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尘》 第一章 江家姐弟 艳阳高照,天气炎热。 江信北对这些都顾不得,顶着烈日出门,一门心思赶路,前往姐姐江信红家。对答应伍泽猎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的对。 伍泽猎这事情还真有点蹊跷,一路走来,伍泽猎找自己的场面不断地涌现在江信北眼前。乡村非农忙时节,的确没什么事情可做,要说一般的农活,家里有一两个劳力就行了。即便大哥江信友不在家,但有二哥江信忠和父亲足够打理家里那些农事,说到底,自己去做的那些农活并非一定要靠自己。待在家里,即使早晚两气功夫,其实也并不是非干不可,稍稍有些门路的,出门找钱才是农闲时候应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找钱却不是说句话那般轻巧。虽然江信北干农活是把好手,跟着江敬林还学会了一手木工,但终究是年龄原因,名气不显,如果没长辈带着,估计也不会有人请,年轻人总给人一种缺乏稳重的错觉。能够跟伍泽猎做事,有钱赚,又可以打发很多无聊的时光,本来是件好事,但江信北觉得偶然性和随意性都很大,总非长久之计。有时候自己正忙着,事情接二连三,有时候,自己闲得蛋疼,就是找不着事儿做,想想也真够郁闷的。靠田地里的事情是出不了钱财的,虽然自己吃是将就,遇上年份好的,可能还会有些结余,但日子也就这么半死不活。这些年,江信北跟着父亲跑,算是见过一些世面。要说那些地主老财,置办田产,自己不种,只是租赁,就比累死累活在农田里,没日没夜地幸苦的收益大得多得多。如果是一般人家,租赁给佃农种,就算按正常的五五分成,甚至租赁费再高一两成,那也是亏欠不起的。但地主老财就不同了,当田亩多到仅靠收租就足以解决自家的吃用后,出租的田产越多,收益就越大,结余就越多,而且还能腾出人手做别的营生。想靠地租来赚取钱财,江信北自认没那种可能,便只能另谋出路,有了财源不断,才有可能改变如今的家境。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了这种认定,江信北早就想到打山货的主意。只是这毕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没有定下心来。今天被伍泽猎刺激了一下,再加上父母要自己到姐姐江信红家看看,那种想法就更为强烈。对姐姐江信红,江信北有种近似对母亲的依赖,很想听听姐姐对自己打算的看法。江信红嫁到西流村将近两年。 西流村因河而得名。从大山里流出的几股溪流汇聚后形成的一条宽二十多米,深不过膝盖的河流。它流淌的方向朝西,故而河得名西流,村得名西流村。西流流经村庄之处,水势更为平缓,河面更为宽敞。除了河流中央水深漫过膝盖,其他地方多数仅仅没过足踝。水质清澈,碎石清晰可见。难得一见的是,沿河边有七八棵高大粗壮的枫树一字排开,遮天蔽日,任何烈日天的任何时候,都能给村庄近处的河边造就一片阴凉的清爽之地。那么此处自然成了村里姑娘媳妇们洗衣洗菜的洞天福地。不仅有条石板桥几乎贴着河面联通两岸,在河堤码头一边,还用石板砌有各式洗衣台板。一群媳妇儿在河边洗衣的洗衣,洗菜的洗菜。人来人去的,热闹气氛吃起彼伏,年轻媳妇们话题的不断变幻,生出许多笑声,给炎热天气下增添了清爽的风景。 江信北踏上石板桥,不由朝年轻媳妇堆处多瞟了几眼。江信北虽然不是高大威猛的样,但匀称的身板,协调壮实的身材,在虽然到了秋天,没出三伏,着装很少,显得干练。协调有力的步伐,充满好像跳动的音符,让人眼光一亮,看着就爽心悦目。不知道谁的声音:“样子很好看,不知道那东西很好用没有。”媳妇们都朝江信北看来,随即放肆地嬉笑起来。不料,江信北走到众人近处,还真的停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立时离开的意思。这倒让年轻媳妇们,不好意思尽情调笑,场面出现短暂的静。“三弟。”看清楚来人,那媳妇堆中有一人站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喜悦。江信北是个雏,在这些熟透的女人堆中,显得手足无措,见姐姐在洗衣服,停下脚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江信北这几年岁父亲外出跑山,做木工,很少在家,仅仅只是江信红刚嫁到西流村不久的时候,来过几次。之前身子没长成,看上去不过是个小毛孩子,认识的人没几个,识得他的人多不了几个,更不用说这里多是嫁进西流村没多长时间的媳妇们。刚才,江信红和众人拿自己的弟弟调笑,此时心里略有些不自然,但见到弟弟的高兴显然盖过所有的尴尬。江信红嫁到西流近两年,很少回娘家,免得两头都有话说。就算有限的几次回娘家,也没看到三弟。准确地说,江信红也有一年上下没见着自己的三弟,弟弟变化还真是大,差点没认出来。年轻媳妇们本来无所顾忌时不时地看江信北,此时,江信红的话无疑更是助长了众人的猎奇心理,眼光齐飒飒地瞟了过来。江信红农活干的赛过男子汉,他丈夫是个猎手,出门的时光多,家里完全靠江信红的调理,日子过的比先前上好了不少,在村子里的就是个能干的存在。大凡能干的女人都有个品性,强势。因为底气足,不输于男人,说话响亮。除此以外,遇上村子里家里长短的一些摩擦,江信红还爱主持公道,加上人长得好看,这让村子里不论男女,都愿意给江信红几分面子,且不去管江信红是不是说的有道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邻里和睦是大家的共识,这也就让江信红在村子里有些威信,强过不少男人。如此,众人对江信红的娘家人也就多了几分好奇。想起刚才的调笑,江信红对众媳妇笑道:“这是我三弟,你们哪个有合适的妹子,给我弟弟穿个线。”“要得了这么多吗?”人堆里猛不然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又笑闹起来。江信北心里说不出是慌张还是向往,十六七岁了,有些同龄人崽儿都有了,哪能没点想法?似乎有些臊热,江信北脸色刷地一下红了起来。看着江信北害羞的腼腆劲,媳妇们更是可乐,起劲地继续话题,竟然直接调侃江信北。江信红见自家弟弟瞟过来的眼色,只怕弟弟吃不住,三两下,草草结束洗衣,对众姊妹笑道:“闭上你们的臭嘴,七嘴八舌地,是不是闷骚得慌,想找人开涮?”渐渐远离众少妇的嬉笑,江信北有些不自在地随在姐姐江信红身后,回到姐夫家。还没进家门,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声,江信红三步并两步,快步走进家门。这时,江信北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妹子抱着个一岁样子的小孩出来,江信红接过小孩,把衣服一捞,露出饱满而坚挺的*,小孩闻到*,头一个劲地往上拱,哭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轻微得多的允吸声。江信北有些脸臊,扭到一边,那清秀妹子倒是大方,招呼道:“信北哥来了。”江信北不好回避,只得回道:“美玉妹妹。”张美玉是江信红的小姑子,同样是情窦初开的年岁,面对年相仿,不是很熟悉的江信北,打过招呼后,虽是大方也矜持起来。 第二章 偶遇 江信红简单地询问了几下父母的状况,又沉静下来。 张家三子一女,老大成家就被父亲分离出去,本来江信红嫁过来后,同样也要被分离出去,自己单过。但江信红有自己的想法,公婆觉得有几分道理,就各退一步,分家不分锅。 照公爹张大铸的想法,儿女成家分出去,自己单过,是避免以后兄弟姑嫂之间起间隙的的预防之策。 看过太多的家庭因为子女多,有些家里事情夹杂不清,弄得大家心里龌蹉,感情反而不如和其他人好。张大铸把成家的儿子分出去,就是避免以后起了摩擦,说谁占了谁的便宜,间接地说公婆偏心。 家,总是要分的,到有了纠纷,再来说分家的事情就有些棘手。 分出去了,该帮的帮衬,感情还浓些,这是张大铸的心得。 江信红觉得,儿女大了就分出去,显然对老父母有失孝道,大有自己翅膀硬了,就不管家里老小的嫌疑。 其实,只要家里钱米分明,有时候,争执虽然难免,但却与伤感情无关。要分也应该是先把小的成家后,分出去。这样,父母的压力也就没这么大。虽然没有好的东西让父母吃穿,但至少可以减轻父母的压力,再说,弟妹年岁小,需要帮衬的地方多,照顾弟妹是天经地义的。分了家,虽然说也可以照顾,但因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正真有事情的时候,就不一定能顾得上,反而会在兄弟姊妹之间滋生不满。 有了张大铸和江信红的这一个妥协,最高兴的当然是张美玉和张才景俩兄妹,对二哥二嫂的感情就不同于大哥大嫂。 事实上,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唧唧咋咋的时候很难遇上,多数时候也就平平淡淡的几句话。 招呼过后,江信北,江信红和张美玉,三人各有心事,一时之间,显得静悄悄的。偶尔会从过道上吹过一丝清凉的微风,给三人心中带来一些平静。本来对江信北的到来很惊喜,想到三弟其实就是在自己背上长大的情景,没想到没多久时间没见,就成了可以和自己男人比肩的壮实小后生了。想着,江信红泛起母性的柔情,弟弟大热天走了十多里路,该是饿了,把孩子递给张美玉,起身去做晚饭。 “信北。” 恰在此时,张才景走进家门,看到坐在门前小板凳上的江信北,很热情地招呼。 江信红随即道:“才景,带信北出去走走,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对于二嫂的安排,张才景自然乐意,回家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家里有嫂子妹子和母亲三个女人,有什么事情能劳驾到自己呢?想着和江信北多亲近些,除了亲戚因素,更多是年相仿,很多事情都臭味相投。 天空依然亮堂,但太阳却已经没入山头,仅留小小的一绺,冒在山尖上像个迷恋山庄的仙童,满面红光地,带着满足的笑意,窥望小山村夕阳下的亮丽;又仿若妙龄仙女,一步三回头地,媚眼着这静谧的山村,不忍离去。 的确是这样,即便是非农忙时间,这个时候都是山村村庄静谧的时光。 勤劳的人,劳作了一天,这个时候,远还没到回家的时候。就是那些懂得享受的人,田地离村庄不远的,此时才是正是舒展胫骨,下力气出活之时。不论是那种人,即便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活儿要做,整个村子只能是鸡犬相闻,间或有些清亮的童声,在夕阳下,好一幅空灵的淡雅的水墨画。 寨子鼓楼,清风徐徐,凉爽舒心,一群十四五岁上下的小姑娘正拿着针线活,三不两地交谈几声,或者拿过对方的作品比对一阵。嘻嘻之音妙若莺啼鹃语,自得其乐。 看到张才景,四五个姑娘家没觉得什么,同村本寨的就算心里有些念想,也不会失态,最多悄悄瞟上几眼,抬眼看去却和江信北对上了眼。别说江信北赶忙将眼神移往他处,几个姑娘家百名无故地俏脸一红,赶忙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哎呦。”忽然一女声轻叫,旋即把手指放入口中轻啄。 张才景没满十八,但已经定了亲,离成亲也差不了多少时间,脸皮自然比在场人等要厚实得多,看向那啄手指的姑娘说道:“单柳,是不是见到我哥俩,分心了?哎,后悔呀。” 单柳眉目一瞪,道:“分你个头呀,小心我告诉香姐。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哼,敢调侃我。”眼光轻飘飘的从江信北身上掠过,微觉脸庞发热,忙又低下头,对几个姊妹说道:“不做了,我们回家。” 几个姑娘心里也有些不自在,慢腾腾的收拾东西,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打量江信北。虽然说,婚姻大事由家里做主,但都到了说亲事的年龄,谁心中没有杆称?怎么说都会有些念想,老古话说的好,女怕嫁错郎,郎怕上错床。自己看上的总好过全然不知情的要强。 张才景嘻嘻一笑,道:“别呀,那我就算了,你们看,我二嫂的弟弟怎样?” 听张才景如此说,几个姑娘家齐飒飒地看向江信北,一时忘记了害羞,信红嫂子的弟弟应该是不错的,何况人才也相当不错。 这下反让江信北闹个大红脸,对张才景嘀咕道:“才景,你说什么呢?” 想不到江信北如此脸嫩,单柳反而大方起来,问张才景:“他叫什么名字?大后生子比姑娘的面皮还薄。”没等张才景回答,单柳便转身对姐妹几个说道:“反正也跑不到哪儿,今晚便可分明。” 单柳一向泼辣大胆,张才景才敢拿她开玩笑,还想说几句,却见几个姑娘家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张才景满脸笑意地对江信北说道:“今晚有热闹了,就看你的好运了。” 江信北有些不解,看向张才景,张才景也不多解释,却有些兴奋,道:“晚饭后,你自然知道。” 张大铸和老婆回来,就听女儿张美玉说,嫂嫂的弟弟来了,老俩口都很高兴。 之前没和江家结为亲家的时候,张大铸还时不时地和江敬林走动,但江信红嫁进张家,去江家的次数反而少了许多,这里有年龄大了的原因,似乎有些事情放手让下一班做主,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大铸也找不出缘由。 这样下去要不得,偏僻江信红也很少回娘家。 这也怪不得江信红,江信红回娘家几次都是满载而归,杨卯几对不能在眼前的女儿有种特别的眷犊之情,生怕女儿吃亏受苦,不管女儿如何推辞,总是大包小包地让江信红带回来,弄得江信红有些怕回娘家,这里不无担心嫂子石英有意见的担忧。 今天,江信北能来,那不仅仅是为家里增添了闹热,在张大铸看来,这种亲戚之间的走动是维持亲人的不二法门。长久不走动,再亲的人都会变得生疏。 江信红把晚饭基本弄好,叫小姑子去叫江信北张才景回来吃饭,张大铸老婆一看饭桌,说道:“这怎么行呢?还早呢,等下再说” 江信红有些疑惑,却听婆婆说道:“信北少有来,总得添些菜,才不至于失礼。” 张美玉把侄子交给江信红,听从母亲的安排去准备开水,修鸡。张大铸正捉住一只鸡,走进灶屋,江信红有些心疼,阻止道:“爹,它还下着蛋呢,可惜了。” 张大铸呵呵一笑,道:“这只快下完了,还有几只下得正旺呢。” 江信红其实也想杀只鸡,但想到如果是自己的亲戚来了就杀鸡杀鸭的,如果张家的亲戚来了,家里又恰好不方便,担心这以后会有话说。再说,这鸡鸭都是婆婆一手招呼长大的,没俩老的发话,江信红有些顾忌。 现在,俩老主动忙活,不由江信红不心生感动。 第三章 家长里短夜成韵 眼见天色已晚,江信红到现在还没机会和弟弟聊上话,心里惦记着,便叫张美玉去叫哥俩回来吃饭。 太阳落坡,要黑下来也快,收工回来的人大多愿意到鼓楼坐坐,聊些白话。有的时候,谁家有需要大伙出力帮忙的,在议论中,一般都能形成一定的共识。不论家境如何,村寨中,谁家都会有些事情需要帮忙,这个时候可以吱一声,消息自然会散开,不需要专门上门着请。当然,一些特殊的事情,主人上门着请,是一种诚意,是一种对人的尊敬,同时也表示被着请人在村中或者家族中的身份地位。 江信北随着张才景加入众人的闲聊当中。没多久大伙对江信北的来历有了大概了解,也就对他热情起来。不过,西流人对自己村寨有着比西林壁有着更强的优越感,这点,江信北很快就感觉到了。 这不难理解,西林壁和西流虽然只隔着十来里路,但就交通和找工做方面的来说,比西林壁就要强得太多。 从地里位置上来说,两个村属于不同的乡镇管辖。西林壁属于长塘乡,距离乡公所足有二十多里路,走出去十多里没见到村庄,只是到临近长塘乡四里的样子有个叫陡山坡村的小村。西流属于瓜坪镇。虽然西流距离瓜坪镇也有二十里不到的样子,和西林壁的状况差不多,但沿路出去,隔个七八里有个村,人多,消息自然比西林壁流畅,况且路途比西林壁要平缓好走得多。更主要的一点是,西林壁隔土匪近,是个极不安全的所在。所以西流一线的人很少往西林壁一线走,连媳妇都很少是这一方向的。江信红算是西林壁一线,少数几个嫁到西流的媳妇之一。 谁都对自己的家乡有着根深蒂固的情结。自己人看来,或有不足,甚或牢骚不堪。但当有人贬低的时候,江信北心又很不爽。 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故乡水。这种恋乡情结,或许是中国人叶落归根的根源所在。 心里不爽,江信北岔开话题,说起自己这几年打猎的见闻,特别是前些时候,自己和几个伙伴遭遇土匪,反而让十来个土匪吃了大亏的经历,加上自己的评点,让众人兴趣点燃起来。 其中,有几分吹嘘的成分,几人对江信北所说将信将疑,但随着来到鼓楼的人多了起来,众人也没去计较江信北所说是真是假,但江信北所说,也足以见得他见识不少,还真没人小看他。 正是说胡话很热闹时候,张美玉前来叫两人回家吃饭。 江信北对西流人话里话外里的那些贬低西林壁的话有些疙瘩,要不是虚荣作祟,也懒得多费口舌。此时正是求之不得,二话没说,跟着张美玉身后就走。 “你妹夫?” 稍稍落后的张才景对那人道笑道:“妹你妹的,我二嫂的弟弟。”心里却想着,照着二嫂来看,如果真是妹夫也不错,算是一种扁担亲,这是种亲上加亲的好事。 这顿饭对于张家来说,够奢侈了。 有张大铸和张才景爷俩的劝酒,江信北本来不怎么好酒,也不知不觉就几杯酒下肚。酒意上来,江信北放开原有的矜持,开口对张大铸说道:“伙计爷,我这次来,就想要我姐姐回家住几天,我娘很想念我姐姐。” 张大铸没答言,却朝江信红看去。 江信红也想听弟弟说说话,听到弟弟如此说,忽然间也觉得自己太久没回娘家,眼角不由有了湿润。 江信北和张才景,话说得投机,再说,好酒好菜,俩人都是好久没享用了,不觉有些贪杯。 酒精使得俩人都高度兴奋,没有了很多顾忌,江信北说话多了起来。 想起傍晚在寨子鼓楼听到的小道消息,江信北脑子还算清晰,想着向张大铸求证一下,说道:“伙计爷,今天下午在鼓楼听人说,近来世道不那么太平,好像连县城都不得安宁,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还想趁农闲时节,外出找些事情做,又只怕运气差,给遭遇上了。要是真的,那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了。” 张大铸做为一家之主,少不了要经常外出找钱,要不然仅仅靠田地里出来的东西,能够解决吃饭就很不错了,想要生活好一点,根本就不可能。因此和江敬林结识,两人年纪差不多,性情相投,结为伙计,相当于结义兄弟之类的。要不然,江信红也没嫁到西流的可能。 外出做事,对所处区域的事态变化多是有所打听,有个大致了解。否则,那就风险极高,甚至可能丧命。所以,张大铸对时下的传闻真假,多少有自己的判断。 说严重了,就有点吓唬年轻人的味道,说轻巧了,又有些纵涌年轻人,万一遇到什么不测,自己良心难安。 张大铸沉吟一会儿,说道:“传闻归传闻,夸大的成分自然有,但无风不起浪,自己小心点,总不会吃亏就是了。” 听张大铸的语气,江信北有种说不出的泄气。西林壁还真是太闭塞了,仅仅到乡公所所在地一个来回,一天就有一半的时间消耗在路上,所以非到万不得已,西林壁人都不愿意外出。这样一来,就算知道什么重大消息,等传到西林壁,一切可能又起了变化。 如此一想,江信北有些理解村子里的防卫布置意图了。他想,可能也是这个原因,西林壁人的防卫都是朝有备无患方面做准备,即便是事情来得突然,应对起来还是显得有章法。 江信红没让弟弟再加酒,而是给江信北盛了碗饭。 张大铸和张才景都没劝,分别接过江信北递上的饭碗。 晚饭还没吃完,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串门,有几个,江信北见着面熟,想想恍然依稀记得是下午在河边见着的妇人。不知怎么称呼,便只能低头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把碗递给姐姐,申言吃饱了。 江信红也没多说,边收拾桌子边等着张才景和公爹吃完饭,好捡收。 虽然西流和西林壁只相隔十来里路,但在乡俗上,西林壁一线和西流一线有很多出入,大有邻村有不同音,十里不同俗的巨大发差,加上江信北很少走西流一线,对来人时不时地问姐姐关于自己的婚配,心里除了莫名其妙的慌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其他的就不知所措。 江信红收拾好,一屋子人东拉西扯一阵子,好不容易等串门的妇人都走光了,江信北一阵轻松,正想将父母想要姐姐回家几天告诉江信红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江信北只得将要出口的话咽回肚里。 进屋来的是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其中一个叫张才运,算是张才景的同族弟兄,傍晚时候在鼓楼聊天时,江信北对他的印象不错。 张才运和江信北年相仿,很随意地叫道:“信北哥,我们出去玩去。” 江信北似乎有些犹豫,看看姐姐。 “去吧,去吧,后生子老待在家里算什么事?跟着才运就行了。” 江信红笑着催促。弟弟都成后生子了,完全不像小时候百无禁忌,反倒越大越显得腼腆,这样的话怎么找得着老婆?虽然有时候家里会请媒人帮着说亲,但终究比不上自己对上眼的。跟着才运和那些妹子玩玩,如果有对上眼的,再通过家里的撮合,就会少很多麻烦。 江信北又看看张才景,说道:“才景哥也去吧?” 张才景笑道:“呵呵,我就算了,这种事情是你们后生子的事情。” 江信北还想说点什么,江信红推着他出门,"去,去,有什么,你问才运就知道了。" 第四章 花样年华总是歌 一行四人一路出屋,短暂的沉默后,张才运率先破去尴尬,说道:“信北,你好像对我们的风俗一点也不知道似的。像才景那样的,要是跟着出来,别说他找不着玩伴,就连我们也要受冷遇。那就不好玩了,还不如在家里睡觉好了。” 另一人插言道:“是呀,他是有老婆的人,他跟着出来,不说他被村里的长辈骂,连我们都会被别人耻笑。” 江信北道:“这么神秘,我们到哪里玩?有什么好玩的?” 四人说着,来到空旷处,有不少人的喧闹声传来。 西流村分三个团寨,相隔最远的不过三里路的样子,这在乡俗里,根本不算距离。三团寨都是依山而成,中间恍若巨大的盆地,出了寨子,眼前很是空旷,加上月光皎洁,星光闪烁,在田垄边的空坪出现三个五个成堆的人群,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少年男女,壁垒分明还是清晰可见的。 江信北张才运四人找了好坐的地方坐下,看着三个少年男子对着五个姑娘堆里出言撩拨,姑娘似乎也很兴奋,说话像带歌词似的,弄得三个少年不知应对,边上便有人加入男方。 张才运见江信北少言寡语,气氛不那么如意,站起来,拉住江信北,道:“走,我们去看看,你是生面孔,这些妹子正是发情的时候,难说你今晚有好运气,就算不能那个什么,得过手瘾也不错。” 这一路来,听了张才运三人的解说,江信北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泛起异状,虽是很忐忑,却不无兴奋,脚下轻飘飘的,跟着三人加入男方。 随着双方人员增多,大伙龙地撩拨调侃并不针对谁,七嘴八舌地,一时热闹非凡,但是没多久便有人离开。 少年男女之间扎堆,戏码多与凤求凰,凰求凤相关,没有自己心仪的可人在,兴致大减,或者有心仪的可人在,悄悄离开,倒是想看看那可人是否在意自己,悄悄跟来。 如果江信北和男子应对几句还行,但面对众多妙龄少女就只好聪明滴藏拙,不过很有兴趣地盯着女方,即使看不清楚容貌,听着那宛如莺啼的声音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不时看着那些或成双成对,或三五个男女结伴而走的背影,心弦似乎受到某种撩拨。 不料转头之间,却不见张才运三人,愕然之下,心里便不痛快,这个张才运,一起出来,怎么能落下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真想一走了之,回家睡觉,明天也好回家,自己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呢。但心里的那种酥悠酥悠的感觉,像发了芽的幼苗,不断疯长,想走又挪不开脚步。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有,但江信北绝对是好运气,往常绝没有今天的气场宏大。 以往多是相邻团寨的出来寻找和心仪对象的接触机会,本团寨的很少见,其实本团寨的也用不着多此一举。间或也有其他村里有相同习俗的少年前来,那一般都有本村好友相约,少女们也会在此时结伴而出,本村没有看上眼的,多接触一个人,机会总要多人一分。 至于家里的老人也很乐见其成,年轻人对上眼最好,少操不少心。其他的就不讲究了,发生点什么,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能够生养。如果有了身孕,那不是丑事,在女家那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只要告诉男方,男方便急不可耐地下聘礼,找媒人,晚了,或者心里有点什么龌蹉,对不起,闹媳妇荒的人家,难说就捷足先登了。如此一来,男方想要再讨一房老婆,很难,本村本民俗的人不鸟你外,外族的不让嫁进村,而且,从外民俗村落娶进或者想嫁出,除非家境和能力,还得讲人缘,条件要严苛得多,事情要麻烦得多。 那就等着打一辈子的光棍吧,除非你甘愿从本村本族除名,不得归宗入谱。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后辈自然要如此,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单柳和三个伙伴对江信北的第一映像不错,加上江信红的榜样作用,对江信北便都有了那份心事,加上几个被和江信红一起洗衣服的年轻媳妇的劝掇而来的,此时仍有七八个女子,男方却只有五人。 见江信北似乎有些怅然若失,单柳掐了身边好友一把,道:“念汝,唱支歌,试试他的反应。” 山里情歌,江信北倒也会几首,不过从没对人唱过,最多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在山上唱着和山风应和,那自然是另一番情趣,是不能和眼前的光景相提并论的。何况边上还有其他少年,他没有自恋到认为是对面少女对自己倾述情义。 江信北想应歌对和,却一时难以启齿,气得单柳对三好友道:“真是个木头。” 另四少年没走,那是自己心仪的女子在这些人当中,江信北没听出少女群中的歌声表达的情义,这四人却感觉不那么对味,四双八眼看向江信北,虽然是晚上,月光没有妨碍他们对江信北的陌生身板的识别,其中一人有些恼羞成怒,对另三人低声耳语一阵,一起走向江信北。 或许是做为猎手特有的警觉,当四人走近,江信北转而面朝四人,自有一番不动如山岳般的厚重。见江信北又防备,那人很光棍,伸出一手,道:”我叫陈支金,看你面生得很,兄弟那里人。“ 江信北随父亲江敬林走南闯北三年的时间,知道本地人尚武,不论是想和人套交情还是心有不满,都会伸手较量一番,如果不敢一试不但弱了自己的脸面,还让人小瞧了自己,现在又有几个少女在前,更不愿意示弱,当即伸出手出,朝那陈支金手掌用力一握。 单柳是知道陈支金的能耐的,见事情不好,也顾不得矜持,撇下众女,朝江信北疾走而来。 在这样的男女交往当中,免不了要出现碰车现象,女方往往都是置身事外,男方出现斗殴,甚至打群架的事情不是没有,老一班的人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碰到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让的。 有些女子本来就拿不定主意,能够选到更强的夫婿自然是好事。 单柳本来对陈支金不错,漂亮且能干泼辣,偏偏还受过两年私塾,心眼就比同龄人要高,始终没有答应陈支金什么,弄得陈支金欲舍难离。单柳好长时间没出来玩了,今天的机会不错,陈支金哪想错过?不想,却见单柳对吴念汝低语几声,吴念汝便唱出那绵绵情义的山歌,陈支金不由妒火中烧。 见单柳去拉陈支金,吴念汝见有机会,跟着上前站在江信北前面。出来之前可是打听好一些江信北的情况,虽然说少之又少,但既然是信红嫂子的亲弟弟,一定错不了,之前碍着单柳的面子没有主动出击,此时见单柳去劝阻陈支金,芳心窃喜,上前拦在江信北跟前。 陈支金和江信北握手较劲在两女走近之时便以松开,陈支金顿时感到手臂有些不听使唤,江信北也觉得对方的手劲不小。 单柳也是下午初见江信北的心理做祟,鬼使神差地不想看到让江信北吃亏,对陈支金哼声道:”支金,你想干什么?“眼角飘向江信北,却见吴念汝正拉着江信北转过身去。狠狠地跺了一脚,冒了一句‘懒得理你。‘便转身离去。 第五章 江家拳经 天边刚刚微微吐露鱼肚白,江信北忽地醒来,原来是做了一场春梦。 盘膝坐在床上,做了一会儿调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入定,脑子中的杂念纷沓而来。 