我开玩笑的,断你手指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我会让他的整个家族为他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什么代价?” “血洗全族。” “可、他们都是无辜的,你别杀他们。”她扭过头去看他,鼻尖刚好触到一起,她急忙想要转回去,却被他用手按住,便只能这样亲密地和他面面相对。 他说:“青槿,你是我的,过了明天,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知不知道?” 她微微垂下眸,嗫嚅道:“那师父呢?” 他强迫她抬眸看着他,“他只是你的师父,将你从小带大的人,你对他是有情,但那是恩情,我和你之间的情,他和你之间的情,是不一样的,你总归是要离开他,找到真正的归宿。” “真的是恩情吗?” “当然,你从小身边只有他,所以他在你心里无比重要,但以后你的心上也必须要有我,知不知道?” 第106章 魔宫,姻缘2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玄溟,你不要杀那些人好不好?” 玄溟一向知道她这胆小怕事的『性』子,只得依她:“好。” 玄溟放开她,比着她的手指刻起和阗玉来,青槿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凝神专注的样子,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的端详他,眼前这个人有着一双焰眸,浓浓的眉『毛』,坚毅的面孔,这个人,将是她的夫君,和她度过一生的人。 她爱他吗?她很『迷』茫。 可她知道,事到如今,不管她对离渊是恩情还是真情,他永远也不可能只属于她了,她嫁给谁,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何况玄溟对她也不算太坏。 玄溟一抬头就看见她望着自己出神,他调侃道:“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帅。” 她趁机把手缩回来,抱膝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似的,她问:“玄溟,你真的喜欢我吗?” “不是,只是没认识几个女人,将就把你娶了。” “…………” 他笑着把她拉过来,说:“骗你的,不喜欢你谁稀罕娶你。”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问他:“那成亲以后,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会杀了我吗?” “不知道,那得看你惹我生气到哪种地步,”他换了种轻松的口吻说,“或者看你能让我顺服你到哪种地步?” “那成亲以后我可以去见师父吗?” 他脸『色』微微变了,却仍是平静的说:“可以啊,但要以尊后的身份。” “可师父会不高兴的,我能不能……” 他脸『色』已经全变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哦,”她失望的垂下头。 他这时又心软了,可他知道不能妥协,否则离渊会永远占据她的心,他说:“你先上去休息。” “可我还不想睡觉。” 他神『色』泰然地说:“那好,如果我明天发现你顶着黑眼圈,那就把婚礼推迟,等你什么时候状态好,什么时候大婚。” 青槿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的爬了上去。 玄溟在旁边听见她翻来覆去了好久,他伏在榻边去问她:“你在想什么?这么久都没睡着。” 其实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离渊。 她听见他的声音就睁开眼,像是很难受,她说:“玄溟,我真的睡不着。” 他也无奈,“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他去握住她的手,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像哄孩子一样去哄一个女人,他说:“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怕,有我在。” 青槿的记忆里,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离渊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给我唱歌吧。” 玄溟很为难似的,“我不会唱歌。” “随便唱,哼也行。” 他见她一双眼眸殷切地望着自己,憋了半天,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见她果然乖乖闭上了,他才荒腔怪板地哼了起来,哼了一会儿他反而流畅了,她已经睡着了,他还在继续,仿佛是想到此后的一生,他都会这样,哄着她睡觉,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翌日,魔界的玄天上有红『色』的星辰悬立。 玄溟在殿外等了有一会儿,突然,殿门打开,青槿身上穿着和他相配的玄『色』礼服,她施了浓妆,原本带了点稚气的脸庞变得妩媚动人。 玄溟惊住了,过了会儿才向她伸出手去。 青槿也瞧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他的手掌上,缓慢的、缓慢的将自己的手伸出去,还未触到他就已经被他握住了,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似的。 他牵着她走到魔宫最高的位置,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然后发出响彻玄天的洪音:“恭迎尊上、尊后,愿尊上尊后携手万世,永生白头。” 玄溟将她的手慢慢抬起来,指着底下浩浩汤汤的魔兵,他们是魔族最庞大的群体,而她,从今以后也将和他并行,成为魔宫最至高无上的人。 他手上那处一粒细小的白骨,握住她的手将那粒白骨嵌入她的掌心,她不解:“这是?” “我的魔骨,”他抹了抹她的掌心,白骨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他笑道,“表示着你已经真正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叫天昊青氏。” 青槿虽然觉得他这个行为很霸道,但现在也不想和他起争执,只是轻声问:“大典什么时候结束啊?” 他说:“你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 “啊?” 他转头望下,说:“只要你让他们退下,大典便可以结束了。” 青槿这才意识到下面这黑压压的一片有多吓人,她问:“他们会听我的吗?我不敢。” “那我们就再站会儿。” “我……” 青槿知道求他没用,只好清了清嗓子,尽可能的大声喊道:“你们,退下吧。” “……”没有动静。 她求助地瞧了瞧玄溟,他头也不偏向她,只是嘴里轻声说:“大声点,别怕。” 她只好再一次清清嗓子,道:“多谢诸位盛赴,礼毕,诸君可退下了。” 有一部分人听见了,齐声回应,后面的一部分人听见前面的声音也开始回应,一时之间,声音便如击鼓传花一般轰『乱』而起。 青槿被层叠响起声音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扭头去看玄溟正想问他怎么办,只见他凛然的侧脸以及不威自怒的声音:“从今后,尊后指令堪舆本尊,不从者,格杀勿论。” 底下瞬间齐声回道:“惟尊上与尊后,至高无上,惟命是从。” 玄溟带她回到了幽魔宫,这才仔细的,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从头到尾,好像永远也不能餍足一般,他边看边情不自禁的笑了。 青槿有些奇怪,问:“你笑什么?” 他毫不避讳道:“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那就笑我,居然真的把一个长得好看的傻子娶了回来。” 他抬手去『摸』她的眉、眼……到了纤细的颈项时,青槿突然抓住他的手,磕磕巴巴地说:“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玄溟收回手变出一把短刃递给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亲手来取。” 青槿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短刃塞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抵在他的心脏下面,她惊讶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却直视着她的眼睛,“动手吧。” 她的手微微发颤,目光不断在她的手和他的眼中来回。 最后,却还是他开口说:“你放心,只要你不向上刺,命中我的上三寸,我便不会死。” 第107章 天宫,断情1 青槿是闭着眼将短刃刺进他的身体,她力道不重却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或许,他也没想到,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却真的能狠下心来。 最后,她睁开眼睛,眼前是『潮』湿的,他的脸也是模糊的,但她看得出,他的焰眸闪着火光,“我要你记住,为你流血,让你亏欠的人,是我。” 她终于哭着喊了出来,“对不起,玄溟,我马上叫人来。” 他拉住她,“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承担起伤害魔尊的罪责,可她不知道。 他说:“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两天后,如果我没等到你,我就带兵杀向天宫。” 她慌『乱』地点着头,“我会回来,我很快就回来……” 她匆匆忙忙地跑回天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快点救离渊还是答应了玄溟要早点回去。 洛桑见她回来了,疾步上去问她:“欲血呢?” “在我身上。”青槿连忙跑到离渊床边。 欲血藏在她的指尖,她将右手中指划破,放到他的唇瓣上,鲜血顿时如雨『露』一般浸润进他的唇间。 血『液』流逝的虚弱慢慢侵袭她,可她的目光却从未移开过他的脸,看着他的面『色』逐渐由黑变白,最后终于是恢复正常了,她也跟着笑了。 洛桑见离渊面容恢复了可青槿却还没有停下来,急忙将她的手收回去,说:“够了,你不要命了。” “青槿,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守着离渊,他醒了,我便来告诉你。” 此时,她真的是很虚弱,虚弱到连眼睛都快抬不起,虚弱到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守着他,她轻声哀求道:“师娘,可不可以让我陪师父一会儿。”她怕呀,怕师父醒了会怪她,会不愿意见她。 洛桑态度坚决道:“不行,你本来就虚弱,万一你晕倒后,离渊又出事了怎么办?”说着,她便喊殿外的仙娥,“把青槿扶回青华殿,势必要监督她好生休息。” 青槿还想反抗,被两个仙娥一抬起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青槿是第二日醒来的,一醒来就往外跑,平日里力气比蚂蚁还小的她,此刻连殿外的两个仙娥都拦不住,只得一路跟着边喊边追上去。 紫宸殿外也有仙娥守着,一见到青槿就三三两两上前拦住她:“上仙,上神现在需要静养,殿下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 青槿几乎是哭着哀求,“我只去看一眼,你帮我跟师娘说一下。” 几个仙娥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为难,到底还是说了出口:“上仙,殿下在殿里可以随时照料上神,如果你是担心上神的话,大可放心。” 她喃喃自语道:“我只想看看他,为什么不可以啊。” “上仙见谅,是殿下吩咐……” “让她进去。” 背后突然响起怀泫的声音,青槿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一双泪目里终于亮起了希冀,“师叔……” 怀泫将她拉进来,温声道:“跟师叔进去。” 几个仙娥本来还想阻止一番,可见怀泫那双平时带着笑的眼眸此刻却是冰冷的,顿时,谁也不敢说话了。 怀泫前脚刚带着青槿进去,后面楚南便出现了,只是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在殿门外犹豫了半天,似乎在想到底要不要进去,刚才他正打算来找青槿算账,一来就看见她在门外哭哭啼啼,若是以前,他一定会上前把她一把拎开,可当时,他却只是隐在一边看着。 洛桑没想到怀泫会带着青槿进来,从床边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挡住离渊。 青槿看不清离渊的脸,不知道他到底好没好,只是干着急,正要开口问她,却听见洛桑的声音:“楚南,你怎么也来了?” 楚南为什么会来,洛桑聪明如此,怎么会一丁半点都猜不到,楚南讨厌青槿,她是清楚的,何况,青槿怎么会这样容易就将玄溟的欲血拿了回来,总不会一点关系都没有。 果不其然,楚南直直看着青槿,面无表情地说:“天宫得到消息,青槿已经与魔族联姻,我是奉天君之命来带青槿去凌霄殿求证。” “是吗?”洛桑略微有些惊讶,又去青槿,“你真的嫁给了玄溟?” “我……” 青槿说不出话,洛桑当她默认了,劝道,“你先跟楚南将军去凌霄殿将事情说清楚。” 青槿一直摇头,“不用求证,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会走,我看看师父就走……” 别说洛桑就连楚南都没想到她会爽快的承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洛桑是极不愿意让她留下,她瞧了眼楚南。 不等楚南开口倒是怀泫说道:“洛桑,青槿好歹也是离渊的徒弟,你便让她守一会儿。” 怀泫这样说,洛桑也只好依了,他对青槿说:“你可以守在紫宸殿,但你不要哭哭涕涕。” 青槿边抹泪边点头,“好,我不哭。” 洛桑这才满意了些,扭头走到一边坐下。 青槿缓缓走到床边,依旧是跪下将头伏在上面,轻轻地捧起他的手,好像在呵护一样至关重要的宝物,她不想哭的,可一碰到他,就好像决了堤,再也不由自主。 她轻声细语的说,像是小时候在他耳边讲悄悄话一样,“师父,以后槿儿就不能像原来那样缠着你了,这样,师父也有更多的时间和师娘在一起了,也可以去继续你的济世襟怀。” “其实,槿儿一直想做的事就是陪着师父一起,斩妖除魔,救世济民……可是,我知道,不可能了。” 她将他手贴在脸颊上,像是在和他商量:“师父,槿儿求求你,以后不要一定怪我,好不好?” 洛桑他们在远处只看见青槿在离渊床边嘀咕着什么,突然,她看见青槿站了起来,像是很慌『乱』地瞥了一眼离渊就头也不回的往这边来。 洛桑急忙上前拦住青槿,问:“怎么了?” 青槿目光慌张地望着洛桑,“师娘,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师父,我嫁给离渊的事,就说我已经回蓬莱岛了,有空了,我就会回来。” 洛桑正疑『惑』不解,余光瞥见里面离渊正撑着床慢慢吞吞地坐起来,她赶紧压低声音对楚南说:“楚南将军,你把尊后送出去吧。” 青槿一时急得慌不择路,只想赶紧离开,谁知,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离渊的声音。 第108章 天宫,断情2 “站住!” 他的声音不重,却总是带着一股震慑力,青槿下意识地顿了顿脚,下一秒,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青槿,我叫你站住!” 这一次,他连名带姓地喊了出来,青槿再也不敢忤逆,但也只是站在原地,不敢转过身去。 半响,她听见洛桑焦急的喊了声离渊。 几乎不受控制,她是下意识地转过身,见洛桑搀扶着他,他的面容还有些苍白,但目光却是如冰霜一般,他朝她走过来,目光一刻也未从她身上移开,她见逃不过了,若无其事地喊了声:“师父,你醒了。” “我问你,尊后是谁?” 估计是刚才洛桑那句话,她没在意反而让他听见了。 青槿答不上来,便故意岔开话题,“师父,你身体刚好,要好好休息,诶!” 她短促的惊叫了声,是离渊挣开洛桑一把将她揪了过去。 她惊慌失措的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听见他的声音和刚才一样,冰冷发沉,“我再问一遍,尊后是谁?” 他这样『逼』视着她,她再也不能佯作无事了,声音轻如蚊『吟』:“是我……” 这两个字如同天雷一样劈在他身上,他放开她,止不住的后退,青槿怕他摔倒,想要去扶他,可洛桑却已经早她一步。 他再次问:“为什么要嫁给玄溟,我以前教你的,你都当耳边风了吗!” 她死死攥紧衣袖,将双手藏在里面,仿佛多暴『露』一寸都将被万剑凌迟,她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我是……有原因的……玄溟他……” “原因?什么原因!”他猛地怒吼,“你跟在我身边数十万年,其余本事一概没学到,只学会了哭,装可怜和自以为是!” 青槿瞪大了眼睛看他,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他亲口说的。 他将她此刻的惊讶与『迷』『惑』尽收眼底,却是冷笑道:“你当初自以为是要去帮希音渡劫,结果呢,她依旧没有得到她该有的亲情,反而一辈子困死在情劫里,你以为你是帮了她?可她的一生却是孤独终老,不仅如此,你还搭上了南莲的一生。”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那次在蓬莱岛上遇见的凡人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把一切都告诉你,他是慕尘深,翎国的前朝皇帝,可他带着翎国皇后离开后的半个月,张凝烟就死了,他是带着她的尸体走进了蓬莱岛,你现在去看,还能看到北林那里张凝烟的坟墓……” “别说了,别说了……”她感到胸口上仿佛顶了块巨石,她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这一切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又为什么他会知道的那样清楚,又为什么要残忍的告诉她。 她真的只是想要帮忙而已,难道真的是她自以为是,所以才会害了那么多人。 都是因为她吗? 她难受的蹲下身,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挤出一点呼吸。 但离渊却并未有放过她的意思,“你又是当着玄溟说不喜欢他,又是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说要留在我身边,不过就是想要欲擒故纵嫁给玄溟。” “我没有,我没有……”她没有假惺惺,也没有什么欲擒故纵,他怎么会这样想她? “可你知道玄溟到底是谁吗?”他用力抓住她的肩,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粉身碎骨,“他是魔族天昊氏玄溟,也是你的灭族仇人!你可真对得起你母亲,父亲还有我对你的养育……” 她几乎要崩溃了,猛地抬头看他,双眼已遍布泪痕,她浑身发抖,一把推开他趔趄着往外跑。 可她跑不掉,宫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还有天将铿锵有力的步伐声,她仿佛听到天君温和的声音但此刻也是带着怒气。 他们进殿的瞬间,她本能地向后转,因为后面是他。 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转身的刹那,他亲手将弋川送入她的身体。 周围一片寂然,是蚀骨吸血的疼,而这痛到了最深,竟是无知无识。 “我早就告诉过你,胆敢违反天纲天律,我必亲手将你逐出师门,驱除天界!” 她知道,他是在剔除她体内的仙骨,那是她很小的时候,他从自己身上剔下来放入她体内的,如今,他不过是要拿走了。 他只是要拿走了,和紫宸珠一样,本来就不属于她。 她心里这样想着,反而觉得解放了,就这样吧,不必隐藏,不会难受,她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 …… 楚南下了天宫,并未直接去昆仑虚而是去了魔宫。 两个魔使上前戒备地盯着他:“你是天宫的,来魔宫做什么?” 楚南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蹲了下来,两人这才看清,他身上的黑羽斗篷下竟然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居然是尊后。 “赶快去找玄溟。”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两个魔使虽然怕得要死,但好歹是有点理智,一人去通知玄溟,另一人匆匆忙忙的将昏『迷』不醒的尊后带了进去。 玄溟见到青槿的时候差点没把整个魔宫给拆了,一连几月,隔开他三百米之外,都不敢有人靠近,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身上的戾气所杀。 青槿醒来是在十年后,她很久没动过,全身都软绵绵的,连骨头都是松软的,她看见玄溟阖眸躺在旁边,她想开口叫他,可喉咙难受得一点也分不开。 像是心有灵犀,玄溟醒了,看见她睁着眼睛望着自己,一瞬间还以为是梦,直到半响,他才真真切切地发现,这不是梦,他守了十年,他的青槿,终于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抱在她,愈发用力,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体内。 他欢喜地亲吻着她的耳廓,“你终于醒了,傻子,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她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动作或表情都不曾有。 他丝毫不在意,他举起她的手放到她眼前,笑着说:“你看,我已经替你接好了,一点也看不出痕迹,你喜不喜欢?” 她还是不说话。 到最后,他有一丝挫败,哭笑着问:“你怎么睡了一觉连话都不会说了,或者是,你现在还不想睁眼,身子还不舒服?嗯?” 他笑了笑,扶着她的头,低头刚要吻下去,却听见她没有起伏的声音,“玄溟,是你杀了我母亲,我父亲还有我的族人!” 第109章 魔宫,血仇1 他动作一顿,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最后竟然成了一道向下的弧线,“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亲人和族人。” “那你就应该滥杀无辜吗?” “那只是以前的我,”他说,“现在的我,有了所在乎的人,我便懂得了佛家所谓的慈悲。” 他还是吻了下去,只是带着莫大的试探和怯惧。 她仍是纹丝不动,只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一个噬血成『性』的魔,你居然跟我说你会懂得慈悲?” 他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会憎恶,可是青槿,我真的是……很在乎你。” 他放开她,抽开身,留下一句便走了。 他一走,青槿便蜷缩着痛哭起来,她一直都想不通,她在乎的人亲手将她坠入深渊,可在乎她的却是她血海仇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累的,醒来的时候,玄溟就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瞧着她。 她翻了个身将脸面向里面。 玄溟站起来将她拖过来把她的脸板正,认真地问:“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她费力去扳开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背,可他却更加用力,好像稍微松开就会永远失去她似的。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你要实在是恨我,就起来杀我啊,杀我为你族人报仇。” 他把她拉起来,变出短刃塞到她手里,他说:“像上次一样,只要你往上移一点,你就报仇了,动手啊。” 青槿牙齿在咯咯作响,她红着眼盯着他,只要她狠心点,向前用力,她就报仇了,她不用对不起任何人了。 她的手剧烈的发抖,到最后还是没有往前。 “动手!” 她是被他吓出来的那句话,“你别『逼』我……” “是你别『逼』我,我等了你多久?找了你多久,又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失控了,“你只记得我是魔族的人,只记得我犯过的错,从未发现我也会变,为了你,我也会改变!” 他的声音停止后,连呼吸都被压抑了,良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初春的残雪,散发着微弱的苍凉,“你放我走吧……” 他慢慢松开她,背对着床坐了下来,双眸似在游神无主,这次,却是青槿去拉他的衣袖,“你放过我吧,我们两不相欠,我不恨你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那你就继续恨着我,放过你?你永远也别想了。” “玄溟……” 他起身,甩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 赤夷走到羽影宫,问守在宫外的侍从,“尊后今日情况如何?” 一个女子答到:“尊后仍不肯进食,也不肯同人说话。” “我知道了,尊上最近有要事处理,不在宫中,你们好好伺候尊后,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是。” 赤夷吩咐完便掉头离开,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她本来是不想去见青槿的,可有些事,她觉得不得不告诉她。 她常年佩戴着魔剑,进去之前,又担心吓到青槿,便将魔剑隐蔽了才推开殿门。 青槿抱膝坐在床头,明光突然照『射』到她身上,她下意识拿手挡在额头前,随着光线被殿门挡去,她便看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她面无波澜,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失去了焦点。 赤夷在她床边止步,站在她面前喊道:“赤夷拜见尊后。” 一片死寂,半响,赤夷又开口:“尊上已经离开了。” 自那天以后,玄溟没有再来过了,她以为是他讨厌自己了,可他却还下令囚禁她,不肯放过她。 赤夷自顾自地解释道:“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有几个部落已经知道尊上用欲血救天界的人,现在下面闹得不可开交,都要找尊上讨个说法。” 青槿这才转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让尊后知道,尊上他为了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那你把我交出去,本来就是因为我,欲血也是我亲手取的,把我交出去,他们就不会为难他了。” 这话明明字字句句都是她舍己为人,可赤夷却丝毫没有听到与之相匹的语气。 赤夷低下头,“我以前听凡间的人说,这世上天神最善良,解决人间于苦难之中,妖魔鬼怪最可恶,总是为世间制造各种各样的困难。” “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对你不准,对尊上也不准。” “……” “我不会讲大道理,但我只想说我自己的想法,你是上仙,尊上以前的确做了很多杀戮的事,但对于魔族来说,那很正常,以前尊上不会在意任何人,而如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将你护在身后,以你而为,难道一个上仙也不可以原谅一个为了你改变的人?” 赤夷见她一直不说话,只好作罢,“赤夷多有打扰,尊后见谅,请尊后好好保重身体。” 赤夷走了很久,青槿还是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感觉到有眼泪流了下来,眼前是『潮』湿的一片。 她倾身倒了下去,可不敢闭眼,一闭眼那些钻心蚀骨的记忆就席卷而来。 是将她从小养大的师父,说过会和她一起老一同死的师父,是带她去人间,去桃花坞,替她描花钿,为她捕鱼…… 那么多美好的记忆都是他带给她的,可那一剑也是他亲手送的,毫不犹豫的刺进她的体内,将他和她最后的联系抽丝剥茧,断得干干净净。 或许对于他而言,她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放下,十几万年的依赖,他早就融入她的每一寸肌肤,渗透每一滴血『液』,所以现在一想到他,全身都会痛,痛彻心扉。 她睡了很久,梦里她在哭,但能感觉到有人在为她擦泪,动作极轻极柔,就像以前一样,她可以无忧无虑的跟着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有他在,她就再无所求。 可梦境突然闪转,又回到那幕,弋猛地刺入她的身体,她一句话也问不出,也来不及问他。 她从梦中惊醒,全身发冷,可一只手上还留有温热的感觉,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温度很快随风而逝,她似乎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长一段,青槿都能在梦中感觉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有时,侍从送食物进来的时候,她余光会瞥见窗外隐隐约约的一个黑影,她扭头去看时,却只是几只乌鸦。 第110章 天宫,汐夏1 西苑 几个公主说说笑笑地走进汐夏的寝宫,六公主见汐夏气鼓鼓地站在窗外,笑着上前把她牵过来,“怎么要当新娘了,还一脸不高兴,谁又惹小七不高兴了。” 汐夏大火吼道:“谁要当新娘了?要嫁你去嫁,我坚决不行。” 众人见她是真的发火了,也不说笑了,二公主关切地问:“小七,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火气这么大?六妹都被你吓到了。” 汐夏边诉苦边说:“父君为什么要答应那个老龙王?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 “前段时间因为青槿的事让人家敖祁背了那么大的锅,谁知道是青槿自己搭上了魔族,老龙王当然不能忍下这口恶气。” “那父君的意思就要让我替青槿补偿吗?凭什么?” 二公主素来『性』子温和,轻声安慰道:“小七,你也别气了,现在我们七个姐妹当中就你和六妹未嫁,你又和敖祁关系好,父君自然要挑你了。” “可……可我对敖祁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她气急败坏道。 二公主说:“你别急,没有就没有,你去跟敖祁说清楚就好,我觉得敖祁也不像是会强人所难的人。” “对啊,小七,你还是去找找敖祁。” “不行,现在父君才刚定下小七和敖祁的婚事,小七现在去找敖祁不是惹人非议吗?到时候更不好拒婚了。” “…………”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 汐夏被她们弄得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最后还是二公主识大体,说:“你们都别吵了,我和小七单独聊聊,你们先回去。” 众人下去后,二公主拉着汐夏语重心长的说:“小七,你是我们姊妹中最幼的,我记得你出生时刚好是二姐出嫁,这些年,二姐虽然和你相处不多,但我也希望你和五妹一样能有个好归宿。” 汐夏没好气地说:“二姐,你不知道,五姐那哪叫好归宿啊?离渊都好久没回天宫了,成天成夜和怀泫一起在人间晃『荡』。” 二公主轻轻打了她一下,“你别胡说,人家上神是去人间斩妖除魔,久不回宫也是正常。” 汐夏嘟着嘴表示不服气,二公主这时倒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话,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汐夏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哪有?” 二公主微笑着说:“你啊,还真是五妹最了解你,口是心非,是不是怀泫上神。” 她虽是问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汐夏见状也不再隐瞒了,忧虑地问:“可我又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二公主替她出谋划策道:“怀泫上神大你不少,若你冒然去跟父君禀明,父君多半不会同意。” 她记着问:“那我该怎么办?” “婚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怀泫上神知道你喜欢他吗?” 她平时表现得也不算隐晦,怀泫也不笨,应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吧? 汐夏心中有三分疑虑,“我没亲口对他说过,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那你还是先去告诉他,怀泫毕竟是四大星君,若他亲自出面要求娶你,父君总会忌惮三分,不会轻易不允。” “这样……真的可以吗?”汐夏有些犹豫不决。 “你去试试,你和五妹自小关系就好,五妹『性』子沉稳,很多话放不开面子说,你若嫁给了怀泫就顺便帮你五姐管着离渊,别让她吃苦。” 汐夏头点了一半,忽然说:“我又不是母老虎,再说了能不能行还是未知数呢?二姐,你也学会瞎说八道了。” “好好、二姐不瞎说了,你赶快去吧。” 汐夏噔噔噔地跑了出去,直朝昆仑虚奔去。 到了昆仑虚,她听道长说怀泫和离渊在后山,又忙地跑到后山。 “怀泫。” 横空出来的一声,怀泫差点没把手中的酒盏给打落,他抬头看,果然是汐夏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他一脸困『惑』,“你怎么来了?” 汐夏见离渊也在旁边,于是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汐夏瞧了瞧一边神『色』自若的离渊,有些气急,“你、那是很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你倒是说啊。” 汐夏一口气说出来:“父君把我许配给了敖祁你知不知道?” 怀泫怔了片刻,随后笑着祝贺:“恭喜啊恭喜,什么时候办婚宴啊?” “你……”汐夏被气得胀红了脸,猛地拽着他的衣服,“你恭屁个喜?我不想嫁给他!” “人家敖祁一表人才,你哪儿想不开?” “你……”汐夏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里手里只有他的酒,怒得直接夺过他手上的酒樽摔在地上。 怀泫站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你发什么疯?不嫁就不嫁,你找我做什么?” “我就是发疯,我就是不嫁给敖祁!凭什么要我嫁,青槿犯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唔。” 怀泫突然捂住她的嘴忙把她推了出去,悄悄往后瞄了一眼离渊,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听到。 走到外面,他才放开她,汐夏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怀泫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是你和敖祁的婚事吗?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 “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你。” 怀泫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可不敢当,其实吧,你和敖祁还是挺配的,何况整个天宫敖祁也就和你熟,这样你们成亲以后才好相处。” “王八蛋你、你竟然想要我嫁给别人、你、” “欸?怎么叫我想……这不是天君的意思吗?” “只要你跟父君说你要娶我,那父君就会取消我和敖祁的事。”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堂堂怀泫上神,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呢?”他自顾自地摇着头。 汐夏气得手脚齐上,但又打不过他,处处受他桎梏,最后,干脆生出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气魄。 怀泫见她真疯了,这才认真起来,将她的双手反剪捆在身后,确认绑好了,他满意的走到她身前,还没说话却见她竟然哭了。 他皱眉问:“你哭什么?” 她现在却异常的冷静,“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他沉『吟』了片刻,“你若不想嫁给敖祁,可以找任何一个人帮你,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 第111章 天宫,汐夏2 离渊见他回来了,淡淡地开口:“怎么没和她一起走?” 怀泫不欲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提起酒盏想倒一杯酒才发现自己的酒樽已经碎了,地上却没有碎瓷的痕迹。 他正疑『惑』,却听见离渊说:“已经清了。” “清了好,清了就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酒樽正是‘槿『色』’,他说,“我下次再去东晔宫带一只来,带‘梨落’吧,换个颜『色』,总是红『色』的都看腻了。” “随便你。” “以前没见你这么勤快过,今年倒是打算赖在昆仑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紫宸宫?” 离渊倚在一块巨石上,双手枕着头,只见他闭着眼睛说:“不想回去了,太冷清了。” 怀泫像听到笑话似的,调侃道:“人家洛桑天天在紫宸宫等着你,你还嫌弃冷清,你这架子端得也太高了。” “真的很冷清,上次我从寒潭回去,寒潭上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就把寒潭封了,反正也没人会从哪里来了。” “你非要从寒潭回去,人家洛桑哪知道你这么个怪『毛』病。” 离渊突然睁开眼睛,眼里一闪而逝的惆怅,“是啊,她不知道。” 正说着,白苒捧着剑宗跑了过来,像怀泫彬彬有礼地喊了声便走到离渊身边,“师父,这九宫八卦阵有一个地方我看不懂。” 离渊接过来看了一遍,说:“这里面有些不太容易,你一个女孩子不必学这么多,我替你挑一些简单的学。” 白苒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学完,巾帼不让须眉,师父能学会的,白苒也能学会。” 离渊看了她一眼,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对,你不是她,你天『性』聪慧,这些应该难不倒你。” “师父,你怎么了?”白苒有些担心他这个样子。 他摇了摇头,神态自然地笑道:“没事,走吧,我教你。” “嗯,谢谢师父。” 白苒跟在他后面,从三年前,离渊终于答应收下她后,便一直在昆仑虚教授她,都是亲力亲为地教她,她有时觉得不敢相信,因为很多时候,比如她练完了去问他,叫了他几声却发现他只是在看着自己出神,有时候他会亲手做一些糕点来端给她吃,她以为是他爱吃的,可每次她欢欢喜喜的递给他,他却只是摆了摆手。 怀泫看着两人离开,他知道刚才离渊是想起青槿了。 青槿,这个名字, 十年了,除了刚才汐夏那一声,他都已经有十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十年前,离渊亲手剔除青槿的仙骨时,连他都没想到离渊会那样决绝,以致于连他当时都看不懂离渊的想法,青槿晕死过去后,离渊也吐了一口鲜血直接倒了下去。 后来,离渊又昏『迷』了三年,醒来后,再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青槿,他也没问过。 这样也好,他不在意了,也不会有人再在意。 就像汐夏那样,将所有的错,都推给青槿承担,反正她只是一个早已不属于天宫的人。 | 汐夏哭着回到西苑,还没走进就已经看到敖祁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她本来心情就不好,看见他更加脾气火爆起来,“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我来看你。”敖祁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你看我什么?笑话吗?”她一把推开他跑进了西苑。 敖祁向后趔趄了一步,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他用手挡住正在被她关上的门,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汐夏关不上索『性』把门往后一甩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敖祁进也不敢,退也不是只好怔在原地,最后,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汐夏正趴在窗台上,他看见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他没有再上前,轻声说:“婚约的事是父王私自和天君商议,我也是刚知道,不过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去找天君向她说清楚,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 “我现在就去。”敖祁转身迅速朝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汐夏突然叫了一声:“站住!” 汐夏抹了抹眼泪走过来,她每过来一步,敖祁的心跳就加速三分,到最后他甚至都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他听见她的声音终于平和了不少,“你真的愿意?你没骗我?” 敖祁强笑着说:“我没骗你,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那你怎么办?都被退婚两次了,以后谁还敢嫁给你?” “也不一定非要成亲,我觉得一个人也不错,过段时间,我还想再和师父去人间游历游历,能学到很多东西。” 她蹙眉道:“你都已经够厉害了,还要学什么呀?” 他笑了笑,一时反而觉得有些拘谨,“那、我先去了。” 他刚要走,汐夏又急忙说了句:“谢谢你,敖祁。” 他微笑着,转身迅速走了出去。 | 敖祁离开天宫不久,末粼似乎接受到了挑衅,自己便从显身在敖祁的身前。 果不其然,他刚一握住剑柄,前面就有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击过来,他只是挥剑打破,说:“我今天没心情跟你打。” 玄溟慢慢悠悠地欣赏着手上的洌沣走了出去,“现在六界都传闻东海和天宫联姻的事,我没听错吧,你还没心情?难不成天上的七公主长得太丑,入不了二殿下的法眼?” “你别骂她,”敖祁把末粼收了起来,愁眉不展地说,“是我配不上她。” 玄溟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正经的说:“你虽然比不上本尊,但也不算丑,配一般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敖祁不想再和他将这个话题发展下去,“我今天没时间和你切磋下去,我回东海有事。” “刚好,我也有事。” “你有什么事?” 玄溟直率道:“我想去偷东海的夜明珠。” “你要夜明珠做什么?” 玄溟没有说话,敖祁就知道是和青槿有关,他也听说了青槿的事,自从他上次遇见萎靡不振的玄溟,他和他大打了一架,他也问了玄溟青槿的情况,但玄溟这个人尽管把他当对手,朋友,知己……但关于青槿的消息,他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告诉他。 “你偷倒不必了,我待会儿会让人丢一斛在岸边。” “本尊是这种捡便宜的人吗?” “我丢的夜明珠又大又透彻。” “你什么时候丢?” 第112章 魔宫,思故 青槿隐约听见有走动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果然见到了九思,九思是赤夷为她安排的侍女。 “九思,你在做什么?” 九思掉过头来急忙跪在地上恭敬地说:“回尊后,奴婢见尊后晚上常染噩梦,便替尊后挂上夜明珠,这样尊后晚上醒来也不必害怕。” 九思没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又睡着了,自从她调到这里,大多数时候只见到尊后在睡觉或是蹲在床脚,仿佛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这张床是她的归宿。 九思抬起头却见她并没有睡觉,而是望着自己的手,确切地说是望着自己手上的夜明珠,她小心翼翼地问:“尊后喜欢夜明珠吗?” 青槿朝她伸出手去,“你给我一颗。” 九思从斛里挑了一颗淡青『色』的递给她。 青槿握着夜明珠在眼前端详,幽幽地青光落在她的脸上,给她光洁的额头,挺拔的秀鼻都蒙上了一层清辉。 良久,只听她在喃喃自语:“我以前也见过夜明珠,在东海里……” 夜明珠那么美,那么明亮,可她还是选择了他。 她似乎又累了,侧身倒了下去,将夜明珠放在胸前。 九思见她又要睡觉了便退了下去。 走到殿门外,便上前对等待许久的玄溟行礼道:“尊后已经睡了。” “那她喜欢夜明珠吗?” “尊后要了一颗,应该是很喜欢。” “好好好。”他忍不住笑了。 九思见他这个样子,像是一个正苦苦追求心爱的女子的男子,现在似乎也的确是,她小声说:“尊上不进去看看尊后吗?”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我怕她生气,还是不了……” “不会的,尊后昨天晚上做了噩梦,今天肯定要多睡会儿。”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果然见青槿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他走到床边坐下,看见她脸颊上的一层淡光才发现她手上握的夜明珠,像是珍宝一样被她握着。 有时候他会羡慕很多东西,比如,现在他就很羡慕她手中的夜明珠,能单纯的得到她的喜欢,被她占有。 他将手轻轻放在她手上,她突然梦呓了一句,他吓得赶紧缩回了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尊,此刻却胆小如鼠。 他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刚准备起身,却听见她很轻很轻的喊了一声“玄溟。” 他以为是梦,扭过头去看。 竟然是真的,她已经醒了,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激动,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喊了声:“玄溟。” “我在,是我,我是玄溟,”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上亲吻。 她想要起身,他立马扶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坐好,他问:“你怎么了?想要什么?饿了?渴了?”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给前面留了很大的一块空地,她也没说话但玄溟却好像知道她是让自己坐上去。 他盘膝坐在她面前,听见她说:“我知道是你。” “……”他心里忍不住烦躁起来,以为她又要提起他和她族人之间的陈年旧事。 但她只是说:“是你晚上的时候牵着我的手,是你让九思每天替我折一支木槿花,是你弄来的夜明珠……” 她一字一句都淡淡地说出来,连他难以置信自己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原来她事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算不算恩怨分明呢? 他有些心酸。 “那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两只手,一个一个地算着,“你害死了我的族人和父母,可你也救过我和他的『性』命,你害过我可你又帮过我……我不想恨了,太累了,玄溟,九思说你种了一片木槿花圃,你带我去看看吧。” 此时,玄溟岂止是说不出话简直就是差点哭了,他抱着她,无比贪念地抱紧她,生怕这只是梦,她刚才说的只是梦话。 他说:“我带你去,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笑,我为你在魔界种满木槿花,你想要多少夜明珠我都给你弄来。” 她下巴伏在他的肩膀上,淡淡地说:“你以后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怕……” “好好,我不丢下你,永远都不丢下你。” 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最后还是舍不得地放开她,看着她手上的夜明珠问道:“我听九思说你见过东海的夜明珠,你跟我说说他们都是如何布置的,我也为你布置一个。” 她边思索边说:“床头床尾四个角上都有,灯柱上面也有,浮梁上也悬吊着,像是星星一样,旁边还有海草。” “好看吗?” 她点头:“好看。” “那你喜欢吗?” 她仍是点头:“喜欢。” “好,我立马去给你弄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现在是真的恨不得将她抱起来在魔宫最高的地方旋转几圈,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原谅他了,他喜欢的人终于原谅他了。 在魔界略暗的玄天下,那一片木槿花愈发红得深沉,在魔界荒芜的地方上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是另开的新生。 他牵着她走在林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那里只有木槿花和她的芬芳,绕在他的周围,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醒过来。 “你喜欢吗?” 她突然停下来指着一株木槿说:“我想要那朵花。” 他刚伸手,她就打断他,“我要你亲自上去摘。” 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好,你等我。” 他飞上那株木槿的枝头,在最显『露』的枝桠上有大片大片的绯红『色』的木槿花连绵盛开,他忍不住摘了一捧。 “青槿,你看......” 他从树上往下看,透过枝桠交横,地上哪还有她的身影。 玄溟从树上跳下来,怔在原地看了许久,连手中的木槿花是何时散落的一地,他也并未发现,只是突然发现,果然是梦啊,梦醒了,她就该走了。 青槿不断地往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她马上就要到子衿桥了。 她看到子衿桥头的墓碑比往年更显得陈旧了,可她来不及看,整个身子都已经跳进了湖里,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不断地往下沉,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条路,去往寒潭。 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耗尽了她此生所有的力气,原来,他早就断绝了和她的一切。 第113章 东海,殊途1 东海 敖祁跪在大殿上,字字恳切:“敖祁请父王收回与天君的成命。” 敖溯龙颜大怒:“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青槿?她现在已经是魔族的人,天君的七公主哪儿配不上你了?你简直是糊涂到底了。” “不是,是敖祁配不上七公主,不愿意让七公主错嫁星君,敖祁昨日同天君请求,但天君只告诉我,必须要让父王开口,他才同意取消婚约。” “你做梦,本王是坚决不会取消婚约。” “父王......” “敖祁!”敖溯猛地吼道,“你以为仙界之间的婚约有多少是靠真情?有时为的仅仅是相互牵制以及巩固自己的地位,你大哥都知道的事,你怎么就一根筋抽到底了。” “敖祁确实不懂。” 敖溯哼了一声,“东海和青丘联姻,的确是在六界之中极大地稳固了地位,但在天宫看来就不免有些想要脱离天宫的意思,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比自己强大,甚至已经跳出自己的手掌心,天君也是如此。” “所以,父王是想和天宫联姻。” 他不置可否:“你和七公主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这样会害了七公主的一生。” “什么一生两生的,你以后好好对她不就行了吗?” “可是......” “可什么是,你以为本王不知道,疯道长早就告诉本王了,你其实喜欢的就是七公主,只可惜人家一直不领你的情,正好,如今父王帮你一把。” 敖祁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命不由己,他是想娶她,但绝不是想以她憎恶的方式,可如今他连自己的一生都做不了主,又能如何保护得了她呢? 他走出东海,一路都在琢磨着该如何告诉她,她肯定会恨死他。 只是,容不得他多想,眼前一个等待许久的对手已经枕戈待旦了。 敖祁叹了口气,猛地抽出末粼,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是剑光相交。 直到精疲力竭,两人都靠剑御在空中,敖祁问他:“夜明珠不好看吗?怎么三天两头找我打架?” 玄溟不嗤了一声,“难看死了。” 敖祁睁开眼睛,转过头去问他,“青槿怎么了?” “死了。”他想也没想,一口答道。 敖祁腾地正起身来,严肃地问:“你说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我亲手杀的。” “你......当初是你硬抢着把她带走,现在你又......” “又怎么?女人嘛,当初觉得她还不错,久了就腻了,腻了就惹人厌了,干脆就杀了,一了百了。” “你真的是.....”他忍不住替青槿打抱不平起来,“她已经够可怜了,因为嫁给你,被逐出天界,现在还落得这个下场。” “她是可怜,可怜又可恨,不过可不是因为我,是她的好师父,毁了她的一切。” “罢了,这样也好,只希望她下一世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别再遇见你这个魔头了。” 玄溟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天宫和东海联姻的婚宴是在两万年后进行的,据说两万年前,原本定好的婚礼,大婚前夕,敖祁却不见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先斩后奏随着欢喜佛继续出去游历了。 怀泫找到他的时候,敖祁还在一个山头里潜心打坐。 怀泫说:“二殿下这样一闹,可知道六界的人都怎么说汐夏?” “上神,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他苦笑道,“若是她对我存有一丝情分,我也断不会这样不告而别,可她只把我当朋友,我不想让她伤心。” “你回去吧,别胡闹了,她不懂事,你也跟着胡作非为。” “上神,我不能回去。” 怀泫嘲笑道:“你以为不回去,你们的婚事就会取消,这是天宫和东海的联姻,汐夏已经被指配于你,除非你死了,否则他不可能嫁给任何人。” “可这样总能拖下去,天君也是父亲,总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白费青春,等他耐不住了,就会答应汐夏的要求,将她嫁给她喜欢的人。” 怀泫一口否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是早就想到了汐夏心里已经有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汐夏这么好,那个人也一定会愿意娶她,还是不要被他给破坏了。 “总而言之,她若不嫁给你,这辈子就不可能嫁给任何人了,如果,你想逃一辈子,就会让她空守一生,你真的愿意这样对她?” 最后,他还是跟着怀泫回来了,虽然少不了天君和龙王的一顿骂,但这场婚事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天宫大肆仙宴时,敖邦带着白荏和四万多岁的敖沁也来赴宴。 小敖沁才四万岁,长得白白嫩嫩的,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好不惹人喜爱,别人来逗她,她就咯咯大笑。 七公主穿着喜服走了出来,众仙家都顾着去看了,白荏拿了块糕点给她自己抓着啃,小敖沁自己一个人吧唧吧唧地啃着糕点,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人来找她太无聊了,于是摇摆着小胳膊小腿到处走。 也不知走到了哪处,翻个门槛就像是翻山越岭一般,最后,小敖沁终于经过千山万水找到了一个神仙,那神仙坐在水边,一动不动。 离渊感觉到有人,回过头去,那一瞬间竟然仿佛是穿过了很多万年的光影,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候,她才四岁。 小敖沁见被人发现了,也不慌,『奶』声『奶』气地问:“你是哪个神仙?” 离渊朝她摆手,“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小敖沁摇摇晃晃的走到他面前,她太小了,即便是他坐着,她也要仰着头去看他,“你是长得好看的神仙。” 离渊笑着说:“你又是哪家的小人儿?” “我是东海的小公主,我叫敖沁。” “敖沁,”他问,“你怎么一个人到紫宸宫来了?也不怕?” “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她双眼放光,是被他手上的事物吸引了,伸出藕臂去『摸』,很好奇似的:“这个是什么,为什么和夜明珠不一样?” “这是紫宸珠,”他放到她的小手里,“你喜欢?我送你好吗?” “谢谢你。”敖沁开心极了。 他也笑了,握住她的小手把她牵过来,“小『奶』娃娃,我给你戴上。” 敖沁毕竟小,和他闹着玩儿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了,离渊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师尊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第114章 天宫,殊途2 喜宴进行到末尾,突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白荏发现敖沁不见了。 白荏立马叫敖邦派人去找,她把殿里翻来覆去也没找到。 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找到了,小公主找到了。” 她抬头见是离渊抱着熟睡的敖沁走了进来,她急忙上前抱过来,“沁儿怎么会和上神在一块?” 离渊看着还在熟睡的娃娃,说:“她『迷』路了,走到了紫宸宫来。” “是白荏看管不到,麻烦上神了。” 他微微摇摇头:“不麻烦,我以前也带过一个女娃娃,不过她可没有小公主胆子大……”她很听话,他不准她出紫宸宫,她就不出去,有一次他看见她坐在宫门口望着外面,一见他来了,她就立马跳进他的怀里,他还没开口她就说,“槿儿刚才看了好久,觉得宫外面一点都不好看,槿儿以后不想出去了。” 他记得她那时候才八万岁,他把仙骨接在她的体内才没多久,她怎么就那么懂事呢? 可惜后来,因为她的错误,他的决绝,他和她这辈子的关系都断了,当初他从自己身上剔下那块仙骨时有多疼,那天他用相同的方式在她体内剔除时,只会多一千倍一万倍的疼,因为那块仙骨在她的体内,融合生长,早就成了不可缺少的一块,是他血淋淋地生生剥了出来。 “对了,上神,令妹近日可好?” “挺好的,过几年她就可以飞升了。” “那便好,多谢上神了。” 敖邦也听到消息走了回来,从白荏手里接过敖沁,问:“怎么又睡着了?” 白荏:“估计是跑累了,竟然倒在上神怀里睡着了。” “啊?这个调皮蛋,上神,真是……” 离渊打断道:“无事,我挺喜欢她的,没事可以多来紫宸宫玩玩。” “多谢上神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敖邦走后,离渊也正要回宫,洛桑走了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的宫来,也不告诉我。” 他淡淡地说:“我只是回来取些事物,须臾便回。” 洛桑脸上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对了,我刚才见你很喜欢龙宫的小公主,不如,何时我们也……” “我还有事,先走了。” “离渊……”洛桑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无限的郁愤从心底勃发。 这些年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事事避着她,如避蛇蝎一般,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青槿,那个女人,就是因为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所以他才会久久不能将她从心底拔出来。 可没关系,如今青槿已经被逐出天界,而她才是唯一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人,她可以等,等到他终于发现自己的那天。 离渊回到紫宸宫,果然收拾了些东西就出去了,路过青华殿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连窗户都关得死死的,这些年来,他刻意的忘掉她,可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回忆,在这紫宸宫里无处不在。 他为了忘掉她,宁愿将曾经的欢乐也一并遗弃,他逃离紫宸宫,流浪人间、昆仑虚。 可是,有用吗?当他每每觉得无事可做时,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掏出那颗紫宸珠,她以为被他丢弃的东西,其实他只是料定会有那天,她和他分开的那天,所以他要给自己留个念想,只是他原本计划好将她留在蓬莱岛,可她还是跟来了,千山万水、不辞辛苦地跟来了。 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想到,从她决定跟来的那刻,他就注定要伤害她,以感情为主。 那颗紫宸珠寄托了他对她全部的思念,可就在刚刚他送给敖沁的瞬间,他又亲手将满腔的思念化作了乌云消散成烟。 一切都结束了,他和她早就结束了。 | 东海 敖祁硬是拖到了深夜时才走进双滁宫,进了屋见汐夏还坐在床边,他在隔床很远的地方踟蹰了片刻,说:“你累了就睡吧,我去七沧殿歇会儿,恩……你有事的话就找辛渔和江蒙,她们就在外面……” 汐夏突然掀开头纱,璎珞珠翠玲玲相击,敖祁有很久没见过她了,她今夜抹了红妆,原本就姣好的容颜愈发美艳,除了,她脸上不言而喻的怒气。 “骗子!”她一双杏目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恨不得要把他戳出几个窟窿来。 “对不起……” 汐夏显然不接受他的道歉,直跑过去在他身上拳脚并用,边打边骂:“你这个大骗子,王八蛋,你竟然骗我……我这样相信你,你居然骗我!” 他也不还手不还口,只是默默地挨着骂。 最后,他见她打累了,才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当初天君我也求过,父王我也求过,甚至我以私自离开的方法成全你,但我没想到,还是无济于事,汐夏,对不起。” “你别想骗我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逃走,让六界都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好让我嫁不出去就只能嫁给你,亏我之前还觉得对你有愧,现在我真的想一剑杀了你!” 他声音变得沙哑:“汐夏,我是真的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走。” “你做梦,我再也不可能相信你了,我只相信我自己。” “汐夏。” “滚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 敖祁失落的走了出去,在寂静的深海里,像是漫无目的的游鱼。 辛渔追上来问:“二殿下,你和龙妃发生什么事了?” 他摇了摇头,望着前面那一片散发出绿『色』幽光的『迷』雾森林,突然想起那天他和青槿说的话,他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我也挺希望她能嫁给她喜欢的人,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 敖祁朝她笑了笑,“无事,你不用跟着我,去双滁宫,好好照顾她。” 辛渔看了他一眼,还是说:“是。” 辛渔回到双滁宫见江蒙不在外面,宫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急忙走了进去,果真见是汐夏在发脾气,拿着东西就『乱』砸。 江蒙跟在她身后收拾碎物,辛渔走过去问江蒙:“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江蒙摇摇头,忍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刚才龙妃非要出去,我就劝了她一句天『色』太晚,她就发脾气了说我是殿下吩咐来监督她的。” 第115章 东海,错姻1 辛渔微微叹了口气,说:“你也别伤心了,我去试试。” 辛渔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对正在发火的汐夏说:“二龙妃,如果你真想出去的话,奴婢陪着你吧。” 汐夏瞪了她一眼,“带路。” 辛渔赶紧让江蒙把这里收拾好,自己匆匆忙忙地跟着汐夏走了出去。 其实汐夏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看见路就走完全是凭着感觉,后来,辛渔见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了,辛渔才轻声说:“奴婢带龙妃去个地方吧。” 汐夏皱着眉,似乎不喜欢她这种擅作主张的行为,没好气地问:“什么地方?” “『迷』雾森林,那里很美,龙妃不妨去看看?” 汐夏想了想,说:“带路。” 汐夏来到『迷』雾森林一时也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竟一直走到了深处,辛渔见她还没有折回的意思,于是小声说道:“龙二妃,今日太晚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殿下知道后该着急了。” 汐夏停下来,看着她,“你要累了就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去里面。” 辛渔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忙说道:“辛渔不累,只是担心龙妃。” “你回去。”汐夏急了,“我不需要人跟着。” “可是龙妃对这里不熟,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汐夏嗤鼻说道:“本公主好说也是上仙,还能走丢不成?” “不是,辛渔只是担心龙妃。” “哎呀,你烦不烦,叫你走你就走,一个小姑娘啰里啰嗦的,像个老太婆一样。” 辛渔见状也不好再劝她了,只好叮嘱了一句:“龙妃早点回来。” 辛渔走后汐夏更加无拘无束,索『性』将身上繁重的大氅都脱了下来,像只鸟儿似的穿梭在森林间。 忽然,她听到有剑舞动大的声音,一声声急如骤雨。 她好奇地走上前去看。 在稀疏有致的树林间,男人矫健的身影不断穿梭,剑光、绿叶、『迷』雾交叠,幽幽的绿光在他周围散去。 男人似乎发现了异样,突然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两人皆有些错愕,敖祁更是连末粼都差点没拿稳,他怔了片刻,才问:“你怎么来了?一个人吗?她们没跟着你?” 汐夏原本是很喜欢他的剑法,但现在是对他这个人都持有偏见,所以是连话都不想跟她说,掉头就离开了。 敖祁大概是懂她的意思也没有追上去,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便连再练下去的心思都没了。 汐夏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倒霉,倒霉,又遇上这个混蛋,王八蛋。” 走了半天,汐夏才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真的是祸不单行,她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坐下才发现这森林里竟然静谧得让人害怕。 她独自坐在那里,周围都是静悄悄的,连绿叶仿佛都沉睡了,深海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格格不入,,她想起以前在天宫的时候,那里有她最亲的人,最喜欢的人,她可以无忧无虑,可她以为的亲人不顾她的想法将她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她喜欢的人却不帮她,因为他不爱她,可她还是想不通如果怀泫真的对她一点情都没有,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会那般纵容她,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难道,那不是爱吗? 她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还好没有人她可以放纵自我地大哭,宣泄自己的不满,所有人都祝福她,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第二日,汐夏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双滁宫了,辛渔走了进来,说:“龙妃醒了,奴婢帮你梳洗吧。” 汐夏疑『惑』地看着她,问:“我何时回来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辛渔笑了笑,“是殿下送你回来的,龙妃回来的时候已经在殿下怀里睡着了,自然是记不得了。” 汐夏惊地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是他送我回来的?” “对啊,是殿下,送完就离开了。” 汐夏哼了一声,“算他识趣,要是让我知道他敢对我图谋不轨,看我不一剑杀了他!” 辛渔现在总算看出来了,这位龙妃对她们的二殿下可是不待见得很。 她岔开话题道:“龙妃殿下应该去拜见龙王和大殿下了。” 汐夏不解:“我为什么要去,我长这么大除了父君和母妃还没向谁拜过,我不去。” 辛渔着急地说:“龙妃还是去吧,这是礼数,别让殿下为难。” “是吗?”汐夏狡黠的一笑,“我偏要为难他。” “龙妃......”辛渔无语。 “你下去,我要补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边说她就边将辛渔推了出去。 “龙妃、龙妃、、”辛渔在门外喊了半天,见她执意不开门只好匆匆忙忙地跑到七沧殿。 “殿下,殿下......” 敖祁站在殿门处,老远就看见辛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怎么了?你跑成这样?” “龙妃她不肯出来,她说她还要睡觉。” 敖祁半响没说话,辛渔以为他生气了,刚想开口替汐夏说几句好听的,就听见他说:“随她吧,我一个人去看父王他们,你回去好好守着她。” “是。” “还有,要是父王他们问起来了,你就说汐夏身体不舒服是我要她休息的,你懂吧。” 辛渔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汐夏下午起来的时候,辛渔来说,大龙妃找她有事。 她和白荏又不熟,白荏找她作甚? 汐夏好奇地去了一沅宫。 白荏早已盛装以待,汐夏刚坐下,就听见白荏说:“二龙妃真是好爽快的『性』子,才入东海第二天这架子就端得挺高,果然不是我们青丘能比得上的。” 汐夏也不傻,能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的意思。 “我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你非要说我端架子,我也没办法。” 汐夏很明显不想和她多说,站起来就要走,“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白荏彻底怒了,一掌拍在桌案上,“站住。” 汐夏一脸无惧地瞧着她,“怎么了?你还想对我发火。” 白荏哼了一声,“我多你发火又怎么了?在这东海按地位我比你高,就算对你发火你又如何?” “我又如何?你别以为不是天宫,我就孤立无援了,你尽管对我发火试试,看看我汐夏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 眼看着两人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这架势像是真的免不了一场恶斗,辛渔立刻就跑了出去。 第116章 东海,错姻2 还没等辛渔把敖祁叫过来,这边已经惊动了龙王。 龙王正在训人,敖邦将满脸委屈的白荏护在身后,小敖沁也知道爷爷生气了,还帮着母亲让爷爷不要生气,敖溯一见到软软糯糯的小龙孙,气也消了大半,确切的说是对白荏的气消了大半,因为,从始至终,他都在教训白荏一个人。 于是又对一边毫不示弱的汐夏说:“汐夏,本王见你刚到东海一切规矩上不熟悉这次我就只当是你大嫂的不是,若再有下次也一视同仁。” 汐夏语气凌傲:“本来就是她的不是,我好端端的又没惹她,是她非要让我来喝什么茶,谁知道她安得的什么心?” “你......”白荏也被她气得不得了,又不敢当着敖溯的面动手,只好拿着敖邦出气,“好啊,你把我娶进来就是这样对我的,是是是,青丘没有天宫有权有势,你就由着他们欺负我们娘俩儿吧。” 说完,她就一把将小敖沁抱起了要走。 小敖沁被吓着了,直伸出小手朝爷爷抓,“爷爷,我要爷爷......” 敖邦赶紧追上去拦住她,“你又发哪门子火,弟妹初来乍到的确是有些出言不逊,你一个大嫂怎么还跟弟妹计较这么多?” 敖祁刚到就看见正要出去的白荏和敖邦两个拉拉扯扯,他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这是怎么了?” 敖邦因为不想对汐夏发火,看见敖祁就不自觉地发起火来,“还不是你家那位干得好事,你也不知道管管,刚来就让她无法无天,以后还不把龙宫给掀了。” 敖祁还没说上话,只听见敖溯怒吼了一声,“够了!谁还敢再闹事!” 白荏和敖邦也停了下来。 敖溯说:“这件事的确是汐夏的不是,本来就该去见过哥哥嫂嫂,哪个新娘子一觉睡到下午,还要嫂嫂亲自请她过去,但见她初来,便只教训你几句,再给你嫂嫂赔个不是。” 敖祁见汐夏满脸不服气,猜到她肯定要反驳了,于是抢先说道:“父王,你误会了,汐夏起得晚全是敖祁的错,是敖祁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的,不怪她。” 他这样一说,汐夏就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换了一种眼神看她。 她觉得莫名其妙,又听见敖祁说:“大嫂,敖祁在此替汐夏向你赔罪,还请你以后对汐夏多多包涵。” 他台阶都搭好了,白荏也不得不下,便‘嗯’了一声。 等敖溯走后,敖祁和汐夏一起走出了一沅宫,汐夏原以为他会问自己几句,谁知,他只是说:“没事了,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汐夏丝毫不领情,“别以为你假惺惺地帮我,我就会上当,你们都是一家人全都来算计我一个人。” 敖祁垂下头,“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吧,我先走了。” 孟龟仙跑过来问:“殿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走得这样急。” 敖祁摇了摇头,“没事,师父回来了吗?” “刚回来,又睡死了。” “好,回去吧,我还要去练剑法。” “是。”孟龟仙偷偷瞥了汐夏一眼,觉得她和上次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那时,他见敖祁天天在念叨她,还以为两人是对良人,结果现在亲倒是成了,怎么两个人反而是不合了呢? 第二日,敖祁刚回宫就听见孟龟仙说:“刚才辛渔来说,龙妃殿下把『迷』雾森林给毁了。” 东海里谁都知道『迷』雾森林是敖祁的禁地,因为那里面曾经住着他的母亲,他至关重要的人,孟龟仙以为他肯定要发火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对那里不敬。 但此时,他只是问了句:“怎么回事?” 孟龟仙磕磕巴巴地说:“不知道是谁告诉龙妃,『迷』雾森林是殿下最在意的地方,龙妃知道后就像发了疯一样,谁也拦不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下,你没事儿吧?” 敖祁没有说话只是平时身材高大的人,此时却挫了气,看起来竟有些羸弱。 他独自走到『迷』雾森林,看着原本繁枝叶盛的森林此时却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片。 他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头低低地垂下,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每晚都会听见动人的歌声,那是他对母亲唯一的印象。 后来,他才刚刚懂事,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没有母亲的人,那天他偷偷跑到人间,因为别人跟他说他的母亲是和一个凡人走了,他遇到了师父,跟着他一起游历五湖四海,可还是没找到她。 那天师父突然告诉他,其实他的母亲一直都在东海被父王藏在『迷』雾森林里,他又回到东海,不断地寻找她,尽管他知道,或许她早就已经死在了这片森林里。 啪嗒! 有一滴泪落在地上,他眼看着它慢慢渗入泥土,最后连印子都不见了。 他一直都知道,强迫而来的感情是不被祝福的,可有时候,或许只是那么一刹那,他会愿意相信是命中注意的星盘定数,她和他是有缘人。 可无数的事实证明,他还是错了,从一开始,他心怀侥幸的瞬间,就错得一沓糊涂。 “殿下,殿下,不好了……” 他听到孟龟仙的声音,急忙擦掉泪痕,起身问他:“出什么事了?” 孟龟仙气喘吁吁地说:“龙妃,龙妃她被龙王抓起来了。” “父王抓她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迷』雾森林,这里好歹住着曾经的龙王妃,龙妃这次的确是太过分了。” “走,我去看看。” …… 汐夏从水宫里出来,恶狠狠地说,“我要回天宫告诉我父君,那个老龙王竟然敢关我!” 辛渔忙上前拉住她:“龙妃,你别再害殿下了,他现在还在临渊里关着呢。” “他关他的,关我什么事?” “龙妃,是殿下向龙王求情才让你出来的。” 汐夏不嗤了一声,“谁稀罕他求情,我就不信老龙王真的敢关我?” “可是……” “可什么可?正好,他现在被关着,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本公主需不需要他这个窝囊废‘夫君’!” “龙妃,你怎么能这么说殿下呢?” “我怎么不能说他了?本来就是。” “殿下总是袒护你,不管是你和大龙妃吵架还是和龙王过不去,殿下也都没怪过你,还处处帮你,你怎么能?” “我又没说过要他帮我。” 第117章 青丘,袭击 十万年后 白荏收到青丘来的消息, ---魔族袭击,青丘遇劫 白荏正准备去找敖溯。 刚好,敖祁和欢喜佛从人间回来,路上就遇到了匆匆忙忙的白荏。 “大嫂,出什么事了吗?这样匆忙?” “是青丘出事了,魔族袭击青丘。” 敖祁一时愣了,“魔族好端端的怎么会袭击青丘?” “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情况看起来不好,我正打算去找父王出兵援助青丘。” 两人一块走到龙王宫,龙王听后即刻便下令出兵,本来按理是由敖邦带兵,但敖祁却执意要自己去。 白荏也当是因为这十万年自己和汐夏不合,敖祁想趁机讨好她,便答应了。 敖祁回了趟七沧殿,收拾妥当就准备领兵出发。 欢喜佛走进来,说:“祁儿,我看这次魔族来势凶猛,你可要当心点。” “师父,你放心好了,祁儿自己会保护自己的,只是,祁儿想麻烦师父一件事。” 欢喜佛笑呵呵地说:“是不是那个丫头。” 敖祁苦笑道:“还是师父最懂我,这些年虽然我都没再见过她,但暗地里都让辛渔向我汇报着她的行迹,她有时候是对龙宫里的人无理了些,但实际上她本质很善良,只是心有不平罢了。” “我想请师傅,如果祁儿这次真的回不来了,你就帮我跟她解除婚约,我不想再耽误她了。” “傻徒弟,难道真的是师父算错了?你和那个青丫头在一起多半日子要好过得多。” “师父,你别瞎说了,我和谁在一起都是耽误别人,算了,我得走了,师父你自己少喝些酒。” “我知道了,婆婆妈妈。” 敖祁笑了笑,径直走了出去。 殿门外,汐夏来不及躲避就猝不及防地被敖祁撞了个正着。 她索『性』坦坦『荡』『荡』地问他:“你去哪儿?” 他很久没见过她了,自从那次『迷』雾森林被毁以后,他就尽可能地避开她,为了不让她伤心,此时,突然看见她,一种疯狂的感觉席卷而来,他怔怔地瞧着她,直到她不满的喊了一声。 他回过神来,低下头不再看她,“我去趟青丘,你怎么来了?” “你去青丘干什么?那不是那个老狐狸的家吗?” “大嫂的家族遭到了袭击,我去看看。” “我也要去。”她哼了哼鼻,“我就要看看那只老狐狸是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又凶又狡猾。” “你过段时间再去吧,现在去危险。” 汐夏切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敖祁无奈的看着她。 这又是第几次能和她说话了?他不敢再祈求下一次,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所期望的一切都能如愿以偿。 敖祁来到青丘,发现已经是一片狼藉,而后,他才发现,竟然不是玄溟。 他立即用末粼进入战斗。 本来由于东海的加入,魔族已经快被击败了。 最后,敖祁砍完一剑,听见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啼哭声,他回头看,是一个魔兵正杀向跌在地上的小雪狐。 他手腕一旋,迅速将末粼掉了个方向朝那个魔兵刺去。 与此同时,身后顿时涌现出一群黑压压的影子,将他整个人都覆盖在黑影下。 他恍然发现,自己上当了。 可当下也顾不得多少了,他将小雪狐抱在怀里,腰上被狠狠地划了一剑,他被力道带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再抬头,眼前已经不见一丝光亮。 他怒吼一声,举起末粼就朝黑影杀去,终于杀出了一丝的缝隙,他趁机将小雪狐丢了出去,一瞬间,被一剑穿心,身体被贯穿。 他握住末粼的手失去了力道,逐渐倒了下去。 这时,黑影突然受到了背后的暗袭,齐齐转头看去,居然是一张弥勒佛脸。 只是分散了一秒,瞬间黑影人便找到了更快更狠的方法,像一张巨大的网四面八方朝他扑去。 他用尽全身的内力攻破黑网,而自己也遭受到巨大的反噬。 身体坠地的瞬间,那块灵玉从腰间掉了出来。那些被他遗失的记忆突然如『潮』水涌入脑海--- 那一年,他独自上昆仑路拜师,和他们结拜为兄弟。 那一年,他遇见她时,风清云朗。 那一年,木槿花下,随风而舞的女子,是袭衣,他的妻子。 他们住在南樵山下,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叫青槿…… 对,是青槿,原来是她。 他竟然忘了。 怀泫赶到时,敖祁已经昏『迷』不醒,他找到了还有一丝气息的欢喜佛,却觉得这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别动,你受了重伤,我先为你疗伤。” “不用了,怀泫。” 怀泫略微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我苦练长生之术,如今重忆前尘才发现我一心想要的不过是和她执手黄泉路。” “怀泫,青槿是我的孩子,你帮我照顾好她,千万别告诉她,我曾经活过却把她忘记了。”他吃力的将手中的灵玉递给他。 “你是青濮。” 没人回答,欢喜佛在前一刻已经闭上眼睛,弥勒佛的脸终于落下,显出一张烧得面目全非的真容。 怀泫拿过那块玉便迅速将敖祁带走。 敖祁伤得很重,他替他疗伤之后仍是昏『迷』不醒,但他没想到汐夏竟然来了。 汐夏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他,怔松了片刻,“你怎么在这儿?” 怀泫避而不答:“正好你来了,那我就不用将敖祁送回东海了。” “你要去哪儿?” “我回昆仑虚。” 她见他要走,突然上去搂住他的腰,哀求道:“怀泫,你带我走吧,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你想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愿意留在东海。” 他叹了口气,“你这样真的是辜负了敖祁对你的一片真心。” “他那哪叫对我一片真心,他不过是被青槿甩了,便拿我当替罪羊。” “随便你怎么想吧,但我是绝对不可能带你走的,你好好照顾敖祁。” “你……” 汐夏在原地愣了半天,转身才发现敖祁已经醒了,目光有些闪躲。 她没心情和他说话,自顾自地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良久,敖祁才问:“你没受伤吧?” “……” “汐夏,你以后好好保重自己。” 汐夏知道他又在故意说些关心自己的话,来『迷』『惑』自己。 敖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也不说什么,突然拿起末粼从心脏穿过。 第118章 东海,自由1 汐夏惊讶的看着他,“你、、你疯了吧。” 他却只是笑了笑,“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白荏他们来的时候,敖祁血流遍地,而汐夏木然地看着他。 敖邦气急,咬着牙瞪了汐夏一眼,“真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敖邦他们将敖祁带走后,汐夏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很久,她突然嘤呜了一声。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最后还是回到了东海,龙宫里所有人都在担心二殿下的伤势,据说龙心已经受损,恐怕是危在旦夕。 第二日,敖溯带着敖邦他们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双滁宫。 一进屋,敖溯就说:“本王赌不起了,七公主你走吧,本王不想再拿小儿『性』命开玩笑了。” 他手里变出两颗七彩夜明珠,猛地投地震碎,“按我们龙族的规矩,夜明珠一碎,两个人也就散了,从今以后,七公主自由了。” 汐夏仍是面无表情。 直到敖溯走了,辛渔来替她收拾好了行物,说:“七公主是回天宫吗?” “他是不是死了。” “没有,只是孟龟仙说很难再醒过来。” …… 魔宫 青槿还没醒,突然被匆匆闯进来的玄溟从床上抱了起来。 “青槿,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怎么了?” 他将她换了个方向是她头正对着自己,他说:“今日魔族有叛徒来偷袭魔宫,魔宫已经不太平了,我让赤夷送你走。”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背后的衣领,“要去哪儿?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要留下了保护魔宫,你放心我会让赤夷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魔宫安宁了,我立马就接你回来。” 她连连摇头:“我不想走,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他去吻她的额头,“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等着我。” 最后,他依依不舍地缠绵她的唇齿,将她交给赤夷后便毫不犹豫地出宫迎战。 青槿跟在赤夷后面,一路上都是瘴气横生,好不容易出了魔宫,她才发现跟外面比起来,魔宫真的只是九牛一『毛』,所有的妖魔都被玄溟挡在宫外。 突然前面来了一大群黑影,赤夷原本是挡在她面前,可过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她不断地躲避,再看,发现已经没有赤夷的身影了。 她大慌。 “赤夷,赤夷……”她穿梭在黑影里寻找赤夷的身影。 前面突然出现两个黑影,瘴气环绕的剑光朝她而来,青槿被吓得摔坐在地上,下意识用手挡住脸。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慢慢移开手,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他。 离渊收回弋川,转身对上的正是那双充满惊恐的熟悉的眼眸。 他还没来得及喊她,青槿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 他已然放松戒备,低头要去察看她的情况,冷不防后面突然出现的一剑,他急忙躲开,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刺穿手臂,他忍痛将弋川一挥,只听惨叫一声,黑影已经片甲不留。 是梦吧,她怎么可能会再见到他? 青槿突然惊醒,熟悉的场景印入瞳孔, 这里是桃花坞,竟然会是桃花坞。 她慢慢扶着床栏坐起来,她不断地向四周打望,仿佛一个无知的孩童,眼眸里写满了茫然不知。 离渊透过那条门缝看着她,她似乎变了,像是长高了,因为瘦了好多,但又好像变得更加安静了,明明知道这里是桃花坞她的面上也不见得有多欢喜,甚至连一丝异样都没有,只是抱膝坐在床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又躺了下去。 他终究还是推门走了进去,青槿听到声音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瞧了他一眼,仿佛不认识似的,什么也没说。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她身前,“饿了吧?我做了梅子糕。” 她很轻的说了声“谢谢”手上却没有动。 离渊又说:“许多年没做了,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一点。” 他伸手准备给她那一块,恰巧青槿也伸手去拿,他刚好碰到她的手,她急忙缩回来,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却已经感到了异常,却又不敢相信,他问:“你的手指怎么回事?” 青槿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已经没事了。” “谁做的?是不是玄溟?” “不是他,我不认识,但玄溟说他已经死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离开了她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自己变没变,但他看得出来,她变了,不再是那个一受了委屈就往他怀里钻的人了。 他心里微微泛苦,瞧着她低着的头,问:“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她摇摇头,“不是,我吃饱了。” “才吃两点就饱了,是不是很难吃?” 她依旧摇头不说话。 他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说了,“那你再休息一会儿。” 他伸手去端,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突然而来的痛感让他皱了皱眉头,抬眸见她已经背朝着自己躺了下去。 整整一天,她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有时候他会问她一些问题,她也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或仅仅是点头摇头。 他从心里泛起来的无奈和酸楚,可又有什么办法,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曾经的灵气动人会突然消失殆尽。 夜晚的时候,她却醒了,但也只是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渐渐变黑的天『色』,一动不动。 离渊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几近淡漠的神情,问:“为什么不回蓬莱?” “我把灵玉弄丢了,怕舅舅怪我。” 她头放在膝盖上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离渊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到了背后还是放了下去,他微微叹了口气,“明日我送你回蓬莱吧,灵玉我会替你找回来。” 她摇了摇头。 “怎么了?是舍不得玄溟还是不相信我?” 她突然跳下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依旧月光霜华落满檐,桃花早已凋谢,萤火虫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只穿梭在夜『色』里。 她一路走过,依旧是熟悉的记忆,无论是过去还是梦境。 她突然想起来,在一株桃树下蹲下,捣鼓了一会儿真的挖出了一壶酒。 她打开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许是太久没喝了,烈得她全身五脏六腑都像在火烧一般。 可喝完之后,又觉得一切都好了,不疼了。 第119章 人间,旧梦 离渊一直跟着她,看着她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灌下那壶酒,最后醉倒在树边。 他走近她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她脸上全是泪水,在月光下是那样的晶莹剔透,他用双手的指腹替她抹去,每一下都是带着湿意的灼痛,像是锋利的剑刃,将他划得体无完肤。 他突然听见她带着啜泣的梦呓:“我去找过你,是你把寒潭封了……” 他的心微微抽痛。这些年,他亲手毁掉了她的多少希望又断了自己的多少念想,他早已经数不清了。 “你为什么要把寒潭封了?”这次,她是真的醒了,月光下的一双泪目像是蓬莱岛上的鲛珠。 他手上一顿,“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以为……” 那他一定是不会知道,她曾经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玄溟来将她捞了出去,她即使千疮百孔也没有忘记去找他,却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毁掉了她心里的所有幻想。 他目光微微下移,借着惨淡的月『色』还是发现了她颈项间吊着的一颗玄石,他下意识地将即将变出的紫宸珠又藏了起来,藏得很好。 “这玄石,是他送你的……”他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自从她在湖水里泡了三天后,身子就整日整夜的畏寒,每次都冷得直哆嗦,后来,玄溟就用烈石给她烧了一颗吊在身上,这样以后,她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可她不愿意跟他说那些,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进屋吧,外面冷。” 他伸手想去抱她起来,但她已经自己扶着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的手落了空却也只能看着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离开自己。 夜『色』无边,这里曾容纳了他们多么美好的回忆,可如今却只剩下苍凉无措。 不管六界如何变化,人间的太阳总是照常升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进去的时候青槿已经醒了,依旧是那个姿势坐在床边,双目游神地望着窗外。 他走过去,轻轻喊了声:“醒了,我今天做了桃花鱼,你要不要去吃?” 她怔怔地没动。 “……青槿,”他有多久没叫过她的名字,一开口竟连自己都有些陌生了,他说,“我当初……” “我知道,”她很轻的说,“你不用说了,你是迫不得已,天纲天律,是我先违背了……我没怪你。” “可你这个样子,我倒宁愿你怪我……” 她慢慢将头底下去,埋在膝盖里面。 离渊坐下来,突然而然的,那一瞬间看见她瘦弱的身影,仿佛再也不能控制,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将她抱入怀里,就像是过去一样,只要她受了委屈他就像抱了只小猫似的搂着她。 青槿愣了一下,突然抬起头刚好撞上他的下巴,他的舌头应该被咬到了,她听见他轻微的吃痛了声。 可她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他已经放弃自己了,十万年前,她每天每夜诚惶诚恐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仙骨脱离身体的瞬间,他就已经放弃自己了。 “你放开我……”她声音很小但夹带着极大的不满。 他心里抽痛,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些年过的好吗?他对你好吗?” “你放开我。”她还在挣扎中。 他却突然加重力道,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箍在怀里,他低下头去看她,她紧闭着双目,睫『毛』在微微发颤,她怕他,她居然是怕他…… 他像以前一样用下颌去蹭她的脸,那样亲密的动作,如今看来竟然是无比的嘲讽,他在她耳边低语,“我听说他为了你,在魔界种了一片木槿花,他为你建了一座水晶宫……” 她渐渐地不再挣扎了,任由自己伏倒在他身上,“我也听说了,你这些年过得很好,在人间斩妖除魔,还收了新的徒弟,是青丘的狐仙,你带她在昆仑虚上亲自授学,她一定比我懂事得多,你肯定很喜欢她吧。” “青槿,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无力地解释道。 “其实你早就收她为徒了,你就是嫌我笨,嫌我总是给你惹麻烦,所以你早就没打算要我了。”她想通了,这十万年来,她早就应该可以想通了。 “我不是。”他用力掐住她的肩膀,“我和你之间,无论是变成什么样,都不可能是因为别的女人,我当时是因为正在气头上,听到,听到你和……” 他的声音逐渐发颤。 “可这么多年来,你去了那么多地方……却没有来找过我,哪怕一次。” 只是这一句就让他之前说的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像是锋利的剑刃将他的双手无情的斩断。 她轻轻一推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 离渊顿了下,急忙跟了上去,拦在她身前,青槿看着他,就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他以为她会跑,会推开他,可她没有,她只是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着他,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鱼快凉了,你快去吃……” 青槿想都没想,转身就坐在了桌边,自顾自地拿起竹箸来,还没落下,就被离渊夺了过去,下一秒,鱼也被他端到身前,“鱼刺多的很,我怕你不小心,我替你挑刺。” “你到底还想怎样?” 他低头,充耳不闻。 青槿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动作,仔细地挑着每一根细如银丝的刺,可她知道,那些刺已经在她的心里深入骨髓,理不清也挑不尽, “我已经不是天界的人了,连凡人都算不上,我的身体里有玄溟的魔骨,你就算是济世救人也轮不到我,更何况我还算你半个仇敌,你不是一向最讨厌魔族的人吗?” 他手上稍纵即逝地停滞片刻,却是微笑着将一块鱼肉递到她嘴边,“你尝尝,应该要比梅子糕好吃。”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 他本来不想说,只做未闻手又向前推了一点,几乎都已经抵到了她的唇边,可她却仍旧无动于衷。 他迫不得已,只好说:“我一直想用泸沽虚镜看看你的近况,可魔宫设了结界我看不到你,只有……” 他还想说,只有每年木槿开的时候,她去子衿桥祭奠母亲时,泸沽虚镜里会出现她的身影,基本都是跪在墓碑前,一跪便跪很久,但每次他也会看到玄溟就在不远处,凝望着她。 第120章 人间,旧梦2 让他好几次都生生地克制住了想要去见她的冲动。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玄溟是魔,唯独对她魔已非魔,而自己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他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又像是在嘲笑,“吃吧。” “我不喜欢吃鱼,也不喜欢吃梅子糕了。” 她用手打开竹箸,偏过头,那块鱼肉落到她身上,油渍在裙子上留下一个印记,他见状急忙放下竹箸,对她说:“你等会儿,我去拿件干净的衣服给你换上。” 青槿想叫他不用了,却见他已经走了进去,就像是知道她要说这句话似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没一会儿他就拿着两件裙子走了出来,脸上似乎是还很为难的样子。 他左右手举起来,问:“你想穿这件紫『色』的还是嫣红『色』的?” “我都不想穿。”她冷漠的回道。 “可你的衣裙已经弄脏了。” “反正是暗『色』的也看不出来。”她也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穿青『色』的衣服,也许是因为玄溟说尊后的衣服就应该是他是相匹的,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穿着暗红『色』的大裙。 她没注意到,他的手在轻轻发颤,最后却是勉力微笑道:“也是,那你把剩下的鱼吃了吧。” 她瞥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了出去。 青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唯一想的是只要不见他就好,就不会再伤心,不会再流泪。 她茫然若失地走了很久,但仍旧没有走出这片桃花林,最后,许是她累了,随便飞上了一株桃花树,她虽然仙骨被剔,上仙之术尽丧失,但体内的魔骨也能让她『操』纵一些简单的魔力。 玄溟找到她的时候就看见那人坐在树桠上,一双瘦长的小腿凌空摆动着,许是还有些害怕一手紧紧扶着树干。 他心里好笑又激动,当他听说青槿走丢的时候差点就要崩溃了,连魔宫都顾不上就要来找她,最后总算勉强地交代了些才匆匆忙忙地来找她的踪影,如今见她安然无恙自然就喜不自禁。 他站在树下,清风吹过他的鬓发,他坚毅的面庞微微仰起,“傻瓜,你一个人在上面干什么呢?” 青槿微微怔了片刻,似乎没想到玄溟会找到桃花坞来,呆呆地看了他几眼,才摇头说:“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丢了,傻子,”他朝她『露』出一个俊朗的笑以及宽厚的怀抱,他展开双臂,“下来,我接着你。” 青槿明显不相信他,“我自己飞下来,你让开一点。” 玄溟很不甘心,“你跳下来,我保证不会摔到你。” “不要……” “快点,傻子,”他嘴角扬起一个坏笑,“你再不下来我就砍树了啊。” 青槿一脸的不满意,嘟着嘴说:“过份……” “快点快点……”玄溟此时就像等着鲜肉掉来来的狐狸,急不可耐。 青槿再三考虑了一下他话的可信度,又再三确认了一下自己是否能准确跳入他的怀里,最后不放心的说:“你一定要接住我。” “好。”他爽快答到。 青槿松开手,双脚向后一摆身子整个都向下倾倒,终究是没有胆量,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玄溟逮在怀里,他抱起她的双腿将她举起超过自己,看着她还闭着眼,笑道:“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啊?没事了。” 青槿这才睁开眼睛低头去看他,突然意识到两人怪异的姿势,她小声说:“你放我下来……” “不放,”玄溟不仅没放而且还欣喜若狂地抱着她在原地旋了几圈,青槿吓得只好用双手抱紧他的脖子。 “你别玩了,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跟我讲讲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是谁送你来这儿的?” 她果然非常认真的回答他:“我就是睡觉,还有吃饭……是他送我来的……” 她很久不说“离渊”这两个字了,玄溟是知道的,每次她讲起她师父时都是用“他”代替,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只是没想到离渊还会找到她,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那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她的意思是离渊没说什么还是离渊说了但她不想告诉他,“他是不是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依旧摇头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玄溟见状也不再『逼』问她了,突然飞起落在她刚才坐的那株树上,他将她放在腿上,问:“这里是十里桃林吗?只可惜没有遇到花开的时候。” 青槿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回过了头,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即便这样,玄溟还是准确无疑地扑捉到了,他微笑着问:“你觉得是这里好看还是魔界的木槿花圃美,嗯?” 青槿想了一会儿,有些答非所问地道:“桃林里有桃子吃。” 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手便摘下一个大的桃子,将洌沣变成一把巴掌大小的小刀,姿势娴熟地削起皮来,边削边说:“那回去后,我也给你种一片,让你吃个够。” 青槿还没接上话来,一块鲜嫩多汁的桃肉已经触到唇瓣,她很自觉地拿了过来自己啃着吃,边吃边说:“吃多了就腻了。” “那有什么?到时候你再想吃什么,我又去给你弄不就行了。”他不以为然,见她吃完了又递了块过去。 青槿是真的胃口小,典型的少吃多餐,才吃完一大半就吃不下了,玄溟只好将剩下的半个吃完,只觉得还不够塞牙缝。 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问她:“还想不想在这里待?” 青槿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我想回家。” 这还是玄溟第一次听她说‘家’,他也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那是他和她的家,他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得心都快融化了。 他低头挨着她的额头,轻得暧昧的语气问:“你真的想回家吗?等我们回家了,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他最后这句几乎是用气呵出来的。 她反应过来他语气里的轻浮,耳尖不自住的发红,看着他笑得一脸无赖的样子,只好绞着嘴唇说:“流氓!” “魔尊和自己的尊后生孩子,怎么算无赖了,嗯?”他势必要将她『逼』得‘面红耳赤’一样。 第121章 人间,旧梦3 青槿轻哼了下鼻子,没有作答。 他也不逗她了,一本正经的说:“我先送你去若水,去千倾那儿。” “为什么要去若水?” “因为在若水至少千倾可以保护你,我现在把你交给谁都不放心。” 她摇着头,“我不想去,你为什么不带上我?” “我也想带你回去,可如今魔界还未太平,我还没将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账就逮住,怎么敢让你回去冒险?” “赤夷呢?我们上次走散了,赤夷她还好吗?”她突然想起来,着急问道。 玄溟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去『揉』了『揉』她的脸蛋,可惜没什么肉感,“你怎么不担心我啊?” 青槿不满的打在他手背上,嘟囔道:“你都在我面前,还能有什么事?” 他呵呵地笑:“青傻子。” “讨厌,你才是傻子。” “好,我是傻子,你是傻子媳『妇』儿,好不好?”他一把揽住她的腰从树干上蹬了下去。 青槿正要落脚,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他背在背上,她抓着他的双肩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等魔宫安宁了我立刻就来。”他目光坚定地说。 “好,那我等你……你可一定要来。” “当然,我才舍不得把傻媳『妇』儿丢了。” “讨厌,不许说我傻!” “好好,不说了,”他突然偏过头去叫她,“青槿,你底下来一点,我有事跟你说。” 青槿觉得奇怪,犹犹豫豫地低下头,问:“什么事啊?” 他突然吻住她的唇瓣,青槿愣了,瞪着两只黑眼珠子盯着他,过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顺势朝他背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气哼哼地说:“臭流氓。” 玄溟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正笑得不亦乐乎,也不再逗她了。 青槿不开心了半天,一路推搡着他,“我要下来,我不去若水了,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了。” 玄溟那肯轻易将她放下,直哄道:“我错了,以后不再光天化日之下对你耍流氓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啊?” “不要,你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不靠谱。” 他信誓旦旦的道:“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不骗你了。” “……” 十里的桃花已经被春风吹落,只剩下一条条垂下的桃枝,被微风一吹就像是弱不经风的回忆,他曾和她在一起的回忆,如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忆了。 离渊慢慢从那株桃树后面走出来,只觉得眼前那个慢慢模糊的身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像是山川大海,万里凌空,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他又重新回到桃花屋将门紧紧锁好,可依旧什么都锁不住,他一向记忆力很好,他记得木桌上那一只空酒壶,是她第一次挖出来的那壶酒,她用来装折枝花朵,可如今已经搁置了一万多年了, 衣柜里面还有他给她买的衣裙,红的、粉的、紫的……都是艳丽的,她觉得俗不可耐的颜『色』,但她肯定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宁愿她是凡间里一个俗世之人,哪怕她不能长生不死,那他陪她死也好,替她续命也罢,只要能完成那个“一起老,一同死”的诺言,可现在,她长高了,也懂得多了,那些衣裙她以前不喜欢穿,现在恐怕也难以穿上了,她懂得了伤心、悲痛……所以,大概也不会再愿意回到他身边了。 他在桃树下随便挖了两壶酒便打算回昆仑虚,他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回紫宸宫了,若不是因为‘紫宸宫’这三个字,他真的都已经快忘了,那曾是他的家,是他养了她十几万年的地方,一朝一夕,相依相偎,承载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而是他们彼此的点点滴滴,而如今,那里面住的人是谁呢? 他的妻子,天界的五公主,他只是觉得可笑,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不过,无所谓了。 他在乎的是谁,不在乎的又是谁?都无所谓了。 “怎么?很伤心啊?”玄溟的声音突然响起,夹杂着毫无掩盖的讥讽。 离渊抬起看了一眼他满是讥笑的脸,什么也没说。 玄溟却是不依不饶,继续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青槿会这样依赖我,半步也离不开?” 半步也离不开…… 曾几何时,她对他也是如此,每次他去昆仑虚,她都要缠着他半天不肯依,最后还是他抱起她将她哄睡了,把她交给希音才放心的离开。 而如今,她还是依赖,只是,那个人不是他了。 真是很讽刺啊。 他冷冷冷地笑了笑自己。 玄溟没想到他还笑得出来,冷酷着面孔说:“其实我以前还是有点嫉妒你,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忘不了你,可惜,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唯独依赖你,只不过是你一直将她囚禁起来,让她无法接触到任何人,想来,那次的误闯寒潭到还真命中注定,我才是她的救世主,而你只是她的养育者。” 她不是唯独依赖他,要是自己早点让她接触到其他人,现在的青槿又会是什么样,只怕灵气犹存,只是对他,永远永远地只是师恩之情。 离渊问:“她到若水了吗?” 玄溟却没有想要回答意识,仍是说:“其实我还是挺感谢你能狠下心剔了她一条肋骨,我当时还担心我的魔骨接到了她身体里会不会在她体内和仙骨相煞,离渊上神,真是感谢你啊。” 他这句‘离渊上神’喊得有多讽刺,离渊抬头看他,淡淡地说:“若不是因为你,她不会和我决裂到这种地步。” “哦?因为我?”玄溟哈哈大笑,“我没听错吧,离渊上神也会错怪人了,哦不,是关于青槿的人和事,在离渊上神看来都是错的,错得一塌糊涂……” “我不想和你多说,既然青槿选择了你,我也不想再管什么了,你对她好点就行,以后,我也不会再去找她。” “这你倒是放心,我用欲血换来的她的人,用真情换来的她的心,别说你不来找她,就算你来找她,我见你一次就杀无令。” “欲血?”他觉得很『迷』『惑』,“她找你换欲血做什么?” “你倒是挺会装的,”他佯作冥思,“哦,也是,堂堂离渊上神怎么会告之六界自己身上的蚩尤毒是用魔尊的欲血解的?这传出去多丢人啊。” 第122章 人间,旧梦4 “你在胡说什么!”离渊的面『色』不威自怒。 玄溟却笑得更欢愉了,“没什么,没什么,你不承认也罢了。” 玄溟很悠闲的四处看了看,说:“这桃花屋倒是温馨得很,只是……” 离渊尚未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只听轰隆的一声,眼前的木屋已经化为乌有。 “碍风景了。”他挑衅地说完。 离渊冷冽的盯着那块空地许久,突然就一掌朝玄溟打去,玄溟也是早有准备,侧身便躲了过去,而后,两人便开始撕打起来,红紫相交的剑光,肃杀的剑气纵横在桃林间。 若是平常,两人实力相当,玄溟绝对不可能会是离渊的手下败将,但今天离渊就像是发了疯,招招拼尽全力,势必要置他于死地。 最后,玄溟被足力的一掌击倒在地,迅风之间,弋川已经抵在他的上三寸处。 玄溟不以为然地擦掉嘴角流下来的血迹,冷笑着说:“怎么不杀呀?堂堂离渊上神莫非还要对魔族的人手下留情?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吧。” 离渊冷冽的收回弋川,一个字也没说,便抬脚从他旁边越过。 玄溟突然拿起手上的洌沣准确无误地击穿他的手,鲜血沿着手心大股大股地往下淌,离渊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力抬手将洌沣打了出去。 玄溟讥笑道:“你放心,我也不傻,你不杀我不过是怕她再记恨你,你们之间就再无冰释前嫌的机会了,我也是怕她记恨我,只不过杀可以不杀,至于伤不伤?伤得重与否,恐怕她是没机会知道的。” 离渊丝毫没有去管手上的伤势,只是紧咬着下颌看他,“无论如何,我曾是她的师父,养了她十万年,改变不了;你是她的仇人,杀害了她全族,湮灭不了,若有一天,她要杀我或是杀你,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帮她。” “有一天?”玄溟轻哼了一声,仿佛觉得极其好笑,“当年她醒过来的时候的确是恨我恨得不得了,不吃不喝,我无论为她做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吗?” “……”离渊沉默地看着他,又像是在极其认真的打听她的消息,她的过往,他缺席的十万年,他的抱憾终身。 而在玄溟看来,他此时的神情却是十分可笑,他说:“她知道我为她种了一片木槿花圃,她还知道我为她找来夜明珠,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但觉得放不下吧和她之间的血仇,直到那天,她亲口对我说,她原谅我了,让我以后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她说她会害怕……” “我以为终于等到她发现我真心的时候了,可她却是为了去找你而骗了我。” 那天他在木槿树下站了很久,看着眼睛的烈火逐渐吞噬一片绯红『色』的木槿,他心里狠狠地发誓,这把火,烧得是他对所谓爱情的幻影,是对那个女人最后的残情,从今以后,她和他再无干系,她的死活,她的一切他都要彻彻底底的从心里拔出。 他是真的做到了,又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魔尊玄溟,强大魔族才是他的大志,在遇见她之前,这一直都是。 他坚持到了第三天,心下的骨头却隐隐作痛,逐渐变得剧烈,他才恍然想起,那是一块残缺不全不肋骨,有一块他剔了出来,接到了青槿的身体里面。 魔骨感应到了次宿主的情况,而且他知道一定是不好的消息,起初,他还有些幸灾乐祸,嘲笑那个女人看不清局势,非要作死的去找离渊,死了也好,免得害人害己。 那个晚上,他彻夜难眠,望着玄天上的血月一会儿隐一会儿暗,就像心下的位置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直到慢慢的,痛感逐渐减轻,变得微乎极微,他突然打了个激灵,大脑还没意识过来,整个人已经寻到魔骨所在的地方。 “她整个人泡在湖水里,我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四肢都是冰冷的,脸上也没有颜『色』,连呼吸都没有,最后我带着她去火焰山里闭关了十年,才将她体内的寒气全部『逼』出去。” “你知不知道?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哭,哭着喊你,后来醒了之后反而再也没有提起你了。” 玄溟的焰眸突然明亮,“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她冰释前嫌,有什么资格让她原谅你,你们那些恩情,早就被你磨光耗尽了。” 离渊慢慢的低下头,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玄溟看着他匆匆消失的身影,只觉得无尽的讽刺,他陪了她这么多年,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上心,而青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 现在,只要他将魔宫里的叛徒揪出来,杀得一干二净,他会把她藏起来,藏得好好的,谁也别想找到。 离渊回到天宫,几乎是红着眼方飞到紫宸宫。 洛桑还没反应过来,一见他满是肃杀之气,“怎……” 半句还没说完,离渊已经冷冷冷地开口,“欲血是怎么来的?” 洛桑突然脸上煞白,强笑着问,“什么欲血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离渊冷冷冷地笑了一声,“那好,我再问你,青槿为什么会嫁给玄溟?为什么见到我醒了就要匆忙离开?” “我、我怎么会知道?”她磕磕巴巴地说,“青槿她一向和玄溟关系好,六界里谁都知道,她若想要嫁给他,我又如何能够阻拦?” “你不能阻拦?”他说,“你恐怕不是不能阻拦而是巴不得她去魔族成为众口之矢,让她身败名裂,永远被六界口诛笔伐。” “离渊,你误会我了,我……我怎么会这样想,青槿虽然和我不熟,但她是你的徒弟,我自然也是愿意将她当作徒弟看待。”洛桑委屈的解释道。 “你休再信口雌黄了!”他突然吼出来,“果然是最毒女人心,我从未想过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当年的浮云阵是你打『乱』嫁祸玄溟为的就是牵累青槿,后来众口悠悠里,青槿是我圈养的**仙也是你四处散布,为的不就是让她在天宫难以立足吗?她只有去了魔界才永远也回不来,永远也不会碍你的眼,是不是?洛桑。” 第123章 天宫,今夕1 洛桑全身都止不住的开始发颤,她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可触及他淬了冰霜的眼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洛桑,你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我,现在你如愿了,可你高兴吗?我早就说过,我对你并无情谊,当初你嫁给谁也比如今嫁给我要强。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大可以亲自去向天君禀报,你想要跟我和离。” 她气得嘴唇直哆嗦,一双眼睛直戳着他,“离渊你没良心,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付出了一片赤诚,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的眼里心里只有青槿,她到底有什么好,哪里比我强?你要我和你和离,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青槿她一点都不比你强,但她也是我的人,至于你担心的,我说了你亲自去向天君说明,六界之中,颜面无存的也是我,与你的声名损伤不大,你可满意了?” 她怒目圆睁,倏尔,竟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眼泪掉下来,“你以为你『逼』我离开了,青槿就能回来了吗?她已经是魔族的人了,这个烙痕她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抹灭,我是妄想,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放心,”他冷笑道,“我只想让你离开。” 说完,他便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剩下后面的洛桑早已丧失往日的尊贵在破口大骂。 离渊到了昆仑虚,怀泫正在向君诺他们传授道法,正说得津津有味,他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气,止不住打了个喷嚏,转身,正是离渊站在后面。 怀泫觉得他今日有点奇怪,虽然平时离渊也不喜欢怎么说话,总是一副冰山脸,但今日仿佛又下了一场雪似的。 他嬉笑着走过去,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我问你,”离渊抬眸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青槿为我取欲血的事?” 怀泫一时被问的噎住了,半响,咳了几声,说:“当时我本来准备说的,可我没想到你动作会那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已经……” 他猛地怒吼:“你明知道我当时那样做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先下手为强,为了避免青槿被送到天君那里,否则她只怕会被打入轮回。”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怀泫皱着眉头,突然一口气说完:“我当时若说了,依你的脾气肯定当时就要把欲血给『逼』出来,这条命你就不用要了。” “所以,你们宁愿瞒着我,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 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替他承担那么多,她那根手指是怎么断的,她又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为什么她会突然依赖上玄溟,她从来不是适应『性』很强的人,他到底给了她多大的伤害才会让她变得如今这样麻木。 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想哭,一想到她,曾经是他的青槿。 怀泫见他这样也不好受,“离渊,你也别太伤心,当初,你和洛桑成亲不就是想『逼』她离开吗?她虽然没回蓬莱岛,但在玄溟身边,也、、不见得是坏事。” “是啊,不是坏事,”他自嘲道。 原来他以为只要把她藏在蓬莱岛,一切都会化解,他体内的妖神永远不会被唤醒,他不必和她非要恩断义绝,可如何,还真的是不是坏事。 “当初那块仙骨上吸染了妖神的半点灵魄,所以没到夜晚妖气最重时,我靠近青槿便会引发体内妖神的躁动,那既然如此,为何青槿体内已经没有我的仙骨,却还能唤醒妖神?”他很费解,因为昨晚青槿睡着后,他想去看她的手,可还没碰到她体内就有一股逆流的气运冲杀。 怀泫说:“你当真想不通?还是不愿意相信?” “什么意思?” 怀泫微微叹了口气,说:“当初妖神被封印在你的身体里,这么多年来,你和他确切地说已经融为一体了,正是因为他的灵魄在你体内横行,不断地融合进你的血『液』骨肉中,既然如此,那块仙骨在青槿体内生长,自然仙骨上的灵魄也随着她的血『液』流行,或许早就不在那块仙骨上了。” “那会在哪儿?” 怀泫见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哭笑不得地说:“离渊,你犯什么傻呢?难不成你还想把那半点灵魄找出来?” “……” “你连你自己体内的妖神都没法毁灭又何苦是微乎极微的一丝灵魄,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能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啊,不可能,不仅是这件事不可能,你和青槿也不可能了,离渊,你想明白了吧。” 离渊沉『吟』不语,半响,猛地抬起头来,语气强硬:“不行,我答应过她,答应过袭衣会好好照顾青槿,我怎么能让她在仇人身边苟且偷生一辈子?” “离渊。” 怀泫见他步履匆忙,像是坚决要去找青槿,可他知道,如今青槿的身份的确是太过荆棘,回到天宫,只会再一次成为别人伤害她的利器。 “青槿她现在已经是尊后了,你如何带她回来?” 离渊伸手将他一掌打开,咬牙切齿到:“别说她是尊后,就算是入了妖魔道,我也决不允许她离开我。” “离渊,”怀泫用力抓住他的道袍,问,“你真打算要她回来?你能保她全身吗?” “这些你都要想清楚,违背天纲,不顾六界的说辞?” “只要她回来,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离渊这一生也保定她一人了!”他说得字字铿锵有力,像是在立下一份毒誓一般。 怀泫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再劝了,只是说:“你去她不一定得见你,就算见了你,你这手上的鲜血淋漓又得把她吓着,还是先让我去同她说说吧。” 他这样一说,离渊才后知后觉,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涸,早就已经没有知觉了,全身麻木的,他早就麻木了,自从她离开以后,这十万年他一直在麻木的活着,为什么收白苒为徒,他自己也不知道,斩妖除魔之后再也没有归属感,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还那么小,每次他在人间办完事就立刻赶回去,一眼就可以看到她缩在寒潭边上小小的身影,像是等了很久了,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疲倦和不耐,可一看见他就像是展翅飞翔的鸟儿。 第124章 天宫,今夕2 “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就算带去蓬莱岛也好。”他说得很轻却好像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坚定。 “你放心吧。” “对了,离渊,我之前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我想现在应该告诉你了。” “什么?” 怀泫道:“你可听说过欢喜佛这个人?” 离渊本来想说是青槿之前遇见的那个疯道士,但又改了口说,“敖祁的师父?他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是已经死了,正是在他死的那刻,他才发现,自己是青槿的父亲,他--就是青濮。” “你说什么?”离渊震惊的看着他。 怀泫从怀里掏出那块灵玉,“这是他最后交给我的,或许就是因为这块灵玉曾经在袭衣身上所以在最后一刻唤醒了他的记忆。” 离渊神情恍惚,半响也没有动作。 怀泫问他:“要告诉青槿吗?关于欢喜佛,她或许应该知道。” 离渊木讷地摇了摇头,“先别告诉她,还未拥有过就已经失去是很痛苦的感受,我宁愿她一直相信青濮十万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也不愿意让她再伤心一次。” “那好吧。”怀泫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便走了。 怀泫已经离开了很久,离渊还愣在原地,头脑一直嗡嗡作响。 青濮原来一直都在,是他让她找到了自己,他和袭衣一样将青槿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又对青槿做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些畏惧,想要去拦住怀泫,他不敢再见到她,他该以何种心态去见她,可他的脚下却又像是定住了,半分也抬不起来。 怀泫透过泸沽虚镜见到青槿在若水,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果然,到的时候,青槿正坐在洞口发神,双手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千倾就在一旁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地讲话,但青槿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半点表情。 千倾忽然看见怀泫,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离渊,想到了离渊对自己主母做的坏事,于是‘恨’乌及屋,当下,就一马当先地拦在前面,气呼呼地说:“你来若水干什么?” 怀泫到没看这个小胖子,瞥了一眼青槿,却见她也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又发起自己的神来。 仿佛一点也不关她的事一样。 怀泫心里暗叹了口气,怪不得离渊着急着要把她带回去,她如今这看破红尘的样子还真的是让人心疼。 他刚想过去,千倾却势不可挡地样子,他很无奈,于是直接挥手把挡事的小胖子扇开,千倾‘唉哟’了一声,只好委屈巴巴地飞到青槿身上。 怀泫问她:“你在想什么?” 青槿没有说话只是把千倾抱在怀里,细细轻抚。 怀泫又上前一步,这次却是蹲了下来,矮身与她同高,他轻声说:“青槿,跟我回去吧,你师父他、很想你。” 青槿看了他一眼,眼眸似乎是波澜不惊,但仔细看却能看到在最深处晕开的一圈细微的涟漪,像泡沫一样,须臾便散了,又落入平静的湖水里。 良久,她开口,声音亦是轻得被风吹散了一般,她说:“他不是我师父了。” “你还恨他。” 她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很久以前就说过,他将我逐出师门,驱除天界时,就是师徒恩断义绝之时,我不恨他,可也回不去了。” “青槿,他是离渊啊,是你的师父,他养了你那么多年,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你真的就不愿意原谅他一次吗?” “我说了,我不恨他,我恨的,是我自己……恨我自己不能让他觉得骄傲自豪,恨我自己不仅不能帮他反而时时给她添麻烦……所以,我不想再害他了,上神,你回去吧。” 说完,青槿就起身准备离开,怀泫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原处。 青槿漠然地看着他。 怀泫这一刻才觉得,青槿是真的变了,翻天覆地地改变,以前他总希望青槿能长大懂事儿一点不要再给离渊添幺蛾子了,可现在,她是长大了,懂事了,可他却更希望回到从前了,她像个宝贝似的被离渊藏起来,他每一次见她,都觉得稀罕极了。 “青槿,你……想听你母亲的故事吗?”他声音微微沙哑道。 “我母亲?”青槿『迷』『惑』不解。 他苦涩地点点头,“对,你母亲,她叫袭衣,她曾是蓬莱岛的灵女,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刚才蓬莱岛出来,对人间的一切都茫然不知却又匆忙好奇……”他说着说着,嘴角便微微上扬,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我遇见她,带她去了很多地方,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青槿吗?因为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木槿花。”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到了他下山的日子,大街上人满为患,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吵闹声,他望过去才发现那里原来围了一堆人,按理说他是下山来办正事的,自然不会对这些民事纠纷上心。正要绕道而过时,突然那群人堆里冲出来一个人,路也不看,直冲冲地撞了他的怀里,他低头恰好那个人也正抬头看他,两个人的视线便这样相汇。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像是明镜台上的明镜,将他那时的惊愕与震惊全部倒映在里面,他心里知道应该推开她的,可听到前面追上来的那群人气势汹汹的声音,他头脑一热,就将她整个人护在了身后,一副英雄救美地挡在她前面。 被那群人打了一顿后,以及身上空『荡』『荡』的钱包,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吃了人家的梅子糕不付账,他去质问她,她却还是一脸纯良无害地瞧着自己说:“是他让我吃的,又没有说要付银子,而且我也没有银子。” 他简直哭笑不得,“人家不为你了你的银子为什么要叫你吃?” 袭衣嘟了嘟嘴,很不满意似的,“那万一是为了我的美貌呢?毕竟我长得也不错。” 他简直要气死了,他是承认她长得貌若天仙,但也没有那个女子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吧。 但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没钱,之后才知道她是从蓬莱岛上来人间游历的灵女。 没有办法,他只好偷偷将她安置在昆仑山下的一个小山洞里,每天找借口去看她。 第125章 昆仑虚,过往1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产生情愫的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向『性』格开朗大方,本来是挺想将她介绍给离渊他们认识的,那时候他、离渊、青濮在昆仑虚上也算三大弟子,不仅道法厉害,关系也是相当好。 但是袭衣不愿意,她一直住在山洞里,连他也想不明白,每次带她去集市上时,她都开心得不得了,蹦蹦跳跳跟个小孩似的,她有时会玩累了,也只有她才会不顾女孩子的矜持,竟然让他背她上山。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到了山上,她还是不肯下来,他扭头去喊她,才发现她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 他无奈又好笑。 刚把她放到石床上,身子还没站起来,她就拉着他的手,梦呓一样的问:“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他想了想,说:“我每天都是有任务的,若常常偷懒来带你玩,被凌空师父发现了那还得了,你只能和我一起被赶下山。” 她不满的嘟了嘟嘴,这次是真的神志清醒了,瞧着他说:“真是的,臭道长!” 他‘嘿’了一声,“你怎么随便骂人呢?” 袭衣哼了哼鼻,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横着眼,“本来就是,你一个大男人把一个女子藏在黑黢黢的山洞里,你也心里也过得去?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 怀泫见她这副趾高气昂还有条有理地样子,觉得好笑得不得了,他以前也见过一些女孩子,在未上昆仑虚之前,他见过的女人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低眉顺目的样子,弱柳扶风惹人怜,而眼前这个女子真真是太不一样了,她身上透『露』着灵气,有木槿花的清香,她右颈间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她的眉目如画,他的的确确第一次见她都被她『迷』住了,他不知道,但从心里希望她能永远留下来。 他问:“那你想如何?我送你下山,你自己回家吧。” 她狠狠牙,“臭道长,你个臭道长!” “那你又不愿住在这里,你叫我怎么办?” 她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他本来是真心劝她的,现在又觉得有趣,于是笑着去哄她,声音也是出奇的温柔:“那你跟我说,你想要做什么?我尽量满足你啊。” 袭衣脸『色』立马就变了,欢欢喜喜地说:“你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 他只不过犹豫了片刻,她就不高兴了,“臭道长,臭道长!” 他只好求饶似的说:“行行行,我答应你好不好,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她目光炯炯的问:“好!什么事?” 他抓着她的手腕,一脸认真的说:“依你这个个『性』,我觉得你不可能乖乖地在山洞里待上一整天就甘心等我来,所以你要保证,出去逛可以,不许离开山洞方圆十里,不许私自去三清观找我,更加不许私自跑下山。” “可……” “还有,不许随便使用灵力,伤害其他人或是动物。” “我……”她紧蹙峨眉,很不满意他的独裁,“你这也管那也管,比我姑姑还婆婆婆妈妈,我整天可不得无聊死了。” 他挑了挑浓眉,不以为然道:“好啊,你既然不答应,那我就送你下山吧,山下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多了去了,比这昆仑虚的确有趣太多,你还是早早去吧。” 说着,他就要起身,一副要送她走的架势,刚才还跟他趾高气昂,强词夺理的袭衣,立马就被压了气焰,半近哀求半撒娇地说:“怀泫,你别这样,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他满盘皆赢,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她的头发柔顺乌黑,轻柔得像是山腰浮过的一片云,在他的指间消融下去,一直融到了心坎,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现在全忘了,连手也忘了移开,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倒是袭衣觉得他很奇怪,仰头去瞧他,看表情凝固,还以为是他要反悔了,她又急了,“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他觉得莫名其妙,“我没说要你怎么样啊?” 她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一骨碌地躺在石床上,翻过身去不看他。 他第一次觉得女孩子的脸变得真的是比凌空道长的剑法还要快,他哭笑不得,“袭衣,你怎么又生气了?一个小女子,身板就那么大,哪能装下这么多闷气,你说你啊?” 她不理他。 他又不好再去碰她,男女授受不亲,她或许是真的把他当作好朋友对他没有丝毫的提防,但他却不能装作无所谓,只好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这石床太硬,下次我给你带些棉被来铺上。” 她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来不及多问,看了看天『色』实在不能再逗留了。 他匆匆忙忙地回到山上,离渊正练完剑术,见他一身汗的赶回来,“你大半天都去哪儿了?凌空师父以为你又偷懒去了。” 他讪讪地一笑,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勾肩搭背都揽着离渊问:“青濮呢?” “采雪菊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出没出事?” “那你怎么不去北麓那边看看,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我也想去,凌空师父不让,再说了青濮是泓一师父的座下弟子,泓一师父都没说话,我独自怎么去找他,让他知道了又觉得我是瞧不起青濮,处处压他一肘。” 怀泫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那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离渊说:“应该不会出事,只是北麓那边常年积雪,四处都是高山峰岭,被白雪覆盖,他估计是『迷』路了。” 怀泫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对了,明天就该你去采雪菊了吧,你也别给我『迷』路了。” 离渊无奈地盯了他一眼,“你心情很好啊?那我忘了跟你说,凌空师父叫你进去。” 怀泫立马变得严肃,“你说真的?师父又想做什么?我上次的一百遍《观注》还没抄完呢?” 离渊泰然自若地颔首点头,“我刚才见师父让阿七将《剑宗》《八卦图》还有什么其它的给捧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用来招待你的?” “我……”他那个‘去’字还未说出来,阿七已经走了出来,喊道,“二师兄,师父让你进去。” 怀泫看了一眼离渊,离渊淡淡地说:“我明天泡雪菊给你喝。” 第126章 昆仑虚,过往2 于是,怀泫就被关禁闭了三天,期间他一直想不通凌空师父对他说的那句话,“与其纠葛一生,既然当初一心进入道门,就应该想好,什么是要放弃的,否则痛苦的不仅是你自己。” 很多年后,他明白了,他该放弃的人是谁。 离渊第二天很早便去采雪菊,下观的时候,天还未亮,雾蒙蒙地一片暗『色』,他背着背篓沿途走到北麓时,天已经大亮,照得北麓的山脉上全是雪。 他沿着北麓往下,积雪融化在脚下沿着靴底往里渗,刺入骨髓地寒,双脚逐渐失去了知觉,他捡起一根树干杵着下山,山下起初也是白茫茫一片,渐渐地他的视野里有了一点微黄,然后是一大片藏在白雪里闪着金『色』光芒的汪洋,那一眼望去是他一路步履蹒跚所沉积的喜悦与激动,一朵朵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野菊怎就这般桀骜不驯地驻扎在了寒雪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触『摸』,许是力气过大,一只脚踩滑了,猝不及防地栽了下去,整个身体就沿着山路滚落,路上好像撞到了枯树还是巨石,他隐隐觉得头上有股温热的『液』体流动。 他醒过来的时候,便见那女子坐在一片雪菊旁边,繁密的花朵在她的周围绽放,他一眼便看到她颈项间的蝴蝶,咋一看还以为是活的只是停靠在她的身上,她走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只是她身上的图纹。 “你没事了吧?”她蹲下身来,双手托着腮看他。 他当下本来就极其狼狈了,被她这样一看,越发觉得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很奇怪,明明是磕破了还流了血,现在却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他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于是道谢:“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怎么也会出现在北麓。” 她突然失了『色』,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不解,“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又摇头又挥手,“没事没事,你快点回去吧,别到处『乱』跑了,下次就不一定能遇上我这么好的人了。” 说完,她就急忙将他扶起来,一副很急的样子。 他问:“姑娘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在下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不是,我只是答应过别人不能走这么远的,不知道他来没来,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姑娘住在这山上?” 她下意识点点头。 他忽然不明所以地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要等的那个人吗?不应该啊,他不过第一次见她,欠了她一个恩情,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 他正在胡思『乱』想中,她突然扭过头来问他,“你也是道长?” 他谦卑地说:“不过学徒离渊,不敢自称道长。” “古板无趣,”她嘟囔了一句,问,“你叫什么名字?” “离渊……那姑、姑娘的芳名是?” 她想也未想,爽快的说,“袭衣,花香袭人,衣香云鬓。” 他见她脸上的笑容,自己也跟着傻傻地微笑道:“袭衣……姑娘,名字很美。” 袭衣倒是一点都不谦虚,“那是当然,我们灵族的人取名字都是极其好听的我还有一个好朋友,她叫素袅,怀真抱素,袅娜娉婷。” “也美也美,素袅姑娘一定是和姑娘一样貌若天仙。” 她笑得眉眼弯弯,“你还挺会夸人,不过你说得的确是一点都没错,只可惜,我以后很久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素袅现在怎么样了?”她叹了口气。 离渊想要去安慰她,此前从未觉得自己的沉默寡言是『毛』病,现在却突然憎恨起来,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女子,从小读的四书五经里没有,如今学的剑法卷宗里更没有,憋了半天,他也只说出来,“我送姑娘回去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觉得很好笑一样,“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你还送我回去?” 她其实说得很有道理,但自尊心作祟,他还是昧着心反驳道:“我只是一不小心脚滑了而已,姑娘莫再取笑了。” 她笑着说:“你们这些道士啊,就是喜欢臭要面子活受罪,你脚现在还疼着吧。” 她笑着眉目如花,他是真的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包括她口中的素袅,他腼腆地笑了笑,问:“姑娘怎么知道?” 她侃侃而谈,“我刚才吧只是以为你额头给撞破了,所以也没给你检查其他地方,不过,你装得也真像,差点我就以为你是真的没事了,但是呢?你每走一步,总是右腿走得快,左腿一挨地就抬了起来,你说你不是左脚崴了难不成还是鞋里面盛沙子了?” 他是从心里油然而生地对她赞扬,“袭衣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是离渊自己不争气,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不过……离渊是真的担心袭衣姑娘……” 他没听见她的声音,抬头去看她,却刚好和她的视线相撞,许是感觉很奇怪,他立刻将视线移开。 “你也是昆仑虚上那个什么三清观里面的道士吧。”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去看她见她正低头在打量自己的道袍,估计她便是根据这统一的云纹道袍认出来的,“姑娘也认识其他同门师兄弟吗?” “是啊,他叫……”话音戛然而止,袭衣突然想起怀泫那天对她说的话,应该是不能把自己认识他的事告诉别人吧,否则要是被他巨害怕的那个凌空道长发现了,他又得不好过了,于是她硬生生地把接下来的话给吞了进去。 “他叫什么?或许离渊认识。” 她笑着摇头,“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他好像是在另外一个道观里,因为他笨得要死,三清观是不会收他的。” 他知道她是在戏谑,但也不愿意强迫她非要告诉自己,便跳过这个话题,“那离渊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他应该是在等你,你回家迟了,他恐怕是要担心。” 她非常赞同,“你说得对,他那么小气,要是知道我没听他的话,估计又得和我发脾气了。” 离渊对她哭笑不得,第一次很羡慕一个人,而那个人他没见过也不认识,有时,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当时他和怀泫立志要上山学道时,曾发誓绝不会被儿女情长所拌。 第127章 昆仑虚,过往3 袭衣等了到第二天,怀泫还没有来,她都要气死了。 于是,怀泫告诉她的那些话也成了耳边风,她一个人走了出去,先是在山上面『乱』转,实在是无趣得很,后来,连自己也不知道转到哪儿去了。 忽然,山林里响起一声巨响,是野兽的声音,袭衣咯噔一下,这才慢慢慌了起来,按理说,自己只是随便转转,也没到处惹事生非,怎么会惹上野兽? 抱着十足的好奇心,她下意识将灵玉掏了出来,紧握在手中,然后躲到一颗树干后面。 野兽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她的掌心都生出来了冷汗, 突然,从深处跑出一个青衣男子,而她听见的声音的原主正是追在那个男子后面的人,那男子离她越来越近,她才看清他身上穿的也是和怀泫一样的道袍。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男子突然被地上的枯藤绊倒了,整个人骨碌地摔倒在地上,身躯巨大的野兽也是相当聪明,趁机朝他扑了过去。 只听突然的一声惨叫,震破天际。 野兽被击倒在十米之外,然后刚才还凶猛的巨物,此刻却连动都不能动弹,呜咽了一声便死了。 袭衣这才转身看那男子,见他整个人还惊魂未定,惊愕的目光在死去的野兽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才看向面前这个表面上纯真无邪的女子。 而那个女人竟然还神『色』自若地打量着自己,若非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刚才发生那一幕,竟然会是一个瘦小的女子做的。 袭衣被他盯得不耐烦了,一脸不满的看着他,“都死了,你还坐在地上不起来,还要我扶你啊?” 他这才意识到失礼,连忙爬了起来,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多谢姑娘相救,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多有得罪。” 袭衣翻了个白眼,“你们三清观的道长是不是都这么无聊啊?哦,不,是又不中用又无趣。” 他傻呵呵地笑了笑,将身上的泥土拍了去,“对了,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袭衣又翻了白眼,“你们三清观的道长怎么老是喜欢问别人的名字啊?所谓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不足挂齿,你懂不懂啊?” 他赧笑着『摸』了『摸』头,说:“既然姑娘不愿意告诉在下,那青濮也不为难姑娘,只是姑娘的恩情,青濮会永远铭记于心,若姑娘以后有事,青濮能够帮得上忙的,还请姑娘一定要来找青濮。” “不……”她刚想拒绝,突然想起来怀泫也是三清观的,于是话锋一转,问,“你真的愿意帮我的忙?” 他笑着说:“姑娘不必客气。” “嗯……”她想了想,说,“那你带我去三清观,如何?” “三清观?”他说,“道观里一般只许本门弟子入内,姑娘是有事或是找人吗?” 她急忙解释道:“也不是找人,我……我就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就想看看道观里面是什么样的?” “姑娘难道……不是凡人?”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怎么知道?”她笑着说,“其实我是蓬莱岛的灵女,第一次来到人间,觉得还蛮好玩的,人间嘛?很多地方都已经去过了,所以还想去大名鼎鼎的三清观看看,你带我去呗!” “原来如此,我说一个弱女子怎么会突然将野兽一击致命,”他喃喃自语了一下,又笑着说,“自然可以,灵族常隐匿于尘世,能见一次,难能可贵,想必师父也是很欢迎姑娘的。”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可我听……” 她突然止声。 “听什么?”他好奇的问。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没有,那好,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了,那你现在就带我去。”说着,她便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但青濮却好像没有要动的意思,袭衣奇怪的转身去看他,见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奇怪的问:“怎么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你们三清观的弟子也太言而无信了吧?” 青濮这才回过神来,忙解释道,“不是,姑娘误会了,只不过,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到时候恐怕不好跟凌空师父解释。” 她‘哦’了一声:“这个啊,你叫我袭衣就好了。” “袭衣,我叫……” 她打断道:“我知道,你叫青濮,刚才已经说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笑,“对啊,我忘了。” “走吧。”她转过身去打算往前走。 “那袭衣姑娘,你转个身吧,三清观是往你身后这段路。” “啊?”这次轮到她赧『色』了,“好吧。” 路上,袭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一路四处张望着。 青濮第一次同女子独处,难免会觉得有些不适,想说些什么但又找不出话题,只好胡『乱』地问了句:“袭衣,你在看什么?” 袭衣爽快地回道,“我在看还有没有野兽出没。” “这个啊!袭衣姑娘放心吧,其实昆仑虚上的野兽都很有灵『性』,一般是不会出来攻击人的。” 袭衣噗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那你刚才怎么会被野兽追着跑?要是没有我的话,差点就命丧黄泉了。” “姑娘误会了,”他说,“刚才是青濮去采『药』草时不小心触犯了它,这才将它引来,也并非是它的错。” 袭衣啧啧道:“你说你一个正儿八经的道士,怎么跟个和尚似的,还以慈悲为怀起来,要是你运气不好,死的就是你了。” 他笑了笑,也不介意她直白的话语,只说:“其实和尚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和道家不同,他们以慈悲之心对待世界,包括一些杀戮,残暴,而道家则以治平天下为信念。” “信念?” “对啊,信念,”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人生苦短,若是没有信念没有自己心中所坚守执着的东西,那么这一生也未免太过平庸无为了。” “是吗?”她略微思索道,“可我们灵族都是长生族,大多数的灵人他们漫长的一生都是在蓬莱岛上度过,蓬莱岛上有琼枝玉树,有鲛珠霜绡,没有你们人间所谓的杀戮和斗争,所以我们的一生都是过得极其无忧无虑。”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来到人间呢?人间是个好的地方,可也是个不好的地方,她是繁华似锦,能让人眼花缭『乱』……” 第128章 昆仑虚,过往2 “可她也是个血腥暴力的世界,在这里,人有七情六欲,有丑恶善美,有利益熏心,勾心斗角,你知道吗?最近几年,人间很不太平,常常有妖族和魔族的人来到人间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杀戮,至亲至爱的人从此生死永隔。” “他们为什么要侵犯人间,我以前听父亲说,天地六界不是各司其职吗?他们都有自己的领土与地域,为什么还要去侵犯别人的地域,去伤害别人,难道他们没有亲人吗?为什么可以绝情绝义地杀掉那一个鲜活的生命。” 青濮苦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即有无奈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描述不出来,或许只是觉得,她很善良,嫉恶如仇,杀害野兽的时候可以毫不留情,因为她知道,野兽代表着邪恶,因为它攻击了无辜的人,所以在她看来,那些魔族妖族的人也是邪恶的人。 “我刚才只说了一半,人是有利欲熏心,妖魔鬼怪也是一样,他们和你们灵族一样本可以在自己的故土上安然无恙地度过一生,可他们就是觉得……这样漫长的岁月,平平淡淡,就像……白开水一样,初时或许觉得没什么,但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感到无趣,甚至厌恶,于是他们想找那样一个人,能够使他们平静无趣的生活里掀起一些刺激,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麻木的活着,所以,杀戮、伤害别人便满足了他们畸形的心理……” 她恶狠狠地说:“真是可恶!” 青濮扭头去看她,袭衣正气哼哼的呼着鼻子,像是鼻孔都要被生出气来,他觉得可爱极了,问,“袭衣姑娘真是恩怨分明,实乃『性』情中人!” “我才不是,只是我之前也听姑姑说过,很久之前魔族的魔尊练就了一把邪剑,带着杀伐来到蓬莱岛,但是因为父亲灵力高强,用极其强大的结界将蓬莱岛封锁起来,所以蓬莱岛才没有经历一场血流成河的悲剧,但是,和蓬莱岛相交好的鲛族却难以逃脱那场噩梦,直到现在,蓬莱岛上都很少再见到鲛人了,他们说,鲛宫被毁,所以的鲛人都已经死了。” 青濮突然觉得,她不仅『性』情单纯而且特别容易对人推心置腹,他不过是向她说了一些关于人间她所未见过的东西,她便已经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了自己,或许,灵族真的就和她一样,因为长期生活在自己的族里,她们没经历过人心险恶,所以对一点不公平或看似不正常的事都觉得难以接受。 他想她反应如此激烈,还是因为自己将人间说得太过黑暗压抑了,于是又换了种语气说:“但也不尽然,等到他们有一天被人夺走了最珍爱的东西或是在乎的人,他们就会感同身受,明白自己曾经造成的痛苦,这时,他们会发现自己原来的那些平凡生活有多么的可贵和来之不易,袭衣,你要相信,尽管世上有人心不古的人,他们精于算计擅长欺骗,但一个世界之所以还会出现白昼黑夜,之所以还有会房檐屋舍,那是因为,这世界上,好人一定是比坏人多,正义总是会战胜邪恶,又或是感化,所以日出日落,生生不息。” 袭衣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但自己如果现在又赞同的话,就有种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样,他说好就好,他说坏就坏,那自己也太没本事了吧,索『性』,干脆跳过这个话题,问,“你这个道士,还没什么修为,整天还跟人讲大道理,都走了半天了,什么时候才到啊?” 青濮这才意识到的确是自己话多了,看了看路,说:“我已到三清观的香鼎了,应该快了,你别急。” “谁急啊?”她说,“是我不想再听你这个牛鼻子道长说理了。” 青濮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赧然笑道,“让你见笑了,只是青濮第一次接触女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只想找个话题让你不会觉得尴尬无趣,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让你觉得啰嗦了。” 袭衣见他道歉还是挺诚恳的,也不好意思在和他板着眼了,挥着手说:“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呀?” “再说了,我上个三清观,以后还得承蒙你多加照顾呢?”她学着他的样子,彬彬有礼地说,“希望青濮道长以后不要嫌弃才好。” “哪里的话,袭衣,你别调侃我了,要是我能帮上你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了,就是怕你看不起我。” “此话怎讲?”她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会看不起你?” “三清观上出世之才众多,女弟子又少,像袭衣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更少,袭衣姑娘若上去了,指不定会多受同门师兄和长老师父的喜爱,而青濮也不过是三千弟子里的一个芸芸众生,不见显眼,只怕很快就会被姑娘忘记了。” 袭衣本是笑着,因为听到他这话,明里都是在夸自己,但是到后来,见青濮的脸『色』变得暗沉,像是真的很担忧似的于是,她也觉得不高兴了。这话的暗地里就是在说自己‘喜新厌旧’,于是,气哼哼地说:“这觉得我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吗?” 青濮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急忙解释道,“不是,袭衣姑娘,你误会了,不是说你见利忘义,只是在那种情景下,人都难免会……” “会什么呀?”不等他说完,她横着眼打断道,“我告诉你这个臭道长,本姑娘我来人间第一个认识的人,我到现在还没忘记,我还惦记着他呢。” “是吗?”他笑了笑,“那的确是青濮的不是,以小人度了袭衣姑娘的君子之腹,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袭衣姑娘原谅。” 