昨晚的旖旎总是徘徊在脑际。 吴念汝并没有向江信北吐露自己的名姓,或者告诉给了江信北,但江信北仿佛只记得吴念汝身上,那种少女特有的香气,那手指掌间的柔滑以及从中传递过来的微微的热感,那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很奇妙,很让人心醉。间或还有些什么,对了,那看似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手臂感触到少女胸前那份微微隆起的诱惑,有些迷恋,以至当吴念汝轻轻抽回手的时候,江信北鬼使神差地抓住没放,幸好吴念汝没有坚持,要不然,江信北可丢糗大了去了。 之后两人找到一个僻静处,说了好些话。江信北壮着胆子,搂向吴念汝。吴念汝微微坚持,江信北便没有再用强,不过吴念汝也没有进一步的坚持,却将头靠在江信北的肩头。 江信北想到自己总是忍不住将手搭向吴念汝还显得很朦胧的沟壑,引来吴念汝娇嗔的阻止,心里就痒痒难耐,却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意,没敢有进一步的表示,一则害怕惹恼姑娘,二来,真的很享受当时的气氛。 江信北用手狠狠第搓了一会儿脸,强迫自己抛开这些杂念,效果却不明显。忽然间,江信北明白了张才运说的,就算没能那个什么什么的,过过手瘾总是不错的是个什么样的心境。 这么努力都难静下心来,是江信北近一年来,从没遇到过的现象。前段时间还隐隐觉得功力有提升的迹象,照现在看来,功力好像还有些退步了。 干脆放弃打坐调息,江信北开始仔细反思这段时间来的状况,找不到要领。 稍稍剥离那闹人旖旎,却又是一阵饥饿袭来,江信北恍然想起,昨天一天仅仅早上吃了一些东西,来到姐姐家,晚上喝酒多了,因为有串门的,好像只吃了一碗饭,莫非是这个原因?想想,又摇摇头,以前挨饿,还严重的情形都有,也没这种现象。 慢慢地收功,江信北想了想,决定走到屋外,试着练习一趟动功。随着动功的展开,杂念并没有像打坐调息那般纷乱。渐渐地,意识里就只有功法的演练和对自己内息的关注。 练这套功法说长不长,江信北在这上面浸泡了十年。最近三年,江信北在江敬林的直接督导下,对功法的理解上融合了父亲的经验,进步比哥哥姐姐都要快的多。比大哥江信友或许不如,但已经不弱于二哥江信忠了。更加幸运的是,柳安送给江信北的那本看似无用的《道德经》,似乎对江信北理解功法有很大的帮助。 对这个疑惑,江信北曾问过父亲。江敬林大约了解后,给江信北讲了一段自家功夫的传说历史。告诉江信北,自家的功法源于道家功夫,流传下来有几百年,上千年的历史。只是因为,江敬林的父亲江啸天死于非命,当时,江敬林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给江信北讲这些往事,自己也不甚了了。虽然江啸天给江敬林留下一本薄薄的功法册子,但,或者是时间仓促,也或者江啸天本来也没将道家教义当回事,没有详细叙述功法的传承,寥寥数言,自家的功法是传承自道家。 传说,宋元交替之际,丘处机门下的一个支流,有四个长老在练功时候,都遇到了不同的问题,四人本来是师兄弟,年事已高,不怎么理会门中事务,一心练功,期望把本门功法发扬光大。此时同时遇到功法提升的瓶颈,自然就凑合在一起闭关,相互应证。一年后,融会贯通,那威力竟然比原有功法高出不知道有多少倍。因是四师兄弟合炼而成,故取名为“四相神功”。门中有了这个功法,出了几个厉害人物,不过十年的时间,便发展成了响当当的大派,隐隐有直逼少林武当的势头。 可惜由于人才和资质问题,始终没人能够把这项功夫练到顶层,更不用说再有突破。百余年后,俗家弟子中出了个奇才,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就把这项功夫练至顶层,成为当时武林一时无俩的人物。 功法流入俗世,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去研究道家典籍,更多地在意功法本身。慢慢地,很多对功法的理解就单纯从功法上去理解,对于道家教义的在功法中的地位也就越来越忽视,经过几百年的传承,又分化成几个流派。能够尊重自家功夫源自道家,老子即便得道升仙,想来也应该仙怀宽慰,不大可能贪大求全。 江敬林对此也不甚了了,自己对道家经典更不清楚,当年父亲给他说这个传说的时候,他就想,功夫就是功夫,扯上道家教义算怎么回事? 见儿子问自己这个问题,江敬林也只当是巧合而已,这个传说有多大的真实性还很难说,不过,还是鼓励江信北,说,既然能帮助你练功,那就多看看吧。 当然,现在江信北所练的自然不会叫“四相神功”,而是《江家拳经》 慢三遍快三遍地演练完一套动功,江信北出了一身虚汗,很自然地收了功。 “三弟,饿了吧。” “还好,刚醒来的时候,还真有点饿,不过现在还多了。” 江信北早知道姐姐在边上看自己练功,心里却很平静地把功法演练完毕,转过头来说道。 昨晚,江信红听三弟说母亲想自己的话,心里就一直有些自怨自艾,枉父母对自己那么眷顾,自己却为了那点小心事,回娘家太稀罕了。想着,睡眠就很浅,江信北何时回来,何时醒来的响动,很自然把她惊醒过来。 看弟弟练功,没有打搅,一门心思地想着今天一定要回家看看。 升好火,准备好猪食后,出来,见弟弟还在练功,就一直默默看着。 其实这套功法,江信红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学,而且学得相当不错,很多基本功还是江信红督促江信北练的。 虽然,江信红是家里的独女,爹娘疼爱尤佳,但对于功法上的很多东西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并不是江信红不想学,而是江敬林还是秉承传子不传女的规矩。江敬林能让江信红跟着练习,就已经相当开明了,再加上村子面临土匪的威胁,出于防卫,让江信红有自保之力也是个重要因素。至于女儿能领会多少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亲自下力指导,那就想也别想了。 “去洗抹脸,等会儿,我们吃了早茶,趁太阳不大,好走路些。” 此时,张大铸背着农具出门而去,张美玉拿着梳子在大门前梳头发,屋内也出现响动,想是张家老母。 张才景经走出来,刚好听到二嫂说这句话,接口道:“二嫂,信北难得来一回,你这就要赶他回去呀,不好吧?” 对自己的亲弟弟,江信红可没小叔子的那种想法,瞪了张才景一眼,转身回屋,还不忘丢下一句:“就你话多。” 第六章 新朋故友 江信北听张才景说得客气,笑了笑,叫道:“才景哥,这么早。” 张才景有些夸张,用食指指了指江信北,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早?打我脸了吧?” 江信北也就一句客气话,没想到张才景这么宝气,不过气氛轻松,江信北只是瞬间的尴尬,随即很愉快地呵呵一笑,道:“你说的也是嗬。” 张才景大江信北不多,也可算做年相仿,短暂的相视一笑,似乎亲近不少,两人就这么说开了话。 “昨晚还好吧?”看着张才景似笑非笑的问话,江信北特不自然,好似被人拨开心事,脸色一红,不敢看张才运,扭过头去。 张才景哈哈一笑,“怪了,你这个样子,还能够回来这么晚,真是奇迹。” 没有张才景这一笑,江信北还真把昨晚当作一件很羞人的事情,或者说把昨晚的旖旎当作自己最美好的记忆收藏,既然不是自己独自的秘密,江信北也就不把它当作私密,放开胆子,向张才景发起反攻:“你和那个什么香姐的嫂子也是这么开始的?你千万别不承认,昨天我可是听那单柳说的。” 张才景和江信北大清早地却在以女子取笑对方,对屋内有三个女人忙活好像无动于衷。 江信北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是不是自己耽搁了张才景,他不好撂下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呢?忽地停下来不再理会张才运的取笑,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却听张才景说道:“信北,你不是想找事情做吗,不如在我家玩几天,这几天,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到瓜坪去。那里地方大,人多,找到事情做的机会就多。” 江信北心下释然,可能张才景是在家等人吧,不过答应伍泽猎帮他整弄药地,江信北此时自然不能答应张才景,但也没拒绝,多条路子总是好的。 “昨天,你们不是说外面很乱吗,不怕呀。” 张才景一笑,道:“怕什么,再说,乱,这世道什么时候才算是安宁?” 江信北正想再说点什么,江信红从堂屋大门里伸出头,朝俩人喊道:“先吃了再说。” 早茶很简单,就是昨晚的剩饭剩菜,用烧开的油茶浸泡。今天有江信北在,多了两样,一样是糍粑,切成薄薄的条状,一样是红薯,多是整个的,大点的,最多切成两半。 或许,昨夜没吃饱饭,江信北感觉很爽,这味道的确清香可口。 家里的磨叽功夫其实磨叽的是时间,一家子起来很早,吃过早茶,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估摸应该是过了差不多九点的光景。 张美玉提着饭蒌给老爹送饭,走过两人身边,轻声叫了一声:“信北哥”。江信北没听进,倒是弄得张美玉一个大红脸。 从昨天到今早,江信红都没有单独和弟弟好好说过话,见江信北走过来,江信红没有放下衣服,还是一如既往露着两个*给儿子张子涵喂奶。 “三弟,过来坐,姐想问你些话。” 听弟弟说这次过来,除了母亲想念自己外,还有嫂子石英的事情,江信红有些伤感,嫂子石英真的不容易,自己确实早就应该回去看看。 看着江信北想说又不说的样子,江信红猜想肯定和小叔子有关,想着弟弟都长大了,那能什么事情都让自己给做主呢? “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不过,你不能像前些时候那样蛮干,得学会保护自己,你要有什么事情,爹娘还活不活。” 江信北主意一定,本来还想怎么说服姐姐,听姐姐的话,一阵轻松,赶紧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么,要不等两天,我们再一起回去?” “再说吧,你忙你的。”江信红不置可否。 看不出姐姐有动身的打算,江信北又过来和张才景聊些闲话。 第二天,早上张才运去割牛草,江信北练一气功,有点待不下去,问姐姐什么时候动身回家,张家老母恰好听到,说道:“信北,别急,反正不是农忙,你也难得来一回,就再住一夜。明天,说什么我也不留你。” “才景在家吗?”正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嗓门的叫喊声。 江信北跟着张母出来,大嗓门刚好跨进柴院,张母笑骂道:“发癫呀,这么大声,生怕不知道是你似的。这么早,找才景有什么事?” 江信北见进来之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四肢显得孔武有力,算得上彪形大汉。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大娘,看你老说的,难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才景,不能是来看看你老人家?到您这,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样,忍不住就嗓门大了点,你老可别见外哇。” “见外,当然见外,看你嘴甜的,只会拿好话哄老婆子开心。不过才景去割牛草了,恐怕要等些时候。” 张母的开心不是装出来的,显然这人和张才景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江信北琢磨着,这人是不是张才景昨天所说的那个朋友。 那人眼睛朝江信北看来,张母道:“这是才景他二嫂的弟弟,才景不在家,你们年轻人先聊聊,才景可能也快回家了。” 江信北不等那人询问,迎着那人的目光,道:“江信北。” 那人是个活泼性质,喜欢江信北的率直,呵呵一笑,道:“苏文炳,看来,我得称你一声老弟。” 两人的个性其实相差较大,或许是彼此的说话方式都乐于接受,不觉间消除了初次见面的生疏感。 留江信北下来,就是为了等苏文炳,张才景回家来,见江信北和苏文炳聊着,丝毫没见生疏,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好友介绍江信北,看样子就不用自己瞎操心了,心里不由大为高兴。 早饭后,三人上路,天南地北地乱侃,走起来也不觉得时间快慢,但在家中的江信红却在张家老母的阻拦下,犯起难来。 婆母不是不准江信红回娘家,而是担心安全,要江信红寻个伴。江信红知道村子里有人是从鸭嘴弯嫁过来的,但,谁知道她有没有空,是不是有回家的打算?早知道如此,就不让弟弟跟小叔子他们去瓜坪了。 因为这世道,左近山村的人有个不是规矩的常识,如果不是很急切的事情,一般都要结伴而行。不是说一定有意外,而是,一来可以壮壮胆,二来,万一有事,总有个报信的人。特别是女人,在某些方面出现意外尤为突出,遭遇不幸的概率就比男子要多上几分。 对婆母的劝阻,江信红知道是婆婆的好心,自己虽然不怕,却不好违拗婆母的好意,又很难把回娘家的念头消解下来。 第七章 小千世界 江信北三人走山路,山路比大路要近不少路程。 跟父亲打猎,很少走西流这一线,虽然沿途村寨倒是知道不少,但对寨中情形却不甚了了。看到山下的村子,江信北顺口就问着,开始时候,张才运和苏文炳还很正式地介绍,聊着,熟悉多了,便说起村中的人物来,自然牵扯到其他村子,还没到的村子也不时出现在话语里。 而说的多竟然是这些村子里有人在做土匪这行当。 江信北好奇的同时,少不了要多问几句,个中情由给他掂量出了几分。 听了这些,江信北就觉得自己村子就显得平和多了,江信北想到自己和石新牧几个之间的龌蹉,心里有些自嘲。村与村之间,寨子与寨子之间,姑亲表亲的不少,就算亲戚都有视如仇敌的存在,所以同村人之间有些摩擦矛盾,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人之常情。 江信北忽然感到,以前自己对土匪的见识还真是太片面了,以前总以为是些穷凶极恶之人。但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总是个承受的底线,俗话说,不在沉默中低头,就在沉默中爆发。说到底,突破了底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土匪还是人,只有做土匪行径的时候,才是土匪,总之,什么样的人群都有良莠之分。 江信北的见识或许不比两人的社会经历差,但江信北跟父亲江敬林打猎或者做些木工,虽然跑的地方不少,道听途说的也多,真正具体接触的却很片面。说不清楚为什么,江信北竟然对土匪的惧怕大为改观。 苏文炳不知道是兴趣上来了,还是作为三人一行年最长的,老大的语气拿得十足十,说道:“信北老弟,你还别不信。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有些临时聚集的土匪,其实大多就是像你我一样的农民。他们多是在农闲,外出做土匪,这些一般被称作流匪。说白了,农活忙是农民,农闲是土匪,有些村,根本就是土匪村……” 见江信北好像不大信,张才景忍不住说道:“信北,事情的确是这样的,每到农闲时候,各地都会有人出去挣钱,但有些人只是借这个名而已,他们借此离开本土,远走他乡,做临时土匪。如果运气好,发了横财,就异地置办家业;丢不下家里的人,还可以更换行头,高头大马的,回来时,充当一下临时马帮,一天抢他个几十百把里,你想想,谁认识他?当然,如果在本地,偶尔一回把,可能还行,次数多了,这那行?” 这些不过是些穿插,更多话题是一些见闻和乐子,自然也少不了女人之类的调侃。 没多久,翻到山梁,这里是分水岭。有几条山梁在此汇合,地势平缓,有一座凉亭,不甚宽敞,但位置极佳。 站在凉亭之外,那一段一段穿梭在群峰峻岭的官道跃然眼前。目光到处,瓜坪镇清晰可见。这一切看着很近,其实弯弯曲曲的山路,隐没在崇山峻岭之中,一算上,到达镇上至少还有六里路。 三人爬山,早就汗水浸透了衣衫,有此美妙的休憩之地,当然不能放过。 一时之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任由清风吹拂,那凉爽劲,让人从心底泛起莫名的舒泰。 凉亭周边多有高大树木,枝叶繁茂。下面,可能是因为光照少的原因,平整多是枯叶,显得很干净。包括凉亭在内,都置身于周边几棵大树的遮蔽之下。只要略微有风,枝繁叶茂摇曳之下便成为一扇巨大的蒲扇。置身其中,说不出的凉爽,仿若融入这山这景,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呼吸。 江信北找个地方坐下,靠在柱子上,闭上双目。暗道,这或许就是古人所说的天人合一之境吧。 瓜坪镇就在眼前,镇上移动的物点,分不清是人还是什么。此时,街边的酒楼上,正有两人举杯对饮。粟泽贵好不容易能下山进馆子一趟,范勇自然准许他在中饭时间喝点小酒。 前两天,范勇想派粟泽贵去打听西林壁的情况。幸好,大当家的对这个也感兴趣,自己算是误打误撞,对了大当家的心事,而得大当家的称赞。虽然大当家的心思和自己的初衷不一样,但谁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大当家的不一样呢? 作为奖赏,范勇今天特意带上粟泽贵来到瓜坪镇,享受一下花花世界的快意。 范勇在岩林本来就是专门打探消息的头目,只对粱靖负责,算是大当家粱靖的私兵。对于粟泽贵这样的机灵小子,早就有从文顺刚手下挖过来的心思,只要得到粱靖的首肯,文顺刚就算有天大的意见,也只能藏在肚子里。 几杯下肚,粟泽贵问道:“今天我给你说的那事情,你说,大大当家相不相信?准备动手不?” 范勇笑了笑,说道:“不该我们管的事情,最好别问,倒是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 以前范勇没单独跟粟永贵说道这事,一来没证实粟泽贵是否真的可用,二来也担心山上人多嘴杂,事情还没眉目,走漏风声,惹毛了文顺刚,就算有粱靖的支持,事情恐怕也是好事多磨。 粟泽贵红着脸应道:“想呀,整个山上,就勇哥手下最是自由自在,孙子才不想。” 范勇哈哈一笑,有些得意,接着板下面孔,说道:“别给我打马虎眼,我问的是愿意不愿意,明着说,想?哼,山上的谁不想?” 粟泽贵红着脖子,不知道是酒气上涌还是被憋着的,不过很容易让人想起大便不畅。 “这有区别吗?” 范勇只是盯着他,有些戏辱的成分。 粟泽贵见挨不过,只得说道“只要刚哥同意,我没说的,勇哥说什么是什么,刚哥……” 范勇知道粟泽贵想说什么,摆手止住粟永贵,道:“又不是要你背叛刚哥,都是自家兄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有你这句话就行,来,我们干一杯。” 俩人说了些题外话,粟泽贵沉默下来,扭头看向窗外,对范勇道:“勇哥,好像外面有好戏看喽。” 范勇顺着粟泽贵的眼光看去,只见不断有人跑向隔壁的街弄,多是年少者。也不放在心上,这年头,这种景象多半是有好事者街头打架,如果是其他的,想必躲都来不及,那会像这个时候,赶猪上架,凑上去挨刀呢。 两人酒足饭饱,兴致泱然,走出旅店。 三四分醉意,两人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特别是粟泽贵,在山上呆的时间长,难得下山一次,要不是范勇不让喝了,恐怕还得灌两杯下肚。 山上弟兄有两百来号人,仅仅平时开销的粮秣就不是个小数字,真正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并不多。当家的几个大哥可以有这个特权,但如果过于突出,就有亏欠手下喽啰,不利于兄弟齐心,所以一般只能是有重大收获,才会有如此的排场。 范勇拍了拍粟泽贵的肩头,粟泽贵眯着眼睛朝范勇手指方向看去。却见二十来个混混,左手臂缠着白布条,右手举着砍刀或者木棍,向年纪差不多的*个年轻人逼近。 两伙人咋一接触,那*人便左支右绌,分开逃散。略一停顿,随着缠着白布条的大个子手一指,立即分出两伙,两路包抄,大个子带着剩下的几个追击。 范青和粟泽贵见过血,杀过人,身上多少集聚一些唳气,对这样的全武行,非但没有任何不惹是非的自觉,反而饶有兴趣地等待将要发生的事情。以范勇对瓜坪镇的熟悉,那*人能跑掉的恐怕不多,果然,没多久,有两人绕过街边的房屋,从屋角串出,朝他俩跑来,后面追着的三人,赫然有那为首的大个子。 大个子其实并不高,只是体积大而已。不知道是武勇过人,还是什么的,竟然跑在最前面,与后面两人拉开不少距离。 逃的两人,没几步又要闪进侧巷,大个子把手中的木棍掷出,生生击中后面一人的后心。棍头的冲撞之力让那人狂喷一口鲜血,往前急串几步,把前面的伙伴撞倒,自己才前扑倒地,双手搓在石板上,划出两条血痕。 第八章 静水无波,因风皱面 “泰合酒楼”,大堂很清静。 临窗一桌坐着三女一男。年长的女子约莫四十来岁,男子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剩下俩女,模样差不多,十六七,十七八?都难说。衣着不算光艳,但初秋之际,衣着简单,更显玲珑身材。精致的面容就不必说,规模中正的双丘,就很容易让人去臆测被桌面遮掩的一手堪握的小蛮腰。 江信北一行三人走进大堂,见此一幕,不敢让鼠目放肆,只好左顾右盼。 三人如此作态,让那双靓女略显愁绪的俏脸瞬间成薄怒。 那妇人拍拍女儿的手背,叹了口气,说道:“回房去吧。” 养眼啊,想起前晚的旖旎,不见人家踪影了,江信北还愣愣看着那方向,有些失神。 张才景捅了江信北一下,转过身来,只见两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联袂走进大厅,完全无视三个小伙子的存在,径直朝楼上走去。 楼上客房里,拿着茶杯在手中玩转的房如松和一旁站立的龙景阳好长时间没说上一句话。 房如松原来住在宁通县的瓦当镇,是赤区的边沿。前一阵,红军大举集结把*整得够呛,地盘扩展到二十多个县,部属也从一万多人发展到四万多人,红区空前红火。但,依照以往的惯例,房如松认为,*绝不会善罢甘休,红军也一定会撤离。果不其然,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大军围剿,没到一个月的时间,红军已经光景不再,处境相当艰难。 这就好比国字号和共字号两大公司因为生意不和,利益博弈,本来咱就是小老百姓,最多是个顾客,谁的货好买谁的货,谁胜谁败,本就不是小顾客可以关心的。可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成为池子里的鱼儿,顾名思义的事情。不选边,不论那方得势,家里都该遭受训问审查。如果是一锤子的买卖,忍忍也就算了。可长期拉锯下去,就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经历了那么多在两强夹缝里生存,房如松也算是千年狐狸修炼成精,并没有像其他人,事到临头才仓促逃离国共战场,那样的出逃的确是灾难。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本来房如松还有些得意,自己分批次地盘空家业,金蚕脱壳很快就完美结束,谁知道却被阻在瓜坪镇上? 谣言惑众这话真的说得太对了,最先说这话不知道是哪个神棍。就是因为传言土匪闹得欢,自己在这镇子上住了好几天,要不然,此时应该和其他家人汇合了。此去县城有一百多里路,青壮一天时间,当然不是大问题,托儿带小的,起码得两天的时间,这样的话,变数太多。因为传闻,镇上滞留了越来越多的逃难者,其中不乏有家产的富户,真要如此下去,的确目标就太显眼了。别说有土匪出没,就算没有,现在这么多肥羊,恐怕还没引来土匪的目光,市镇上的豪族偏门就已经盯上眼了。 “去看看,来了没有。” 房如松忽地站起来,面无表情,言语无波。 事关家人的安全,不得不再小心一些。即便请了几个本地熟悉道上的人,目标太大,变数太多,等的越久,要考虑的问题越多。 龙景阳转身开门,几乎和直冲而进的男孩撞了个满怀,侧过身,手脚敏捷地将人扶住。 听了男孩叽叽咋咋一阵数落,房如松脸上反而堆起了笑容,对龙景阳摆摆手。 龙景阳让过穿长衫的两人,看到苏文斌三人坐在临窗一桌,似乎眼光一直盯着楼梯这一方。 龙景阳受过房家大恩,自己又没个好去处,便投身房家做了家院。平时房如松交办些外办,龙景阳尽心尽力,总能给房如松满意的惊喜。知恩图报,又有本事,自然最得房如松的信任,成为家院头目顺理成章,在王朝时代,就相当于勋贵们家臣家将之类的,地位不低。 这次龙景阳替房如松打前站,听县城被陈大奎闹过一场,就多了份加小心谨慎。此去县城有一百多里路,有几个本地人帮忙算是给老爷家多上一把保险。 男人交友其实和男女交往境界相差不多,加上经验和眼力的因素,对上眼了就拢在一起呗。有时候,信任这东西,真的很简单。龙景阳和苏文炳一个找人一个找事,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对上眼了,还不一个劲地往被窝里滚? 出门在外惯了,龙景阳笼络人还是很有一套,和苏文炳打过招呼,不一会儿,四人就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有什么为难的大事。 瓜坪镇虽大,但河道并不宽敞,对岸的高呼大叫,时不时地可以传进大堂,透过窗户,还能隐约看到人们跑进跑出。苏文炳猜想,街上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龙景阳道:“我们这次到县城,路上可能不平静,我虽然不以为然,但既然主家担心,我想小心不为过,兄弟们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这点还请放心,相信,这点,你们比我更有底。” 做暗镖,这是苏文炳来的路上就跟江信北和张才景说好了的,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听主家的。三人并不担心安全问题,熟门熟路的,报酬不低,凡是有点门路的人并不拒绝这个差事。以前有些外地商贩也多是找几个有些牛气的本地人同行,期在熟悉路途村寨,别在细节上节外生枝,就算有土匪出没,本地人总是熟悉情形些,能规避自然很好,就算避无可避,总是可以事先做好防备,真正遭遇土匪之类的,还有可能利用本地人从中斡旋。 龙景阳的话,苏文炳并不放在心上,说道:“阳哥放心好了,我们知道的,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 江信北三人在房如松看来,虽然重要,但还当不了他亲自安排招待,打发一伙计前来叫龙景阳前去商量上路安排,龙景阳歉意地朝三人笑了笑,转身而去。 来人叫房运多,是房家管家的小子,依照房如松的吩咐,点上酒菜,正欲离去,江信北道:“不知道你们房家在县里有落脚点了没有,如果没有,还不如就在瓜坪镇落脚,如果有,我看不如派人先到县里与家里人约定时间,让他们到半路接应,更加稳妥。” 房运多不免多看江信北几眼,不过也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说:“我会把你的想法跟家主说的,你们慢用。” 三人用过中饭,日头偏西颇多,却正是天气最燥热的时段,不知道是房家疏忽,还是房运多遗漏,竟然没有安排他们休息的处所。 张才景说道:“我们到桥下去坐坐,那里不但有桥身遮阴,而且河风里夹杂着河水清凉,很爽的。” 第九章 节外生枝 陆盛标和谭建强简直是倒了血霉,被石峰和金长兴几个狠狠地揍了一顿,石峰还把陆盛标身上的十来个大洋尽数搜走,那可是他几乎一个月的工钱,就这么没了,除了心疼,就是心里不平至甚。 两人到郎中处,郎中一方面是可怜陆盛标的伤势,一方面也是怕惹祸上身,不敢提及资费,对陆盛标手掌伤口做了简单处理。 其他伙伴不知道跑那里去了,陆盛标和谭建强四处寻邀朋友,试图在石峰和金长兴身上找回场子,拿回属于自己的大洋。若然不成,陆盛标便想着回村搬兵。 可是如何找理由却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村里即使愿意帮忙,也得有个正当理由。 当陆盛标问及谭建强时,谭建强有些躲闪,今天莫名其妙挨打,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不好的感觉,石峰和金长兴他都认识,仔细算起来,还有些交情。但是今天他们却没有留任何情面,往死里下手,莫非那件事情才是根由?既然石峰和金长兴知道了缘由,用不了多久,陆盛标也应该会猜得到,如果拿其他的理由糊弄陆盛标,只怕到时会弄出更大的冲突,理论起来,自己就只能背黑锅了。 “回村叫人的事还是算了,如果能找到朋友帮忙最好,如果找不到,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一时。