袭衣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得罪了我,就没那么容易跑掉的法子。” 青濮苦笑不得,问:“那袭衣姑娘想要怎么样呢?” 袭衣果真有模有样的思虑着,过了半天,仍是秀眉轻蹙,索『性』说:“我现在还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不许抵赖哦!” 青濮觉得这个女子真是人间绝『色』,不,她原本也不是人间,而是灵女,所以浑身都是灵气,只好说:“一定不会!” 第129章 昆仑虚,过往5 怀泫今日才终于将卷宗抄完,被禁闭了三天,终于见到了阳光。 正感慨着,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袭衣还在等他! 完了完了,像袭衣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子,等了自己这么久都没个消息,估计到时候得骂死他。 一想到这些,怀泫赶紧的就往山下跑,正巧跑到半路就遇到了离渊。 离渊见他神『色』匆忙,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就问:“你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怀泫现在没空跟他说这么多,匆忙解释道:“那个离渊,我现在有急事要出观一趟,我知道凌空师父现在还在闭关修炼,你先帮我瞒着,谢了啊!” “我……”离渊话还没说完,怀泫已经等不及溜走了。 离渊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往玄虚殿走去,方才他听人说,青濮从山下带上来一个女子,据说女子来路不简单,竟然将还在闭关修炼的凌空师父都引了出来,他本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可偏偏对那个女子,冥冥之中有种好奇感,甚至觉得,或许就是袭衣。 不过,走到殿门,玄虚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有小道士看见了离渊,连忙大声说:“大师兄来了,你们别拦着。” 人群里无形的移动出一条道路来,离渊走进去,那个女子的背影也慢慢出现在视野中。 离渊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是袭衣! “袭衣姑娘?”他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 袭衣转过身来,见离渊正惊喜的望着自己,但她就有些尴尬了,因为这几天见到的道士着实有些多,除了怀泫,她都快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和刚才带她上山的人了。 倒是青濮觉得有些诧异,问离渊:“你认识袭衣?” 离渊见袭衣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浮动,想是已经把自己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刚才自己的表情的确也是也过激动了,此时,只好快速调整,微微赧然说道:“之前,袭衣姑娘对离渊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才有得一面之缘。” “巧了,袭衣姑娘恐怕是观世音渡世,尽做积德行善之事。”青濮笑道。 “哪有什么观世音渡世?你们这两个臭道士就知道打趣我。”袭衣佯作气恼的说。 离渊和青濮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凌空道长这时才说:“离渊,青濮既然你们早已同蓬莱阁主相识,也称得上缘分一场,如此,阁主今后便在三清观小住一段时日,你们二人多加照顾她。” 离渊青濮齐口道:“弟子听令。” “也好,”凌空又对袭衣说,“袭衣姑娘,这二人都是我昆仑虚少见的不世之才,其聪慧明识虽不能同阁主相提并论,但同阁主一起也算是相得益彰,姑娘以后同他们一起,可不必拘束。” “长老谦虚了,袭衣不敢玷污道观圣地,只期盼能饱食眼福,也不是虚来一场。”袭衣微微对凌空颔首道。 “那好,我关中修炼尚未完成,便不再陪你们了,你离渊、青濮你们带她下去吧。” 青濮说:“袭衣,你跟我们来吧。” 袭衣微微点头,向凌空道长告了辞便和离渊青濮他们走出来玄虚殿。 出来后,离渊还是忍不住问袭衣:“你怎么又想起来到三清观来了?你不是说有人在等你吗?他没和你一起来?” 本来袭衣心情还不错,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扳了脸,气哼哼地说:“那个死骗子,鬼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要是让我逮住了他,非打死他不可。” 青濮哭笑不得,问:“那个人是谁呀?怎么敢骗你?” “要你管。” “好好好,我们不管,那请袭衣姑娘跟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个大的地方住,免得委屈了你。”青濮笑着说。 袭衣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笑,怒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两人将她待到了清辉宫,让人打扫收拾了。 离渊说:“袭衣,这里又大又宽敞,离后山也近,冬暖夏凉,你住得肯定舒心,平时我和青濮他们都在后山练剑,若你有事要找我们直接到后山来便是了。” 袭衣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了。” 等他们走后,袭衣一个人在清辉宫里,冥思苦想了半天:按理说,今天见到的就是怀泫口中的凌空道长,既然他是凌空道长的弟子,今天不应该他没有出现啊? 难不成,他是骗自己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三清观的道士,凌空道长也不是他的师父,他扯了那么多借口原来都是为了骗自己。 …… 怀泫到了山洞里,果然已经没了袭衣的身影,他担心是她『乱』跑遇到危险,又围着山找了几圈,直到傍晚快入夜的时候才放弃,凌空道长的处罚倒是其次,他现在最担心的事,就是袭衣到底去哪儿了? 虽然那个女子看起来厉害,其实说白了就是不知者不畏,什么都好奇又什么都不怕,他就怕她要是被人盯上了,若是硬打一场也就算了,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最怕的就是人心险恶,她恐怕难以预防…… 可现在,找不到她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愿最好的情况就是她没等到自己,气馁地回蓬莱岛去了。 离渊和青濮刚回来就看见怀泫一个人坐在那里,精神不济的样子。 离渊从小是和怀泫一起长大的,没拜师昆仑虚之前,离渊是出身于声名显赫的大族,怀泫从小便是他的侍读,说是侍读,其实两人亲得跟亲兄弟一样,全族上下没人将他当作下人,路过都叫一声“望少爷”,故此,离渊同怀泫的关系,全观都知道是至死手足。 此刻的怀泫,离渊此前倒还从未见过,一时竟然有些好奇,于是打趣道:“怀泫,你这样是被凌空师父罚怕了吗?” 怀泫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道:“没有,凌空师父还在闭关哪有空闲来管我?” 青濮也不免笑了:“你还知道师父在闭关啊?莫不是就是想趁机到处『乱』跑,你今天下山到底是做什么?连我们也不告诉。” 怀泫叹了口气,兀自仰头躺在床上,满面愁云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说她能去哪儿呢?” 离渊和青濮听得云里雾里的,“谁去哪儿?怀泫,你在说什么呢?” 第130章 昆仑虚,过往6 离渊见他没打算要说的意思,也只好作罢,于是对青濮说:“算了,青濮,别为难他了,还是让几个师妹过去同袭衣姑娘说说话,解解闷,像袭衣姑娘那样的女子要是真一个待着,还不闷出『毛』病了。” 袭衣? 袭衣是谁? 怀泫脑子里空白了三秒,才突然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见离渊和青濮已经打算往外面走了,他急忙问道:“什么袭衣?” 青濮说:“刚才准备跟你说来着,不过见你心情不好也没说了,袭衣姑娘是蓬莱岛的灵女,最近才来到人间,想在昆仑虚上小住一些时日,凌空师父吩咐我们将她照顾妥善了。” 怀泫已经站起来了,走到两人身边,“她现在在昆仑虚?” 青濮点头:“安排在清辉宫,那里比较适合她居住,怎么了吗?” 怀泫脸『色』突然变了,最后嘴角竟然还扬起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尽力平静地问:“你们现在要去找她吗?带我一个,我倒是挺好奇的。” “好奇?离渊略显惊异地问,“你是说你怀泫对女子好奇?” 怀泫一脸正经的说:“你这话怎么说呢?什么叫我对女子好奇?我难道就不能对女子好奇了吗?” 青濮噗嗤一声笑道:“那倒不是,你这『性』子说不定和袭衣姑娘也挺合得来的,走吧。” 怀泫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到清辉宫的,藏在袖袍下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 明知道是真的,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再有一个袭衣,来自蓬莱岛的灵女。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确切地说是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是她,自己该怎么和离渊他们说自己和袭衣早就相识,甚至是……心里微乎极微的悸动……她又会怎么处理这一切,或者是本来也只是将他当作好朋友? 到了清辉宫,路上怀泫大概已经了解了袭衣离渊青濮的相识过程,到底是什么纠葛,他简直要哭笑不得,自己救了她,而她又救了自己的两个好兄弟。 不过,青濮敲了半天的门,却没有人,估计袭衣早就耐不住了到处转去了。 三人商量一下只好去了后山,等晚些时候再来。 离渊和青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怀泫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是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那个地方,但是命运总是会让你变得缓慢一些,让你在这段缓慢的时光里倍受煎熬…… 然后,在你习以为常的时候再来一个猝不及防,没错,此时,对于怀泫来说真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站在后山悬崖边上,正望着万丈深渊的人,从崖底升出来的气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像是谪仙子一般,似梦非梦。 青濮在这里看到袭衣,也有些吃惊忙喊了一声,“袭衣姑娘。” 袭衣本是专心凝神,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吓得微微一颤,转过身的刹那,脚下不小心滑落一块碎石,整个人的重心都偏了,歪着身子朝崖下跌落。 三个人都迅速反应过来,只是离渊和青濮绝对不会想到,快他们一步的竟然是怀泫,那个还未见过袭衣的人。 怀泫掐着袭衣的腰将她扶了起来,两人的神情都是恍惚的,袭衣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还是怀泫反应过来,微笑地问:“没事吧?” 袭衣这才醒过神来,忙从他手上离开,一副欠了自己银子的目光盯着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离渊和青濮两个人走上了,第一反应都是围在袭衣身边问长问短,“袭衣,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下次别站在悬崖边上了,危险得很……” 袭衣突然开口指着怀泫,明知故问道:“他是谁?” 两人这才一同望向,一脸错愕的怀泫。 “他是怀泫,也是凌空师父的关门弟子。” “怀泫,”袭衣毫不客气地说,“好难听的名字,谁取的啊?” 怀泫依旧是满茫然不知,她真的是袭衣吗?长相一样,脾气也大差不差,但却不认识自己? 倒是离渊被她这直白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于是说:“这是我们自己取的,怀泫在于常怀泫然之泪,怜悯世人,离渊在于远离苦海深渊,解救世人。” “真高尚,真伟大,”袭衣皮笑肉不笑地说,“可还是难听,还是青濮的名字好听,清清白白,明镜如濮。” 离渊原以为按照怀泫以往那绝对不在嘴皮子上服输的『性』子,此时此刻,面对一个陌生女子,而且还是在自己刚救过她的情况下,再怎么他也得说上一两句和袭衣辩驳,但此时,怀泫只是双目望着凌空,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当真是已经把凌空道长的真传学到了。 离渊无奈的说:“好吧,难听就难听,听惯了就好了。” “对了,袭衣姑娘,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后山的夜风格外的凉,我们还是早些送你回去吧,等明日了再带你到处逛逛。” 袭衣鼻腔里发出一声难以听闻的哼鼻,也不知道是对谁哼的,离渊和青濮都没听到,但怀泫却听见了。 他这才完完全全地肯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袭衣,六界之内,独一无二的袭衣。 不过,看起来,她貌似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他跟在他们后面,一路上见离渊他们和袭衣聊得热火朝天,反而一向话最多的自己却沉默得像是空气。 他也不是不想说话啊,只是太了解袭衣的脾气,他一开口,她肯定又记仇报复他,到还不如成空气别引起她的注意好。 送完袭衣后,青濮这才问怀泫,“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一路上也不见你说话,莫非还记着刚才袭衣姑娘的无心之语吧?怀泫,你也忒小气了吧。” “什么啊?”怀泫说,“我想起来我还有卷《道论》没有抄完,我现在去藏书阁,你们不必等我了,先回去吧。” “大晚上的,你明天……” 青濮话还没说完,怀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袭衣走了一天,现在也的确是累了,刚坐在床边准备睡了,突然听到一阵叩门声。 她以为又是离渊和青濮,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老是爱缠着自己,她懒得去开门,大声问:“谁呀?我要睡觉了,你明日再来吧。” 第131章 昆仑虚,过往7 “袭衣,是我,怀泫。” 袭衣愣了一下,突然从床上蹦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正要开门,又把手给缩了回去,“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 “袭衣,我就是关心你,想问你,你怎么会来三清观?” “骗子,臭道长,你明明说好了会来找我!” “好好,你先让我进去行不行,待会儿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怀泫站在外面,语气里满是无奈。 袭衣犹豫了会儿,还是把门打开将他放了进来,但是看也不看他,径直往里面走。 怀泫忙地跟上去,“我本来是打算来找你的,但是被师父关了禁闭,我这不今天一出来就来找你了么?谁知你竟然自己上了观。” “.......” 怀泫见她已经爬上床准备睡觉,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胆子还是真的大,和自己这么个大男人独处一室竟然一点戒备都没有,还好,还好,自己是正人君子。 他走过去,拉住她正要躺下的肩膀,见她扶了起来,正襟危坐地问:“你怎么想起了要上三清观了,你不是老是不待见我们这群清水道士吗?” 袭衣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嘟囔道:“要你管。” “你怎么还生气啊?”怀泫无奈地说,“你一个小女子,一天哪儿那么多气来生?” 袭衣终于忍不住了,双手齐上往他身上捶,“死怀泫,你居然把我一个人留在山洞里,你.......你混蛋!” 怀泫捉住她的手,连忙道歉,“好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哪儿,你别生气了吧,好不好,气坏了自己就不好了。” 袭衣哼了一声,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忽然伸手抱住他。 怀泫也是始料不及,一时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她身上的清香,慢慢的,一股一股地飘进自己的鼻尖,他不自主地滑了滑喉结,声音有些发涩:“袭衣,你.......” 原以为她是小孩子脾气来了,谁想,她语气竟然平静得很,她说:“怀泫,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怀泫只觉得大脑翁的一声,随后反应过来,连手都不知何时握紧了,轻轻触在她的后背,良久,才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笑着说:“你一个刚出来的女子,连情都不懂是什么?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袭衣不服地辩驳道:“你才不懂,我姑姑教过我,如果哪天我遇上一个男子,每天思念他,一刻见不到他就会难受,那就叫相思,就代表这个我已经对他动情了,灵女和凡女没什么不一样,都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你凭什么就不许我喜欢你?” “我没说不许你喜欢我,”怀泫说,“我只是怕你看错了自己的心,到时候连后悔的地儿都没有。” “怎么会看错自己的心,我的心难道连我自己都能看错吗?”她忿忿不平道。 他简直是哭笑不得:“好好,你的心你最清楚,行不行啊?” 袭衣听了他这话总觉得有种讥讽味,心里愈发气愤,抓着他狠狠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怀泫此时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一时望了望天花板一会儿又望了望地板,反正袭衣见他四处都望完了就是不看自己,直接就是一拳打了过去,怀泫被打得胸口一震,哭笑不得得看着眼前这个像是深闺怨『妇』的女子。 “你温柔一点行不行?” 袭衣恨得怒目圆瞪:“你都这般狼心狗肺了,凭什么还指望着我温柔?” “我什么时候又狼心狗肺了?”遇上女人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生物,怀泫真的是百口莫辩,差点要自己咬舌自尽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袭衣义正言辞地问。 怀泫想了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说漂亮,你也不算特特特别漂亮,而且还不温柔,那我还不如喜欢上一个道姑呢?还可以陪我一起修仙。” 袭衣气得嘴唇直打哆嗦,“你、你、、、好啊,那你就喜欢那些道姑去吧,我今天看了,那些道姑可比你们这些臭道士顺眼多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 怀泫像是心血来『潮』,偏偏这个时候还不打算去哄她,继续和她抬着杠:“我臭是臭但还称不上丑,没入道之前更是在禹州城里有风流小才子之称,穿上道袍之后更有一种芝兰玉树、飘飘若仙的风雅,你说这世上哪有我这样绝『色』的男子,她们会看不上我?” “我呸!”袭衣一脸嫌弃道:“你少臭美了,离渊和青濮随便上来一个就能把你甩你几个轮回,也就你自己还自我感觉良好。” 怀泫呵呵的笑,袭衣恶狠狠地瞧着他,问:“你笑什么?” 怀泫立马收了笑,一脸思索的样子,“我就是好奇,我又丑又臭,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我.......”袭衣被他问得一时话结,最后脱口而出一句,“我眼瞎了。” “哈哈哈......”怀泫差点捧腹大笑起来。 袭衣本来就郁闷,现在见他这般嘲讽自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直推搡着他骂道:“不要脸,臭不要脸,你给我滚出去!” 她这样子是真生气了,怀泫也就适可而止了,见她胡『乱』踢蹬着,整个人都快要跌落到地上了,他趁机将她搂住放回床上去,哄道:“袭衣,我不要脸了,我就要你,好不好?” “不好!”袭衣毫不客气地回绝道。 “真的不好吗?”他明知故问道:“那我真的去找道姑了?” 袭衣威胁道:“你敢!” 怀泫双手投降:“我不敢,在你堂堂蓬莱阁阁主的眼下,小道长怀泫什么都不敢!那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袭衣这才面『色』缓和了,嘴角微微扬起,边想边说:“那得看你的诚意如何了?” “你说,要什么样的诚意?我立马去做。” “嗯......”她突然想到了,“你跟我回蓬莱岛,我要你娶我。” 怀泫突然变了脸『色』,沉着脸看她,缓缓说道:“袭衣你别闹了。” “我没闹,”袭衣又生气了,双手抓住他的衣襟问,你刚才还说我要什么样的诚意你都帮我去做,你现在就反悔了,你、你还说你不是骗子?“ “袭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一心向道,如今人间尚未太平,我不可能离开昆仑虚的。” 第132章 昆仑虚,过往8 “那你要学多久?我陪着你,什么时候凡间太平了,你就和我走。” 怀泫双手扶住她的肩,认真地和她对视,问:“袭衣,你真的愿意跟着我?” 袭衣点点头,“我以前的确是没有喜欢过别人,可现在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怀泫。” 怀泫嘴角轻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情感,连自己都无法抑制住了,他问:“那你可得想清楚了,我接下来说得一切话,你都得逐字逐条想清楚。” 袭衣坚定地说:“好!” 怀泫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首先,我怀泫承认,这辈子,只会喜欢你袭衣一个女子,深情至此,永生难负,但是,” “但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但是因为凌空师父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的事情,故此,在我拜师昆仑虚的期间,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将我们的事情告诉别人,包括离渊和青濮,你知道吗?” 袭衣紧蹙着蛾眉,一脸不满意的样子,“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告诉他们?难道要一直瞒着吗?” “不会的,很多人拜师入道是为了渡劫升天,而我和离渊他们只是为了济世救人,等有一天我们将人间的盛世还给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时,我就自命退出昆仑虚,我什么也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昆仑虚。” “真的?”袭衣惊喜地问,“那我听说你之前和离渊的关系情同手足,你也不要他了?” 怀泫笑道:“我和离渊关系是很好,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可能这辈子就和他过一辈子了。” 袭衣‘咦’了一声,语音有些怪异,“恶心,恶心,两个大男人的,竟然要一起过一辈子。” 怀泫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再敢『乱』说,我和离渊是经历过生死的挚友,所以等一切都好了之后,我会亲自跟他说我们的事,他应该会祝福我们,我同样也希望他能飞升成仙。” 袭衣趁机靠近他的怀里,撒娇似的说:“我才不管他们日后如何呢?我只要你信守承诺。” 他紧紧抱住她,难舍难分一样:“我会信守承诺,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这辈子。” 只是,那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曾以为会坚守的承诺,到最后还是负了她。 只是,他从来都不会想到。 ———————————————— 青槿见他已经没再说下去了,抬起头来问:“然后呢?阿娘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却是和父亲在一起了?” 怀泫苦笑道:“后来,我们四个人相处得很好,但是离渊和青濮都不知道我和袭衣的关系,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青槿吗?因为她也喜欢木槿花,她身上时时带着木槿花的清香味。” “我知道,很小的时候,我什么都记不住但是眼前时常能看到一片红『色』的花海,我知道那就是木槿花。” 怀泫继续说道,嘴角的弧线慢慢扬起,像是想起一件非常美好甜蜜的事情。 他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她身上的花香是木槿花,只知道很香,糊涂地暗地忙活了把半年才将栽满了十里的桃花林,等到花开的那天,他就给她一个惊喜。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她的眼上蒙着白纱,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走的每一步都是依偎着自己前行,他们路过漫天的桃红,在『乱』飞的花瓣中,恍若梦境。 最后,他替她将面纱摘下来那刻,她脸上的震惊与激动,都是让他心里泛开的涟漪,一圈一圈,慢慢蔓延。 他笑:“喜不喜欢?” 袭衣激动地说不出话,围着漫天的『乱』红飞舞了几圈,才觉得奇怪,问他:“你怎么想起来为我种桃花了?” “你不喜欢桃花吗?” “喜欢,”袭衣点头,“不过,我更喜欢木槿花。” 怀泫懒散地靠在一株桃树上,眉眼微垂地瞧着她,问:“为什么喜欢木槿花啊?” 袭衣想了想,一脸欢愉地说:“因为父亲告诉过我,做人要持之以恒,而木槿花的话语就是‘温柔地坚持’,所以我也要像木槿花一样,温柔地坚持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说,你。” 怀泫呵呵一笑:“你这是说我是东西?” 袭衣一脸坦然道:“难道你不是东西吗?” “你?” 袭衣调皮地朝他办了个鬼脸。 怀泫自然不肯服气,于是打击道:“你刚才说你想和木槿花一样温柔?我看.......”他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几眼,道,“你还是算了吧,你以后要是生了个女儿,估计可以完成你的妄念。” “臭怀泫,”她见他还是一脸笑意,而且笑得怪异,突然反应过来,怒嗔道,“我才不要跟你生女儿呢?不要脸!” 怀泫突然飞到她身边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道:“不生女儿,男孩也行,只要是你生的,我就喜欢。” 袭衣羞得连耳垂都红了,张牙舞爪地捶打他,一边还骂道:“不要脸,男孩也别想,我一个都不给你生。” “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儿,我们家袭衣长得这样好看,要是生个女儿肯定是六界中的绝『色』。” “你......不要脸。” “但要是袭衣喜欢男孩呢?我们也可以先生一个男孩,在生女儿,你说好不好啊?” “好你个鬼......” 怀泫轻笑着将她发梢上一片花瓣拿下,怔怔望着出了一会儿神,随后对她说:“既然你不喜欢这片桃林,那我就全部换了,全部替你种上木槿花好吗?” 袭衣心直口快:“不好,这都是你的心意,我不想白费,只要你种的,而且是为我种的,不管种的什么,哪怕是枯树藤我也喜欢。” 怀泫啧啧道:“我们袭衣长大了,会心疼人了,既然这样我就......”他四处环顾了一圈,指着一块空地道,“就在那里,我再为你种一颗木槿树,就像你一样尽管身处一片百花林里,但你依旧是最美最夺目的一枝花。” 袭衣也啧啧道:“好难听的情话啊。” “你这个女人,”怀泫苦笑无奈,“才刚夸你几句,又不经夸了,诶,真让人头疼。” “活该,是你说的这辈子只喜欢我的,既然选了我就不许再反悔了。”袭衣拿手指着他的脸,指指点点道。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反悔。” 第133章 若水,铭记1 “青槿,你知道吗?”怀泫将头微微垂下,似乎在挡住什么,他的声音也是变得喑哑,“我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真的很想.......” 青槿不明白,“那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你们都已经定下承诺了,为什么呢?” “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件事情,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他慢慢回想起来,那是在三年后,正逢人间大『乱』,是以,混沌界中被尘封已久说完堕尘斩被魔尊唤醒,他们奉命前去剿除魔尊,然,在同魔尊大战的时候,袭衣被堕尘斩伤成重伤,青濮以自身全部修为才能让凌空师父替袭衣抱住了『性』命。 而当时的怀泫还并不知情,他正在和离渊一起封印堕尘斩,最后,魔尊死了,离渊为他挡了一掌,但离渊的身上却被妖神附体,妖神的邪力封存在他的体内。 但是,谁也不知道解封堕尘斩的璇璃珞的下落。 直到,后来,离渊醒后,怀泫和他一起渡劫升天,而青濮却选择和袭衣在一起。 像袭衣这样『性』情率直的女子,她不喜欢青濮便如何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可偏偏青濮也是那个用一生修为救了她的人,他已经为了她失去了一切,若在没有她,他就真正的是一无所有了。 那天,袭衣找到他,她脸『色』很平静,可他知道,她的心里有多惶恐,因为她问他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发颤,她问:“怀泫,你跟我回蓬莱岛,好吗?” 他明知道,袭衣是青濮所有的希望,没有袭衣的话青濮一定没有活下去的信念,可他也知道,自己是袭衣全部的希望,她逗留在人间这么多年,他曾看到她无数次地回绝蓬莱岛上的帛书,全是为了她。 但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他说:“袭衣,你是个好姑娘,青濮他......很适合你。” 袭衣终于哭了出来,她掩面大喊道:“可我对他只有愧疚,我喜欢的是你,一直以来都是你,是你说过会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才留下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要让我嫁给他?” 怀泫的手伸到半空,最后还是放了下去,他毋庸置疑地说:“离渊也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 “我和离渊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我的命是离渊的父亲救回的,见到离渊的那刻,我就知道我的使命,此生此世都要守护他,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受伤的不仅是青濮,还有离渊,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袭衣红着眼看他,那种眼神里透『露』出的分明是绝望时的恨意,蓬勃而出的恨意,她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咬在他的脖子上,血『液』的腥甜蔓延在她的唇齿,可依旧难解她心头的恨意。 她放开他之后,那里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而她此时的神情更加怵目惊心,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担心青濮会受伤,离渊会受伤,可你,从来没有体会过我会不会受伤,因为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是无足轻重,你一直都是在欺骗我。” 袭衣那时最后的祈求就是他能做一点反驳,哪怕仅仅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也觉得还有反抗下去的意义,可他没有,甚至避而不谈:“我会祝福你们,一生一世。”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袭衣,但他知道她还是依照他的心愿和青濮在一起了,青濮带着她回到了南樵山。 但其实,这些年来,离渊因为袭衣选择了青濮的事一直刻意去忘记她,但他还是放不下袭衣,有时,他想她的时候就去桃花坞那里喝酒,整壶整壶地灌,醉了就直接倒在那里睡了,有时,梦里还会出现她的身影,像是以前一样,陪在他的身边。 可梦醒了,身旁空无一人,还是只能继续喝酒,这次,却是为了忘记她。 ------------- 青槿听完,不禁想到了素袅,袭衣最好的姐妹,她记得,曾经素袅姑姑对她说过,她说,袭衣一定很幸福,因为她要嫁的人是自己所爱也是爱着自己,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们的命运,真的犹如海的两岸,永远都是平行的,包括爱情的轨道。 青槿问他:“你就没有后悔过吗?哪怕只有一次,万劫不复,后患无穷也要去争取一下她。” 怀泫苦涩地笑了笑,面『色』惨淡无比:“爱情对于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回到当初,我还是会放弃她。” “原来,姑姑和阿娘终究是爱上了同一样的人,在他们的眼里,爱情没那样至高无上。” “姑姑?是素袅吗?” 青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怀泫道:“很久之前,应该是袭衣死后的几万年,我预感到蓬莱岛的一场劫难,遂去过一次蓬莱岛,第一次我发觉人类真是可怕,当时代理阁主之位的便是一个叫素袅的姑娘,可惜,那时,她已经身负重伤,没想到后来还活过来了。” “你就是灵族口中的白衣神仙?” “是就是吧,”怀泫叹了口气。 青槿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平日里他都是最不正经的上神,心腹开明,见谁也忍不住要搭讪一番,而如今,他却好像是早已看破浮生的尘埃,飘『荡』游离在六界之中,她知道他不会走向轮回但也再无处可落。 果不其然,他说:“青槿,你知道吗?这些年来并非是离渊将你藏得好,所以我才见不到,而是我怕我见到你之后,就会想起她,关于她有那么多的甜蜜,幸福,愧疚,背叛......” “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你当初没有这样选择,”青槿本来是想说‘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但最后她说出口的是,“这世上也不会有我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可能是觉得这世上生老病死,爱憎会,恨别离,求不得,哪一样不是世人逃脱不开的纠葛,姑姑是这样,阿娘也是,包括她自己也没能逃脱,倒不如,一开始就绝情绝念,舍弃一切。 “所以,青槿,我当初的选择,落得如此下场,那么你呢?” 青槿明知道他是已经转入正题了,但还是装作糊涂,“我什么?我现在已经入籍魔道,还有什么可以更改的吗?” “不,”怀泫说,“离渊和我不一样,只要你心里还有他,他哪怕是违背六界轮回之道,也会把你带回去,你不知道,在他心里,你有多重要。” 第134章 若水,铭记2 “我在他心里很重要吗?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青槿自嘲似的自问道。 “如果他心里对你没有半分情,那当初他为什么会剔骨接在你的身体里,袭衣只说要他好好照顾你,他大可以护你凡人这一世安然度过就行了,也犯不着耗损仙道,忍受剔骨之疼让你不用修道便可以拥有仙身。” 青槿沉『吟』了片刻,说:“可他已经亲手拿回去了。” “那是因为,他体内的妖神。” 青槿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疑『惑』:“他体内的妖神?” “堕尘斩的威力千百万年前无人可挡,眼见六界都要覆灭,三清观的祖师长老玄虚用道家禁术修炼至邪至妖之灵压制住了堕尘斩,但是,玄虚祖师也因此化作妖神与堕尘斩共存灭,离渊再次封印堕尘斩时,妖神便趁此附在他的体内。” “可是,他当时怎么也没想到,接在你体内的那块仙骨已经被妖神噬化,直到后来她每次触及你便回或轻或重地唤起体内妖神的回应,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毁灭妖神,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能做的,只能尽力压制住体内的妖神。” 青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从十万前,她死心的那刻,她就觉得这一生已经过了,就像当初离渊告诉她的一样,尽管这一生还无穷无尽,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过完了。 余生,都只剩下恍惚与麻木。 怀泫见她这个样子,想是当初一定是被离渊伤透了心,青槿和离渊之间的关系,他一向是觉得模糊不清的,尽管他是上神,可他也很难知道,青槿对离渊究竟是恩情多一些还是儿女情,就像他也很难『摸』透,离渊对青槿的在乎,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她还是因为青槿长得像袭衣。 他问:“青槿,你告诉我,你现在还在乎他吗?” 青槿微微摇了摇头,说:“这不重要了。” “这很重要,”怀泫说,“是离渊让我来的,他很在乎你,当初你是为了救他才嫁给玄溟这件事,他不知道,我和洛桑都瞒着他,所以他才会误会你。” “你不用替他说了,”青槿抬起头,平淡地说,“我了解师父,即便是他知道了,若他知道这样做也不会原谅我。” 怀泫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青槿还愿意将一声离渊师父。 青槿继续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 “你说师父喜欢的女子是阿娘,我见过阿娘,我和她长得很像,师父之所以对我不为一般,初衷是因为阿娘所托,其次也是因为我和阿娘很相似,对不对?” 怀泫有些为难,情之一字,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又该如何和青槿说清楚。 “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 青槿笑了笑,瘦削的脸颊强笑起来,更让人心疼,她说:“经历过这么多的人和事,我也会成长的,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答案。” “青槿......” 怀泫还以为她的态度依旧是拒绝自己,谁知,她轻轻地说:“我也很想他,你带我去见他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贪心,我只想留在他身边,仅仅是留在他身边而已。” 这个愿望,她很久之前就有了,明明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可她用了几十万年的年华才体会到有多艰难。 可即便是这样,只要他能慷慨一点,哪怕给她一点点的希望,她也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地跟随过去,可惜,他从来都不愿意。 怀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十万年前一样,她还是被离渊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女子,灵气翩然的模样连他见了都喜爱得不得了,他微笑道:“青槿,欢迎你回来。” ............. 昆仑虚 怀泫匆匆赶到后山,果然看见那人正是消失在紫宸宫的离渊。 他疾步上前,拉着他问:“人给你带回来了,你怎么又跑到昆仑虚来了?” 离渊的神情倏尔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是和刚才一样的淡漠,他问:“你怎么说服她的?” “我把袭衣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她了,她以为你是因为袭衣所以才会对她那样好,”怀泫顿了下,接着说,“她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够留在你身边,估计也是因为袭衣吧。” 离渊沉『吟』了下,问道:“我和袭衣的事情与她有什么纠葛,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怀泫道:“你现在非要谈论得这样清楚吗?你敢扪心自问,你从来没有在青槿身上看到过袭衣的影子?” 离渊偏过头,沉默不语。 怀泫一向是见惯了他这幅不问世事的模样,此刻却非常看不惯,他大声说道:“现在青槿是尊后的身份六界皆知,你让我将她接回紫宸宫,无疑是将她至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天宫的洛桑还有刚渡劫升天的白苒,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如果想再一次让她绝望,就继续在这里做你的世外仙人吧。” 说完,怀泫甩了甩衣袖,便愤然离去。 离渊回到紫宸宫时,果然见一众仙家围在宫门外,而宫门却是紧闭着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守在宫门口的人,居然是楚南。 众仙家见他回来,纷纷七嘴八舌地向他讨说法:“离渊上神,这天界与魔界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便不合,如今,魔族的尊后公然藏在紫宸宫,于情于理也是说不通吧。” “对啊,上神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咋又要无缘无故引起天界与魔界的一场恶斗。” “是啊,上神......” 离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南,楚南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说:“离渊上神尚未回宫,此事也不见得与他有干,故此,楚南便在此守候,没有贸然将魔族的人抓出来。” 离渊站在他身边,对前面的一群七嘴八舌的人说:“紫宸宫中没有尊后,有的只是本座二十五万年前收下的关门弟子青槿,此后,若因孽徒而引起任何祸事,皆有本座一人解决,承担,可她,今天,谁也动不了。” “是吗?难道本君也动不了吗?”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仙家纷纷扭头望去,竟然是天君。 众人齐声:“见过天君。” 天君微微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目光尖锐地看着离渊。 第135章 天宫,情深1 “离渊,你私自将魔族的人留在天宫,你可知,已犯天律?” 离渊面不改『色』地说:“本座已经说明,此人并非尊后而是紫宸星君座下第一弟子,她若有错,一切罪责皆有本座承担。” “你承担?你要如何承担?你先是抛弃洛桑接着又与白苒断绝师徒关系,为的就是将你这个孽徒给带回来?” “天君既然知道,又何须再问。” 天君大怒:“那好,你紫宸星君的座下弟子本君动不得,从今天起就以东道为界,将紫宸宫隔离天宫!” “不必麻烦天君,”说着,离渊手中已经变出弋川,运盘古之术,沿着东道猛地劈下。 顿时,一道巨大的裂缝将紫宸宫地域从天宫隔离,随着裂缝的增大,慢慢形成了一道万丈的沟壑,离渊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慢慢漂离。 洛桑这时才从后面走上前来,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块逐渐变小的事物,那是,她曾经的家,尽管他从未有过片刻的真心,可她依旧甘之如饴。 而现在,他连这一点也不留给她,彻底让她死心。 …… 青槿感觉到身体仿佛一直在往下沉,她慌的手足无措,脚也跟着四处『乱』转着,突然,一道撞击,脚下被猛地一震,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腰间突然多了一个手,将她稳稳地扶住,她惊吓了一跳,仰起头去看,真的就是离渊。 青槿就这么盯着他,仿佛他不是真的,全是她在做梦一样。 最后,离渊忍住想要将她抱入怀里的冲动,只是将她扶起来便放开了她。 “没被吓到吧。” 青槿这才回过神来,迟疑地问道:“刚才……怎么了?” 离渊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竟然像是在哭一样,“槿儿回来了……” 青槿看着他,他的容颜一点都没变,即使经过了十万年,还是分毫未改,可她的心里已经明白,他是师父,她不该对他动情,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离渊,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阿娘,无论如何,她更不该喜欢他。 青槿将蜷缩的手藏在衣袖下,面上却是淡淡地含笑:“离渊上神。” 离渊的手忍不住发颤,仿佛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离渊上……” 没等她说完,离渊已经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四瓣相贴,他将她的话全部吞入口中。 青槿大脑轰的一下子全部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呆木地看着他,直到气息全部被他占据,她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她才用力的挣扎开。 青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惊恐地看着他,“你、你在做什么?” 离渊没想到她会这样抗拒自己,但见她看自己的样子,也的确觉得是自己太过激烈了,才会吓到她。 “槿儿,你别怕,”他朝她伸出手,温柔地说,“到师父这里来,好不好?” 青槿瞧了瞧,冷静地说:“你为什么还自称师父,你不是已经将我驱逐了吗?” 离渊见她迟迟不肯将手交给自己,只好失落的将手收了回去,他上前一步,突然在她脚前跪下。 膝盖碰到地面发出的一声轻响像是天雷一样击中了她,她木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离渊却仰头朝她笑道:“槿儿,原谅师父好吗?” 他一说话,青槿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胡『乱』的拿手去擦,边擦边说:“你又没做错,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为什么要跪下?你起来啊。” 青槿双手去拉他,想要将他拉起来,他是师父啊,尽管他曾狠心的对自己,可她一直心如明镜,他是被迫的。 可离渊却纹丝不动,只是嘴里一直念道:“槿儿原谅师父,好不好?” “我原谅你……师父,我原谅你了,你快起来啊……” 离渊终于听到这句话,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的抱着,仿佛再也不会松开手。 他说:“从今以后,六界之内,有师父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六界不值得,槿儿是师父的一切。” 青槿本来就哭得伤心,此时眼泪更加是泛滥成灾,面颊掩在他的肩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她哭得累了,他的肩膀已经是一片湿漉漉,他低下头去挨着她的脸,一寸一寸都相互感受着,他说:“槿儿,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青槿睁开眼睛,轻声说:“这一次,师父不要丢下槿儿好不好?槿儿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她突然哽咽住了。 离渊也睁开眼睛,看着她微垂的眸,问:“哪怕是什么?” “哪怕是当阿娘的替身,槿儿也愿意。” 离渊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眼里也是冷淡的颜『色』,他问:“你为什么要当她的替身?你就是你,为什么要当她的替身?!” 青槿如实回答:“槿儿知道师父喜欢的是阿娘,虽然阿娘已经走了,可槿儿会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离渊目光冷冽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青槿你给我听好了,我对袭衣是憾,而对你,是真的爱,可以奋不顾身万劫不复的人,你知道吗?” 青槿低下头,很轻的说:“我知道,可是如果阿娘在,你也会的。” “你……” “我累了,师父,我先进去了,”她挣开出他的怀里,只看了他一眼便走进了青华殿。 青槿是真的累了,倒头就睡了过去,直到梦见了阿娘她才醒过来,发现,离渊就守在身边,用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她怎么又哭了。 她刚要开口喊他,却被他抢先一步问道:“玄溟是真的对你很好,是不是?我听说他还为你损耗了魔道,还为你拾取夜明珠……” “你不要再说了,”青槿哭着打断他,她心里最狠的是玄溟,可最对不起的,还是玄溟。 她现在已经不求能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唯一的心愿就是玄溟能够看清这一切,对她做一个了断。 他温柔的拭去她滚烫的眼泪,泛苦的语气道:“你也别哭了,否则更让我无地自容,他什么都对你好,而我却只会让你哭,师父,很想……让你笑。” 她拼命的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努力地摇头。 离渊倾身将她拉入怀中,边安慰边哄道:“槿儿不是一直想知道师父的原名吗?师父现在告诉你,你别再哭了,好不好?” 第136章 天宫,情深2 这一招果然奏效得多,青槿的一双泪目里写满了好奇。 “什么?” 离渊嘴角轻笑,道:“便是将你的名字倒过来念即刻,景氏字卿。” “景卿……”她在口中喃喃念叨了好几遍。 离渊都忍不住笑了,“槿儿若是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你便这样叫我,好不好?” 青槿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问:“真的可以吗?” “你不妨试试?” 青槿瞧着他,犹犹豫豫地喊:“景卿……” 离渊笑着答应了声,接着一手已经扶住她的后脑勺,深情款款地吻下去。 青槿还是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将头偏了过去,离渊的吻刚好落在她的下颌骨上,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其实我们早就成过亲了,你怎么还害羞呢?”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轻浮之意,让青槿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子。 她问:“你别胡说,我们何时成亲了?” “那次,在蓬莱岛时,我罚你抄经书的时候。” 青槿这才慢慢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可当时出现了两个离渊,她觉得是梦便也答应了那个梦里的离渊,“那不是在梦里吗?” 离渊轻笑道:“那不是梦,那是我的一直以来的心意。” “到底怎么回事啊?”青槿越来越糊涂了。 “有一次,我在蓬莱的卷宗里发现了一种幻术叫梦禁,大概的作用便是能够营造出一个和外界完全一样的世界,将人困在里面一生一世,也过着普通的生活,但在现实中,那个人便永远也不能苏醒过来。” “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但你或许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知道那次的蓬莱之旅便是我和你最后的诀别,但我还是舍不得你,我偷偷学习了梦禁之术本想将你一辈子都困在哪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桃花坞里,可我没想到你会怀疑我是假的,因为你一直不相信其实我也喜欢你,最后见你哭得厉害,我也只好胡『乱』要求你和我成亲便就放你出来了。” 青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睁着两只乌沉沉的大眼睛看着他。 离渊自嘲道:“槿儿是不是觉得我太自私了,竟然为了一己私欲便要将你困住一辈子。” 青槿下意识地摇头,可摇完头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觉得很是尴尬,只好将头底下去不去看他。 离渊倒也不见怪,只是轻轻吻在她的下颌骨上,慢慢说道:“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一生朝夕相处,我会让槿儿重新爱上我的。” 青槿本来想说,她一直喜欢的就是他,可见他说得这样坚定,她存了一点私心。 …… 西苑 洛桑神『色』萎顿地回来,见汐夏坐在庭中的浮凳上,和以前一样,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汐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她的欢笑声,不再是那个整天像只鸟儿似的飞来飞去的七公主了,应该是从东海回来后。 洛桑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小七,五姐什么都没有了……” 汐夏慢慢转了转眼珠子,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很轻很轻地说:“五姐,你别担心,你还有父君还有母妃,还有我们这次好姐妹……不像我,我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七……”洛桑反手握住她,“父君他们只是暂时生你的气,你毕竟是他们的女儿,还能真的不管你不成?” “五姐你不用说了,我其实什么都清楚,他们就是怪我坏了天宫和东海的联姻,这些年来,连母妃都没再来看过我,他们就任由我自生自灭了。” “小七,你别这样想,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汐夏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摇头,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怀泫也不要我了,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却像是没心没肺,他从来都没有替我考虑过……” “小七,”洛桑非常能感同身受,离渊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这些年来,他又何曾对她有心有肺过,“五姐带你去散散心吧。” “去哪儿散心?” “紫桑山,你以前不是老喜欢往五姐的紫桑山跑吗,我们就去哪儿。” …… 洛桑带着汐夏刚下天宫,就看见不远处的东溪山上看见一道道急速的剑光,电光石火一般。 洛桑觉得奇怪,这东溪山离昆仑虚很近,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她对汐夏说:“小七,你在这里等一下,五姐去看看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汐夏连忙抓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洛桑想了想,说:“好,待会儿五姐保护你。” 两人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头望去,才发现那正在激战的两人竟然是玄溟和敖祁。 远远地听见,玄溟的嘶吼声:“滚开!今天本尊要血洗天宫!” 洛桑心里一沉,大概猜到是因为玄溟已经知道青槿被离渊带回来了。 果不其然,敖祁说:“玄溟,你这又是何必,你就放过她吧,离渊上神本就是她的师父,那才是她的归宿。” “你懂个屁!”玄溟红着眼说,“你以为我是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留下来,也怪不得那个什么七公主看不上你。” “玄溟,你那你是知己才故意来阻止你,不让你犯下大错,你可想过你一旦和天界开战,六界将会如何,会是一片混『乱』,就算你把青槿抢回去了又怎么样?你见她笑过吗?”他最后这话是对玄溟说的,其实也是一直以来对自己说的,很多人很多事,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不是得不到而是不能得到。 玄溟的瞳孔不断缩小,直到失去了焦距,又猛地聚集起来,他咬牙切齿道:“她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哪怕是她恨我,我也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玄溟突然趁敖祁不注意,猛地将洌沣朝他砍去。 “小心!” 敖祁正要用末粼去挡开,突然从旁边跑过来一个女子竟然直接挡在他的前面,他来不及看清她是谁,只是下意识地侧身将她抱向一旁,避免被洌沣的剑气所伤。 末粼巨大的阻力也不能完全抵抗洌沣的威力,他被震得飞出去好几十米,连带着怀里的女子也一起摔落在地,还好落下之际,他用身体给她当了护垫,自己却受了严重的内伤,猛地喷了一口鲜血。 第137章 天宫,多情误1 “小七,”洛桑慌『乱』地跑过来,刚才汐夏的动作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看见汐夏挡在敖祁身前。 汐夏因为被敖祁护着,根本就没有受到伤,只是被吓到了。 敖祁借助末粼的力将自己和她一起站了起来,他定眼一看。 哪里还有玄溟的踪影? “遭了。” 洛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如今父君已经将紫宸宫移出天宫,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到天宫。” 敖祁闻声看过去,突然神『色』一怔,他的目光落在洛桑搀扶着的女子身上,他似乎才想起刚才的事情。 “两位公主没有受伤吧?”他好半天才想起来,问。 洛桑摇头,“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小七是不是被吓到了?”说着,她的低下头去察看汐夏。 只见汐夏的面上一直都没有表情,但目光或近或远,却一直都落在一个方向上,敖祁的方向。 敖祁只看了一眼汐夏,便对洛桑说:“敖祁先去阻拦玄溟,二位公主仔细安全。” 洛桑微微点头示意。 敖祁走后,洛桑正要唤汐夏,转身却见汐夏不知怎么竟早已哭了,但也并未哭出声来,只是静默地淌着泪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洛桑虽然心里隐隐探到了缘由,但还是轻声去问:“小七,怎么了?” 原以为她不会说,如今的汐夏早已不复当初那般朦胧无知了,从何时起,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悲喜,与其说是隐藏倒不如说是已经没了兴趣,是喜事怒,她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漠。 可今日,遇见了敖祁,她却像是裂了的冰河,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从此刻翻涌而出,她紧紧抱住洛桑,终于哭出声来:“我对不起他。” 洛桑轻抚她的后背,像很小的时候,“敖祁他并未怪你。” 谁知,她听了这句话,却哭得愈发悲恸:“我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怪过我,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所有人都讨厌我,他却不怪我,他还想办法帮我......” “都已经过去了。” 汐夏这才意识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从认识他,到嫁给他,那些屈指可数的光阴与交集,原来已经都过去了。 可是直到现在,她竟然才意识到,她渐渐止了声,很轻很轻地说:“我后悔了......” 洛桑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说:“我先送你去紫桑山吧。” 汐夏从她怀里离开,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其实洛桑是听见了她那句‘我后悔了’,只是洛桑知道,已经没用了,当初汐夏刚回来时父君大怒,无论如何也要把汐夏送回东海,她一直瞒着汐夏和父君僵持着,原以为是瞒不住了。 谁知,敖祁伤好了之后,第一时间便听到了这件事,当时就差孟龟仙送来消息,称他已经找到意中女子,并且即将成亲,故便不能再娶汐夏,言外之意,便是拒绝了父君要将汐夏送回去的意思。 同时,也是为了不让汐夏被外界病垢,所以将抛妻纳新的罪名都安在自己头上,因是再婚,东海对此也并未大肆宣扬,所以,连她也不知道敖祁另娶的人是谁? 如今,汐夏说她后悔了,可即便是神仙,人不在了,后悔了又有什么用? 她将汐夏安置在紫桑山便打算回天宫查看情况,汐夏见她要走,立马也跟上来:“五姐,我也要去。” 洛桑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能让她多一丝活泛的便也只有敖祁,刚才敖祁伤得那样重,想是汐夏多少也担心着,可她怎么将敖祁已经娶亲的事告诉她,好不容易盼着她活起来些,这一说又得让她变成什么样。 洛桑疑虑,“小七,你如果只是对敖祁有愧疚的话,那你更不必见他了,你明知道敖祁这个人天『性』大度,他不怪你,但你都见他一次只会让他想起你们曾经的事,这样对你和他都不好。” 汐夏摇头,微微哽咽:“不是,五姐,你想错了,我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多想,放心吧,五姐不会让他有事的,你好生在此待着,过些时候五姐便来接你。”洛桑打断她的话,只怕她说出的正是自己所担心的。 不等汐夏回答,洛桑已经消失在天穹之上。 汐夏呆呆地望着上面,晴天白云,清风拂面,寂静的紫桑山上,百『色』桑落,天地静聆,忽闻女子悲恸之声,桑叶依旧落地无声。 | 紫宸宫 青槿的目光一直落在离渊身上,她站在寒潭前,一动不动,似乎有些累了,才略带不满地说:“景卿,你何时才画好?” 其实她是很不习惯这样叫他的,但他似乎很喜欢,每次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都事先提醒道,叫景卿。 她虽然无奈,但一想到这个名字只属于自己,久而久之也叫得习惯了,如今一开口,竟仿佛已经叫了好些年似的。 离渊无视地笑,仍旧低头描摹着画像,突然,他听到远处的脚步声,虽然极轻,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偏过头去看。 青槿自然未觉有异常,很是奇怪,“怎么了?” 离渊看了她一眼,只是浅然一笑,道:“不许『乱』动。” 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作画。 青槿一头雾水,只好依了他,过了会儿,果然见有人走来,青槿瞥过去看,竟然是怀泫。 自从上次怀泫对她推心置腹之后,她就明白怀泫也不是像表面上那样随『性』洒脱的人,但也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她总感觉是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不出所料,会跟自己有关,她很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但事实证明,并不是,怀泫是凝着眉来的,见那边的离渊还乐在其中,很是愤然,“你到是自在!” 饶是青槿也听出了,他这话绝不是夸张或赞美,但离渊却笔也不停,云淡风轻:“我紫宸宫从今以后独善其身,有何不自在?”说完,还看了青槿一眼,“槿儿,别『乱』动。” 青槿在收到怀泫那不甚友好的目光之后,只差没往后一跳,直接淹死在寒潭里。 但怀泫也只是眼风往她扫了一下,继而仍是不冷不热地看着离渊,“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那不然,我在这里说也行。”怀泫手握要害,又加了一句。 离渊只好停下手中的笔,纸上人大体都已成型,只余下一双美目没有完成。 第138章 天宫,多情误2 他只觉得惋惜,却仍是对青槿淡淡笑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须臾便回来。” 青槿虽然预感到是不好的事,但碍于怀泫不肯当真自己的面说,故也不愿给离渊添麻烦,只是微笑着点头。 离渊和怀泫一道走出寒潭,望了一眼寒潭里面,才问怀泫:“天宫出什么事了?” 怀泫没好气地说:“你到还记得天宫。” 离渊知道他在气什么,见怪不怪,怀泫这个人就是这样,事事都想要两全其美,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就像当初他选择放弃袭衣一样,他说:“他们要抓走青槿,我也是没有办法。” “天君『性』情虽然称不上宅心仁厚,但大体上还是辨得真善,你若不是对洛桑太过决绝,他哪会以惩戒青槿为由来刁难你?” 离渊冷笑道:“我既然选择了她,就势必要给她最好的,也是独一无二的,又如何能再让她受委屈。” 怀泫自然是熟悉他,但有些时候还是觉得他太过决绝武断,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叹口气罢了,“我说你个人啊,伤起女人的心来真是一套比一套绝,我现在只盼望你能把青槿给宠好了,她可是唯一一个跟你的了,打破你这天煞孤星的命格的人。” “若下一次,你再敢伤她,我绝不会对你留情,哪怕是我们多年的情谊在那儿摆着。” 离渊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还有你又何时关心起青槿来了?” 怀泫有理有据地说:“青槿是青濮的女儿,我关心她也是应该的,倒是你,你下次伤害她的时候最好想想怎么在黄泉路上向青濮和袭衣交代。” 他这狠话算是放得够狠了,离渊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你到底还回不回到正题上了?不说我就回去了,她还在等着我呢。” 怀泫终于切换了话题,表情又变得沉郁起来:“玄溟和天宫打起来了。” 离渊眼睛一眯,“因为青槿?” 怀泫没好气地哼了声:“明知故问。” “你先去应援,我向青槿说一声便来。” 怀泫‘嗯’了声,却未动,离渊道:“按你说的,我虽然冷酷无情,但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吧,我怕她担心。” 怀泫这才挪脚离开,“你快些。” 青槿本来在寒潭边坐下偷懒,见他走进来了,急忙站了起来,又摆好刚才的姿势。 离渊见了忍俊不禁,却并未走向画架前,而是直接到了她的身边,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手揽住她的腰往前一带,青槿整个人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如今已不像以前那般抗拒他了,他的吻落在她唇上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一怔,并未反抗,后来,却是他看不下去了,放开她,笑道:“你不呼吸不难受吗?” 青槿居然还觉得他说得很对,径直地点头。 离渊真是对她爱恨交加,只好又将她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地抱着。 这回,青槿到知道难受了,附在他耳畔细声细语:“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傻瓜,”他轻骂一声,扭头含住她的耳垂,似啃非咬。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经不住他这样子,就像他轻轻的一句话便能掀起她心海的波涛汹涌,和在人间一样,她还是红着脸,说:“痒......” “叫一声我的名字,我就放过你,嗯?”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还妥协了,只是‘鄙夷’他这种手段,拿一种很娇嗔的语气喊道:“景卿。” 要是换了平日,像他这般小气,是绝对不肯依的,浑身解数也得让她重喊一次,但今日,他却没有介意,反而自己接下话: “景卿,青槿,你便是我,我便是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青槿很少见他在男女之情上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或是许下海誓山盟,一时竟不知在如何回答。 “我不怎么会说情话,你便将就着听听,好不好?” 他很多时候便是喜欢给她一个选项,让她觉得有很多难以说出口的话就直接用选项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此时,也是一样,她能想出的最能表达自己心思去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好’字,外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满意地笑了笑,满眼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么,为了我们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我得暂且先和你分离一段时间,你答应,谁来,也不许跟他走。” 青槿瘪了瘪嘴,这个人就是这样,平白无故让你甜腻一场,在你满心欢喜的时候又浇了一瓢冷水进来,让人又爱又恨,不过,还好这瓢水也不算太大,她还是觉得甜的多。 “那你早些回来,你画还没完成呢。” 他却不说话了,只是一双墨眸含笑地瞧着她。 青槿怨道:“你怎么还不走?” 离渊笑:“像人间的小媳『妇』儿。” 青槿的脸刷地一下子红遍,偏着头不去看他,久了,见他还没要离开的意思,她简直要气死,恨恨牙道:“你要再不走,可就不许再走了。” 离渊这才动了一下,却不是脚下,而是倾身去看她的脸,趁她脸上的绯红快要退却时,又道:“要是生个女儿的话,会很好看。” “你......”青槿实在忍不住了,刚要上手,转身却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只能独自在原地恨恨地跺脚。 过了良久,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她慢慢走到画像前,这一次,刚消下的火气又腾地一下蹿了上来。 这画像里画的分明是那日在桃花林里,她一袭红衣的模样,和刚才她摆的姿势分毫不合,他居然,在耍她。 肯定是故意的,青槿简直是哭笑不得,自从回来以后,离渊对她哪里还存了半分的师父的尊严,按大不敬的话来说,就是--为老不尊! 她这样想着,倒也消了去找他算账的念头,只是格外仔细地将画卷了起来,收好,装在匣子里,等待他再次开封。 只是,现在的她以为自己和他已经经历过了劫难,重归于好之后便以为真的能厮守永世,可这世上的人和事,自有生以来,便以为命格锁定,星宿列传,分毫不由篡改。 正如她绝不会想到,那副尘封的画,以此开头,却仍旧是以此结尾。 她以为,他和她能以此结尾,可人生无常,神亦不可改。 第139章 天宫,多情误3 敖祁牵制着玄溟,故,天宫尚未受到较大的破坏,但随着魔兵数量越来越多,局势突然扭转,反而成为敖祁被玄溟所桎梏,当下,敖祁看穿了玄溟的诡计,便不欲再和他恋战,只将其一招制敌。 玄溟本来是想等魔兵的增援,最好越多越好,直到见到不远处的昆仑山上,一紫一白的流光飞跃上来。 他约莫猜到是离渊他们,便想来招金蝉脱壳。 敖祁正是手中的末粼奋力砍下,也不知是玄溟没有防范还是故意为之,竟然生生被末粼击中,瞬间便坠落下九重云霄。 敖祁的本意并不是要他的命,随即,也跳下了云霄之巅。 敖祁一路感应玄溟的气息,最后追到的地方竟然是在一座山上,他四处观望了一圈,这才发现周围都是颜『色』各异的桑树,最出彩的还是紫桑,他恍然记起,这应该是洛桑的丘泽。 只是,他想不明白,玄溟怎么会藏在这里? 正当他疑『惑』时,玄溟突然出现,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敖祁回身去看,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 因为,站在玄溟身边的人,正是汐夏,而杀气腾腾的洌沣此时正密丝合缝地抵在汐夏的脖颈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汐夏心里明明是无限地恐惧,但是在看到敖祁的那刻,心里的所有恐惧都被压抑住了,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敖祁也是惊诧地瞧着汐夏,一时竟没有想通玄溟的用意。 “敖祁,我还以为这个狗屁公主真的对你绝情绝义呢?如今看来……”他不屑地瞧了瞧汐夏,嘴角一扬,笑道,“还是挺鹣鲽情深的嘛?刚才还哭哭啼啼地要跟我拼命,怎么一见到你就不哭不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吗?” “住口!”敖祁斥声呵止。 “好,我住口,”玄溟很听话似的,眼角一股玩味儿地笑意瞧着他。 敖祁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冷,他义正言辞道:“玄溟,七公主没做过什么,你别伤害她!” 玄溟呵呵地笑,“我本来也对她没什么兴趣,就是看你东海二殿下还在不在意这个曾经的老婆咯。” “你想要做什么直接冲我来就好了,何必将七公主搭进去?”敖祁眉目紧凝。 “敖祁,你话说得倒是爽快,待会儿可别让你的心肝公主失望啊。” 汐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原本剑刃抵着喉咙,再加上刻意压抑的哽咽,她说话便很困难了,可现在,她却像是『逼』着自己说了出来,一开口,连声音都是沙哑的,“敖祁,你别管我了,我已经够对不起你了……你别再为我做傻事了……” 敖祁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正经经听她说话,猛然惊觉她似乎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汐夏了,无论是曾经天真烂漫的公主还是恨他入骨的妻子,都在眼前的人身上找不到半点影子了。 可尽管如此,她是汐夏,在他心里就是亘古不变的那个人,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曾经许诺一生要呵护你的人,尽管如今,他已经没有资格,但无论何时,只要是她遇到了危险,他一定还会是奋不顾身的去救她,更何况,她还是因为自己才被玄溟要挟。 “你放心,不用害怕。” 他略微安慰了她几声,便对玄溟说:“我与你相交也不算一两日的光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算没有知根知底但也了解了个大概吧,只要你信守承诺,敖祁绝对不会食言!” “好,”玄溟朗然一笑,道,“我要你用青槿来换,明日午时,天魔之井见,你若不来,这位花容月貌的公主可就惨了......” 明知道玄溟一到青槿的事情上就会『露』出魔的本『性』,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劝到:“玄溟,你对青槿的执念太深了,这样下去,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闭嘴!”玄溟一双焰眸通明发亮,盯着他像是要喷出火一样,“本尊对她的是执念也好,仇怨也罢,也由不了你一个局外人『插』嘴!我在警告你一次,若你想做个明哲保身的君子,就趁早来给这女人收尸。” 边说玄溟的手边往前挪了一分,汐夏刺痛地皱了皱眉,便感到脖颈上有一股『潮』湿的温热蠕动。 “住手,玄溟,你不许再动!” 敖祁见再无回旋的余地,只好妥协道:“我答应你,你不许再伤害她,哪怕一根汗『毛』,否则......” 他抬起头来,红着眼和他对视,或则更像是在挑衅,“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玄溟却一点也不觉得有受到威胁,反而笑着说:“快去吧,否则误了时辰,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了。” 敖祁正要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对汐夏说:“七公主,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平安地救回来。” 说完,不等汐夏那句‘不要去’脱出口,他已经消失了。 汐夏呆呆地望着前面的空气,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玄溟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地讥讽道:“你哭什么,有个男人愿意为你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像个傻子似的被你们这些女人耍来耍去,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他这话说得这样直白,不留余地,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插』进她的心窝里。 他明明知道他这一举动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与魔族私通,罪名之重,他那样安守本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为了她,他就算知道还是这样做了。 她到底有什么好,到底哪一点值得他为她做这么多,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而她,也一定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所以会遇见他,会得到他纯粹无私的爱,可惜,她却没有珍惜。 “怎么?后悔了?”玄溟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仍旧是一脸的讥笑。 汐夏知道她是故意要欺辱自己,也不理他。 玄溟笑了笑,道:“我告诉你吧,现在就算你后悔也没用了,因为.......算了,还是不告诉你吧,免得到时候你作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敖祁那个傻子还得算在我的头上。” 汐夏看了他一眼,只是觉得他很奇怪,但转而一想,自己从未跟他接触过,这个人诡异多端,何时为真,何时为假,谁能猜得透。 “你就算得到了青槿,她也绝不会喜欢上你。” 第140章 天宫,多情误4 啪! 玄溟这一掌毫不受控制地打在她的脸上,汐夏的半边脸上赫然多了五道红痕,她头偏向一边,不哭也不闹。 “不好意思啊,一时没忍住,”玄溟故意笑道,边说还边拿手去『摸』她的脸,像是真的在怜惜一般,“都肿起了,要是被敖祁看见了,还不得担心死。” 汐夏特别反感他的触碰,偏过脸要去躲开,却不防被玄溟一下子掐住下颌,再也动弹不得,玄溟一改刚才脸上的笑意,冰冷着脸说:“本尊告诉你,就算有敖祁保住你,但你要再敢在本尊耳边说一些冷嘲热讽,本尊就让敖祁和你在轮回道上相见,你若不信,大可以再试试!” “你真卑鄙!”汐夏毫不示弱,她不是青槿,不会逆来顺受,她若看不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为魔吗?因为劣根难除,你知道青槿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你是恶魔!” 啪! 刚才那一掌,玄溟是在下意识中打下,力道虽然不轻但也不重,而这一掌却是着着实实的一掌,用了五成的内力,汐夏被打的昏了头,只见她垂下的头,嘴角有一股鲜血流下来,流到雪白的衣裙上,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玄溟瞪着一双焰眸看着这个该死的女人,还要她已经昏死过去了,否则他都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激怒他,只怕他真的会一气之下杀了她。 杀了她,倒不是他不敢,只是敖祁那边不好交代罢了。 | 青槿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身后有了动静,她以为是离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喊道:“你回来——” 话尚未说完,她便戛然而止,看着那人愣了一下,“敖祁?你怎么来了?” 敖祁看了她大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木讷地说了句:“青槿,你,最近还好吧?” 青槿本来就觉得奇怪,敖祁怎么会到紫宸宫来?特意来找她,难道是离渊出事了吗? 