不知道他们几个跑哪去了。” 正当陆盛标没了注意时,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张望,见到张才景三人向自己走来。好像没娘的孩子,忽然从天上掉下一个娘亲,陆盛标恨不得立即奔向斯人的怀抱,倾述满怀的思念。可惜因失血过多,提不上劲,心疼大洋的心思和找人不着人的绝望不由得一下子化作的委屈的目光,一激动,竟然眼睛湿润,泛起泪花。 张才景和陆盛标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见陆盛标脸色泛白,手上也有伤,那样子凄凄惨惨的,一副可怜相,忙问起情由。 陆盛标对被打没有过多的描述,对自己工钱被抢耿耿于怀,说道此时,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金长兴大伙都认识,至于那个大个子,除了谭建强外,苏文炳也认识,听陆盛标的叙述,苏文炳问谭建强知道是石峰,说道: “金长兴虽然是街头混混,但还是很讲义气的,莫不是你们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石峰是县城的人,不可能和你们有仇吧?” 听着陆盛标和谭坚强七零八落的言语,张才景泛起怒气,被打或者打人那可能有些纠纷,真的理论不清楚,只能找机会还报。但被抢劫钱财,就这么忍气吞声算了,太掉价了。 “问这么多干什么,为弟兄出头天经地义,再怎么说,被这么不明不白抢钱,怎么都得去讨个说法,你说是不是?” 苏文炳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总要弄清楚一些状况,能打赢自然是好,但打架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更要不回钱,我们最好跟他们理论,在道上混,总得讲些规矩。” 陆盛标见三人答应帮忙,心里激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石峰我根本不认识,和金长兴也没有什么瓜果,我也不想去打架,我就想把我的钱要回来。” 张才景和江信北不约而同地看向谭建强,他两人都不认识这人,却没妨碍清楚表达询问的意思。 谭建强尴尬地笑笑,说道:“我也不清楚,说不好。” “算了,金长兴家住什么地方,我们去问问不就行了,打架我们不怕,何况我们也不是去打架。” 江信北小时候,在村子里打架惯了,虽然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出头,但见张才景对陆盛标的事情很上心,迟疑一会,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要不也太那个什么了。 几人没有更好的办法,无论如何,今天总得有个交待,谭建强也觉得很憋屈,带着四人,一行五人杀向金长兴家。 金长兴和石峰今天大胜而归,草草招待一顿众兄弟,散去后,两人来到三江酒楼等人。 一会儿,见到一个高挑汉子走进来,俩人都站起来。 石峰呵呵一笑,道:“荣哥,不好意思了” 高昌荣笑道:“客气了不是。” 金长兴道:“都是弟兄家,大家也别太客气了,菜马上就来,我们边吃边聊。” 三人坐下,聊了几句,高昌荣问道:“听说,你们刚才发生了些不愉快?” 石峰笑道:“不值一提,帮兄弟出口气而已。” 三人说一阵子话,伙计便端着酒菜进来,却听隔壁传来哈哈大笑声:“想来,小辈还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瓜坪镇就这么大,说话的人,石峰不清楚,金长兴就太清楚了。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过不是前浪死在沙滩上,而是前浪潜入河床上,形成暗流。这就好比大海里的鲨鱼,浮游在海面,可见的鲨鱼并不可怕,而且块头也一定不是最恐怖的那些,真正恐怖的是那些会潜水的大鲨鱼,因为你不知道它的出没征兆,触动了它,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过了冲动年岁的前混混,就是那潜水的大鲨鱼,有的可能以前真的只是混混,但从小弟混到小哥,从小哥混到小爷的必定大有人在,一代自有一代人的江湖。比如县里的秦六爷就是从秦六混到秦六哥,现在俨然成为县里说一不二的秦六爷就是最生动的例子,自然也成为道上朋友的偶像,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金长兴看了一眼石峰和高昌荣,说道:“既然有前辈在隔壁,我们去敬敬酒。” 石峰和金长兴交好,自然知道瓜坪镇这些潜水老大的存在,只不过对不上号,能够结识一下求之不得。 高昌荣对个中情形的了解不比金长兴差,早有这种打算。 三江酒楼是瓜坪镇勉强可以算得上等酒家,但也就是砖木结构的楼房,隔音效果不甚理想。正常说话没什么问题,但兴奋起来,说话大声点,却挡不了声音的穿透力。 刘正汉,李凯和罗安泰三人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见金长兴带着两人进来,不明所以,都齐齐看着端着酒杯的三人。 刘正汉,李凯和罗安泰年岁差不多,比金长兴长十来岁,就住在出事附近,都有各自的店铺。听到外面的打闹,担心店铺,出来看看究竟,恰好看到石峰和金长兴打人一幕。 三人碰到一起,好久没在一起热闹,便相约一起到三江酒楼乐和乐和,有些酒意,之前那些兴致就释放出来。 看到袒胸露臂的三个前辈,金长兴礼数很全,上前几步,双手端着酒杯,往前一拱,说道:“刘哥,凯哥,安哥,我就在隔壁,听到三位老大在这,特意过来敬杯酒,先干为敬。” 待金长兴喝下,刘正汉道:“算你小子懂味,要不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人家不过是句客套话,高昌荣却会顺杆子往上爬,说道:“好呀,能和三位老大喝酒,机会难得。” 金长兴和石峰的遗憾只是一瞬间的事,本来是想和高昌荣商量一些事情,这一打岔,只能再找机会,而且和前辈套上交情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虽然有些事情可以登门,但那样的话,人家鸟不鸟你,全凭人家的心情,就算有些准你进屋,交情可能就说不上。 “那就打搅了,不好意思。” 金长兴是个灵通之辈,丝毫没有表露自己的遗憾,顺着高昌荣说,应答起来完全不像街头混混。 能和三个前辈老大多些增进交情的机会也不错。有些事情,如果有这些人出面,就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金长兴屁股坐下没多久,店伙计敲门进来,在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金长兴猛然站起来,随即向众人告声诺,随伙计走出包间。 第十章 初露锋芒 金长兴走出包间,一叫郑全邻居兄弟叫道:“长兴哥,你家门口围着好多人,看样子,势头不对。” 没耐心听再听弟兄啰嗦,金长兴转身进包间,跟众人说了声,便往家里疾走。家里出了事情,得赶快回去才是正理。 石峰和郑全紧跟其后,边走边说,金长兴终于弄清楚是陆盛标叫来的帮手,大概是在街上寻自己不到,找上家门去了。 年轻人之间有什么冲突,可从来没有冲到家门上,打家里妇孺老人小孩主意的先例,这样做事是为人所不耻的。金长兴想着不免心急如焚,又怒火中烧。 石峰道:“你去叫几个弟兄,我和郑全先赶去,先稳住阵脚再说。” 金长兴对郑全道:“你去叫几个弟兄,我和锋哥先赶回去。” 郑全应声而去,石峰和金长兴撒腿奔跑起来。 瓜坪镇上大多人家是庄户,只不过此地是三条河流的交汇之处,造就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引来不少来往客商,形成如今市镇的规模,本地住民因为附近有自己的田产,在镇里势力一直处在一流位置,金长兴一伙原住民自然成为一方混混的龙头。 金家在河对岸的山冲口,这是个不小的村落,自然形成几条街弄。金家老大金长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老二金长锁在家里,在街面上颇有威信,只要稍稍占理的事情,从来不会委曲求全,兼之好为左邻右舍出力,虽然人年轻,但街面上或者家族大事,他的态度都举足轻重。老三金长兴放荡不羁,喜欢上街胡混,对家里的农活特不上心,在村里是典型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不过有一个好处,瓜坪镇上的混混从来没有人敢到山口街生事。 江信北等人在谭坚强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围在金家门口,金母以为是金长兴在外惹了大祸,人家打上门来了,赔着小心向面前几个后生说话。 金长柱心里慌张,有心替母亲出头,应对几个后生,但却没勇气,站在一旁傻愣傻愣的,缄口不言。 金长锁听说有人到自家闹事,从邻居家抓起一把菜刀,急冲冲地赶来。 看热闹的人不少,把江信北等人和金家母子围在当中。 一个老太婆子低眉顺眼的,金长柱老实巴交,看母知子,陆盛标和谭建强的话有几分可信?江信北不禁瞟了陆盛标和谭建强一眼,此时,他实在后悔自家出的馊主意。 陆盛标显然不耐烦金家母的啰嗦,恨声恨气地说道:“金长兴抢了我的钱,他躲哪里去了,你叫他出来,把钱还给我,万事皆休。” 中午发生的事情,围观众人早就听说了,只是没想到金长兴还抢了人家的钱。看陆盛标和谭建强的神情,恐怕受的伤也不轻。几个本想出来帮腔的,一见这架势,决定看看再说,只要没打人,是非曲直,总有个分晓。再说,主家都低声下气,外人说话就不敞亮,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于事无补。 金长锁推开众人,走到母亲身边,拉开母亲,挡在中间,手持菜刀,一指江信北,吼道:“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在我娘一个女婆子面前逞能,算什么本事。” 江信北本来腻味之极,见金长锁如此作态,也免不了心火上升,哼的一声,道:“你吓唬谁呢?一把菜刀,你舞舞试试!” 两人各逞口舌之能,势如水火。忽地,金母上前扯住儿子的手臂,哀求道:“是长兴惹的祸事,把刀放下,别再惹祸了。” 金长锁挣扎一下,没再坚持,今天这个态势,很显然来者不善,真怕万一动了真格的,伤到母亲。 苏文炳在五人当中是最老成持重的了,见局面有所缓和,走上前,说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金长兴抢了我们弟兄的钱,总得有个理由,街坊邻里来评评理,我们该不该找他。” 虽然,是人,总会有个良知底线,但被人欺上门来,就算只是街坊邻居也大失颜面,地方上有理无理,同仇敌忾之心总是会有一些的。听了苏文炳这话,围观者中泛起了起哄声。 有了金长锁这个主家的强硬支撑,围观的帮腔声也多了起来。 “空口无凭。” “那你们去找金长兴就是,找人家家人算什么事?” “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 围观街坊的声势盖过场中的当事人,江信北和金长锁只剩下大眼瞪小眼,怒目而视。 恰在此时,石峰和金长兴赶到。分开围观人众,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人便朝背对他俩的张才景和谭建强扑去。 张才景和谭建强冷不及防,后背挨了一记重拳,分别撞向江信北和陆盛标。 金长锁只当江信北恼羞成怒,想动手,便先发制人,冲拳直朝江信北脑门奔来。 江信北受到张才景的撞击,一错步,便稳住身形,见金长锁直拳冲来,心里冷笑一声,挥手一抽,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金长锁的脸上,顺势侧身横扫一腿。金长锁串出好几步,反身过去,操起刚才放在一旁的菜刀,又冲了上来。 江信北迎上去,眼疾手快,一把拿住金长锁的手腕反掰,轻轻将菜刀取下,丢到地上,朝在混战的几人吼道:“都给我住手,我们今天是来讨还公道的,不是来打架的,哼,打架,我们也不怕。” 金长锁在地方上以勇武出名,倒不是真的有多强的武技,而是有两样本钱。一是本力出众,二是一旦占理,敢于出手,绝不拖泥带水。但,此时,金长锁遇上江信北这个看来还小自己几岁的小子,竟然没有还手的余地,金长锁心里不禁有些茫然。 围观者见江信北如此气势,鼓噪声消静下来,以江信北对付金长锁的手段,他说的话,自可相信七八分。 金长兴和石峰分别对上张才景和苏文炳,倒是当事者陆盛标和谭建强成了闲人,根本插不上手。 金长兴见对手是张才景,不用江信北叫喊,就已经缓下手来,如果张才景插手此事,的确不宜将事情闹大。 张才景在西流一线年轻人当中的号召力不用说,单是这方村民,听说自己人在镇上占着理,还吃了亏,只要有人引头,不会超过一天,锄头棍棒的几十百把村民就会出现在镇上街头,闹个天翻地覆,那个时候,不管自己有理无理,恐怕都得亡命天涯。 苏文炳和张才景像是发现新大陆,眼睛不离江信北。 张才景之所以邀江信北同行,多是看在嫂子江信红的份上。苏文炳没有多话,又是看在张才景的面子上,却没去想江信北本身到底有什么本事,会不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第十一章 再现峥嵘 郑全带着十来个小年轻赶来,个个手持棍棒,老远就听到金长兴家前闹哄哄的,及走近听到打斗声,一伙小年轻,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向金家冲去。 场内人众听了江信北的吼声,气氛缓和下来,不想风波再起,被一伙小年轻一冲,顿时局面大乱,围观者纷纷闪避,江信北等人只好全神戒备,像是江信北一伙与石峰金长兴等人形成对峙。 十来个年轻人手持棍棒冲击进了场子,不管不顾便朝江信北五人棍棒齐下。 想善了已经不可能。 现在的局面变成街头混混的鏖战,街坊那还顾得上帮衬金家,还是少惹为妙。金长锁不屑弟弟他们所为,护着母亲回到家门口,不打算理会门外的打斗。 这时金家的几个族房兄弟和金长锁要好的朋友,听到消息赶来帮忙,见场面是混混混战,便也作壁上观。他们对金长兴等混混不待见,对江信北等五人更没好感,让他们狗咬狗也就是了,根本不相信如此局面江信北五人还能讨得了好。 金长兴本打算息事宁人,但弟兄们打得热火朝天,没理由置身事外,加入团战。 虽然混混们人多势众,但场地上腾挪有限,对上江信北张才景和苏文炳,根本就没多大的杀伤力。这还算是陆盛标和谭建强有伤,三人要分出精力照顾他俩,加上三人有事在身,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手下极有分寸,要不这十来人加上石峰和金长兴,早就躺倒地上扯风箱了。 江信北在村里,自小就是打架王,最近三年被父亲江敬林带着跑山打猎,身体逐渐成熟,功夫长进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打架的机会却几乎没有。开始面对众人群殴,还有些施展不开,随着对眼前这伙人的纠缠渐渐适应,打得兴起,把石峰和金长兴留给张才景和苏文炳,自个冲进人堆,伸手就夺过一人的棍棒,指南打北,几乎没人接下一招半式。 这伙小子纯粹是街头混混,没人真正接受过武技训练,靠的是人多和打架凶狠玩命,可是对上行家里手,怎么都不够招呼。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十来人就都躺在地上。石峰对上苏文炳旗鼓相当,金长兴对上张才景,倒是像在做戏,不痛不痒地,江信北完全看不出是在搏斗,反而像同门师兄弟在对练。 见江信北腾出手来,金长锁走上前拦住江信北,毕竟金长兴是自己的弟弟,怕他吃亏。 见识了江信北的手段,金长锁的族兄弟和朋友一齐上前,手中没有家伙,但严阵以待的神情,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的紧张。 江信北这三年跟父亲跑山打猎,性子沉稳多了,知道了事情的轻重急缓,应承了房家的事情,可不想因此而失信于人,谁知道闹大了,对人家有什么影响? 江信北没有动手的打算,可也不想对金长锁等人示弱,就这么对视着,神情俨然,他并不想激怒对方。 这样的对峙必然会影响旁人的情绪,石峰和苏文炳停手,金长兴和和张才景早没兴致演戏了,各自归阵,又形成壁垒分明的态势。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人等,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自成一方,金长兴和石峰走到他们前面,场景十足的三足鼎立。 金长兴心中骇然,不知道陆盛标他们哪里找来的如此能打之人。 石峰可不这么想,既然有胆子把事情做下,当然要有承担后果的担当,没什么好惧怕的。何况,石峰认为,对付那些小混混,自己也能做到江信北那样,或许没有江信北那么干净利落,但也不至于显得太难看。 江信北转向金长兴和石峰,说道:“你们自己说吧,我们只想要个公道,该退还给谁的钱退还给谁就成。” 石峰这次是请金长兴帮忙,自然不能让金长兴出这个头,朝谭建强道:“谭建强,还是你自己说吧,你们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要我帮你们说?不服,那就再打一架,各安天命。” 谭建强心里一慌,嘴里吱吱嘘嘘,一横心,说道:“你叫我说什么?” 看谭建强的神态,苏文炳张才景就知道事情是出在谭建强身上,既然他是陆盛标的朋友,当然也不想他出丑,张才景道:“人,你们打了,他们受伤也不轻,就此了结算了,但我兄弟的钱总该还给他吧。” 石峰道:“笑话,还钱给谁?谁能证明陆盛标没有参与坑我兄弟的事情?” 响鼓不用重锤,苏文炳一听就明白是谭建强一伙设局坑了石峰的朋友,石峰找谭建强的麻烦天经地义,如果陆盛标参与了,那是他自找的,怪不得石峰。 江信北对道上的事情几乎没接触,但听过的却不少,猜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反而对石峰生出一阵敬佩之情,能为朋友这样出力的人好像不多。 虽然,道上设局坑骗的事情很多,但那是各自肚子里的事情,见光就死。要做,就得做严密些,被坑之人,如果事后发觉不了,自然是上上大吉,即便被人发现,也得有法子降得住人家。像人家有石峰这样朋友的人,也不想想能不能瞒得过去。人家本人或许奈何不了,忍气吞声,但他的家人朋友却不一定能咽下这口气。对景的时候,不管熟不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事情,只要交情稍稍浅点的,不加倍还报就算客气的了。 俗话说,开口不打笑脸人,金母见气氛缓和下来,走上来想对江信北等人说几句好话,总之是自己的儿子冒犯了别人,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陆盛标见自己的帮手没话说了,心里急了,有些语无伦次,“什么事情都不管我的事,凭什么要抢我的钱抵账,金长兴,我就找你,你还我钱来。你朋友被坑,你们既然知道了,有没有我的份,你们会不知道?你们那只眼睛看到我参与了?” 陆盛标的话也没错,众人齐飒飒地看向谭建强。 谭建强郁闷,加嫉妒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情始末他是知道的,那人做局并不对他隐瞒,他只是没机会参加而已。就算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对那人,既不愿出卖,也不敢出卖,那就只能替他背黑锅了。 十个大洋,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以米价来衡量,这时一斤米四分五到六分多不等,十枚大洋可以买二百多斤米,几乎够得上偏僻山村一家三口半年的口粮。按照时下一个大洋可以买六斤上好猪肉,或者可以请五六个朋友刷一次羊肉火锅的购买力,一枚大洋,至少相当于现代人民币一百五十元上下,那就更悬殊,对于一年见不到几文钱的贫户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陆盛标的憋屈无从发泄,正巧见金母走上前,恶从胆边生,猛然几步,将金母挟持,说道:“金长兴,你还我钱来便罢,要不我叫你们好看。” 张才景脸色极不好看,没想到陆盛标是这样的人。苏文炳脸色铁青,今天是糗丢大了,结交上这样的朋友,传扬开来,那还有脸见人?金家人不敢稍有异动,张才景和苏文炳几乎同时喝道:“盛标,你这是干什么?” 或许,陆盛标心里羞愧,有些茫然。 江信北与陆盛标算初次接触,没把他当过朋友,这次跟着来,完全是因为张才景,心里对陆盛标的行为鄙夷之极,趁此欺进,一手拿住陆盛标的颈部,一手抓住他肩关节,陆盛标顿时半身麻木,金母脱离陆盛标的控制,猛咳几声。 江信北道:“要钱,还要脸不?” 陆盛标一时错愕,一急,“呸”的一声,说道:“管你什么事,要你拿我的钱去卖乖?” “啪”的一下,江信北给了陆盛标一巴掌,没任何迟滞,转身而去。 第十二章 狸猫撞大运 挟持,解救,翻脸,刹那间,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场面顿时静悄悄的,看着江信北离开,没人说一句话。 陆盛标行为丧心病狂,却情有可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又难怪江信北翻脸。 苏文炳轻轻舒了口气,算好,事情没闹大,心里暗暗佩服江信北的反应够快。任由陆盛标疯狂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只怕房家的事情都可能受到牵连。不但对不起朋友,而且江湖声誉也要受到诟病,至少轻重不分总有人要说的。 今天的事情注定没有结果,江信北可以置陆盛标不顾,张才景却不行。 张才景走到陆盛标身边,说道:“走吧,这梁子,以后再找机会要回来就是。” 金家没有出来阻止张才景四人,如果没有江信北及时解救下母亲,真不知道陆盛标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想想都后怕。 金长锁虽然挨了江信北一巴掌,对江信北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仇怨之念,相反还有一丝感激,张才景等人一走,脾气上来,就要上前揍金长兴,被众人拉住,大骂道:“金长兴,你有本事在外面玩,就别把麻烦带到家里来呀!要是娘出什么事情,我看,你自己去跳河得了,别在世上丢人现眼。” 兄弟俩单挑,金长锁可能不是金长兴的对手,但金长兴对二哥有种莫名的敬服,不回一句,任由金长锁骂得唾沫横飞。 金家众人对石峰不理不睬,石峰尴尬之极,转身朝众小混混挥挥手,走了。说到底,此事是由他引出来的,差点出了大问题,心里愤懑之极,把陆盛标从心底恨上了。 混混们看看金长兴,金长兴那有闲心看他们?他们脸色极不自然,略一迟疑,跟在石峰后面,众人此时连杀陆盛标的心思都有了。 太阳虽然还高挂着,斜在天边,却已经是旁晚来临之际。阳光软绵绵的,兴许一整天忙着巡弋大千世界,费心劳力,火热的豪情已经淡去。云淡舒卷,间或泛起些许微风,夹杂着河水的清凉,气温降下来,给人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清爽。远山苍翠,近山斑驳一些黄叶,抹上一层夕阳前的亮丽,显得更加富贵悦目。 但,“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不论是石峰一伙,还是张才景一行,想法肯定和诗人不同,落寞的心境却绝对没什么差别,用在此时此刻,再应景不过了。 江信北实在没话说,张才景四人跟在江信北后面更加没话可说。今天陆盛标闹出这么一出,他和金家结仇是肯定了的,哥几个虽然相信他的确冤枉,却找不到安慰他的话语和理由。 江信北忽然停住,转过身来,眼睛不带看陆盛标一眼,走到谭建强跟前,指着他道:“今天这事情,你得想办法摆平,否则,你等着好了,到时别怪我不看朋友情面。” 陆盛标对谭建强有些怨气,经江信北一说,不由看着谭建强。 谭建强不肯讲实话,害得陆盛标折财出丑,包括苏文炳和张才景早就有想法,只是一时找不到话头。现在有江信北开这个头,张才景接口道:“你和盛标到底也是朋友,你看他吃这样的亏,没有个交待,是说不过去的。” 江信北和张才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陆盛标心里稍稍好受些,却不敢接口再说什么,谭建强的关系他知道不多,但绝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很期待地等着谭建强的回答。 谭建强支支吾吾几句,算是应承下来,也不敢不应承,他实在有点怕江信北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着谭建钱姗姗而去的萧索背影,张才景向陆盛标介绍江信北的身份,接着道:“今天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信北也是为你好。” 陆盛标和张才景是好朋友,又能外出找钱,脑子自然不笨。之前脑子进水,做出莽撞之举,又口不择言,现在想想,也的确怪不得江信北,何况江信北刚才对谭建强所说的一番话,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待。如此一想,虽然心中的不痛快仍然还有,但已经淡去很多。 范勇和粟泽贵见石峰金长兴一伙对谭建强和陆盛标两个,完全是一边倒的情形,没几下就宣告结束,一点都不提气,索然无味,便慢悠悠地回山而去,在江信北三人为是否让陆盛标参与他们而伤脑筋的时候,有了意外的收获。 中午喝了些酒,在烈日下走久了,范勇和粟泽贵觉得格外燥热,全身疏懒懒的,提不上劲,到了一处山梁分水岭,两人便找个阴凉地坐下休息。不久听到对面山谷传来枪声,两人吓了一跳,这地方离他们的势力范围不远,还以为山上弟兄与谁发生了冲突。他两跑过去,在个视野开阔的树丛中潜伏下来。 山涧里,岩石路一头,姚梦欣和俩伙伴依托路边的巨石据守,时不时放几枪。这次的行动已经够小心了,结果还是遭遇上土匪,姚梦欣不禁气恼之极,三年了,第一次回来执行任务,竟然出了岔子。另一头,杨再兵带着自己手下喽啰,依托巨石作掩护,朝那三人慢慢围拢。 局面已经相当不利,再不走,不但药品保不住,自己三人也要报销在这里,姚梦欣咬咬牙,向伙伴发出突围的手势。三人向杨再兵一方一阵激射,趁对方躲闪的瞬间,三人迅速脱离巨石,几个曲线奔跑,跳跃,便上了坡,没入山林。 一会儿没听到枪声,杨再兵挥挥手,喽啰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几个大胆地走出来,没枪声,便朝路上的担子跑去。 杨再兵把担子的东西打开,拿出一盒子,在手上摇摇,说道:“好东西啊,以后弟兄就不用受那份苦了。” 这一切,范勇看得真真切切,那盒子一定是洋药里的那个阿什么林的消炎药,否则牛踏沟的同行不会集结二十多人去抢那三个人的一挑看起来不重的货物。 范勇以前做业余土匪,后来归服在梁靖旗下,颇得梁靖看重。因着是本地人氏,专门负责打探几个乡镇和邻省的富裕村寨,地主大户的防卫状况,道上消息,算是鱼跃龙门,转了正。 在刀尖上讨吃食,命都靠不住,更不用说伤胳膊掉腿的事情。伤药就显得尤为重要,性命救回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中草药是有用,但见效慢了,那比得上洋药的消炎效果?能弄来这东西,在山上弟兄心里的地位那可就不可同日而语。 梁靖听了范勇的消息,真是舒心至极,自己想睡觉,立马有人递上枕头。 溶洞滩虽然经历将近两年的整合,但原来的山头太多,还牵扯到跨省跨县。梁靖正想着如何借助山上弟兄共同关心的利益,出动几次,也好借助这些行动转移内部注意力,从中找机会消除不利因素,弥合裂痕。 廖家来人接洽,想收编自己的队伍,算是好事,梁靖正想着是不是利用这件事情。当土匪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能带着弟兄们奔个前程,相信没有那个弟兄不愿意。但现在国共在开战,万一不小心卷进当中,连骨头杂质都不会有剩,这不仅害自己根基没了,还害了跟随自己多年弟兄的性命,兹事体大,委实难下决心。 找西药是个不错的法子,梁靖很敏锐第觉得这是个机会,不论能不能从牛踏沟手里抢来这种药,对山寨来说都是好事。 “你消息是从哪来的?”梁靖对范勇此行满意到极点,笑着问道。 不等范勇回答,梁靖接着道:“算了,算不得大事。” 消息来源不应该是梁靖关心的问题,人家相信范勇,却不一定相信梁靖,而且,道上专门买卖消息的也大有人在,道上鱼龙混杂,谁会把真正的底细透露个底朝天? 梁靖呵呵一笑,问道:“范勇,你说,要是我们把这消息散布出去,会是怎么一种状况?” 