她不确定地问:“是离渊让你来的吗?” 敖祁本来就不会怎么说谎,现在青槿突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话题,他只好顺着编下去,咽了咽口水,说:“是、是离渊上神让我来接你,他好像......出事了......” “出事了?”青槿本来还存留一丝疑『惑』,想到那天离渊走的时候告诫她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走,可现在,她一听说是离渊出事了,所有的意识都焚烧殆尽了,“怎么会出事?是不是玄溟做的?” 敖祁一听到玄溟两个字就不自觉地低下头,而在青槿看来却是默认了。 她急忙拉着他往外走,“你快带我去,他在哪儿?” “青槿,”敖祁下意识拉住她。 “怎么了?”青槿惊慌地回过头。 敖祁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犹豫了会儿,却是摇了摇头,道:“没事,他伤得不是很重,你不必担心,我立刻带你去见他。” “好,”青槿连连点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点头,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应该就能安慰自己离渊没出事,是自己多想了。 青槿随着敖祁走了很久,最后才发现到的地方竟然是自己此前从未来过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幻影,黑的,白的,紫的,红的......无数颜『色』的光影在一个巨大的光洞中穿梭,形成一个个错综复杂的漩涡。 青槿觉得奇怪极了,转头去问他:“敖祁,这是.......” 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让人眩晕的漩涡中,而敖祁早已没了踪影,巨大的恐惧感从脚底升上来。 “敖祁,敖祁.......”她跑在穿梭往来的光影中,没一束都好像是从她的身体穿过,终于有一束暗红的光从她的眼睛里穿过,她晕过去的瞬间,仿佛看到了玄溟的影子,就在咫尺之间,一双焰眸,像是熊熊的烈火。 敖祁找到汐夏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是一般模糊了,敖祁赶紧将她抱起来,这才发现她脸上被玄溟暴行过的痕迹,他恨得牙咬切齿,额头上青筋暴『露』,却还是强忍住了,很轻很轻地去拍她的脸,想要唤起她的意识,“汐夏,对不起,我立刻便送你回天宫,对不起.......” 谁知,她忽然发出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不要.......” 敖祁没听清楚她的话,便低下头凑近去听,“你说什么?” 他离自己这样近,汐夏能感受到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她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那是多么让人安稳的味道,她依旧是很虚弱地说:“我不想回天宫,你不要让我回去.......好不好?” 敖祁自然是她说什么便依她什么,当下,为了让她养足气力,不愿意让她多说话,便道:“你放心,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先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睡醒了就好了,”她觉得真美好,睡在他的臂弯里,靠着他的胸膛,这个男人是她的天与地,是她的边疆与防御,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敖祁人一到东海,孟龟仙早已等候多时,连忙上来,“我的二殿下啊,你可急死老龟了,你不知道龙王知道你去找玄溟,生了多大的气,现在还........诶,这是二龙妃,呸,是七公主......”他怕引起敖祁伤心,连忙改了口。 但敖祁也未说什么,只是吩咐道:“我将公主抱去七澜阁,你快去找『药』仙来。” “是。”说完,孟龟仙不敢怠慢,快速地杵着木拐往那边走。 汐夏本来伤得也不算太重,再加上由于敖祁给『药』仙的压力太大,第二天,汐夏便醒了过来,只是床边守着的是一个侍女,并未见到敖祁的身影。 她随口问那个侍女,“敖祁呢?” 侍女答:“二殿下在鹤楼上跪着。” 跪着?汐夏很疑『惑』,“为什么?” 侍女却避而不答了,将一个『药』碗递过去:“二殿下之前吩咐奴婢要公主殿下按时将『药』服下,殿下请用吧。” 汐夏见她这样藏藏掖掖再加上称呼自己为公主,不知怎的就突然想通了,她走的那日,龙王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害得敖祁当时生死未卜的人却又被敖祁带了回来,多半是因为这个吧。 她思索了会儿将『药』一股脑儿地灌下,随即对侍女说:“我要去找他。” 侍女却抓住她,突然跪下:“公主殿下请不要去。” “为什么?我不会伤害他。” 第141章 东海,深情绝1 “可您现在就是在伤害他!”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包括可以咬重的‘您’字。 汐夏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看过去的瞬间,才发现原来是辛渔,而更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辛渔怀孕了! 辛渔以前是她的侍女,就算如今嫁人了,又怎么可能怀着孩子随意出现在龙宫。 没等她想明白这一切,下一秒,已经有人告诉她了。 旁边的侍女见到辛渔突然跪下恭敬道:“参加二龙妃。” 汐夏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二龙妃,辛渔怎么会是二龙妃?明明她才是...... “你、、你是辛渔。” 辛渔彬彬有礼道:“也是二殿下的妻子,辛渔见过七公主。” “怎么可能?”汐夏几步跑到她面前,似乎不敢相信,“你明明是辛渔,敖祁他怎么会.......” 辛渔从容答道:“七公主与殿下已经和离,殿下再要娶谁亦是殿下自己的选择。” 汐夏不断地后退,口中一直喃喃念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娶别人......”她突然受了刺激,要往外跑“我要去找他......” 辛渔一把抓住她的手,微笑道:“正好,辛渔也要去找殿下,不如我们一起吧。” 汐夏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深海鹤楼 敖祁跪在最高的地方,身体笔直,跪得端端正正,一声不吭。 倒是孟龟仙一直在旁边唠叨个不停,“我的殿下哟,你说你去找玄溟也就算了,你还把七公主给带回来了,龙王不生气才怪呢?” “一跪就跪一个月,到现在还没差人来看看,这次龙王是真的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 敖祁见他在一边焦头烂额,终于开口,问:“汐夏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你还关心着人家呢?”孟龟仙没好气地说,“本来也没伤到个啥,也就你还当回事儿。” “汐夏好歹是天君的公主,受了伤总不好对天宫交代。” “你当真只是这样想?”孟龟仙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敖祁将目光移到一边,没有说话,反而看到了怀着身孕款款而来的辛渔,他忙对孟龟仙说:“去扶着辛渔。” 孟龟仙忙地回过身上前去,一边又哎哟道:“我说二龙妃,你也别挺个大肚子到处『乱』跑,也是不让人省心的。” 辛渔道:“我担心殿下。” “辛渔,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敖祁安慰道。 辛渔却看着他哭了起来,哽咽道:“殿下这还叫没事儿,你去追玄溟的时候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就算了,连我们娘俩儿的死活也不管了,要是你、、、你有什么不测,可曾想过我们该怎么办?” 敖祁见她越哭越凶,自己又不能起身,只能干着急,一边招呼着孟龟仙赶紧劝她。 敖祁大大方方地说:“辛渔,你别哭了,你看我不是没事吗?我其实惦记着你们母子呢。我知道玄溟不会对我怎么样所以才敢追上去的,不然,我也不会管。” 辛渔这才止了声,“殿下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敖祁笑道。 辛渔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问:“殿下是真的喜欢辛渔,所以才会对辛渔这样好,一辈子也不辜负辛渔吗?” 敖祁看着她,突然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极其温柔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过门,我自然是喜欢你,也会对你好。” 辛渔看着她,目光温柔,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芳唇奉上。 敖祁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不过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打消了,辛渔是他的妻子,她亲吻他也是应该的,他朝一旁看热闹的孟龟仙使了个眼『色』。 孟龟仙立马会意退了下去。 却遇见满脸茫然的汐夏,孟龟仙忽然意识到,汐夏应该已经看了那才的那幕,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一向对敖祁不待见大的汐夏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 出于礼节,他还是恭敬地喊了声:“七公主,身体都恢复了吧。” 汐夏看着他,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聚焦,她问:“为什么敖祁会娶辛渔?” 他不是说过,他喜欢的是她吗?从初见就喜欢了.......为什么这样容易就变心了。 孟龟仙如实答道:“当初七公主回宫后,天君执意要把公主送回来,殿下听后一连几天都愁容满面,再加上刚得知欢喜佛的死讯,殿下那段时间很是消沉,天天以酒作伴,和辛渔,也是酒后『乱』『性』.......不过这样殿下却找到了回绝天君的理由,便娶了辛渔。” 他读出了汐夏眼里的悔恨,又补充道:“如今殿下和龙妃倒也过得相敬如宾,公主还是祝福他们吧。” “可是,他不是说过,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在一起只会耽误彼此吗?” “公主知道殿下为何要这样说吗?” 孟龟仙笑道:“因为『迷』雾森林里的传说。” 孟龟仙将那个传说讲给汐夏听,就和当时敖祁讲给青槿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故事中的女子换成了当年的龙王妃,而那两个男孩一个是敖邦另一个就是敖祁,敖祁从不记得自己的母亲的模样,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传说。 他觉得母亲很可怜,她是龙宫的耻辱,但他能体会到母亲的绝望,被不爱的人爱着,在背叛与幸福之间煎熬,可她,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了对的人,所以做出了那些错误的事。 “殿下一直喜欢公主,可是殿下不愿意让公主变成第二个龙王妃,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公主幸福,这些事情,公主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但对殿下来说,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汐夏猛地哭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是在胡言『乱』语一样,“他凭什么问心无愧,他把我害成这样,他让我现在谁也嫁不了,他凭什么可以和别的女人获得幸福.......” 孟龟仙见她是真的失控了,怕她作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急忙扶住她,“公主,你若想嫁人,何人敢不娶你,你又何必赖上殿下呢?” “我不是故意的,”汐夏死死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咽呜着,“我不知道我会这样伤害到他。” “公主,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第142章 东海,深情绝2 “敖祁。” 敖祁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错综复杂,过了很久,似乎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现在还跪着的尴尬,问道:“你没事了吧?他们照顾得可好?” 汐夏走到他面前,就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似乎很冷的样子,她也不看他,眼神漫无目的,只是很轻地说:“照顾得不好又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汐夏,”敖祁听她这样一说,立刻就急了,“是不是孟龟仙欺负你了,我......”他急得想要站起来,但又不敢,一时竟然左右为难。 汐夏见到他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倾身倒在了他身上,敖祁没反应过来,胡『乱』地将她接住抱在怀中。 “汐、汐夏,你、、怎么了?” 汐夏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一样。 突然,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走上了深海鹤楼,为首的正是满脸怒火的龙王,一见到汐夏靠在敖祁的怀中,立马吼道:“敖祁,给本王松手。” 敖祁错愕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一群人中不仅有龙王,还有敖邦夫『妇』以及辛渔,都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盯着他们。 他急忙松开汐夏,喊道:“父王,你们怎么来了.......” 谁知,汐夏却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依旧紧紧地抱着他。 敖祁又慌又急,低下头小声对她说:“汐夏,你先放开我.......” 还是龙王看不下去了,朝旁边两个人吩咐:“去把那个女人给本王拉开!” 立刻便有两个人上前硬生生地拽着汐夏的胳膊将她拉起来,敖祁道:“你们轻点,给我轻点!” 直到汐夏被两人拉开之后,敖祁才感觉到胸膛处冰凉凉的一片,他去看汐夏,果然见她已经是满脸的泪痕,不过,龙王并未给他安慰她的机会。 龙王怒声问道:“敖祁,是不是你把青槿交给玄溟的?” 敖祁低下头,坦『荡』地承认:“是我做的。” “你.......”龙王大怒,“本王打死你这个逆子!” 说完,果真是结结实实的一掌朝敖祁打过去。 敖祁偏也不偏,直直被这一掌打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辛渔大惊,连忙上去将他扶起,“殿下,殿下。” 敖祁朝她笑了笑,安慰道:“我没事。”他看向龙王,“父王,是敖祁的错,一切责任敖祁自愿承担,你将我交出去吧。” “你说什么?” “敖祁知道勾结魔族,按照天界的规矩,要在沂风台上封锁十万年,承受每天的八十一道天雷,父王,敖祁不想连累东海,你就让敖祁一人一做事一人承担吧。” 龙王气哼,“你以为本王会包庇你,勾结魔族,就算你是东海的二殿下,本王也绝不留情。只是。本王问你,你为何要将青槿交给玄溟,你当初不是要去阻拦他吗?为何又成了助纣为虐。” 敖祁刚要解释,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是因为我。”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汐夏,除了敖祁,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一丝刻薄的厌恶。 汐夏不傻,她自然知道如今自己在东海的声望有多差,但她还是如实说道:“是玄溟用我去威胁他,所有的事情都是......” “汐夏,”敖祁怕她会受到危险,急忙打断,向众人解释,“不是因为汐夏,你们别听她胡说,我之所以帮玄溟,全是因为我可怜他对青槿的一往情深。” “敖祁,你何必呢?”汐夏轻声开口,声音轻若蚊蝇,可她的语气却夹带着苍凉的绝望。 汐夏说:“龙王,你放过敖祁吧,一切的罪孽,惩罚,都有我来承担。” “不行,父王,你别为难汐夏。” “住嘴!孽子!”龙王吩咐道,“敖邦,去把他关到地宫,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说完,敖邦便施法将敖祁束缚起来,敖祁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只是不断地睁大眼睛,看着汐夏,最后连眼泪也『逼』了出来。 汐夏下意识地向他挪了几步,直到眼前模糊了,才发现原地是哭了。 龙王冷笑道:“公主还真是‘聪明伶俐’,知道祁儿一直放心不下你,便想尽办法利用他,既然人都走了,公主还是把眼泪收起来吧,这里可没人再吃你这套。” 汐夏抹了抹泪,道:“龙王,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辛渔。” 龙王觑着眼,“她正怀有龙裔,你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图谋不轨,事实上也没有必要了。” | 辛渔再次走进七沧殿,她四处观望了殿内,一如既往地布置,像很多年前一样,她走到坐在床边的女子身边,却也不问她为何找自己,只是说道:“你知道吗,自那次他从天宫回来,他便吩咐我每天将七沧殿打扫一遍,我那时还不知道是因为,我问他,这里又没人住,为何要打扫得这样勤?” “他笑着对我说,‘有人会来住,她答应过我的’,”辛渔朝她微笑,只是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象得到,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高兴,就像是他很小的时候得到龙王赞赏时一样。” 汐夏的脸上早已是不满泪水,她低下头想要掩盖,一边擦泪一边点头,其实她是知道的,很久之前就知道,因为每次他见到自己都会笑得很开心,像是太阳一样温暖,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动情了。 “辛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辛渔大方道:“很早之前,那时我很小,他也很小,但他却总像个哥哥一样照顾我,可是,我没想到,在他眼里,我原来也真的只是个妹妹。” “所以你会唆使我做那些让他伤心的事,和白荏不合,破坏『迷』雾森林,都是你教我去做的,你说这样敖祁就会休了我。” “是啊,可你不也如愿了吗?你们不是已经和离了吗?你还想要什么呢?” “你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你喜欢敖祁。”汐夏盯着她。 辛渔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当初知道他在天宫认识了一个女子的时候有多伤心吗?为什么呀,我和他青梅竹马,我们很早就相识了,他凭什么要喜欢别人。” “你离开那天,他都伤成那样了,昏『迷』不醒中还在叫你的名字,可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我,我那时就发誓,从今以后,他身边也只会有我。” 第143章 东海,深情绝3 “既然当初是你要死要活地要离开他,那么,现在又回来做什么?”辛渔讥讽道,“难不成是见不得他对其他女人好?” “你误会了,”汐夏自嘲道,“若是从前,我见自己在乎的人和其他女人成亲还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发疯,一定会把那个人打得落花流水,可现在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回事,是我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他,怨不得别人。” “那你找我是做什么?” 汐夏瞧着她,准确地说是瞧着她的肚子,轻声道:“敖祁一定很喜欢小孩子吧。” “男孩儿女孩儿都会喜欢,因为他们长得都会很像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汐夏抹了抹泪水,说:“虽然我知道我已经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了,可我还是想请求你,余生帮我好好爱他。” | 魔宫 青槿浑浑噩噩地醒过来,正好对上那双怒火熊熊的焰眸,她惊得立刻跳起来,缩到床脚,战战兢兢地问:“玄、玄溟,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溟本来就怒火十足,此时更加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扼住脖子拖了过来,咬牙切齿道:“青槿,我们当初是不是说好过,你会在若水等我,嗯?” 青槿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一股劲地摇头。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掐死的时候,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玄溟突然松了手,冷泠泠地看着她。 突然而来的空气的灌入,让她止不住地扶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卑微的蚂蚁,生与死从来不是由自己可以控制,特别是在玄溟的面前。 青槿低着头看不见玄溟此时面上是何神情,但她能猜到,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而玄溟却也一直坐在床边,纹丝不动,气氛就这样一直静谧着,但青槿能感觉到这被压抑的静谧下会是藏着玄溟怎样的狂风暴雨。 终于,过了半响,青槿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缓缓抬起头去看他,只是那么一瞬间,天旋地转,玄溟像疯了一般将她按在床上,肆虐地撕她的衣服。 青槿有一刹那的茫然,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拼尽全力地反抗他,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玄溟就像嗜了血的恶魔,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青槿也疯了,哭喊着捶打他,脑海里闪过那么多的画面,记得的,记不得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四岁那年,她第一次遇见他,那时,她是天地间最无助的孤儿,及笄那年,她爱上他,小心翼翼地将他藏在心里,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欢喜,悲伤,她心里最放不下,割舍不掉的还是他,她可以背信弃义于任何人,除了他。 疼痛袭来的瞬间,她终于也失去了意识,任由自己陷入黑暗的梦境里,宁愿再也不要醒过来。 但她还是醒过来了,是在十天后,看见的是熟悉的九思,九思见她醒了,连眼圈都红了,急忙道:“尊后,你终于醒了,尊上都担心死你了。” 一听到玄溟,青槿就想到那天,他对自己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像疯了似的,痛哭道:“不许提他!让他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滚!” 果不其然,门口突然一声巨响,躲在门外的玄溟一脚踢开轻掩的大门,焰眸里透着杀气,直直朝青槿而去,“你再说一遍!” 青槿看见他,不惊不惧,拎起枕头被子一股脑儿地朝他砸去,奈何玄溟轻轻巧巧就讲这些东西打做灰烟,青槿气不过,整个人就要上去打他,九思急忙抱住她,道:“尊后,你冷静点。” 青槿已经失了控,用力推搡她,“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混蛋,王八蛋!” 玄溟脸『色』冷若冰霜,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随手一甩就将她抡倒在床上,不等青槿爬起来,他已经将她翻了个身双手反剪在身后,他对九思吩咐道:“你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九思瞄了眼在床上张牙舞爪的青槿,心存了几分担忧,但还是应了声便下去了。 九思走后,玄溟便放开了她,重新获得自由的青槿,动作比兔子还快,迅速朝他踢过去,谁知,玄溟动作更快,她还未触到他,已经被他一手一脚给握住了。 玄溟双手往身后一拉,青槿便像抽条儿似的,被直接拉过来坐在他腿上,青槿惊叫了一声,没等她反应过来,玄溟已经倾身压在她身上,他邪魅地笑道:“正好,那天你昏过去了,我还没怎么好好享受,今天,是该好好补偿一下了。” “你敢!” 玄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一声,道:“我不敢吗?可我不是早就这么做了吗?”他温柔地去吻她的脸颊,用暧昧的语气道,“只是我没想到,你的身子居然还是干干净净的,很好。” 羞耻感瞬间侵袭全身,青槿一想到那天他在自己昏过去后做的那些事情,就觉得恶心,恶心透顶,连眼里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对他的厌恶。 玄溟一收脸上轻浮的笑意,觑着眼盯着她,忽然身手将她胸前的衣服刺啦一声撕了个粉碎,绝望的恐惧再次袭来,青槿避之不及,随着他突如其来的猛烈的撞击,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兴许是刺激了他,他掐住她的腰,让她丝毫不能闪躲和动弹,只是硬生生地承受着他带来的狂风暴雨,一开始她忍受不住地他的暴虐,痛哭大叫,渐渐地才觉得这是耻辱,于是咬破了嘴唇也不许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玄溟见她这个样子,本来心里的怒火消了不少,这一下子又给点燃了,瞬间就将他的理智焚烧。 等他终于累了,自己的气力也给耗尽了,爬在她身上,眼里还有未散尽的情欲,声音也是沙哑的,他一边替她理濡湿的鬓发一边问:“累不累?” 青槿早就丢了魂魄,像个木偶似的,双目空洞地望着上面。 玄溟知道她恨他,也不见怪,反而沿着她内汗水打湿的鬓发一路吻下,吻到耳鬓的时候,他轻声说:“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这就忍不了了吗?我的尊后!” 他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果然,青槿正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抬手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第144章 魔宫,深情绝4 “你敢打我?” 青槿毫不示弱,红着眼说:“我不仅要打你,我还想杀了你!” 玄溟一把捉住她还想再次打来的手,戏谑道:“杀我?夫人,你这心肠也太狠了吧,竟然想要弑夫。” “呸,我才不是你夫人,玄溟,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有多恶心,简直就想要吐,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自私自利之心,不折手段之谋。” 玄溟的瞳孔不断收缩,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去,“对啊,我是自私自利,不折手段,那你呢?被我这种人喜欢的女人又能高尚到哪儿去,何况我们还同过房了,你没听说过吗,什么叫物以类聚。”他最后四个字说得不轻不重,像是在唱什么小曲儿似的,手上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脸。 青槿恨得牙齿咯咯作响,一双眼睛盯着他,恨不得要将他戳出几个洞来才能解气。 玄溟又笑了,一派地云淡风轻,“不就是没穿衣服吗?你又何必一直盯着我看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别急啊。” “玄溟,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恨。” 玄溟坦『荡』承认:“我知道,我现在不还在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吗?怎么会不可恨呢?” 青槿最受不了他这幅嘴脸,明明做错了事情的是他,他却还能像个看客一样,泰然自若地讥讽自己,她气急,突然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住他的咽喉。 玄溟猝不及防,但也只是被突然而来的痛意刺激了一下,并未推开她,甚至还趁机托住她的背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费力说道:“青槿,你别在这儿装什么坚贞不屈,要是真恨我就拿出你的本事痛痛快快地将我杀了报仇,”他一口咬住她的耳垂,轻声嘶磨,“你可别忘了,我还和你有灭族之仇呢,你爹、你娘、好像都是我杀的吧。” 青槿听后几乎要崩溃了,更加用力,连牙齿都咬得生疼了,泪水混合着他的血浇灌在她的唇齿间,像是这世间最不抵用的孟婆汤。 可玄溟只是发出几声闷哼,依旧继续说道:“我是不是该庆幸当初没把你也一起杀了,不然,现在哪还有你这样蠢的女人来陪我玩,对了,你有没有想过给我生几个孩子,每年去坟前替你母亲烧烧香什么的,不然,她怎么能将你这个孽女记住。” 青槿终于忍不住了,怎么样都不管用,他还是会说那种恶毒的话,她拿手背死死按住眼睛,不愿去看他,也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哭,可还是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玄溟又忍不住要心软了,可另一个自己在脑海中不断将她以前做过的那些背叛自己的事情一幕幕重现,他不敢再,再对她心软。 他用力扳开她的手,让她直视着自己,“青槿,你不喜欢我也行,那你向我求饶,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你觉得呢?” 她不断地摇头,一边嘤嘤哭泣:“你别再『逼』我了。” “我怎么『逼』你了?” “你『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你『逼』我无法面对逝去的亲人,你已经把我『逼』到绝境上了,”她抓着他的肩膀,像疯了一样说,“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下去了,玄溟,你杀了我吧......” 玄溟突然恨意勃发,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青槿被扇得头向一边歪着,嘴角的血『液』慢慢地蠕动下去,她这又像变了一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玄溟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硬生生将她的脸扳过来,一字一句说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要是死了,我就一把火烧了子衿桥,还有那座坟,不过,这还不够解气,还要慕颖,南莲,千倾,整个翎国,你不是和他们挺要好的吗,我就让所有的人都来给你陪葬,好不好?” 青槿被迫看着他,只觉得喉咙突然一阵腥甜,她干呕了一下,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玄溟猝不及防,被鲜血喷了一脸,他胡『乱』往脸上擦了一把,这才看清楚,青槿已经昏死过去了,他急忙拍着她的脸,“青槿,青槿,你别给我装死,起来。” 摇了半天,青槿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玄溟咬破自己的舌尖,对嘴将自己的血『液』喂到她的体内,又将她扶起来背对着自己,运用魔道之术将自己的阳气运到她的体内。 所以的一切都做完了,他自己也耗损了近半的内力,但青槿还在恢复阶段,并未醒过来,但他其实知道,青槿只是体内虚火损伤,伤及内脏,还未达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又何况还有他的真元护体,她想死也难,之所以选择还未苏醒,恐怕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罢了。 但他也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恨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这一睡竟然是一个月后才醒过来。 | 东海 敖祁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龙王问清楚汐夏的下落,半路,却被匆匆赶来的孟龟仙拦住了,他急忙道:“殿下贺喜啊,龙妃要生了。” “什么?”他来不及思索,已经被孟龟仙拉着往双滁宫赶去。 到了门口,便听见里面辛渔痛苦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敖祁在外面心急如焚,好几次要进去看,都被孟龟仙拦住了,“殿下,这是龙族的大忌,万万不可,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敖祁忧虑间忽然想起来,问:“孟龟仙,你如实告诉我,那日我被关走后,汐夏去哪儿了?” 孟龟仙犹犹豫豫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敖祁已经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那些天,他在地宫里,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她,念着父王会为难她,她一个女子因为自己和天君产生隔阂,又遭受到玄溟的伤害,还有龙宫里的这些事情,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里盘算过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洛桑能够帮帮她,让她不要承受那么多,她本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明媚的公主。 敖祁见他还不说,不由地加重语气,“说话!” 孟龟仙知道是瞒不住了,叹了叹气,刚喊了声“殿下。”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啼哭声,是初生的声音,两人愣了一下,屋门打开,里面的人很兴奋喊道:“殿下,是个麟儿。” 敖祁三步作两步朝里面跑出,将产婆手中的小婴儿抱过来,怔怔瞧了一会儿,才朗声笑了起来,四处转圈说道:“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第145章 魔宫,璇璃珞1 等辛渔和孩子睡过去后,敖祁才想起汐夏的事,本来孟龟仙都已经要全盘托出了,但刚才龙裔一出生,接连着龙王也跟了过来,知道他在打探汐夏的消息,立刻严声下令,不许东海任何人再提起她。 无可奈何,他只能自己去天宫打听。 还未到达天宫,敖祁便遇见了怀泫,他很少见到怀泫,一共也就那么几次,但对于他的印象还是很深,不知道为何,一见到怀泫,他反而心有些放下了。 礼貌问道:“怀泫上神,敖祁此番上来想要探知汐夏的情况,不知她最近如何?” 怀泫冷笑道:“你倒还有脸来问我?当初不是你们东海将她赶出来的吗?” 敖祁并未狡辩,低下头说:“是敖祁的错,可是.......为什么上神没有娶她,我以为你会娶她的?” 怀泫大惊,“你在说什么?” “汐夏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上神吗。”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汐夏告诉你的?” 敖祁摇了摇头,想起东海那些她和他‘深仇大恨’的日子,她怎么可能会告诉他这些。 是那日,天君刚定下她和自己的婚事没多久,他去找了父王和天君,结果都没用,最后,他自己也有些动摇了,他的确是喜欢她,本来是打算去找汐夏,向她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对她好。 偏偏不巧,他刚好看见汐夏和怀泫在一起,偷偷听到了汐夏的心思,也才知道汐夏之所以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原因,她喜欢的是怀泫,于是,他用了最笨的方法,私自跟着师父出游。 可终究,他们还是没能逃过这场孽缘,那日,他身负重伤,『逼』她离开,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一度在梦境中不愿意醒过来。 “上神,你便告诉我吧。”他带着哀求道,“你若不告诉我,我也会去天宫,我一定要知道她的下落。” 怀泫避而不答,“你们既然已经和离了,又何必再藕断丝连,对谁,都不是好事。” “我知道,可是,我很担心她.......” “你不用再担心她,她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舍弃对方,对你对她,都是好事,回去吧。” “上神,”敖祁还想再说些什么,融洽一下。 怀泫却抢先道:“你可别忘了,你放走青槿的事情,我们到可以不必计较,离渊可是随时要找你拼命的。” “我.......” 怀泫继续苦口婆心道:“喜闻殿下已得龙裔,怀泫在此便祝福殿下一家余生平安无虞,永生欢喜。就此,别过。” 不等敖祁回,怀泫已然消失, 而这一生,他和汐夏的过往纠葛也已到底为止,此后一生,果真平安无虞,再也未见过她。 | 魔宫 青槿醒来时在一个月后,那日,唯一让她欣慰的,便是玄溟不在。 九思欣喜不已,连忙跑去要告诉玄溟,却被青槿一把拉住,她说:“你若敢告诉他,我现在便死在你面前。” 九思惶恐不已,但又不敢将尊后苏醒的消息隐瞒,只得趁青槿一个人躺在床上出神时,偷偷跑了出来,将消息告诉了赤夷。 赤夷本来还在焦虑着玄溟和离渊的事情,此刻听闻青槿醒了,便立刻赶了过去。 直到赤夷来,青槿仍旧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让人怀疑,她似乎连睫『毛』都未曾眨过。 赤夷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道:“尊后,赤夷听说你还未曾进食。” “.......” “尊后又是何必呢?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魔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刻意加重了‘魔裔’两字。 果不其然,青槿一听见这两个字,再也无法做到充耳不闻,她瞪大眼睛看着赤夷,似乎很是疑『惑』,“你说什么魔裔?” “尊后兴许还不知,您已经有了尊上的孩子,魔族的后裔。” “你胡说!”青槿拿起枕头就向她砸去。 赤夷也不闪躲,伸手便将它变为灰烬,她看见青槿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放在了小腹上,容不得她不信,这已经是事实了。 这时,赤夷却道:“难道尊后想把他生下来吗?” 出于本能,青槿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她手护着肚子,下意识往后移了移,看着赤夷,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赤夷不明白,既然尊后不喜欢尊上又为何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我......”青槿一时无力反驳,对啊,她根本就不爱玄溟,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孩子,这个错误。 赤夷见她犹豫不决,继续说道:“莫非尊后是以为尊上是真心爱你?” 青槿没有说话。 赤夷嘴角闪过一丝难以擦觉的冷笑,她问:“青槿,你知道璇璃珞吗?” “璇璃珞?”青槿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似乎以前师父跟我提过。” “那就好,璇璃珞千万年前其实是女娲补石剩余的那块灵石经过淬炼而成,有璇天地方玑,璃四海洪荒,珞六合众生,当年的魔尊练就堕尘斩之后却难以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启动它,于是他借助了璇璃珞的力量,所以才有当年血洗六界的壮举。” “壮举?你竟然将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看作是壮举?”青槿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赤夷神『色』自若,“一统六界,是每届魔尊最高的志向,自然是壮举。” 青槿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她再聊下去了,她现在满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便是该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生下来,会是一生的耻辱,可若杀了他,她也于心不忍,到底是有她的一半。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些所谓的‘壮举’,你出去吧。” 赤夷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她说:“你恐怕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尊上的志向是要一统六界。” 青槿怒了,“那又与我又和干系?我阻止不了他,更加不可能帮他!” “你错了,这世上唯有一个你能够帮他。” “你什么意思?” “后来的堕尘斩被封印后,璇璃珞便一直和堕尘斩被封在混沌界,但在几十万年前,离渊以及当时的另外三人再次封印蠢蠢欲动的堕尘斩,而璇璃珞却从此失踪了。” “当年尊上之所以灭了南樵山下一族,正是因为他感应到了璇璃珞的气息,除了当年的魔尊,没人见过璇璃珞,他或许是真实存在的某种实物,但也可能只是一种力量。” 第146章 魔宫,璇璃珞2 “你是说,璇璃珞其实是在我的族中。” “确切地说是在你父母身上,但现在,他在你身上。”赤夷的语气不容置疑,“尊上之所以一直与你纠缠不清,你现在明白了吗?” “他从我身上得到璇璃珞。”青槿似在喃喃自语。 “你既然明白了,那么,现在你还想要生下这个孩子,继续留在魔宫吗?” “如果离渊已经为了你在魔界和尊上大战了半月有余,论天时地利人和,他似乎都不怎么占上风。” 青槿一听见离渊的名字,差点就从床上跳下来,“师父来了?” 可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且不说能否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师父知道她已经非清白之身,要如何面对对方。 赤夷见她犹豫不决,冷笑道:“离渊的『性』子,我倒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你和尊上厮杀到底,但是尊上若要杀一个人必会让他死无藏身之地的秉『性』,我倒是一清二楚。” 青槿霍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直视着她,“你既然一心想要我离开,必定也是早已想好计策了吧。” 赤夷道:“你和尊上的事,我没法『插』手,也断不会因为你而和尊上产生隔阂,你若想要离开,有的是办法,你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你.......”青槿到了如今才发现魔族的人果真都是一个『性』子,心狠手辣不在话下,更狠的是将人『逼』到绝路,她尽量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说,“那你帮我见他一面总可以了吧。” 赤夷这是倒又改了口,“尊后若相见尊上,尊上欣喜还来不及,又何须要赤夷允许。” 果不其然,赤夷走了没多久,玄溟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见就是刚经历过打斗的样子,衣料有些地方已经破损,暗『色』上似乎还染着鲜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如果不是,那么就是离渊的,青槿一想到师父为了自己受伤,心里更加愧疚不已,自然而然地,也就忽略了玄溟眼底藏不住的喜悦。 玄溟将她拽进怀里,像是爱护物品似的,又是『摸』又是看,还忙问道:“赤夷说你想见我,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青槿冷言冷语道:“你别碰我就好了。” “别碰你?”玄溟半眯眼看她,冷笑道,“我碰了你又如何?嗯?” 青槿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把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拿了出来,指着他说:“这匕首我已经用明火烤炙过,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 玄溟呵呵笑道:“我现在倒是相信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他一把捏住青槿的手腕,凶狠地说,“来啊,杀啊,青槿,本尊告诉你,你今日要是杀不死我,你永生永世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哪怕是死。” 青槿的牙关都在发颤,她极力地想要使自己镇定下来,可眼里却扑簌扑簌地掉了一串下来,连握住匕首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全靠他的力气支撑着。 玄溟明知道她吃硬不吃软,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擦泪,声音也柔了不少,“青槿,你为什么就是非要惹我生气,你明明知道我是吃软不吃硬,只要你对我稍微好一点,我也就满足了,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有了孩子,我更加......” “住口!”青槿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说孩子,你根本不配当他的父亲,他也不会有你这个禽兽父亲。” 玄溟的手不断地握紧,握住青槿那一半的脸也渐渐有了痛意传来,只是未等他有什么大的动作,青槿已经赶紧退后一步将匕首回过来对着自己的肚子,她在威胁他,“你若还想让我留下他,就放我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玄溟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焰眸怒火横生,“青槿,若你敢动我的孩子一根寒『毛』,我就让你挫骨扬灰!” “你把我囚禁在这个鬼地方,我还宁愿挫骨扬灰,至少可以不用看见你,让人恶心。” “不愿意看见我是吧。”玄溟若有所思道,“那好,你尽管杀了他,我也不会杀你,我就要让你天天看着我,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做你最不愿意做的事,直到,你给我生下一个孩子,你说好不好啊?” “你做梦。” 玄溟冷哼一声,“那你就试试,看我敢不敢这样做!” 青槿气得浑身哆嗦,就在看到玄溟伸过来的手的瞬间,她突然将匕首刺进自己的眉心,一瞬间,一团巨大的白烟从血『色』的伤口中蔓延出来,像是一团浮云在空中逐渐变幻,最后变成一块巴掌大的灵珠。 玄溟一时大惊,想要上前检查她的伤势,青槿却退后一步,眉间的鲜血还在往下淌,她却丝毫也不在意,朝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身上的璇璃珞吗?这是阿娘死的时候放在我眉心骨的,我那时不知道,现在我把它给你,你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吗?” 玄溟不得不承认当看到自己寻找已久的璇璃珞时,那种心情简直不能用激动来形容,可如果是用和她决绝换来,他还愿意吗? 他有些犹豫了。 青槿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一扑通跪了下来,已经用了最卑微的方式去乞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你放过我吧。” 一边哭一边向他磕头,头磕在地上声声可闻,像是砸在他的心上,她的额头是鲜血淋漓,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呢? 他仰头闭上眼睛,说:“青槿,我问你,如果你一走我便用璇璃珞去屠杀六界或是你留下来,我不要你的璇璃珞,你选什么?” 青槿早就已经笃定,玄溟接近她,救她,帮她,过往种种,她都已经从赤夷的口中得知,魔尊的志向,她从那次他擅自闯入寒潭来找她时,就已经说过他的大业未成,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大业,她从来都是无足轻重,所以他会一次一次不顾她的感受强硬将她留在身边。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一口道:“我要走。” “好好好,”玄溟一连说了三个好,脸上却不带丝毫笑意,“那我们就说定了,到时候谁也不许反悔。” 青槿现在什么也不顾了,一股劲地点头,鲜血有些凝固在伤口处,还有些顺着鼻梁继续往下流,狼狈得惨不忍睹。 玄溟说:“我数三个数,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永远也别想再走。” 第147章 魔宫,璇璃珞3 青槿没有丝毫犹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跑到门边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玄溟本来想去扶她,谁知,她几乎宁愿滚下去也要赶紧离开。 玄溟握紧了拳,咬着牙,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青槿出了魔宫,外面是混杂的一片,无数的黑影围绕在离渊周围。 她大喊了声:“师父。” 离渊脱不开身,一时也未注意到青槿,直到听见她叫自己,这才顺着声音看到青槿的身影,正穿梭在混『乱』中,朝自己跑来,他担心她,奋力破开一道路径来,直接飞到她身边将她提了起来,落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落定后,离渊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他一边去擦一边急着问:“玄溟做的?” 青槿摇着头,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刚要向他诉苦,突然听见玄溟的声音自前方而来。 “离渊上神这次可错怪本尊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玄溟望去,只见她脸上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她好歹也是魔族的尊后,本尊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呢?倒是这个尊后不怎么会体谅自己的夫君,就算怀了魔裔也还是要想着逃出去,甚至不惜牺牲璇璃珞为代价。” 他揶揄道:“离渊上神,你便是你教的好徒儿?” 经他一说,青槿猛地想起来那些事情,刚才准备诉说的一腔委屈,顷刻消散不见,她半响没听见离渊的声音,偷偷撇过眼去看他。 离渊的眼里是错综复杂的神情,在看到她胆战心惊的那一眼时,愈发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此刻,玄溟又说了句:“既然离渊上神如此喜欢替别人养着孩子,那本尊就成全你罢,带着她滚出魔界。” 玄溟这是下了逐客令吧,但青槿此时却很担心离渊会丢下她了。 只是不待她说什么,离渊已经一把用力地握住她的腰,青槿吃痛,再回神已经离开了魔界。 玄溟站了很久,直到赤夷来了,在他身边说道:“尊后已经走了。” 玄溟半响没有说话,就在赤夷又要开口时,他突然转身朝魔宫里面走,边走边说,“以后魔族没有尊后,她,不再是魔族中人,接下来,本尊要商榷夺取堕尘斩一事,你速速去通知各部族长来魔宫汇合。” 紫宸宫 一路上,离渊没有说一句话,不管是问关于璇璃珞或是魔裔,更没提她的伤势。 青槿虽然后知后觉,眉心吃痛,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到了紫宸宫,离渊直接丢下她,独自进了紫宸殿,人一进去门便被关上了,丝毫没有让他跟着的意思。 青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但硬是憋着没让自己哭出来,自己回了青华殿,打好水将脸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了。 青槿照了半天的镜子,这张脸算是毁了,眉心的一道血痕,鲜红得刺目,就算描了花钿也挡不住,反而更加怪异,最后她还是又将描了半天的花钿给洗了。 她现在是很想去见离渊,可又怕见他,所以一再给自己找借口,怕现在的样子吓到他,怕他会讨厌,所以要修饰好了再去……但其实她心里明白,她最担心的还是她把璇璃珞私自交给玄溟的事情。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知道这件事情是逃避不了的,她必须要和他坦诚相对。 经过了好半天的心里斗争,青槿还是走了出去。走到紫宸殿外面,透过窗户。她看见里面还是亮的,他还没有睡觉。 青槿推开门走了进去,怀者莫大的不安。 离渊看见她有些诧异,但也并未说什么。 青槿径直走了过去,对他说:“师父,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吗?” 离渊说:“我睡不着。” 青槿大概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离渊独自走到书架旁拿起一册自顾自地看了起来,青槿不安地握紧了拳头,像是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定,她轻轻走到他身边,连开口的声音也是温声细语:“师父,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我只是想要出来,所以......” “所以你便可以不顾六界的安危将璇璃珞亲手交给玄溟?”离渊冷笑一声,将手上的物件啪地一声甩在地上。 “我,我只是想要逃出来......” “混账!”他气急,随手甩了青槿一个巴掌。 青槿被打得有些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瞧着他,眼泪已经『逼』到了眼眶,也只是转了几圈,没敢哭出来。 离渊还在气头上,严词厉声道:“我为了你在魔界拼死拼活了三天三夜,结果你就是拿帮玄溟毁灭六界来报答我的?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我离渊上神的好徒弟,果真是很好啊!” 青槿哽咽道:“我没有办法了,我怕.....”她那‘你受伤’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下一秒,听见他的话,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说:“你可以选择死。” 他说得很轻,像只是在商量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 青槿抬起头看向他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就被她下意识地闪躲过去了。 或许,这样也可以骗自己,是她听错了。可她知道,他和玄溟一样,心里的志向从来都不在她。 她没再说什么,就连后面,离渊将她弄丢的那块灵玉塞到她手上,冰冷的语气道:“从今天起,回你的蓬莱岛,我离渊也再丢不起这个脸了!” 她默默地收好了灵玉,便走了出去。 回到青华殿,她想了半天,正在考虑要带哪些东西走,最好是把哪些关于她和离渊的东西都带走,他既然不想再见到她,以后若是见到这些恐怕也会觉得心烦。 刚起身准备收拾,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她害怕是离渊,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一时犹豫没敢开门,紧接着门外就传来声音:“青槿,是我。” 她听出来了,是怀泫的声音。 青槿捉『摸』不透,怀泫怎么会来?自己才刚回来没多久,他便收到消息了吗?那恐怕又是因为璇璃珞的事情。 怀泫又敲了几下门,青槿这才将他放了进来,故作淡定地问:“上神来有什么事情吗?” 怀泫听了她的话,怔了一下,笑道:“怎么不叫师叔了?” 青槿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他的徒弟了,没理由再叫你师叔。” 怀泫微微叹了口气,道:“离渊又和你吵架了。” 第148章 紫宸宫,璇璃珞4 青槿依旧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仍是清清淡淡地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中用。” “我听说了,”怀泫道,“其实离渊并不是怪你把璇璃珞给了玄溟,而是,他在乎你怀了玄溟的孩子。” 青槿没有说话。 怀泫继续道:“青槿,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青槿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孩子是无辜的,”她顿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抛弃他。” “离渊也不行吗?你不是喜欢他吗。” 青槿道:“我已经为了他放弃了很多东西了,孩子是我唯一的寄托了,当了母亲之后,我才明白自己的责任其实也很重大,如果非要用孩子来交换,我宁愿,不喜欢他。” “青槿,你还小,以后还可以有很多孩子,和你喜欢的人一起,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青槿摇摇头,神情坚定,“我不会放弃他的。离渊爱的根本就不是我,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是阿娘,是袭衣,你明明知道的。” 所以他会受不了她的背叛,受不了她做的那些忤逆他志向的事情,因为她是袭衣的影子,可他不允许她再次像袭衣一样爱上别的男人,所以他要她完全按照他规定的轨迹而来,出了一丝的错误他就会讨厌她,更何况如今她犯下的是一个男人最不容忍的错误。 她明明早就看透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会劝自己,只要自己一心一意爱他就好了,可即便是这样,世事也不能如她的愿望,既然如此,从现在起,她就不再乞求了。 怀泫一时哑然,青槿又说:“上神,如果你还对我存留一分同情,就帮我一个忙,好吗?” 怀泫看着她,也没说帮还是不帮。 青槿继续说道:“你帮我劝和师父和洛桑殿下吧,洛桑殿下很爱他,也不像我总是犯错。” “青槿,你明知道,他是为了你.......” “求你了。” 怀泫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我自有主张,可你是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青槿默认了。 怀泫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怀泫走后,青槿便从熟悉的地方将一个长形的木匣子拿了出来,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她决定要趁夜离开,免得到了白天,离渊醒了,她怕自己后悔。 还没来得及将木匣子里的那副画像拿出来看,她又匆匆忙忙将青羽收拾好了,便出了青华殿。 她静悄悄地来到紫宸殿,像是很怕吵到他似的,连跪下来也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对着屋内磕了三个头,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由于额头有伤,每一次都会触到伤口,她却好像没什么感觉,喃喃自语道:“师父,请允许槿儿最后这样叫您,您对青槿的恩情,青槿此生难忘,也无以为报,只求来世做牛做马,能够替您挡去疾病灾难,保您一世长安。” 说完,她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再也没有回头望过,因为眼泪还是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外面是一座荒山,玄天之上,月明星稀,夜风瑟瑟,她独自一人在黑夜中,心里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这样也好,一切都解放了,从此以后,离渊也好,玄溟也罢,他们是他们,她是她。 再无瓜葛。 离渊随手将灯芯点燃,屋里顿时一片通亮。 他推开门,屋外一片寂静,似乎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幻,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他的幻听一样。 他沿着去青华殿的路上,一路漫不经心地走着,冷风丝丝缕缕像是谁的发丝一样时而轻抚在他的脸颊上,他伸手去捉,最后却只是空气。 到底要如何,才能相信她已经离开了。 青华殿里物是人非,依旧是刚才的那一轮月撒下的光辉,淡淡地映在床幕上,她曾经睡过的地方。 他没有去追她,是他要她走的,一想到刚才她还站着自己面前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眉心的伤口还没痊愈,又挨了自己的一巴掌,他以为她会哭,但她生生把眼泪吞了回去。 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 | 青槿庆幸上次长斐带她走过从蓬莱岛到人间的路,虽然对于她一个孕『妇』来说,路程遥远艰难了许多。 但好歹,她现在有了一个寄托,也变得坚强了很多,苦和困难就像那次和慕颖一样去台州祁雨的时候,相互扶持,虽然现在这个小不点既不能帮帮她,更不能和她说说话,时不时还会给她添些麻烦,但还好,他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信念,让她能够一直勇敢下去。 已经走了一夜了,她一路歇歇停停,倒还走了许多路程,就是因为有孕在身走了一会儿便累了。 刚好走到一处林子里,她看见不远处又一条小溪,便小心翼翼地沿着河边,用荷叶舀了一汪水,双手抬着将荷叶拿上来,不防身上的木匣子突然滑落,掉入水中。 青槿惊呼一声,连忙将手中的荷叶抛了,去抓木匣子,谁知,一脚踩下去,也不知水的深浅,便整个人直接滚到了水中,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伸手抓住快被水流带走的木匣子。 木匣子撞到了一块岩石上,里面的东西落了出来,青槿大惊,那画纸根本不能沾水,否则就糊了。 她沿着水浮了许久,可到了水中央,水更深也更加湍急。 青槿呛了几口水,便淹了下去,就在丧失意识之际,突然被人整个从水里捞了起来。 她剧烈地咳了半天,才将灌下去的水吐了出来,她看清楚那人,竟然是楚南。 青槿一时有些『迷』『惑』,“楚南将军......是刚好路过此地吗?” 楚南沉『吟』了一会儿,平淡地说:“你就当如此吧。” “哦,”青槿道,“谢谢你。” 青槿将身上的一群拧干,青丝也拧了拧,才站起来,说:“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楚南却拦在她面前,“你要去哪儿?” 青槿觉得楚南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将璇璃珞给了玄溟的事情,否则不仅不可能救她肯定恨不得一刀杀了她。 可尽管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青槿还是免不了心悸,只想着赶快离开,“我去蓬莱岛,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也不,不会犯错了,你,你让我走吧。” 说完,不等楚南回答,她便绕过他快步离开了。 第149章 蓬莱岛,阁主1 青槿怕再遇到天宫或是魔族的人,所以一路加快了速度,也‘庆幸’那个木匣子被水冲走了,她得以轻松,里面的画像早就被水泡烂了,她连最后一眼都没看见,到底是天注定了,她和他此生无缘。 终于到了那条江边,只要横渡过这条茫茫无际的大江,那些过往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她停驻了片刻,终还是提裙上了叶舟。 兰舟催发,她顺着水流漂流,人独立,清风吹起衣袂翩翩,青丝在眼前飞扬,她望着不断远去的彼岸,直至永远消失在视野中。 泸沽虚镜上,白茫茫的江面只剩下一人一舟,在茫茫大雾里随波逐流,有时人的影子融进了白雾,便以为是已经进了结界,可过一会儿,白雾消散,她又出来了,他的心也跟着一松一紧。 最后,怀泫忍不住了,问:“你当真不去带她回来?这人马上就要进入结界了。” 离渊道:“是她要选择走的,我无可奈何。” “青槿本来耳根子就软,对你更加是言听计从,你若稍微挽留她,她也就留下来了,还是,青槿说得对,你从来就是把她当做袭衣的影子?” 离渊怔了一下,镜中的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缥缈的白雾。 他说:“随她怎么想,与我无关。” “那好,既然如此,我答应过青槿,帮你和洛桑殿下劝和,你意下如何?” “我与谁在一起,自然也与她无关。” 怀泫气急败坏道:“离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死。” 离渊没有说话。 青槿走后,三界平静了一段时间,一切看似都风平浪静,玄溟也似乎没有夺取堕尘斩的意思。尽管,离渊等人已经做好了全方面严谨的部署,但仍未探知半分关于玄溟的消息。 一年后,久久没有动静的玄溟突然下令进贡昆仑虚,天宫措手不及,待离渊知道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混沌界一片混『乱』,堕尘斩已无踪迹。 但六界皆心知肚明,那堕尘斩已被玄溟夺走,魔族一统六界的野心,无疑成了六界最棘手的问题。 奇怪的是玄溟夺走堕尘斩数月仍未有进一步的行动。 怀泫问:“如今玄溟既然已经取得了堕尘斩,再三犹豫可是有何顾忌不成?” 离渊沉『吟』了会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怀泫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反问:“他之前为何要间隔一年才去夺堕尘斩?” 怀泫想了想,说:“那混沌界中,万事万物皆不成形体,地势难寻,许是因为这个?” 离渊摇头,“多半不是。” “那是为何?” “他是怕,”离渊后半句却没说缘由。 怀泫聪明如此,心里已经猜到一两分,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说,“那我们该怎么办?那堕尘斩的威力几十万前我们都见识过,又何况,它被压抑了几十万年,剑身的煞气是增是减,你我都无从得知,也切不能贸然行动。” 离渊冷静道:“和当年一样,只能以毒制毒。” 怀泫大惊,“你的意思是,要将你体内的妖神再次唤醒。” 离渊没有说话。 怀泫有些失控,急忙道:“这坚决不行,我们无法预知妖神的力量,更加无法控制。它是能够封印堕尘斩,但他也极大的可能会将你反噬,到时候,它也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堕尘斩’。” 离渊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说:“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专心整顿三清观弟子,必要时,迎战而上。” “那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她。”离渊说得很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他去看看她,就好像她还在那里,一直都没有离开似的。 怀泫没有再阻拦他,任由他去了。 蓬莱岛 长斐一边娓娓道来,一边以身示范教青槿该如何『摸』鲛珠,又如何识别那种鲛珠好,那种不好。 青槿的裤脚也挽得高高的,一边专心致志地听着,一边笨拙地弯腰去『摸』,时不时又嘟囔一句:“要不是漪儿喜欢鲛珠,我是作死也不会来『摸』的。” 长斐笑道:“叫你别来你又偏要跟来,来了又要抱怨,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青槿瘪了瘪嘴,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手上还是没停。 一个侍女跑到岸边,朝长斐喊了一声。 长斐和青槿同时回过头去,长斐问:“怎么了?” 青槿更急,直问:“是不是漪儿哭了?” 侍女直摇头,只说:“是有人来找鲛君。” 鲛君,便是长斐,自从青槿回来后便按照族规继承了阁主之位,长斐也自然另封君殿,他一向喜好鲛珠便自封为鲛君。 长斐听说是找自己的,以为是邱山府那边的事,便对青槿说:“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别淹着了,要实在『摸』不着也别『摸』了,过会儿就回去,漪儿还等着你呢。” 青槿答应了,他便离开了。 长斐到了壶江阁门口,一边踏进去一边已经问道:“素袅怎么了?” 定眼看清屋里的人,这才猛地惊住了,『摸』不着头脑地问:“离渊上神怎么来了?” 离渊对他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怎么还念着素袅?” 长斐低头一笑,别开了话题,道:“上神,是来找槿儿的吗?” 离渊默认了,只是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他说:“我怕她不愿意见我。” 长斐想起来青槿回来的那天,她一个人从江面上飘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连他都是西林的灵人看见了来通知的,他匆匆忙忙跑过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问她的情况,她就直截了当地跪在了他面前。 她哭着说:“舅舅,槿儿犯错了。” 长斐还是一头雾水,急忙将她扶起来,可她却好像是铁了心,任他扶起来了又咚地一声跪了下去,最后他无可奈何,只好说:“那你告诉舅舅,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看见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小腹上,他想起自己送她离开时说的话,还以为她真的是怀上了离渊的孩子,结果她泣不成声地告诉自己,她有了玄溟的孩子。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脑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最后看见青槿哭得直接背不过去来,晕了过去,他又将她抱回了清湾阁。 等青槿醒后,她把从离开蓬莱岛后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长斐。 第150章 蓬莱岛,阁主2 许是还怕长斐会怪她,本来已经红肿的眼睛又淌出了泪水,央求他:“舅舅,槿儿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其实就算她不求自己,在长斐心中,她是自己的侄女,就算犯了任何错,也还是自己的亲亲侄女,更何况她是被玄溟所迫,又为了离渊吃了那么多苦,他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赶她走。 可尽管他和江妃已经尽可能的让她开心,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看得出来,青槿是在强颜欢笑,每次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喜欢发发神或是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 直到后来漪儿出生后,照理漪儿那一系列繁琐的事情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青槿这才总算是彻底抛却了内心的烦恼,一心一意地照顾孩子。 长斐对离渊说:“上神应该知道,槿儿她并不是怪你,而是不敢见你,她......现在这样也好。” 离渊像是没读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淡淡地问:“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是女孩,长得像槿儿。” “叫什么名字?” “涟漪,是槿儿给她取的,她说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是那时她独自划舟时,无聊之余用桨叶在江面上划着玩,觉得水波漾起的涟漪很美,便取了这个名字。” 离渊似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一定是蹲在舟上,小心翼翼的玩水,因为他知道她怕自己会掉下去,所以玩水的时候心里一定害怕得很,就像刚才他来时看见她在河边『摸』鲛珠一样,远远地他便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这样想着,他仿佛觉得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有觉得他们分开已经太长时间了,否则他怎么会思念的如此厉害。 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能见她一面吗?” 长斐有些为难,但觉得这样也不是坏事,若能将青槿心中的郁结解了,于她或是离渊都好。 便朝刚才那侍女吩咐道:“去把阁主也请来。” 侍女应到便急忙下去了。 离渊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原来她已经是阁主了。” 长斐笑道:“上神知道的,灵族的族规,当初我跟槿儿说过,她回来便继承阁主之位,我也算为她守了十几万了,她逃不了的。” “她还爱哭吗?” 长斐想了想,道:“不爱哭了,就是生漪儿的时候受了点苦,本来身子就不好,漪儿又磨人,硬是拖了三天才从娘亲的肚子里蹦出来,就那时候她痛得昏了过去,流了些泪,后来醒了见到漪儿也就笑了。” 离渊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可声音却仿佛消失了,正当他觉得如鲠在口时,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青槿那声‘舅舅’还没喊出来,便已经和离渊双目相对了,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师......离渊、上神。” 许是太久未见,她觉得自己喊他的名字时有些怪异,她看见离渊脸上的表情也是微微震惊,不过很快就被他掩住了,青槿不敢再往前走,就直直地站在门边,木讷地将目光移到长斐身上,“舅舅,我刚才听不薇说,漪儿老是不吃东西,你看她是不是......“ 长斐见她说得磕磕巴巴的,走到她身边将她牵了进去,坐在离渊的对面,然后说:“你先和上神叙叙旧,我去看看漪儿。” 青槿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可是,我,担心漪儿她、” “不用担心,还不相信舅舅吗?” 青槿眼睁睁地看见长斐走了出去,空『荡』的屋里就只剩下她和离渊,不得不,她还是将目光移到了离渊身上,其实她一直感觉得到离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像是一把箭矢,一直瞄准着她,让她心里愈发急促不安。 她不断地绞动着手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刚要开口和他说话,离渊已经先一步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眉间的伤还没好吗?” 青槿下意识『摸』了『摸』眉心,道:“可能当时下手太重,留了一条鲜红的印记,一直都没消,舅舅用了金创膏也没效。” “还疼不疼?”他起身朝她走去。 青槿一见他过来,也下意识站起来往后退,一边摇头,“现在不疼了。” 离渊停了下来,微微苦笑道:“我只是想帮你看看。” 青槿急忙说:“已经没事了,不用了。” “.......” “你已经这样怕我了么?” “你怎么会来蓬莱岛?”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同时问出口。 青槿有些没听清他的话,小声问:“你说什么?” 离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不愿意我来吗?” 青槿又摇头,可摇完头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道:“这是阿娘的家,你又和舅舅还有我认识,你若来,我们都会欢迎的......” 离渊轻轻一笑,道:“你这话说得倒真是让我无话可接。” “那就不要说了吧,你已经同舅舅说了好半天了吧,肯定早渴了,我去给你烹茶。”青槿趁机捧着桌上的青瓷茶壶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青槿怕离渊再追上来拉着她问什么一路跑得飞快,直到没力气了才停下来微微喘着气,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离渊又跑到蓬莱岛来找她,当初不是他让她走的吗,现在,是因为舍不得,所以来看看她,随便可怜可怜自己吗? 青槿心里突然泛苦,自己现在也不算可怜,他又怎么会舍不得呢?或许是想阿娘了,来看看自己,从自己身上寻一点她的影子吧。 青槿迫使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将茶叶,水到了进去,坐在小炉前慢慢扇起火来。 不薇正到处找她,见她一个人在这里烹茶,急忙上前来抢过她手上的扑扇,道:“阁主,这些事情你让明秋她们去做就好了,小公主现在正哭得不可开交呢?” 青槿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舅舅不是去了吗?” “许是饿了,鲛君再逗她喝『奶』也无用。” 青槿急得不行,一边吩咐着:“你让明秋将茶烹好了便送到壶江阁给离渊上神倒上。” 说完,便已经小跑着往清湾阁去了。 奇怪的是,已经到了走廊,仍是没听见漪儿的哭声,青槿以为是已经哭不出声了,正急得要哭了,一进屋却见离渊抱着漪儿,轻轻地拍着哄她,怀中的小婴儿已经入睡了。 第151章 蓬莱岛,阁主2 离渊也正好抬头看她,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笑道:“没事了......” 还没说完,青槿已经走过来将漪儿接了过去,离渊只好把漪儿给她,一边苦笑道:“我没对她做什么。” 青槿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漪儿她磨人得很。”说着便低头去查看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青槿正要抱着漪儿出去,这才想起这本来就是在清湾阁,正是她的房间,该出去的是离渊,于是又只好转身看着离渊,见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问:“舅舅呢?” 离渊回:“小娃娃的『奶』水凉了,他重新去兑了。” “哦。”青槿觉得又无话可聊,看着漪儿已经睡熟了,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摇篮里。 离渊走过去帮她,青槿正想说不用了,却听见他像是拉家常一样地说:“小涟漪真像你小时候,特别是这双大眼睛简直是如出一辙。” 青槿手突然顿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落摇篮的漪儿便哗地一声哇哇大哭起来,吓得青槿赶紧又把她抱了起来,贴在胸口‘唯唯’地哄了起来。 离渊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什么时候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人儿,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生命,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学会儿去照顾另一个孩子。 青槿哄了半天,却丝毫不见效,她急得像是无头苍蝇,离渊走过去,道:“她多半是饿急了,槿儿你别急,让我试试。” 