一直是梁靖在问,范勇也是表功心切,没有把下午的经历,自己猜想的来龙去脉告诉梁靖,而是直奔结果,听到梁靖问这话,着实摸不着头脑。 梁靖走出营房,朝天空望去,夜幕已经降临,天色没有断黑,峨眉月挂在天边,星星却已在闪烁。 “好天气呀,今夜我们去瓜坪镇走一趟如何?” 听到梁靖好像是自言自语的问话,范勇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好缄口不言。 而此时,瓜坪镇上,房如松房内四人一屋,气氛有些沉闷。 凡事小心不为过,如何安全顺利走过到县城这一百来里路,必须得好好谋划一番。 下午,房如松答应前来的两人请求,晚饭后,三家凑伙一起上路,把三家的青壮纠合在一起,统一安排,布置会更周到些,阵势大,人气足,底气就足。 可是这也带来另一个问题,三家结盟,油水自然会更足,阵势大了,随之就是目标也大了。三家人的青壮也不过三十人,拖家带口的,真正遭遇上土匪,能起多大作用? 第十三章 摁下葫芦起了瓢 胡达寅和陈长贵平时肢体劳作很少,走上一百多里,还不要了老命?再说,家眷妇孺娇生惯养,就更加难以饱受一日几十上百里的路途艰辛。观望这几天,得知房家的打算,便前来相商,心里委实没有具体安排。 房如松未动先谋,想想很有道理。即便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心和勇气,但如果没有事先充分的安排准备,漏洞百出,恐怕事到临头,手忙脚乱,无济于事。 问题和思虑摆出来,却找不到妥善的办法,四人一阵沉默。 房家的事情,房如松都交给龙景阳安排,想了想,说道:“你叫来的那三个人怎么说?” 龙景阳略作思考,说道:“晚饭前我跟他们议论了一下这事,总的来说,他们提到过几点想法,当时我想凡事都要老爷拿主意,就没多想。现在想来,还是颇有道理的。” 胡达寅和陈长贵拿主意都很有决断,只是初到瓜坪镇上,一切都茫然无知,显得无从着手。今天和房如松一合计,大体主意吻合,剩下的就是枝节细末。请几个本地人虽然未免小题大做,但聊胜于无,有备无患总没有坏处。现在问题和思虑摆出来,却拿不出什么稳妥的办法,请来的几个本地小子有想法,龙景阳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想必应该有些针对性,不料龙景阳却忽地把话停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看房如松。 房如松朝胡陈两人点点头,没有打扰龙景阳。 龙景阳顿了顿,说道:“我忽然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觉得他们的想法可能靠谱。” 三人有些好奇,今天下午,三家都照商议,清点整理人员和财物,准备动身,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龙景阳把下午家里活计听来的事情跟三个当家主人叙说一番,说道:“在山口街打架的就是苏文炳三人,我看他们行事还是很有分寸,对本地情形了解很多,提出来的想法应该有道理。” 三家初到瓜坪镇上,人生地不熟,派几个机灵家人出去打听消息,动静,山口街打架,还差点绑架人家老母的事情自然听说了,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请来的几个人就是其中一方。听龙景阳如此一说,都默不作声。 不多时,房如松和胡达寅陈长贵相互点点头,示意龙景阳继续说下去。江信北张才景和苏文炳三人对付十多个混混,能在占上风的情形下,控制事态的恶化,该是他们另有要事,并不想节外生枝,联想到他们三个受房家的聘用,本事就不用说了,为人忠信,做事懂轻重,能取舍的印象自然形成。 龙景阳道:“他们当中的有个是猎户,他是以打猎的经验来说的。依据猎户的经验,大型围猎时,会把参与的人分成几拨,分工协作,从不与野兽正面相遇,真正和野兽朝面,发起疯来的野兽就不是人力可以抗拒。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要避免和可能遭遇的土匪产生冲突。按照这个道理,我们可以把人手,分成两拨,一拨在前探路,照江信北的说法,叫搂草打兔子,一拨集中起来,照应家人,以防万一。第二,如今难民很多,我们想悄无声息地走根本不可能,不如放出消息,相信会有不少难民跟着我们上路,队伍庞大了,而且难民成堆,土匪无非是求财,难民一多,鱼龙混杂,能有多大的油水,恐怕难说。如此安排,碰到地方上的骚扰,自可由他们出面斡旋,即便真的遇到土匪,至少会让家人有充裕的时间混入难民,没油水的事情,想来,土匪也不会去找家眷的麻烦。第三,看看能不能事先派人到县里,叫几个伙计来接应。这样做的好处是,我们在和土匪周旋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支援,土匪弄不清楚我们来了多少人,而我们却可以虚张声势,对土匪起到吓阻作用,对我们自己人却可以鼓舞士气。” 房如松心里活泛开来,正面对上土匪,能抵挡多久?即便能抗过土匪,损伤总会有的。这样安排,至少能把损伤降到最低。房如松舒展一下眉头,转头看看胡达寅和陈长贵,两人微微颔首,给龙景阳送去一个笑容。 房胡陈三家各自处理自家的一堆事情,调配人手不在话下,意见统一下来,相约,等各家事务处理好了,明天再合计出发的事情。 两人走后,龙景阳对房如松建议道:“那江信北不错,三人中,我看,他身手最好,猎户出身,对山壑道路,风土人情自当比其他人熟悉,我看还是让少爷跟着他先回县城,一来可以把少爷摘出危险,难得他好像比少爷大不了多少,本地人三俩个少年人行走在路上很正常,不显眼,而且,有个亲近人跟着回去,也好跟家里说说这里的情况,别让他们太过担心。”房如松没有嫌龙景阳话多的意思,点点头说道:“你去把那江信北找来,我跟他说几句。” 一切安排就绪,第二天,天色放亮,房旭被母亲拉扯起来,满脸惺忪,不明所以,又想躺下去,被母亲拿着冷水洗脸帕在脸上搓了几下,杀猪般地尖叫几声,坐在床上,一脸的不高兴。 草草洗漱一番,房旭吃了几个包子,被龙景阳带到房如松跟前,见到江信北也在,房旭浑身不对劲,对江信北没有好脸色。江信北很纳闷,不知哪里得罪过自己的衣食父母。不过江信北没放在心上,看房旭和自己弟弟江信楠差不多,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孩子脾胃,对付自己的弟弟都很有心得,相信房旭不会比自己弟弟还难搞定。 早饭时刻,房夫人心乱如麻,一百多里路呢,房旭何时走过这么远的路,他吃得了这亏吗?何况江信北还是黄毛没脱尽的陌生小子。 房如松却心情不错,安慰道:“你不相信那小子,总该相信景阳吧,他何时让咱们失望过,何况还有运多一起?再说,他们此去,事情很重要,你不能让儿子总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吧?” 房家二小姐房芷岚却正和自己较劲,想不到昨天色眯眯盯着自己的竟然是自家请的帮工,到了县城看看能不能找个法子整整他。 瓜坪镇,虽然是镇,但作息和乡村没有太大的差别,江信北一行三人出门,街面上除了看到几处屋角,墙根睡着一些人外,静悄悄的,看起来没有变化. 其实只要细心些,除了巡警多了几班,散落在街头巷尾的难民的露天铺席,似乎比往日整齐了些。 街面渐渐热闹起来,苏文炳,张才景和龙景阳坐在临窗,将手搭在窗户横档上,下巴托在手臂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街边墙角,一女子拿着几个包子,分作两半分别递给坐在屋廊下的两小孩,剩下一个递给衣服破烂的男子,那男子不接,反而一手拍掉包子。女子略一愕然,随即又捡起,拿在嘴前吹了吹,又在身上擦拭几下,放在小孩身边,转身离去。 龙景阳是逃过难的人,看着眼前一幕,觉得很无聊,既怜悯那女子,又鄙视那男子一下,把眼光投向他处。 一队二十来人的军伍跑步前来,避让的人群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龙景阳扭头问边上的张才景和苏文炳,两人都摇摇头。平时街面上码头,保安团好像有股份,保安营寻常是不会成队出现的,是不是码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很难说。 龙景阳不放心,带着张才景和苏文炳走出泰和酒楼。 来到路边小店,龙景阳试着向旁边一人打听。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什么好事。”那人边上的插嘴道。 “小二,你过来。” 龙景阳不会就此放过,有用的消息本来就是从这种细微当中得来的。 小二从来不会拒绝客人的问题,即便不知道也能胡扯几句。“大哥,你可问对人了,这八成是奔码头去的,我有个亲戚在警局当差,昨晚值班,收到一封匿名信,害他一宿没得睡。今早在我店里吃过早,对我发牢骚骚,说这活没法干了,工钱低不说,还整天担心害怕的。” 龙景阳心里有事,没耐心听小二啰里八嗦的一番话,挥手打断他的话,让他走开。 瓜坪镇是县里重镇,生意往来比较频繁,以前有些村子,曾经是赤区,加上时不时有土匪出没,驻有一个保安营。 今天出动保安营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龙景阳百思不得其解,但愿和土匪无关就好。 第十四章 无间道 龙景阳望着远处天空有些出神,三江酒楼的一间包间内,梁靖,文顺刚,石旭东和范勇四人发出哈哈大笑。 自从廖家来人试图接收自己的山寨,梁靖在与其讨价还价时,顺便了解了一些*的军伍管理,受到不少启发,早就想对山寨各支弟兄进行一次整编,但在什么时候开始,具体怎么施行,仔细斟酌之下,总找不到切入点,慢慢变得犹豫不决。 昨天听范勇描述所见到那一幕,梁靖灵光一闪,这不是很好的由头么?很有可能,连带廖家洽谈的事情也解决了,一直睥睨的西林壁,难说也能心想事成。 心动不如行动,梁靖当即叫来文顺刚和石旭东,四人一起下山,在瓜坪镇悄无声息地忙做了一件事。现在,看到保安营的出动,不禁喜上心来,范勇实在太喜欢现在的感觉了,哥只管放火,剩下的就是看热闹。至于救火的事情,嘿嘿,那就是别人的事情。 文顺刚蹭地站了起来,朝门外喊道:“店家,死哪里去了,还不上菜来。” 梁靖摆摆手,看了文顺刚和石东旭一眼,说道:“急什么,好事还在后面。” 做土匪喜欢的就是自由自在,为所欲为,但毕竟还有山规管着,平时没事并不能随便下山,整天猫在在山里,的确枯燥,昨晚跟着梁靖下山,不管作弄谁,都是一大乐子,听说梁靖还有后手,石旭东来了兴趣,说道:“老大,还有什么,先让我们好高兴高兴。” 文顺刚和石东旭还有文海鹏在梁靖落难时候,就不曾离开过梁靖,说不得这两小子还是梁靖的救命恩人,梁靖自然很看重很信任。 在山上,梁靖的这几个心腹部属都依山山上的规矩叫大哥或者大当家,现在,文顺刚情急之下,一声老大,叫起来,竟然熟溜无比,也叫得梁靖畅快不已。叫老大,大当家和大哥的身份都包含在里面了,而且还没有不妥当的。 梁靖微笑着,对三人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点神秘感,才更刺激嘛,是不是这个理?” 梁靖喜欢老大这样的称呼,叫大哥好像多了份责任似的,叫大当家又显得生分了些,这三小子可是自己的贴心铁杆,是自己的凭仗,而且,其他叫法都没有一声“老大”来得霸气,更看出自己在一干兄弟心里的分量。 鸡鸣狗盗,各有法术,正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这事实上说明一个道理,但凡除外闯世界挣钱的就没几个人脑子一根筋的,混得怎么样,在于知识视野和个性机遇的差异,在大环境下是脱颖而出还是被风吹雨打去。 想起昨晚所为,文顺刚和石旭东呵呵应和着梁靖。 夜闯军营,闯警察局,范勇没那胆量,但文顺刚和石旭东却不管这些,何况一个镇警分局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石旭东夜闯保安营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也不过是增加一点刺激而已。 但是,连梁靖也未曾料到的是,县里却有人坐立不安,也有人乐见其成。 值班警察接到匿名书信,吓了一跳,没敢声张,也不敢隐瞒。急急忙忙上报给分局长尹东明,尹东明极不情愿地推开怀中的美人,穿衣开门,接过匿名信一看,睡意顿时没影。这事虽然不归警察管,但一个知情不报,延误军机的罪名就足够自己吃饭的家伙被人砍下当尿壶都嫌忌讳。尹东明顾不得追查匿名信的来历,一个电话打给县局长唐景为。 在唐景为心上心下之时,保安营也收到匿名信,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事既不是军事行动,也不是分内之事。功劳很诱人,但要有那命。没事谁愿意找个虱子到自己头上跑?压住不发,将来一旦泄露,被有心人运作一下,那就是个知情不报,延误军机甚或是通共的死罪。急切间,营长刘琦一个电话打给城里的团长葛俊辉。保安团是地方军伍,葛俊辉不想一个人担负责任,上报给县府和县党部,等一番商议,做出决定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不是机密的专业人员,消息这么一倒再倒,就不再是什么秘密。等江信北三人到达县城,县城里该知道,或者想知道的基本没漏。 房家在归元县城的庭院处落在城西,中等院落,高墙大瓦。吃过晚饭,房旭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连脚板底的血泡都懒得理会,澡也不洗,便上床睡觉了。江信北和房运多按照房如松的吩咐,顾不上疲劳,晚饭后跟房管家说起房如松在瓜坪镇上的滞留情形和一些交待。 房运多一天里赶了百来里路,经不住呵欠连连。房管家略现惊讶,江信北看上去比儿子还小些,似乎不像儿子那么疲惫,用手拍打一下房运多的头,说道:“打起精神来,什么事情重要,你不清楚?” 房运多强打精神,遵照老爹的吩咐去叫几个得力的伙计。 没多久,房运多带着四五个伙计回来,都是年轻壮实的家伙。 江信北发现有三个人腰身异样,有家伙,估计是自来得盒子炮,江信北见过这东西,很不错的防身武器。 照江信北看来,房如松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土匪离官道都有十多里以上,不是行商队伍,油水不足,估计懒得费那心事。不过,时节将近秋收,只怕哪个土匪山头,饿慌了,饥不择食也难说。 商议接应事宜,江信北仅仅充当大伙的活地图。沿路那些地方偏僻,那些地方可能出现土匪的,那些村庄民风剽悍,可能会无事生非,去接应的时候,注意什么事项,尽量别惹麻烦。 房运多没出一言,房管家看去,却见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房管家不好发作,指着纸张上的标注,对大伙说道:“大家警醒些,早些出发,尽早和老爷夫人他们会合。” “我说几句。” 会合房如松,岂不是活得不耐烦,和自己找死有什么分别?江信北有点腻味。上百人的逃难队伍多几个人不多,对抗起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难说,真的遇上土匪,难民害怕,一逃一冲,没等土匪冲击,自己的阵脚早就先垮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总得把一些可能的风险估计到位才行。 房管家听江信北之前介绍沿途风土人情,头头是道,也想问问他的想法,见江信北有话说,还真想听听他有什么打算。 “管家,我看东家的意思是要我们在他们万一遇到土匪的情况下,对土匪进行骚扰分心。你们想想,就我们这几个人和东家会合,如果真的碰见土匪,能起多大作用?” 江信北的话让几人深有同感,谁都不是傻子。 “如果东家真的遇到土匪冲击,我们最好的接应方法是侧面冲击,支援东家他们,土匪弄不清楚我去了多少人,肯定会分散土匪的部分精力,而土匪也奈何不了我们,打不赢,我们还跑不赢?跑赢了再回来冲,想必土匪也拿我们无法,而我们和东家会合,能不能保住自己小命都难说,更别说帮东家分担压力。” 江信北没理会了众人的心事的自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们此去,关键是要解决问题,审时度势,不能霸蛮。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计后果地与东家会合,那就不但愚蠢,而且可悲。试想,如果东家遭遇土匪,而我们合进去,能起多大的作用?很有可能会断送逃脱土匪抢劫的唯一的希望,无力回天,只怕东家就真的遭难了。” “那你说说,我们如何接应。” 不用直接面对可能的危险,伙计当然愿意,有人问道。 看了房管家一眼,见房管家点头,江信北说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只要和前面探路的兄弟接上,就返回,如此多次往返,想不发现土匪的埋伏几乎不大可能,提前发现,我们就能发挥我们长处。” 第十五章 无风不起浪 每个人后面都至少站着两个利益体,一个是指望你吃饭的人,一个是你指望他吃饭的人,单独的个人是这两个团体衔接的截面,无论与那一面都构成一个利益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房如松既然有此担心,房管家立时在脑中勾勒出可能的危机状况,对江信北的想法很认同,但很多时候,理智和情感交战时候,理智往往输给情感,所以才有当局者迷的说法。 众人见管家沉默无言,都集体静声。 这些人是房家能托付自家安危的人,首先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全。没多久,有人问道:“万一老爷真的出现危难,我们的行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怎么办?只怕我们心里也难安,” “是啊,这不是不忠吗?老爷平时对我们怎么样,大家都清楚,我们能出力的机会也不多,这次怎么都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江老弟说的虽然是个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伙七嘴八舌说自己的看法,却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 房管家示意大伙停下,说道:“信北说的有道理,但家主那里的具体情形,我们不知道就这么干了,有点耍奸使猾。我看这样,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大伙先和家主会合,把我们的想法跟家主说说,听他安排就是。如果有意外,就按前面说的办。” 如此安排,的确是完全之策,对主家有交待,也不至于被万一出现的意外弄得手忙脚乱,江信北泛起一阵懊恼,对耍奸使滑这几个字眼特别别扭,可人家说的是实在话,按照自己的说法,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不知道在坐的众人会如何看待自己。 世界上的事情,有人欢喜总会有人愁。 四海酒家宽敞大厅内,灯光明亮。 头发溜光,一身便装的齐舒浩头靠沙发,双目微闭,脸色平静无波。右边配凳上坐着年纪差不多,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身子前倾,用小刀削着苹果,手法圆润娴熟。 “怎么说?” 做为力行社在平江的实际负责人,截杀这批西药,齐舒浩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刚刚有所斩获,一夜之间闹得天下皆知,很不理解,如此以来,还想截住其他药品恐怕就不会那么顺利。齐舒浩很想知道的疏漏出现在哪里,对于药物,齐舒浩不放在心上,只要不落在*手中,关系都不大。 削苹果的青年叫崔四清,沉默半响才回答道:“从牛踏沟回来的两弟兄行事一贯都很谨慎,而且杨再兵还送来一些大洋作为答谢,想来,应该不会是牛踏沟那里出了问题。警分察和保安营收到匿名信内容各异,但仔细琢磨,又好像有些联系。如果投掷匿名信的人没有特殊目的,显然是损人不利己。不知道是什么人,吃饱撑着。” “我们人手不够,反过来看这件事情,有人参与进来未尝不是好事。你明天下去一趟,如果没什么进展,就别难为那小警察了,这事肯定与那边无关。既然保安营出动了,你想办法安插个弟兄进去,看看什么人对这感兴趣。” 事至如此,齐舒浩倒是乐见其成。他没有怨天尤人的习惯,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能一帆风顺的,只要目的没有太大的偏差就成。 “好的。”崔四清见齐舒浩没有追究的意思,松了口气,不再多话。 崔四清离开,齐舒浩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这事得好好想想。 虽然慈不掌兵,但没什么苗头就拿兄弟开涮,也不是什么好习惯,于事无补还罢了,只怕寒弟兄的心,关键时候给你掉链子。厘清国统,任重道远,做人做事即使见不得光,也当有自己的底线。 匿名信出现得极其妖邪,这样大动干戈地打草惊蛇,到底意欲何为呢?还有保安营,怎么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和自己掌握的消息,好像有些关联啊。土匪也许会插一手,这样也好,就看谁能成为螳螂后面的那只黄雀了。 齐舒浩脑中的念头不断地冒出来,实在理不清其中要领,忽地站起来,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一扭刚才的颓废,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打了个响指,外室进来一人。 齐舒浩厘清思路,古井不波地按自己的设想布置新的行动,葛俊辉和唐景为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现在的事情只要和*这个词粘上联系,事情都会变得变幻莫测,极其诡异。本来警察就是管治安的,但*地下组织利用瓜坪的水路便利,试图从这里向红军运送西药的消息,来得太妖孽,唐景为左右为难,不能把它当真,却又不能做出姿态。葛俊辉的保安营收到的匿名信是牛踏沟附近有*的游击队活动,做为保境安民的地方主要力量,也不能不把它当回事,现在正是江北围剿张徐红军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后方有*游击队的活动,保安团如果毫无动静,葛俊辉的团长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葛俊辉和唐景为不能证实匿名信的真实性,也不能排除它就一定是假的,俩人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上交给县府和县党部。有上峰决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自家只要做出姿态,即便将来证实这消息属实,板子也不会落在自家屁股上,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梁靖有自己的小九九,看到保安营把码头戒严,检查来往商客,警察巡逻加强,心里乐开了花,牛踏沟想不热闹都难,只要局面一混乱,溶洞滩就有机会浑水摸鱼,物质收获还在其次,内部问题将在这次行动中,一次性解决,便再无后顾之忧。 苏文炳,龙景阳和张才景三人在街上转悠了小半天,龙景阳从传闻中很敏锐地察觉,这是上路的好机会。他太了解西药对在枪林弹雨中跳舞之人的重要性了。以前在江北,多次见到过许多红军士兵受伤的那个惨景,可以说,相当部分伤员是缺少消炎药,真正死在战场上见得不多,反而是死在伤口感染上的见得很多。消息这么疯传,土匪能不动心?恐怕怎么也顾不上打劫这些逃难的富户了。 龙景阳三人回到泰和酒楼,龙景阳随即向房如松说了自己的想法,正在此时胡达寅和陈长贵又联袂而来。 第十六章 世事无常 交谈有时,房如松问道:“胡兄陈兄觉得什么时候动身好?” 胡达寅说道:“现在能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反正就是这世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如今天就动身。” 陈长贵接口道:“昨晚没有就这个问题作出商量,原因是各家家眷车辆,财物整装,人手安排和协调所需要的时间不好确定,现在都准备好了,再等下去,恐怕会引起家里人不必要的猜度,弄得人心慌慌的,只怕更容易出岔子。我和老胡商量了一下,觉得今天动身是个好时机。” 今天镇上的事情,大家都有所了解,房如松沉思一会儿,说道:“一百多里路,托家带小,一天肯定走不完,如果半途歇夜,恐怕更容易出问题。是不是今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卯时出发,旁晚就能到达县城,即便到不了,离县城也相差不远,总比在半途歇夜安全得多,你们看,这样可好?” 时间反正不差这半天,陈长贵颇为意动,说道:“好自然是好,但一天走十多个钟点的路,吃得消吗?” 房如松呵呵一笑,说道:“妻小自然吃不消,但她们是乘车,至于其他人,应该不在话下。” 确定下来,龙景阳忽然道:“之前,我们只想到让难民跟上,我们可不可以利用今天的时间,打探联系一下想到县城的其他商家财主?我想,那些人家总有些护卫,总体上,我们的力量加强了,即便有土匪,我们也不至于落下风,等家里接应的人到了,最多是个有惊无险的结局,那些难民倒是无关紧要,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没人也没什么关系。” 房胡陈三人眼睛一亮,的确如此,真正遇到土匪,只怕那些难民先就四处逃散,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的队伍冲乱,有商家财主加入就不同,他们本身有财物跟着,必定下死力防护。 人之所以有恐惧和担忧,原因无非有两种,一种是知道所行带来的恶果,一种是对局势无知或者一知半解,带来不确定的后果。到此时,能想到的都想了,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四人心里稍稍安定。 本来三家结伙,是为了壮壮胆,安全与否没有半点把握,其他人家大多存在相似的心理,当房如松和胡达寅陈长贵三人去联络其他商家财主,立刻一拍即合。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即便还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总不能因为有担忧,就不动身。而且,二十多天没下雨了,万一天气起了变化,行走不方便,再滞留下去,谁知道会增加什么样的变数? 第二天天将亮未亮,其他人家或商户一见有人上路,又恰好和自己想要走的是同一方向,哪有还不赶快随上的道理?一家子不敢上路,但人多了,胆子自然跟着肥壮起来,一些难民也就盲目地跟着。 队伍走出二十来里,龙景阳前后查看队伍,强调规矩,大概估算一下,整条队伍恐怕不下三百人。 龙景阳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一半,没有那个山头的土匪有这么肥的胆子。别说有些富裕人家本身暗里有防备,就是这庞大的阵容都让已经准备的土匪难以选择下口的地方,毕竟土匪山头大点的也就百多人,加上瓜坪镇上沸沸扬扬的传闻,如果土匪知道了,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而且,整支队伍出发的时间因素,消息传递是个大问题,土匪即便有心,准备也必然仓促。 同行的大户有七家之多,一起集中到一处,防卫力量集结,大伙都觉得,不论是声势还是真正实力,应该没弱于任何一支土匪队伍。底气足了,各个当家的自然走到一起,言笑多多,打发路途无聊的时光。听说房如松还安排有接应的人手,又多了一层保障,心里又是安稳不少。 接近中午时分,离县城还有五十多里,众人轻松色显露无疑,却没有放慢脚步,毕竟只有到家了才算到家,心才能彻底放下。 太阳越来越毒,一处山弯遮住阳光,纷纷有人歇息下来。 走了七个多钟点的路,大伙既累又饿,此处的确是休憩的好所在,房运多与众家主不用商量,便吩咐家人歇下来。 大队的难民随即停下,有的到田间地头找寻野菜的,有的直接进田挖泥鳅。 正在山冲里看田水的杨泉根看到冲口那么多人,有些好奇,跑出来看看究竟。 田里挖泥鳅的人弄坏些稻子不用说,有的人直接将禾穗拔起,摘下穗头摁进布包。稻子将熟未熟,这样太糟蹋了,杨泉根不由泛起怒气,大声吆喝着赶过来。 胆子小的,听到吆喝,把腿就往马路上跑,胆子大的几人,见杨泉根就一个人,直接无视。 阳泉根来回吆喝,摁下葫芦起了瓢,心里一发狠,逮住一人,往死里追。 或许是那人的亲友,几个汉子向他围拢来。杨泉根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江信北等六人想赶个早,诸事准备停当,来到城门,却被哨兵给阻挡下来。 此时,阳光掠过城头,洒进街头巷尾,落在远山,在山头山脚抹上这么一层光彩,微黄中渗出一丝淡淡的红,显得新鲜而娇嫩。 葛俊辉加强城门过往的盘查,一方面应对沸沸扬扬的传闻,一方面也能为手下弟兄找个捞取好处的机会。从这点来说,城门哨位是个不错的差事。即便遇到真正的共党分子或者其他什么强人,可能会有些风险,但同样可以获取更大的好处,至少有获得上峰奖赏和升官的机会。 平时,没什么大事不会有岗哨,即便有,一般大户人家出城很少干涉。但今天不仅加了岗哨,还加强了盘查,房家的招牌并不管用。 房运多很不爽,上前跟哨兵套交情,被哨兵几个枪托甩着,左胳膊顿时来不了劲。 房家在新安县城不过两年的根基,声不张,名不显,谈不上交情,对于保安团大兵来说,看房家这些人的着装,倒是能看出有油水。 几个哨兵端起枪,把房运多等众人围住,便要搜身。 房运多身后几名伙计身上都有家伙,这让哨兵搜身,每人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几人不由自主地向房运多靠拢,便和哨兵形成对峙。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一哨兵,见势不妙,大声呵斥道。 房家众人刚才是被逼得没退路,气势逼出来了,现在被人一呵斥,胆气为之一泄,各各后腿一步。 第十七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人非常奇妙,大家相安无事便了,一旦接触,遇上火人就变怂,遇上怂人便变火。哨兵班长杨生旺见六人围上来,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保安团虽然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势有势力,但真正遇上世家大户,自己这样的小兵蛋子多半会成为长官和那些人交易的筹码,十有*讨不了好。骑虎难下之下,只有厉声壮胆。房家众人不想节外生枝,听到杨生旺的喝叫,胆气一滞,便驻足相望。这个年代,谁家都有一帮子忠心耿耿的人手,特别是常年在外奔跑人家。想从这些人家身上捞点油水,仅靠身上保安团的这张皮分量还是不够的。这些人还真极有可能有些背景,否则,绝对不敢摆出一副和保安团的人对峙姿态。杨生旺不愧是老兵油子,房家众人这一迟疑,他尽收眼底,立刻找到了感觉。“我们也是在执行上峰的严令,希望你们好好配合,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弄僵了,对谁都没好处。”杨生旺语气放缓下来,房家人众自然明白借坡下驴的道理,可惜,急着赶路,身无长物。示好的时机一错过,双方都下不了台,房家不是打道回府,就是要和哨兵起冲突。虽然有六人马,毕竟不是占山为王的强人,铁定不敢动真格的,而哨兵不但理由充分,而且专业对口。 江信北见房运多的茫然之色,觉得有些不妙,上前几步,赶到杨生旺跟前。 杨生旺见江信北面嫩,不解地看向房运多,房家众人也不知道江信北卖的是什么药,都看向江信北。 “我们今天又紧急事情要办,出门匆忙,身上不方便。不过,房家在县城里也不是没名号的人家,我们留下信物,算是交个朋友,兄弟若有空闲,我们不妨套套近乎。” 房家确实没什么印象,之前,房运多上来套交情,还被杨生旺给了一枪托,偏巧房家几人,除了身上的家伙,再无他物。杨生旺脸色一沉,待要发作,江信北从脖子上取下一小物件,说道:“拿着,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是赵二爷送我的礼物,我们办完事情,我可要找你要回的。”江信北并知道赵元茂在县城里有多大名气,但既然是大户,先拿出来用用再说。 叫赵二爷的,城里有好几家,杨生旺指不定是哪一家,心下疑惑,又不能确信江信北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有伸手接。如果是真的,得罪了这些街面上的老大,自己落单的时候,八成八的要挨闷棍。 江信北把杨生旺手腕一抓,把小物件放到他手里,说道:“拿着,我回来,如果退给我,我便认这个交情,其他的,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杨生旺北江信北抓住手腕,一条胳膊顿时动弹不得,心思却闪烁不定。这小子肯定有一身的本领,不管这个赵二爷是谁,能让他送一个玉器的人,背景一定不会弱,即便不是赵家之人,也肯定是哪个世家的后辈。 江信北放开手,杨生旺来不及理会有些麻木的手臂,双手捧住玉坠,递还给江信北,说道:“见外了不是,兄弟也是职责在身,容不得私情,既然你们有急事,那就先走。” 看着江信北一行远去,一哨兵问道:“旺哥,那小子什么人啊,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生旺没好气地瞟了那哨兵一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给我放机灵些,别没吃着狗肉,反而惹了一身臊。” 被城哨这一耽搁,太阳已是老高,房运多等人原本还心存对江信北可有可无的心思,没想到出门第一个麻烦还得靠他解决,心里五味杂陈,一路马上催鞭,一路狂飙。看到不断有人朝田间走去,苏文炳拉住龙景阳,朝众人指了指,说道:“得去阻止他们,万一弄坏了稻子,遇到此处村民,恐怕不比碰到土匪轻松。”龙景阳大声吆喝着跑去,苏文炳和张才景跟上,杨泉根见势不好,撒腿就跑。 摘掉稻穗的稻杆叶片还泛青色,沿着田埂边,高一茬挨一茬的,彷如给田头理了个癞子头。龙景阳千防万防,就没想到半路上,跟随的难民会上演这么一出,心里不由突突直跳。 房如松见龙景阳和苏文炳张才景一起前来,递上水袋,龙景阳长长地喝了一口,把刚才所见和担忧叙述一番,接着道:“我们刚才见一人朝山冲跑去,看样子不是难民,如果是本地村民,恐怕真要碰上文炳说的那种情形,我们得先想想办法。” 胡寅达和陈长贵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区区稻子而已,万一遇上了,大不了出些钱财赔付就是。 苏文炳看了两人一眼,心里不踏实,说道:“土匪出没最频繁的地带已过,但是这里距离县城还有五十来里路,土匪之所以出没少,是因为这一路的村庄民风野蛮,无事都要争三分赢,这次他们占着理,恐怕就不是几个大洋能解决问题的。我看我们还是尽快上路,最好是错开他们。” 听苏文炳如此说,房如松和胡达寅陈长贵三人收起刚才的轻视之心,毕竟还在路上,钱财是小事,万一有个意外,那就前功尽弃。三人商议一下,没再去理会那些难民,各家合起来有百多人的队伍,要做到有序颇耗时间。 三家一动身,其他的便跟着行动起来,后面稀稀拉拉地跟着难民。龙景阳再没心情去理睬后面的队伍,把各家人手重新调配,护住主家就行。队伍走出十一二里路,后面一阵骚乱,龙景阳一边催促着各家加快步伐,一边把人手召集起来断后。龙景阳一行不过三十多人,哪里经得住后面一百多难民的冲击,一个回合便被分割成四块,无法聚拢。只得放弃聚拢的企图,各自赶回自家队伍。后面四五十个村民手持棍棒一路追撵,见人就打。马路不宽敞,一时人挤人,相互阻路,显得更加混乱。一百多难民没有领头的,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龙景阳好不容易把三家人手收拢,难民潮水般涌来,前面的马车推车只得停下来,收拢阵势,但旋即被顿时四处涌来的难民冲得七零八落。龙景阳急怒攻心,手一挥,三家人手也顾不得难民,拳打脚踢,棍棒齐下,才稳住各自的阵脚。没多大一会儿,刚刚朝前跑得人群又回跑,前后对冲,龙景阳再也控制不住,场面哭喊之声此起彼伏,一时大乱。 第十八章 撞日逢友 天空响亮,苍青的树叶泛着白光,。 抬头远眺,眼睛似乎舒服一些。 白花花的天空,即便偶尔来一丝清风,那也是夹杂着一股子热浪。上山下山,盘盘绕绕,不仅仅是马匹*的,人更是唇干舌燥。或许是老房那句“奸猾”有些刺伤江信北的自尊,其他五人也许各有心事,赶路早不复开始上路那般迅捷 江信北从没想过自己这般建议是在耍奸使猾,既然应承苏文炳,答应走这趟暗镖,除了要保住小命外,当然就得替主顾考虑,化解可能得危机。 这三年,江信北跟随父亲打猎,自然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和猛兽正面相对的道理,捕获猎物得靠一些策应和手段。真正遇上土匪,加入几个人拼命,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不知道姓房那老不死的是怎么想的,脑子给猪拱了,还是被猪拱进猪圈的那种。 真的要这样疾奔下去,直接与房如松龙景阳他们回合吗?万一遭遇土匪,小命极为不妙,江信北没那信心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和土匪死磕,多半会想其他法子,保全小命要紧。如此一想,老不死的说自己耍贱弄猾,好像也没说错,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羞愧,江信北双腿用力一夹,朝马屁狠狠抽了一鞭,以此掩饰内心龌蹉,迅速赶上房运多几人。 江信北之所以答应苏文炳张才景,心里也是有点底气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靠几个本地人做暗镖,真正遇上土匪,连看都不过看,江信北不相信这些财主看不到这点,之所以请几个本地人做暗镖,也就是求个本地人地头熟,起个向导的作用,对景之时,靠本地人从中斡旋,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房运多一直跟着龙景阳做事,与跟来的四人也说不上熟悉,虽然在六人当中是当头的,对于自己这一伙人接应家主的事情心里没底,空落落的。 “前面岔冲边上有股水井,很清凉,要不要在那歇歇再走?” 房运多“嗯”的一声,江信北没再多言,提马领先。 泉眼处于岩壁底部,沿山壁而上是枝叶繁茂的杂树丛,居高临下地延伸出来,把整条小路笼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泉眼周边用四块石板竖立围成一个水井,井旁用大小不一的石板铺就,井边插立的木棍上倒挂着带柄的竹筒。 或许是井水清冽的原因,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一丝风的感觉,六人喝过泉水后,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信北,你说,东家他们有可能遇到土匪吗?” 房运多虽然在龙景阳手下做事,见过红军伤残士兵的惨状,却没有见过土匪,不免有些心虚,此番前去接应房如松,难料吉凶,不禁开口问道。 “难说,最好是没事。”江信北随口应道,既然姓房的老不死这样安排了,真要有事情也只能随机应变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说多了,让人觉得自己不实诚,反而不美。 走在前面的陆有铎和林焕泽翻身上马,陆有铎道:“大家还是快点赶路要紧,真要是东家遇险,而我们迟迟未到,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陆有铎和林焕泽是县城里中人,到房家做事已经快两年。江信北和房旭房运多三人带回房如松的担忧和安排,俩人直觉就不大相信会遇上土匪。两人算得上是本地人,这条路,不是没走过,虽然世道不那么太平,却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玄乎。不过既然是东家的安排,或许也是一次在东家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以前俩人并不知道掌柜后面还有个房家,直到半年多以前,房家在县城购置了房产,房管家和房家大公子房元冲过来主持这边的家业,经掌柜引荐到房元冲手下做事,才知道自己跟从的东家远不了县城这些产业,俩人更加卖力,深得房元冲的重用。 房元冲另有要事脱不开身,便命俩人替自己走这一趟。先不说房元冲把这等家事交给俩人是种莫大的信任,必须把它妥妥帖帖地办好,单是,这年头找分差事不容易,他俩就得格外珍视这份工作,必须保房家家人不出意外。 不过一柱香的光景,长塘乡长塘村便出现在六人眼前,只是,很不巧的是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六人不能拍马疾奔。 江信北率先下马缓步而行,六人六马颇为壮观,在小镇集市从来少见,引得赶集的人众不由侧目。 杨权根见苏文炳张才景和龙景阳从冲口跑来,明知对方人多势众,自然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能摆平眼前事态,扯起脚把子往山上跑。 站在山上视野比较开阔之处,见马路上人影卓卓,杨权根首先想到的是回村报信。这事情显然瞒不上几个时候,人家问起来,稻田在此处的人家就会凭空多出来许多猜忌。到时候,自己说还是不说,对自家都不是好事。 村子就在山脚,三四里地的样子,不巧,村子里年轻人多是赶集去了。 赶集的日子,总会有很多找钱的机会,最起码,弄来的山货不趁赶集日拿去卖了,仅靠田里的谷物,那可就油盐针线钱都会很诘难。 平常村子里,无论谁家有什么事情,不论贫穷,都得各家至少要有一人到场,否则,派到自家有事,全村人都不拢场,那就有得瞧的了。因此但凡棒冲有田的人家全体出动,随着杨权根直出棒冲追赶坏其田亩的家伙,怎么也得拿回自家的损失。 其他人家集结二十来人翻山抄近路在前堵截。杨友宁家是猎户,有马匹代步,自然被派往集市召集赶场的年轻人,赶去和堵截的人汇合。 场上人来人往,如果是家里的长辈倒还好找,直接到沿路地摊找就行,但年轻人跳脱,一时之间就难见着人。 “信北。” 见江信北和几个陌生人牵马而行,目标太显眼了,杨友宁想不看见都不行。 杨友宁比江信北大一岁不到,因着都是猎户,两家曾一起联合打过猎。江信北这几年跟父亲跑山,没少在杨友宁家歇脚,江杨俩人相当熟稔,交情之深就不是一言能尽的。 在本乡集市,有人叫喊,再正常不过,江信北东张西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嘿,在这呢,到哪里去?” 顺着声音望去,见杨友宁牵着马,从巷道中走出来,后面跟这四人,江信北不怎么熟悉,只是觉得面善。 江信北快步上前,“好久没见了,发财了吧,是新鲜货还是陈货?” 杨友宁笑笑,“这段时间在田里弄泥巴,没空跑山。”瞟了江信北边上的几人,又道:“你这是要到哪去,这么隆重。” 江信北看了看房运多,见房运多没没反应,笑道:“下瓜坪去,你呢?” 杨友宁不由一愣,这么巧?反正找不着人,再这么找下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辰,怕是要耽搁正事了。如果能得江信北几人帮忙,想来力量也足够。 “我也要下去,有点事正找人帮忙,正巧,你帮我一把吧,顺路,反正你也是顺手之劳。” 江信北有心答应,但这事不由他做主。 第十九章 猛妹房紫苒 杨权根的提议,房运多颇为心动。 反正是顺路,此去接应不一定有什么危险,但人多总是底气足些。 昨天,房运多和江信北带着房旭走了一天的路,其中交谈颇多,对江信北的算是有所了解,而且,看杨权根几个人的模样,健壮有力不比江信北逊色。 不过,房运多总算没忘记轻重,江信北过来征询他的意思时候,犹豫一会,看向陆友铎和林焕泽。 林焕泽不仅对江信北有意见,对房运多也没个好印象。 江信北慢吞吞的就不说了,房如松似乎不堪马上劳顿,连带房家另两个伙计总看房运多的脸色,自己和陆友铎想快也快不起来。碍于房如松是管家儿子,不好催促,要不,早就和房如松汇合了。此时又要节外生枝,心火不由上串。 压住火气,林焕泽道:“运多,现在我们得赶快赶路,虽然是顺路,但谁知道路上要耽搁多久?” 陆友铎接口道:“是啊,信北,不是说不要帮朋友,总得看时候。” 俩人虽然说得在理,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江信北面子上过不去,心头光火,虽不便发作,却激起逆反心理,“运多,我觉得如果是顺手之劳的事情,不妨同行。如果友铎和焕泽觉得不便,可以先走,我们在后面策应,如果我朋友能帮我们,只怕我们此行更加周全。” 陆友铎和林焕泽说的没错,房运多失望之余有些不心甘,问道:“弟兄,是什么事情?我们好下决定。” 对于土匪认知,房运多都是来自道听途说。在瓜坪停留的两天,深受房如松忧虑的影响,对此番前去接应,房运多彷如上战场一般,总有一股子担心受怕。昨天和江信北聊了一路,对江信北颇有好感,也认同江信北的说法,如果真遇上土匪,自己这几个人参合进去,给土匪塞牙缝都不够,还是接应的时候,确定了消息后,采用策应的方法可靠些。用江信北的说法就是,比如打架,如果总是被动防守,总有疏忽的时候,一旦中招,或许就是致命的一击,如果留有后手,对景的时候,即便不足以制敌于死地,至少可以化解眼前的被动。江信北朋友之事,如果真的是顺手之劳,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难说江信北的朋友投李以报,未尝不是件好事。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拿人饭碗,自然要受人管,杨友宁也不想让江信北为难,而且,村里这事还真不好说要多少时间,说出来,还真有点强人所难的味道。转头间,见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几个同村人,不由心眼一动,接着道:“反正顺路,想求你们帮忙带我们一段路就行。” 杨友铎身边七八个人,听得杨友宁如此说,能省一段路当然是好事,凝神静气,眼瞪瞪地看着对方。 既然是江信北的朋友,房运多乐意帮这个忙,没在意对方的表情,但陆友铎和林焕泽有心拒绝,却见那几个乡下佬不乏两三个面相凶恶,没再出言反对。 作为本地人,陆友铎和林焕泽当然知道乡下民风彪悍,往往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可不管有理无理。两人见房运多爽快答应下来,对望一眼,摇摇头,翻身上马,这个时候恶声拒绝,不是明智之举。 杨友宁留下两人继续召集其他同村人,十四人七马脱离人群,便飞奔而去。 此时不用陆友铎和林焕泽担心不快,江信北和杨友宁俩似乎有意较量一下马术,没多久,便把他们甩到后面。 房如松一行,说来也是幸运。 从瓜坪到县城一百多里路,在离瓜坪不到四十里,有个叫盘门的狭长弯曲地带,处于山脚,沿路几乎没有村庄。即便有一两个,那也是处在山林之中,距离也有六七里到十里不等。但距离牛塔沟杨再斌营曺的直线距离却不到五里地,因而,来往商客往往在此被打劫。 在瓜坪镇上滞留的大户本来是各山头留意的目标,但头几天崔四清带着两人来到牛塔沟营寨,崔四清自称是力行社的人,给牛塔沟送一笔大买卖。前天在崔四清留下的俩人安排下,果真截获消炎良药,不比打劫那些大户差。 这事情做得够隐蔽,却不知道怎么搞的,昨天瓜坪镇上就有了传闻,还有鼻子有眼的,就差现场直播。这让杨再斌郁闷不已,心中警觉,吩咐手下注意是那些人盯上这货,放松了对滞留瓜坪商家大户的注意。 房如松很谨慎,凡事仔细琢磨,这天气炎热,早上好赶路些,更想两头黑,一天就赶到县城,凌晨四点不到就开始上路。被西药的事分了心神,等到杨再斌得到音讯,这一来一去,房如松几家早过了盘门,已经到了长塘乡地界,有心翻山抄近路,杨村一带又是个绕不过的坎,只好作罢。 房如松等人没想到终究还是出了事,一竿子逃难之人跟着上路,饥饿难忍之下,进稻田鼓捣。挖泥鳅,踩坏稻田就不去说它,单是稻穗青黄不接,不曾硬化的稻粒,有时只须用力大些就能挤出白色的浆液,那比成熟的稻粒更适合入口,而且有种格外的香甜,即便不能真正充饥,聊胜于无,再喝些水下肚,也能暂时止住饥饿感。 更何况就算大人能忍,小孩沙哑的喊饿声也足以让其父母丢开所有的顾忌与矜持。贫穷出盗贼,恐怕就是基于此吧。 杨村几十人查看了自家的田亩,田亩被糟蹋的人家急怒攻心,亡命追赶。 房如松一行,不论是否因饥饿,体力不支程度或许有别,但走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从瓜坪出来的那几个小时,十来里路,就被杨杨村人追上。 人之所以为人,最基本的底线是同情弱者,离开这点,基本可以断定是穷凶极恶之徒,对景的时候,不出意外,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 初始追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乱棒横扫,却也不朝小孩身上招呼。逃难之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只管逃窜。杨村人也懒得追打,反正前面有的是人,何况看这些人的情形,想从他们身上找回损失也不现实。 翻山抄近路堵截的二十多人,刚下山坳,走上马路,前后见不着人,疑虑是否错过了,不由多想。转了一个山弯,见前面一群人疾奔而来,不作多想,抡起棍棒直冲上前。 对未知的结果,是人总是逃不了恐惧的心理,房紫苒俩姊妹脸色泛白,最初以为遭遇土匪,如果遭遇土匪绑花票,这辈子恐怕就只能是当土匪婆的命。俩人紧紧拽住母亲的手,蜷缩着,瑟瑟发颤。 苏文炳和张才景是本地人,虽然和杨村没什么交集,但在路面上行走的机会多,不想过分得罪杨村人,本想只要不危及自己,见招拆招就行了。但这种场面,那容他俩从容应对?少不得打起精神应对。 前后都有村民,龙景阳等人也弄不清楚有多少人,小孩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弄得对掐双方都心烦意燥。不过也有点好处,毕竟都是正常人,恻隐之心总会有一些,对攻激烈程度在小孩的哭喊声中缓和下来。 房如松陈长贵和胡达寅见局势缓和下来,凑到一起。不一会,另几家家住也参与进来。 把苏文炳和张才景叫来,大致了解了一下杨村的习俗和难民摘取稻穗,弄坏农田的情形,商量下来,平安到家是头等大事,大家破费几个大洋的自觉性都还具备。时下一百斤谷子也就三四个大洋,同行有十来家人,每家一个大洋,几乎可以抵得上一亩上好的良田产出。就几个难民摘取了一些稻穗,十个大洋不至于亏欠稻田被弄坏的人家。 杨村人的目的也不是打人,反正暂时也攻不破对方的阵势,加上恻隐之心发作,打斗的气势弱了下来,不过叫骂声却高涨起来。 房紫苒和姐姐都长成祸国殃民的模样,房夫人也以为遭遇土匪,害怕女儿被土匪看中,让两姊妹蜷缩在车内角落,房紫苒既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听不懂外面高声叫骂的是什么,猛地展开身子,跳下车来,房夫人没拉住。 “我跟你们上山做压寨夫人,只求你们放过我父母和家人。” 说完这话,房紫苒俏然而立,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本来因为天热而显得微红的脸色更加红得娇艳,配上玲珑凹凸有型的身材,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亵渎的幻觉,倒是把叫骂的声音淹没了。 第二十章 灾难年头百事哀 房紫苒在车内蜷缩已久,又熬不过恐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壮着胆子下车,总好过这样半死不活,没想到眼前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心里羞愧难当,几欲摔倒。 众人错愕之际,房夫人赶忙上前拉扯房紫苒。 房如松想上前,却被龙景阳抢先一步拦住,叫上张才景和苏文炳,这可是个着手交涉谈判的好机会。恰在此时,一阵马蹄传来,众人不由举头望去。 不消片刻,江信北和杨友宁双双停住。 道路不通,后面的房运多等人也只得停住下马。 杨村人得十四个生力军加入,士气高涨,叫骂声,索赔声越发高涨。 杨友宁等人知道状况,迅速加入本村,江信北等弄不清状况,一时不适应,不知所措。 杨村人散开,张才景一眼看见江信北,叫道:“信北,这边来。” 江信北房运多六人走向对方,反和自己对峙,杨友宁大叫道:“信北,怎么回事?” 杨村人中几个和江信北熟悉的,见杨友宁拉住江信北嘀嘀咕咕的,上前打招呼。 杨村人毕竟不是土匪,劳师动众前来,固然是村中事务当同仇敌忾,但最终还是索赔,打架出气是出气,但于事无补,何况对阵这么久,好像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杨友宁完全不理会别人怎么想,弄清楚了江信北此行的缘由,江信北却不知道这番纷争缘起何处。 想让江信北置身事外,这话,杨友宁说不出口,换做自己好像也不可能答应,做人做事不是这么做的,再起冲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牵涉到地方上的事情,不是江信北和杨友宁俩小后生能说了算的。江信北从来没遇到过这类事,好在没什么危险,只须听东家的安排,对得起那份工钱就成。 “大家七嘴八舌地各说各话,解决不了事情,我们三个也是帮人做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都清楚,怎么解决,我看你们选几个人出来,商量个子丑寅卯来,大家不可能是在家里闲的蛋痛,在这里来晒太阳的吧?” 苏文炳得房如松授意,不但身板粗壮,嗓门更是宏伟,盖过所有的声音。 天气炎热,只因是村中大事,不得不来,有些人巴不得早点结束,听苏文炳这么一喊,静下来,都看向田亩被糟蹋的人家。 杨村的代表却不用推选,村中的事务,哪怕是红白喜事,都会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牵头组织的人是现成的,只是需要征询主家的意见。 房如松这边,因为方言和口音上的差异,房如松一干大户商议让龙景阳和苏文炳张才景为全权代表与杨村人交涉。因为江信北和杨村人熟悉,龙景阳便把江信北叫上,有个熟人在场,对方说话的口气,多少会减少些火药味。 得知房如松等人家是现成里的大户,杨村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杨权根家没损伤,但他是见证人。作为主家的代言人,也只是就事论事,没提出过分的要求,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真正叫起真来,这事也怪不到这些大户人家头上,他们来个抵死不认,杨村人还真拿这些人没办法。 事情虽然由逃难人引起的,房如松等人只想早点到达县城,破费些银钱已经比遭遇土匪不知道强过多少倍。寻根究底,还是自己这些人寻思利用难民,虚张声势在先。再说,这些难民黄皮寡瘦,拖儿带女的,确实可怜,就当是发发善心。把估计赔付的银钱翻了一倍,也就二十个大洋,分摊到各户,仅仅两个大洋,不算什么大亏。 得房如松胡达寅和陈长贵再三吩咐,苏文炳和张才景姿态放得很低。杨村人提的条件竟然都没达到房如松等人所估计的宽限,苏文炳和张才景不用还价,就一口应承下来。完全不用龙景阳插嘴。 杨村人终究是朴质的地道农民,没过多的非分之想,所提条件都觉得有些敲诈的嫌疑,只怕这些大户不肯答应,寻思如何让步,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心里反倒有些不安。 江信北在此纯粹是个摆设,如果说像个中间人,那也得双方起口角,才有他发挥的余地,不过,却让他和杨权根混了个熟脸,以往到杨村,年纪尚小,只有别人认识他,他不认识别人。这点在交涉结束的时候得到最好的证明。 “信北,你爹还上山打猎不?” 抬头朝那人望去,三十多岁,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身板不壮,还显得单条,但手臂肌肉条块分明,手背青筋显露,投足之间,利落有力,江信北有些晕头,后悔自己名字中有个北字,因为此时完全找不着北。 嘿嘿干笑两声,那人却不待江信北说话,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江信北不想承认,那太那个什么了,但又确实叫不上名号,摸摸头,极为尴尬。 “呵呵,你到过我家的,和友宁一起。” 江信北恍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和杨友宁到他三叔家找杨友用,杨友用不在家,出来时碰到一人,好像是这个人。 “三叔?” 江信北不敢肯定。 杨权禾呵呵一笑,表示江信北猜得没错,说道:“你跟的这人家不错,好好用心。” 杨村人走后,房如松一干人马,各自找个阴凉之处歇息下来,谁都没兴起赶路的念头。 