正说着,长斐拿着『奶』水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一边道歉着说:“舅舅手笨,不小心打翻了一碗,饿着我们漪儿了吧。” 青槿没有理睬离渊的话,接过『奶』水便坐在一旁,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一边哄一边喂,许是闻到了『奶』香,方才还哭得地动山摇的小娃娃立马就安静下来,吧唧吧唧着粉嫩嫩的嘴巴。 吃饱了,小娃娃这才满意地入了梦乡,青槿将漪儿放进摇篮里,确定是已经睡熟了,站起来才惊觉两个大男人已经看了她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子有些发烫。 长斐道:“槿儿,我方才留离渊上神在此停留几天,不知你意下如何?” 青槿道:“只怕上神事务繁忙,还是不耽误......” “无事,”离渊急着说,又重复了一遍,“暂时无事。” 青槿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见此也只好说:“那随便吧。” 长斐又问:“那上神还是住清湾阁罢。” 青槿猛地看了离渊一眼,说:“漪儿入夜便吵闹不堪,影响人入睡,还是住舅舅的壶江阁吧。” “这......”长斐看了看离渊,说,“那,上神我便让人替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离渊道:“不碍事,我向来念旧,况且夜晚须要打坐,故此睡得也迟,便还是在此前那间吧。” 青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看漪儿,没再说话。 长斐当她答应了,便对离渊说:“上神也来了一天了,先去房里休息休息吧。” 离渊看了一眼青槿的背影,便随他走了出去。 月上柳梢头,入夜三更。 青槿刚宽衣躺下,她知道自己今晚是无法入睡的,因为那个人,她花费了多少力气去割舍的人又凭空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她还来不及细想离渊此次前来的目的,耳边又响起哇哇大哭的声音。 本来刚才哄漪儿入睡已经费了不少劲,现在又来,青槿也是生了漪儿之后才终于体会到女人带孩子到底有多辛苦,又急忙跳下床去哄她。 哄了半天不见效,她又只穿着单衣,倒是自己冷得直哆嗦,只好将漪儿抱到床上去。 隔壁的离渊见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闹了起来,果然如她所说,这个小娃娃真的磨人,刚才他已经忍住没过去看看,现在听见隔壁半天没有安静下来,便再也忍不住了。 青槿正急着哄漪儿不哭,就是不想吵到离渊,谁知此时离渊又在外面敲门,也很急地样子,“槿儿,我听见漪儿闹得厉害,你让我进来看看。” 青槿左右难顾,一时没说话,离渊只好顾不得什么直接将门打开走了进来。 青槿一见他进来,想到自己只穿着单衣,急忙腾出一只手将被子将身子都盖好,离渊直接到了床边将漪儿抱了起来,青槿紧接着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本来是想将漪儿抢过来的,可见离渊姿势老练的样子,漪儿在他的手中果真就慢慢声音变小了,直至不哭了。 青槿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离渊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我以前便是这样哄你的,虽然那时候你已经四岁了。” “哦。”青槿淡淡地答应了声,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单衣已经略显凌『乱』了,隐隐『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她慌『乱』地急忙缩进被子里,将衣服理好,脸上却止不住地开始发烫。 离渊见她这个样子,一时来了兴,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你四岁的时候刚到紫宸宫来,自己洗不来澡,又不让别碰,连希音也不要,就只要我碰,那时候还那么小一个,就只准师父帮你擦身子。” 青槿脸更加红的滴血,嘟囔道:“那时候还小,不懂事。” “是啊,那时候还小,”离渊略微感叹了声,道,“我上一次,也是在这里,这张床上,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你别说了,”青槿气得将他打断,向他伸出双手,“把漪儿给我,我们要睡觉了。” 离渊看了看漪儿,犹豫了下,说:“你先睡好,我来将她放在床上。” 青槿怕将漪儿吵醒,也只好依了他,乖乖地躺了下去,谁知,离渊又说:“往里面去点,睡到最里面。” 青槿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离渊只是笑着道:“怕你挤着小娃娃。” “你......”青槿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比较认同,于是又自己往里面挪了挪。 离渊见外面留了一大片空地,这才满意地将漪儿放了上去,青槿刚要去搂住漪儿,却见离渊竟然也自顾自地躺了上了,睡在最边上,青槿结巴地问:“你、你怎么也上来了?” 离渊却不以为然,道:“我怕漪儿半夜再醒过来,吵得你睡不了觉。” 第152章 蓬莱岛,阁主4 “我......”青槿话结,噎了半天才憋红了脸说,“可你睡上来也不太好吧。” 离渊一边替她和漪儿拉好被子盖上,一边轻声说:“你是在报那次我将你赶下床去的仇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 “睡觉吧,别把漪儿吵醒了。” 青槿说不过他,赌气似的闭上了眼睛,却不防眉心突然而来的温热,她猛地将眼睛睁开,入目,正是离渊温柔的目光,她气得将他的手拿开,反被他全掌握住。 他问:“若当初是个男孩儿,你准备取什么名字?” “啊?”青槿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离渊道:“长斐已经告诉我你为漪儿取名的由来,既然你当初便想好了,自然男孩女孩都想好了。” “我忘了,反正也用不着了。”她又将眼闭上,像是真的要入睡了。 离渊突然探身温柔地吻在她的眉心,青槿身子一僵,刚要反抗却听见他缱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谁说用不着。” 青槿眼眶一热,她赶紧用手按住眼睛,此时实在是不愿意在他眼前哭了,可偏偏他将她的手拿开,轻轻吻在她的眼上,细致温柔将她所有的委屈都咽了下去。 青槿想要避开他,哽咽说:“你别压到漪儿。” 离渊轻笑道:“如果你知道我现在的姿势有多难受,就会晓得漪儿睡得有多香。” 青槿低眸去看,只见他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还虚虚搂着漪儿,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轻骂道:“活该。” 离渊愣了一下,也笑了,愈发放肆了,直接覆在她唇上深情款款地深吻下去,青槿不敢大动作地反抗,只能小小的挣扎一下,最后还是配合着他。 许久,离渊放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告诉我好不好?” 青槿本来就被漪儿折腾得够呛,现在又经他这样一折腾更加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只是懒洋洋地说了句,“我累了。” 离渊却趁机捏了捏她的脸,说:“那你不说的话,以后就得听我的,我已经想好了好几个了。” 青槿睡得『迷』『迷』糊糊,随意“嗯”了声。 离渊心里像是抹了蜜,替她拉好了被子,又看了一眼漪儿,嘴角微微扬起。伸手将漪儿和青槿都抱在怀里。 次日 青槿很久没睡得这样顺畅了,一觉睡到自然醒,以往不到寅时,她就被漪儿的哭闹声吵醒,定着两个黑眼圈起来给漪儿换『尿』布兜。 今日,她睁开眼还伸了个腰,真真是一夜好梦,突然想起漪儿,连忙从床上弹了起来。 “醒了。”离渊将漪儿抱过来坐在床边朝她笑道,“来,小漪儿,跟娘亲打个招呼,你的小懒虫娘亲起来了。” 青槿微微红了脸,嘟着嘴道:“你又不叫我,害我起晚了。” 离渊握着漪儿的手咿咿呀呀地逗着她玩儿,小漪儿真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咿咿呀呀地回着他。 看得青槿在一边忍不住大笑,离渊见青槿笑得开怀,他腾出一只手揽着青槿的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让漪儿靠娘亲近一点,他则在青槿耳边小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给漪儿添弟弟呀?我们名字都取好三个了。” 青槿红着脸说:“我才不要,生漪儿的时候就累得半死不活,我才不要再受罪了。” 离渊无奈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又不能生,嗯?”离渊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青槿怒嗔了他一眼,说:“我又没说要给你生,你、、你叫洛桑殿下给你生去。” 离渊微微怒了,咬住她的耳垂加了点力道,青槿痛呼一声,瞪着他:“你想把我耳朵咬下来啊?” 离渊说:“我就是要把它咬下来,反正也是当摆设,我说的话,你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 青槿又想起以前那些事来,便静默地挣开他将漪儿抱了过来。 漪儿还没感觉到气氛的突然压抑,舞着小手伸向娘亲,青槿握了握小手,对她说:“漪儿是不是饿了?娘亲这就带你去吃『奶』水好不好?” 边说边已经从床上下来往屋外面走去,离渊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的腰,问:“怎么了?又生气了?” 青槿说:“我没有,漪儿饿了,我带她去吃东西。” 离渊说:“我才喂过不久。” 青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低着头去和漪儿说话。 离渊将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逼』她将脸抬起来,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家槿儿的心思这样难猜?你先提起洛桑,我若顺着你,指不定你心里又要生闷气,我阻止你,你还是生我气,我现在哄你比哄漪儿都为难了。” 青槿赌气道:“我没生谁的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生气?” 离渊附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戏谑道:“当真没生气?当着漪儿的面可不能说谎,否则就教坏小孩子了。” 青槿答得肯定:“没有。” “那既是这样,你昨夜已经答应了给我生三个孩子,怎么今天又反悔了,嗯?” 青槿一头雾水,茫然失措地问:“我何时曾答应过你,生三个,你……” 离渊突然手上一紧,将她连带着她怀中的漪儿一同抱了起来,说:“你昨晚可是真真切切答应过我的,不许抵赖,名字我都全部想好了,一个都不能少。” “你放我下来,小心漪儿,”青槿一边低呼,一边无奈的骂道,“你简直就是无赖,流氓……” 离渊调笑道:“我要是流氓,你早就完了。” 青槿气不过,嗔骂道:“你就是流氓,道貌岸然的流氓。” “好,我是流氓,你也逃不过我这个流氓的手掌心了,但是流氓还是很想知道你到底何时才能让流氓想了那么久的三个名字派上用场。” 青槿低头看了看漪儿,忽然笑道:“我记起来了,你昨夜说,要我告诉你万一漪儿是个男孩儿该取什么名字,那我告诉你,你不许让我再生三个。” 离渊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不可能。” 青槿只好妥协道:“那只生一个。” “两个。” “一个。” “那我不想知道了,我还是宁愿要三个小人。” 青槿急了,“两个就两个,你不许再耍赖了。” “绝对不耍赖了。”离渊一脸真诚,就差没腾出手来立誓了。 第153章 蓬莱岛,阁主5 “澜清,我是打算叫他澜清,波澜不惊,清澈如许。” “景澜清,”离渊略做思索了一会儿,称赞道,“好名字,比我起的好。” 离渊原以为她会问自己取的什么名字,但事实相反。 青槿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真的不介意吗?我和玄溟,还有漪儿……你当时不是……”青槿问了一半,不敢再问下去。 离渊却不以为然道:“是很介意,但是,我更加在乎你呀,所以只好让你补偿我,多给我生几个啊!” 青槿垂下头,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忧郁,她没有说话。 离渊见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转身将她抱到床上坐好,青槿仍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离渊挑起她的下巴来,这才觉得她又瘦了好多,下巴尖的能戳死人了,他轻轻笑道:“你真是把东西都给漪儿吃了,自己只剩下皮包骨了,好来惩罚我,叫我心疼是不是?” 青槿被迫看向他,耳尖微微发红,她说:“没有,我才不跟她抢食吃呢。” 离渊将漪儿抱过来,坐在床边,又换手将她也揽进怀中,漪儿就在两人前面咯咯大笑,青槿笑骂道:“你这个小不点儿,话也不会说,走又不能走,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 小漪儿睁着两只乌沉沉的大眼珠子认认真真地盯着母亲的嘴巴看,或是见母亲嘴巴没动了,晓得她是说完了,连忙张牙舞爪地比划起短胳膊短腿儿起来回应她。 离渊笑道:“我们漪儿是高兴,听到母亲说要给她添弟弟了,是不是啊?” 漪儿又像刚才一样看着离渊,嘴里发出唔啊唔啊的音节,好像在和他说话一般。 青槿哼了哼鼻,佯作怒道:“你就只会念叨着这事儿,也不知道生小孩儿有多辛苦。” 离渊凑近了说:“我陪着你,你只管生,生下来后一概不管,喂孩子、带孩子,给孩子洗澡,换『尿』布兜『乱』七八糟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好不好?” 青槿想了想还是算了,“你一个大男人,哪会做这些?” 离渊很不服气道:“别说是我儿子了,就拿你来说我不也养大了,你说我养的好不好,嗯?你自己心里清楚。” 青槿像是要跟他做对到底一样,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哪有你想得那么美得事,万一你没本事,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离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青槿心里直发『毛』,只见他突然将她推开,自顾自站了起来将漪儿放在了摇篮里。 青槿正想问他怎么了,还没开口,不防离渊突然转身将她压倒在床上,青槿惊呼一声,扑闪扑闪地睫『毛』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 离渊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双手扣住她的十指,问:“你刚才说什么?!” 青槿满脸茫然不知,眼珠子直转,似乎是想不起来他指的是哪一句,怯怯地说:“世上没有完全如意的事情,万一你没本事,生不出……唔!” 她话还没说完,离渊已经将她剩下的话全部咽进嘴里。 离渊本来只打算惩罚一下她的出言不逊,谁知,唇齿交缠下去已经不能自己,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 青槿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推搡着他的肩膀,唔唔地挤出一句话来,“漪儿,当心漪儿……” 离渊这才将失控的理智拉了回来,见她脸蛋憋得通红通红,笑着骂她笨。 青槿正要骂回去,谁知,长斐突然走了进来,霎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来的不是时候,在门口顿了顿,木讷地看着里面两个姿势暧昧的两人,此时,离渊搂着青槿也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青槿突然尖叫一声推开离渊猛地跳了起来。 离渊不防被她推得倒在床上,倒也不急,慢悠慢悠地站了起来,朝长斐微微一笑。 长斐这自己假咳了几声,一边对离渊说:“我说今日怎么不见槿儿抱着漪儿来壶江阁玩儿,正奇怪着,原来是离渊上神照顾着。”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刻意咬重了“照顾”两字 倒是离渊和长斐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道:“鲛君,你何时也教教我如何『摸』鲛珠,我可是笨得很,不见得学得会。” 青槿听他这话还以为他是在和舅舅一起笑话自己,斜睨着眼瞪了他一下。 离渊接受到了她的怒火,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长斐问:“好端端的,天宫什么宝贝没有,上神要鲛珠作甚?” 离渊笑道:“按照你们蓬莱阁的规矩,娶女子是不是得集满十二斛珠。” 长斐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他别有意味地瞧了瞧青槿,笑道,“既然是上神要,那随时即可,更何况,我无事时便喜欢『摸』着玩儿,此时阁中尚有六七斛,上神想要,我便......便宜卖给你吧。” 离渊正要答应‘好’,青槿一脸怒气地打断二人,“你们成何体统,还把不把我阁主之位当回事!” 两人立刻一改嬉皮笑脸,认真正经道:“正是,阁主说得极是,上神,我看我们还是下去细谈价格吧。” “好。” “你们......”青槿气得话结,却见两人已经谈笑风生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却见离渊又转了回来,刚好撞见青槿正守在漪儿边傻笑,他静悄悄地走到她身后,一把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亲昵地问:“傻笑什么呢?” 青槿吓了一跳,忙将笑意收了回去,不答反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舍不得你,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我一刻不见你就难受的很,怎么办,我中了你的毒了。” “胡说!我又不会制毒,你能中什么毒?” 他毫不避讳地说:“世间最厉害的毒『药』,相思毒,你说厉不厉害?” 青槿憋着不笑,道:“你好歹是紫宸星君离渊上神,区区相思毒还不能解否?” “不是不能解,而是舍不得解,我已经和你舅舅商量好了,实在不能『摸』到那么多鲛珠,就只能以紫宸珠代替了,你答不答应啊。” 青槿下意识『摸』了『摸』颈项,那里已经空无一物,自从上一次答应怀泫离开若水后,连玄溟给的焰石她也偷偷交给了千倾,为的就是和玄溟断绝一切联系。 第154章 蓬莱岛,阁主6 她喃喃自语:“紫宸珠吗?” “青槿,你还在怪我。” 青槿微微垂下眸,很轻很轻地说:“我没怪你了,只是有时候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得很陌生,就好像从未认识过一般,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很讨厌我,所以不敢再、再去亲近你。” “我是在嫉妒,嫉妒你和玄溟,从你去翎国的时候我就开始嫉妒他,但我没想到最后伤害到的却是你。” “算了,别说了。”离渊笑了笑,不想让她继续胡思『乱』想,那些过得去的,过不去的,现在都已经成了过去,无可厚非了,恰好,此时摇篮中的小漪儿醒了,眨巴着大眼睛看见两人。 离渊笑着将她抱起来,说:“我们漪儿知道娘亲不高兴了,还做着梦呢就醒了过来,真真是个好姑娘。” 青槿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家漪儿也真可怜,还这样小,就被上神整天猜空了心思。” “那才好,要是我真能看懂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心思就好了,不用整天傻兮兮地惹你生气了。”他笑着腾出一只手拦着她的腰往外面走去。 青槿问:“去哪儿?” “长斐哪儿,方才江妃向长斐闹着要来看漪儿被他给拦住了。” 青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略有感叹地说:“当初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喜欢漪儿呢,谁知道,现在一个个巴巴地望着要抱我们漪儿。” 离渊笑了笑,没说话。 江岸『潮』汐,晨涨暮落,一番日晖更迭交替。 傍晚时,江妃舍不得漪儿,硬是央求着青槿将漪儿留在壶江阁,青槿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在这种时候一向偏爱自己的的舅舅却帮起江妃来了。 青槿就变得犹豫不决了,再加上离渊在耳边吹风,更加心里摇摆不定了。 于是,青槿最后千叮咛万嘱咐江妃和长斐,搞得江妃都快不耐烦了,长斐才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离渊都等你老半天了。” 青槿这才恹恹闭了嘴随着离渊走了,壶江阁外面,已经蒙上一层深蓝『色』的夜幕,上面繁星点缀,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不过,青槿却一直低着头走路。 离渊还以为她是舍不得漪儿,正要取笑她一句,便见前方已经到了浮桥,他先一步走到她前面微微蹲下,说:“来,我背你。” 青槿奇怪极了,“大半夜的,本来就看不清楚,还是走在桥上,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离渊笑道:“你倒是真的将我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了。” 青槿偷偷笑了笑,合身跳到他的背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离渊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在自己的背上更加安全,他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到两边桥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是泛起的一条星河。 他突然想到以前她说过的那句话,不自觉地念了出来,“你说袭衣告诉你,只要心爱的人背着自己走过了子衿桥,他们就会得到天下所有人的祝福。” 青槿有些吃惊,“我说过么?我记得那时我都已经睡着了呀。” “对呀,说得梦话,细细碎碎的,我听了好大半天才听明白,”离渊说道,“但是这不是子衿桥,不知道能不能像你想的一样美好。” 青槿已经热泪盈眶,搂住他的脖子将头紧紧地埋下去,她仿佛怕被他听见似的,说得特别小声,“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是吗,那你今天晚上就暂时丢下漪儿,眼里心里都只装我,好不好?” 青槿差点就要点头了,这才发觉自己是被他给带偏了,娇嗔地骂了一句,“讨厌。” 离渊见已经到了清湾阁,几步跨进屋将她放了下来,又轻又快地将门关上,然后没等她站稳就已经将她按在门上,一脸轻浮地笑道:“我怎么又讨厌了?” 青槿推了他几下,没有什么效果,她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刚才没细想舅舅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想明白,你明明就是和舅舅窜通好了要将漪儿留在壶江阁,是不是?” 离渊低头,轻笑,倏尔,又抬起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吻住她的唇,青槿被他吻得浑身软绵绵的,最后直接是趴在了他的身上。 离渊将她大横抱起往床上走去,青槿还是『迷』『迷』糊糊的,直到被放上床,离渊的身子压了上来,她忽然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害怕,急急地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问:“你、、你是真的,想要我吗?” 离渊顿了顿,额头上已经生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他不答反问:“那你是真的想要我吗?” 青槿思索了一会儿,搂着他的手逐渐收紧,最后主动将唇献了上去。 离渊体内的邪火一触即燃,早已将理智焚烧殆尽,他伸手将床帘拉下,芙蓉帐内一夜春光。 清晨,曦光微『露』 青槿睡得『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虚虚中看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她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眼神里的东西她看不懂,她连忙睁开眼,正是离渊侧身撑着头盯着自己,只是眼里已经是含着笑,她一度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你怎么起这么早?” 离渊温柔地替她捻了捻被子,道:“就想看着你。” 感觉到被子摩擦着肌肤,她猛地惊觉,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瞬间,脸被烧红,她连忙将整个身子连同脖子都缩了回去,只留了一张脸在外面,说:“骗子,大流氓。” 离渊放在被子里的手一伸直接将她整个挪了过来,让她贴着自己,他低下头去,用情人才有的耳边的呢喃道:“昨晚,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也做了,你还害羞什么呢?” 青槿红着脸狡辩道:“昨晚是你太流氓,我是因为打不过你才......” “才被迫的呀?”离渊笑着问。 青槿‘嗯’了一声,随后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结果,又听见他说:“那既然这样,今天晚上我还给你,你强迫我一次,怎么样?” “你......”青槿气得差点跳起来,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跳起来打他,只能指着他气哼哼地说,“你才不要妄想我会上当,臭流氓,今晚谁来我也不让进!” 第155章 蓬莱岛,大婚1 离渊凑近她的脸边,看似在求饶,实则在说:“那漪儿也不让进吗?” “漪儿除外。” 他有模有样地‘哦’了声,“那我来带漪儿,她可听我的话了。” “胡说八道,”青槿道,“漪儿这么个小不点,连人都不认识,还可听你的话了。” 离渊道:“你别看小娃娃什么也不会,其实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还别不信,漪儿还真是喜欢我得很。” 青槿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害臊。” 离渊继续不害臊道,慢慢开始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一边还问:“怎么不害臊了,嗯?” 他手游到了她的肋下,刚好是她敏感的地方,她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一边笑出了泪一边躲他,“你,休要得寸进尺……” 离渊见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就不逗她了,伸手将她又捞了过来,无辜的说:“我真没有不害臊。” 青槿道:“我才不相信你。” 这次,倒轮到离渊为难了,他收紧胳膊让她靠自己近一点,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啃噬着,一边自悔道:“是我不好,明明早就知道了我们槿儿的心思,却还装作不知道,一直以来害她伤心,还以为她一直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娃娃,殊不知,我们槿儿早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烦恼,会因为我伤心,吃醋,难受……” 青槿低下头,轻微的嘟囔了句,“我才没吃醋。” 却还是被离渊听见了,他一脸无奈道:“现在就惨了,本来槿儿就小气,现在恐怕要记我一辈子的仇了。” 青槿愤愤不平地抬起头和他对峙,“我哪有小气了,明明就是你太过分了。” “我哪里过分了?你告诉好不好,我改。” 青槿见他一脸真诚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道:“我就不告诉你。” 离渊可不打算就此作罢,他说:“你是不是还顾忌着我的身份?你可知,从昨夜开始,你和我就再也没有,也不可能是师徒关系了,而是恋人,”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他认真地说,“青槿就是青槿,是景卿最爱的女人。” 青槿见状,便不想再敷衍他了,若有所思地说:“你呢,什么都好,对我也极好,百依百顺,可最不好的就是……” 离渊神情专注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 青槿神情微微萎顿下来,她说:“就是不愿意相信我,每次出了事,不管是不是我的错,只要牵涉到了我,你总是将所以责任都归咎到我身上,尽管事后你还是会哄我开心,可你不知道我每次被你骂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离渊将头触到她的额间,那块印记,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说:“对不起,槿儿,我的槿儿,你原谅我好不好,我许是道士当久了,被师父他们管的严,对你竟更加变本加厉了。” “特别是上次,我打了你一巴掌,或许你不知道,我收回去的手都在发抖,你走了之后,我在青华殿里,一个人坐到了天亮……”其实他没说出口的,还有他竟然哭了,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哭了。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青槿很奇怪。 离渊咽了咽口水,很不自然地说:“我还在气头上,自然不肯服输……” 青槿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问:“是不是因为漪儿,你不愿意让她留下,留在天宫那个至圣之地。” “青槿......” “我说对了,”青槿笑了笑,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不赶我走,我自己也会离开,我不会让漪儿从小就陷入无休无止的争议中,她是无辜的。” 离渊终于感觉到她的那种坚定,在柔弱的外表下面,叫人不敢侵犯,他紧紧地抱住她,或许只有肌肤相触才能让他更近一点窥视她的内心。 青槿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急忙推搡他道:“快起来了,漪儿都该醒了。” 离渊笑道:“你呀,现在心里只有漪儿,多分一点时间给我都难。”他一边说一边放开她,替她将衣服拿了过来。 离渊倒也不急慢悠悠地看着她穿衣服,青槿不由地问:“你还不起床。” 离渊笑了笑。 青槿奇怪得很,“你笑什么?” 离渊道:“我在想你以前胆子怎么那么大敢随意爬上我的床,嗯?你给我解释一下呗。” 青槿被噎到了,支支吾吾地说:“以前小,不懂事嘛。” 离渊道:“那现在长大了,竟然要我一把年纪来爬你的床了。” 青槿恨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我记得那次怀泫上神跟我说过,因为我体内的有你的仙骨,所以每到入夜你一靠近我便会唤醒体内的妖神,甚至可能被妖神反噬,”她记得越来越清楚,声音也越来越小,脸上逐渐变得煞白,“那你昨天晚上......” 离渊见她这个反应不禁脸『色』严肃起来,觑着眼看她,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冰冷,他道:“你终于看出来了。” 说着,他便要朝她扑过去,青槿大惊,心想他果然是妖神,那离渊是不是已经...... 不过,没等她细想,已经被离渊搂在怀中,这才看见他一脸的笑意盯着自己,“傻瓜,我若是没能力控制自己,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靠近你的,不怕别的就怕伤害到你,况且你体内的仙骨已经被拿了出来。” “真的吗?” 离渊点了点头,轻轻吻在她的眉间。 其实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唤醒他体内妖神的不是那块仙骨,或者说不全是那块仙骨,而是一直以来隐藏在她体内的璇璃珞的力量,直到她将璇璃珞给了玄溟,他才能够无所顾忌地亲近她。 离渊说:“阁主大人,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漪儿的分量重,但你也腾出一点时间来考虑考虑我们的婚事啊,我倒是不急,就怕你吃亏啊。” 青槿道:“流氓,简直是流氓你。” 离渊笑道:“不成亲才是耍流氓,我这等坦『荡』『荡』的君子如何能称作流氓?” 青槿白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忧虑,“其实我很担心,我们到底能不能够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猜忌误会,隔阂,就像身边的人一样,舅舅和素袅姑姑明明相互喜欢最终还是不能够在一起。” 第156章 蓬莱岛,大婚2 “上一次我去北林的时候只在那里发现了两块墓碑,慕尘深也已经死了,将自己葬在张凝烟的墓边,还有慕颖,南莲她们,都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这一世活在等待和煎熬中。”青槿继续说道。 离渊道:“是我不好,不该告诉你这些,让你觉得内疚。” 青槿摇头,“不关你的事,本来就是我造成的,只是我当初是真的想要帮她们,结果却反而害了她们。” “谁说你害了她们,当时我只是为了气你才这样说,慕颖如果不是你相助,她恐怕早就丧命在那两个乞丐流氓手上连同女子的贞洁,是你让她获得了新生,我没想到我们槿儿原来已经这样厉害了,一路那么艰辛也能勇敢地走下去,还有南莲如果不遇见玄溟她也早已坠崖而亡,遇见玄溟或许是缘,她爱上玄溟却是自己的命,她是巫女,一旦选择了造福桑梓,便注定要放弃她所追求的爱情,她和玄溟隔的是个六界之道。” “你没有害她们,这是定数,就连我也无法改变,所以我只能尽量替你,替你做好一切,让你在以后的道路上走的不那样艰辛,但很多时候我仍旧无法两全,便只能做出选择牺牲一种。” 青槿道:“别说了,已经过去了。” “是啊,已经过去了,”他捉住她的手,“你别想蒙混过关,回到正题上,何时嫁给我?” 青槿见逃不过了,想了想,道:“你当真想娶我?” “自然。”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 “好。” 青槿看了他一眼,问:“现在外界情况如何?” 离渊佯作不知,问:“什么情况如何?” 青槿皱眉,“你别想瞒我,我把璇璃珞给了玄溟,他说过会去毁灭六界,不可能现在仍然没有动作,你如实告我。” 离渊说:“我不想骗你。但是,我又怕你自责。” “那你便告诉我。”青槿急了,似乎已经听出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离渊道:“他是已经夺走了堕尘斩,但是堕尘斩威力高深莫测,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妄动,所以现在六界之内还算太平。” 青槿道:“那你还来蓬莱岛,万一他趁你不在大开杀戒怎么办?” 离渊苦笑道:“你怎么就笃定我能治得了他呢?况且就算这样,我也不知这一战胜负如何,万一我战死了,临死前不能来见你一面,我会死不瞑目的。” “呸呸呸,你净说胡话!”青槿皱眉不满道。 “其实……” 青槿见他欲言又止,遂问:“其实什么?” 离渊反倒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过几天出岛看看,玄溟有什么动作。” “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万一真的混战起来,外面太危险了,你还是安心待在蓬莱岛照顾漪儿,蓬莱岛有结界隔离玄溟不大可能会找到这里来,对你们母女来说很安全。” 青槿咬着下唇,连连摇头:“玄溟心大,一旦六界被毁,他也一定不会放过蓬莱岛,更何况漪儿还是他的女儿,万一他……” 离渊低下头,道:“你猜的不错,他的确找了你们母女很久。” 青槿微微惊讶,“他不是已经答应放过我了吗?” “我也猜不透他,或许,舍不得你吧。” 离渊已经下床穿好了衣服,又替她理了理衣裙。 牵着她走到铜镜前,透过那面铜镜,青槿见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地专注于她的青丝上。 青槿以为他是吃醋了,解释道:”他不是舍不得我,从一开始他接近我就是为了璇璃珞,后来……” “不提了,我都知道。” 离渊将她的青丝理顺了,绾好了发髻,又说:“我来替你描花钿。” 青槿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已经额头上那显目的红印子,她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不了,描了花钿也挡不住,不如就这样,看久了便习惯了,还是说,你嫌弃我?” 离渊浅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无奈地说:“你呀,真是长大了,伶牙俐齿起来,我都说不过你了。” 青槿调皮一笑,喊:“景卿。” “欸。”他答到。 “你帮我穿耳坠。”她拿出一副长长的白玉花瓣的吊坠递给他。 离渊接了过来,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为难,他求助似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是一脸看笑话的笑意。 他沉了口气,道:“别动啊。” 青槿立马调整姿势坐得规规矩矩。 离渊低下头,神情专注如一,视线一直在寻找她的耳洞。 由于他挡住了,青槿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觉得过了好久,他才直起身来,满脸骄傲的样子对她说:“终于好了。” 紧接着又穿另一只,又是等了大半天,青槿调侃他道:“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给人穿耳坠。” 她站起来转身才发现他额头上的薄汗,更加忍不住笑了,“你担心什么啊?” 离渊笑道:“总算把这门手艺学到了,现在不担心了,我替你穿了一双耳坠,我和你便是一双人了,以后,你只能让我替你穿了。” 青槿笑而不语,径直走了出去,见他没跟上了,转身见他原来还在原地看着自己,她说:“该走了,漪儿不知道哭了没有。” 他这才跟了上去,像个小孩子一样。 两人一起走到壶江阁,见长斐正在逗着江妃手上抱着的漪儿玩儿,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感叹道:“唉,今天的太阳出来的可真晚,我们漪儿都醒了大半天了。” 青槿一听他是在笑自己,连忙底下红了的脸蛋走到江妃身边,『摸』了『摸』漪儿的小手,道:“漪儿乖不乖呀?有没有哭。” 江妃笑道:“漪儿可乖了,就是刚起床的时候哭了一会儿,长斐逗她就不哭了。” 青槿将她抱过来,一边夸她:“漪儿真乖。” 长斐道:“槿儿,今早邱山府那边传来消息,你以湛叔叔生病了,让素袅一个带着孩子也很辛苦,我想还是去将他们接过来,在这边也好有个照应。” 青槿看了看他,说:“只要舅舅不介意,我都无所谓。” 长斐欣喜道:“我自然不介意,那我待会儿便去邱山府,估计明日便能到。” 江妃连忙道:“我也要去。” 第157章 蓬莱岛,大婚3 长斐道:“江妃,你别闹,你不能离开水,此去虽称不上路途遥远,但你本来身子就虚弱,更加会水土不服,所以,你就在这里帮槿儿带着漪儿等我回来。” 江妃还不甘心,长斐朝青槿使了个眼『色』,青槿会意,对江妃说:“对啊,要是你和舅舅都走了,谁来帮我照顾漪儿呢?” 江妃嘟着嘴道:“不是还有离渊嘛?” 长斐连忙道:“此言差矣,江妃,你看槿儿好不容易和离渊上神过上如胶似漆的日子,要是你和我不把漪儿带走,人家两口子怎么……嘶。” 还没说完,青槿已经一掌拍在他背上,嗔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准素袅姑姑搬回来了!” “得得得,我不说了行吧,”长斐佯作着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好歹是你姑姑,你要体恤体恤她。” 离渊和江妃在一旁大笑,青槿嗔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离渊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欸,槿儿自从当了阁主之后,脾气日渐火爆起来了,惹不起了惹不起了。” 说着就走到她身旁来,接过漪儿,道:“漪儿是槿儿的心肝肝,我呀还是把漪儿讨好算了。” 长斐连连附和道:“对啊,上神,我觉得你以后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了。” 青槿气鼓鼓的对长斐说:“你还走不走了?” 长斐讪讪一笑,道:“走、走,连忙走,立刻走。” 离渊和青槿走出了壶江阁。 离渊见她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笑道:“还生气呢?逗你玩儿呢,小气鬼。”说着,便腾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青槿一把将他打开,没好气地说:“谁生气啊。你整天就和舅舅一起闹腾,不务正业。” “漪儿,你看你这个小气鬼娘亲,又生气了。”他抱着漪儿朝向青槿,倒真像是在跟漪儿说话一般,“我们漪儿长大以后可千万别学你娘亲,生多了气就容易变老了,变老了就不好看了。” 本来他说这话是为了让青槿不生气,结果适得其反,青槿反而更加怒火中烧,“我再老也没你老,你要是嫌我不好看就不要看,反正我和漪儿也不是过不下去。” 说完,不等离渊说什么就一个人气哼哼地先走了。 离渊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青槿走了进去,离渊紧接着便进来了,将已经睡熟了的漪儿放在了摇篮里,见青槿一个人在一边忙活着,问:“你在做什么?” 青槿拿起手中的事物给他看,说:“前几天我托江妃给我织了一匹鲛绡来给漪儿制衣裳。” 离渊道:“那么点大的『奶』娃娃能废多少绡料,你整天给她做这样多,倒是我来的时候急,什么也没带,你倒不如给未来的夫君制几件,聊表一下心意,如何?” “不要,漪儿人小,但长得快,不过多久衣服便不合身了,况且小娃娃的衣裳样式简单,容易上手,不像你那些道袍,里三层外三层,繁华图式,针法刁钻,难做得很。”青槿一脸嫌弃道。 离渊忍不住刮了她一个脸刮子,无奈道:“你呀,现在难调教得很,等成亲后,我必须得振振夫纲。” “本来就是。” 离渊非常赞同,拎着自己的衣裳道:“我也觉得这里三层外三层着实麻烦,脱衣服的时候也不好脱,费老半天的劲儿。” 青槿正诧异他怎么又转移阵营和自己一条船了,抬头却见他突然凑近的脸,不过她现在觉得他脸挺大的,听见他说话时,这张脸跟没了似的。 他说:“特别是到了晚上,最是费时,不如你给我做件宽松的,最好是一扯就松的那种。” 青槿终于反应过来了,气得涨红了脸骂道:“臭流氓,你.......你今晚上不许再进屋里来。” “如何又不能进来了?我是来陪漪儿的,与你有多大干系。” 青槿气得话结,一时说道:“漪儿是我亲生的,我说不准就不准。” 离渊微微叹气,“真是霸道,罢了,那便如此吧,只是我先说好,要是今夜漪儿再吵到我睡觉,你就得赔我睡觉。” 睡觉,怎么赔? 青槿一脸懵懂,傻乎乎地说:“漪儿本来就小,半夜哭闹也是人之常情。” 离渊一本正经道:“对啊,我就是看在漪儿小,便不追究她的责任了,既然你是她亲娘便全部责任皆由你来赔,这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我......”青槿无语。 到了晚上,青槿本来已经十分谨慎谨慎再谨慎了,等漪儿睡了很久还守在旁边,就是怕她突然哭醒。 终于忍不住睡意如浪『潮』席卷而来,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许是睡得太熟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入目就是离渊含笑的脸,她吓得差点叫出来,结果却被他拿手捂住了嘴。 青槿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结果见他还一脸正经的说:“漪儿还在睡觉,你别吵醒了。” 青槿眨了眨眼睛。 离渊这才将手拿开。 青槿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怒意,“你怎么进来了?” 离渊也压低声音,还凑近她说:“我一个人睡不着。” “无耻,无耻。”青槿嫌弃地拿手推开他的脸。 离渊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亲吻,“我要真是无耻,你昨天晚上就被吃干抹净了,还能一觉安稳睡到天亮,嗯?” 青槿挣扎着把手拿回来,不打算理睬他。但也不起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床顶出神。 离渊伸手将她揽过来,面对着自己,他认真的看着她,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她心底的困『惑』,“你觉得我不值得还是怕我会介意?” 青槿没预料到自己的心思早被他洞悉,眼泪立马就滚了出来,她来不及擦,他温热的指腹已经覆了上来,“别哭,你尽管说与我听。” 她哽咽道:“我是替你不值得,你明晓得……我会觉得内疚。” “所以你把自己装作很强势很霸道,动不动就生气,就是想要我放手,是吗?” “可你知不知道,我放手了又该去什么地方,没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煎熬。”他说,“你觉得内疚,因为漪儿是你和玄溟的孩子,可我早已说过了,我承认我介意,可是,我更在乎的是你啊,只要我们同心,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第158章 蓬莱岛 大婚4 青槿羽睫上还挂着泪珠,此刻却是真的撕去了伪装的外表,柔弱,又带着一丝期盼,说:“那我们等舅舅回来了,便成婚好吗?” “求之不得。”离渊轻笑,眼里满是溺爱。 青槿又道:“那既然如此,未成亲之前,你便不能在我房里赖着不走。” 离渊方反应过来,上了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当,“好啊,搞了半天,还是不准我进屋。”说着,他便伸出魔爪去挠她。 青槿刚要放声大笑,又想到漪儿还在睡觉,忍不住,只得拿手捂住了嘴,憋笑起来,最后直把眼泪也『逼』了出来,离渊才放过了她。 两人起床不久,不薇便来敲门,道:“阁主,鲛君和姑姑回来了。” 青槿问:“一路可还顺利?” “尚好,只是以湛叔叔身体劳顿,如今已经安置在江流阁中歇下,暂无大碍。” “那素袅姑姑呢?” “姑姑也在江流阁,鲛君正照料着。” “好,你好生看顾着漪儿,我这便过去。” 交代了,青槿便和离渊一同去了江流阁。 一进屋,长斐正交代着新遣来的灵女事务,并未注意到二人。 青槿没有看到素袅,心里更加焚急,一别十几万年,听说素袅姑姑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当初她送别素袅的时候,分明还能从已经抹除记忆的素袅身上看到那一丝丝的眷恋和不甘。 而如今,她和舅舅各自为安,或是她还是没想起来,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人还一直守候着她。亦如当年她独自等他的那九万年一样。 “舅舅,”青槿走过去,问,“素袅姑姑呢?” 长斐道:“她带着文淇去温泉泡浴,以湛还在旁室休息。” “文淇?” 青槿虽然心里已经猜中了,但此刻还是不免有些惊诧。 长斐却仍是笑道,仿若无事一般,“是你弟弟,如今正是方才六岁。” “哦。”青槿淡淡答道,又说,“那还需要什物尽管吩咐,我和景卿过会儿再来。对了,舅舅,以湛叔叔病得很重的话,你让『药』师来看看,待需要什么『药』草圣果,我便立刻让人去采摘。” “正是,我一会儿了解清楚了,便亲自去采,你先回去照顾好漪儿,她尚小,离不开你。” “好。” 青槿还有些担心他和素袅,脚下便有些犹豫不决,离渊牵过她的手便走了出去。 “万事皆有因果,我亦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长斐没勇气面对素袅,也绝不会将她接回来。” 青槿目若柔波,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将我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离渊走到她身前微微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青槿跳上去,全身都像是松懈了瘫在他的背上。 离渊说:“你呀,整天『操』心这『操』心那,让我都想将你带回去,像以前一样把你藏在紫宸宫里,哪儿有这么多烦心事。” 青槿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很轻很轻地说:“可是,回不去了。” 离渊神情一愣,适才想起,又提起从前的那些物是人非,他便不再说话了。 青槿也感到气氛不对劲,她突然起兴,离渊耳尖微疼,反应过来,竟然是她在咬自己,哭笑不得,“你学得也不错。” “师父教的好。”青槿偷笑。 “难为你还认我这个黄花师父,今晚师父再亲身相授,如何?” “老流氓。”青槿气得手脚并上,奈何离渊处于弱势,只好一拳一脚都自己受着。 | 长斐等了许久,一会儿坐着,有觉得不安,于是又起来绕着房里走了一圈,总觉得缺了什么,新派到江流阁的灵女尤萝一直守在门外,忽然听见长斐传唤的声音,连忙赶了进去。 长斐又气又急,说:“素袅一向喜欢鲛珠,为何这里没有布置一颗鲛珠,珠帘,床帏等地方,都应该挂上珠帘。” 尤萝难得见一次长斐生气,心中竟然是诧异多于恐惧,但也不敢细问,连忙道:“我立刻下去拿鲛珠来挂上,只是不知该拿多少?” 长斐挥袖道:“能拿多少拿多少,越多越好,快点。” “是。” 尤萝急急退下。 长斐又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锦衾的颜『色』与床帘有些不搭配,正要发怒,听见门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他未等人进来便率先吩咐道:“尤萝,去重新拿一抱被衾来,否则就把床帘换了,不然......素、素袅......” 素袅就站在门口,有些木讷地盯着他。 一别多年,当年素袅已经变了一个人,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淡漠之气,仿佛谁也拒之于千里。 长斐怔了半响,突然回神,方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磕磕巴巴地说:“素、素袅,你进来坐,坐。” 素袅低下头,向后面喊道:“文淇,出来,拜见鲛君。” 果然,从素袅后面畏畏缩缩伸出一个小脑袋瓜子,一眼入目,是一双清澈的眼眸,懵懵懂懂地瞧着长斐。 长斐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微微躬身对他说道:“文淇,小文淇,快出去,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文淇向后面缩了缩,抓紧了母亲的衣裙,只留了双眼睛骨碌骨碌地打量着他。 长斐正要伸出手去将他拉出来,素袅却已经率先将文淇护在身后,对他说:“文淇自小『性』格孤僻,不喜与生人接近,怕会惹得鲛君不满。” 长斐伸在半空的手一滞,看了她一眼,便站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赧笑道:“是我过于热情了,反而吓着他了,你来看看这,还有什么缺的,我立刻叫人下去准备。” 尤萝突然捧着两斛鲛珠走了进来,见到二人,立刻行了礼。 长斐看见她手上的鲛珠,道:“快去挂上,该挂的地方都挂上。” 素袅制止道:“不用如此装潢华丽,反正过些时日便要走,岂不是浪费。” 长斐头脑一热,“不是浪费,只要你开心,都不算浪费。” 素袅奇怪地看着他,长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歧义。 遂干脆不再说了,直接吩咐尤萝,“赶快动手。” 素袅又想要阻止,却见长斐已经急急忙忙地将尤萝推了进去,还在一边帮起忙来。 她不话可说,只好牵着文淇往里面走。 文淇觉得这个叔叔有些奇怪,小声地问母亲,“这个叔叔为何淇儿从前并未见过。” 第159章 蓬莱岛,大婚5 素袅望了一眼忙碌中的长斐,这一瞬间连她自己都心生疑『惑』,眼前的人,当真还是幼时耳边听闻过不务正业的二公子,只是,自己这一生从未同他打过交道,不甚了解更无法了解。 她兀自摇头,将文淇抱到床上,细声细语道:“刚才不是叫累吗?先睡会儿,待会儿娘亲叫你。” 她替文淇掖好被子,正要起身,却被一只小手拉住,只见文淇怯怯地说:“娘亲,你不要走远了。”说完,他还时不时朝长斐瞄了一眼。 素袅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附身轻轻说道:“别怕,叔叔不是坏人,娘亲一直守着你。” “爹爹去哪儿了?” 素袅神『色』变得有些苍白,强忍着安慰他:“淇儿乖,睡醒了,娘亲就带你去看爹爹,好不好?” “嗯。” 素袅见他乖巧地闭上了眼睛,许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熟了,她轻轻抚了抚儿子的碎发,将床帘放下。起身,才发现长斐已经在身后站了多时。 长斐煞有种被抓在当场的感觉,不自觉地低头咳了几声,尴尬地朝她笑道:“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整个江流阁的房屋都打扫干净了,这里我来守着吧。” 素袅微微摇头,“淇儿『性』子内敛,若醒来发现我不在,定会闹腾着哭泣。” “但你身体这么熬着也不算事儿啊……素袅!”话语急刹,他飞快的接住即将倒下来的素袅。 不等多想,他已经打横抱起她往楼阁下跑去。 “『药』师,素袅情况如何?”『药』师一收回手长斐便上前问道。 “姑姑是因常年阴郁积集再加上近日奔波劳碌,诱发旧疾,损耗灵气,若不及时加以治疗,恐怕情况不好。” 长斐望着床上尚未醒过来的素袅,一时如鲠在喉,当初他放手想的是成全她、成全以湛,可如今的状况全都与他所想的背道而驰。 守着素袅的途中,尤萝又来报,是文淇醒了,没见到母亲堵着气哭得伤心,谁说也不听。 长斐又只好亲自过去,一进门,就见文淇缩在床脚瘪嘴抽泣,那模样,他一见了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走到床边,又怕他受惊,就只坐在床边,朝他微笑道:“文淇,叔叔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文淇像是受惊的小兽,抬起惊恐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长斐继续循序渐进的说道:“娘亲就在旁边,娘亲累了,在休息,我带你去找她。” 文淇慢慢停止了哭泣,长斐亦慢慢向他探身,最后伸手将他抱了出来。 一路上,文淇都不敢抱他,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 长斐一直跟他说话,想要消除他心里的害怕,问他:“邱山府那里好吗?你和娘亲喜欢那里吗?” 一开始文淇还沉浸在没见到娘亲的伤心中,直到长斐问了很多问题,他许是觉得不耐烦了,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文淇答到:“我很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是文淇的家,有爹爹和娘亲,爹爹以前很喜欢带淇儿去山上玩儿,但每次娘亲都会担心,会怪爹爹,后来,爹爹生病了,娘亲不准再让爹爹带淇儿去山上玩,淇儿就只能跟娘亲在一起。” 长斐道:“娘亲是担心爹爹的病,才不让爹爹带你上山的。” “可是……可是,淇儿从来没有见到娘亲笑过。” 长斐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瞬间沉默得像是变了一个人,连文淇都觉得有些奇怪了,好奇地问:“叔叔,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以让娘亲笑吗?可以让爹爹好起来吗?淇儿好想和他们回邱山府。” 长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微微笑道:“只要淇儿听话,叔叔便让爹爹好起来,也让娘亲笑起来,让你们一起回邱山府。” 进屋时,素袅还没醒,连熟睡时都是眉头紧皱,仿佛在做一个不怎么好的梦,文淇听长斐的话,不去打扰娘亲,两个人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她,像是在共同守护一个沉睡的公主。 长斐不敢去看素袅的脸,十万年不见,她的容颜依旧美丽,添了许多过往岁月的忧愁,细细打量便能品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股沧桑。 他不是不敢去看她,而是更贪婪地想要趁她熟睡时多留恋一会儿她的脸庞,那是他毕生所爱的女人,只是,他不敢,像是窥觊一般,他不敢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噩梦所袭,却无法将她从梦中唤醒,甚至不敢替她抚平蛾眉上的山丘,因为,他没有任何资格。 长斐轻声问:“文淇,你可喜欢鲛珠?” 文淇思索了片刻,道:“我在娘亲的房里见过,但是娘亲不许我碰它,所以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长斐将他从身上放下去,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文淇就看见他捧了满满一大斛鲛珠走进来。 长斐脸上满是笑意,但却将声音放得极低,他将一斛鲛珠放到文淇面前,说:“叔叔现在教你重新认识鲛珠。” 文淇认真地点着小脑袋瓜子。 长斐微笑道:“首先,你要知道鲛珠的产生,你才会懂得珍惜它。” “鲛珠呢,是海底的鲛人流的泪珠,鲛人原本是生活在海底的一类生灵,千百万年来,他们与世无争,一生只以两件事作为使命,那便是织绡和泣珠,鲛人织绡是以青丝为线,而鲛珠则是以泪。” 或是是有些想不明白,文淇问他:“鲛珠虽然宝贵,但是确实在他们伤心的时候才能生产,如果是这样淇儿宁愿,不要鲛珠,因为淇儿不希望别人哭。” 长斐笑问:“淇儿为什么不希望别人哭?” “因为淇儿哭过,是在娘亲生气的时候,爹爹生病的时候,淇儿哭的时候很伤心,很难受,所以淇儿不希望别人也难受,伤心。” “好孩子,”长斐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道,“但是今天叔叔告诉你其他的含义,好不好?” “生灵于生,皆有磨难,鲛人一生的任务便是泣珠,因为他们知道很伤心得要哭的时候,上天会赐予他们宝贵的珍珠,所以他们才会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淇儿的愿望很美好,你不希望别人伤心难受,但是每个人都会有挫折的时候,我们可以哭,但是我们不能放弃,因为天神会告诉我们,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我们流过的泪都会变成宝贵的鲛珠。” 第160章 蓬莱岛,大婚6 “淇儿,知道了么?” 文淇盯着他看,似懂非懂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怯怯地问:“那淇儿流过的泪水以后也会变成珍珠吗?” “淇儿想要变成什么样的珍珠呢?” 文淇连连摇头,“淇儿不想要珍珠,淇儿只希望爹爹身体便好,娘亲开心。” 长斐将他抱进怀中,“淇儿真乖,放心,叔叔会帮你的。” “你是谁?” 素袅的声音突然响起。 长斐和文淇一同向床看去,只见珠帘隔着的床上,素袅还保持熟睡的姿势,看得出,刚才那一声只是梦话,只是长斐不敢想象她到底梦见了什么,那一声才会夹杂那么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绝望、无助、『迷』惘......就像是走丢的孩子一样。 文淇悄声在他耳边说:“娘亲又做噩梦了。” 长斐大惊,问:“娘亲经常做噩梦吗?” 文淇点头,如实说:“娘亲晚上的时候总是喜欢做噩梦,还在梦里哭,很多时候我都被她的哭声吵醒了。” “那娘亲有没有告诉你,她做了什么噩梦?” 文淇失落地摇头,“娘亲不告诉我,我一问,她哭得更加伤心了,所以我就不问了,爹爹也不问。” 长斐笑着安慰他,“好了,叔叔知道了,你放心,娘亲没事。” 他抱着文淇走到床边,这才发现素袅早就已经醒了,只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但眼角处却有一条干涸的泪痕,显赫地刺痛了长斐的瞳孔。 长斐将文淇放到床边,轻轻推他往珠帘里去,“去,叫娘亲起床了,我们去吃饭,问娘亲想吃什么。” 文淇照做了,支着小身板往里面钻,刚喊了声‘娘亲’,素袅突然伸手将他搂住,埋在他的身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文淇一动也不敢动,是怕娘亲更加伤心,二是不希望娘亲在别人面前哭,虽然刚才长斐叔叔的像是朋友一样和他交心,但在他心里还是只愿意将爹爹和娘亲当做和亲人。 长斐见素袅哭倒在文淇的身上,孱弱的双肩剧烈地抽动,却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他再难以自我,上前想要去安慰她,指尖还没碰到她,突然身后传来青槿的声音。 “舅舅,我听说素袅姑姑病倒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长斐看了一眼青槿,还有她身后跟着的离渊,若在平时,他定会调侃两人一番,可是现在他却连想朝他们笑,安慰他们一句‘素袅,没事了’的力气都没有。 他转过头去,见素袅已经偷偷『摸』『摸』将脸上的泪珠擦干了,正托着文淇一起下床榻,他急忙上前去将文淇抱下来,素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长斐嘴角扯了扯,他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去帮她,但至少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减少她的负担,譬如现在。 青槿上前连忙扶着素袅,担忧地问道:“姑姑,你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已经叫人去摘凤岐果,还有以湛叔叔那里,我也让『药』师找最好的疗方,姑姑你别担心。” “谢谢阁主关心,素袅已经没事了,只是要代替以湛劳烦你们了。”素袅微微低头说道。 青槿何曾想到过素袅会变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现在的心情就和当时长斐第一眼见到素袅时,一模一样,她微微哽咽着说道:“姑姑,你别这样说,我是青槿啊,是你的侄女,你不用对我这样客气的。” “君臣有别,你是阁主,无论辈分,我自该尊敬于你。”素袅温顺地说道。 她抬起头却不防被她身后的离渊所吸引,更准确地说,是被离渊手上抱着的漪儿,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她是,阁主的女儿?” 青槿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事情的始末,毕竟,那漪儿是她亲爱的女儿,而那些事情,是她不愿意回想的过去,而当时,长斐为了不让她被族人所诽,刻意隐瞒了漪儿乃是玄溟的骨肉的事实。 正当她感到为难时,却听见一直不说话的离渊的声音,“是我和槿儿的女儿,叫景涟漪,『乳』名漪儿,素袅姑娘要不要来抱抱。”边说,他还边将漪儿抱过去给素袅看。 素袅看了一眼粉嫩粉嫩的幼儿,伸手去握了握她的小手,不自觉地说道:“真可爱,我以前也想生个女儿,像你一样,只是还是不能像我和袭衣一样,像我们一样一起长大。” 青槿忍不住红了眼眶,愈发语不成调了,“姑姑,你还记得阿娘。” 素袅点头,“我知道,她现在在人间过得很幸福,我不会去打扰她,可是,我还是很想她,很多时候做梦总是会梦见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 青槿不敢再看她,怕再多看一眼,她就会忍不住将那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素袅,她微微侧过身去,低下头偷偷抹泪,离渊却早已将她的神情尽收入目,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挡住。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笑道:“看你盼了好久的姑姑回来了,你不笑就罢了,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长斐也上前来帮忙抱着漪儿,对两人说道:“槿儿,你也别哭了,别害得你素袅姑姑待会儿又哭了,你知道她身子不好。上神,麻烦你还是先带槿儿回去一会儿吧。” 离渊微微点头,便揽着青槿走了出去。 一出门,青槿的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般倾泻而出,她哭倒在离渊怀中,口中喃喃念道:“我后悔了,我后悔替姑姑更改前尘,我明明知道姑姑喜欢的是舅舅,和以湛叔叔在一起,看似美好,其实,他们三个没有一个真正开心过。” 离渊手绕过她的后背,温柔地替她理着鬓边被泪水沾湿的碎发,一边叹气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青槿瓮声道:“我有什么好看不出来的,舅舅一心一意只为了姑姑,邱山府的日子,他打听得比我这个阁主都清楚,素袅很早就和以湛不合了,素袅一直都是带着文淇一起睡,他们不幸福,一点都不幸福,以前没看到素袅姑姑时,我还可以骗自己,安慰自己,可现在我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他们一个重病缠身,一个心结淤积,他们三个就像是一张网,千千情丝缠绕在一起,谁也放不过谁。” 第161章 蓬莱岛,大婚7 “槿儿是真的长大了,可惜,世间最易结的和最难解的都是一个情字。槿儿,你我尚且困在其中,又如何解得了其他人的情劫呢?” 青槿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虽然解不了自己的局,可别人的又怎能说的准呢?” 离渊顿了一下,似乎已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语调变得严肃起来,“以湛尚卧病在床,你切不可『乱』来!” 青槿惩罚『性』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道:“你才是『乱』来,不,『乱』想!” “哦?”离渊有些不解了,“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青槿轻哼了一声,继续趴在他身上。 离渊无奈,轻拥她的肩头,内心始终撇不开一丝疑虑。 离渊一直担心着青槿会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来,所以一直都谨慎的‘监督’着她。 青槿就无语了,打着这个借口,他竟然一天到晚都黏着自己。 到了晚上,青槿实在是受不了了,一进屋就堵在门口,怒道:“你不许再跟过来了!” 离渊神『色』自若道:“我帮你带漪儿。” “不要你带漪儿,”青槿气得不行,“你来带漪儿就没好事儿。” 离渊满脸无辜,“我什么时候在你心里变成这样的人了?你小时候天天晚上偷偷『摸』『摸』爬到我床上,我也不曾这样将你拒之门外的。” 青槿丝毫不为所动,“你别拿小时候的事来压我,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离渊软磨硬泡了半天,奈何青槿早就不吃他这几套。 最后,两人对峙了大半天,突然听到屋里漪儿哇地一声哭了,许是醒来了没见到娘亲,正哭得伤心欲绝。 离渊身体一弯,趁她不注意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屋里冲去。 青槿惊叫一声,转眼已经到了漪儿面前,离渊已经将她放下,转身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漪儿抱了起来,一边轻拍后背一边哄道:“漪儿不哭了,都是娘亲不然爹爹进来,害得我们漪儿哭了大半天,娘亲真坏啊……” 青槿:“……” 最后,还是用漪儿当借口,离渊又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 青槿懒得管他,自顾自地先上床睡了,自然是因为上次,她见他哄漪儿睡觉熬到了大半夜,心疼他便等他一起睡觉,结果,刚才还一副精疲力竭的人一上床就生龙活虎起来,半夜把她折腾得半死。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上当了,就应该趁他带着漪儿就赶紧睡着。 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床榻一沉,知道是他上来了,但她一动不动,呼吸沉均。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装得很没有瑕疵了,但离渊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手慢慢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拖了过去,身子突然被板正,没等她反应过来,离渊整个身躯已经压了下来。 饶是青槿佯作镇定,此时也不免慌了神,连忙睁开眼睛,道:“我都已经睡着了,你还打扰我。” 夜『色』里,离渊的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里面含着笑,写满了深情,他低头和她耳鬓斯磨,“看在我照顾漪儿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槿儿就犒劳犒劳我一下,好不好?” 青槿一口拒绝:“不好,是你自己抢着要照顾漪儿的,与我无关。” “槿儿,我已经是你未来夫君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离渊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还知道是未来夫君,你这样没羞没臊的,都还没有成婚便跑进我的房里来,你道你是不是流氓。” 离渊眼角一弯,语气揶揄道:“我不是在为我们的两个孩子,奋斗么?” 青槿大囧,所幸夜黑,看不清她红得滴血的脸颊,但透过她的声音,仍然能感觉到其中的羞涩,“你、、你,我已经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不,是根本就没脸。” 离渊语气轻松道:“以前我是师父,你是徒弟,我自然要为人师表,如何能向你做这样的事情,可现在不一样了。” 青槿急了,“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还是离渊,我还是青槿。” 离渊笑道:“这倒是没错,可是你如今已经彻彻底底,由身到心,都是我的人了,你叫我如何再像以前一样对你正人君子。” 青槿哼了一声,骂道:“道貌岸然!” 离渊也不气,低头触到她的鼻间,两人体温都是滚烫的,只是那么一点,便要将两人焚烧殆尽一般,他咽了咽口水,“槿儿,别为难我了。” 说着,他便越发低下去炽热地吻在她脸颊上。 青槿趁着最后一丝意识,将他推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问你一件事。” “嗯。” “你以前听说过天宫那些神仙流传的事情吗?” “什么事?” 青槿吞了吞口水,小声问:“就是、、他们说我是你养的**仙,从小就和你关系不清不白那个事儿。” 离渊沉『吟』了会儿,道:“知道。” “那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解释,我们明明那时候......” “无所谓,”离渊说,“我知道是洛桑故意这样说的,既然如此,那便顺其自然吧,万一你真的因为这个嫁不出去,正好我也有了娶你的理由。” “真的吗?那你当时为何还要将我许给敖祁,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能娶你,想把你藏着蓬莱岛,可你太傻了,明知道我是故意的还要跟过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为了让你死心,只能让你嫁给别人,但是后来就算你不私自离开东海,我亦会找个借口将你要回来。” 青槿愈发好奇了,“那你打算找什么借口,人家敖祁好歹也是东海的二殿下,总不能你说要回来就要回来吧。” 离渊倒也不急,“你先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青槿气急败坏道,“无耻之徒。” “真的,那我就不说了,继续当我的无耻之徒了?”离渊道。 好奇心害死猫,青槿明明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道:“快说。” 离渊似乎很满意,悠哉悠哉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好让你师叔去龙王耳边吹吹风,就说青槿其实心里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离渊上神,并且啊,平日里,这离渊最疼‘爱’的就是他的徒弟。” 青槿半天才反应过来。 第162章 蓬莱岛,大婚8 原来那个‘爱’字,另有深意。 青槿气得不行,舞着双手就朝他打去,离渊胸口被挨了几下,见她还不消停,只好将她双手捏住,楚楚可怜道:“你怎么和你和素袅一样,以前是你舅舅遭殃,现在倒变成我了。” “你活该,枉我以前如此尊重你,害怕亵渎了你,结果你,你存心让我名誉尽毁。” 离渊见她这罪词,忍不住笑了几声,“我不也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嘛,你若是样样都好,人人都想娶你,那我怎么办?” “哼,你都已经有了洛桑殿下,还想把我藏起来。” “你怎么又提起她了,你这个小气鬼啊,谁要是惹你了,得被你记一辈子。” “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让别人说了。” “好好好,被你记一辈子我也愿意,只是槿儿,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青槿虽然语气强硬,但还是问了句,“什么事?” “我现在很难受。” “你......”青槿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字还在嘴边就被他猛地撞了回去。 | 江流阁 素袅刚把文淇从床上叫醒,文淇还在恋床,满眼惺忪,在母亲的帮助下正在床衣服,他『揉』了『揉』眼睛问娘亲,“淇儿今天可以去看爹爹吗?” 素袅将他抱下床,“爹爹还在休养,淇儿乖不要去打扰爹爹。” 文淇眼眶变红,用微乎及微的声音说:“可是,淇儿很想爹爹。” 素袅没有说话。 “那叔叔带你去。” 素袅抬起头,正是长斐一脸笑意站在门口,伴着身后灿烂的阳光,他的笑容格外地温暖,素袅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脸上多驻留了一会儿,长斐一时有些无措,走到母子俩身边,蹲下身对文淇说:“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文淇刚想将小手伸出去,又犹豫地看了一眼素袅,怯怯地问:“娘亲,可以吗?” 长斐的目光也移到了素袅身上,素袅不知为何,面颊微红,下意识地低下头,问:“以湛身体好了么?” 长斐知道她是在问自己,连心里都是喜的,急忙说道:“恢复得很好了,昨日青槿叫人拿了许多灵果异草让他服下,不如,你带着文淇一起去看他。” “嗯。”素袅轻轻应到,“谢谢你们。” 长斐最是听不得她对自己如此客气,心头泛酸,却还是对她笑,“不用客气,我现在便带你们去吧。” 素袅牵着文淇静静地跟在长斐的身后,长斐刻意放下了步伐,让自己和母子俩并行。 他有意无意地和素袅说话,“素袅,姐姐上次来信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托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素袅突然停下,『迷』『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要托你让我幸福。” 长斐话结,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讪讪笑道:“是要让我替她保护你,让你和以湛能够幸福。” “哦,谢谢,我很幸福。”她这才重新提起脚向前走。 长斐怕自己再说错什么,一路上也不敢再去看她,只时不时逗逗文淇。 到了以湛房里,原本以湛还卧在床上,见素袅牵着文淇来了,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下一秒便掀被而下,快步走到素袅面前,到了,一时盯着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几眼,便将文淇抱了起来,亲亲问:“淇儿乖不乖,有没有让娘亲生气?” 文淇连连摇着小脑袋,抱住父亲的头,说:“淇儿没有,淇儿很乖,按时吃饭,睡觉。” 以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夸道:“真乖!”这才敢转头看向素袅,也只是很温柔,像是怕吓到她似的,“素袅,辛苦你了,我身体不争气,一直不能照顾你们母子俩,还给你们添麻烦。” “这是我该做的。”素袅只是淡淡地回,伸手将文淇抱过来。 “不是,”以湛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这不该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太累了。” 素袅下意识转过身,脱开他的手,淡淡地问:“那你又能做什么呢?” 长斐看见了,以湛的手无力落下,口中喃喃念道:“是啊,我什么也做不了……” 长斐上前想要缓解一下两人间无声的争执,对以湛说:“以湛,你别多想了,你自小便认识素袅,知道她不过是担心你,不愿意让你劳累罢了。” 以湛抬头看向长斐,似乎现在才发现他,苦笑道:“我知道,只是难免有些失望罢了,不能陪着妻儿,不能照顾他们,给他们安稳的生活。” “你别这样说,素袅会伤心的,何况淇儿还整天念着你。” 文淇似乎也察觉到了娘亲和父亲的不对劲,搂着娘亲的脖子哭道:“娘亲,你不要和爹爹吵架,淇儿要听娘亲的话……” 长斐一时也哑然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以湛急忙哄道:“淇儿不哭,爹爹没有和娘亲吵架,爹爹和娘亲都很喜欢淇儿,淇儿很乖。” 文淇又伸出一只手去抱住以湛的脖子,让父母靠在一起,他呜咽着说:“爹爹,娘亲,你们带淇儿回家,好不好?” 以湛看着素袅,是想征求她的意见,素袅却像是没有听见,只是紧紧地抱着文淇。 文淇最后又哭着求了几遍,以湛这才终于开口答应,“好,明天爹爹就带你和娘亲回家。” 文淇破涕为笑。 最后,长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道:“以湛,明日还是太匆忙了,况且你的病情刚有好转,不适宜奔波劳累,还是过几天再走吧。” “可是淇儿……” 长斐又说:“过几日槿儿和离渊大婚,你们来也来了,总得参加了婚礼再走吧,槿儿一直记念着你们呢。” 以湛第一时间又看着素袅,问:“你觉得呢?” 素袅轻声说:“那便多留几日吧。青槿对你我有恩,参加婚礼也是应该的。” “正是。”长斐见素袅同意了,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悦,说,“那你们一家人在一起聊一会儿,需要什么尽管派人来找我,我立刻便吩咐下去,对了,淇儿,你想不想去和小侄女玩一会儿。” 文淇看了看娘亲,见她微微朝自己点头,他立刻答到:“想。” 长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叔叔下午就带你去和漪儿玩儿,漪儿可乖了,见到你肯定笑得开心得很。” 第163章 蓬莱岛,大婚9 不到申时,青槿就已经起来了,过了一会儿,素袅也来了。 她一见到素袅就急忙过去拉住她,“姑姑,怎么办?我好紧张。” 素袅安慰她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嫁的人是你爱的,你已经对他了如指掌了,还担心什么呢?” 青槿有些疑豫,离渊,景卿,她真的已经对他了如指掌了吗? 可每次,似乎她都无法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还好,还有余生,她可以去了解他,以一个妻子的身份。 素袅替她换上拿来喜服,正要替她换上,青槿突然说:“我不想穿这个。” 素袅不解,“大喜之日为何不穿喜服?” 青槿扬眉一笑,自己走到衣橱里翻找了半天,拿出一件青『色』的羽衣出来,说:“我穿青羽。” “青羽?”素袅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只觉得其做工精湛,倒像是非人工而成,竟如天然织就,待青槿换上后,通身的青『色』更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 青槿见她望着自己出神,不禁提醒道:“姑姑,快替槿儿绾髻吧,晚了就误了时辰了。” “好。”素袅亲自替她绾成灵羽髻,就像很久之前承诺袭衣的一样,只是如今她无法如愿,却还在了袭衣的女儿身上。 绾发之后,青槿在铜镜中左顾右看了许久,最后觉得胸口有些闷,素袅见她捂着胸口,似乎要吐了,担心她,关切道:“是不是着凉了?” 青槿却赧然一笑,脸蛋娇红,她拉着素袅的手,道:“姑姑,是我有身孕了,不过,你得先替我保密,我想等过了今日再给他一个惊喜。” 素袅道:“我自然替你保密,不过孩子要紧,你若有何不适要及时告诉我。” “嗯。”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素袅便牵着她向外走,青槿一顿,紧握住她的手,问:“漪儿现在在何处?” 