其他人家自成圈子,房如松,胡达寅和陈长贵经过这几天的交往,交情随水见长。 没到县城,谁也不敢说就完全安全。三人坐下来交谈有时,并不后悔在路上出的这个插曲,反而生出不幸中的大幸之感。 到县城还有五六十里路,今天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县里。决定在长塘镇上住一宿,但经此一事,大家都弄得筋疲力尽,好在长塘镇上离此不远。 随处散落的逃难之人落在眼里,衣着褴褛,黄皮寡瘦的小孩脸上显得有些痴呆,完全没有小孩应有的活跳。 “到长塘镇上,买些包子馒头分发给这些小孩吧。” 灾难年头百事哀,房如松忽生悲悯之心,动了恻隐。 胡达寅显然也有感而发,“跑了不少难民,剩下的也不多,不如和其他几家商量一下,干脆连大人一起算上,大家分摊下来,也多不了几个,顺便跟他们说说,此去一路上,千万不能再到田里去打食了,要不,得不偿失。” 第二十一章 是祸躲不过 长塘镇上,集市早早散场。 各家心事一大堆,各自派人寻找住处,房如松把这等事情交给龙景阳。 商旅不发达,镇上能让旅客入住的地方不多,二百来人的队伍,要安顿下来,不容易。一下子要入住这么多人,这在长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免引起长塘镇上各色人种的悄悄议论。 有几个小型寨子散落在各处,远的差不多相距一里上下,不过,此地毕竟长塘乡的赶集之地,大多房屋在马路两厢。起码方便随行就市,也能顺便吆喝几个铜板。 龙景阳带着苏文炳张才景和江信北,四处寻找。分散的村落不作考虑,民房低矮秀气加破烂,住不了几个人。 有几个本地人,就有了近水楼台之便,四人找到三家临近的民房,分别安置房家胡家和陈家,好说歹说,让房主答应出租屋前的空地安顿各家的下人。 旁晚,到各家饭店定制包子馒头,送来。其他各家都是人马困乏,各家家主却得出出面,不是为了出风头,博个好名声总不会嫌多,不过,这事情既然是房如松胡达寅和陈长贵提议的,自然得他们三人出面主持。 百十个难民的干粮发放,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关键在于晚了,担心天暗下来,看不到,落下个别人,跟房主借来几盏马灯。 本来房如松是要出钱租用,但房主听说是给难民发放干粮,那还好意思要钱?再说人家租用的房间,已经费用不低了。 包子馒头还没发出一半,见一伙人吵吵嚷嚷地走来,虽然不一定是冲着房家来的,龙景阳还是条件反射般地做出戒备,凝神盯住来人的方向。 这伙人,足有二十多人,来到难民摊点,只见一人压住派发的包子馒头的竹筐,大声道:“不用在这里假发慈悲了,今天糟蹋我家稻田的事情还没完。” 房如松咋一听,脑子一蒙,愕立当场,胡达寅和陈长贵等也好不到哪里。 江信北,苏文炳,张才景还有几个房家伙计,丢下发放包子馒头的活儿,跑上前来,别天都快亮了,还鸟尿床。 在乡镇所在之地,相对是安全的,各家家住无非是来走走过场。明天要赶早,家院伙计已经让他们早早休息,现在没几个在场。 临近夜晚,光线不好,但好在有马灯,江信北见有些人面孔似曾相识,是长塘街上人没错,自己却犯不着和他们作对,当然也不会怯场,无论什么事情,总有个来龙去脉,是非曲直。 抬头慢慢朝后面看去,只见石峰和李世奇在那似乎看西洋镜似的,心里不由蹭的一下,火了起来。 这事肯定和两人有关。 这是砸人饭碗呀,明显是踢馆砸场子,打脸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信北做如此想,还真是冤枉了石峰。 这说来话长。 石峰在瓜坪受了一肚子闲气,越想越不是滋味,没跟金长兴说声就离开瓜坪,到长塘镇上,和金长兴老表的族房兄弟李世奇相遇。 上一场,李世奇的一个朋友被人摸了身上的钱财,找上几个朋友找上对方,反而被对方一伙痛打一顿,没证据,那不是诬赖人,坏人名誉么? 别说是混混世界,江湖纷争,就算是当代法制社会,科技发达,如果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又没当场抓个现行,你吼不住,那就是欺负你没商量。 李世奇的朋友是个不服输的主,受不了这种冤枉气,找上李世奇,看看这一场有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乡镇的赶集日是各地和村寨混混的武林大会,平时有什么冲突,没那胆量纠集兄弟杀向对方村庄。但赶集的时候,这些人一般都要出来,设局坑骗或者摸扒找工做都是机会。有心报仇雪耻,赶集日便是了结恩怨的最好日子,至于了结到什么程度,混混心里自然有权衡。正因为如此,本来有恩怨的,闹来闹去,各种意外关系盘根错节,最终成为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也不一定。 这几天一直在找人,昨天有手下弟兄看到石峰,报给李世奇,李世奇找到石峰,礼数尽到,求石峰帮忙。 石峰和李世奇之间有些渊源,其他的不说,单是石峰平时到长塘,只要遇到李世奇,大多数情形,吃住都是李世奇给解决的,手头拮据之时,还从李世奇手中得到缓解。再加上,在瓜坪,江信北苏文炳横插一杠,让石峰在金家人面前大折脸面,以后恐怕再难上金家门,石峰正憋着不爽,寻思找个机会发泄。 李世奇的这点请求,于情于理,石峰都不能拒绝。 为了这事,石峰在长塘住了一晚。 今天是赶集日,报仇雪恨就看今天,错过了,至少得等下一场。 李世奇把纠集起来的二十多个小混混带到石峰跟前,请石峰训话,自己的小弟的角色做得很到位。 石峰没做客气,对众人说道:“我们要来就来一次狠的,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一次就要让别人怕了我们。你们有什么称手的家伙,准备好,另外,你们,好多我都不认识,我看你们找个什么东西标识一下,免得到时误伤了。” 这话说得二三十个小屁股兴奋异常,以前多是拳脚相加,最多是吃亏的时候,慌不择物,逮到什么,就用什么。现在事先准备武器,那一定是异常痛快淋漓的阵仗。 赶集日人多混杂,要找人实在不容易,在房如松他们谈判之时,终于发现那人。消息报给石峰,石峰一声令下,一干小屁股,手臂上缠绕这各色布条,拿着棍棒菜刀,直冲街面。 滚滚洪流,气势冲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赶集之人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纷纷避让,避让不及的,挨个棍棒拳头的,只当被鬼打到了。 撞向地摊,或者铺面,集市一时大乱,却没人赶停留在正道上。 即便有人有几个帮手的,瞧这阵势,也只好自认倒霉。 石峰提着一根棍棒,一马当先,凶悍无匹。 顺着留下来监视的兄弟所指人群,石峰率众掩杀过去,也不管是不是打错人。 那人是本乡蝗冲人,此时,正和几个朋友在谈笑,或许还有一些同村人,看架势应该是准备收拾回家了。他有个外号叫螺蛳蚌,大概是指这人的肚子像螺蛳那样九曲十八弯,意思有那么点贬义。 冷不防,石峰带人冲杀进来,螺蛳蚌眼尖,看到上个赶集日被自己踢打的那人在场,地方狭窄,人多,道路堵塞,逃无可逃。 螺蛳蚌很机灵,叫道:“快抄家伙。” 说着將别人准备回家的扁担一把抢过来,严阵以待,同样凶悍。 其他等人不管是不是同伙,这种场合,想置身事外没有可能,至少得自保,有扁担的抄扁担,没东西的,就近逮到什么抢什么,作防身之用。 螺蛳蚌这边有十多二十个年轻人,冲上前对杀。 趁双方械斗,其余人众远远躲开,胆子大些的作壁上观,其情状,快如狸猫,动如脱兔,躲闪之速,秩序之井然,令人叹为观止。 石峰一伙,不仅人数占绝对优势,石峰下手或许有分寸,那些小屁股可只记得老大说过的,来狠的,让冒犯自己的人,一次就怕了,那以后,这长塘镇上还不由着哥们横着走? 以有心算无心,螺蛳蚌一伙,虽然年纪大,本力强些,仓促应战,至少心理准备不足,而且有几个显然不是一伙的,见事不可为,没人阻挡道路,看准机会,抽身而逃。 军心即是灵魂,才有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格言。 螺蛳蚌手上被伐了一刀,刀口在前手臂,幸好不深,这还是因为人多,小混混们虽然肆意妄为,但毕竟要顾忌别伤着自家兄弟。 有人逃跑,螺蛳蚌一方的阵仗一下子溃散,接连几个跌倒在地,被几个手持棍棒的小子围住棍棒侍候,只得蜷着身子,抱住头,护住要害,口中不停地喊出告饶声。 本来决战之心就不强,有人先跑,更让军心涣散更快,螺蛳蚌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其余人跟着逃散。 石峰率众直追出去两三里路才收兵回镇,此时因为械斗,集市早早开始散了。 混混们大胜而归,兴奋异常,彷如征战的将士凯旋而归,一脸的荣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算计。 稻田事件过去了,大多杨村人翻山走近路回去了,却有三人直往长塘镇上走。几个是平时懒散,专事在各乡村撺掇,见风都想抓一把的人,人多的时候,怕被村里人鄙视,离开了就没那份顾忌。寻思着到镇上找几个哥们,诈诈这些人。从这些财主那么大方地答应村里人的要求,不是财大气粗,就是胆小怕事,息事宁人。 三人到长塘镇上,集市散得没几个人,有些奇怪,找不着人,就凭几个人,确实没那胆量打秋风,不免有些丧气。 见事不可为,走了一人,留下两人,一个叫蒙永亮,一个叫杨友程。俩人不死心,在街上闲逛,以图有个意外。 或许上天真的很眷顾有理想的人,不久,石峰带这伙小混混旁若无人地走来。 其中不乏几个认识的,杨友程心思一转,这不是现成的人马?即便自己不能坐庄,能沾点光,总有好处。 通过熟人引荐,杨友程和蒙永亮如愿以偿地见到李世奇和石峰。 这些前因后果,跟江信北他们进镇也就是前脚后脚的事。 江信北径直走向石峰,狠声喝道:“石峰,这是你在后面搞的鬼?” 石峰愕然。 “谁呀,这是?” 敢这么质问石峰的人,想必也是个人物,李世奇不由上前问道,也不知他是问石峰还是问江信北。 第二十二章 恰英雄年少 石峰没有说话,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江信北道:“本来我还敬佩你为兄弟出头,有些担当,想不到,你竟然是那种是非不分的杂种。” 石峰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会遇上江信北,被李世奇一打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江信北的质问。 被江信北骂杂种,石峰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天真是流年不利,做什么都窝火。 之前还有否认的权衡,此时,石峰脖子一粗,朗声反击道:“是我又怎么样?杂种,有本事,你放马过来。” “好,好,够种。” 江信北懒得再理会石峰,转身走到摊前,抓住杨友程肩头,一扳一甩,杨友程便跌落出去,四脚朝天。 忽生変肘,包括苏文炳张才景在内众人目瞪口呆,淡淡的慌乱之意,漫过心头。 从西流村出来,江信北都显得老实憨厚,唯一发脾气的是在瓜坪镇上,对陆盛标,那是因为陆盛标口没遮拦,是有征兆的。眼前却毫无征兆,苏文炳张才景震撼之余不由对望一眼,迅速站到江信北身边,担心眼前这些人恼羞成怒,突然发难。 拿下竹筐,江信北站上放竹筐的矮桌。 二十多个混混,只是镇上各家跳脱的子弟,平时纠结起来,多是互相帮衬,并不是相互有义务的帮派性质。这次前来,要想师出有名,得以杨友程和蒙永亮为头,有这么多人助阵,似乎料定这些外地人没胆子放肆,偏巧有人不信这个邪,不但先动手,还唯恐大家不知道,站在高处,显摆么?看长塘无人吗? 站在前面的几个混小子,冲上动手,苏文炳和张才景,左右插上,护驾很及时。 稍稍外围的,还没从刚刚的一幕醒悟过来,被动地,骚动一会儿,渐渐没了动静。 江信北少在长塘驻留,众人不熟悉,苏文炳和张才景的动静却看在眼里,有不少人认识苏文炳,那和石峰是一个级别的**。 刚才,江信北直接漫骂石峰是杂种,没见石峰有激烈的反应,转过身来又把杨友程甩个四脚朝天。只怕江信北是个不输于苏文炳和石峰的生猛角色,听口音,本乡人无疑,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实力,才有底气,说得起硬话,才有威慑力。这话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适用。一时之间,场景安静。 如果江信北没发作,事态就按石峰李世奇预计的方向走。 事实上,江信北不计后果,却非莽撞,所找对象很有讲究。 石峰在道上混,从他在瓜坪的表现看,有些本事,名气肯定也有,既然在场,这事就与他脱不了干系。首先强横地针对石峰,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很好,石峰很配合。给在场人等留下的震撼还没消失,江信北又很嚣张地摔倒杨友程。 杨友程和蒙永亮不是长塘镇上人,从他们挑事的说辞上,一眼就能看出。 只要没动长塘街面上的人,就不会引起地方上的同仇敌忾。这些动作没引起炸场,那剩下的事情,就是论嘴皮子,江信北相信,这事明摆着的,再混混的人也得有底线,师出有名这一条靠不上,那么这件事情,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即便真的起冲突,眼前的人不多,但住处并不远,动静大了,各家家院下人赶来支援,就算是长塘镇上连带家族算上,也讨不了好。 一伙平时无法无天的混小子闹事,动静小不了,街面一下子热闹起来,不管有理无理,有乐子看自然不会放过,至少会增加事后的谈资。 “动手之前,我得讲几句。” 江信北语调不高,甚至可以说,声平气和,却相当清楚地传递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江信北想说些什么,看热闹的人不在意,他们感兴趣的是对人物的评头论足。 “这后生是江敬林的三小子?” 离石峰不远有群人,看热闹归看热闹,没动静,就不妨碍他们说些八卦。 石峰对江信北的身份很纠结,这话传入耳中,心神为之吸引。 “应该没错。今天下午,看他带着几个人四处找房子,他说是西林壁江家的,看起来很憨厚的人,闹起事来,怕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 这时,边上一人来了兴趣,靠上前,插话道:“如果真是江敬林的三小子,那倒是不奇怪,我听说,江敬林常带他跑山,只怕,江敬林最疼爱这小子,一身本事全给了他。” 石峰用心听着,右边又有声音传入。 “是信友的弟弟?两弟兄的性质也相差太远了吧?要是信友,肯定不会这么冲动。” 石峰望过去,看身板,听声音,说话人起码是个中年汉子。 江信北除了跟江敬林跑山打猎,在长塘有过短暂的驻留,基本没在长塘镇上出现过,认识他的极少,但江敬林和大儿子江信友在长塘有却有些人脉,自然有人知道江信友有个三弟,江敬林有个三小子,只是对不上号。 今天下午江信北带人找房子,泛泛而谈,了解一些,没在意。晚上,江信北闹这么一出,顿时成了人们的谈资,他的家境,连带西林壁的的人事物,很自然地延展开来。 江信北站到桌上,一边叙说今天在路上和杨村人遭遇,一边心念急转,还一边观察眼前人群的动静。 见有人被连拉带扯,俏然退出,江信北稍稍心安,声音高昂起来。 “……你们知道人家在做什么?是在做善事,积阴德,替天行道,你们来打冒诈,请摸摸你们的胸口!头上三尺有神明,这么做,就不怕受天谴吗?我受雇他们,却在自家门口被打脸,你们说说,你们到底是冲他们来的,还是冲我来的?冲他们来,有很多长辈在这,大家可以评评理,该是不该。是冲我来,那我接下,划出道道来,我奉陪。……” “西林都山一条冲,十个出来,九个疯”,这句话在长塘乡左近乡镇传得很响亮,算得上贯古铄今,镇南撼北。 江信北的声音入耳,石峰有些腻歪,盛名果然不是白叫的,随便出来一个江信北,就蛮横得可以,也霸气得可以。 不由石峰多想,江信北似乎更加找到感觉,语势更加雄浑。 “我知道,大家也要面子,既然来了,总得有个说法。好,这我理解。那请划出道道来!” 略作停顿,江信北接着道:“有没有人出来?没有吗?靠人多?我们有两百人,不够,我可以从西林壁再喊两百来。今天分不出高下,明天再来。这行不行?在场有很多长辈们,不用我来回答。” 终究是理亏,有苏文炳和张才景几个护卫在江信北身边,江信北又说得霸道无比,场面竟然没有骚动,即便边上有几个起哄干吼,没有人迎合,自觉没趣,消停下去。 发起狠来,江信北更加无所顾忌,跳下桌来,一把扭住杨友程,提上桌子,高声道:“既然你们没人出来担当,那我来。你们说,是不是这人为头?” 没法回答,人群中有人前来,高叫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江信北,不要太放肆了,这里是长塘,不是你们西林壁!” “嘿嘿” 表演过头了,触动了地方上的面子,江信北反应很快,哂笑两声,接着道:“照你的说法,那就是今晚的事情与他们无关,算是长塘和我西林壁的事情了?” 单论敲诈之事,事实就在眼前,江信北又进行了说明,加上一些渊源,长辈不会放任事情发生,陆续被家人连拉带去劝,已经走了不少人。 长塘镇上主要是李,吴,陈,三姓,家族势大,在街面上偷鸡摸狗,胡作非为的多是这三家子弟。家里,不待见他们,出来惹事也懒得帮衬,还巴不得他们受些打击,吃些亏。但叫起真来,却是自家的孩子,自己无论怎么打骂都可以,别人打骂就不行。 生死事小,面子事大。 但说话之人被江信北这话噎得张口却无言,不是街头冲撞的年纪,说话做事总得有些思量,这无端挑起两村的矛盾,照江信北这性子还真不好预判事情的走向,只怕真的闹大了,自己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江信北也就是随口反问,没再理会那人。 瞄了瞄眼前场景,看眼前这些混小子,已经去了一半,大概是太靠前,不好意思退却。 看样子,事态控制很好。江信北心里放松,语气也和缓下来。 “你们要面子,我当然也要,这事总得解决。有这人为证,你们肯定是被人算计,替人背了黑锅,我只找你们的头。你们自己回头看看,你们还剩多少人在场,还有必要耗下去吗?” 谁导演这出戏,就该谁出来担当,江信北这话没有半点毛病。 杨友宁和杨友程完全不是一类人,江信北到杨村,和杨友程产生不了交集,却不妨碍江信北通过杨友宁的指点,知道杨友程。 此时,杨友程被江信北握住手腕,逼问这回事情是谁组织的,一条手臂动弹不得,不敢不答,也不敢作答,眼睛飘来飘去。 不少人随杨友程的眼光移动,却哪里还能看到石峰和李世奇的踪影?。 第二十三章 恼人的春风 石峰和李世奇自打看见有的小弟被各自的长辈叫走,就感觉到事不可为,俏然撤离。 石峰这几天确实背,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李世奇见石峰低着头,闷声没话,安慰道:“没事,峰哥,这事要怪只能怪杨友程和蒙永亮两个猪头,事先没搞清楚状况。” 似乎还想石峰问问石峰和江信北之间的纠葛,刚起个头,只听石峰“哼”的一声,李世奇赶紧打住。 打冒诈之人散去,江信北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二十多人,是各家家丁。 街上发生的事情没多久,各家都知道了大概。住处不远,留下人手保护家眷什物,抽一两个人来就足够了。真正干起架来,随时可以支援。 看着稀去的街面,江信北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朝杨友程狠狠踢一脚,道:“滚。” 在瓜坪时候,房如松和胡陈两家结伙,也就是想壮壮胆。胡大寅当时还觉得房如松请几个本地人有些小题大做。看今天的情形,有些事情,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宁愿用不到,也千万别心存侥幸。 劳顿了一天,身心疲惫,众人没心情理论长短,各家自去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得很早,但要交付房间,耽搁不少时间。 好在天色大亮,有些云层,估计不会下雨,太阳出来要到午后,也算是老天很给面子。 以龙景阳为首,带着江信北苏文炳和张才景,前后维持大队人马的有序行进,再也不能出现昨天的差错。还有五十多里,只有到家了,才能心安。 下午,到达县城。 房运多,林焕泽和陆有铎昨天就赶回县城,考虑到出门的时候在城门被盘查,房如松让三人的先期打点城门。 房胡陈三家顺利进城,其他家耗费了些钱币也得以进城,那些难民就悲催些,被无情地阻隔在城外。不过没引起大的骚动,两天的路程,两天的担心受怕,一旦安全着落到地,其他的不值得一提。 房紫苒和房紫菊是对孪生姊妹,和母亲坐自家马车来的,风尘之象不显。 房如松对苏文炳和张才景江信北三人很满意,反正新到此地也需要找几个称心的使唤,留三人住一宿,探探他们是否有意。 房紫苒脸色不瑜,走到院子里,正巧,苏文炳三人洗抹脸,走出来。, 美女,是男人都不免多看一眼。在瓜坪泰和酒楼,三人见到房紫苒两姊妹,挪不开眼。没多久,房家小姐便躲进房间,让人意犹未尽。 此时房紫苒更为有型,特别是修长的双腿,匀称笔直。双丘不如趴在桌子上那么有规模,但衬衫隆起部位,就很容易让人想到兔子的两只微微颤动的耳朵,秀气而可爱。衬衫领口一抹白净细滑的凝脂顺着锁骨而下没入,沟壑隐现。精致的面容,有些怒意,不过看着也别有一番韵味。 不知道如何开口打招呼,面面相觑片刻,苏文炳和张才景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家小姐看,很不规矩,赶紧侧过头。江信北却没这样的自觉,有美在前,不欣赏个够,怎么对得起自己?直到张才景顶了一下,才恍然察觉,极不好意思地朝房紫苒笑笑。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房紫苒在半途中出了洋相,回到家里,洗漱过后,换了身着装,坐在闺房里生自己的闷气,犹自不好意思出门,自从进家门以来,谁看她,觉得都是笑话她似的。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出来走走,却见那三个男子不住地打量自己,心里有气,却不好发作。不料江信北还廉不知耻地朝她发笑。在瓜坪的时候,房紫苒就看江信北不顺眼,小色色一个,比登徒子还恶心。 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动了房家小姐的霉头,江信北无地自容,挤出的笑容仿佛凝固在脸上,尴尬之极。 “让开!” 幸好,房紫苒没有再让江信北难堪。 获得男人的包容,是美女的特权,不管这个男人是老男人还是小男人。 江信北仿佛觉得,确实是自己惹房家小姐不高兴,心里只有怅然若失,没有任何其他。 时间还早,江信北想去赵元茂家去一趟,告别苏文炳和张才景,没有受房紫苒的影响,几乎是飘着出房家大门。 袋中有了铿锵的大洋撞击声,真如天籁之音,动听之极。 出来几天了,一身的臭汗,在房家不方便,此时,江信北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好好洗个澡,美美地吃一餐,然后找个睡觉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这几天跟房家做事,心理负担其实还是蛮重的,当时不觉得,事情过后就觉得有些害怕,还有些庆幸。如果万一真的遇到土匪了,运气这东西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妈的,下次再遇到这的事情,即便大洋还多些,打死……不干……嗯,其实,像今天这样,银洋铿锵作响,还是值得试试的。 想到一路来,没出什么大差错,在长塘,自己还小小地表现了一番,江信北有点小得意。没多久,又轻轻拍了自己的脸颊,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在长塘那事,道理虽然讲得过去,但,这可怎么说好呢,得好好想想,不可以像昨天那样沉不住气。石峰那王八蛋怎么会在长塘?下次见他,不知道会是种什么情形。 胡思乱想一阵,江信北不由又喜气洋洋起来,袋子里传来大洋的撞击声,一切都是虚的,还是这大洋是真真切切的。 下午,云层完全退尽,天空一片蔚蓝,太阳却已经偏西,不甚热烈。 好洗澡的地方基本有妇人在洗东西,江信北没**想法,心里纯良得很,踏实的很,咱袋子里有大洋,不急。 河流从不大的山丘脚流过,水不深不急,清澈见底。河床上,光滑圆润的石粒清晰可见,偶尔会有一团小鱼追闹嬉戏。 看看左右无人,江信北脱光衣裤,赤条条地扑进河中,尽情享受清凉河水从身上漫过的快感。 戏水一阵,江信北在河水稍浅处,任流水冲洗身子。涌动水流唤醒江信北的小弟,像头上戴着两片胚床的豆苗,茁壮成长起来。 江信北调换一个姿势,头枕石块,仰身躺着。江小弟很感谢江信北,昂首怒放,恍若孙行者的定海神针,一头露在河面上直晃悠,并向江信北传达畅快淋漓的感谢。 江信北很享受,任由小弟的胡闹。但做贼心虚,差不多了,上岸后,赶紧穿好衣裤,被人看见,难堪死了。 夕阳通红,挂在树梢上,落辉远远地洒落在屋顶,涂抹在山尖上。没有阳光的照射,光线柔和多了,间或从河床吹来一丝清凉。 江信北舒坦地躺在草地上,河里的余韵很快**来房家两小姐,脑里浮现出的两姊妹似嗔似怒的俊俏,美女啊,就是养眼。 房家小姐隆起那地方,倒是很像小白兔的耳朵凝神听音时候,轻轻地,微微地颤动,蛮可爱的。里面肯定有货,就是不知道是像馒头,还是更像包子。咦,最好是像肉包子,吃起来一定很可口。那双长腿嘛,怎么看怎么舒坦。 想着想着,江信北有种妮妮的感觉,有些不对味。闭着眼睛,手指叉开八字,在自己的大腿根和膝盖之间来回丈量。想是对比自己和房家小姐美腿的长度是否合适。 终究是没有实感,在西流那晚的景象挤占了房家小姐的位置。吴念汝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小手传递微微的热感,混合着直钻鼻息的少女幽香,历历在心。 可惜是晚上,看不清表情,是不是有房家小姐好看呢?太令人神往了。 想着,江信北竟然迷失起来。 无意间,丈量的动作过大,一痛。小弟抗议了,江信北压了压小弟,支起身子,小弟很不服气,裆前竖起的那顶帐篷丝毫没见收敛,反而更为坚挺,大有嫌弃篷布不够,隆起得更为棱角分明,直欲破穹而出。 江信北心虚,再次压迫一下小弟。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江小弟很倔强地挺直身板,绝不服软。 日头已然西沉,仅露一弯红彤彤的媚眼,渐渐没于山头,从山头衍出一抹的霞辉,隐隐若然一抹红晕,淡淡于山与天之间,仿若羞赧于江信北,欲看还休。 江信北肚里的饥感忽然袭来,可总不能端着刺刀往前冲吧?如果这样,恐怕没把别人吓到,自己先得把头夹到裤裆中去了。 没打算让自己朝**方向发展,江信北站了起来。 美美吃一餐,就该去赵元茂家。 江信北把目光投向远方,尽力不去想那心痒难耐的事儿。 第二十四章 钱多也是麻烦事 人是房如松请的,一路大家相处融洽,派发工钱时候,另七家各出二大洋,房胡陈三家结盟,各出三大洋。江信北那七个大洋,苏文炳和张才景各拿得银洋八个,三四天时间,算是小小地发了笔财。 手伸进衣兜,抖动着大洋,七个子儿锵锵作响,十分悦耳,江信北想美美吃一餐,终于还是舍不得多花钱,选择一家面食店打算吃碗面解决饥饿就可以了。 南河县城,生意并不好做。江信北掏钱付账时,小门小店的没办法找开一个银元。店主极不信任地拿着银元又咬又弹,找人鉴定银元的真假,弄得江信北很不爽快,催促店家快点。 “还要来点什么?” “我想去看一个长辈,店家,你说,买点什么好?” 店家正琢磨找零,随口一问,提醒了江信北,此去赵元茂家总不能手脚空空吧。 走亲朋嘛,随便买点糖果糕点什么的都行,店家思忖,这小子看样子憨厚老实,银洋不至于有假,于是让十二三岁的儿子带江信北去买糕点。 糕点店倒是有零钱找,可是找了一大堆铜板,让江信北发愁。本来天气热,出门的时候就穿得少,七八个银元,不重也不占地方,放到袋子里,走起路来,有意摆动,叮当作响,心情十分愉悦。可一下子要装下百几十个铜板,却是找罪受。 一个铜板是一文,一个银元就是一千文,携带肯定不方便,应运而生的就是十文二十文的铜板出现,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二百文的铜板。因为各地铸造大额铜板成色不同,流通不方便,所以一个银元一般就可以换取二百到三百个铜板。 时下的物价,在北平一个银元能买六斤上好猪肉。买四十个猪肉饺子,两碗小米粥,外加一盘白砂糖,只需要两毛二分钱,按二十文铜板折算,也就是十一个。在南河,即便昂贵些,买份糕点又能花多少? 糕点店的伙计眼色很势利,见江信北穿着破旧,买份糕点还需要人带着来,显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认定江信北装逼,用大洋,装阔气。 成心恶心江信北,店伙计就多给些零钱,二十文的铜板都不带找的,清一色十文面值以下的铜板,看江信北拿。 ………………………………… 吴兴钰自从丈夫和儿子死了,残存的一点骨肉之情在妞妞身上体现得并不到位,时不时会拿妞妞出气,因为妞妞的存在会让她封闭的心总还存在一丝裂缝。 差不多有三个月了,吴兴誉心已麻木,很不愿意去想往事。 这几天却不时会想起了丈夫和儿子,那天的场景慢慢被吴兴钰勾勒出来,其实她记得很清楚,只是不愿去想。 那天遇上十多个土匪,吴兴钰和丈夫很自觉地没有任何反抗,土匪无非求财,自家家境不错,有马车也还带着些财物,只要人没事就行。 谁知道那帮人不仅仅拿走财物,还看上了吴兴钰的姿色。吴兴钰抵死不从,那些人拿丈夫和儿子的性命做威胁,吴兴钰想着只要儿女和丈夫安全,自己受辱后自尽就是。 土匪当面糟蹋吴兴钰,吴兴钰丈夫的心脏还没强大到熟视无睹的地步,羞愤难当,一头撞在车辕上,当场殒命。儿子见母亲受辱,父亲撞死,十来岁的人儿,突然窜上前,冷不防逮住一个土匪的手臂撕咬。那土匪吃痛,恶从胆边生,一手扯住男孩的头发,膝盖一提,顶开男孩,侧身一个踹腿,男孩跌落出去,后脑恰好磕在石子上,顿时没了气息。 吴兴钰见丈夫和儿子,就这样没了,顿时心如死灰,任由土匪车水马龙地胡为。吴兴钰固执地认为,如果自己出门没有梳理,土匪就不会看上自己,如果自己不受土匪威胁,当场自尽,兴许丈夫和儿子还有命在。现在这个样子,丈夫和儿子其实就是自己害死的。 一直以来,吴兴钰都在回避这个现实,害怕想起那一幕。 想起丈夫,想起儿子,吴兴钰潸然泪光闪闪,儿子和丈夫就这样白白死了?看看身边七八岁的女儿,廋骨伶仃,面色饥黄,心里一恨,狠狠掐了女儿一把。 女孩吃痛,却没有叫喊,眼泪吧啦地噙在眼眶里,虽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但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娘,我饿。” 看到妞妞可怜兮兮的样,吴兴钰心角隐隐一痛,猛地抱起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妞妞伸出小手给吴兴钰拭去眼泪,说道:“妞妞以后乖,不喊饿了。” 听这话,吴兴钰眼泪彷如决堤的水坝,再也关不住,越发抽泣起来。 边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妹子把手绢递给吴兴钰:“姐姐……” 吴兴钰接过手绢,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在家里等着,我带妞妞出去转转。” 少女叫曹满梅,是吴兴钰认下的一个异姓姊妹。 曹满梅跟逃难家人失散,被人强暴,无家可归,凑巧被吴兴钰遇上。吴兴钰见曹丽梅长得清丽,是一个美人胚子,打扮得宜,做皮肉生意,正当其时。 吴兴钰遭遇不幸,曹丽梅恰逢大变,两人都是举目无亲,无家可归,同病相怜。两人流落到在南河城里,没人脉,没有工作,没住房,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要生存,只能随遇而安,做做皮肉生意,索性吴兴钰头上的银质发簪还在。 因为是租用别人的房子,两人的暗莺营生做得无比艰难。没钱打扮,谈不上卖笑,纯粹的买春,如野鸡觅食,逮到一粒是一粒。这几天城里保安团的盘查严苛,街上行走的人大为减少,不管真假,反正一桩生意都没着落是真,只能节俭再节俭,三人都饿得前肚皮贴后腰。 在街上溜达半响,哪怕遭遇一个不给钱的泼皮,只要能给女儿一口零食,吴兴钰都会让对方肆意胡为,可惜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妞妞忽然不走了,道:“我饿。” 吴兴钰心情极度不好,掐了一把女儿,“快走,饿不死你。” 妞妞不敢哭,也不肯走,憋着嘴,道:“娘,我饿。” 顺着女儿视线看去,吴兴钰见一个乡下少年在糕点店,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捏捏着衣角,好像觉得不妥,又放下糕点,翻弄衣兜,不时向店外瞟几眼。 乡下人憨厚本分是从骨子里就具备的,江信北没朝店伙计成心恶心自己这方面去想。 有时候,钱多也是个麻烦事情。 百多个铜板,衣兜很浅,放到口袋,走路不小心,担心随时都可能掉出来。走几脚试试,很不方便,叮当叮当,晃荡晃荡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财不露白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江信北有这个自觉。 寻找那面食店的小子,那小子得了面钱早就不知所踪,恰好看见吴兴钰掐小女孩一把,弄得小女孩想哭又不敢哭。 那女孩面黄肌瘦,显然营养**,难说还饿了几天,见到糕点店移不开脚步,江信北自觉脑补小女孩的遭遇。 江信北这几天在路上见的逃难之人多了,心里唏嘘,却无能为力。眼前,帮帮一个小女孩的能力还是有余的。反正现在自己左右为难,还不如做点好事,就当积点阴德。 江信北一赌气,走到店外,把妞妞抱到店中,糕点放到女孩身边,道:“小妹妹,哥哥给你吃,不哭了,啊。” 回头瞪了一眼跟进来的吴兴钰,只见吴兴钰眼里噙着眼泪,喉咙一上一下来回蠕动,似乎也饿得不轻。 江信北忽然同情心泛滥,忘记要去赵元茂家这回事,把衣兜里的铜板一并掏出,连同柜台上还有几十个铜板往前一推,恶声恶气地对店伙计说道:“糕点,拿来,让俩人吃,吃剩下为止,再结账。” 此时已经是夜幕即将降临,糕点店的存货即使不多,也足以让母女俩撑破肚皮。 看到母女俩被噎着的喉结蠕动,江信北又道:“水,一并算钱就是了。” 原本有几个看江信北笑话的人,眼睛怪怪地看着店伙计,这样欺负老实人很不地道,店伙计老脸一红,讪讪道:“那倒不必。” 妞妞其实有名,叫艾纯纳,是个乖巧人儿,有水合咽,自己吃了几块,忽然对江信北说,“姐姐还没得吃。” 此时,江信北有些冷静下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值还是不值。 好人做到底呗,待吴兴钰母女俩吃饱,索性再点了把面食,让母女再带各一份回家,即便这样,剩下的铜板还是不少。 见江信北有些茫然,吴兴钰道:“我家住的不远,要不到我家,我给你弄个袋子?” 第二十五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没什么好办法,江信北用衣角兜住百多个铜钱,吴兴钰提着糕点和江信北另外点的生面,艾纯纳很高兴,这几个月来,江信北算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兴致高昂地在前面引路。 吴兴钰家虽然狭小,但很干净整洁。 曹满梅见吴兴钰带着个后生进屋,踏实下来,今后几天总归是有着落了。 曹满梅除了有些瘦,气色不佳外,江信北没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来,但心里不免狐疑,这样利索家庭,那小女孩怎么会饿成这样? 曹满梅吃了糕点,精神恢复不少,便离开。 吴兴钰用碎布逢了一个袋子,递给江信北,说道:“衣裤都汗渍渍的,我这里有你合身的衣裤,你去洗个澡,我帮你洗了,缝补一下。” 江信北出门六七天了,虽然洗澡,却没衣服可换。今天下午洗了澡,经过刚才一阵,又是一身的汗,自然很不舒服。但人生地不熟的,那能如吴兴钰所所愿,把铜钱盛放入布袋,提腿就走。 “哥哥坐。” 没走两步,艾纯纳端来小凳子,递给江信北,江信北顺手接下放到地上,艾纯纳转身有端着一碗水,递到面前。 艾纯纳乖巧可爱,江信北不忍心拒绝,只好坐下喝水。 “洗个热水澡,去汗味。”吴兴钰见江信北那表情就知道这后生是个初哥,“我也不想平白受你恩惠,就当是你给我们这些吃食的费用,不行么?” 第一次如此独立面对女子,江信北不知道如何拒绝,正在支支吾吾时,曹满梅来到跟前,满面笑容,作势欲请。 江信北脸一热,最难消受美人恩,拒绝之话说不出口,扭扭捏捏地走进房间。 澡桶正冒着热气,既来之则安之,江信北赤条条地坐进宽大的木桶,水温正好。 曹满梅坐在江信北坐过的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吴兴钰,若有所思。 吴信钰头也不抬,说道:“你去服侍他吧。” 曹满梅心头“突”的一下,很惊异的看着吴兴钰。这事对曹满梅来说,她俩谁服侍都一样,只是他们很少这样直接在家里做这事,至少只一人在场,虽然房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动静大了,只怕房东会赶她们出屋。 江信北正享受热水漫过身子后的舒坦,不防门被推开,一只纤细嫩滑的手搭在肩头,轻轻摩挲,吓了一跳,赶忙缩进木桶里。 家里洗澡的地方,四处漏风,柴门一关,能遮挡就行了,根本就没有门栓一说。 毕竟没经历过这事,江信北很紧张,江小弟却悄悄地昂起头。曹满梅只当江信北不反对,悉悉索索地开始帮江信北搓背擦身。江信北极不习惯,身子僵直,渐渐地感觉到江小弟的反应,曹满梅也恰此时忽然手伸到江信北前面,往下一探,下体那货确实惊人。 曹满梅顿时羞红着脸,啊地轻叫一声。 江信北到底是初哥,虽然憋得难受,受到的惊吓恐怕不是曹满梅能比,忍不住站起来,朝曹满梅大声叫道:“你出去,我不习惯。” 此时,江信北还没明白此处是暗莺,那就真的白活了十多年。青春年华,私下没少幻想少女那可人的心意,但从没一次是这种场合,本能地有一丝抗拒。 江小弟性趣来了,有时候喜欢和江信北作对,但在这种场合却出奇地配合江信北的心情,江信北心中浴念一泄,江小弟立马怒火消散,把头耷拉下来。 曹满梅虽然停手,却惊愕地看着江信北,没有离开。灯光下,脸色从绯红到惶恐,眼光却没离开江信北那**,那物虽然耷拉着,但毕竟血脉充胀,即便疲软下来,也需要时间。 廋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没有道理。 江信北不理会一副楚楚可怜的曹满梅,穿上衣裤,逃也似的离开吴兴钰家,弄得艾纯纳朝着江信北的背影“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跑到大街,被凉风一吹,江信北总算清醒下来,却不由有些后悔,至少也得摸摸那对*吧?机会难得呀,把她当成房家小姐或者吴念汝不就成了吗? 后悔归后悔,想归想,江信北不敢再回去,伸手进衣兜,幸好大洋还在。那袋铜钱呢?一念及此,江信北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一天里,不知道是悔恨没把握机会还是因为铜钱。 没有礼物,而且这么晚了,再去赵元茂家好像不大好,要是折回房家,苏文炳和张才景问起了,倒是可以搪塞过去,但万一碰到房家小姐,江信北感觉到自己无颜以对。 江信北溜达半天,拿不定主意,感觉到县城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沮丧之极。 去旅店求住,一问价要三毛五毛的,江信北一听就心疼,想想,只能到城边人家的牛圈什么的将就一下算了。 在牛圈睡觉没有影响江信北的睡眠,以前上山打猎,还差的地方都睡过,第二天早上,江信北赶到房家。 昨天房家刚到南河,一应物件的清理摆放,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还有许多琐碎事情要做。房如松对三人一路的表现很认可,留下苏文炳三人帮几天工,也好趁这几天好好观察一下,探探他们的想法,看看是否可以收为己用。 江信北赶到房家时,房管家还没分派事情,这让江信北心安不少。 在院子里,江信北苏文炳张才景说了几句笑,房如松领着房管家和几个下手过来。 没等房管家出言安排,房旭跑进来,竟然开口就一句: “信北哥,今天你得带我出去玩玩。” “正忙着,没空。” 江信北顺口一应,*的,没给丝毫面子。 房管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信北,不管是长工短工,江信北都是下人,房旭都是主人,没规矩。也不知道小少爷到此地不过两三天,怎么就和江信北混到如此熟稔了,难道仅仅在路上一天就会有如此交情?自家小子房运多当天不是也一起吗?怎么不见房旭如此称呼自家儿子? 从瓜坪进城一百多里路,即便走山路,近上不少,也不是房旭能完成的艰苦历程。脚起了血泡,实在走不了,房运多和江信北轮流背几程,房旭因此对江信北大为改观。 房旭还没江信楠大,小孩子习性,江信北一路上讲些山林趣事,答应到县城带他在城里熟悉熟悉状况,房旭立刻把改观提了一级不止,改口叫“信北哥”,完全抛弃了和姐姐的房紫苒刚刚建立统一战线。 这几天因为脚不方便,房旭在家闷着。家里人好像都和他作对,想出去走走,都被看得死死的,想自己单独溜出去,却又人生地不熟,心里就盼望江信北快点把父母家人接回来,免得自己整天呆在家里发梦冲。。 见江信北*地拒绝,房旭反驳道:“在路上,你不是答应我的吗?原来,你也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呀。” 江信北懒得跟房旭拌嘴,对小孩子,你越在乎,他越得兴,无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房旭,你闹够了没?还哥哥,谁是你哥哥?” 房旭在屋里磨母亲,让自己出去玩玩的时候,听到江信北声音就跑出来,房紫苒就知道要坏事,跟着追出来。听到弟弟叫那臭小子做“哥哥”几乎气不打一处来。 房旭似乎很厌烦姐姐,故意气房紫苒似的,指指房紫苒,再指着江信北,“就他呀,你不知道?” “爹,你也不说说弟弟。”房紫苒气得无言以对,转而求住老爹。 房如松挥挥手,制止姐弟俩,说道:“紫苒,你弟弟不小了,这几天闷坏了,就让他出去玩玩,你不要理会。信北,你陪他出去走走,记得早些回来就行。” 房旭朝姐姐做个鬼脸,率先朝大门而去,江信北朝房如松笑笑,转而看看房紫苒。 房紫苒大为恼火,狠狠地瞪了江信北一眼,留下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愤而离去。 既不用做工,又能到街上闲逛,还得工钱,何乐而不为? 江信北追上房旭,俩人出门,房旭反而成了江信北的跟班。 房旭在南河没一个年相仿伙伴,就江信北年纪大点不多,有了向前天的经历,房旭上对江信北又亲近几分。 江信北其实对县城也不是很熟悉,但就算再不熟悉,房旭和江信北的差距也是零和一的距离,没办法赶上。 房旭的兴趣是小屁孩的尿尿,来的急,却不长。最大的祸害就是昨天脚起了血泡,走了一段路就不想走了。这让江信北很扫兴,不过前面有个棋摊,宅门侧的砖墙内有几棵大树,枝繁叶茂地伸出来,既遮阳又凉快,还人多热闹,到那里歇歇也不错。 第二十六章 闲中生变 房旭一瘸一拐,紧走几步,顺手拿一小凳,在棋盘边坐下。 此时见一中年汉子和一老人家,楚河汉界割据一方,兴趣顿生,搬过小凳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要不是不熟悉,早就开始指手画脚了。 房旭看过老爹和人下过,能看得懂,也会下几手,至少“马蹩脚,相飞田,仕帅不离九宫”是知道的,至于棋局变化诀窍就有点难为他了,不过正是如此,兴趣容易激发,左右无聊,看看无妨。 江信北站着,看那中年汉子连输三局,被老人奚落几句,不耐烦地把棋子一推,话也不多说一句,便转身看别人对局。 老人带着得意之色意犹未尽,左顾右盼。没人拢场,只有江信北跃跃欲试的神情落入眼中。 在村里,平时没什么乐子,老少爷们闲暇,总会碰到几个人围着象棋指手画脚,争争吵吵。江信北年纪小小就爱凑这份热闹,时不时地指点两手,甚至亲自动手,对了,免不了得两句玩笑似的鄙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错了,更会被人在后脑勺拍几下,谩骂几句。 房旭看老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中年汉子的棋杀得七零八落,认定是极厉害的角色,捅捅江信北,鼓动他上。房旭很想看看江信北吃瘪是中什么状态,如果能看到江信北被老人奚落几句,想必是很开心的事情。 老人很看不上江信北,太年轻了,掉价。但无人应战,兴致未尽,想着边下边等对手,勉为其难准许江信北坐到对面。 老人有些漫不经心,江信北的棋完全是野路子,开局就大砍刀似的,以吃子为快乐,兑了一车,等老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仅少了对手一马,而且局面落后不少。这时奋起直追晚了,江信北至始至终都没跟老头玩技巧,现在更是直接硬碰硬——兑子。老头不敢兑子,左腾右挪,相形见绌。 “野人,再来。” 老头很不服气。 棋局再度开始,又引来几个围观者,很少见老头这样沉不住气,不由也激起爱好者的好奇心。 江信北的棋路不仅仅野,还下得贼快。老人稍稍考虑久些,旁边的,唯恐天下不乱,冷嘲热讽老人下得慢,再想也想不出什么好棋,难说还是最臭的臭棋。这弄得老人心态相当浮躁,不自觉地跟着江信北下快。老人家下棋本就不以快见长,以己之短对敌之长,老人家的水平就要大打折扣。人家至少要半个小时才能基本进入残局,这一老一少却只有十来分钟就是残局的路数。 结局没有任何悬念,接下几盘,老人上了心,江信北没捞着什么便宜。 这没什么,边上自然有不爽老头的,这个时候可没人愿意去守那“观棋不语”的臭戒条,从旁支招。 人多看棋,格局自然比老家伙一人路数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那么多参谋,江信北从善如流。 老人想来平时也是喜欢拿话挤兑对手,自己设置的陷进,都被旁观者叫破,心里窝火,却发作不得,真想把棋局搅合算了。 “要不这局算和?合伙欺负老人家不地道。” 江信北满脸真诚地对老头说,差点没把老头气晕过去。 下棋最终是实力说话,老者气急反而冷静下来,一通兑子后,棋盘上子力相差不大,谁也没有杀伤力强大的棋子,和棋没什么悬念。 老者动了真火,一挨和棋,马上又摆上一局。 “你们可以合伙,让你们商量好了再下,好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前面只是我试试手,这小哥不错,要是你们,哼,谁不服谁上。” 老人几乎忘记江信北气人的话,也忘记先前的败局,对围观看棋的没好言语。 反正大家可能习以为常,没有敬老爱贤的自觉,不知谁冒了句:“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 老人横了那人一眼,正想反唇相讥,却见摊主从边上走过来“老裴,怎么遭对手了?吃瘪了?” 老裴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提携后进而已。” 摊主把棋盘一手推乱,拉着老裴起身就走,“走,陪我喝两杯去。” 众人让开,江信北见宅门前一个帅气的青年军官正笑着面向棋摊,宅门左右各有两名士兵标直地站立着。 青年军官恭敬地让俩老走过,跟着走进宅门。 众人见怪不怪,想下棋的下棋,该回家的回家。 棋盘上的绞杀,棋盘外的斗嘴,都充满火药味,这让房旭倍觉新鲜,时过中午甚多,饥肠轱辘,似乎那是别人家的事情。 不管是下棋还是看棋,时间溜得都很快。待人员稀少,房旭和江信北感到饥饿时,才发现已然是下午。 俩人找了面店坐下,一年轻女子上前招呼。 这女子十五六的模样,说俊俏当然比不上房旭的两个姐姐,但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城里人的穿着,怎么看都比乡下妹子光鲜好看。 房旭一声“色鬼”的嘀咕,江信北没听到,那妹子倒是挺得很真切,俏脸一热,不禁看了江信北一眼。 江信北的目光刚从妹子身上移开,妹子自然没看到什么,反而白了房旭一眼,这让房旭很无辜,很受伤。 回到家,房旭很沮丧。刚来南河,没朋友,又没地方去,跟着江信北,一天只走了两条街,还都没走一半。想起吃碗面条那么一下子时间,就遭那妞无数次白眼,连筷子摆放都没个正形,好像自己占了她什么便宜之后,又不理睬她似的。 房家的琐碎事情,一个上午就搞定,苏文炳和张才景已经离开。 没熟人,江信北很无聊,但觉得不告而别,似乎不那么好,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捡起一石子在地上图画些什么。 房管家觉得江信北这小子有些奸猾,在房如松跟前说了一嘴,房如松不置可否,吩咐管家,等房旭一回来,支付一天的工钱打发江信北。 房管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江信北就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成见,房旭回家,房管家没有照房如松的安排做支付工钱打发江信北,而是故意把江信北凉在院子里,最好是江信北自己觉得无趣,走了。 等了好一会儿,江信北似乎没有走的迹象,房管家只好慢腾腾地走出来。 房管家老于世故,没必要在江信北面前扮黑面,江信北没好意思说工钱,他也乐得装傻。 江信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今天的工钱,见房家人没提,也不强求,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起身告辞。 房管家,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管家,送江信北出门,客气几句,把房如松的意思表达得很到位,让江信北对房家的好感极大。 时间还早,但要赶回西林壁却没有可能,昨天赵元茂家没去成,今天倒是可以去,顺便解决晚上住的问题,再到牛圈去睡一晚,蚊虫叮咬,不胜其烦。 那哨兵头不知道还记得前天的事情没有,答应人家的事情还是应该做到,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由头,难说,混了熟脸,有了交情,以后进城出城就方便了。 世上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江信北想着,就不由自主地朝城门方向走去。 带着不确定的目的,江信北不温不火,左顾右盼,不期和人头和头相碰。 江信北一时头昏脑涨,那人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晃晃脑袋,那人站起来,破口大骂,其两伙伴靠上,朝江信北逼近。 第二十七章 晚登赵宅 定定神,江信北见对方气势汹汹,退后几步,凝神戒备,势头不对,就得撒腿逃跑。 在家千日好,出门寸步难。 城里不比在村里,在村里,大家知根知底,这种事情,可以理论是非,大不了,打一架。更不比小时候,情绪来了,就不管不顾,谁怕谁呀。 见对方只三人,江信北心里安稳下来,至少不会吃眼前亏。 借助灵活的步伐,江信北在三人的围攻中,见招拆招,含劲不发,轻松自如。三人之间有一些配合,力量却不大,招式像是练过,但说不上变化,和地方上的泼皮没多大区别,不过这三人也不像泼皮。 李运昆每一招肢体接触,都感到巨大的压力,而江信北似乎游刃有余。三人意识到人家存心相让,手脚缓下来。 不多大会儿,周围渐渐汇集了不少围观者。 交班后,杨生旺美美地洗个澡,换上干净整洁的军旅便装,叫上自己俩弟兄,准备到馆子祭祀一下五脏庙。见那么多人聚集,不免好奇,带着两手下弟兄加入围观。 街头打架是警局管的事情,和杨生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纯粹的看客。 三个大小伙子,奈何不了一个青涩少年,围观看客有好事者起哄,有热闹可看,就这样偃旗息鼓了,未免太过扫兴。 这不是故意挑事么?江信北不由朝人群看去,三人拉不下脸面,又不愿示弱,瞪视着江信北。 杨生旺见是江信北,微微一惊。前天城门那一幕印象太深了,江信北就那么随手一拿捏,自己一条胳膊几乎麻木。像江信北这样的人,不和世家子弟有关联,也应该和帮会相关。这些人不得罪还罢,一旦得罪,肯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杨生旺对身边的储昌义和易仕华桦低语一番,朝场中努努嘴。 江信北揉揉额头,神情之间像个被欺负的小弟。 见江信北摸额头,李运昆无意中也摸着额头,感觉头上有个包,轻轻按一下,痛到骨头,却灵机一动,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 “小子,我们也不为己甚,你只要道个歉就成……” 李运昆话没落音,储昌义接着一人的话头,说道:“兄弟,要我说,不能就这样算了,知道的,说保安团对老百姓和气,不知道的,还当保安团的弟兄欺善怕恶,这让保安团弟兄们脸往哪里搁?” 易仕桦:“是啊,得罪了保安团的弟兄,得让他长点记性,要不,什么阿狗阿猫都敢来招惹咱们,这是打脸不是。” 储昌义:“………” 易仕桦:“………” 储昌义和易仕桦唱双簧似的自说自话,李运昆三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插不上嘴,任由俩人你来一句,我来一句。 这两人明摆着是来挑事的,自己三人又奈何不了江信北,李运昆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怒极难忍,暴喝道:“仕巴子,尼玛的狗狗,扇阴风,点野火,算哪门子本事?想找事,你们过来,老子还怕了不成?” 储昌义:“我们俩自说自话,管你鸟事,你会咬呀。” 从云山雾罩,到了然明白,江信北小时候,原本在村里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此时乐得做局外人,成为观剧不语的五好观众。 保安团三个营,刘琦的一营驻扎到瓜坪,替葛俊辉守住瓜坪码头的油水,剩下两营互不买账,纠葛不断。今天这场合,即便没有江信北这档子事,杨生旺都得想法子羞辱一下对方,现在占着理,储昌义和易仕桦自然怪腔怪调,极尽讥讽之能事。 保安团平时不怎么得人心,见他们窝里斗,短暂的安静,有些人怕事,悄悄溜走,留下的围观者却如观大戏,时不时议论两句,调侃意味十足。 储昌义和易仕桦量李运昆三人不敢动手,言语配合外面的调侃十分贴切。李运昆三人下不了台,斗嘴斗不过,那就靠拳头说话。 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围观者有些目瞪口呆,这个转变也太匪夷所思,所逢非所思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江信北早把结交杨生旺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夜幕降临,江信北敲开赵家宅门,宅门前的灯笼透出的橘黄的光芒照射在江信北的脸上,红红晕晕,好一个标致而英气外露的后生,门子略一愣神。 赵元茂子女都不在身边,晚饭后俩老夫妻在堂屋说话。现在的局面比前段时间缓和多了,冷锋传来消息,江北*和张徐红军激战正酣,洪湖方面也有些动静。具体结局似乎对*有利,但不到最后关头,谁说了都不准数。前两个月,据说江北张徐所部,仅凭一万五千之众风卷残云般,地盘一下紫扩充到二十多个县,势力急剧增加到四万多人枪。一旦红军缓过气来,*是不是如前几次一样,虎头蛇尾?冷锋提醒赵元茂,局势不明朗,小心提防。 在乱世中生存,没有自保的手段,就算暂时平安无事,也只是待宰的肥羊。现在,赵家的家院多了些人,大多是以前在青龙岗的部属,少几个是后加入的年轻弟兄,忠诚没有问题。其他事情都安排下去,不让有心人抓住把柄就行。 赵元茂和妻子说些谨小慎微的话题,反而勾起夫妇俩对年轻时候快意恩仇的回忆。赵元茂夫妇是土匪出身。十六七年的商贾生活,并没有比土匪轻松,刀头舔血的场面是少了,但勾心斗角,闯荡陷阱的次数却飞速见长,一个应对不当,和刀头舔血的结果相差不多。对姚梦欣的事情,两夫妻心思异常相近,不管姚梦欣是*游击队也好,土匪也罢,都是抄父辈的旧业。所谓将门无犬子,除了欣赏,而没了之前的担心,土匪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行当,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手段合适,就不会被人所乘,还能够为现在的原青龙岗弟兄的基业提供外援。 “不知道嫣儿和轩儿会不会像欣儿那样。” 辛惠由姚梦欣的事情,轮到自己的亲生儿女,担忧总是免不了。 赵元茂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们不是一样从刀头舔血的日子走过来了吗?如果把他们放在身边,养成绵羊性子,或者纨绔混混,如何能在世上立足?我们总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夫妻俩说话间,门子领着江信北来见。 江信北对赵元茂夫妻俩恭敬地行礼,站到一边,感觉不那么自然。因为赵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江信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丈母娘看女婿也不带这样看的。 