素袅说:“已经送到鲛君那里,现在应该和文淇一起玩着。” “那便好,我就是担心她不见我许久会哭闹。” “不会的,一会儿便能见到了,阁主放心。” “嗯。” 走下阁楼,院前已经围了重重人群,皆是一睹阁主与星君大婚,莫有不怀贺喜而来,笑如灿阳。离渊,站立于人群中央,似乎两人早已心有灵犀,皆未穿大喜大红之『色』,而是通身的命『色』紫袍。 他的目光,亦如深海,含着深情,望向那一抹青『色』,缓缓向自己走来。 直到,从素袅的手中牵过她的手,像是从前无数次一样,却又像是第一次,满含激动,喜悦。 等新人被众人拥簇着前往祠堂,青槿看见,长斐抱着漪儿,还有以湛和文淇,不薇他们都早已经在祠堂等候多时,见到二人都没穿喜『色』的服饰,一时有些惊讶,只是大婚在即,也不顾得再问。 离渊牵着青槿走到祠堂中央,按照族中老辈说的,先是祭祀灵族先祖,三拜之后,离渊轻声问青槿,“你为何穿青羽?” 青槿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何穿紫袍。” 离渊道:“紫『色』乃本座命『色』,今既已与你结为良俦,自然要将至真至纯都交于你。” “妾亦是。”青槿嫣然道。 作证老辈正欲念下一步,众人却见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白衣神仙,只见那人羽衣白袍翩翩入内,只道“慢着。” 离渊和青槿同时回过头去,却见来人竟是怀泫。 青槿扭头看向离渊,只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眼眸却望着怀泫,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来得凑巧。” 怀泫冷笑道:“我倒不是来贺喜二位的。” 青槿心里更加不安了,却见离渊仍旧是一脸轻神『色』自若,“那你来是为何?” “离渊,你别给我明知故问,”怀泫道,“外面已经『乱』成一片,而你们却还在此安逸非常,内心岂能无愧?” 这次,青槿却忍不住了,急忙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怀泫看了青槿一眼,语气这才平和下来,“你有所不知,如今玄溟已夺堕尘斩,正掠杀六界,如今,青丘、东海皆遭祸患。” “那该......”青槿尚未说完,已经被离渊拉到身后,她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身形,完完全全地将她藏了起来,她听见他的声音,终于带着一丝焦急,“天宫状况如何了?” “已经派遣了重兵前往青丘和东海,但堕尘斩的威力太大,一旦玄溟入魔和堕尘斩意念合一,谁也挡不住。” “我立即便和你出岛。”他正要走,身后却突然被人拉住,他这才想起青槿还在身后。 青槿从他身后走出来,对他恳切地说道:“我也要去。” 怀泫立即制止,“不行,你既然已经在蓬莱岛过得好好的,就无需再出去惹那些无端的祸患。” 离渊也说道:“对,更何况......你现在还有漪儿,她离不开你。” “景卿,事情是由我引起,若我当时不为了一己私欲将璇璃珞给他,天下不会大『乱』,如果我不为苍生出一份力,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那漪儿怎么办?” “我把漪儿也带去,就算玄溟再丧心病狂,总不可能对......” “槿儿,”长斐赶紧制止她,“漪儿尚小,若跟你出去只会给离渊添麻烦,还是留下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离渊转过身来,正视着她,认真地问,“你当真要跟我一起出去,不会后悔。” 青槿一口答道:“不后悔,永远也不后悔。” 离渊没有再多想,牵起她,“走吧。” 怀泫亦没有想到离渊竟然会如此爽快就答应让青槿出岛,但六界安危迫在眉睫,此时,他也无心想那么多,三人匆匆忙忙就出了岛。 三人一同来到昆仑虚,三清观中弟子已经所剩无几,怀泫说,所有人都下山去人间维护人间的安危,只有少数刚入观的守在三清观中。 离渊先将青槿安排在一间羽清宫中休息,青槿知道他是不愿意让自己涉险,便不依,“我既然选择和你出来,自然也已将生死托付于卿,那你为何不带我走?” 离渊神情一顿,突然将她抱入怀中,半响,方说:“可我还是想让你再多藏一会儿,就当是我们大婚之日,你满足一下我的私心,好不好?” “景卿,青槿与你结白首,生生世世,死生与共。” 第164章 蓬莱岛,大婚10 “我知道,我知道,”他愈发将她搂得进,仿佛要生生『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明日午时,若我还没回来,你就来找我,我会在桃花坞等你。” “好,”青槿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深深一吻,道,“我等你。” 离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又或是不敢说什么,就匆忙离开了。 第二日,午时,离渊还没有回来,青槿又听闻观中的小道士说:“如今三清观中的下观的师兄早已死伤大半,如今魔族的势力还在不断增加,而且,阴险的妖族又趁此作『乱』,三番两次打锁妖塔的注意,意图要将妖王放出来,妖王一旦出来,六界只会更加惨败。” 青槿再也待不住了,直直朝山下奔去,许是走得急,还未走到桃花坞就感到小腹一阵绞痛,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她被捆仙绳抱在狴犴柱上,眼前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被蒙着纱布根本就看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窸窸窣窣地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孟萨大人,我们已经将那个女人抓回来了,利用她真的能将妖王殿下救回来吗?” 只听那个叫孟萨的人说:“姑且一试吧,能不费一兵一卒的便宜,何不试试。” “那现在该怎么办?” 孟萨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去锁妖塔的次数也不算少了,虽然不能把妖王带出来,但是把那个女人扔进去不算难吧。” “遵命。” 声音逐渐消失,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青槿心里开始发『毛』,最后,那脚步声在她面前停留,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我记得你是叫青槿吧,看你这姿『色』倒也算绝,怪不得能让魔尊都为之倾倒呢。” 青槿只觉得脸上的手无比的恶心,一寸寸地抚.『摸』着自己的皮肤,将每一寸都染得肮脏无比,她努力将头偏开,但他桎梏着,她根本丝毫不能动,厌恶地骂道:“你是玄溟的帮凶,是阴险的罪恶者。你该死。” “我是该死,”孟萨呵呵一笑,脸上突然变得冷酷阴险,“可是,现在死的是你。” 青槿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就已经被人打晕,失去了意识。 他朝身后的两个小妖吩咐,“带走吧,别误了时辰,玄溟可会想呢。” 锁妖塔因妖族今日侵袭频繁,天界便调遣了一直守护诛仙剑的将神前去镇守。 楚南一来,妖族便收敛了许多,不敢在明目张胆地进攻锁妖塔。 楚南心系天宫的情况,但又不敢擅自离职,突然,他感应到了一丝妖气,立刻将剑拔了出来,却闻那妖气忽近忽远,他凝目指剑朝妖气凝聚最重的地方飞去。 一瞬间,隐藏在暗处的妖族群涌而出,将楚南重重包围,楚南与妖族交战激烈,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另外的一处,一个小妖抓着青槿,悄悄地靠近锁妖塔。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巨大的闭合声音,楚南惊得转身去看,却见锁妖塔的塔身发出剧烈刺眼的白光,不过一瞬,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大惊,随便逮住一个小妖问:“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小妖虽然害怕,但还是因为『奸』计得逞,忍不住笑道:“这个锁妖塔功能太强大,一靠近便能将人吞噬,我们虽然无法将殿下救出来,但是我们还是担心殿下在里面太孤单了,所以找了个人进去陪他解解闷。” 楚南冷冷道:“愚蠢,你以为你们进去了还能出来,锁妖塔蚀灵的功能强大,妖王尚且不能冲出了,你们这些小妖不过几日便被殁灵了。” “将神说得对,我们此后再也不敢来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小妖一命吧。” “胆敢来犯,绝不姑息。”楚南手上微动,只听见那小妖呜咽一声,化作黑烟消散,其他有眼力劲儿的小妖,早已四下逃窜了。 孟萨听到回报顺利的消息,不禁大笑,接连着就派人去魔宫通知了玄溟。 玄溟刚收到消息时,是一口回绝,不过孟萨得到了玄溟回绝也不惊讶,毕竟上一次玄溟也是这样的套路,害得他差点就因此毁了妖族。 果不其然,本来那天玄溟已经势必要灭尽青丘,却在听到青槿被关进锁妖塔的消息后就动摇了。 赤夷见他迟迟不动身,故此劝道:“既然当初她离开时,尊上就已经说过她不再是魔族中人,尊上难道又要心软了吗?” 玄溟微微转动焰眸,看向赤夷,“你知道吗?我找了她一年,上一次我在蓬莱仙岛看到了她,她手上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但他不敢靠近她,他明明因为自己她已经和离渊决裂了,但他也知道一旦自己靠近她,只会伤到她,还有她怀中的婴儿。 他默默地离开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哪怕离渊不要她,她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放不下她。 “可尊上不能去锁妖塔,那根本就是妖族的诡计,他们是想利用您救出妖王。” “那本尊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锁妖塔里被百妖摧残吗?” 赤夷跪下,道:“赤夷早已打听到,这一次本是离渊将青槿带了出来安置在昆仑虚,既然如此,就说明,两人的关系绝非像从前那样决断,那么赤夷恳请尊上再等一等,离渊一定不会让青槿被困在锁妖塔中,他会救她。” 玄溟听后,冷呵呵地笑了几声,“如今,本尊连救她的资格都没有了,好,真是极好,那该死的女人!” 赤夷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此时竟然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见玄溟沉『吟』了一会儿,问:“那离渊知道青槿被困锁妖塔的事情吗?” 赤夷道:“此事乃妖族所为,如今时间已过了许久,却不见锁妖塔那么有离渊的消息,应该是不知道。” “离渊在何处?” “不知。” “哦?莫非是在和青槿约会的地方,这样吧,你派人去通知他这个好消息,我倒要看看赫赫有名的离渊上神会不会为了她闯锁妖塔。” 半柱香后,赤夷回来对玄溟说:“离渊确实在尊上所说的桃花坞,只是......” 玄溟见她支支吾吾,有些不耐烦:“只是什么?” “只是他不相信青槿被困在锁妖塔里。” 第165章 锁妖塔,涉险1 “什么?!”玄溟霍然站起,大怒道,“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青槿她、、他凭什么一点都不相信?” 赤夷急忙跪下,道:“赤夷保证,绝无虚报,都是按尊上吩咐的如实向离渊说的。” 玄溟眼中怒火欲喷:“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离渊的?” 赤夷道:“一处种满桃花的地方,应该就是尊上所说的桃花坞。” 玄溟焰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对赤夷说:“你守着魔宫,按兵不动,等我回来。”说着,他便抬脚要往外走。 赤夷却猛地挡在他脚前,声音恳切道:“赤夷请求尊上以大局为重,青槿,她只是一个女人,尊上若得到了这六界,六界之内什么样的绝『色』女子没有,尊上何况只苦苦辗转于青槿一人。” 玄溟不知为何,突然怒气横生,猛地抬脚朝她提起,劲道十足,赤夷被踢开在十米开外,从口中喷出一道殷红的鲜血,她余光看见,玄溟的脚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他的声音亦是带着戾气,“赤夷,我再警告你一次,本尊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奴来『插』嘴,还有,关于青槿,你最好也别在『插』手,否则别怪本尊不念旧情!” 赤夷口中含血,却仍旧卑躬屈膝地说:“尊上,赤夷一心一意都是为了您,尊上难道忘了先尊的夙愿吗?一统六界,是每届魔尊的信仰,亦是使命。”她最后两个说得格外用力,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用『性』命扞卫,魔族的尊严,也是她一直守护在心里最深处的男人。 原以为玄溟还会怒不可遏,但预料之中的暴怒并未到来。 玄溟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吩咐道:“魔族中我能相信的人寥寥无几,你去把边毋叫回来,你们二人率先去攻杀青丘,一天之内,我想青丘生灵涂炭。” 赤夷迟疑了一会儿,方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那尊上要去?” “救青槿。”他一口肯定。 玄溟见她迟迟未动,不禁又有些发怒,道:“还不快去。还想等本尊回来了吗?” 赤夷摇头,思索了一会儿,道:“锁妖塔周围有天兵重重守护,还有将神镇守,尊上此去,恐怕不是那么轻松,不如将赤夷一同带上,必要时也能帮助尊上。” “在你眼里,本尊就这般无用吗?”玄溟冷笑一声,焰眸却是冷冷冷地,“且不说本尊如今手上有了堕尘斩,就算没有,区区锁妖塔也难困住本尊,你简直可笑至极!” 赤夷低下头,“不是,是赤夷愚昧无知,在赤夷心中,尊上一向是所向披靡……” “够了。”玄溟不想再和她浪费口舌,道,“速战速决,别让本尊失望。” 直到感觉前面已经没了声音,赤夷抬起头,发现,他早已经走了。 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楚,从前不觉得,每次见到他那样在乎青槿,她还可以骗自己,他是为了璇璃珞,可如今,生死攸关之际,他还是选择了青槿,与其说是她在自欺欺人,还不如说是玄溟自己在自欺欺人,只有她,竟然还傻乎乎的相信了。 赤夷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更多的却是带着无尽苍凉的无奈,她注定只是一个魔使,留在他身边,始于责任,守着内心,终于岁月。 哪怕,这一生一世,她都无法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哪怕永永远远,他隔她咫尺却是天涯,哪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别的女人赴汤蹈火,她还是只能守着他,守着自己这颗卑微的心。 玄溟提着堕尘斩来的时候,守在锁妖塔前面的楚南其实也不太惊讶,冷静得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玄溟见此状,不禁冷笑一声:“原来又是你,你倒是与我渊缘深得很,第一次带兵偷袭本尊的,害得青槿被劈天雷,赶到若水的,如今,亲自将她放进锁妖塔……你们天宫的人,连对自己的人也狠得下来。” 楚南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冷漠的看着他,不冰不冷地说:“你错了,第一次是你自己作孽,害了青槿,之后的系列青槿所遭遇到的,说到底全是因为你,只是,如今的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所以,你非死不可!” 玄溟哈哈大笑,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猛地抬起堕尘斩朝楚南奔去,一边怒吼:“那就废话少说,直接来吧!” 锁妖塔前,顿时剧烈的激战打开,只见,一黑一白,从空中到地上,谁也无法『插』手,只能听说兵器相撞的轰隆声。 锁妖塔内,十八层,妖王楼 青槿畏畏缩缩地沿着楼梯走,她的身上和脸上已经是脏『乱』不堪,头发凌『乱』,她想起她昨天醒过来时,周围围了一群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妖怪,还有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珠子,贪婪的看着她,像是随时都会将她分身而食。 她被像是玩具一样被他们争来抢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肚子突然动了一下,她想到了离渊,她好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辛才和他走到一起,有了他们的孩子,她甚至还没有告诉他这个惊喜,她能想象到他知道这个消息时脸上的表情该有多高兴,他一定会兴奋得将她抱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向所有人说,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 青槿无形中凝聚了一股力量,支撑她的意识清醒下来,她的手在怀中『摸』索,终于『摸』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些小妖还来不及听清楚她口中喃喃自语的是什么,眼前突然闪过一层耀眼的光圈,他们下意识地挡住眼睛,等光圈散去后,众妖再看,早已不见了青槿的影子。 但这是锁妖塔,里面妖邪之气太重,她的结界是靠灵力支撑,青槿本来就灵气虚弱,故此,结界没一会儿就维持不住崩解瓦析了,还好,她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妖怪『乱』窜,但隐隐之中,又仿佛有种更大的邪恶力量隐藏在黑夜中,比刚才那些张牙舞爪的小妖更加瘆人入骨,她逐渐有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寒冷和害怕。 她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朝下面走去,气氛愈加寂静无声,恐惧愈发强烈。 第166章 锁妖塔,涉险2 突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像是沉睡的野兽突然被唤醒发出的愤怒的声响。 青槿心里一慌,手心开始出汗,浑身上下都开始发颤。 “何人来送死?” 声音里带着慵懒的沙哑,粗狂还有……杀戮。 青槿不敢转过身来,就连挪动一下双脚都成了问题。 “给本王过来!”又是一声巨响。 青槿费了好大劲的终于微微抬起了脚,就在听到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那个妖物在慢慢朝她走过来。 青槿一股做劲,猛地抬脚,慌不择路地跑下去,说是跑其实根本连路都看不清,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跑,离开,只要离开这里,因此,她一脚落空,整个人都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 没等一会儿,青槿整个身子却已经腾空而起,慢慢向着她刚才逃跑的方向移去。 她自己却尚不知道,『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接住了自己,她睁开眼睛,却猛地被眼前的人的面容吓得六魄失了三魄。 那人的脸,坑洼不平,极其丑陋的面容,但却有双巨大的绿光幽幽的双眼,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看,就像是在看即将入口的食物。 青槿囫囵地站起来,身上到处都在叫嚣着疼,连骨头都像是要断了一般。 她退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算人的人。 却是那人率先开口问:“你不是妖族,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锁妖塔中。” 青槿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是被妖怪抓进来,我、我不认识你,你放过我吧。” 说着说着,恐惧已经占满了全身,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放过你?”那人说,“那你总得告诉本王,你是谁吧?” 青槿咽了咽口水,道:“你或许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离渊,他、他是我夫君。” “哦,”他用一种怪异的语调拉长,“原来你是赫赫有名的离渊上神的内人,既然如此……”他慢慢朝青槿移步。 青槿不断地往后退,一直退,直到退无可退,她的后背已经撞到冰冷的石柱。 那人却也止了步,在她三步之外,朝她作出一个怪异丑陋的笑容来,问:“那你可知道本王是谁?” 青槿不断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那人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声,青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伸手扼住了颈项,他咬牙切齿道:“本王便是妖族最大的王,六界闻名的妖王夙尙,而你的爱人,离渊正是将本王陷害于此数万年的罪魁祸首。” 夙尙的手逐渐收紧,力道越来越重,青槿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呼吸,最后夙尙却突然松开了手,没等青槿来得及吸上一口气,肚子上便实实地挨了一脚,她整个人都被踢飞下去,直接震落在三十步石阶下面。 她意识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像是风一样不断消失,却还能感觉到身下那股温热的『潮』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不断流逝。 她绝望无比,那是他的孩子,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惊喜,但现在已经提前离她而去了。 再次苏醒过来,眼前已经没了夙尙的踪影,她慢慢扶起身站起来,地上那一滩血迹已经凝固,像是一朵巨大妖冶的彼岸花,开在了黄泉的路边。 她该怎么告诉他? 她哭了很久,仿佛已经没有了坚持下起的动力。 但突然之间,她意识到,离渊还在外面,桃花坞那里等着她,他不知道,或许她可以不告诉他,他便不会伤心,他们还会再有其他的孩子,那时,她一定会给他双倍的宠爱,来弥补对这个苦命的婴儿的亏欠。 念及于此,她才终于重拾信心,慢慢扶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沿着路走,其实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出口,哪里又是归宿,可是只要有路就一定有希望,她一定会找到他。 可是,心中的意念终究有限,眼前已经是模糊不清,下一秒,她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重重往下跌去。 玄溟刚好是在这时出现,一瞬间,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稳稳接住,他低头一看,人已经晕过去了,面『色』惨白,他低呼了几声,青槿却没有丝毫动静,他怕她就此昏死过去,就地开始为她疗伤,他将她扶着坐在地上,这才顺着她的身躯往下,看到青『色』羽衣裙上鲜红的一块,而且,还是在那个隐秘的部位。 他头皮发麻,不敢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玄溟越发着急,直接运用了七成的功力为她疗伤,连反噬了自己也感觉不到有一丝疼痛。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逐渐开始出现,最后虽然轻微,但是到底是均匀了,他提着的一颗心也逐渐放下了不少。 青槿还没醒,许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没散去,眉目紧皱。 玄溟心疼得不得了,这才开始为她擦去脸上的脏污,一寸一寸的,将脸上被脏污掩盖的淤青紫痕都显『露』出来。 “看来,这个丑女人骗了本王啊!”身后突然出现一团黑影,“本王以为来的人是离渊,原来是魔尊殿下啊!” 玄溟转过身,焰眸喷火,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运气朝他打去。 妖王数万年被困于此,每天便依靠吸蚀小妖的魂魄来增长自己的功力,故,这些年,懒懒散散倒也吸了上下约数百万个妖灵,功力也增长了不少,更何况,刚才玄溟为了给青槿疗伤,耗费了七成功力,此时本就体虚,这一掌,对妖王而言,到还算是轻轻松松便可以吞噬。 夙尙见状还以为是自己功力增长迅速,心中大喜,不禁对他起了杀心。 但刚要上前,便看到了他身侧杀气腾腾的堕尘斩。 夙尙转而变得震惊无比,不敢相信地问:“这、这是堕尘斩?” 玄溟也才看到堕尘斩,一脸讥笑道:“是啊,怎么?你想尝尝他的滋味吗?不如,我免费款待你一番。” 夙尙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了几步,瞳孔放大,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朝玄溟说道:“玄溟,我妖族与你向来无仇无怨,今次,你既然有了堕尘斩,那必定也是为了一统六界,那我用我妖族与你做个协议如何?” 玄溟邪魅一笑,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协议让本尊愿意和你合作?” 第167章 锁妖塔,困战1 “玄溟,你可知为何我数万年即便吸蚀了无数妖灵,也无法冲出锁妖塔吗?” 玄溟讥讽道:“妖族本就是无用之灵,这有何奇怪?” 夙尙虽然心里有怒气,但又不敢在玄溟面前爆发,只得忍气吞声道:“妖族比起魔族,的确略输一层,但也不是一般什么都能锁住的,之所以我迟迟冲不破这十八层锁妖塔,并不是天宫有多强大,而是,这锁妖塔的位置正处六界纯阳至圣之地,历年来佛光普照,咒文度壁,而塔顶正处八卦图的正宫,凡妖邪魔灵被困于此,皆被纯三分于魂,三分于魄,三分于骨,是以,再强的人到了此处,实际上他所能施展的功力也只有剩下的一分。” 玄溟不以为然,一边将青槿抱起来放在石床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本尊手握堕尘斩,难道害怕这区区十八层塔?” “堕尘斩是可以攻破一切生灵,但天宫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就敢担保,你能够安全地出去,要知道,只有在锁妖塔里,你身上的煞气才被锐减到最低,离渊一向以救世苍生为念,他会错失这次机会吗?” 玄溟沉『吟』了会儿,床上的青槿突然发出一声吃痛的呓语,他低头去看她,她还在熟睡中,眉头依旧紧皱,他下意识将她身子搬了过来,让她的头睡在自己腿上。 夙尙很疑『惑』,为什么玄溟会如此在乎离渊的人,特别是看到玄溟的手还在那个衣裳褴褛的女人的脸上,很温柔的抚在她的眉心,两人就像是很亲密的恋人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夙尙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是曾经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魔尊。 夙尙见玄溟迟迟不开口,亦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又急又慌,“不知魔尊以为如何?” 玄溟突然抬起头来,焰眸中有隐隐的火光,他面上却十分冷静地问:“先不谈这个?本尊问你,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夙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丑陋不堪的脸上逐渐变得僵硬,像是被晒干的泥土,他看了一眼青槿,见她还没有要醒过来是征兆,他说:“我见到她时,她便已经受了伤,应该是曾经被离渊锁进锁妖塔的那些小妖所为。” 玄溟冷呵呵地笑了几声,道:“夙尙,你可知道本尊平生最讨厌听什么吗?” 夙尙暗自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玄溟说:“一是敢在本尊眼前说的假话,二是将本尊的女人和离渊提到提起……很遗憾,你两样都犯了。” 说时迟那时快,夙尙甚至还没看见玄溟是何时拔出的堕尘斩。 只听见塔里一声惨叫,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团巨大的黑烟,而惨叫的声音,还在回响不断,一直从十八楼不断往下回『荡』。 青槿或是也被这声惨叫吓醒了,慢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皮,便看见玄溟就站在身前,手上还握着一把黑烟缭绕的剑器。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里不断祈求,他一定不要转过身来,千万不要,她想挣扎着起来,可一动,全身就像是散了架一样。 青槿看见玄溟的身躯微微一动,像是要转过来了,她连忙将眼睛闭上,保持没醒前的姿势。 感觉到玄溟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一直到了她的面上,她甚至预感到,下一秒他就要贴上她的唇,正要睁眼,却听见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别装了,本尊知道你已经醒了。” 青槿只好睁开眼睛,看见玄溟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许是太久不曾见过了,她想起上次分离的场景还是那样的残暴血腥,而如今他却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青槿再次努力想要起来,可使不上劲,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还是玄溟扶着她将她抱了起来,青槿对他总还是带着恨意和畏惧,因此,他一碰她,她就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玄溟本来是不想对她发火的,毕竟她伤得太重了,可一想到她的伤,他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连青槿都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她没打算理他,瞬间,心里又被失去孩子的痛楚所占据。 玄溟却失控了,一把捏住她的脸将她硬生生拖了过来,到自己的眼前来,“是离渊的,青槿,你竟然和自己的师父不伦不类,你真恶心!” 青槿和以前一样,见不得别人说离渊,“你才恶心,我们相爱相恋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有孩子!” “相爱相恋?”玄溟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那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嗯?青槿,你告诉我,他明知道你在锁妖塔,为什么不来救你。” 青槿惊愕地睁大了双瞳,离渊知道她被关在了锁妖塔?怎么可能? “你胡说,我被关进锁妖塔正是你和你的那些妖魔鬼怪所为,景卿根本就不知情,否则,他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一定会来救我。” “景卿?”玄溟皱了皱眉,“这是离渊的俗名吧,叫得可真亲切,不过……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悉。” 他突然想起来,“禹州景家,”他笑了笑,“怪不得如此熟悉入耳呢?这不是当年父亲带我杀的第一户人家吗?记得那家人家大业大的,我手上的洌沣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才将人赶尽杀绝,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个余孽……” 青槿蓦地睁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那么血腥暴力的事,连她作为一个听者都觉得难以接受,而他,那场杀戮的始作俑者,亲手制造了那些血腥的人,竟然还可以神『色』自若地侃侃而谈。 她要离开,立刻离开,她怕再多待一刻,她便会忍不住要和他拼命,可不值得,他不值得。 忍着全身的剧痛,她想要从床上跳下去,却被玄溟一把搂着,然后按进自己的怀中。 他和她交颈耳语,“我骗你的,” 青槿一动也不敢动,一是疼,二是没用,只能被动的听他说话。 他说:“我那时才三万岁,根本就不懂、也不敢杀人,父亲将我带到人间去,他说要教我杀人,可我不敢,只好躲在一边,听着那些人的惨叫,我那是是真的不敢杀人。” “那、那你现在为什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第168章 锁妖塔,困战2 “因为信仰,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或善或恶。” 他这话一脱口,本来已经渐渐停止挣扎的青槿,突然又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打一边骂:“混蛋,混蛋,你还是不知悔改,害了这么多人,屠杀了那么多生灵,一点都不知道悔过。” 玄溟双手按住她的肩,青槿吃痛一声,他又松了些,“你都没给我机会,你让我怎么改过,你一味的只相信别人,别人说我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你便一锤子将我定死了,你让我如何悔过。” 青槿也不甘示弱道:“你若真心想要悔过,何必要我给你机会,只要你一心向善,不动邪念,不就可以了吗?” “你说得倒简单,”玄溟手往她腰间一放,便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自己腿上,“魔族的人的意识里从来没有一个善字,你就算让我明白了,那你让我如何跟他们交代,我要放弃魔族万古以来的信仰,就为了你一个厌恶我至极的女人?” 青槿想从他身上下来,但全身作痛,玄溟力气又大,紧紧地箍着她,她分明动弹不得,索『性』就这样坐在他身上,至少软软的比石床舒服得多,她嘟囔道:“你是魔尊,你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你呀。无论我几声令下,你都有胆子不从。” 青槿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魔族的人。” 玄溟焰眸瞪了回去,把她的手拿了起来,摊开指着说:“你掌心里还有我的魔骨,你有和我举行了魔族的婚礼,你还不是魔族的人吗?” “那是你『逼』我的!”青槿气道。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那是我们做的协议,我好像也没食言吧,言而无信的人是你!” “我、我……”青槿说不过他,脸蛋憋得通红。 玄溟见状也不再说话气她了,突然抱起她站了起来。 青槿慌『乱』地问:“你做什么?” 玄溟冷冰冰地说:“你放心,我现在嫌你脏了。” “你……”青槿更加挣扎得厉害,连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了。 玄溟手上收紧,语气也缓和了些,“你想一辈子和我住在这里吗?” “不可能!”青槿一口否定。 玄溟也不气,闲闲地说:“那你动什么?” “你又不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玄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骂道:“傻子!我当然是带你出去啊!” “哦。”青槿这才消下气来。 走了半天,两人就一直在下楼,下楼,青槿本来是不想看着他的,但无意中,目光突然扫过他的脸颊,她不自觉地驻留了一会儿,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他方正的下颌和一边的侧脸,她以前的确不觉得他好看,似乎每次都是凶神恶煞,但今日仔细一打量,才发现玄溟的脸很精致,棱角分明,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还有挺拔的鼻梁,浓浓的眉,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焰眸,但也只是在他不发火的时候最好看。 “看够了吗?” 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青槿像是被雷劈了,连忙将头底下,佯作无事地瞧着地上。 但玄溟发现她偷偷看自己,那肯轻易放过她,不依不饶的问:“我们都一起睡过了,连孩子都要一岁了,你不会现在才发现本尊颜值逆天吧。” 青槿忍不住了,“呸!玄溟,你要点脸,行吗?” “你给吗?” “无聊。”青槿将脸重新撇过去,不想再和他说下去。 玄溟沉默了一会儿,说:“青槿,你相不相信,你女儿长大以后比你还好看。” 青槿见他提起了漪儿,一时心里有些不妙,生怕他再会对漪儿做什么。 玄溟却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无情到对自己女儿下手。” “那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玄溟冷笑一声,道:“我不仅知道她是女孩,我还知道她叫涟漪,天昊涟漪,名字取得很不错。” 青槿头皮发麻,口不择言地说:“她不是你女儿,漪儿也不姓天昊,你别胡说八道。” 玄溟突然顿足,半眯着眼看她,道:“不是我女儿?难不成还是你和离渊的,青槿,你别妄想了,你和离渊的孩子死了,刚才那么大一滩血迹,你没看到吗?” “你……” “又不是我下的手,你也别推到我身上,是你们违背伦理,天注定,他不该活下来。” 玄溟见青槿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既担心又痛快,“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竟然和他勾搭在一起,还妄想让我的女儿认他作父,简直可恶。” “对,我就是要让漪儿叫离渊父亲,因为你不配,你杀死了她娘亲的父母和族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她的父亲。” 玄溟极力忍住要将她扔下台阶的冲动,手上又加重了力道,捏得青槿的骨头生生作痛,疼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玄溟这才放过她。 他恶狠狠地说:“你别做梦了,你想跟离渊就跟去,但涟漪是本尊的女儿,也是魔族的公主和继承者,你休想将她私藏起来。”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玄溟挑眉道,“我只是不想涟漪从小生活在这种伤风败俗的环境下,她就应该拥有魔族公主至高无上的待遇。” “我不同意,”青槿是真的急了,“我是蓬莱阁的阁主,漪儿便是公主,将来她也会继承阁主之位,我绝对不会让你把她带走。” 玄溟冷笑道:“你不是和你师父恩爱得很吗?死了一个怕什么啊,再多生几个啊,总而言之,别弄脏了我女儿。” 青槿气急败坏,连连捶打在他身上,玄溟皱了皱眉,看了她几眼,态度毋庸置疑。 青槿彻底怕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你不能带走漪儿,她是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漪儿。” “什么都可以不要,哼,说得倒好听,离渊呢?也可以不要吗?” 青槿犹豫了,死死地按住眼睛,带着哭腔说:“漪儿,不能不要,他,也不能走……” “一家三口,甜甜蜜蜜,你倒是想得挺美的。”玄溟讥讽道。 青槿怒了,“你当初如果不强迫我,我也不会把她带到这个世上,既然当初说好了,我给你璇璃珞,你就放过我,现在,你凭什么又来和我抢她。” “因为我舍不得你。” 第169章 锁妖塔,困战3 青槿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不确定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玄溟不耐烦道:“没听见就算了,我不想和你废话。” “你……” 玄溟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禁皱了眉,“把眼泪擦了,难看死了。” 青槿又挣扎着要下来,“又不要你看,你放我下来!” 玄溟一赌气,果真双手一松,青槿直直地摔在地上。 青槿疼得倒吸了口气,眼泪汪汪的,但硬是不让自己掉下来一滴泪,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 玄溟本想不管她了,可见她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又心软地折回道,矮身去扶她。 青槿一把将他打开,吼道:“你走开!” “好啊,我走开,”他起身,果真退后一步,像是在看戏一样,“你倒是自己爬起来啊。” “你……”青槿气得不行,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又不愿意让他看见,看见她那张嘲讽的嘴脸,她就觉得讨厌,拿着手就胡『乱』往脸上擦。 玄溟本来是打算看笑话的,可见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又是可怜又可气,于是,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拉着她的肩将她甩了起来,在空中一转,用背牢牢地将她接住。 青槿天昏地转了一阵子,彻底没力气动弹了,嘤嘤呜呜地趴在他背上抽泣。 玄溟见她哭了大半天,忍不住哄道:“你安分一点,行不行?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青槿没睬他,直到玄溟说了好几遍,她才不耐烦的问:“什么故事?” “一个关于堕尘斩的故事……” 玄溟一边往下走一边娓娓道来:“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青槿一拳捶在他背上,怒道:“你爷爷的!” “好好好,漪儿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爹,也就是先先先……” “你无不无聊!” “先尊,他呢,娶了一个尊后,也就是漪儿她婆婆的婆婆……” “住口!”青槿打断道,“你抓重点的讲,好不好?” 玄溟这才正儿八经起来,说:“那个尊后是妖族中有名的花妖,据说她的美艳名动六界,但是魔尊并不喜欢她,甚至非常非常讨厌她,因为那只是一场联姻,魔族与妖族的联姻,而且,传说那个花妖十分恶毒,为了坐上尊后的位置甚至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好友。” “而她的好友,才是魔尊真正喜欢的女人。” 青槿突然问他:“那后来呢?那个恶毒的花妖得到了惩罚吗?” 玄溟嘴角微微向下弯曲,却是无比轻松的口吻说:“得到了呀!” “在魔宫的日子里,出了她自己带来的婢女没有人尊敬她,因为魔尊下过命令,六界之内谁都知道她是有名的妖『妇』,谁都讨厌她,最甚者便是她的夫君,一个女人远嫁她族,她最爱的夫君却是最讨厌她的人,她周围的一切都容不下她,这个,难道还不算最严重的惩罚吗?” “更加如你所想,最后这个花妖死了,死在魔族的诛妖台上,是魔尊亲手下令实施的九九八十一颗销魂钉,从此六界之内,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青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问:“魔尊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对她实施这样重的惩罚?” “因为,她背负着妖族的阴谋,在那场阴谋中,她是无辜的但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阴谋?” “是啊,阴谋,一个妖族想要灭掉魔尊的阴谋,她为了保护魔尊隐瞒了这一切,宁愿担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当年魔尊喜欢的那个女人其实不是她害死的,而是妖王,而这一切,她至死都没有告诉魔尊真相。”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既然是无辜的。” “也是是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到最后她也不愿让他感到一丝愧疚。” “那堕尘斩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很久以后,魔尊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也知道了当年魔尊中毒之后,花妖为了替他解毒,背叛了妖族,也因此毁灭了轮回之境,所以我跟你说,这六界轮回之中,再也找不到那株花妖的花身。” 青槿不禁神『色』黯然,“那魔尊会后悔吗?” “岂止是后悔,他不知从哪儿学到的禁术,集聚了六界中,九百九十九只魔族的邪念,九百九十九只妖族的恶念,九百九十九只鬼族的魅念,以及九百九十九只怪物的嗔念,最后还有九百九十九个人的欲念,六界的一切邪、恶、魅、嗔、欲汇集在一起,才练就了一把可以诛杀一切生灵的堕尘斩。” 青槿哼『迷』『惑』:“可是尊后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难道他要将这一切怪罪到那些无辜的人身上吗?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 “是啊,的确是很可恶,因为他知道在六界之中尊后已经成为了不存在,就算他轮回万世也再也不可能找到她,所以他要毁灭这六界,就能到达六界之外,只要到了六界之外他就可以找到她。” 青槿唏嘘道:“但是他失败了。” “对啊,人间不是老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后来果然是个道人为了封印堕尘斩,汇集了仙界,龙族,青丘三地的邪念与欲望才彻底将魔尊打败,同时也封印了堕尘斩。” 青槿正要发表一些感想,玄溟突然停下脚步,她因为趴在他身上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被某种外来的力量猛地冲撞了一下,她立刻直起身来,慌『乱』地问:“玄溟,你、、你刚才怎么了?” 玄溟连声音都变了,渐渐地变得虚弱了,“没事,继续趴着。” “我......”青槿听出了他声音的变化,也渐渐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你到底怎么了?” 玄溟此时额头上已经挥汗如雨了,但他依旧揶揄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误进了什么伏魔八卦图。” 青槿急得快哭了,“你别开玩笑了。” 玄溟不觉轻笑了一声,“怎么?怕我死了啊?” 青槿咬了咬唇,道:“对啊,你死了,谁带我出去,要死你也出去再死!” 玄溟不禁感慨一声:“没良心的女人!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就你,大难来临各自飞。” “那你就别死啊,你要是死在这里,我绝对绝对不会管你,我撒腿就跑。” 玄溟大概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也不在和她顶嘴,艰难地继续往下面走。 第170章 锁妖塔,困战4 约莫走到了最下面一层,玄溟现在已经是在依靠着堕尘斩一步一步往下面走,连青槿都能感觉到他体内力量的冲撞越来越激烈,但她却是手足无措,只能乖乖听他的话,尽量不『乱』动,不给他增添负担。 最底层的是一个非常空旷的空间,唯有中央有一口巨大的、散发着灼眼的火光的熔岩井,十米之外都能感觉到从井里扩散出来的熔岩的气息。 但就在那口熔井前面,他们也看到了锁妖塔的出口,那扇紧闭的石门,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玄溟显然想直接奔向石门而去,但熔井的火焰已经让他连握住堕尘斩的力道都开始松开了。 青槿感觉到了,下意识地捏住他的肩,道:“别走了。” 玄溟微微一顿,声音低哑,“为什么不走,不是说好了,我要带你出去吗?” “可是,你已经不行了,再走下去,你要是真的出事儿了怎么办?” 玄溟苦笑一声:“你还知道关心我的死活呀?你这次和离渊离开蓬莱岛不就是为了杀我吗?我死了岂不是正好和你意。” “你、、、你怎么知道?”青槿大惊。 “这世上只有你不知道我的事,但你的事情,我却费心费力打探你的一切,你当真以为你躲在蓬莱岛里我就找不到你,你一定不会知道我假扮成了那么蓬莱岛上的樵夫每天在浮桥前去驻足就是为了远远地看你一眼,看着漪儿一天一天在你的身体里长大,直到那天我躲在你的房梁上,看着漪儿从你的体内出来,哇哇大哭的那一声,”他第一次被震撼到了,原来这就是生命,他曾经杀过很多人,但是他从来没有给与过生命,当看到自己亲自创造的生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疑的,是感动,是震撼,也是他终于觉得能在余生中可以坚守的、保护的东西,正如从前的信仰一般。 青槿也被惊讶到了,不敢相信地问:“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吗?” “你想多了,我是为了我女儿,不是你。” 青槿现在没心情跟他胡扯,她坦白地承认道:“我这次出来的确是因为你,但并不是一定要杀了你,只要你收手,我会求离渊放过你。” 玄溟沉『吟』了一会儿,冷讽道:“当年还真是说对了,真有一天你竟然也会为了我去求别的男人,不过......我玄溟绝不会做这样窝囊的男人,而且,本尊堕尘斩在手,你就这么笃定,他离渊一定能杀了我?” 青槿觉得他真是不可理喻,“你刚才不是还答应我,再也不杀人了吗?” “我是答应了你,但是我拿来自保可以吧。” “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突然从空中传来声音。 青槿被吓了一跳,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离渊?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下一秒,离渊已经从空中出现,就落在二人的正前方的上空。 青槿突然见到离渊,兴奋地差点从玄溟的背上摔下来,但是却被玄溟一把给掐住了,也正是如此,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应该从玄溟身上下来,否则离渊一定会生气的,奈何,玄溟死死不肯放手。 她气红了脸,偷偷瞄了一眼离渊,但离渊似乎没有看到她一般,目光一直在玄溟身上,带着淬了冰的寒霜。 玄溟冷笑一声:“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离渊啊,你不是不相信青槿在锁妖塔吗,怎么又来了?” 离渊冷泠泠地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她,是要杀你!” “杀我?” 离渊广袖一挥,偌大的地面地面顿时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八卦图,泛着金『色』的佛光,玄溟却纹丝不动地盯着他,“原来,这什么狗屁八卦图是你布下的。” 离渊不置可否,“这便是当年封印堕尘斩的九环八卦图,但此法当年妖神是在混沌界中将其封印,因为必须要找到一个纯阳或纯阴之地,锁妖塔,便是你葬身之地。” 玄溟不禁疑『惑』:“你何时布下的就这般笃定我会来?” “有她在,你一定会来。” 青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望向离渊,和刚才一样,他依旧没有看她,但她知道,他刚才说的是她,如果说她还在为刚才他说那句,他来这里,不是为她,而找一个借口,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借此『迷』『惑』玄溟,那么现在,他是自己承认了他一早就知道她被困在锁妖塔里,但他没有来救她,反而利用她来引诱玄溟。 不仅是青槿觉得震惊,连玄溟也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你其实相信青槿被困,但是为了除我,你宁愿牺牲她?” 离渊这才看了面『色』苍白的青槿一眼,但眼泪仍然是一片寒霜,但只是一眼,青槿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厌恶,接下来,她听见他说的话,感觉到全身都是麻木的,她听见他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干不净的东西。” 青槿心彻底凉了,冰冷冷的一片,原来,他是嫌自己脏啊。 玄溟将她放了下来,青槿见他焰眸欲燃,额上青筋爆出,对她说:“青槿,我死了,也不要你替我捡尸,你就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带着漪儿,你既然讨厌我,如无必要也可不必告诉她,我的身份。”说完,他便紧握起堕尘斩。 青槿似乎知道了他想做什么,双手紧紧地按住他的手,几乎是哀求道:“不行,你不能去,你已经身负重伤,去就是送死。” 玄溟坚定地看着她,“我不怕死。” 青槿哭着摇头,“你不能死,漪儿,你不是想见漪儿吗?只要你不死,我就让你见漪儿,玄溟。” 玄溟不敢再去看她,闭上眼,将她的手扒开,最后留下一句:“青槿,我不怕死,但是怕你,怕你死,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不是为我,也不为漪儿,就当是为了你自己,从小到大,你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青槿已经哭得泪眼婆娑,却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可到最后也只能看见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玄溟本来就被九环八卦阵吞噬了太多的内力,此时,又向卦阵中宫走去,缺乏销蚀得多。 此时,离渊默念禁咒,手执弋穿川直指玄溟而来。 这一剑,被玄溟猛地挥剑斩断,但他却丝毫不占上风。 第171章 锁妖塔,困战5 玄溟双手紧握堕尘斩猛地朝离渊砍去,离渊侧身一闪,玄溟落了空,堕尘斩的威力却将紧闭的石门劈开一条缝隙。 身后离渊持剑而来,玄溟用堕尘斩勾住弋川,离渊向空中跃起,玄溟也随之翻转起来,最后,脚尖触地,正是熔岩井边,玄溟眼见离渊穷追不舍而来,他却猛地向青槿飞去,青槿还没反应过来,刚呼了一声‘玄溟’整个人就被玄溟提起到了空中。 速度太快,青槿下意识地抓住玄溟的衣服,胆怯地问:“你要干什么?” 玄溟没有说话,因为身后离渊追了过来,他最后用力,一剑将石门破开,青槿整个人突然被丢了出去,一瞬间,她回头去看玄溟,但他只说了句,“你和漪儿,好好活着。” 话音未落,弋川一剑穿透了他的胸膛,石门逐渐关上的缝隙里,她看见,他竟然还在对她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熔井中。 青槿刚落地,只是昏『迷』了半刻,她便快速地爬起来,许是伤得太重了,刚一起来身体又受控制地往下跌去,身后突然被人扶住。 “没事儿吧?” 青槿抬头看,却是楚南。 她摇头的同时,身体便从他手中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极力支撑着自己往下面走。 但她根本就走不稳,走三步脚下便一软,楚南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掐住她的胳膊,说:“你不等离渊上神?玄溟死了吗?” 青槿疑『惑』地看着他:“你也知道离渊进去是为了杀玄溟?” 楚南不置可否:“玄溟之所以变得这样惨绝人寰,多半与你脱不了干系,上神利用你亦是为你恕罪。” 青槿愣了半响,突然笑了一声,“那我,还真的是应该好好谢谢他。” “谢就不用了,你伤得如何?” 离渊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楚南下意识地回过头,而青槿却趁此挣脱他往前面跑去。 离渊倒也不急,对楚南交代好了才追上去。 青槿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下山,一口气都不敢松,头顶突然有一道紫光闪过,她知道还是跑不过离渊,她停下脚步,果不其然,离渊就站在她十米的前面。 “槿儿,你想去哪儿?” 他的语气明明和平常一样,一样亲昵地喊她槿儿,但此时此刻,青槿听来,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冷,全身都止不住地发颤,她简直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就像刚才在锁妖塔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青槿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 离渊见状想过来扶她,青槿大声呵止道:“你别过来!” 青槿见他还在往这边走,像疯了一样一把拖着向后一边吼道:“我叫你别过来,别过来!” 离渊怕她伤到自己,不得不停下脚步,轻声说:“我不过去了,你也别再『乱』动了。” 青槿这才安静了些,慢慢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离渊刚动一动脚想要去搀扶她,青槿一见他动就大声道:“你别动!” 他果真不再动,关切地问:“你受伤了,伤的很重吗?” 青槿突然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笑了下来,她看着他说:“我一直藏了个惊喜要给你,一直想等天下太平之后,再告诉你,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这不过是你的耻辱,恭喜你,你的耻辱,已经死了。” “哦,不对,还有我,我才是你最大的耻辱,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离渊如遭重击,脚下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说孩子已经死了。” 青槿趁他恍惚之际,一鼓作气逃窜而下,离渊是真的失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亦或是根本就不敢去拦她。 他有什么资格去拦她,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他梦寐以求的孩子,现在已经没了。 青槿在回蓬莱岛的路上昏倒了过去,是被一户百姓救了回来,她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她心念漪儿急切,匆匆告别了人家就离开了。 一回到蓬莱岛,长斐便来接她,见到她白『色』煞白,竟然没有一丝血『色』,身子虚弱得仿佛随便刮来的一阵轻风都能将她吹走。 他急忙上前扶起她,又命人去唤『药』师,一边又将她抱起往清浅阁走,青槿终于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都瘫倒在他怀中,她的声音已经微弱得仿佛是用气呵出来的,她说:“舅舅,漪儿呢?我要见漪儿。” 长斐如实说道:“昨天离渊来了,说是你要见漪儿,已经将漪儿接走了。” 青槿大惊,开始挣扎起来,“你为什么要给他,漪儿,我的漪儿。” 长斐差点就抱不住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刚要问她和离渊怎么了,低头看,却见青槿已经昏死过去了。 青槿伤得太重,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醒过来,一醒来,见素袅坐到床边,她喊了声:“姑姑。” 素袅见她挣扎要起床,便急忙去扶起她,“阁主,你身体还没恢复,要好好休息。” 青槿问:“舅舅怎么不在?” 素袅忽然低头不语,青槿这才看见她手臂上系着的一段素『色』鲛绡,她知道,那是为了祭奠逝去的亲人,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抓着素袅的手问:“谁出事了吗?” 素袅这才很轻很轻地说:“是以湛......以湛殁灵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一日,文淇偷偷去找以湛,要他带去蓬莱岛上玩耍,文淇不小心掉进河里,以湛为了救他,将体内的灵气全部传输给了文淇,他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青槿见素袅在偷偷抹泪,一时,也不再多问下去了,便说:“请饶恕槿儿不能为以湛叔叔守孝,槿儿,现在要去找漪儿,我要去找她。” 说着,青槿便挣脱开素袅下床。 素袅见状急忙扶住她,“鲛君知道你要见小公主,现在已经去找离渊上神了。” “真的?”青槿含泪问道。 素袅伸手替她抹泪,很轻地问:“他去了,去问你和上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姑姑,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药』师说你受的伤......使你以后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青槿怔了一下,突然苦笑一声,“没有也好,反正这一生,我只有漪儿一个孩子,也只认她一个孩子。” 第172章 蓬莱岛,深恩负尽1 素袅不由地担心起来,“槿儿,你告诉姑姑,你和离渊上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槿眼里一片冰冷,“姑姑,以后不要将我和他提在一起,我不认识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槿儿,你在说什么?” 门口传来长斐的声音,两人同时望去,长斐的身边还站着离渊以及他手上抱着的漪儿。 青槿像疯了一样,连素袅都没反应过来,就只见她已经跳下床去抢离渊手上的漪儿。 长斐亦是没想到青槿会有这个举动,还没等她靠近离渊便提前将她拦住,“槿儿,你到底怎么了?” 青槿红着眼看着离渊,恨牙切齿道:“把漪儿还给我,你不许伤害她。” 长斐一头雾水,“槿儿,你胡说什么?上神怎么会伤害漪儿?” 青槿依旧不依不饶地吼道:“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拼了命也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长斐见她太激动了,只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槿儿,别闹了,他是离渊,是你的夫君啊。” 青槿突然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刺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拼了命地摇头,“他不是,他不是我夫君,他骗了我......” 一直静默地像是局外人的离渊终于上前一步,将熟睡中的漪儿抱到她的眼前,说:“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青槿一眼也没看离渊,直接挣脱开长斐,将漪儿抱了过来,便越过他往外面走。 长斐急忙追上去,拉住青槿,问:“你身体还没好,你现在又要去哪儿?” 青槿抹了抹眼泪,平静地说:“漪儿是魔族的公主,我送她回魔族。” 长斐怒了,“你疯了是不是?” 青槿没说话,见离渊和素袅也走了出来,更加不想再多待一刻,转身便欲走。 长斐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将漪儿抢了过来,“我看你是被玄溟『迷』了心智。” 青槿本来身子虚弱,被他陡然一拉,整个人都不稳摔在了房门上,她却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朝长斐说:“舅舅,漪儿也是玄溟的孩子,总有一半魔族的血统,你这样做不公平吧。” “不公平?你是我灵族的人,漪儿也是我灵族的人,也是我下一届蓬莱阁的阁主。” 青槿冷笑一声:“说得真好,你之所以将我留下来,将漪儿留下来,完完全全就是为了这阁主之位,那万一族中的人知道了漪儿是魔族的人,万一素袅姑姑知道了娘亲已......” “住口!”长斐怒斥道,“你要是敢说出来,就滚出蓬莱岛!” 素袅见青槿无缘无故地提起了自己,不免疑『惑』,“袭衣怎么了吗?” 青槿笑着说:“姑姑,其实......” 她还没说完,长斐已经一巴掌扇了过来,青槿被扇得直接倒在了地上,吐了口鲜血,却笑着对素袅说完:“其实舅舅一直喜欢你,你若是还记得他,就跟他在一起吧。” 长斐一时愣了,呆滞地看着她,嘴角的鲜血像是一朵妖娆而又凄凉的花,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槿儿、、槿儿,舅舅不是故意的......” “不用了,”青槿余光也瞥见了离渊想要来扶自己的手,她自己倚门站起来,微笑地看着长斐,“舅舅,我知道你是真的为槿儿好,我也知道你是为蓬莱阁好,可是槿儿不能对不起他,” 她从怀中拿出那块灵玉,说:“今日,青槿便以蓬莱阁阁主的身份,宣布从今以后,阁主之位无论男女,以阁中贤能者能任,但凡违犯族规,祖训者,或左右之,或东西之,皆有权利要求废旧立新。” “槿儿,你......” “舅舅,我不能胜任阁主一位,如今便将她相授于你,以后,你若传给文淇也好,另选他人也罢,槿儿均无怨言。”青槿跪在地上,哀求道,“请您将漪儿还给我。” 长斐一时之间变得手足无措,看着离渊,“上神,你倒是来劝劝槿儿,她这是魔怔了。” 离渊一步上前将青槿拉了起来,青槿一碰到他就像是触电一般,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不许碰我!你放开!” 离渊紧紧地将她箍在怀中,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你还生着病,你先将病养好了。” 青槿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直到咬得牙齿生疼,却仍然不能解恨,她怒目圆瞪地看着他,“我没病,我没病!” 离渊低头靠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念道:“我知道你没病,你是受伤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不要带着漪儿离开,好不好?” 青槿怔了怔,你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爱到无以复加,我也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恨到钻心蚀骨,离渊上神,我青槿立誓,从现在起,和你恩断义绝,生生世世,形如陌路!” 离渊眸若无神,喃喃自语道:“恩断义绝……生生世世,形如陌路……” 长斐和素袅根本就不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只见青槿说完那句话,又吐了一口鲜血便昏了过去。 离渊急忙上前抱住她,“槿儿、槿儿……” “来人,快,快去叫『药』师……”长斐也急忙跟了进去。 离渊将青槿抱到床上,便回头对长斐他们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帮青槿疗伤。” “槿儿她……” “你放心。”离渊已经没有时候和他多说了,急急忙忙吩咐了一句便将门关上了。 屋里,离渊走到床边,看见青槿除了嘴角残留的血渍,其余地方都惨白得像是一张纸,他急忙将自己的外衫褪去,从心口挖出来一碗心头血,嘴对嘴喂着她喝下去。 天神的心头血,融和了紫宸星的精华所在,亦有天丹之效,金莲之气,『药』效大,但也最伤取血之人。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青槿便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守在床边的离渊。 离渊本来一直盯着她的容颜出神,连心口的疼又仿佛不存在了,直到看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到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是下意识地笑了。 但青槿看向她的眼里只有厌恶,转瞬即逝的厌恶,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她已经转过身去,背朝着他。 离渊伸出手想要触一触她,但却在咫尺之间,他停住了。 第173章 蓬莱岛,深恩负尽2 “出去!” 青槿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离渊却觉得那是世上最怨恨的语言,夹杂着她对他无尽的厌恶。 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和害怕,害怕她和他这一生就真的如她所说,恩断义绝,形如陌路,怎么可以?她是他养大的,他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依赖的人,她明明是爱着他的。 他指尖开始颤抖,但还是『逼』着自己去触碰她,在碰到她的一瞬间,他仿佛触到了最后的希望,可以让他倾尽一切赌注的希望,他猛地上前去抱住她,“我错了,槿儿原谅我,好不好?” 青槿这次却异常冷静,慢慢地扳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离渊,我问你,你的计划是不是在进蓬莱岛之前就已经筹谋好了?” 离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说啊!”青槿大怒,一拳锤在他的胸口。 离渊身体颤抖了一下,却一声不吭地握住她的手,像是爱惜一样呵护备至的珍宝似乎放在自己的胸口,他说:“我只是要为六界除患,也为你的族人报仇。” 青槿冷泠泠地笑了笑,道:“你为六界除患是真,为我的族人却不见得,确切地说,你是为了娘亲,是为你你曾经被魔族残害的景家。” 离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景家?” “你不用装了,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树妖,水妖,全是骗人的,景家是魔族灭的门,你不告诉我,就是想利用我去接近玄溟,你成功了,恭喜你,离渊上神!”青槿突然将他推开。 离渊猝不及防,被猛地推在了地上,青槿坐在床上,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他:“离渊,我也告诉你,我当初既然已经嫁给了玄溟,玄溟一日不休我,我体内的魔骨一日不取出,我便日日都是他的妻子,魔族的尊后,你既然杀了我的夫君,从今以后,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敌人。” 青槿掀开被子,下床往外走。 离渊一把拉住她,艰难地站了起来,青槿不愿看他,自然也不会看到他已经没有血『色』的唇瓣以及胸口被血渗透的衣衫,他说:“你是他的妻子?那我呢?” 青槿头偏也不偏,斩钉截铁地说:“从前的师父,现在的仇人,你要是觉得我有辱师门,或是对不住你离渊上神,那便一剑将我了断了吧,大义灭亲,可是在至高无上的荣誉呢。” 离渊的手无力地滑下,他的声音比他的手更加无助,“我不会杀你......” “那青—天昊青氏就此谢过上神了。” 离渊望着她冷酷侧面的目光里,包含着无助、黯然亦如万念俱灰,他最后轻得微乎及微地喊了声,“槿儿......” 也不知青槿听见了没有,却见她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青槿一走,离渊便像是失去了灵魂最后的支撑,整个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就这样躺在,看着屋上的天花板,听着外面偶尔响起的一声鸟的长嘶,突然之间,这一切都仿佛已经消失了,他的眼前只出现,她及笄岁那年,穿着‘青羽’在玲珑殿上翩翩起舞,那时候的她,刚刚出落,犹如雨后初荷,脸蛋上泛着微微醉人的红意,明明他从那时起就知道,她是在害羞,因为她长大了,心里已经藏了一个人。 而如今,她对他说,她别人的妻子了,她自称——天昊青氏。 直到长斐赶来,见离渊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了温度,赶紧叫了『药』师来,服下些恢复仙气的灵果,离渊才渐渐地苏醒过来,起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槿儿在哪里?” 长斐一时哑然,过了半响才说:“槿儿去意已决,若我不放她走,她宁愿不要这灵女的身份,我拗不过她。” 离渊仿佛是在做梦,梦醒了,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和从前一样,依赖他,爱着他,可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这永远成了一场梦。 这一日,青槿刚哄下漪儿睡着,边毋便进来说:“尊后,离渊上神要见你。” 青槿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见。” 青槿犹记得,那日回到魔宫,整个魔宫都用一双杀气腾腾地眼眸望着她,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死定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对不起玄溟的,就去为她陪葬吧。 就在她准备迎接死亡时,许久不见的边毋却出现了,直直地跪在她身前,大声道:“恭迎尊后和公主重回魔宫。”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手里魔族未来的统治者,无不拥戴着向她高呼。 她亦是后来才知道,赤夷知道玄溟死后,也奋不顾身地跳进了熔岩井中,而边毋一直以来便是魔族的魔使,在边毋的协助下,她慢慢熟悉地管理了魔族的事宜。 青槿记得有一日,她问边毋,“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慕颖?你不喜欢她吗?” 边毋微微偏开头,仿佛不愿意说,但半响,又道:“我当年中了涂岭的蚩尤毒,唯有魔族的冰蚕才能将毒吸食出来,但必须要消耗一百年的时间。” “我一出来便去找过她,可一百年过去,翎国早已改朝换代无数人,她也已骨埋黄土,轮回转世,我找不到她了......” 边毋已经放弃寻找慕颖了,而她早就该对她死心了,从踏入魔宫的那刻起,她就是为了玄溟而活,她记得玄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是魔,可为了她,早已魔已非魔,只是她从不曾给他一个改变的机会。 尽管她无数次地伤害他,欺骗他,他骂她傻的时候,其实不知道他自己才是最傻的人,因为每次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来救她。 木槿花开的时节,她抱着漪儿来到子衿桥,她应该想到的,他会在这里等着,但她绝对不知道,他已经等了多久了。 她视若无睹,径直地走到石碑前跪下,由于抱着漪儿,她无法弯腰磕头,但还是尽最大努力地弯下腰,像是在做最深的忏悔。 离渊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袍,宽松的风帽将头罩住也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能偶尔云层拨开的一束稀稀疏疏的阳光下,隐约可见他嘴角轻轻扬起的一抹笑容。 他轻轻走到青槿的背后,喊来久违的一声,“槿儿......” 青槿转身,用陌生,淡漠的目光瞧着他,一言不发。 第174章 子衿桥,深恩负尽3 离渊再上前一步,却又刻意留了那一步的距离,那种又高兴又害怕的心情,唯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 头上的风帽挡住了他的面容,青槿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却能感受到那双藏着黑暗里的眼睛,一直关注着自己,就像小时候她独自玩耍时,他看似在一旁并无留意,可她总能感觉得那束目光,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只是,如今她永远不会知道,那束温暖的阳光背后藏着的是怎么样的阴谋利用。 离渊向她伸出手去,道:“槿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会高兴的。” “什么人?”青槿看了一眼他微微蜷曲的手,很像那时她伸手向他要紫宸珠一样,那时,他未给她,此时,她亦没有给他。 离渊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了下去,语气透『露』地淡淡地无奈,但依旧是笑着,“你抱着漪儿,也不方便,那我便将他带来吧,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便走到河边,广袖一挥,碧波的水面渐渐向两边退开,慢慢从中浮现出一个人形来。 青槿一开始还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直到离渊将那个人移到岸边,落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是,玄溟。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离渊,“玄溟,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离渊刚要说话,突然扶住胸口,他清楚地意识到身体在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剧烈变化,倏尔,他开口,带着沧桑的嘶哑和他一直维持的对她的笑意,“是、、是死了,不过,现、现在活了,槿儿,你、、你别伤心了。”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苍老得像是一个老人,连他的背也在无形的时间流逝中,以她能看见的速度慢慢弯曲。 青槿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盯着他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渊开始弯腰曲背地咳嗽不止,他断断续续地说:“槿儿,我就只,再看,看你一眼,我就离开。” 他艰难地抬起头,果然只是一眼,他便一步一步转过身,步履蹒跚地离开,青槿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她跑上去拦在他面前,一把掀开他的风帽。 她怔住了,风帽之下的人,有着一头银白苍老的头发,面容满是沧桑的皱纹,一双眼睛也混浊无光。 他是离渊?高高在上,举世无双的紫宸星君? 她怎么可能相信?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离渊赶紧将风帽戴好,侧过身说:“吓到你了?对不起。”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离渊抬了抬头,又低了下去,“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开心点。” “所以呢?你就把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是想换取我的同情吗?” 离渊迟缓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你本来就是我褪去五百万年仙身应该有的样子,我只是将他提前了。” 青槿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那日在青华殿里对她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用五百万年仙身将玄溟救活了,也将我自己救活了。” 他慢慢地扯着嘴角,到最后青槿看见他原来是想笑,那一刹那,她忘记了一切,关于过往的爱恨恢恢。 她上前抱住他,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懵懂的少女一般,他是她的全部。 第175章 番外 1 百年花妖1 我叫花九寒,是百年花妖,也是魔宫的女主人,绝『色』六界,为尊魔界,试问四海八荒之内有哪位女子不生羡意,只是我的那位夫君夜殇却对我甚不友善,因为我心狠手辣,夺了羽歌的灵魄。而羽歌却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青烟化开一片青酊茶,浮托至我手边:“娘娘,喝杯茶醒醒神吧。” 我扶着身从软塌上起来,茶刚至嘴边便见一抹黑影浑身戾气,我自若垂眸将茶泰然饮下。 “尊上。” “滚。” 青烟还担心我,我拂手一摆示意她下去。 “尊上,可是又思念臣妾了。”我不见他脸上怒气,自顾将茶杯放下。 “花九寒,你这心狠手辣的手段,本尊可真是又见识了。” 我抬眸对上他含怒的焰眸,『吟』『吟』笑道:“殿下可说的是今日被妾身遣回兔身的月音?臣妾见她——” 我话没说完,夜殇冰冷的手便钳上我纤细的颈项,极寒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面上, “花九寒,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为羽歌偿命!” 我忍住气息的稀薄,目不斜视:“夜殇,你若有本事,现在便可下手,只是-----你敢吗?” 如今我乃百年花妖,自然在妖界也是位高权重,而此番妖魔联姻,定也是夜殇斟酌再三而定,我便拿定他不敢动我,至少如今他尚忌惮着妖王,便不会杀我。 果然,我看见他眼眸一沉,像是压制了怒火,接着厌恶地离开了我的脖子,“花九寒,你给我记住了,下一个羽歌忌日之时,我会让你整个花族陪葬。” 我喘了口气,便见他化作一团煞气离开。我嘴角泛起苦涩,不知怎的又想起百年前的光景...... 那时我尚且只是苍霞山上一株无名的紫寒花,虽是无名却也带着紫霞仙子座下的光环,开于数九寒天,于是我给自己取名为花九寒。 到底是一段孽缘,那日紫霞仙子于苍霞山仙峰境内设宴,宴请神、仙两界,自然魔界是不能染指那缭绕仙气的,偏那魔尊夜非天贪念紫霞仙子美貌,非要肆虐。 仙气混浊,吓得各嗣小妖逃窜,我于美梦中震醒,怒苞而放、紫气寒生、凌绝娇艳,却见一小孩儿藏匿于我花衣之下,我细细打量起他,模样俊朗、乖巧安静,带着几丝邪气、脸上尚浮现几丝怯意。 许久,他似乎依着我睡着了,无奈,许是这十几年的虚光太过寂寥,我本应日暮而收的寒衣竟也忘了。 夜染苍霞时,我见一道焰光于他项间黑玉燃生,照得我的紫寒衣裳格外清幽、照破了暗夜苍穹。 须臾,便一稍大于他的男孩寻光而来,却是模样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煞气, 他俯身唤着那男孩:“夜殇、夜殇,快起来,父君让我们赶快回去。” 那时,我方知,他名为夜殇。 临走时,那男孩回头望我一眼,口中呢喃:“这花,好生灵气,若能成形定是绝『色』动人。” 我亦不过十几年道行的小妖哪知情为何物?却是,偏偏将他这话放在了心上。 那是,我不知道,原来,便是那百年前的偶然一见,便注定了我和夜殇,这一生一世也无法解开的纠葛,我更加不会想到,漫漫长路,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或许,我从这刻起便后悔了,那一切便无谓了。 第176章 夜殇 夙离从我身边路过时没有一丝犹豫,是的,没有一丝,刚才为我说的话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他的地位。 “花九寒,你疯够了吗?”隔着御阶,夜殇的愤怒不喻而明,亦如座下朱雀顷刻待发。 “够了”我步步走近,终于在靠近阶梯的地方停下,面无俱『色』,“夜殇,你知道羽歌是怎么死的吗?” “哼~”他冷嗤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这个毒妖亲手杀死的。” “的确是我亲手杀的,但却是因为她中了别人的蛊毒,我是『逼』不得已。”“而那个人就在宴席之中。” “花九寒,你觉得本尊会信你吗?”说完,便大步流星走下御阶径直越过我,一阵寒风扑打在我的面上,扬起百花寒袍的裙袂。 呵~花九寒,你可真傻,明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还要自作多情。可夜殇,终究你我不过几百年前的一面之缘,若不是因为莲笙,我怎会苦留于此。 “娘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摇了摇头,“回宫吧。” 刚出了玄幽宫的大阶,便见一黑焰之气顿现眼前,面容粗狂,唇上蓄胡,细眯的两缝透『露』出不甚友善的精光,却是方才斥我的炩谷。 “花九寒,百年花妖,呵~却连个男人都征服不了,可是愧对了你这绝『色』天下的美称?!” 我倒也不恼,魅然笑道:“是吗?那九黎族长特意在此等我,可是惹得我想入非非呢?” “你!”“妖女!” 我一改脸上笑意,冷着眼:“炩谷,你手上的沾的血总有一天我花九寒会亲手让你用命去偿!” 我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只是听到他后面那句话时,下意识地顿了下、 “花九寒,那莲笙可是夜殇亲手杀的,羽歌也是被你夺命,何来让我偿命一说?!” 接着,我便听到他冷讽的笑声、、如魔咒一般,我不觉得地加快了脚步、 青烟跟在我后面,微微喘气,我方放慢了步伐,心中甚是烦『乱』,刚想找个东西泄气,就听见青烟怯怯的声音。 “娘娘,虽然尊上是对你不好,可是你也不能背叛尊上呀。” 我闭目『揉』眉,此时只觉得不仅心烦,头也痛,青烟这丫头太是单纯,竟误以为我刚才是在与炩谷传情。 “娘娘,你头疼吗?” “……” “青烟帮你『揉』『揉』吧!” “青烟” “在” “你别说话了。” “啊?哦!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头就不疼了。” “……” “对了,青烟,你知这魔宫内可有莲池?” 青烟想了会儿,“有,在北星方向,只是不知为何,那儿已成荒宫,娘娘,你想赏莲吗?” 北星方向所指大概便是曾经莲笙所居,看来夜殇真的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算是吧!”我苦笑道。 “可是那儿是禁地,大殿下曾下令封了,谁也不能进去,要是娘娘想看,我在紫寒宫前掘个池子种上几株?” 我忍俊不禁,无奈地看了看她一脸单纯的模样,道“这魔宫难道还有我不能闯的地方吗?”“带路。” “……” 果不其然,越往北走,其景越发萧条,只是远远见那宫殿上的黑曜石瓦,显得那般庄严肃穆,闪烁着神秘的异光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我和青烟走进这曾彰显繁华的北溟殿,里面的景象却委实让我吃惊了一番。 我虽能想象出它曾经的繁荣,却如何也描摹不了它如今的模样、与种种宫宇相比它仿佛是安了一个世外田园于此,没有庄重华丽的冷漠、亦没有富丽堂皇的奢华而是与世隔绝的淡然与闲适。 “哇!娘娘这儿好美呀!”青烟忍不住到处打望起来,嫣然灵活的身影正是属于这个年华的少女。 这儿的确很美,从宫门处蜿蜒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衔接于殿外的青石大阶、延续了莲池边的亭台小榭,偌大的莲池里竟开出一片‘街天连叶无穷碧,映日清莲别样白’的画卷…… “二位若无事便请出吧,我这莲宫不喜人打扰!”慵懒的声音从亭子里传出。 我适才发现那被白纱帘帷幕的亭落里隐隐约约有一抹青黑的身影,刹那间我竟误以为是夙离。因为他们的声音委实太像,除了夙离带着的魅而眼前人则带着的清、 “夜染殿下,花九寒多有打扰,只是见这莲池开得盛怒,不免想要在此怀念一位故人。”说实话,在这魔宫里我还是第一次说话如此客气,都不是害怕眼前人,而是同情、 “你认识我?” “九寒斗胆猜测而已。” “呵~” “……” “既你是来怀念故人,那便进来同我喝两杯吧。” 我恭敬不如从命,让青烟去宫外侯着便顺着羊肠小道走到亭内,里面安置一方羊『毛』软榻、说话人便随意躺在上面,前方是一石桌小凳狼藉着酒觞、我择一方石凳面他而坐。 他此刻仍是瞑着目,狭长的凤眸勾出妖娆的弧度,玉壶衔嘴饮美酒、倒是十分惬意,更贴切地说是醉生梦死。 夜染,魔界的大殿下,若不是为情所困,如今便坐拥这魔尊至高无上的地位,而那困住他的无情人便是我甚为熟悉的莲笙。 当年我于大巫暗界时,莲笙前往魔宫献舞被魔宫两位殿下同时看上,只可惜莲笙喜欢的是夜殇,他便只能暗自痴情。莲笙死后,夜殇忘却了记忆,而夜染则消失了,如今我方知他不过是默默守候在莲笙的身边,甚至用她的名字为北溟殿命名。 莲笙真的很幸福! “花九寒,可是开于数九寒天?” “是啊!数九寒天,光是听到就一阵寒冷。”我记得上一次有人提及这个词的时候,大概是两百年前我拜于夙离身前时。他说,能傲放于如斯寒霜定也能忍受百年黑暗孤独…… “今天是莲笙的祭日,有大殿下如此记挂着她,想她散落在四海八荒的灵魂也是极其高兴的。” 果然一听到那两个字,他便睁开双眸,那本是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只是失去了原来的光华,流『露』出悲楚的神情。 “……”他没说话,只是高高举起酒壶朝嘴里大灌了一口。 悲至最深竟是无言…… 我也拿起一酒觞自顾自地倒了起来,酒入愁肠我想起的是在大巫的那段时光,尽管辛苦尽管卑微,可我每天都能见到我最亲的莲笙和藏在心里的他…… 那天我和夜染像是在拼酒量一般,谁都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可是心头的愁却愈发浓烈。 第177章 百年花妖2 我本欲做一世无忧的小妖,却因那句话要争众妖之上等。 我舍弃美丽安逸的苍霞,踏上大巫,拜于妖王夙离,便也识了羽衣为裳,莲踏笙歌的莲笙。 她当真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却不想我的夙命也因她而另定尘埃…… 莲笙是夙离的艺姬,能歌善舞,我第一次见她便是在,大巫岚坛之巅,她着一身素裳羽衣翩然起舞,仙气环绕,与大巫的妖气格外不合,她仿若是瑶池边上不小心跌落下来的仙娥。 后来,我成为大巫婢女,却是道行太浅,总是任其它妖怪欺凌,唯独那个美到虚幻的莲笙,关心我,怜爱我,拉着我欢颜笑语。 可能是卑微得久了,便也抗拒别人的关心,的确,她太过美好以至于我不敢轻易从心。 直到那日,我被同为婢女的冰莹所妒,我不知为何,或是我只有几十年的道行却被夙离破格收下,亦或是莲笙对我太过于好,总是把好吃的、好用的悉数与我。 冰莹在我每日送往夙离的青酊茶中下了一团蛊气,果不其然,夙离喝下后怒火心生,那是我第一次见一向邪魅冷冽的他发火。 我被悬浮于大巫峞上,困于夙离的一团邪火之中灼烧。寸肌焦煭、五脏俱焚,我只觉得紫寒花衣寒光在退却、灵气在消逝。 原以为我会焚尸于此,却在临死之际见到那一抹灵动的白羽,羽裳翩翩、仙姿面容上流『露』出无比的担忧之『色』,违反夙离的命令救了我一丝气存。 我醒来之后才知道她被罚于大巫岚上忍受十年风吹日晒雨打,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哭,也是那时,我发誓此生愿护她一生安好。也是那时,我和莲笙的宿命彻底纠缠不清了。 百年后,或是夙离怜惜我的真诚,毕竟我看不懂他的心,却是感谢他赐我一颗妖灵子,若我于大巫暗界之中,熬过百年孤独、恐惧、害怕,百年不开花匿于黑暗,孕育出了妖灵珠我便能旖旎盛放,成为花妖。 苦矣,难矣,却是百年过后便能获得花族在妖界至高无上的地位。 我自然是忍不住诱『惑』,甘于奔赴未知的黑暗,临走之际,我最放不下的便是莲笙,却没想到那竟是除了她在死我怀里时,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可当我真正没于黑暗时,我眼前竟浮现一个男子的面容。 百年之后,我应时而生,寒衣旖旎,妖灵珠出世,三界繁花落尽,花瓣飞扬于苍穹之下,以此迎接我的诞生。 我着百花寒袍,衔妖灵珠,妖舞九天,绝艳天下,寒华盖世….. 大巫山上,我只见到夙离,他一身玄紫长袍,邪魅不减当年,那一双如子夜星辰的凤眸妖娆无双,我目若秋波,似涟漪晕开,嫣然而笑,眉间是妖灵珠噬入而留下的紫寒花图腾,神秘高贵。 他清冷寒彻的声音在苍穹下响起,不大却似一股巨大的力量,昭告天下。 “花妖九寒!” 那便是我的诞生。 “娘娘,天寒了,我们回紫寒宫吧。”青烟将随身携带的披风给我款上,便扶着我。 “好”我缓步,恰似漫不经心道,“今日,尊上可亲近与谁?” 青烟扶着我的手一僵,她定是以为我又要对付谁了,想了想,道:“自上次那月音之后,暂时没有,许是尊上最近忙于先尊的冥辰没有时间--” 话未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妥,又急忙改口,“尊上本就不是爱寻花问柳之人,娘娘不必担心。” 我淡然一笑,夜殇是什么人,我不知也不愿知,只是没想到时光蹉跎得如此之快,转眼我的莲笙已经走了一年。 “那可请了那些人物?” “魔界各族,邪帝屠穹,妖王夙离,鬼王罗刹”青烟『摸』着脑袋瓜子报着。 “那倒甚是热闹、”我抿抿笑到 青烟被我的笑觉得不自在,轻声细语探问着:“娘娘,可要去吗?” “为何不去?”我反问到。 她吐了吐舌头:“可是,尊上不允许魔宫女眷参加。” “是吗?那我便以花妖的身份前去吧。” 我说得淡然,青烟却是听得无语。 那日,我唤青烟取来我的百花寒袍,华气依旧、矜贵如常,亦如百年前我从黑暗中诞生一般,它依旧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谁都知道,那是六界中百年花妖的九寒衣。 青烟见我如此盛装,便来问道: “娘娘,我们要去哪儿?” “玄幽宫” “去哪儿干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透『露』着微微杀气,她瞬间会意,低着头默默跟在身后。 自然是要对得起我这蛮横无理的称号,也是再会他一面。 魔界的玄天陡然而立一颗焰星于北,那便是先尊夜非天死后魔气聚集所汇。 今日的魔宫的确是格外地热闹,老远便感受到了各嗣的气运相冲,连平日里话多的青烟也焉了嘴,乖巧地跟在后面。 玄幽宫内四根冲天石柱傲然立于四角,分别引着上古四大魔兽,夜殇坐于朱雀榻上一看见我焰眸里便怒气横生,不仅是他,座下各宾亦是鄙夷相待,毕竟他们皆是各界统治者而我不过一只花妖。而妖族在六界之内,本就不算强大,更何况我只是妖族中的一个小小花妖。 “你来做什么?!” 不用看都知道,这话脱自我那夫君之口、 “臣妾作为这魔宫之后,自然是来奠念父君英灵” “住口!你只怕是来玷污。”这倒不是夜殇所说,而是魔界九黎族长炩谷。而他,我却十分印象深刻,因为他的名字是我最后在莲笙口中得知的。便也是他间接害死了莲笙。 “九黎族长何故如此说我妖界中人,道是当本王不存在。”语气中含着无形的压迫,即便如此,夙离依然可以邪魅慵懒地品着手上的茶,唯那双凤眸『射』出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妖王息怒,我只是后来听鬼术人说花妖九寒出世之时,妖气冲天正撞了魔尊的星宿才使得魔尊气数殆尽,遭遇大劫。” “哦?这倒是又扯到我阴间的人身上了。”鬼王罗刹不满到。 大殿上一时变得争吵起来,虽是因我而起,而我却似局外人,眼里只有那个邪魅孤冷的身影。 “够了!各位今日就先回吧,先尊在玄天之上得知各位的奠念,也会安息了。” 第178章 北荒南枯1 夜间,我回到房里,正在烦忧着如何得到千年琼浆,门外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我倒纳闷青烟这丫头何时变得拘谨起来,只见一个和青烟差不多大的黄衣少女蹑蹑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同般年纪的少年。 她倒是乖巧,我尚未开口便自报家门起来。 “云沐楠拜见族长。他们是我的朋友,卿桸和墨桦。” 不用多问我便也只他们是三位长老的后人。只是从这架势来看,两个男子像护花使者一般站在云沐楠的身后,定也是有段情缘。 我暗自笑了下,问他们:“你们来找我有何事?” “族长,我听爹爹说你明日要前往东海取千年琼浆,可否---” “可否带上我们。” 云沐楠尚有些惧我,而是那个叫卿桸的人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哦?为何?”我将泡好的青酊茶托至嘴边,慢慢品尝起来。。 “族长,现在族中发生了如此灾难,而我们身为百花谷的人却无能为力,我们想为族人做点事。”她说着便有些忧愁浮现眼中。 “对啊,族长,我们也想为族效力!” 我抿了口茶,看向从未说话的墨桦,“你也想去?” 他或是没想到我会特意问他,一时之间或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神真诚地重重点头。 “此番路途虽称不上艰险,但也是未知,你们从未出过谷,可问过各位长老了?” 三人沉默了会儿,我刚想开口回了他们,墨桦突然开口道:“古话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冒生之险理应征求尊亲的同意,可人生于世,是应有所为、有所不为,为所为之事涉险,想是严父慈母也会明了。” 我会然一笑,墨桦五官也是精致不似卿桸的俊朗坚毅反而多些温润如玉、清秀儒雅。 “明日卯时谷口。”我说的简单明了,三人听后都面『露』喜『色』,便向我告辞去了。 …… 第二日我到谷口时,已见三人影成一排,末了,青烟却哭着埋怨我不带她去,倒像是我此行非是有去无归似的。 我只得哄着她说不带她去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派她去做。 她听后破涕而笑,拉着我的袖子:“娘娘尽管吩咐!” “我青酊茶喝完了。” 她倒是理解得好,“娘娘放心,你回来之前,青烟一定将茶酿好,保证娘娘永远也喝不完。” 我『露』出满意的笑,这丫头就是太单纯我才不敢带她出去。 不过一天我们便到了东海,夜幕的笼罩下,遥遥大海一望无际,印着九重天上的璀璨星辰,波光粼粼,夜烟朦胧,似浩瀚银河。 我倒无事,始终走在前面,倒是那三人有些吃不消,便慢在了后面。只是到东海时,墨桦没再同卿桸照顾云沐楠而是跑到了我的身边震撼地望着前面的银河。 “族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不能硬闯。” 我又朝前走了几步,闭目凝气,一团紫气从我眉间腾图跃出,飘渺于平静海面,渐渐没于其中。 不一会儿,几个虾兵蟹将便从海面生出。 “来者何人?” “花族族长花九寒有事求助于灵宝上仙,烦请相报。” 只一会儿,尚未见到灵宝上仙反是遇见刚从人间逍遥回来的龙宫二殿下阳溯。我也听闻过这二殿下的声名狼藉,不思进取、贪念凡尘男子的花天酒地、好颜『色』花。 “没想到这东海半夜也是热闹,竟还有仙女拜访。”说着,他便已然走到我面前。 墨桦还不知他的身份,客气回道:“我们有事请求东海灵宝上仙,不知公子是?” “呵~既是客,又岂有反客为主的道理?”他并未看墨桦,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也镇定自若,微微笑道:“是墨桦失礼了,不知是东海二殿下,多有冒犯。承蒙殿下夸奖,并非殿下口中仙女却只是百花谷内的花妖罢了。” “花妖?!”他细细打量起来, “果然同六界传闻一样,是个绝『色』女子” 他语气里的轻狂倒是连墨桦都看不下去了:“刚才是墨桦目光短浅,不识殿下金贵身份,只是族长此次只是寻灵宝上仙,便不麻烦殿下了。”他话意明显且合我心,不想与这二殿下纠缠。 “放肆!一介小妖竟敢给本殿下下逐客令。”他眼里有怒火升起。 墨桦仍是面不改『色』,刚想反驳便被我止住了。 “二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有心为难我一介小妖?” “恰恰相反,本殿下倒是很愿意尽东道主之谊,请花妖进宫吃杯茶呢!”话间,他一只手已然不安分地放在我的肩上。 我眉目不自觉地皱起来,语气也冷了许多:“承蒙了,可我只爱吃青酊茶,怕是无福消受殿下好意!” “殿下自重!”不待我动手,墨桦已经将他的手从我肩上拿下。 “不识好歹!”他出手极其迅速,下一秒墨桦便被他一掌打到三尺之远,发出一声惨叫。 “墨桦”云沐楠二人同时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 我见此状,便不在跟他耗费唇舌,今夜免不了一番打斗。 却是没想到这东海二殿下动起手来也是不容小觑,加上我背上的鞭伤未愈,何况还不敢轻易对他使用妖灵珠,很快我便处于下风。 “花九寒,今夜你非我莫属了!” 恶战中,我只听见他说完这句,便被一股强力打了出去,眼看就要沉入静谧的水面,倏尔,一团焰气从我身边掠过,便落入一个结实的怀里。 我抬头却见夜殇沉着的脸在夜『色』中更显冷峻。 脚刚点地我迅速离开他的怀抱,余光瞥见他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魔尊夜殇?!” 这二殿下倒是挺有眼力劲。 “魔宫与东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二殿下何故伤我魔宫的人?!” 我见夜殇的焰眸更亮几分,有些愠怒。也是,妖魔联姻,六界之人,孰能不知?阳溯轻浮于我,岂不是给夜殇难堪! 想到这儿,我心就放下了些,今日可算找到人做主了。 “你问问夫人,我可是为难?不过是想请夫人吃杯茶罢了。倒是夫人不赏脸,岂是看不上我东海二殿下?!” “便是看不上又如何?” “你--” 我还是第一次见夜殇将人气得脸『色』发青。毕竟以前这人都是他。 第179章 魔宫规矩 我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已经身处紫寒宫,青烟站在床边激动地看着我。 “娘娘,你终于醒了。” 她这一闹我本就沉闷的头更加疼痛了,我『揉』着眉试图回忆昨天的事。 “娘娘,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喝得烂醉还是大殿下送你回来的。” 夜染? 我正吃惊,忽见门口一个黑影慢慢靠拢,看清了却是夜殇沉着脸进来。 “花九寒,你倒真把这儿当成你的百花谷了?!” “尊上这话是何意?” “何意?你敢违背魔宫的规矩私闯禁宫!是下人没告诉爱妃吗?!” 只听“扑通”一声,我转头见青烟已经没出息地被吓着跪倒在地,“尊上恕罪!” 我目光如炬对上夜殇的眸子:“夜殇,是我『逼』着她带我去的,你要罚便罚我!别牵连无辜。” 他像是听到莫大的笑话,冷笑起来:“无辜?你这毒妖也知道无辜,那羽歌呢?你杀她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无辜?!” “不曾!” “好!沉祁,把这个妖『妇』带下去,罚二十筋鞭。” 话音一落,沉祁便走了进来作势要押我,我先他一步下了床,对着夜殇说道,“我自己能走。” 筋鞭乃牛魔王筋骨所炼而成,不淬火不裂电不摧鼎,鞭鞭割肉断骨,即便我这几百年的妖行也痛得发出阵阵闷哼。 我听见青烟在一旁不断地向夜殇求情,也感受到夜殇的目光,只是一切我都置若罔闻,生生撑到二十鞭才彻底倒在地上。 昏『迷』中,我隐隐感到落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若不是碰到我背上的伤口,我定是舍不得离开、、但那是在青烟说那人是夜殇之前、 由于鞭伤着实痛得我不敢『乱』动,一连几天我都卧在床榻上,不过这安闲的日子也是直到 花菱夫人来魔宫找我时。 我勉强忍着伤,仪表整齐以表尊敬,于大殿上接见她。 “夫人突来魔宫可是族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族长,最近百花谷的确是不太安生,先是北面丘壑悉数部落花枝枯萎,寸草不生短短数日竟成了荒山枯岭,然后便是南面峡沟,苦水泛滥,瘟疫之源,周遭多数玉英浑然变『色』,枯株朽木。现在弄得百花谷内妖心惶惶,都说这是上天要灭花谷,毁花族。” “灭谷毁族?、、我偏不信这邪!”我''字字具顿。 “我们本也不信,几位长老也是实在无策才派我前来向你知会,若不然,如何敢来麻烦族长?” “胡说。我本是花族族长,保一族平安就是我的职责,如何来麻烦一说。”我略微有些生气,虽然我知道花菱是为了不让我『操』心才瞒着我,可很多事知道得越晚它发展得就更难以控制、 “那如今族长有何定夺?” “你先回去安定族人的心,就说我二日便回。” “好” ………… “娘娘,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南霄宫” “娘娘去尊上的寝宫做什么?”青烟认真细想了会儿,豁然开朗道,“难不成娘娘决定同尊上和好了?” “哎哟~”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她这脑袋瓜子是因为吃我巴掌吃多了才不开窍的。 “娘娘,你为什么打我?”她满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有点作茧自缚,无奈哄道:“我手滑。改明儿带你去百花谷玩儿!” “好耶好耶,我家娘娘最好了!” 我看着她欢喜雀跃的样子,摇了摇头,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曾几何时我在莲笙的庇护下也是这般天真烂漫。 夜殇正于玄武卦阵内潜心修炼,我在一旁静静等着,他抬眸见我,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回尊上,近日花族内出了些事,臣妾想回族处理一番,还望尊上恩准。” “你自己还有伤在身,能做的了什么?” “难得尊上如此关心我,臣妾真是受宠若惊,既然尊上放心不下臣妾,那臣妾便不去了。” “花九寒!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回你的百花谷,最好死在那里!!” “臣妾遵命!” …… “哇!娘娘,就是你的家吗?真的好美呀!!” “你喜欢以后可以多来玩玩。” “嗯嗯~” “娘娘,这紫『色』的姑娘是何花?”青烟指着一株含苞待放的紫花。 “紫寒花” “紫寒花?名字倒是和娘娘的宫殿相同呢。” 我看她甚有感慨的样子,真想一个巴掌拍下去。 那就是你娘娘我! 不过既是含苞未放便也难以吸引人的眼球,不一会儿她便被满山的颜『色』吸引。我熬不过她的呶呶不休,听得我头焦烂额,便找了个小妖带她去玩。 百花祠内,聚集了族中德高望重之辈。卿槐长老、墨梅长老、云松长老、花菱夫人和『药』妖司芩等。 “各位长老,为何不早些与我讲?”我先前往北山查看了一番,同那日花菱讲的还要贫荒绝生。 众人面面相觑后,终还是墨梅长老先开了口:“并非我等有意隐瞒你,只是以前百花谷也曾遭逢过干旱和瘟疫,族人也都熬过了,我便以为这次也只是寻常灾害,经过商议就没通知你,却没想到发展到如今地步。” 说到最后,长老已面『露』赧『色』,我亦不能再责怪,毕竟只是徒劳,更何况我也知道就算他们不心向我亦是忠心为族。 “司芩,你可看出是何缘由?”我转头对着一身白衣的男子问道。 “回族长,我仔细校比了北山的土壤、查访『药』卷,应是被人投了毒。” “毒?何毒?难道你配不出解『药』?” “此毒的解『药』无需配、却是现成。” “现成?” “不瞒族长,解北土之荒只需东海万年龟仙所藏千年琼浆一滴即可。” “……” 大堂里顿时细语絮絮起来,话题自然是围着那东海。 虽只需一滴,可那东海毕竟是神界的领域,而龟仙亦是仙族又岂会轻易帮助我花族? 可既为一族之长,便得担起花族的存亡。 “各位长老别慌,此事我自有定夺。明日我便启程前往东海取琼浆,只是南峡的瘟疫我也听说了,比起北荒更为枯寂。所以在我回来之前,希望各位长老妥善安排族内事务,更重要的是先安抚族人的心。 至于司芩,便先劳苦你速速找出瘟疫的解『药』。 只要我们一族同心,管他是天劫或是人祸,亦灭不了谷毁不成族!!”最后这句我说得无比地铿锵有力,是在对他们说更是在给自己打气。 “是!”经我一说,众人的信心也激昂了不少。 我不信命,我既能成了百年花妖在我坐上族长的位置时,我就没想过会让花族毁在我的手上。 命,从来都在自己手上!! 第180章 北荒南枯2 就在阳溯又要发怒时,海面浮开一片白雾,一位年暮老者腾雾而来,白衣道袍、鹤发银须,深沉的眼里仿佛淌着一泓睿智的清泉。 拂袖如云,娓娓如风,“老身见过魔尊、二殿下,不知花族长特意拜访所谓何事?” 虽是上仙却毫无神仙的摆架,委实令人心生敬意,反倒是我暗自觉得赧意。 “灵宝上仙见谅,此番贸然打扰实乃有要事相求。” 他未接话,两泓清泉看着我,我继言:“实不相瞒,花族遭人投毒,百花谷内多数沃土干旱焦虐,绝然生灵。此番希望能蒙上仙怜悯,赐九寒千年琼浆一滴,救我花族苍民,九寒定感激不尽!” “不行!”阳溯恶狠狠地瞪了夜殇一眼,又对我冷讽道,“千年琼浆乃神界珍肴,岂能轻易赠你花妖。” “还请灵宝上仙怜悯!”从他的言行举止,我知道灵宝上仙并非是袖手旁观之辈,因此我并未理阳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系一族存亡,老身自然是愿意相救。” “不行!今日我是偏不会让你二人得逞!”阳溯作势拦在上仙前面。 灵宝上仙刚准备开口相劝,倒是夜殇沉不住气了:“既然二殿下非要为难我魔宫的人,那我今日便正好去拜访一下龙王。” “正是,尊上也带上臣妾吧,也好同龙王讲讲方才二殿下的‘待客之道’。”我知阳溯是吃硬不吃软,便笑着附和夜殇。 果不其然,阳溯脸上又是一道青颜,却是不好意思挽我和夜殇,灵宝上仙读出了其中韵味,慈祥笑道:“二位留步,如今夜已深,恐打扰到龙王休息,二殿下也刚回便也早些回宫莫让宫中人担忧,一滴琼浆『液』不成敬意,能挽救生灵更是欣喜。族长取后便也早些回谷救灾,莫误了时辰。” 这台阶搭得已很是明显,阳溯再不服气也不得不下。暗哼了声便进了龙宫。 我们取完之后便也送别了灵宝上仙,我方想起墨桦,转头一望,他已昏『迷』不醒被卿桸背着。 我刚迈脚想去看他伤势如何,胸口一阵闷痛,那阳溯下手果然是狠。 “你怎么了?” 我低头扶着胸口,摆了摆手:“无妨!” “夜殇。”我见他要走,急忙叫到。 “嗯?” “你帮我看看墨桦伤得如何?” 我看了我一眼,并未作声,却还是朝墨桦走去了。 我用妖灵珠调息了伤势,便也能赶路了,卿桸陪着云沐楠,沉祁背着墨桦,夜殇和我虽是并排却是各走各的。 气氛实在是安静地让我有些压抑不住,扭头看夜殇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尊上为何会在此?” “我和沉祁去祝融山取祝融火、、、恰巧路过。”他刻意补充了后面那句话。 我深以为然,魔宫的幽冥火是每十年需要祝融火续燃,得以保证魔界的源源不息。 “原来如此,臣妾还以为尊上是担心我呢?” “……” 他许是不想再理我了,只朝前方看着。我现在也识相,到也不算识相,只是现在受了伤,没有力气和夜殇吵架罢了,但我知道,我和夜殇僵硬的关系绝对不会因此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正如刚才所见一样,夜殇一直都是重情之人。 我本以为夜殇不会来百花谷便率先开了口让他回魔宫,却不想他说,我如今也是他魔宫的人,若冷眼旁观岂非让六界说辞。 我倒也随他,也不怕他是为将来灭我花族先探个地形。 回到百花谷后,我让花菱为他们安排了住处,至于墨桦,也不知夜殇怎么救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只是墨梅长老的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司芩将琼浆融于一团灵气内,又施法将天边的浮云聚集在北山天上,灵气与浮云相合,片刻,灵云消散化作纷纷烟雨落在地上,顿时厚土繁花如浪『潮』席卷般盛放,美不胜收。 却是初春也不曾见过如今美景,我一时看得呆了,脸『色』不自觉的变得莞尔。竟没注意到夜殇是何时来的,直到司芩唤了我声才发现。 “尊上,怎么来了?莫非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借着方才脸上的笑意说到。 夜殇并未理我而是继续望着下方还在怒放的生命:“这儿真的是很美!” “是呢!夜殇可千万别被我这百花谷『迷』住舍不得回那清冷的魔宫了。” “你--”他轻哼了声,“爱妃倒是多虑了,这山花固然是美却总而带着泥淖之气,不比得清水养出的花干净纯洁。” 我低笑一声,对啊,莲笙不就如此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北荒一事解决了,而南峡的瘟疫可是还要棘手得多。司芩查阅了上古卷轴也不见过有此番相似的疫病,烦的我满腔郁气。 “娘娘,喝杯茶吧,这是青烟新酿的。” 我顺手接过她手上的茶,青酊茶的清香进入体内委实让我心神安宁了不少。 青烟见状便也大胆起来了,睁着一双杏仁眼:“娘娘,你和尊上是和好了吗?” “你说呢?” “我觉得尊上留住在此也是关心娘娘,所以娘娘你就别老是惹尊上生气了。” “也是。”我若有所思地说到,“那明日便启程回宫吧。” “其实娘娘吧,青烟觉得百花谷是个浪漫的地方,有利于尊上和娘娘培养感情。所以--” “嗯??” “我们再多留几日吧!魔宫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儿。”青烟哭丧着脸看着我。 “……” 倒是我想走也走不了,第二日我便听花菱说云沐楠不知怎地竟染上了瘟疫。一想到那女子生得姣好的容貌,正值豆蔻年华,前些日子还在我面前一身灵气地要和我一起拯救百花谷,如今却惹上戾气,生死难卜,心里突然觉得难受。 难不成她真的要变成下一个莲笙?如果是那样,墨桦和卿桸是不是又要成为下一个夜殇和夜染? 我去云松长老家里看望了她,脸『色』苍白、明明是仲夏天却是裹了三床棉被还在不停地哆嗦,墨桦和卿桸一直守在床边全然一脸颓废。 “族长”她看见我后,嘴角努力扯起一丝笑,好生让人心疼。 “云姑娘,你--”原本我想客套地慰问几句,转而想不免有些虚情假意,便改口道:“你好生养着,我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第181章 瘟疫横生1 从云松长老家出来后,我便带着青烟到处『乱』转,像是无头苍蝇般,不、也的确是无头苍蝇。 “娘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趟南峡吧。” 峡界已然被封了起来,像是被隔断一般,远远见里面一条沟峡毫无生气地流淌着乌烟瘴气的废水,周围的一切被染上不正常的暗『色』,最是屋舍密集的地方也只是稀疏几个人影走动。 我正准备进去就听见青烟的声音。 “娘娘,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我适才想起来青烟这小丫头妖行尚浅,想是被这瘴气横生的景象给吓住了。 “你便在这儿等,我进去会儿就出来。” 她听后死死攥紧我的衣袖:“不要,青烟不要离开娘娘。” 我无奈作罢,只是叮嘱道:“记得跟紧我,不许到处『乱』跑!” 她连忙点着头。 我们走在街道上,家家门户紧闭,显得格外凄凉,风像是刮到了骨子里刺得我阴森森地疼。青烟更是不用说,死死贴住我差点没挂在我身上。 隐约听见一阵被风卷来的悲号声,我从十字口转了个弯便看见一户人家开着些门缝,屋檐上的木板挂着两只大大的白幡,门楣旁贴着黑纸白字的挽联,悲号的声音便是从那门缝里传出。 我用手肘戳了戳青烟:“去扣门。” “呜~娘娘,我不敢。” “那你还不放手。” “……” 她听后立马将扣着我的手收了回去,我提裙走到门边轻扣了几声,听见一白叟老妪蹒跚的脚步声。 面前是一个鬓染雪霜,枯发杂『乱』,面布皱纹如枯老的树皮还带着两道泪痕,混浊的眼里没有丝毫生气,声音如阴鬼般轻幽:“有事吗?” 身为族长却无能为力,我本就心中有愧,自然不敢再炫耀自己的身份。 “老婆婆,你们家是何人仙逝吗??” “唉~死的是我们家老头子,南峡水染上了瘟疫,我叫他别去沾染,他非要去惹,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个小『药』妖罢了,非要不自量力~”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无神的双眼又流下两行悲苦的泪水,“现在好了,他倒是两脚朝天,丢下我们母女俩该怎么办~~” 我适才从门缝里望进,灵堂前面果然跪着个小女孩约莫总角之年,一身素衣丧服,羸弱瘦小的背影微微颤抖似在抽泣,一眼便惹人怜。 我收回目光,继续问道:“那其他人家为何都是房门紧闭,他们可有人逝世?” “家家都有,只是他们怕被瘟疫传染,人死了就直接堆到后山的洞里,便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所以~唉!” …… “娘娘,我们真的要去后山吗?” “……” “娘娘,这儿好多尸体、、、呕~” 满目疮痍的荒地尽是枯萎的花木,山洞里像是已经填满、触目惊心,周围散发出尸体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倒也怪不得青烟如此难受。 “回去吧。”我微微倒吸了口气,抑制想吐的感觉。 刚转身抬脚欲走,一行人推着木板车轱辘过来,近了些我看清又是刚被戾气索了命的可怜人穿着白衣瘦骨如柴、似有些眼熟却是趴着看不清,那几个壮年男子也将我看清,停了下来。 “族长!” 我方准备让道,其中一个满脸胡渣,穿着粗衣麻布的中年男子朝我愤然吼道。 我不由的吃了一惊,毕竟在这个时候被人认出委实不是件光彩的事,“你认得我?” “哼!百年花妖花九寒,身为花族的族长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民痛苦死去。” 他话一出口,其余几个人都满眼怨恨地盯着我。 我无言以对。 “你们说什么呢?!我家娘娘也为了这事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她身为族长也很辛苦啊!” “青烟,别说了。” “娘娘~” 那人听后先是一惊,又继续冷讽道:“对!你们只是吃不好睡不好而我们却是命没了。” “是啊,族长,雪儿她爹前些日子才走刚才蓉婆又去了,留下雪儿一个人才这么小,怎么活下去?” “既然你是族长,就应该担起自己的责任。” “……” 那几人七嘴八舌地吵到,我才从人群后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竟隐约是方才灵堂前的小女孩,我猛地一看板车上的人,果然是刚才的老『妇』人。 心里顿时像被什么狠狠地抽了一下,明明刚才还在面前说话的人此刻已经去了阴间。 “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怒,只是觉得很难受。 安静了片刻,便是更大的怒火被点燃。 “你凭什么吼我们?!自己没本事,就拿我们撒火?你不配当族长!” “对!你不配!” “你当族长,整个花族都会毁在你手上!” “……” 又是一阵恶语相加,我也怒火冲天,用力一拂衣袖,一阵妖风袭来,顿时几人就住了口,下一秒却化作原形,伸出横生虬结的粗老树藤。 青烟见状被吓傻了,哆嗦地躲在我身后。 区区树妖自是对我造成不了威胁,只是我不能伤害他们,毕竟我还是族长,他们尚是我的子民,所有我便只能出招自保。 无奈他们人多,每人发出几十条藤蔓就够让我分心了,何况我身后还有个青烟。 一根粗大的藤蔓缠上我的双脚,我动不了,接着又是根根藤蔓爬上我的身体。青烟甚至比我更惨,整个人被吊在了空中。 “哼~看来族长也不过如此嘛?还百年花妖?” “呵呵呵~” 我无心听他们的冷嘲热讽,因为身上的藤紧得我皮肉疼。正在纠结要不要动用妖灵珠的力量时,一个娇弱的声音传来。 “榕叔,你们放了族长吧。她好可怜!” 我定眼一看,却是雪儿。 “雪儿,她可怜,那你阿爹阿娘呢?他们死了,以后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觉得那个什么榕叔委实不算好人,竟这么直白地提起雪儿的丧亲之痛。 果然,雪儿听后又嘤嘤抽泣起来。 “谁说雪儿以后只有一个人了?” 众人听声望着我,“难道你能让死人起死回生?” “那倒不能,只是雪儿我一定会妥善安排。” “你休想骗我们,妥善安排?我们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命,今日是一个雪儿明天还有更多的雪儿,只要瘟疫不除,我们就没有活路。” “……” “你们放心。雪儿我会管,瘟疫我也会除!” 第182章 瘟疫横生2 “信口开河。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放了你。”榕叔犹豫了片刻,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们不放我又如何?难不成把杀了我?”我自然知道他们是没这胆量的。 “我、、” 我继言:“也是,杀了我或许这瘟疫就好了。” “娘娘,你胡说什么呢?你们不许伤害我娘娘!!” 我欣慰地看了眼挂在树上的青烟,对她的忠心表示赞赏。 半响,榕叔旁边的几个男子在和他低声说些什么。 “榕叔,要不算了吧,毕竟她还是族长,就算我们杀了她也不见得瘟疫就没了。” “可她是族长,要是放了她,她对我们怀恨在心趁机报复怎么办?” 我见榕叔被那两人弄得犹豫不决,便趁机说道:“你们放心,我既为族长又怎会如此小肚鸡肠?更何况你们也并非歹意,全因瘟疫所『逼』。” “你当真会除了瘟疫?”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职责所在,不得不除!”我坚定道。 “好,这次我就暂且相信你。”说完,几个人便施法将我和青烟身上的藤条收回去了。 没有了桎梏,全身轻松无比,我朝缩在地上抽泣的雪儿慢慢走去,摆出我自认为最为和善的笑容,伸出手去。 “雪儿,别怕。” 她一双泛着水花的眼目望着我,纤瘦的手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抬到半空,我委实撑不住脸上的笑了,半安抚着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却是我如何也不会想到更不会知道,如今弱小的雪儿会在很多年后成为花族之后。 到底还是青烟心疼我,怕我累着将雪儿抱到了自己怀里。 …… “娘娘,你今日也累了,青烟服侍你早些休息吧。” “嗯,雪儿怎么样了?” “花菱夫人说雪儿可怜会将她当亲生女儿待的。” “那便好。那云姑娘可好些了?” “听说能吃下些流食了。” 我微微点头,刚起身准备上床了,却见青烟一脸不满地嘟囔着, “娘娘就知道关心别人,晾着尊上不管。” 我白了她一眼,无奈道:“尊上如何了?” “哼~青烟不知道,娘娘想知道自己去问。” 我看着这丫头片子愤然离开的背影,果然是很久没教训了。 却不知为何我还是漫步在了满天星辰的月光下,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眼已经到了夜殇的门口,却听见沉祁的声音。 “尊上,我刚才听青烟说娘娘今日在南峡遇险了,尊上要不要去看看娘娘?” “不是安全回来了吗?更何况她杀了羽歌,你觉得我会关心她吗?” “可是娘娘毕竟也是尊上的---” “好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她。” “……是” 我放在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我转身仰头望着夜空璀璨的星辰,一眼便寻到最亮最美的那颗,因为她实在是太耀眼了。 真应该感谢夜殇那句羽歌,否则我就该忘了自己的目的。 是吧?莲笙。 第二日,我早早便起床,却见青烟一直围在我身边转,最后我索『性』坐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娘娘你昨天晚上出去看尊上了吗?”青烟托腮期待地看着我。 我喝了口茶,笑而不语。她似乎深以为然,眉眼笑得弯弯。 “走吧,去找司芩。”我站起来敲了敲她的头。 “娘娘,找司芩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瘟疫的事。” “哦哦” …… “司芩,你现在可有头绪?”我拿起格间一本卷轴翻阅起来。 “回族长,这瘟疫委实离奇,所患之人症状竟千奇百状,有像沐楠一样寒颤不止、体虚多汗;亦有满身浓疮,体热无力;有的传染有的不---” “娘娘!” 司芩话没说完,我便听到外面青烟的叫声,刚想问,她就提裙跑了进来。 “娘娘,北山那边有道光。” “有道光?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以为然。 “不是的,是道焰光而且直冲云霄。” 我心里顿时跳了一下,连忙出了门,那道光竟然和两百多年前的一模一样。 是夜殇,他怎么了? 我不知手上的卷轴是何时掉在地上的,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到了北山,看见夜殇挣扎着蜷缩在地上打滚,浑身散发出忽红忽黑的气光,脸上痛苦不堪,像是有另一股力量在他体内逆行。 脑海闪现出一副场景,是莲笙死的时候。 【“九寒,你答应我、、帮我好好照顾夜殇,好吗?” “不要,莲笙,你不能死,我们才刚重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呵~傻丫头,对不起,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我再保护你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夜殇……” ……】 我立马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想都没想直接将体内的妖灵珠『逼』出护住他的心脉。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夜殇,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该怎么跟莲笙交代? 我将他的头紧紧靠在我肩窝,那是自莲笙死后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夜殇就这样死在我的怀里。 “卿桸,你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见司芩的声音才注意到一旁瑟瑟发抖的卿桸,此时族中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颤抖地解释到。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我厉声吼道。 “族长,我不是故意的。” 那些人见卿槐长老在场都有些畏畏缩缩,可我已经是怒火攻心,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不动手!你们也想陪葬?!” 我觉得此刻的我肯定就是个恶毒的老妖婆,否则那些人的脸上怎么会『露』出恐惧至极的表情。 “等等,族长,你可问过桸儿发生了何事?就因为他在场就要将他治罪,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卿槐见卿桸被押走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也不顾长幼尊卑,冷言厉『色』:“若夜殇有个好歹,卿桸就算十条命也不够我杀!!!” “你---咳咳咳” “卿槐长老”众人见卿槐被气得差点倒下去连忙上前扶着。 “九寒。” “在”我听见夜殇微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立刻低下头看着他,眼泪却终是在那刻止不住了,“夜殇,你怎么了?” “我没事,别担心。” “…………” “先带我回去吧。” “好。” 我已然失去理智只顾得哭,竟然比夜殇还有手足无措。 第183章 夜殇中毒 “司芩,夜殇怎么了?”我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对坐在床边问诊的司芩问到。 司芩面『露』难『色』,稍会儿才起身颔首说到:“回族长,尊上恐是中了上古巫毒,此毒不能使人立死,却是慢慢噬骨吸血,折磨至死。” 我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佯作镇定:“有解『药』吗?” 他头低着更下了:“司芩无能,尚未发现解此毒之『药』。” 我摆了摆袖示意他退下,发现藏在衣袖里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可夜殇却睡得那般安静,安静地我忍不住端详他的容颜。英挺浓密的剑眉,细长紧闭的眼里藏在一双焰眸,薄唇微抿,如上古良玉雕刻出的轮廓,坚毅华贵、棱角分明,墨发有序地束在后面,一身玄『色』搭着暗红布纹华袍,无不彰显冷峻矜贵。 不知何时,沉祁走了进来。 “娘娘,尊上他---?” “他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我绝不允许!!”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 “你先回魔宫。” “……?” “夜殇受伤,魔族势必会有人趁机做诡,掀起一场风波,你先回去必要告诉他们,尊上无事,若有敢作『乱』者,格杀勿论!” “是!”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那些话,只有我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慌『乱』和束手无策。 …… 卿桸被锁在水牢的狴犴石上,面容憔悴,眼里布满恐慌的血丝,原本英俊的脸颊显得颓废不堪,或是看见了我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解『药』在哪儿?!” “族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毒……” “……!” “是别人告诉我,只要我把那个东西交给魔尊,就可以帮我救沐楠……” “是谁?”我不自住地抓紧了铁栏杆。 “我不知道,她戴着面具,我不认识、、” 我听到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肯定很害怕,可是他伤害了夜殇,我就不可能放过他。 “三日之后,若夜殇的毒没能解,我就亲手送你下地狱!”说完,我就转身绝然离去。 “族长,求求你,救救沐楠!” 我脚下顿了顿,微微侧头说道:“云沐楠没错,我自然会救。” “谢谢……”我在他的声音里竟然听到了一丝轻松,他大概是很爱云沐楠吧。 …… 我刚走到夜殇的门口,便看见屋内窜进一个黑影,一挥袖门被风震开,他望着门口的我愣了一下,便出掌运气朝夜殇打去,我率先一步将他掌心的气运打散,腾空飞到夜殇的床前。 却是因回头顾了夜殇一眼,便中了他一掌,口中泛起血的腥味,引起了我杀人的欲望。 于他,我自然是舍得动用妖灵珠的妖灵, 果然不出片刻,他便处于下风,那人吃了妖灵珠的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跳窗而逃。可我今天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了。 刚准备跟出去,后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九寒。” 那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许是太久没有听见过了,一瞬间会以为是梦,是只有在梦里,他的声音才会出现得这样自然而然,仿佛是天上宫音一般,又宛如山涧的清水,缓缓的流淌进我的耳边,在那里汇集成为一泉汪洋,只属于我一个人,尽管如此,我仍是顿了片刻才回过头去。 “夙离,你怎么来了?” 他不语只是慢慢走近,拂手拭去我嘴角的血迹,我这才发现胸口的疼感。 “怎么受伤了?”他微微蹙眉。 这样的夙离委实让我有些陌生,印象里他从不曾关心过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气息:“夙离?” 他眼眸里似乎闪过什么,只是太快了我没有看清。 “为什么不来找我?” “事发突然,所以便忘了。” “…………” 他没再看我而是转头看向床上的夜殇,我这才敢正视他,依旧冷清邪魅的侧颜,似有睥睨天下的孤傲,却也是我不可触及的虚渺。 妖王夙离,应是天下最妖媚的男子,两百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在大巫见到他时,恰逢妖族盛典,莲笙在大巫岚上起舞,他似随意卧于毕方垒上,泼墨黑丝如画散落,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和那双勾魂摄魄的邪眸。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陷入其中。 那天我以为他定是看不上我只有十几年妖行的小妖,却不想他只是淡淡开口问了我的来历便收下了我。 我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缘,我因夜殇的一句话去了大巫,遇见了他和莲笙。那一百年的时光,有莲笙的朝夕相伴有夙离的默默相守,大概是我此生最美好也是最无邪的光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变得强大可以不用莲笙再保护我,可以配得上夙离。 却不想,幽界一百年我变得强大了,却是最疼我的莲笙离开了我,而我离开了我爱的夙离,再也,哪怕是放在心里的守候也成了奢侈。 我愣了半天神,直到看见夙离坐在床边,才想起什么,开口道:“夜殇他中了上古巫毒,你可有办法救他?” 他暼了我一眼,依旧是波澜不惊。 良久,开口道:“上古蚩尤血毒,以蚩尤之血淬炼而成,集天地邪气。” “……” “不过也不是不可解。” 我紧蹙的眉目瞬间舒展,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如何解?” 他依旧是不平不淡的语气:“天地玄黄之龙涎草,百年生得一株,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也是唯一可解血毒的『药』。” “在哪儿?” “你放心,这地方你很熟悉。” “何处?” “苍霞山紫霞仙子座下所结。” 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我已经两百多年没回去了。 “……” “夙离,你可以帮我照顾夜殇吗?我明日便去苍霞山。”若说我此生最看不懂的人是谁?那便是我守了一百年的夙离。于他,我心里从未有过底气,也不再是夜殇口中心狠手辣的毒妖。 “嗯~~”他回答得很轻,像是不经意说出。 而我却笑颜展『露』,不知是因为他还是夜殇…… 临走时,夙离给了我一颗丹『药』服下,倒是灵效得很,昨日受的伤立刻消散,不感半分疼痛。只是,更深的地方传来一阵苦涩,许是经过他的手,勾起了埋藏在心里最远最远的无奈…… 第184章 自毁轮回 这次我是孤身一人来的苍霞山,还是印象中的浮云缭绕,仙气氤氲,倒是让我有些不敢染指。 虽起于此却是我第一次来到浮于云巅灵气的羽宫,白瓦玉檐,银鳞镶嵌,诚然一派仙气流动,凡人吸上一口怕是要多讨十年阳寿。 令我稍许惊异的是,紫霞仙子竟轻易地接见了我,原以为还要纠缠一番。不过倒是好事一件,免得我再废唇舌。 我拜倒于玉璧大堂上,紫霞仙子坐于紫莲座,似上弦明月、瑶池娇莲也不及其一分,我说明来意后便不敢再多看一眼,只觉自惭形愧。 “花九寒,百年花妖竟也曾是本仙座下花株!” “……” “却拜倒在了他门下。” 她似在言言自语,我却搭不上一句话,只能安静听着。 “刚才你说你想要龙涎草?” “正是,还请仙子赐于九寒。”我说完又重重地朝地上俯身一拜。 “也罢。你本是我的人,百年花妖之时原本是应相贺,这龙涎草就当是迟来的贺礼吧!”她坦然轻笑道。 “谢仙子!”那一刻心里仿佛是死后重生般的喜悦,只是这喜悦却来得太过突然。 “你先别谢我,只是这龙涎草毕竟是天地玄黄百年一株,你若想要势必要付出代价。” “九寒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仙子相赠!” “你还是听完再细细斟酌。” “……” “龙涎草的起死回生之效,却要所得之人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自毁六界轮回之境,一旦魂灵消散便永生永世不再重生。你可还愿意?” 永生永世不再重生?也就是说,我只有这一世的寿命,最后的存在只能是花九寒! 我愣了半刻,思绪万千。 “你若现在反悔,本仙可另赠你--” “九寒愿意!” 我想我或许是欠夜殇的吧?不、应该是欠莲笙。自毁轮回,呵!莲笙啊莲笙,你真的害得我好惨!可偏偏我就放不下你曾经对我的好。 …… 我走到曾经生长的地方,竟不小心待到了日暮,以前这个时候我应该收了,只是现在没了一株紫寒花也不见得有多荒秃,可那株紫寒在多少年后也不会再存在六界任何一个地方了。 我回到百花谷时,茫茫夜幕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颗颗雨珠打在我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觉,大概是已经被吓得麻木了。 却见云沐楠跪在我的房前,墨桦执一把伞陪在旁边。不用想,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只是我不知为什么会用‘又’,那个人是谁呢? “族长!”墨桦见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转身又顾着地上的云沐楠。 “你们在干什么?” 云沐楠也已经转过身来,一张脸在夜『色』里比纸还要苍白,却是染满了泪珠,瘦得不成形的身子宛如被暴雨打落的残零梨花。 虚无缥缈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在雨声中连起:“族长,沐楠求求你了,求你放过卿桸吧!他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 她不断地朝我磕头,声声清脆钻心,我可怜她却是看向一边满眼心疼的墨桦。 “墨桦你先带她下去,卿桸的事我自有定夺。” 墨桦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急忙将她搂在怀里哄道:“沐楠,你听到了,族长一定会明察秋毫的,卿桸不会有事的。” “真的?”她眸子里升起一丝希冀望着我。 我看了看墨桦带着祈求的目光,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我可以借机杀了卿桸。”我对着窗外的淅沥大雨。 “族长,不要。” 我不解地转过身来看着墨桦:“难道你不喜欢云沐楠?” “我喜欢沐楠,可他们是真心相爱,纵使我再爱,也不忍心拆散他们。”明明连我都看出了他的违心,可终是他爱云沐楠胜过爱自己。 “笨!”我没好气地骂道。 “族长教训的是,只是墨桦有些不解,族长为何会出现夜雨中?” “我去苍霞山为夜殇取龙涎草了。”我此行只有夙离知道也难怪云沐楠会跪在我房前怕是不知我不在。 “哦哦,那卿桸?” “放心,我既是答应了云沐楠又何况夜殇得救,我自然不会再拿他发气。” 墨桦听后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 他微微赧意:“没有,墨桦相信族长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因为魔尊一时失去理智罢了。” 我瞪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不是,在魔界我可是出了名的毒妖!!” “……” 第二日,我守在夜殇房里等着青烟带司芩过来,半响,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青烟一脸焦急地跑到我身边。 “娘娘,他们--” 没等她说完,我便看到门外一群人正风风火火地簇拥着进来。带头的是三位长老。 我起身皱眉问道:“各位长老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松长老冷哼了声:“花九寒枉你身为一族之长,却为了魔族的人弃花族的子民的生死不顾!” 我没来得及开口,卿槐长老又附和道:“怕是人嫁出去了就只把自己当成魔族的人了!” 我听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二位长老有事说事,别说些九寒听不懂的?!” “好!花九寒,我问你你为何要将瘟疫的解『药』龙涎草私自用给夜殇?难不成在你心里我整个花族的安危还比不上夜殇?!”卿槐厉词道。 “瘟疫的解『药』?谁说的龙涎草可解瘟疫?”我严声质问道。 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司芩,他方才人群中走出:“族长,属下昨日前往大巫卷藏发现里面记载了龙涎草可生死人肉白骨,便想这龙涎草也定可以除瘟疫。” “为何昨日才知道?” “族长恕罪,司芩也是突然见到妖王殿下才想起大巫史载定要比花族繁多,便、、” 一股妖气直窜至顶让我头昏欲裂,青烟见状连忙上前扶着我,我才没有倒下。 而卿槐却就此不罢休:“怎么了?没话说了?!想桸儿为了帮沐楠治疗瘟疫却被你胡『乱』打入水牢,而你却为了魔族的人眼睁睁的看着族人死于非命,花九寒,你良心何在?!” 我卯足一口气,语气凛然道:“此事我会给出一个交代,烦请各位长老先退下!!” “哼!想让我们走,就先得拿个说法!” “对!花九寒,你说你到底交不交出龙涎草?!” “…………” 这两位长老还在喋喋不休,倒是鲜少开口的墨梅长老语气和顺些,“九寒,我们敬你才认你为族长,可你既居高位就不应该忘民忧。” 这语气恐是因为三人中就墨桦没出事吧,我心里冷讽到。 “龙涎草尚在我手上;族长之位也在我座下;妖灵珠亦在我身上。难不成三位长老是要违抗命令?!” “你---” “青烟,送客。” “三位长老,请吧!” 青烟关键时刻还是很勇敢的,没有丝毫惧『色』将几人赶了出去。 第185章 以身试毒 “司芩,你现在听谁的?” “正如族长方才所言,族长之位尚在你座下,司芩自然是唯族长之命不可不从。” “好,我信你。” “……” “我现在便将龙涎草交于你--------救夜殇!” 他终是抬头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才接过龙涎草,我应该让他失望了吧。 可是连轮回都可以不要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别人而轻易交出龙涎草、、 话是这么说,可好歹我对着榕叔他们、长老许过诺,怎能弃之不顾。于是我趁司芩救夜殇的时候,去了南峡,却不想路上渴了顺便在峡沟里捧了口水喝。 不出所料,夜晚我便染上了瘟疫。我哆嗦在床上全身发抖,青烟一床一床被子给我捧来,可都没用,体内像是下起冰雪,五脏六腑都在结霜。 “娘娘,你不要有事,不要吓我~”青烟见我这样子被吓哭了。 我上下牙关都在打架,话都说不整,断断续续:“青烟,你先出去,免得被我感染。” 她听后哭得更厉害了。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九寒” 是夜殇!他好了! 我心里惊了片刻,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身上的不安,轻声对青烟说了几句,便缩在被子里佯装入睡。却也没有闭眼,而是听着外面的动静。 “尊上,娘娘说她最近有些劳累就先歇了。尊上不必担心。” “嗯,那我明日再来看她。” “娘娘还说,百花谷里美人众多,怕、、尊上『色』『迷』心窍,所以吩咐青烟让尊上赶快走。” “她、!” “尊上恕罪,全是娘娘叫奴婢说的。” “哼~” “……” 许久没了声响,夜殇应是又被气走了吧。我不知怎的,心里竟泛起一丝苦涩。 青烟见我难受得紧,便找来了司芩。 “族长可还真是狠得下心,竟然以身试毒。” “……”我哆嗦牙齿,一句话也说不出。 “族长服下驱寒草,虽不能解毒却也能缓解体内寒袭。”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惜。 “若无要事,司芩就行退下了,族长好生保重!” 夜里,我隐隐觉得坠入了千年寒窖里,四面八方的寒『潮』袭来,每一寸肌肤都寒而生灼。 意识模糊,周围即将归于黑暗。 温度-- 我触『摸』到一双有温度的手,然后是温暖的怀抱, 我的眼、嘴,像被寒霜凝固了般,怎么也打不开,可他身上的味道,我如何也忘不了。 夙离! 我紧紧搂住他,好想告诉他,一个女子的红豆心思。可话只能在心里百转千回,泪只是无声汇入心肠。 我希望他能懂我,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辜负莲笙。 他的怀抱似深似浅,指尖微凉的触觉在我眉间一点, 刹那间,天被照得通明,周围寒霜被化开,身上寒意消散,我猛地惊醒--- 晨曦微『露』,斑驳点点打入窗内,照清了床上只有我一人,可我知道,那并不是梦,因为我伤寒已除,因为夙离的相触如此真实,因为额间妖灵珠的灵力还未退散。 可我望向周围,那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切如旧,其实这时我便该知道,在夙离的心里,或许有我,只是终究有一种我不知道的东西,但在夙离心里,它却比我重要。 “族长,妖灵珠真的可以治疗瘟疫?” “总得一试。” 我和司芩站在南峡沟边,望着前面死气沉沉的河流,像是极其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流往地狱。 我闭目凝神,汇全身气运集于妖灵珠,灵珠腾空、光耀地黄、灵气突生。 灵光下,我睁开眼看着司芩被照得仙气凛然的玉面。 “如何了?” 他运气将手掌心生出的试毒石没入水面。 半响,试毒石浮出水面,骤然变为暗沉之『色』。 我屏了许久的气终还是化作一口挫败感,司芩和我面面相觑无言。 怎么会没效? 可昨夜夙离就是启动了我体内的妖灵珠,我才能痊愈、 难道…… 一道光划过我的掌心,血珠渗出顷刻聚集,我将其引至与妖灵珠相融,妖灵浴血、万物重生…… 河水似被改渠换源一般,沿着此处不断恢复久来的汹涌澎湃,湍急不息。 我第一次看到司芩不言苟笑的脸庞『露』出温文尔雅的笑意,却是我也不自主地嫣然笑若。只是体内血气流逝,我脸上的笑越来越牵强,似有些挂不住了。直到试毒石的暗『色』彻底殆尽,我才终于撑不下去…… ………… “娘娘,你终于醒了。”我眼帘刚开便看见青烟一双红肿得跟核桃似的眼。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夜殇踱步至我的床边,焰眸有些暗沉。 “尊上怎会在此?” 我连忙想要起身,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压了下去。 夜殇俯身按住我的肩又将我按回床上,温柔地替我盖好被衾。 “你受伤了,好生歇着。” “夜殇其实也很是关心臣妾的。看来这伤受的值了。” “值了?罢了,我不想同你争,你想怎样便怎样。”他说得有些无奈。 “是吗?那我想夜殇忘了羽歌,和臣妾共享今后良辰美景,看细水长流。”我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夜殇听见那两字后脸『色』骤然冷却,似有些愠怒:“花九寒,本尊问你,当日为何要杀羽歌?” “因为我嫉妒她,因为只有我才能坐上魔宫的后位。” 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却是怫然作『色』、、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便拂袖而去,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果然,我说我是『逼』不得已他不信,我说我是嫉妒他却信了。 “娘娘,你明明知道羽歌是尊上心里的伤,为什么偏要在他面前提起呢?”青烟一脸担心地看着我,甚是不解。 “呵呵呵~~” 我轻笑了几声,谁心里没伤?可我付出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他爱上我,他也不能爱上我,因为他只能爱莲笙! 夜殇这次是真的被我气回魔宫了。只是花族的争斗还没有结束。 墨桦匆匆忙忙地跑到我房里说,祠堂里已然『乱』成一团,要我赶快过去。 我心里似乎预料到了,族长之位,岌岌可危了、 哪怕瘟疫我除了,卿桸我放了,云沐楠我救了,可人群之前最为显眼的便是榕叔、卿槐、云松几位。到底身为族长,没将族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便是我的不是。 第186章 花族之争 “花九寒,你终于舍得『露』面了。”倒还是榕叔率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榕叔却是别来无恙!”我微微笑道,漫不经心地捋了捋广袖。 “爹,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墨桦率先挡在我面前。 现在到底只有他一心向我了。这个族长当得可真是失败! “桦儿,过来!”墨梅一脸不争气地呵斥道。 墨桦是个圣贤才子,忠孝于他都十分重要。我也不忍让他作难。 “墨桦,你让开。” 他看了看我,脸『色』有些为难,却还是垂头退到了一边。 “族长!这是我们对你最后一次尊称,还请你从此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那我倒要知道你们要让本族长让位给哪个贤才?!” 我厉目扫过他们,却没找到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人。 “新族长的人选,我们自会推荐,你只需交出妖灵珠!” 我冷嗤了声:“做梦!” 妖灵珠乃我百年孕育所得,莲笙大仇未报;魔宫威胁未除,我怎会轻易交于他人!! “是你自己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来人,把这个叛徒抓起来。” 云松话一脱口,后面便涌出一群手持刀枪妖将,看来,是早有准备。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客气了。 “住手!” 一阵寒风凛冽而过。 夙离! 我伸在半空的手没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他这话并非朝我说而是那群张牙舞爪准备向我扑过来的人。 “妖王?”一群人轰然失『色』。 “本王钦点的族长岂由你们擅自做定夺!!”他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慑人心。 “……” 我望着前面夙离的背影,眼眶竟有些湿润。 只是听见墨桦上前对他说了几句,那群人便很快地散开,可目光之余,我瞥见一个银『色』面罩的黑衣人,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 我立刻腾空而起想要去追,却被夙离拦在怀里。 清冷邪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去哪儿?” “我看见了那天行刺夜殇的人。”我如实地回答到。 他却没了动静,仿佛是没有听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当真如此在意他?” 我愣了片刻,像是被他窥及到了什么,有股莫名的不安。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开了我,跨步离去宽大的裙袍铺在地板上。 “夙离。” 他停在原地却未转过身来。 “那天晚上是你,对吗?” 他终是不语。 我将沉默当作了印证,心里甚是欢喜,过后才发现这不过是场空欢喜,我既为魔后又如何再敢贪念他?可纵使妖心里清楚无比熟悉心也不由自己、、 …… “族长,我听青烟说,你明日便要回魔宫?” “嗯” 墨桦和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酌茶赏月,倒是惬意地很。 “听说卿桸和云沐楠下个月要成亲了。” “呵、对啊!” “你不伤心?” 他倒是把茶当做酒了,大口饮了一杯,道:“伤心!可只要她幸福再伤心也无妨!” “你就是傻!” 他对着皎皎明月笑了笑,又看向我:“对啊,我傻,所以不配拥有幸福。可是族长这么聪明,和魔尊一定会很幸福的!” 幸福? 我何曾不想要幸福,将我这仅有的一世过得圆满,只是太远了…… “青烟,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娘娘,我听他们说,尊上明日要纳妃,现在是在准备宴席之事。” “哦?纳的是哪家的姑娘为妃?” “好像是九黎部落的公主扶缇。” “九黎?”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 …… “娘娘,尊上还在练法,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本宫今日是见定了。”我朝青烟使了个眼神,她立刻会意上前拉住沉祁。 “听说尊上要纳新,怎不知会一下臣妾,也让臣妾准备份厚礼啊!” 夜殇抬起头来,似有些惊讶。 “九寒,我是『逼』不得已。” “是『逼』不得已还是求之不得呢?” “你……”他负了口气,继言道:“每届魔尊都必须和部落选举出的女子联姻,是为了巩固魔族内部的统一。” “那为何偏是九黎的人?” “部落选举我如何得知。” “你不娶,他们能奈你何?” 夜殇看着我,沉默了片刻,道:“我为何要为了一个女子闹得魔族不安?!” “呵、只怕她来的目的就是让魔族不安。” “…………” “厚礼倒是不必,只要你别为难她就好。” “哼~~那可说不准,没准她就是下一个月音或是羽歌!” 话毕,我便转身离去,不用看夜殇此刻肯定又是怒火冲天,因为周围的温度都升了好几分。 …… 夜殇终究还是娶了扶缇,魔宫难得地罩上喜庆的红光,听青烟说玄冥宫可是热闹得很,莺歌燕舞的,夜殇今日也是英气非凡。 呵~今后清冷的魔宫可就热闹了。 我坐在紫幽宫前的浮凳上,望着远边的流光溢彩,冷嗤一声,仰头饮尽刚烫好的喜酒,可是夜殇差人送来的呢。 真烈啊!烫得肺腑都疼~ …… 许是昨夜的酒委实烈,我不知贪睡了多久,醒了的时候,青烟一脸无奈地望着我。 “娘娘,萦妃娘娘都在外面候了好久了。” 我适才想起今日扶缇按照礼仪应向我这正宫请安的。 “唤她进来吧。” …… “扶缇向姐姐请安。” “嗯”我微抿口茶,打量起这个九黎的公主。 待她慢慢将头抬起,我手上的茶不知如何打翻了,茶沫溅了一地。 她的身形即使带着面具我一眼便认出是那个神秘人?刺杀夜殇的人。 她居然敢、、 看来,炩谷已经按耐不住了。 扶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身上溅了茶渍也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反是对我的反应甚为满意,嘴角勾起一抹无意的媚笑。 “对了,姐姐,扶缇初来乍到,尚不知尊上的喜好,烦请姐姐告知一二,也让扶缇今后莫出纰漏才好。” 我起身缓步朝她走去,步履轻浮,语笑嫣然:“尊上到亲和得很,妹妹只管好生服侍便好,只是---”我附在她耳鬓,轻声道:“本宫却很是尖酸刻薄,妹妹可得小心提防着些!” “是,扶缇记得了。” …… 自那日扶缇来过后,这魔宫倒也没生起何是非。想是扶缇正和夜殇鹣鲽情深着,顾不上其他。 可我就偏偏闲得无事,想要生个是非。 第187章 故意刁难 “妹妹这缇萦宫果真是比紫幽宫要温暖舒适得很,怪不得尊上夜夜在此留宿呢。” “姐姐--” “妹妹休要紧张,本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请妹妹帮个忙罢了。” “姐姐尽管吩咐,扶缇定当竭尽所能。” 她倒很是乖巧,这不撕破脸的本领也是高超。 “果真是我的好妹妹,那我就麻烦了。”我笑『吟』『吟』地挽着她的手,要多虚伪有多虚伪,继言,“前些日子,本宫在百花谷被一个神秘人打伤,至今尚未痊愈,每到夜里就疼得厉害,听『药』君说如果能汇入一丝仙气,便可痊愈如初,不知妹妹可否帮本宫去收集些仙气?” 我见她面容微微松了些,便又开口道:“可是这仙气并非寻常仙气,而是----月圆之日在之井的仙气。” 她现在的反应才是我要的。 之井----魔界和天界的临界出,一直有天兵天将巡狩,若她此番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上天宫的战神,可有的一番好戏看了。 “……” “怎么?妹妹不愿意?” 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跟我碰硬, “不不,扶缇能为姐姐效劳,自是欢喜,可是尊上、” “妹妹不用担心,尊上那儿本宫先服侍着,明日便是月圆之日,妹妹好生准备着。” “是。” 出了缇萦宫,我就见青烟一脸不满的样子。 “怎么了?” “娘娘说得好听,可尊上一次也没在紫幽宫就寝。” 我暗叹,这丫头也是为我和夜殇『操』碎了心,倒也该尽尽我做主子的责任了。 “青烟,我见沉祁器宇轩昂,英姿飒爽,身手非常,倒是个如意星君,不如本宫利用私权将你许配给他?” “娘娘不要啊!青烟说了不要离开娘娘。” “那你以后还敢---” “不敢了不敢了、” …… 我躺在莲榻上,捻手施法榻上便开出株株绝艳桃红,清香扑鼻,花瓣零落上我的罗纱裙,真真是个极美的画卷。 一阵气息闯入、 我侧卧单手托着头,羽扇一下没一下撩起我的青丝,双眸凝笑看着眼前有双焰眸的人。 “花九寒,你竟敢让扶缇去之井?!” 他很生气,我看出来了。 听说扶缇运气还真是不错,偏偏就应了我的愿遇上了天界战神,差点没魂飞魄散,还是夜殇及时英雄救美了一番。现在还在夜殇的卦阵内疗伤呢。 只是为何没死! “如何不敢?她自己说可以为我竭尽所能的,怎的这么快就让夜殇来问臣妾的罪了?” “你!真是毒『妇』!” 他温热的手掌掐住我的颈项,怒火喷洒在我的额间。我一拂袖,满枝桃红瞬间化作云烟消散、不留一丝踪迹。 “夜殇难道今日才知道。” 他力道又深了几分。 “夜殇可是忍不住要杀臣妾了?” 他用力甩开,我狼狈地趴在榻上,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应是笑得很美,所以夜殇才会怒目欲喷火地离开。 可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有股灼热的泪流了下来,滑过嘴角,真是苦…… 有时候我也会很奇怪,甚至嘲笑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了夜殇吗?绝对不是,我不爱他,我根本就不爱他,或许我是为了莲笙,因为莲笙爱他,所以我便见得他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一年了,夜殇当日说会在今年羽歌的祭日杀了我也做了罢,只是下令将我囚禁在紫幽宫一年。 看来,他还是真的很在乎扶缇呢! 不过,这倒不是最让我高兴的,反是听闻夙离宴请三界,庆弄瓦之喜。 呵~一向清心寡欲的夙离竟也会与女子亲近了。到底我是从未将他看懂。 “娘娘,今日随尊上前赴大巫,可要穿些华丽的服装。” “那是自然,不仅是华丽更要喜庆。”“青烟,去找那件百鸟朝凤袍拿来。” 青烟愣了愣,“娘娘,那个会不会太喜庆了?” “可本宫不能给夜殇丢脸啊。” “……” …… “娘娘,尊上已在外面等着了。” “嗯~走吧。”我整了整袖子,示意青烟不要送了,便随沉祁出了宫。 夜殇负手立于玉血瓦石上,暗黑带红纹翔袍劲装,腰间一束镶玉帛绸革带,墨发高束,眉眼俊冽。倒是一如既往的英挺。 “臣妾参见尊上。” 他抬眸淡淡打量了我一下,道:“嗯。” …… 我身为女眷和夜殇分为两排而坐,我一直饮着桌上的青酊茶,夙离想是真的很高兴,否则怎会将最爱的青酊茶摆出,我冷笑的瞬间。 席上已然寂静下来,我抬头望着夙离魅『惑』众生的脸,目光凌厉、深邃幽冷、直视前方,似还是以前的夙离却又不是了。 我没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华贵清冷的身影。仿佛要求得他睥睨一顾,仰头饮尽一杯烈酒,交汇一瞬他不经意闪过的冷光,却是酒太烈了,让我不得不回过头去,却对上一双焰眸。 可惜太远了,我眼里有东西挡住看不清他眼里藏着什么? 我见一女子款款步入殿内,生得一张和夙离相配的风情万种的容颜,怀里抱着一个华被缠裹的小婴灵。 “夙离,这可是我的小侄女,来让姑姑抱抱。”我上前便要去夺她怀里的婴儿。 她见我这般癫狂,面『露』厌恶之『色』,忙将怀里婴孩护得紧紧地,我却是再蛮横也不敢在夙离眼前造次。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边听到夙离清冷严厉的声音。 “给九寒!” 那女子望着夙离的眼神带着乞求,可座上男子却无丝毫动摇。 我小心翼翼接过,细细打量着正在熟睡的人,幼嫩雪白的肌肤、星眸紧闭,细长羽睫翦下一片阴影,粉粉嫩嫩的嘟唇,真是让人喜到了心间。 我不自主地轻捏她肉肉的脸颊,脸上浮现一片温柔亲切的笑意。 “九寒,你为她起个名吧。” 我抬头怔忪地看着夙离,有些犹豫:“这--” 那女子听言,也有些不满:“大王!这是臣妾的孩子怎能容一个外人来--” “住口!九寒,你只说无妨。” 我同情尚带着些我自己都未发觉的得意看了她一眼,冥思开口到:“既为女子,最安好的便是此生得一人,生生世世绾青丝,便叫绾儿吧。” “好!” 曲终人散去,我同夜殇并列出了殿, “九寒。” 第188章 红帐初欢 夙离最后这声, 终是让我忍了一晚的泪流了下来,却是不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所幸,夜很黑,黑得我看不清眼前的路、黑得夜殇看不见我脸上的泪。静谧的夜空,只有两抹身影。 “九寒,我今日见你很是喜欢小孩。” 我吸了吸鼻,佯作轻快:“难道夜殇想通了,要和臣妾生孩子?” 不等他回,我继言道:“若夜殇能忘了羽歌,臣妾倒很是愿意。” 他不再说话,沉默在了夜『色』、 我回宫后,让青烟毁了所有的青酊茶拿来魔宫最烈的酒,独自倚在榻上,一杯一杯仰首饮尽,想要驱散关于夙离的回忆却又舍不得。 醉梦里,我看见夜殇的身影,烛火摇曳印出他绝美的俊颜,我笑得翩翩而起缠上他的腰身。 “夜殇,你知不知道,我很在乎你?” 我不知道,怎会说出这些话来, 反正,左右不过一场梦、否则我怎会在他的眼里看到我额间的紫寒如此柔美? 他动了动嘴,似乎在叫我的名字,我垫脚贴上他的唇瓣,极其温润的感觉触及全身、 梦中那夜,红烛跳曳剪西窗、芙蓉帐内春正浓、鸳鸯枕上鸾凤颠,我似乎哭了,可夜殇为我吻去了泪珠。 真真美得我不愿从梦中醒来。 玄天上星辰隐去,透出点点曦光,我慢慢睁开眼,枕边空无一人,果真,那只是一场梦。 青烟欢喜雀跃地跑了进来:“娘娘,你终于觉悟了,不知道今夜尊上会不会再来紫幽宫?” 她还在盘算着,我猛地从床上惊起,掀开丝绸锦被,一抹艳红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眸。 不是梦,夜殇他真的来过,可他是夜殇啊?怎么能是他? …… “夜染,你说莲笙会不会恨我?” “满塘清莲倾盛,万顷碧波涤尽。莲笙生而美好,她心里只有爱。” 一阵清风挽起眼前轻纱帘,我仿佛看见莲笙踏在一朵莲蒂上,还是一身羽衣袅娜生姿,对着我巧笑倩兮。 莲笙,我好想你。 我果真是不能和夜染待在一起的,两个多愁善感的人遇见了,酒便是最好的语言。 有句话说得好,酒入愁肠先成泪。原来喝了这么多酒只是为了继续流泪。 我摇了摇头,还是昂首将手中的酒饮尽。 …… 我肯定是喝得差点没死,才会看到青烟一副送终的表情守在床边。 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头昏欲裂,浑身乏力,估计再喝下去,我就瘫废在床上了。 不过我现在倒是也没心思再去生谁的是非,躺着床上也委实不错。 “娘娘,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次日,我正坐在屋里发神,自从那晚之后,我便不敢再出去了,一是怕遇到夜殇,二还是怕遇到夜殇,为什么呢?我左思右想,到底还是那一个原因,因为莲笙,我明明答应了帮他照顾好夜殇,却不曾想过竟然有一日会背叛她,莲笙她一定会怪我,怪九寒不受信用。 不一会儿,青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说:“娘娘,妖王殿下来看你了,还带着小公主。” 我一头雾水,夙离来了?他来干什么,不过,他的心思我既然猜不透便也就作了罢。 我出去迎他,却见他果然抱着绾儿。 “夙离,你怎么来了?” “想你,便来了。” “……” 我接不上话,因为夙离从不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若无其事地走近我,将绾儿送到我手上,低头望着绾儿极其认真地说到:“孟姬犯了错,没资格养育绾儿,我便将她送到你身边,你替我好生养着。” 我接过绾儿好生看着,笑道:“放我这儿养着,你也不怕我教她养成魔族的人了?” “若你不介意,我也可以接你回大巫。” 我突然抬起头却发现他似乎一直都在看我,我下意识又将头底下,把玩着怀里软糯糯的小手,随口道:“犯了什么错?竟要受母女分离之苦。” “出言不讳。” “……” 不得不说,夜殇说我心狠手辣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在夙离身边待了一百年。多少也学会了些、 只是,大巫我是回不去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良久, 夙离缓缓开口道:“九寒,你每年带绾儿回大巫一趟,让我见见她。” “好。” 我站在原地望着夙离的背影,许久都不曾收回目光,直到怀里的人哇哇哭起来。 我和他,是再无可能了。 绾儿一来,我这清冷的紫幽宫倒是欢闹了不少,当然,我只负责逗她玩呢,青烟却是辛苦了不少,可总算都是开心。 这日,青烟吵着要带绾儿出宫玩玩,也是自从上次从夜染那儿回来后,我便没有踏出过紫幽宫,因是怕见到他。 若不是依着青烟,我恐怕是在紫幽宫里待到起霉。 “娘娘,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我将手中的兰英茶放下,无奈地看了眼挎着大包像是要出远门似的青烟。俯身将摇篮里的绾儿抱起。 “走吧。” 今日这玄天还算明媚,阳光不骄不躁,倒碰上了个好时间,却是没碰到个好人。 “娘娘,那是萦妃娘娘。” “我看到了。” 我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擦去绾儿嘴角的口水,余光瞥见一双纤细的足尖。 “扶缇见过姐姐。” 我抬眸看她,恢复得不错,面『色』红润还是个美人胚子。 “嗯。” “这便是妖族的小公主吗?可否让扶缇抱抱?”她见到绾儿,脸上不自主地流『露』出喜『色』。 这大概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吧。 “好。” 我将绾儿轻轻交于她,她满脸欢喜地逗着怀里的人。和当日百花谷里满身杀气的人截然不同。 “妹妹也该为魔族添翼儿了。” 她微微顿了顿,浅笑道:“姐姐说的是,是扶缇不争气。” 不经意间看见夜殇的身影,似在往这边来,我急忙抱过绾儿,道:“今日绾儿也玩儿够了,该回去歇着了。妹妹也早些回去吧,争取给绾儿添个伴才好。” “青烟,我们走。” 我看见青烟脸上一黑,提起刚卸下的包袱,不满地跟在后面。 我不知为何会如此着急,大步大步地迈着,绾儿或是受了惊,哇哇大哭起来。 我被她一吵,心里更是烦躁,顾着低头哄她便忘了看路。 青烟叫了声“娘娘,小心。” 我才抬头顾,竟是池塘,可我这一步已经迈出。 第189章 魔裔 眼看我和绾儿就要双双落入池塘,夜殇不知何时出现抱住我回身一旋,青丝扫过水面晕开一轮涟漪。 绾儿是被吓惨了,哭得厉害,我挣着从夜殇怀里出来,想哄她,脚没站稳一下子又跌落在夜殇怀里。 夜殇却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不由我再次离开。 我何曾被他抱过,一时觉得别扭得很,不自然地喊了声:“夜殇。” “别动。”他低头对我说到,又朝青烟吩咐:“去找『药』君。” 青烟走后,我见绾儿还在哭便不再挣扎,便忙去哄着她。 『药』君看完后,夜殇便随即问道:“尊后怎么了?” 我正暗自觉得夜殇也太小心了吧,毕竟连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我这些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药』君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恭喜尊上,娘娘有喜了!” “当真?”夜殇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放在绾儿脸上的手猛然僵住,转头看见夜殇一脸高兴的神情。 “千真万确。” “哈哈哈,好,本尊居然有麟儿了,魔族有后裔了、、” “沉祁,吩咐下去,尊后有孕,整个魔族重重有赏。” “是。” 我从未见过夜殇像今日这般欣喜若狂,一个人喃喃自语了半天,又突然走到床边,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道, “九寒,你好生养着胎,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夜殇,你很高兴?” 他焰眸特别明亮,似要溢出光彩,“我当然高兴,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微微笑道: “高兴,”只是他不应该存在的。 …… 夜殇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多派了许多奴婢到这紫幽宫服侍,把青烟的活都抢走了。便只能陪着我说说话。 我摇着篮里睡得酣畅的小不点,一只手不自觉地附上腹部。 生灵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孕育他们更是神奇。 我真的是很舍不得他、、、共享良辰美景、看细水长流,听着就很幸福,可这本该是属于莲笙的。 自有孕后,夜殇每天都要来光顾我这紫幽宫,或是问问我的状况或是逗得绾儿咯咯大笑,像是在提前学会如何做一个父亲。 我想,他一定是个好父亲可惜我不是个好母亲。 “夜殇。” “嗯?”他抬起逗着绾儿的脸,显得无比亲和。 “我想去百花谷,这儿太闷了。” 我自认为说得无比真切,夜殇仍是犹豫了片刻。 “也好,我正要出宫一趟,便叫上沉祁同你一起。”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安地问道: “出宫做什么?” “今日蛮荒一带有些不安宁,我去看看。” 蛮荒?可不就是离九黎最近的地方,看来,炩谷是坐不住了。 孩子,娘亲是真的不能保你了。 “尊上早去早回,把沉祁带上吧,臣妾不需要。” “不行!我不放心你。” “难不成沉祁还抵得过我的妖灵珠?” “我知道你有妖灵珠,可现在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轻易打打杀杀。” “……” 我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夜殇的犟脾气,拗不过他便只能作罢。 “尊上如何便如何。” “好。” 夜殇离开的时候很是高兴,对着我千叮咛万嘱咐,焰眸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连青烟看着都在一旁暗暗作笑。她说她从未见过尊上如此开心。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隐隐作痛?甚至有些害怕。 “尊上走了吗?” “刚出魔宫,尊上吩咐属下好好保护娘娘。”沉祁一身戎甲走到我面前,“娘娘,我们走吧。” “好。” 我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看不清的地方,手紧紧地贴在腹部感受他的生命。 孩子,跟你的父亲告个别吧! …… 果然,这百花谷里最待见我的仍是那个面如冠玉的谦谦墨桦。 “族长,你回来了。” “嗯,你近日可好?” “尚好。”他瞥到青烟手上的绾儿,一阵惊讶,“这是?” “妖族的小公主。” “原来是小公主,我还以为是族长的---” “娘娘的小宝贝还在肚子里呢?”青烟得意地打断道。 “真的?族长你?” 我见他比我还要高兴,浅笑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后倒是和夜殇一个『性』子,生怕我磕着绊着,连忙上前扶着我回房歇息。 “桦哥哥~” 倏尔,一道清脆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出门便看到走廊上一个灵秀的小女孩跑来。 近了,我才发现竟是雪儿。一年多没见,她生得愈发水灵了。 墨桦见状,上前牵着她,“雪儿,这是族长。” 她尚记得我,对着我巧笑,娇滴滴地叫了声“族长。” 我也对她笑了笑,便看向墨桦:“雪儿怎会在此处?” “菱姨说雪儿聪慧,便让我教她识书认字,她倒也跟我亲得来。” 我又看向靠在他身边的雪儿,道:“是呢,女子就是要聪明点,以后才不会被什么羁绊到。” 也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墨桦倒是来兴,附和着我“知道吗?雪儿以后也要像族长一样聪明。” 我嗔笑了声,便同青烟回了房。 司芩还没进来,我便听到青烟的声音。 “司芩,你可千万要好好调理娘娘的身子。” “司芩先为族长搭个脉吧。” 他作势要上前来,我挥了挥手止住他,“司芩,我听说藏红花有堕胎的功效?” 不仅是他,青烟也是错愕的表情。 “是,只是族长为何要问---” 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道:“那好,你拿些给我。” 纵使他万般不解还是展手浮出两粒『药』丸于掌心。青烟见状连忙上前哭着拦我。 “娘娘,不要,那是你和尊上的孩子呀?” “青烟,我留他不得。” 我越过青烟,抓起司芩手上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喂进嘴里,我怕停留一分,我就会狠不下心。 那天晚上,应该他在责怪我这个狠心的娘亲,所以在逝去的一分一秒都要折磨我,让我痛苦。我疼得在床上打滚,额头止不住地冒冷汗,就算是妖灵珠也吞噬不了骨肉分离的痛苦。 可渐渐地我发现最痛的原来是心口的地方,脑海、眼前浮现的全是夜殇温柔的面孔,他温柔的话语还有那双焰眸,是世上最尖锐的利器戳进我的心。 对不起,夜殇! 你的好、你的孩子、你的一切我都不能要、、 这一晚比我在幽界待的一百年还要漫长。 第190章 青烟消散 “娘娘,你没事吧。” 听见青烟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眼,我手无力地搭上那个孕育生命地方,仍是平坦,只是里面的生命却已经没了。 “没事,回宫吧。” 我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精致的凤凰浴火壁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 我似乎感受到了火的温度,却不是火凤凰口中喷出来的而是夜殇。 沉祁千防万防怎么也没防住我会亲自动手。 “尊上,娘娘她身体还很虚弱、、” “滚!” 青烟这傻丫头,我害了魔族的后裔,夜殇怎还会顾及到我。 我被夜殇一把抓住胳膊狠狠地摔在地上,很痛可我感觉不到。绾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哇哇大哭起来,青烟见状连忙去哄着。 夜殇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露』,居高临下地怒视我:“花九寒,本尊的孩子呢?!” “没了。” “如何没的?!” “两颗藏红花,他倒还是坚强硬硬撑了一夜才离开,应是很舍不得我呢。” “花九寒!你好狠的心,那也是你的孩子!” “呵呵~”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里噙泪。 是啊,花九寒,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难道是为了在这一世的尽头时没有一丝牵挂,没有任何盼头吗? 夜殇应该是被我的笑激怒了, “好!好!好!花九寒你不要自己的孩子却费尽心力去养他人的孩子,我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失去的痛苦!” 我脸上的笑突然僵住,还没反应过来,夜殇的掌心已然发出一道黑『色』的煞气,直朝绾儿而去。 “不要。” “啊。” 却是青烟替绾儿挡了这掌,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说不出,瞬间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我眼前,如同当年一般。 青烟本是大巫山上一缕刚修得人形的青烟小妖,只因那日贪玩受了伤被我捡了回去,却成了我这数年魔宫里唯一的伴侣。 我失神地望着空了的地方,刚才那里还站着一位姣姣年华的青衣女子。 夜殇应是满意了,蹲下身来看着我, “九寒,你不是说想和我共享良辰美景、看细水长流吗?我以为我们终于要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可惜,你毁了。” …… 青烟走后,我才发觉绾儿的哭声显得紫幽宫多么地冷清。夜殇说他失去了孩子,我没了青烟,所以我们两清了。 呵~果真是两清了才好。可有些人有些情一旦染上了就再也分不清了。 我不晓得平日里青烟是如何哄得绾儿不哭,我却没这本事。 所以每次她哭的时候,我便拿出莲笙送的短笛轻轻吹起来,绾儿似乎也喜欢,一听到笛音就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短笛是莲笙送的,曲儿是莲笙教的。 所以,夜殇你想和我两清,除非我真真狠心丢下莲笙。 “来吧,绾儿,姑姑带你去看你莲笙姑姑。” 我抱着已经长了不少的小不点走在北溟宫的路上,身边却没了怕我累着的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夜殇也给我重新安了个婢女,好像叫白霜,只是她没我的青烟灵气,我不喜让她跟着。 我来这儿的时日也算多了,渐渐地竟然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见夜染在亭中,我便也走了过去。 “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正是清莲枯萎的时节。”夜染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姿势慵散地说道。 我遥望湖面万顷的碧叶,道:“不晚,莲笙她开在我的心里,永远也不会枯萎。” “对,莲笙她永远也不会枯萎。” “……” “九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我倚着栏杆看着独酌的夜染,若不是手里有绾儿,今日是免不了大醉一场的。 “羽歌到底是谁?” 我脸上僵了片刻,又听见他的声音。 “当日我听说夜殇要立一个女子为后,气愤非常,他亲手杀死了莲笙转而便要娶其她女子,于是我打算去找他理论,却看到一个和莲笙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叫---羽歌。” “……” “可我不信,天下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也亲眼看到莲笙死去。所以,羽歌到底是谁?” “你当真想知道?” “……” 我抬眼望着没有一株清莲的湖面,娓娓道来:“羽歌就是莲笙,准确的说,羽歌属于莲笙。” “……” “当时莲笙死在我的怀里,三魂六魄消散的时候我抓住了其中一魄藏在妖灵珠里。” “……” “夜殇或许是不愿面对自己亲手杀死莲笙的真相选择了失忆,可是莲笙她那么爱夜殇,夜殇怎么能忘了她?我不能让夜殇痛苦也不愿让夜殇忘了莲笙。” “……” “所以我用妖灵珠的力气将莲笙的一魄结成人形。羽衣为裳,莲踏笙歌。我为她取名叫羽歌,送到夜殇的身边,果不其然,夜殇爱上了她,对她的爱比起莲笙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 “可羽歌终究只有一魄,没有寻常人的意志,很快便中了别人的蛊毒,受人『操』纵,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他们要害夜殇,所以,我不得不亲手杀了羽歌。” “……” “所以,夜殇恨我,可我也才发觉,夜殇的威胁还没除,所以我费尽心力地嫁到了魔宫,就是要亲手将炩谷和意图伤害夜殇的人赶尽杀绝。”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莲笙?” 我沉默不语、 “你难道没想过和夜殇做一对寻常夫妻?” 我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不可能。” 我曾对夜殇说的真真切切是我想要的生活,可那个人会是四海八荒内的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能是他。 他轻笑一声,叹息道:“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只希望你不要后悔。”说完,又是昂首一杯清酒。 后悔?我不会后悔,真正应该后悔的是他们,害死莲笙、害得我失去爱情、失去轮回、失去孩子、失去青烟的人。 “给我喝一杯。”许是酒瘾犯了,许是心又痛了,我朝夜染伸出手去。 “你还要带绾儿呢?”他并未理我。 “一杯无妨。” 我抬身将他斟满的酒觞夺过一饮而尽,又烈又伤。 明明说好了一杯,可那天我隐隐记得,绾儿已经到了夜染的怀里,他似一脸无语的表情,因为我独霸着他的酒。 第191章 扶缇得宠 “娘娘,风大了,白霜服侍你回宫吧。” “嗯” 我起身抱起篮里睡得懒洋洋的绾儿。 没走几步就碰到一对璧人,甚是亲密无间地拥着而来。可委实有些戳痛了我这颗嫉妒的心。 “臣妾见过尊上。” 我忽略夜殇厌恶的眼神看着他身旁一脸娇羞的人。笑『吟』『吟』地说道: “妹妹最近脸『色』可是红润了不少。” “托姐姐福光,扶缇近日身子甚好。”她说得客气地很,美眸闪过一丝得意。 “对了姐姐,扶缇听闻姐姐昨日喝醉在了北溟宫,不知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还真是持宠势娇,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下意识暼了眼夜殇,脸『色』已然慢慢变黑了,既然如此-- “尚好,自从没了孩子后,本宫这酒量就大大提高了。” 果然,全黑了。 “花九寒!” “臣妾在。” “立刻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本尊面前!” “既然尊上不开心,那妹妹我们去紫幽宫唠叨吧。”说着,我便腾出一只手去拉扶缇。 扶缇想要挣扎可我是使出来全力啊,两个人互不相让,都在用内力相斗。强大的内力突然爆发。 “啊!” 我只听见扶缇尖叫了声倒在地上,自己也被她的内力冲撞跌落在地。 怀里的绾儿立刻惊醒,呀呀大哭起来,我慌得手忙脚『乱』连忙低头哄着她。耳边传来夜殇关切的声音,却不是对我。 “扶缇,你没事吧?” “谢尊上关心,臣妾没事。” “别动,我抱你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抬头,看着夜殇焦急担忧的神情,竟觉得心隐隐作痛,是因为莲笙吗? “娘娘,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将绾儿递给白霜,自顾站起对着夜殇和他怀里的人。 冷讽道:“妹妹还真是娇贵?不过是摔了一跤便连路也不会走了。” 她倒也会见机行事,作势要从夜殇怀里下来:“尊上,臣妾能走,你放臣妾下来吧。” 夜殇将她搂得更紧了,怒视着我:“花九寒,你要疯回你的紫幽宫疯去。扶缇怀孕了,要是她有个好歹,我定不会放过你!” 扶缇怀孕了! 明明是朗朗晴天,还有清风徐来,我却觉得有道霹雳从他嘴里传来自我头顶贯彻全身。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明白了什么? 其实,夜殇在乎的只是他的孩子? 他之所以对我好、对扶缇好,是因为有他的孩子。 所以他爱的还是羽歌还是莲笙。我应该高兴的,可是笑不起来。 那天我不顾绾儿一路的哭啼,六神无主地往紫幽宫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让夜殇发次怒? 许是我这恶毒的心思连玄天上的先尊都看不下去了,夜里便开始刮起风来,吹得橱窗木帘嗒嗒作响,我心里烦躁了一夜。 第二日早早地便起了,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喃喃道: “倒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白霜,好好料着绾儿,我出去一趟。” “是。” 我一手执伞一手提裙向雨中走去。雨水顺着伞衔滑落在地溅湿我的裙角。 我收了手中的伞,一步一步走入缇萦宫的大殿。 我站在宫门口,远远地便向卧在榻上的女子唤道:“妹妹。” “尊后娘娘。”几个奴婢警惕地过来向我行礼。 我朝那几个奴婢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便继续朝榻上的扶缇走去。 “妹妹怎么了?这不过是刚有了麟儿便不懂得礼仪了?” “姐姐莫要见怪,只是扶缇身子不好,尊上说可不必行此虚礼。” 外面有阵阵冷风漏进来,让我和她脸上的笑都带着些凉意。 我神『色』自若地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腹部。 “是吗?”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身子微微颤了颤,她的声音亦是如此:“姐姐要做什么?” 我抬眸对她笑道:“别慌,姐姐只是见妹妹身子虚弱,便有些担心。” “姐姐--” “所以,生孩子这般痛苦的事我委实不愿让妹妹去经历。” 她听后大惊失『色』,一手打开我。 “你要干什---唔唔唔、、” 我用尽全力嵌住她的下颌,将方才从『药』君那里讨来的『药』丸灌了进去。 “来人,快来人!” 她趴在榻上,用力想要吐出来,『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看得我好生欣喜,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但也是被夜殇『逼』疯的。 那并非寻常『药』丸,入口即化,化及入血,想要吐出来,除非死。 倒是提醒了我,为何不直接让她死?何必还有废此功夫? 我豁然开朗,五指张开,一团妖气在掌心诞生,刚对着她我见犹怜的模样打去,一股煞气凭空而来将它打散,我猝不及防地趔趄了几步。 我扶住了身子才看清来人,其实不用看我也猜到了是他。 夜殇倒是出乎意料的反应,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朝扶缇走去。 我目的达到了,榻上染满了扶缇的血,她满头虚汗躺在夜殇怀里。至于哭着说了什么,我不愿听,也不愿看,只是疯笑着出了宫。 …… 寒雨打湿了我的青丝,一股一股顺着蔓延到我的全身。我在雨中踟蹰,眉间尽是寒意,眼里全是朦胧,看不清来路也不知该归何处? 恍惚间,我听见似乎有人在叫我。 我转过身去,是一双焰眸,即便隔着烟雨蒙蒙,即使我看不清世上的一切也一眼便认出他燃着火焰的眸子。 “九寒。” 他走近抱着我,似乎在帮我驱散身上的寒。 我以为他会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为什么他还会出现? 那一刻,我兵败如山倒,万丈城墙顷刻崩塌,我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头抵在他的肩上,我的面容不再冰冷因为有滚烫的泪在上面悄无声息滑落。 “夜殇,我后悔了。” 后悔死了,我不愿看你如此关心她,因为我会伤心。 如果可以,我想一生一世就这样抱着你,任何人也抢不走,哪怕,浮生的尽头便是这场雨的最后一滴。 “我没怪你。” “可我又亲手杀了你的孩子。” “我本无心留他。” “夜殇。” “嗯?” “我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我气了?” “好!” 夜殇抱起我,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感受他每一次的心跳,那是为莲笙跳动过的心、可现在我只想让它为我跳一次…… 泪湿衣襟、雨染浮生、 对不起,莲笙、 就让九寒再放纵一次吧。 第192章 夜殇的心思 现在我终于相信为什么都说女人善变?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诫自己绝不能对夜殇动情。 可情一旦动了,就不再由我左右了。 许是那天的雨太大竟烧得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用看见夜殇,便不用想起莲笙,也不会心怀愧疚。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夜殇终究是我躲不过的。 我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时,夜殇正逗着怀里的绾儿守在床边。一刹那,竟看得我想哭。 夜殇,是真的很爱我的孩子。 我沙哑地唤着他:“夜殇。” “九寒,你醒了,头还疼吗?” 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放在我的额头,温暖的温度传到我的全身。 我无力地摇摇头。 他看着我笑了,又将绾儿递到我的枕边,像个孩子般:“绾儿,看姑姑醒了。” 我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良久,开口道: “夜殇,我们给绾儿添个弟弟吧,或者妹妹?” 他错愕地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 “这次,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他见我有些着急,温柔地笑道:“好!只是九寒你先养好身子等我回来。” “夜殇,你要去哪儿?”我觉得有些心慌。 “眼下魔族有许多部落遭袭,本来我前些日子就应该和沉祁一起去的,因为担心你所以便留了下来。” “……” “如今,你醒了,我便可放心离开了。” “夜殇,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那儿太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 “更何况九寒你还要帮我守住魔宫。”说着,夜殇将项上的黑玉取下放在我的掌心。 字字认真地说道:“黑焰玉石,象征每届魔尊的权力,可调动魔宫里所有的魔将。如若此番我回不来了,便由你替我守着吧。” “夜殇,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好”说完,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 夜殇离开后,我便将绾儿送到了百花谷,因为这一次事关魔族存亡,我必须尽心尽力替夜殇守住魔宫。 我也搬到了玄冥宫,守着玄冥宫顶上浮着的幽冥火,那是象征魔族命脉的火焰,也是偌大魔宫的支持。一旦它灭了,魔宫气数便尽了。 不过这一连十几天的风平浪静倒是让我有些惶恐不安,因为我知道必定有人会来夺它。 我躺在大殿正中的榻上,目视着上方熊熊燃烧的幽火,忽明忽暗,在我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我将手中的黑焰玉石拿到眼前细细打量,委实是块上古的玉石,天然从火焰山里生出来的,通明的暗红『色』像是有簇火焰在玉体里燃灼。 每个魔族后裔出生后都会赐于一块玉石,但并无实权,只有等真正坐上魔尊的位置时,上届魔尊将他手中玉石的力量汇入到新的魔尊手上,它才象征魔族至高无上的权力。 夜殇将黑焰玉石交给我是想让我帮他守住魔宫,这我明白,毕竟我是这魔宫的尊后。 只是,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夜殇临走时会问我要妖灵珠。如果是为了强大自己,那黑焰玉石无非是更好的选择。 终于到了这天,不知已经距夜殇离开有多久了。 我感觉到一股气息在慢慢靠近,带着杀伐的气息。 她,终于来了。 我极其自然地倚靠在榻上,手里托着一杯兰英茶慢慢吹开浮在上面的茶朵。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玄冥宫的大门被打开,一束束强光照入殿堂上,也照得我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 “花九寒!我来找你偿命!” 我冷笑一声,道:“正巧了,妹妹,我也等你来偿命!” 话语刚落下,我和她便已然腾至半空,她自然是伸手要去夺幽冥火,而我的目的很是单纯,便是杀她! 我没有使用黑焰玉石的力量,自我认为区区一个扶缇还没这个资格。我拂袖一掌推出将她打落在地,立刻俯身朝她冲去送出这致命一击。 却是我如何也不会想到,她没有丝毫闪躲而是从手中拿出妖灵珠,灵力爆发,我不仅没伤得了她反而被妖灵珠的力量反噬击落在地。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破,不得不说我还是第一次亲自体会到妖灵珠的力量。 唯一担心的是夜殇,妖灵珠明明是我亲自交给他的,为何会落在扶缇手上?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 两败俱伤的场面下,似乎我伤得更重,扶缇走到我面前,狰狞的面孔,应该是恨不得将我魂飞魄散。 可惜,妖灵珠再强也不过百年的灵力如何敌得过黑焰玉石上万年魔界凝聚的力量。 她使用出妖灵珠的妖灵被我用黑焰玉石所破,五脏俱焚,终于莲笙的仇我报了。 只是在她烟消云散的瞬间,扶缇狂笑着对我说: “花九寒!你以为那日夜殇为何要去找你?!因为我跟她说,妖灵珠可以让羽歌活过来。哈哈哈~~~你输了~他不爱你!” 顷刻,阵阵气光消散,大殿上又恢复往日的幽静,幽冥火安然无事地燃在浮颠之上。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只有扶缇嘲讽的笑声不断在我心间回响,像是一个魔咒,在讽刺我对不起莲笙,讽刺我活该!!! 所以,夜殇跟我要妖灵珠,所以,妖灵珠会在扶缇手上。夜殇啊夜殇,到底是我太傻还是你藏的太深? 她说得对、 我输了?是的,我输了。 哈哈哈~~我输了。 我对着空旷的玄冥宫放声大笑,可惜没有人回应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 “你受伤了?” 我无视夜染的话,拖着双脚走到莲亭中央,应该是没力气了吧,否则我怎会如此直接地对着莲池里那株盛莲跪下去。那样干脆利落、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疼。 “九寒,你干什么呢?” “我对不起莲笙。我不该对夜殇动非分之想的。” “…………” “我答应过莲笙的,若不是扶缇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是不是还要犯下更大的错?”我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在对莲笙惭悔。 ………… “九寒,你真的不愿意爱上夜殇?” “我不能爱他的,也不该爱他。” “你在他身边真的只是为了给莲笙报仇?” “…………” “那你报了吗?” “我已经杀了扶缇。” “可惜,莲笙并非她所害。” 我空洞无光的双眸抬起对上他清寡孤僻的身影。 “你什么意思?” 第193章 莲笙的死因 “呵~”他轻笑了声,饮完手中的酒,悲伤地看着我,“当年夜殇和莲笙两情相悦,本是成双的一对,父君也答应了让他们结成连理,大喜当日,夜殇派出了魔宫最强的暗将前去大巫接亲。” “…………” “可是当天夜里,我被人下了蛊毒,去了莲笙的房间,同她做了巫雨之事,夜殇知道后,大怒肝火,在父君的愤怒指责中,一气之下错杀了莲笙。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可是当时我醒来之后,发现莲笙身上也中了相同的蛊毒。” “所以呢……” “你还不明白吗?莲笙被暗将保护着,一路上跟本没人有机会下毒,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大巫时,她就已经中了毒,而下毒的人……”他不言而喻,只仰头饮了一杯酒。 “你说什么?” 下毒的人怎么会是他? 我倏尔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 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脚下的路,一切都是茫然,一切都是假的, 我要去找他,要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的莲笙,毁了我,毁了一切? …… “九寒,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 我抬头是夜殇风尘仆仆的身姿,脸上满是戾气,焰眸显得疲劳不堪却带着愠怒之气。又让我想起了扶缇临死前的话。 “尊上回来了。” “九寒,炩谷临死之前告诉我,他说他在我身边安『插』了一个人,合伙想要将我这魔尊取而代之,他还说那个人是你。” “……”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似乎明白了,炩谷应该是死了,只是要拉上个垫背的,也罢~ 我嗤笑了声: “背叛你?夜殇,我何时心向过你?!” “你当真没有什么解释?!” “呵!解释?你夜殇想听我花九寒还不愿意说呢?!” 我看见夜殇额上的青筋绷紧,双拳死死地握着,焰眸里的怒火似要喷发。 看来,我这惹他生气的本领不减当年? “夜殇,这黑焰玉石我不稀罕,还给你。”我将手中的黑玉扔在他身上,冷言道:“你也休想用我这妖灵珠去妄想做关于羽歌的任何事?!” 说完,我快速掠过他, 听见沉祁唤了一声“尊上” 我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夜殇悲愤的焰眸,他被气得吐了口鲜血。 然而,我转身消失在了玄天之上。 …… 我步步矜贵地迈入那个我曾无比熟悉的大殿,那个我曾无数次偷窥夙离的地方还有软榻上我曾心心念念的人。 “九寒,你回来了。” 夙离难得地朝我笑,笑得邪魅孤傲。 而我却不再像当年一样期盼着他能对我笑了。 我走到他的面前,仅隔着一方案几,上面摆着我曾经服侍他的茶壶和杯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在这个地方帮他斟茶的场景。 只是,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 “九寒,给我斟杯茶吧。” 我也不想这么快就面对真相,便听他的话蹲下身来,仔细谨慎斟满了一杯茶又送到他的身边。 即使我不看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他伸出手来接过我手上的茶却是另一只手迅速将我揽在他的怀里。 我坐在他的腿上,他的脸近在咫尺,喷洒着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我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夙离。” “九寒,你怎么又受伤了?” 他看着我,不安地蹙了蹙眉。 “为什么?”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他眼里闪过晦暗,像是极其无奈的声音,“九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当年为何要收下你吗?” “…………” 的确,我一直很想知道,想了很久,可是他一直不曾向我说过。 他看着我,就像很多年前,我眼中的他一般,“当年紫霞仙子在苍霞山设宴,宴请天界,可魔尊夜非天贪念紫霞仙子美貌,莽撞冲入苍霞山上,开战,状况惨烈,紫霞也受了重伤。当时我隐瞒身份救了她一命却不想就此落入情网。” “…………” “我们也算两情相悦,可终究我是妖她是神,神妖相恋除非六界颠覆。她知道我的身份后,毅然而然选择分开。她回她的苍霞山,我回我的大巫。” “所以你收下我因为我是紫霞仙子座下花株?” “嗯~” 原来他并非无情无欲,只是求而不得罢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害莲笙-- “那莲笙呢?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她?” “因为我放不下她,所以既然六界不能颠覆那我便只能变得强大,一统妖魔鬼怪三界。夜非天当初轻浮紫霞,所以魔族便成了我第一个目标。” “我安排莲笙进入魔宫,她做得很好,让魔族两位殿下都为她痴『迷』,可惜,她自己也被情困住了。” “所以你就要杀她?!”我朝他怒吼道。 “她已心归夜殇,我便留不得她了。” 我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那我呢?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温热的拇指替我拭去泪痕,眼里似在担忧:“九寒,我后来喜欢的人是你。” 如果是以前,我听到他这句话该有多高兴,可是现在只有痛苦。 “九寒,在你心里,我和夜殇,谁更重要?” 我望着夙离带着哀怨的凤眸,指尖拂去我眼角的泪珠,拿过他手上的青酊茶,缓缓触到他的唇边, “夙离,其实我知道,青酊是酒非茶,九寒于你是情非敬,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他嘴角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将茶一饮而尽,茶杯落下,碎瓷一地,他将手扣住我的头和他相碰,谁也不说话,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在鼻尖缠绕。 良久,夙离缓缓闭上了眸, 那双,我再也看不见的子夜星辰眸子。 夙离死了, 死在了我亲手下的毒里, 我闭目感受他的温度在我身上逐渐消散,仿佛隔离了一切,只剩下当年的花九寒和她爱的夙离。当初只有我的寂静喜欢,如今也不会有默然相爱。 直到沉祁将我从夙离身上拉开的时候,离开我额间的夙离瞬间化作黑烟煞气消散在我眼前。 夙离也走了, 如今的大巫已是物是人非了。 只剩下一个人, 莲笙,夙离,等着九寒,她很快就来了。 第194章 夫妻一场 我站在夜殇的面前,目无生气地看着他。这一战肯定很辛苦,他憔悴了许多。 “花九寒,你不惜一切潜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夙离?” “……” “为什么?” 我突然觉得好笑, “夜殇,你说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一切,会是为了什么?” “你!!” “尊上。”沉祁见夜殇捂着胸口连忙上前扶着,转头又对我沉声道,“娘娘,你别气尊上了,尊上此次受了很重的伤。” “呵呵~~” 我当然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否则怎么会把黑玉还给他。可惜花九寒只会让夜殇生气啊。 “沉祁,你还真是忠心,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巴不得尊上死在外面,好让我接管魔族--” “花九寒!” “呵、夜殇你可别被我气死啊?” “我问你,这些年来,你究竟有没有对羽歌有过悔恨?” 我望着他又怒又恨的容貌,故作思量了片刻,浅浅笑道:“夜殇很想让我说有吧?那好,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应了夜殇的愿。” “说。” “我的花身是什么?” “……” 我看见夜殇不作言的脸『色』又暗沉了些,『吟』『吟』笑了起来,继言: “既然如此,那我便只能违背夜殇的愿想咯!” “我从未对羽歌有过丝毫悔恨,当初我给过她机会,我说:羽歌啊,只要你离开夜殇,放弃所谓的爱情,将那尊后的位置乖乖让给我,我就放过你。可惜她不识好歹,竟然求我留下她,她说她可以不要尊后的位置只要能留在夜殇的身边。” “呵呵~真是蠢,我从未见过像她这么笨的人,即便是死的时候,竟然还口口念着‘夜殇’,还让我不要伤害你,她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夜殇此时正在殿里谈着和我的婚事呢!夜殇,你说她是不是--” “够了!” 我那‘傻’字尚未出口,便被夜殇一掌击飞,跌坐在御阶上,一腔心头血喷洒在我的裙袂渲染出一大朵妖冶的红花。 原来心尖血是这么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东西从我身上滚落,滚到夜殇的脚边伴随着清脆的声响。 果然是心有灵犀,夜殇一看见短笛眼里的杀气就减了几分,他将它捡起执在指尖,凝眉问道。 “这是什么?” 我咽了咽口中的血腥,含血笑道:“忘了告诉你,这是羽歌临死时求我交给你的。可是我怎么可能让夜殇记得她?” 夜殇骨节渐渐泛白,发出骨头喀嚓的声音,眸里的火焰似乎已经燃到了全身。 字字具顿道: “花九寒,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敢!当然敢! 若不是沉祁拉住他,就算是妖灵珠也保不了我。 “尊上,娘娘已经受了伤,你就饶过她吧。” 夜殇这才冷静了些,抑制住要杀人的冲动,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花九寒,本尊念你我二人夫妻一场,临死前圆你一个愿,你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笑了,尽我所能地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夫妻一场?真的是很好笑呢! “既然夜殇如此有情有义,倒让臣妾很是舍不得死呢?不如你放我一日,让我去见些人,看能不能躲过这劫?” “你觉得你躲得过吗!” “那要看夜殇本事大还是臣妾本事大了?” 说完,我又笑了起来,像是阴间带着怨念的女鬼。 已经是冬雪的尽头了,我坐在紫幽宫里还是感到阵阵寒意从窗外溜进来,似故意欺负我这孤家寡人似的。 我摆了个火盆在莲榻下取暖,好不惬意地等着沉祁。 “属下参见娘娘。” “起来吧。” “不知娘娘叫属下来所谓何事?” “沉祁,我知道你对尊上很忠心,以后他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所以你千千万万不能背叛他。” 他抬头错愕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鄙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花九寒才是背叛夜殇的人。 我也不见怪,继续说道: “还有,十五年后,你去北雁山上接一个叫落伊的人。” “她是?” “能让夜殇高兴的人。” “属下遵命。” “无事了,你回吧。” 沉祁犹豫了会儿,终还是开口问道: “娘娘,其实娘娘向尊上认错的话,尊上也许会饶了娘娘的。” “是吗?可我不愿意。” “为什么?难道娘娘真的不想留在尊上身边?” 我望着窗外,漠然叹了口气, “苍霞雪暮,江郎才尽。” “今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我想在九泉下睡个安稳觉。” ………… “你可怎的来一次便又受了伤?” “很明显吗?”我自顾拿起桌上的酒觞倒了起来。 “额间的紫寒花图腾都淡得看不清了,脸苍白得快和我白纱帘一个『色』了,怎么不用妖灵珠疗疗?” “你识得这是紫寒花?” “见你的第一眼,我便认出了,你就是当年苍霞山上护着夜殇的紫寒花。” 我冷笑了声,夜染一眼便看了出来,而我在夜殇身边待了这么些年,总归算是白待了。 我饮尽手中一杯酒,道: “妖灵珠连同族长之位我悉数交给了墨桦。反正已是遍体鳞伤,再添些也无妨。” “还敢喝酒,敢情你是真的不要这副皮囊了?” “呵、不要也罢。” “……” “既然你这么伤心为何不告诉夜殇一切,他若不相信你,我替你说去。” 我拿过一壶酒,卧坐在栏杆上,纱帘拂过我的面,还没喝几口眼里便有些醉意:“我若想告诉他,早就说了,何苦辜负了我这么些时光。” “那你为何来找我?” “就当是为我送别吧!” “夜殇要杀你?” “并非他要杀我,而是我无心贪念下去了。” 我闭目饮酒,不再言语,夜染见我不说话也不再言喝起酒来。 良久,我突然开口道: “夜染,夙离死了。” “你杀的?” “嗯,我杀的,我将巫毒放在青酊茶里亲手喂他喝下的。” “伤心吗?” “伤心,可我想告诉你的是,夙离死了,明天过后也不再有花九寒,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莲笙的事---- 答应我,永远不要告诉夜殇。” “你想瞒他一生,怕他难过?” “不,我是怕他和你抢莲笙。” “好!” 我睁眼望着万顷莲池,清莲已经含苞待放了。只是我见不到她盛开的画面,不过那一定很美…… 从今以后,遥望莲池美人立,再无片山紫寒开。 莲笙,夜殇我替你护得好好的,等着你下一世再和他续白首约。 第195章 繁花落幕 我瞑目侧卧在紫幽宫的莲榻上,周围是我施法开出的盛放百花,繁花缭『乱』,花香四溢。 没有莲笙,没有夜殇,没有夙离,只有百花里的一株紫寒,孕育在苍霞山的仙云缥缈中,开于数九寒天,日暮而收…… 这一觉睡得我好生安逸,那是梦却是在遇到夜殇之前。 “娘娘,尊上让我来接你。” “嗯。” 我起身捋了捋身上的百花寒袍,旋手指尖一捻,一窜星火从我手尖无声无息的滑落,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既然要走,便走得干净利落些吧。 随后,我便跟着沉祁出了宫,今日的玄天似乎往北的方向又多了颗星辰。 我被锁在妖魔柱上,这是可以使一切妖魔丧失灵力的地方,锁在上面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沉祁说,夜殇要在我身上钉七七四十二颗销魂钉才能为我的错恕罪。 也罢,终归不过一死,如何死法结局不都一样吗? 在听到沉祁施令的那刻,我的目光穿过如数朝我飞来的销魂钉,最终落在夜殇没了火光的焰眸里。 一颗钉入我的眉心,我朝他笑了笑,然后化作世间最后一株紫寒花,渡不了忘川河、走不过奈何桥。 我飘浮于凡间百丈红尘、游『荡』在阴府彼岸湖畔,我的魂魄一点点落在所至之处,而又在我离开的时候消灭在六界之外。 终于在它殆尽的那刻,我忘记了一切成为六界里最平常的不存在。 夜殇: 我远远地望着四十九颗销魂钉没入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很疼很疼、、 只是还没等我看清她的花身,她便汇入了天空飞来的繁花,向遥远的天边飘去。 回到魔宫后,我望着已经燃成一片灰烬的紫幽宫,沉祁告诉我,夜染封心投河自尽了。绾儿也离开了。 我突然觉得身边关于她的一切都像是梦一般消失了。 我冷笑着, 花九寒,你可真是狠啊!一点念头都不留给我。 我记得自己明明很恨她的,恨不得她死。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变了? 应该是我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时,她不顾一切地将我抱在怀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像是无助的孩子。 那天,她对我说想要和我过共享良辰美景,看细水长流的日子,我放在心上了。 那晚,她说她很在乎我,我放在心上了。 可是,她骗了我,她亲手毁了我们的孩子,毁了我想给她的。 可是,那天雨下得很大,我还是忍不住丢下扶缇去找她。 她抱着我,哭得很伤心,她说她后悔了,她说不惹我生气了,我相信了。 我怕她受伤,将黑焰玉石交给她。 我以为只要用妖灵珠安息了羽歌的灵魄,我就可以安心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我错了,她还是骗了我, 她背叛了我,魔族众人『逼』我杀了她。 我只想听她一句悔恨的话,是她,执『迷』不悟。 那天,她说她要去见一些人, 我等了她一天一夜,直到亲眼看见她被锁在妖魔柱上…… 夙离: 大巫的时候,我一直都知道,她心悦于我,总是偷偷地看我,像只偷腥的小猫。 我也知道,她想成为花妖是为了能配得上我。 我不知道是何时也对她动了心。 只是当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夜殇。 我以为,我可以像利用莲笙一样利用她,可终究我还是舍不得毁了她心里的夙离。 她说他于我,是情非敬,只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 我知道的,在百花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在她放弃花族选择夜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的心,夙离终是留不住了。 那一夜,我将孟姬当成了她。 那一天,孟姬冒犯了她,所以我将绾儿送到了她身边,或许看见绾儿的时候,她还会想起我。 那天,我一直在等她,等她来找我偿命,等着--- 死在她的怀里…… 夜染: 百年相思百年苦! 自从莲笙死后,夜殇忘了,可我怎么也忘不了,我想守着她,哪怕百年、 那日,我遇到了花九寒,我认出来了两百多年前的她。 我想也许这是缘分,她和夜殇的缘分,早就注定了。 却没想到是段孽缘。 我想如果她能和夜殇在一起,莲笙的秘密就永远地藏在我的心里。 可是,我没想到她会如此在乎莲笙,为了她甚至愿意将对夜殇的爱深藏心间。 于是,我利用了她,为莲笙报仇。 她最后让我永远不要告诉夜殇,我答应了,应该是恕罪…… 我封住心脉,跳下了有莲笙的地方。 我想夜殇真的很幸福,只是他永远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女子为了他负了苍生,失去了一切…… 扶缇: 父亲派我潜伏在夜殇身边,我的目的也是为了杀他。 可偏偏却对他动了情。 我以为他会对羽歌至死不渝,可惜他终究是被花九寒『迷』『惑』了。 那天,他怒火冲天地从紫寒宫出来,在大殿里醉得一塌糊涂,哭得伤心欲绝。他把我搂在怀里,口里却喊的她的名字。 那天,他说我怀了他的孩子,若我有好歹绝不放过她,转眼却让我不要孩子。 那天雨下得很大,我被她害得痛不欲生,可他却还是丢下我去追她。 他为了她,竟然不顾魔族的安危,守在她身边整整三天。 我恨她,更恨他,他临走时,我骗他妖灵珠可以让羽歌的灵魂安息,他为了帮她恕罪,竟然亲手将妖灵珠交给了我。 那天,我快要魂飞魄散,可我不甘心,我对她说,夜殇爱的只是羽歌,她输了…… 其实,输的人一直都是我,可我却是输给了他。 沉祁: 我只听尊上说过尊后为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在百花谷的时候,我看得出这个人人皆称毒妖的人,她的心里是有尊上的。 只是,我不懂她为什么总是要惹夜殇生气。 明明很多次,我看得出夜殇是想要对她好的,可每一次她都刻意在夜殇面前提起羽歌,像是故意提醒他一般。 后来,夜殇终于和她和好了,我以为他们会很幸福的。 那一战却毁了一切,炩谷说她是妖族派来的『奸』细。 我看得出,夜殇不愿意相信,她也不愿意解释,两个人互相爱着偏偏又互相伤害。 那天晚上,她拜托我的事,我一字一句牢牢记住了。 十五年后,我在北雁山见到落伊的时候,却忍不住哭了,想起那个眉间有花的女子,终于明白了她是个怎样的人。 落伊和当年的羽歌长得一模一样。 墨桦: 那天,族长将妖灵珠亲手交给我。 她说,她不愿这么累了,便将族长的担子丢给我。 她还说,她其实一点都不聪明,让我别在误导雪儿了。 我笑着答应了,只是笑得有些苦涩。 那晚,天上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全都融化了。百花谷里,百花凋落全部飘浮在空中往她的方向飞去。 绾儿在我怀里嘤嘤地哭,怎么也哄不住。 雪儿长大了,我娶了她,雪儿喜欢到处玩儿,我们游遍了各地山川,却再未见到过一株像她眉间的花。 第196章 番外 2 莲舞笙箫 北雁山 青莲寒池 “莲笙,快点来,明日就是彩莲姑姑验收的时候了,现在得去练舞。” “莲箫,你等等我。” 莲箫是我的妹妹,虽然我们是并蒂莲,却有着恰似完全相反的『性』格。 莲箫『性』格活泼开朗是寒池里最美的清莲而我则柔弱内敛则较为逊『色』。我唯一的幸运和骄傲就是有她这个妹妹。 我刚换好舞裙,莲箫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俏皮地在我耳边低语:“莲笙,姑姑说这次谁跳得最好便将羽衣赠予谁,听说羽衣可是用北雁鸟的羽『毛』织成,穿在身上可美了。” 她说着说着便一脸神往的样子。我忍不住打笑道:“谁不知道我们家莲箫是寒池里跳得最好的,羽衣静静在哪儿等着你呢。” 当时如果我知道会因此失去莲箫的话,我宁愿从未说过那句话。 “莲笙。”她故作嗔怒,“姑姑说我们那支莲舞笙箫是北雁最美的舞,所以你不能总是打趣我。” “好好好……” 第二日 祁水台上,我吹笙她引箫,笙箫婉转,似行云流水,莺歌燕语;舞姿飞扬,峨眉低起,如舒手拈花,拂面浅笑。 歌舞消融,真真美不可言语。 一曲落闭,彩莲姑姑笑着眉上前拉着莲箫的手,她一向喜欢机灵的莲箫,我亦不见怪。 “莲箫果真没让姑姑失望,箫如天籁,舞胜仙姿。” 我默默退到台下,看着台上美丽的莲箫,我是真心为她高兴。 彩莲姑姑让人将羽衣拿上来,我看见是一件霓裳羽衣,姑姑将她展于手中,我看仔细了,白羽相缀,金丝织连,远处看去宛如一株盛放清莲,灵气凛然,像是立刻就要自己翩翩起舞。 “我宣布此番舞试跳得最好的是莲箫,所以羽衣……” “等等。”没等姑姑说完,莲女中便有人打断道。我定眼一看,竟然是莲瑟。 在寒池里,才艺最出众的除了莲箫便是我之后便是莲瑟,而我们平时基本和莲瑟不相往来。 “莲瑟,怎么了?”姑姑似也有些不满。 莲瑟嘴角微微勾起,一步一步走上台去,边走边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一届的莲翘选出后便要送往大巫伴妖王左右是吗?姑姑。” “嗯。”姑姑微蹙眉,似有些不解。 “我还记得妖王说过,莲翘必须是清白之身,是吗?” 姑姑点了点头,而我却隐约看见莲箫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那么,莲箫就不能成为莲翘也不能得到羽衣!”莲瑟目光如剑般盯着莲箫。 让我奇怪的是莲箫竟然没有反驳而是低头咬着下唇。 “莲瑟,你在说什么,莲箫是你们当中跳得最好的,她不能那谁能?” “彩莲姑姑,你也别怪我小肚鸡肠,你自己看看她身上的朱砂可还在?”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朝莲箫看去,包括我也想知道莲箫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莲箫却紧紧将手臂别在身后,削瘦的双肩还在轻颤。 我刚跨上一步想要去安抚她,却见莲瑟已经猛地将莲箫的玉臂举起, 那里是一片雪白光滑的肌肤,没有应该出现的朱砂。 众人一片喧哗,斥责,就连彩莲姑姑也是一脸怒『色』,“莲箫,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莲箫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朝我看了眼,便挣脱着跑开了。 而那一眼我仿佛看到了无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莲笙。” 我刚准备去追她却听见彩莲姑姑的声音。我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既然莲箫失去了资格便由你来作这届的莲翘。” 那瞬间我的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胆怯……还有高兴,的确,我不得不承认,能成为莲翘,穿上羽衣在大巫岚上起舞是每个莲女的梦想。 那一刻,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定住了脚,任由彩莲姑姑将羽衣换在我的身上。 我余光瞥见一旁的莲瑟尽管很是不满但更多的竟然是幸灾乐祸。 我突然惊醒…… 不行,这是属于莲箫的,莲箫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那些我都一一看在眼里,我怎么能抢走? 我要还给她,那是她的梦想。 我发疯似的去找莲箫,院落、莲楼……每一个地方我都找遍了,却没见到她的身影。 直到锦鲤将她抱到我的眼前,我才发现莲箫离开我了,她不堪受辱跳进了寒池里的深渊,那里是所有生灵的终点。 她是我的骄傲呀,她是我的一切,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如果当时我没有犹豫,如果当时我没有被利欲熏昏,如果当时我能在莲瑟之前护着她,如果……可是没有如果,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我抱着莲箫哭了三天三夜,从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默默流泪。我终于明白了,这万丈红尘中,再也没有我至亲的人了。 我将莲箫装扮精致,在她的眉间描了一株盛莲,换上本该属于她的羽衣,将她葬在寒池里最美的一株清莲下。 …… “是你害了莲箫。”我目光涂毒瞪着她,我从未想到世界上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 莲瑟冷笑了声,毫无悔改,“其实我不想伤她的,若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对,因为你说的话,我知道莲箫跳得好,可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是要让你们两败俱伤。” “……!” “一个死一个悔,呵~” “你这毒『妇』!”我将手中的笙化作剑,径直朝她刺去。却在听到她接下来的话时停在了距她胸口半尺的地方的 “你想知道莲箫为什么没了清贞吗?” “为什么?” “因为锦鲤不想让她走啊。”她说完便呵呵笑了起来。 而我手中的剑却无力地落下变成孤独的笙……滚落在地上,但我知道,它再也吹不出美妙的旋律。 我以为锦鲤是爱莲箫的,所以那天晚上我答应锦鲤帮他和莲箫会面…… 我以为莲箫也是爱锦鲤的,所以我劝她去见锦鲤…… 但我没有想到,锦鲤会爱莲箫爱得那样偏执,我更没有想到,莲箫会这般决绝。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冥冥中我才是杀死莲箫的罪魁祸首。 没了莲箫的莲笙,如同行尸走肉,大巫岚上只有独舞孤歌,大巫的妖都说我孤冷清傲,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和我一样孤傲的人。 他叫夙离。 第197章 初遇九寒 夙离他对谁都一样,对谁又似乎不一样。 尽管我是这届的莲翘但我并未着羽衣,因为那不是我的。我以为他会生气,可他没有反而亲自上北雁山重新为我做了件羽衣,从那时起,我便以羽衣为裳,莲踏笙歌。 但却也仅仅如此…… 我每天吹笙练舞,原以为这一生便这样平淡而去,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没了莲箫之后,我才发现我的人生是多么没有意义。 直到那日,我遇见一个姑娘,她看起来小小的,好像还只有几十年的妖行却敢独自来到大巫。 她花身是紫寒花,似乎就是因为开于寒霜的原因,她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坚毅,即使在面对夙离也没表现出该有的害怕。 或许是因为对莲箫的思念和愧疚,我多么渴望有一个妹妹成为生活的寄托。 我不知道夙离为何收下她,之后我便央着夙离让我来照顾她。只是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着她笑,好久好久我没有这样笑过了。 她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花九寒。” “九寒,听着太冷了,不如我叫你小九吧,我叫莲笙,你以后便叫我莲笙。” 她仍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却不恼,不过小九有些认生,很难同人混熟,这点倒是像我。 “小九,你以后便同我一起住。” “可是我的身份是婢女不应该和其她婢女一起住吗?”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跟夙离说了,你就住在涟漪宫,反正这儿大,我一个人住着也空。” 偌大的涟漪宫我夜晚睡着便觉得有些寒意,而她却处得泰然自若。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温柔地落在小九的脸蛋上,像是染上了一层轻纱,朦胧美幻。 我又想起来莲箫,便不自主地向她靠拢,像以前抱着莲箫一样将她抱在怀里。 她微微有些抵触,手很不自在地搁在一边,似要与身体脱离,我安抚着她慢慢给她盖好被衾,“小九,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大巫吗?” “我想做妖界上等。” “好,小九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我不问她为何,因为她的梦想亦如当年莲箫一般单纯。有梦想总归是好的。 “你呢?” 她这么多天来难得开口问及我的事。 “我是莲女,本就是为了歌舞而生,大巫岚便是莲女最高的追求。” “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也不一定,等下一届莲翘来了之后或者等夙离不愿看我跳舞了,我便可以走了。” “那你要去哪儿?” “去北雁山,” “……” “那里是我的家,埋在我最亲爱的人,如果小九以后找不到我了,就来北雁山,我会一直在哪儿。” “……” 也不知她听没听,我说完的时候,发现小九已经被倦意困住,进入了梦乡。 小九虽然妖行不高,却也不想寻常小妖做事那般『毛』『毛』躁躁。做事有条不紊,除了不喜与人说话。我道这只是她认生的表现。 却不想她竟然也会遇到和莲箫一样的遭遇,那日我刚采完莲叶回来,便看到小九被浮在大巫峞上灼烧。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得而复失,我来不及多想,只知道她不能成为下一个莲箫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 我拼命将她从邪火里就出来,那时她已经气息微弱,我又耗尽大半修为替她疗伤。 后来才知道,她是遭人陷害才被夙离罚的,因我擅自救她,夙离让我在大巫岚上,不是吹笙亦非跳舞,就是锁在上面忍受十年风吹雨打。 十年后,我被放下了,看着长大了不少的九寒,努力向她扯出一丝笑:“没事了,小九,别怕。” 她突然哭了,紧紧地抱着我,“对不起,莲笙,都是我害了你。” 我被她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却是觉得无比温暖:“傻丫头,别哭了,以后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不,莲笙,我会变得强大,会一直保护你。” 她还泛着泪光的眼眸无比有神,任谁看了都不觉被她的坚定吸引。 “好。” 从那以后,小九才像释放出了真正的自我。有了少女该有的欢乐,无忧……和心事。 我不知道小九是何时喜欢上夙离的,只是会看见她一个人偷偷打瞄夙离。 只是,我却喜忧参半,比竟我在夙离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也未将他看透过。 “莲笙。” “嗯,怎么了?” “你说青酊茶是什么味道?”小九托着腮望着我。 我似乎懂了她的意思,戏侃道:“小九难道没有偷偷喝过吗?” 她脸颊微微红了,正经道:“那是给夙离喝的,我怎么敢喝。” “哦哦,那小九为什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了?” “我……我只是好奇。” “那你何时让夙离给你尝尝。” “他怎么会给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他不给?” “…………” 我想既然小九喜欢夙离何不鼓励她去争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当初夙离将小九留下来是另有深意, 其中种种,我虽不解却也庆幸。 那天小九满脸兴奋地跑到我眼前,“莲笙,我吃到了。” “吃到了什么?” “青酊茶啊,不、、其实那是酒,是很淡的酒,带着茶的清香,又酣又醇……” 我看着她忘乎所以的样子,不禁失笑,不知何时,莲箫已经被我藏在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 小九成了我的所有,至少在大巫的时候。 “小九,我吹笙给你听,好吗?” 她立刻乖巧地坐好,静静地注视我,侧耳倾听。 我吹了以前和莲箫合奏的曲子,这么些年来 我一直不敢吹,因为怕它太过孤独。 没了箫声做伴,多了一缕单调的清幽,但依旧让人沉醉。 “莲笙,你吹得真好听,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 “可是我听她们说,笙歌是你的独艺,不会轻易授与外人的,你还……” “在我心里,小九从来都不是外人。” 她又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宛如九重天上皎洁温柔的月牙儿。 的确,从我遇见九寒的那刻起,我便知道,她是莲箫带给我的救赎,在此慢慢的长途中,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哪怕后来,我也经历了一个女子所应该向往的爱情,但我的爱情却没有我对九寒的情感纯粹。 第198章 魔族献舞 小九很是聪明,不下半月便将曲儿吹得熟练了。我正想找个时日将随身携带的笙笛赠予她。 却见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告诉我,夙离答应赐她一颗妖灵子。 我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果小九能将它孕育成妖灵珠便可以成为花妖,即便在暗届待一百年,我知道小九有能力做到。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不愿意她受苦受累。 我终是没执拗过她,因为她要变得强大,要保护我还有她不说我也猜到的夙离…… “小九,你记得要是害怕了就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我好久没哭了,可是这一刻却忍不住了,我舍不得她。 “小九知道了,莲笙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在我和小九惜惜相别时,夙离来了,仍是一派的孤冷邪魅。 “夙离……”小九深情地看着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敢。 “……” 夙离凤眸里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情,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后来遇到另外一些人一些事…… “小九,”我从怀里掏出笙笛,放在她手心,“要是你觉得太孤单了,就吹曲儿听。” 她笑着应到,眼眸里还是隐藏着些许失落,因为夙离至始至终没说过半字。 直到暗界再次关上,我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一百年…… 没了小九的日子总归是清冷,还好我尚有所盼,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直到那天夙离找到我, “莲笙。” “在。” “三日后魔族盛宴,你便前去献舞……” “是。” 正当我转身欲走时,却响起他一向清冷的声音。 “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去魔族?” 我思量了片刻后,仍是不解:“莲笙愚昧。” “莲笙你来大巫已经两百年了?” “是。” “那你的心可向着我?” 我一时回答不上,细想之下,虽然我与夙离相识两百年之久,却总是相交淡于清水…… “也罢,那你总该是心里有着九寒的。” 听到小九的名字,我蓦然抬头对上夙离的眼眸,隐隐有些不安。 他看穿了我的心,续言道:“莲笙,九寒心里有我,你也该心向着我的?” “……是” 原来小九的心思夙离一直都知道,却是没有道破…… “那你可愿意为我办件事?” “何事?” 他抬眸看着我,里面有说不清的深意,还有隐隐的贪欲。 | 我坐在床边,又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十五的月儿像是一番玉碟,冰清圆润,却不如那夜的月牙儿『迷』人。 明日我便要离开大巫前往魔宫,完成所谓的使命,其实我可以不答应的,或许换作其他人畏惧生死不可不应,而我却早就不在乎了。 可是,夙离提起了小九,便抓住了我的软肋。 第二日,我随着夙离来到魔宫,才发现所谓妖所谓魔,其实都是孤独的,之所以能忍受愿不过心里有着信念、欲望。 魔宫的确很是冷清,除却那日大宴是难得的热闹。 我以艺姬的名义被夙离献给了魔尊,也见到了夙离交给我的目标…… 兴许是魔尊对我的舞很是满意又或是看在夙离的面上,我被安排在魔宫一处很是繁华的宫宇---北溟宫 我素来喜莲饶是在大巫丘壑,我也擅自在住处后凿了方小小的堰塘。 我一时兴起,便施法在北溟宫前开了个小塘,莲蒂子刚落下,朵朵清莲就苏醒怒放。 “真美……”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刹那间对上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那双焰眸里的火不凶不猛,就像是黑夜里静静燃着的火光,温暖明亮,照得我的脸颊也微微发热, 我连忙低下头,微微欠身道:“拜见二殿下。” “嗯。”他只是轻声应到,便走到我的身边望着下方的莲蒂。 “殿下若是喜欢这清莲,等她生得多了,莲笙给殿下移几株去。” 他突然转头看着我,沉默了会儿,道:“不必了,就生在这儿,挺好的。” “是。” “你叫莲笙。” “……” “很美……” “啊?” 他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我说你的名字很美。” 我从不认为自己的名字很美,对于一个莲女这不过是再普通的名字了,可在他口中说出好像真的变美了。 “谢殿下夸奖。” 他会意后便又转身望着莲池,沉默了许久,我也不如何动作,因为动一下便觉得别扭。 直到玄天被夜『色』笼罩,隐隐有几颗星辰点缀,我思索着便轻声开口道:“殿下,时辰不早了。” 他应该是听见了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挥手,前面小小的池塘很快就变幻成约百亩的 荷塘。 “殿下……” 他仍是笑着看了看我,“无妨,这样才更适合你。” 第二日,第三日……接下来的很多时候,夜殇都会到北溟宫来,一言不发地望着莲池,也不见得想要与我多说话。 我也这样得过且过,直到那日夙离派人送了 一件上佳羽衣,这届的莲翘又去大巫了,好像是叫孟姬。 夙离,终究不会让我回去了。 不过我知道夙离是在提醒我,我的使命。 我换上那件羽衣,踏步在立立莲叶上,笙歌伴着步伐,羽衣泛起涟漪……那曾经惊艳北雁寒潭的笙箫舞,除了没有箫声它仍是芳华不减当年。 恰好的时间,我一曲落闭刚好看见夜殇在岸边伫立,我飞回岸边惹得路过的莲仙摇曳生姿。 “拜见殿下。” 他并未回我,我抬眸见他的焰眸里倒影着我的面容,仿佛就像小九望着夙离一般。 或是见我不自在,他才开口道:“莲笙,你跳得很美。”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话,我却还是脸颊一阵绯红,“谢殿下……” 没等我说完,他便打断道:“不要叫我殿下,叫名讳。” “是。” “莲笙,” 我抬头看他,脸庞似乎也有些微红,只是被他明亮的焰眸压了下去,“??” “你以后时时为我跳舞可好?我喜欢看你跳舞。” “好。” 夜殇在莲池边上建了个小亭子,雕花柱、轻纱帐、青石凳、酒壶觞,倚栏望。 在魔宫中,尽管谁也没有规定,但似乎人人都已经知道了,莲笙是夜殇的舞姬,连我亦是如此。 那段时光,不负夙离所望,夜殇已然痴『迷』于我,只是我没想到,沉沦的人不仅是夜殇…… 第199章 两情相悦 “莲笙姑娘。” 我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思绪被拉回,回头见一位和夜殇相似的男子,甚是疑『惑』,“大殿下?” “你认识我?”他似乎也有些惊讶。 我浅笑道:“那日宴会上偶得一面,便有些印象。” 我这才看清,夜染长了一双和夜殇完全不同的凤眸,狭长妖媚恰与夙离有的相似。 “我方才听见姑娘的笛声,缠绵悱恻,不知不觉便随着而来,姑娘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能逢得一知音乃人生之大幸,莲笙高兴亦来不及。” 夜染笑起来魔亦魔,仙亦仙,煞气入魔、飘逸似仙,“如是便好。” “对了,莲笙,我听人说你能歌善舞,不知何时能有眼福赏姑娘一展才华?” “承蒙殿下心意,此时即可。” 我说完,朝他浅笑一番便拿出笙笛朝池央飞去, 笙歌婉转如常,舞姿翩飞,朵朵莲蒂相互渲染,我光是看夜染的神情便知道此刻的场景美不胜收。 我想夙离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 我备好一壶酒,在莲亭中,斟满两杯酒觞等着夜染,望着满池的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本是我的花身,我也多想像她一样纯洁美好。 “莲笙。” 我出了神,回头望去却是一双深情款款的焰眸,“夜殇,你怎么来了?” 他没说话径直迈入亭里,坐在我的对面,焰眸环顾了下桌上的场景, “你在等夜染?” “嗯。” 我很淡然的回答他,放在桌下的手却不停地搅动着衣裙。 “你和他也这般熟稔了。” 我听得出,夜殇的语气里带着些不满,转而便拿起一杯酒,顿了一下,道:“父君让他出去办事了,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无需等他。” 说完,他举起就要饮尽,我急忙伸手打翻在地,酒洒了一地,我愣了神,半响才抬起头来。 夜殇一脸疑『惑』地盯着我,“你就这么在乎他?” “我……”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我知道他误会我和夜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害怕被他误会的感受,却不敢告诉他这杯酒里有夙离让我放的东西。 虽然不明白夙离葫芦里的『药』到底是什么,但在看到夜殇要喝下去的瞬间还是把持不住内心的冲动。 夜殇低沉叹了口气,焰眸有些黯淡地看着我,“莲笙,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一时茫然失措,就直直地看着他,直到看到夜殇带着落寞的神情离去时,我才回过神来,脸颊似乎变得炽热,连带着心跳也加速起来。 一连几天我都没再见过夜殇,那壶酒我也不敢给夜染喝了,就这样每日每夜待在莲亭里吹着笙,偶尔兴起泛支舞,谁也不见。 我以为时光就这样打发就好,可该来的总归会来,夙离又来找我了。 他这次的目标是夜殇,我整日心神不宁,夙离的话我并非非听不可,但他有九寒,而夜殇是我不愿伤害的人。 我在莲蒂上翩翩起舞,却被心中杂念所扰,一个起承间便落进了莲潭,眼看就要陷入淤泥之中。 突然腰部多了一股力量,将我往上拽去,接着我身体触到一个温热的墙,仰头一看刚好落尽焰眸之中,似要将我熔化在那里。 “莲笙,你没事吧。” 夜殇的气息吐出在我的额间,像一团火焰立刻蹿红脸颊。 我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没事。” 我们飞过莲池落到莲亭里,脚尖刚一触地我便想脱离他的怀抱,夜殇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手上的力道更大,将我牢牢锁在他的怀里。 “夜殇,你----” 头顶传来夜殇低沉的声音:“别动。” 我像魔怔一样立刻就安静下来,夜殇扣住我背部的手似乎动了一下,我感觉全身有一股暖流淌过,瞬间又消失了,但脚上的凉意也一消而散。 我还没反应过来,夜殇已经放开了,正安静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并不抗拒夜殇的怀抱而是自己的心, “夜殇,你怎么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么?” 我下意识地就反驳道:“不、不是,我……” “莲笙,其实这些天我天天都来,只是我怕你不愿意见我,所以一直没现身。” “……” “我看出来了,你这几天不高兴,连夜染也不见,你是不是介怀我那天说的话?” “……” “唉,你好生歇息吧,我先走了。” “夜殇。”我望着他欲转身离开的背影,连忙脱口叫住。 夜殇慢慢转过身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紧张地咬住下唇,抬起绯红的脸,“其实,我不知道你说的心意是什么?” 夜殇眼帘深深闭了下去,“……” “但是我感觉得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安心,安稳,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却让我舍不得。” 我看见夜殇的眼睛猛然睁开,双眼熠熠生辉,“莲笙。” 我小心试探地问道,生怕会再让他不开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说的心意?” 夜殇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上前一步便小心将我搂在怀中,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耳畔,“莲笙,让我陪着你,好吗?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有些笨拙地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第一次,我想把自己的所有通通交给一个人,不顾一切。 “好。夜殇,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爱,是什么?许是只有在遇到夜殇的那刻,我才终于体会到,莫过于两人最平常的陪伴,在晨光和暮『色』间。 也是夜殇让我明白,爱不是像锦鲤那般占有莲箫,不是夙离那般利用九寒…… 只是我没想到,既然一开始来的目的就不单纯我祈求的幸福也不可能来的那么容易。 夜殇答应娶我,魔尊有些不满毕竟我只是艺姬,还是妖族献来的艺姬,无论如何也与夜殇身份悬殊,根本配不上夜殇,但夜殇太过执着。 而出我意料的是,夙离竟然出面帮我,他说让我以妖族大祭司的身份与魔族联姻。 我望着面无表情的夙离,一句话也说不出,可心里是满腔的愧疚和感谢。 唯一放不下的,还是黑暗中的九寒。 我想,就算我嫁给了夜殇,等九寒出来后,有夙离陪着她,我也可以放心了。 第200章 血染红妆 我回到大巫的涟漪宫,像每一个出嫁前的女子,焦急、激动、感怀……所有的感觉在方寸之地交集。 终于等到那天,没等天边鱼肚泛起,我便换上夜殇亲自为我挑好的红莲袍裳,搭着红莲妆,素手染蔻丹,点朱砂,画眉妆,红鲤锦绣鞋。 我刚想将最后一步的喜盖头覆上,便看到夙离一身青衣铺在红『色』的地毯上,给喜庆的颜『色』添了几分冷意。 他目光清浅地落在我身上,让我很是不自在,可终究我还是应该感谢他:“夙离,我……谢谢你。” 他慢慢坐在我面前,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眉间的红莲,像是在欣赏却又像是……留恋。 “莲笙,你知道吗?今天她就要回来了。” 我知道,已经一百年了,我每天每年都算着数,等着九寒回来,我想我的九寒应该长大了不少,会变成什么样呢?我多想亲眼去看她。可如今我不仅有九寒,还有夜殇…… “夙离,你帮我去接她,好吗?” “好。” 他回答得很轻、很畅快,随后从桌上变出两杯酒,他端起一杯给我。 “夙离,这是?”我满是疑『惑』地接过。 他随后将剩下那杯端起,看着我:“送别酒,祝贺大祭司与魔族殿下喜结良缘。” 他说完,不等我回,便用酒觞与我的相碰,一饮而尽,我见状也仰头饮尽,那是我第一次喝青酊茶,的确和九寒说的一样,是酒非茶。 “夙离,对不起……”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如往的清冷,却又好像还有其它的东西,“我会好好照顾她。” 我望着他孤傲的背影,只觉得内心的愧疚更深了。 夜殇派了很多人来接我,尽管他不在其列,我却觉得他的气息就在咫尺。 我静静坐在北溟宫的床上,以前总觉得这里冷清,而从今天起她不再孤单了。 我尤想着,莲池里应该是争相怒放,玄天上也应该是红鸾星耀,便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差点就要忍不住抬头去看,转念反正盖头遮住了也看不见,慢慢一双黑靴落入视野,我的意识却突然模糊起来。 等夜殇掀起我的盖头,他的脸却愈加模糊了,隐约是夜殇的轮廓,“夜殇。” 他此刻也是摇摇欲坠,我扶着昏沉的头想去扶住他,刚一触及浑身就滚烫发热。 我只感到夜殇抱着我倒在床上,接着便彻底失去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还有旁边的……夜染。 怎么会是夜染? 门外一阵脚步声,没等我下床,就看到一脸怒气的魔尊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冲了进来,还有怒火中烧的夜殇。 “夜殇,我……” 他快步冲上前抓住我的双肩,拼命地摇晃,咆哮道:“为什么?莲笙,为什么?!” 我眼目止不住地被摇落,“夜殇……我……不知……道,我也……” “住口!!” “你这贱人,嫁给殇儿还不满足竟然还想着勾引染儿!” “没有……我没有……” “殇儿,杀了她,免得玷污魔族的名声。” 我惊讶地看着夜殇,他燃着怒火的焰眸闪过一丝不忍,却是默不作声。 不知何时,夜染也醒了过来。 “不要,父君,夜殇,都是我的错,和莲笙无关。” 我似乎变得平静了,对上夜殇的眼睛,曾经对我无比深情的眼眸:“夜殇,你相信我吗?” 他放开我,摊开手心一把满是煞气的长剑就躺在那儿。 “你到底爱谁?” “夜殇。”夜染急忙挡在我身前,“她是莲笙啊,你真的能狠心杀了她?” “夜染!”夜非天怒吼了一声,“给我下去闭关思过!” “父君。” “下去!” 夜殇看了夜染一眼,再看向我时,头上有煞气升起,就在夜染离开我身前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将长剑『插』入我的胸膛。 “莲笙。” 不仅是夜染就连我也没想到,夜殇真的下得去手,那一刻,我才体会到当年莲箫的绝望。 “莲笙。”就在我魂魄消逝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我心心念念的九寒。 “小九。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小九紧紧地抱住我,一如当年我抱住莲箫一样,我想,我还是幸福的,有九寒,还有夜殇…… “小九,你答应我、、帮我好好照顾夜殇,好吗?” “不要,莲笙,你不能死,我们才刚重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呵~傻丫头,对不起,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我再保护你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夜殇……” 我以为一切都消失殆尽了,可我还是醒了过来,但却忘记了一切,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女子,她生得很美,眉间有株紫寒花图腾,她告诉我说我叫羽歌。 我被她送到魔尊夜殇的身边,不知为何,我对夜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似乎也是如此。 他待我很好,可我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不懂音律不会弹跳……一切的一切都宛如一个木偶,别人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只有夜殇不计一切地宠爱我,那一天,夜殇出去了,一个男子走到我身边,我傻傻地望着他。 他递给我一杯酒,让我喝下,我很听话。 后来,我总是将夜殇的卦阵毁掉,夜殇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将我抱在怀里。 那一天,我心里有个声音让我杀了夜殇,我趁着夜殇抱着我,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对着他的后背刚想『插』下去。却看见了那个女子。 她把我叫到一边,说了句“对不起。”便拿着方才那把刀狠狠地刺入我的胸口。 临死前,我看见了夜殇,他好像很痛苦,可我却没有丝毫感受…… 我在忘川湖畔等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缕游魂归来,我渡过忘川河,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终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我叫落伊,只是北雁山上最平常的一株莲妖。 等长大了我便可以去寒池做莲女。 但我却没等到那天,因为在我十五岁那年,我遇见一个人,他说要带我走,因为有个人在等我。 那个人叫-------夜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