脸色红扑扑的,修长结实的身板,浑身散发出强劲的少年活力,辛惠把头转向赵元茂。 赵元茂脸上看不出息怒,他仅见过江信北的次数,用手指都板得过来,而且,都是江敬林带着,没想到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江信北已经变成身板结实的后生子了,心中微微有些惋惜。 前天出城门,房家名号不管用,死马当活马医,江信北抬出赵二爷的名号,才得以通行。杨生旺前倨后恭,江信北琢磨出其中的道理,这张虎皮无论如何都得扯起来。 按礼数,如果想要赵元茂照拂,得让江敬林带江信北来见赵元茂,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但江信北有自己的小九九,背着父亲,来见赵元茂,现在感觉到有些莽撞,不知道赵元茂对自己的印象如何,心有所属,便患得患失。 江信北呼吸没法保持平静。 见江信北扭扭妮妮的样子,辛惠笑笑,说,“既然进屋了,就不急在一时。” 叫来管家带江信北去客房后,辛惠对赵元茂道:“敬林哥的三小子很不错,不知道大哥那里怎么还没下文。 赵元茂横了辛惠一眼:“少这样八卦一些,江敬林没下文,难道要大哥热脸去贴冷屁股?” 辛惠嘴巴一扬,说道:“我就这么一说,嫣儿……” 没有继续说下去,赵元茂心里明白老婆的想法,自己也有这份心思,如果姚梦兰和江信北的事情无法定下来,自己也不介意把女儿许给江信北。 但,女儿受过洋学,能和江信北对上眼?很成问题。 第二十八章 得益匪浅 江信北一如既往地按生物钟的提示醒来。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向空中扩散,朝霞出现,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江信北的心情也如那初升的朝阳,心里越来越亮堂。 赵元茂的练功习惯几十年都没有改变过,只不过,现在不以武技提升为目标,而是以强身健体为目的。天色放亮后,来到院子练功,见江信北把江家拳法耍得虎虎生风,赵元茂不由来了兴趣,好好测试一下江信北的实力。 年轻时做土匪,走江湖,赵元茂太了解心理因素在和人打斗时候的重要性了。可以说,打架对敌,没有股子气势和斗志,就算本身技艺超群,特殊情形下,十成功夫发挥不了一成。 刺客,杀手和真正的江湖武者比较起来,武技自然是武者浑厚扎实,但往往江湖武者非刺客杀手之敌,个人的心理因素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关键时候,刺客杀手能将十成武技发挥至十一十二成,甚至更高。在争斗中,目无余子,唯我是尊,下得起狠手,他们往往胜多败少就不足为怪, 江信北陡然遇到赵元茂的袭击,顿时手忙脚乱。 这样的表现可不行,赵元茂喝道:“收神敛意,用心应对。” 江信北顾不上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赵元茂的攻势太刁钻了,而且雄浑的力量完全不像一个老者所应该具有的力气。 有些东西,仅靠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江湖从来就有历练一说。 在家在师门学得再好,就算和师兄弟对练胜率再高,那终究还是花拳绣腿。一遇到硬扎的对手,便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在险象环生中感受武技的真谛是历练的目的之一,江信北实在太需要这样的机会。 赵元茂手下加紧,江信北立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刚开始可能是放不开手脚,现在却真正是手忙脚乱起来。危机感顿生,一个应对不好就有可能受伤,打起十二分精神,江信北丢却所有思想顾虑,拳脚有板有眼地应付赵元茂的攻势,偶尔会有一招半式抢攻。拳劲腿劲当中暗劲含而不吐,一遇时机,江信北偶尔和赵元茂碰撞一下,即粘即走,在赵元茂面前有模有样。 赵元茂羡慕江敬林有个好儿子的同时,暗暗心惊,江信北这小子功底扎实呀。但也不打算就此收手,赵元茂再次加紧,功力提升两层,想看看江信北到底还有多少本钱。 这样一来,江信北就相形见拙,但被激起的少年血性,也让潜能得到激发,短暂的顾此失彼,又堪堪和赵元茂打成旗鼓相当。 见江信北额头冒汗,后力难以为继,赵元茂渐渐松下手来,江信北压力一减,赶紧停手,对赵元茂佩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喘着气,顾不上说话。 江信北稍稍平顺些,赵元茂说道:“感觉怎么样?” 听出了赵元茂指点的意思,江信北说道:“就感觉到施展不开,有心无力。” 赵元茂说道:“练武也好,做事情也好,要用心体会,才能有所收获,有所提高。关键是要有股子气势,有斗志。打个比方,杀手和武林高手对决,就进攻来说,武者讲究攻敌之必救,意在解开本身所受到的威胁,所以有三分攻击,七分防守之说。但对于杀手来说,就是攻敌之救无可救,即便本身受到威胁,只要攻击落实快上一线,胜败立判,生死立见。杀手的可怕在他的心性坚韧,处事冷静,一旦行动,便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或者说是杀气更确切,说到冷静,事实上和你打猎是一个道理。” 天下道理本就殊路同归,异曲同妙。江信北想了一会儿,便已经意会,很真诚地叫道:“多谢伯父指点,小子受教了。” 打猎并不因为猎物凶猛而畏缩,反而会有见猎心喜的感觉。狩猎中,最关键的是冷静,目标是猎物,该出手时就出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江信北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受制于心理顾忌,放手而为,情况自是大不相同。临阵对敌,杂念多了只会造成被动应付,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赵元茂对江信北的反应很满意,说道:“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心存不必要的顾忌。与人对敌,要有杀鸡用牛刀的气势,全力以赴,才有可能谈及其他,否则,只能是任人宰割。” 江信北忽然想到一句话,顺口说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扶山岗。” 赵元茂反而一时没回味过来,略略鄂顿,道:“对,就是这么回事,遭遇比自己强劲的对手,借力卸力,借力打力,四两破千斤,只要冷静得法,不是办不到的事情。所以,你要多加体会,遇到强手,更是提升自己的好机会。” 江信北在柳安给他解说《道德经》的无为思想时说过这样的话,当时不是很理解。现在不仅正好适合解释赵元茂的指点,而且,结合赵元茂的话语,江信北对无为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无为不是不作为,而是,不要不计后果地蛮干。顺其自然,大道两边,各走一边,敌强则与其周旋,造成局部不对称,在局部上形成强弱倒置,即便不能胜过对手,自保是可以预期的。 昨晚,赵元茂夫妇对江信北礼节性地问候几句,再没有过多的交谈,今天早饭后,话匣子却打开。 …… “你大哥有信会来没有?” “没,不知道他到哪里当兵,是不是上了战场,我爹倒没什么,我娘一说起我大哥,总是免不了抹一把眼泪。我哥也真是的,是好是坏,有个音讯回来,总免得家里担心受怕。” 话题沉重了些,辛惠笑笑,道:“信友身手好,人也灵便,只怕他是想,立了功,升了官回来,给爹娘一个惊喜。” 江信北也是笑笑,道:“但愿如此,只是我嫂子也心情不好,弄得家里人好像堵着什么似的,总隔着点什么,说又说不清楚。” 赵元茂横了辛惠一眼,“没事扯这话干什么,对了,信北,你怎么想起来看伯父,要不了多久,该打谷子了吧?” “怎么就不能提?家长里短,谁家没有点事,藏着掖着,那事情就没有了?……” 赵元茂对辛惠一阵抢白,不理不睬,道:“跟你爹说说,今年打猎,给我留几张好皮子。” 在家里自己发父母好像说话也不怎么对付,辛惠比母亲还过三天路,江信北心里想笑,口中却道:“伯父放心,这些我都懂,到时我给你送来。不过,我有些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赵元茂看得江信北不由低下头,以为自己哪里说得不妥,有些忐忑不安。 江信北不像是顺口说说,赵元茂有这个直觉,道:“还没做,谁知道可行不可行,总要试试才知道。” 江信北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打猎毕竟有时间有限,收入也不靠谱,跟我爹打猎这几年,我看山上的枞菌,木耳,香菇和一些野味很多,不少人拿这些到场上换钱,我就想,如果能好好琢磨这事,或许比打猎划算。” 年轻时候,赵元茂曾邀江敬林入伙,江敬林没有接话,以后再也不曾说起,听江信北这么一说,赵元茂活络开来,如果江信北上道,未尝不是件好事。 “做山货营生,很辛苦,一年三百六十天都要走村串户,比打猎过犹不及。如果你真想做,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人给你。” 第二十九章 家有小萝莉 大山是富足的,大山也是慷慨的,江信北只有这个想法,没有形成具体的规划,而且这种想法还不敢对江敬林说,怕江敬林说自己不务正业。 赵元茂见江信北一脸的期盼之色,眼睛圆咕噜的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好笑,江信北终究还没脱尽稚气,“不过,这人如今运货到外地去了,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反正农忙也快到了,农忙过后,他应该返回了。” 大山很给力,但却不包罗万物,村里日常所需就需要钱买。去年冬天,江信北冒出收山货这个年头,被江敬林克了一顿后,再也没有在江敬林跟前提及,但这个念头却没有就此熄灭,反而越想越有可能。 告辞赵元茂,江信北走出赵家大门,激动的心绪一时半会难以平复。 这事算不算是个开始,江信北弄不清楚,诚如父亲江敬林所说,单靠自己上山弄山货到集市贩卖,一来一回,一上一下,加上路途不便,典型的肉价卖成白菜钱。如果到乡村收购,首先就是本钱的问题就是一个无法迈过去的坎。 大哥江信友当兵去了,家里农活施展不开,再加上父亲年纪也大了,今年村里打猎的事情多半是要落在自己身上,江信北忽地有种难以取舍的不安。 出来十来天了,江信北急着赶路,没几下便把这种纠结丢开,没到那个时候,想也没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到那个山头唱那个歌就是了。 下午,到家还有二十来里路,用不了一个时辰,江信北找了个树荫地方坐下休息。 林涛阵阵,伴随着一揉一揉的清风,分外凉爽。有了苍青色的树叶过滤,极目而远,天清蓝蓝,有种不带一片云彩的潇脱和自在。 这是一种美景,更是一种心境,江信北不由快乐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次出门收获蛮大的,试着再跟父亲说说,有些事情总不能老让父亲做主。 走完这条长冲,西林碧就到了。江信北望着弯里套弯,连绵起伏的山峦叠嶂,有点久别家乡的味道。 此时,江敬林在田边来回走动,时不时扯掉夹杂在稻子中的稗子,掏掏田水沟。脑子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放佛感觉到一个幽灵在西林碧的上空徘徊。 三月的非常规征兵,抗不过去,传说是要和红军打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家国有难,人人有责。江敬林见过义和团聚义,但并不认同他们,说来说去有些神棍的味道,还有些流民加土匪的味道,说不清楚,也许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他们在对待外敌上,还是算条汉子,不为其他,已经足够。前几年瓜坪有几个村闹过红匪,江敬林和他们打过交道,说话很和气的,没听说祸害过苦哈哈,倒是对地主老财不客气,现在信友这一去……嗨…… 江敬林站在田边,看着抽穗转黄的稻谷,杂思纷呈。 如今,战事结束了没有?江信友怎么了?不得而知。即便结束了,也难说胜负。听说,*剿匪几次,没有灭掉人家,人家还越打家底越厚。这次谁敢保证就能心随所愿?或许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粮食交了还可以再种,这人去了,还有没有回来的就很难说了,好男不当兵啊。 想到江信友,江敬林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如果家里有足够多的钱财粮米,是可以不让江信友当兵,但世上那有那么多的如果?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江敬林四子一女,如果这次*不能成功围剿赤匪,关系到二儿子江信忠甚至江信北,在下次或者下下次又将被送上战场,村里能有多少人被上战场挡当刀枪当炮灰? 江敬林将稻子分出排水沟,顺带清扯田中比稻子还高的稗子。虽然日头偏西,田中的水气混合着透亮的阳光,闷热没有消减多少。禾叶划过手脚之处,是一道道血痕,江敬林恍若未知。 弯里传来说话声,江敬林扭头望了一眼。 只见两人从山弯处缓步而来。眼尖的江敬林已经看出来前面那位是大团的蒙正谷和石建。 有一阵子没见江敬林,蒙正谷和石建看到江敬林在田里,便上前搭话。 蒙正谷有四十模样,中等身材,精明干练,狩猎是把好手。 近几年,村中猎户们就有商量,西林壁太蔽塞了,想在城里找个联系点,为以后狩猎所得谋个方便,但经营这事,大家都不懂,也就光打雷不下雨。江敬林倒是可以借助赵元茂这条线,但清楚赵元茂他们的来路,江敬林没打算把自己陷进去。 三人选个阴凉的草地上坐下。 江信忠从冲里出来,见石建和蒙正谷也在,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便在边上坐下。 看着江家分陇断水的稻子穗长粒满,石建笑呵呵地说道:“看来今年的收成很好啊,亩产怕要有四百吧。” 江信忠很老实,没多话,看了父亲一眼,嘿嘿笑笑,没出声,脸上的喜悦却挡不住。 江敬林骄傲之色丝毫不亚于儿子江信忠,口中却道:“嗯,看着好看,等收进仓楼后才知道。” 今年因江信友不在家,江家花在田亩上的功夫比往年还多。人不亏地皮,地皮不亏肚,春肥是银,银满筐,秋谷是金,才金满仓。节气农时一点都不敢耽搁,基肥除草,田间管理一点都不敢马虎。老天又给面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心里的没理由不满足。 这时杨卯几挑着饭菜茶水前来,几家的关系不错,蒙正谷笑道:“嫂子,你也太虐待我大哥了吧?又不是农忙,还兴送饭呀,家又不远,你总得让我大哥休息一下,那能昼夜操劳?” 杨卯几笑道:“你这死嘴皮子,就不会说人话。对你大哥,我那敢?” 有江信忠在,自然不合适调笑,江敬林接口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信友不在家,什么事情都要赶早赶快,断水不尽,要是来一场雨,只怕要打烂谷田,还有影响稻穗颗粒,一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一点都不敢耽误。” 聊了几句农事,石建问道:“信北到那里发财去了?泽猎到我家问顺东好几次。” “谁知道呢,信红说信北跟她小叔子去瓜坪镇了,做什么事情那能知道。” 杨卯几实话实说,担忧儿女不是表现在面皮子上的事情,江信北从来没单独出门这么久过,也不知道张才景到底带儿子去什么事情。 见鬼来,伍泽猎急着找弟弟?两人根本就不对称,如果是伍郎雄还有些可能。老实人其实最爱钻牛角尖,晚了收工回家,江信忠对泽猎找弟弟江信北的事情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有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江信忠念头忽闪间,伍泽猎再次登门。这几天伍泽猎来家里坐了几次,也没说什么事,同村本寨的这没什么稀奇,要不是今天石建说那话,别说江信忠,就是江敬林也不知道 看来心存疑问的不仅江信忠,杨卯几问道:“泽猎,听说你找信北,有什么事情跟我和他爹说也是一样。” 伍泽猎呵呵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头几天,信北答应帮我做一段时候的事情,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有些好奇,就问了几嘴。” 这时,江敬林洗了抹脸出来,笑了起来,“我说,泽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特不干脆。年轻时候的爽朗劲怎么就没见一丁点,说实在的,你就算不说,等信北回来了,我一样的知道,你说,你有这个必要吗?” 伍泽猎不由老脸微赧,嘿嘿两声,回道:“林大哥说的也是,我那小子不那么对劲,想请信北帮我带带,我想来想去,除了信北还真没合适的人,信北我是信得过的。” “这算什么事,乡间邻里互相帮衬一下,说一声就是了,像你这么神秘,还真没法不叫人多想。” 江敬林说的一点也不客气,伍泽猎习以为常。 伍泽猎走了没多久,石永刚来叫江敬林到他家去吃饭。 石永刚的父亲是村里的长老,肯定是有什么事,江敬林跟着就走。 小弟江信楠还没回家,不知道到哪里跑疯去了,一家子就三个大人和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女孩,没法子和以前的热闹相比。 石莺得江信红回家几天,心情好了许多,她能感觉到家里人对她挺体贴的,倒是自己使小性子了。 丈夫去当兵也是没法子的事,让信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丈夫说,上了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信忠太老实,又还没成亲。以自己的灵便和身手,只要不逞强,一定会留着性命回家的。 江信友走后,石莺怨念很深,丈夫顾念兄弟,就没想过万一怎么啦,自己和孩子会怎么办?信红说的没错,女人也许就这命,不信命还真的不行。好好活着,把孩儿带大,等着丈夫回来才是正理。 “妹妹,你看,三叔给你买了什么?” 江玉致口中念念有词,正用小手,指戳着鸡笼里的雏鸡,鸡笼里不时传出雏鸡清脆的叫声,扭头一看,见三叔正从柴门走进来,小鸟般飞向江信北。 第三十章 农家腊酒 江信楠的武技多半是哥哥姐姐传授的,在督促方面自然不如江敬林亲自督促严厉。最近农忙即将到来,江敬林又诸事繁多,更没那心事理会这事。 此时,江敬林还真想好好看看满儿的水准。 江敬林见江信楠就在堂屋里演练,板着面孔道:“到瓜棚去。” 江信楠见父亲没阻拦的意思,就真的来了兴致,是得好好表现一下,至少能展示自己也长大了,别让父亲动不动就拿自己训斥。 江家大门前是个不小的土坪,四周用柴条围住。 靠向大门一方,有一节用木桩打实,横上粗木条,靠在横木条上的是一堆柴火。其他方向种着些许瓜果,藤蔓攀爬在围栏的柴条上,正前方左右两角各有一颗枣子树。即便如此,瓜棚也显得宽敞亮堂。 因为有藤蔓和房屋的遮挡,瓜棚下,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不多而且并不强烈。 江信楠在耍了一阵拳脚,微微出了身虚汗,见江敬林没有让停下的意思,只好打起精神,更加卖力。 演练完一套拳脚,江信楠抄起一根柴,抡起来虎虎生风。 “信北哥,回来了啊。”鼓楼外传来邻居吴胜的声音。 吴唤强年龄比江信北小一来岁,和江信北的关系不如杨力峻和石顺东几个,但终究是邻居,关系也次不到哪里。 江信楠听到吴唤强和三哥交谈的声音,更加卖力,总不能叫三哥小瞧了自己不是。 江敬林没在意江信北,虽然江信北外出那么多天,心里不免担忧,但哪个孩子也不能总蜷缩在家里,那没出息。专心看着江信楠的演练,江敬林心里或许有想法,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不一会儿,江信北扛着捆柴,柴下吊着两串用稻草串着的泥鳅和黄鳝,见江信楠在卖力的耍棍,把柴火往柴堆墙上一靠,转过身来,说道:“今儿,真的得好好看看太阳的方向。” 说着,江信北还真的转着身子,看向天空,像自言自语,道:“怪了,好像太阳还是在东面呀。” 江信楠本就想在三哥面前卖弄一下,结果换来三哥这等调侃,心里老大不畅,一恼怒,柴棍便朝江信北腰身扫来。 江信楠自然清楚弟弟是个什么水平,辩风听音,斜出一步,一旋身,转身过来,将将让过柴棍,抬脚就把柴棍踩在脚下。江信楠把持不住,柴棍立时脱手。 江信楠自我感觉相当不错,想不到却不是三哥的一合之敌,而且还是在偷袭的情况下,心里一阵沮丧,不由朝江敬林看去。 江敬林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 江信楠不由嫩脸一红,心道,这多半是夸三哥吧?但也许是对自己,三哥怎么样,父亲应该早就心里有数。 江敬林的心事还真如江信楠所想,‘不错’的一番话当然是对江信楠的,在哥哥姐姐的**下,能这样就相当不错。在同龄人中,应该是比较突出的。和江信北不能比,一来年龄差上两三岁,二来江信北有跟自己三年的跑山经历。但对江信北能一招收拾江信楠,江敬林还是有些意外,所以这个‘不错’也有为江信北高兴的意味。 杨卯几见江信北回来了,抱着江叶华从出来,把小家伙交给江敬林。江信北出去七八天,还带回几个大洋,心里觉得之前的几天担忧没有白费。现在最能体现她心情的不是说话,而是做事,赶紧弄早饭,等石英回来,正好吃早饭。 江玉致似乎很怕爷爷的胡子,在江敬林怀里挣扎几下,奶声奶气说道:“我要四哥,不要爷爷。” 江信北走过去,伸出双手,做出要抱她的姿势,说道:“阿妹,那是四叔,不是四哥,记住了。” 江玉致瞪大眼珠,似有不解,但还是回了句:“哦,是四叔,不是四哥。” 江敬林放开手,江玉致却不让江信北抱。边走边道:“四哥陪阿妹玩。” 江玉致不到四岁,走路很麻溜,但说话吧,口齿倒是清楚,就是称呼有些乱。有些教他无数次就是记不住,有的只是听说一次,就怎么也改不了。江信北有些无奈,摇摇头,心道:四哥就四哥吧,大点自然会改口。 昨晚,江敬林回来有点晚,江信北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跟父亲说道,歇息下来,正想开口,却听江敬林道:“你说说,跟才景做的什么事情,要那么久。害你泽猎叔来找你好几次,答应人的事情,得用在心上。” “猎叔的事情起码也得打谷子过后,又不忙在一时,既然他来了几次,抽空群我去他家一次就行了。” 回应了江敬林,县城之行,没有什么好说的,江信北就几句话。 接下来,俩父子沉默,没什么事情,确实没话可说,再可乐的事情,好像也不是父子之间的话题。 石莺从菜园子回来已经是十一点过后,江家与其说是吃早饭还不如说是吃中饭,平日子,一天两餐算是奢侈的。饿了,有几个红薯充饥算是不错。银元储存,不用去想,别说没有,就算有,真正饥荒的时候,也当不了吃食。储存粮食应对青黄不接,应对可能的天灾*是第一要做的事情。 早饭后,外面日头越来越烈,若是以往,这时是最为清闲时刻,或倒头睡觉,养精蓄锐,下午看田水放牛草砍柴火,有什么忙什么。 今年,江信友不在家,就没这个自由,除留下杨卯几在家带江玉致,舞弄家里琐事,其余的抗上农具出门,田里地里的事情,没做没有,要做起来就没完没了。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不觉就是几天, 清早割完牛草,杨卯几看着江信北回来几天沉闷很多,心疼儿子,本能地认为江信北可能身体不适,就要他在家休息。要不,真的累出大病来,就很要命了。 江信北没有拒绝母亲,吃过饭就没出过自家堂屋大门,闷头大睡。但总因是少年人,精力旺盛,小睡片刻,就怎么也没办法入睡,只得抓起床头柜上的《道德经》,随手翻着。 江信北并不喜欢读书,只是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有两哥哥和姐姐惯着,有些操蛋,年纪约九岁十岁,家里才逼迫他到到柳安家上私塾。即便如此,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是断断续续地上了三四年的私塾,所学并不多,但好在人聪明,接受快,基本的算术算得又准又快,《三字经》和《百家姓》上的字认识全了,就再没心思读书,要不是作弄师妹柳香颖,恐怕《道德经》也接触不到。 看看外面的时辰,江信北确实再难和自己耗下去。伍泽猎家种药材,农活不多,不如到他家看看。 伍泽猎一个人在家,饭桌上一碗泥鳅炒辣椒,一碗炒白菜,一碗白菜汤。 “喝点酒不?” 不待江信北回答,伍泽猎拿来碗筷,倒上酒。 江信北本不好酒,但总不能看着伍泽猎喝酒,自己在一边傻坐,估计自己不喝点酒,伍泽猎也不会说正事。 “猎叔,药地里的事情好像也不忙在一时,听我爹娘说,你找了我好几次,什么事情,要这么急?” “这不是又要开学了,郎雄有些不安生,我不想让他上学堂了,但他不乐意,这几天和我怄气。我想,你们是少年伙伴,一起上过学堂,和你们多接触一些,对消磨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多少有些帮助。” 江信北一听,头大如斗。和伍郎雄是在柳安那里上了几年私塾,但那时,根本就不是一个盆子里的菜,而且伍郎雄年纪比自己大,又到县里上了学堂,他会听自己的? “郎雄哥恐怕不会听我的,只怕会让你失望了。” “不会的,他还反不了天。等过了开学一段时间,慢慢地也就适应了。” “那药地里的事情?……” 江信北不知道怎么拒绝伍泽猎,收猎后几个月没什么事情,闲着也是闲着,伍泽猎找自己帮忙,原以为仅仅是药地的事情,求之不得,卖力气就是。没想到这事情后面还有伍泽猎的算计,但,两家关系一向很好,答应人家的事情,反悔也不那么好,也只能将就试试再说。 “如果你有其他事情,药地的事情可以放到一边,只要郎雄跟着你做事情就行,工钱我照付就是……” 伍泽猎声音低沉,没有平时的响亮,也没有酒后的夸张,今儿有些反常,江信北知道,伍泽猎年轻时,和父亲关系很好,俩人时不时结伴打猎。他老婆在孕期间劳累过度,产下女儿伍雪芳后,太过虚弱,不到三十就撒手人寰。自此后,两家关系似乎淡了很多。 江信北记得伍郎雄到柳安的私塾认字快十三岁了,自己离开私塾时,伍郎雄还在那,却不知道伍郎雄这几年怎么啦。 或许是酒水催情,夫妻情分不断地在伍泽猎脑子里闪现。这么多年,自己既当爹又当娘,始终没有续弦,也没再外出奔跑。自己还不到四十,好不容易,这几年儿女大了,刚冒出续弦的想法,又被儿子的事情挤走。 第三十一章 江信北的买卖 江信北变化不定的脸色落在伍泽猎眼里,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自己终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想江信北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后生,照郎雄现在的性子,真不好说。 打猎要到打谷子以后,暂时不急,江信北纠结的是,答应了伍泽猎就会被拖在西林壁,那么和赵元茂的约定很有可能变成断线的风筝。 跟着父亲走了这几年,外面世界吃的用的,很多都出自大山,但西林壁却连每餐吃用的盐都要精打细算,更不用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衣着褴褛。说白了,就是没钱。 守着宝山受穷,个中原因,这两年江信北想得很多,逐渐形成这个想法。 到长塘镇上,有二十多里路,到县城有六十来里路,莫说到县城,就算到长塘,进出一次,就有半天时间耗在路上,还要运气好,才能在场上卖掉自己的货物。赶集都如此,平时只能自给自足,以物换物,换不来钱,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就免谈。恶性循环,造就乡村这种要死不活的现状。 或许祖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人们习以为常,没有把山里的出产专门运出去换钱的想法。有些人家,鸡鸭鱼和猎肉之类的一时吃不完,或者舍不得吃,也只能做成腊肉腌肉,等农忙或者逢年过节吃用。 “猎叔,我看你的意思不在药地上,也别说我帮你。我正考虑做些事情,暂时还没眉目,等我理顺些,就让郎雄哥跟我做段时间的事情,为了给郎雄哥一点压力,我开多少工钱给郎雄哥,你就开多少给我就行,你看怎么样?” 在山货和药地之间摇摆,都是来钱的事情,江信北都不想放过,给逼出个折中的法子,赚个劳力也是钱。 伍泽猎没想那么多,觉得江信北这法子不错,承江信北之情,对江信北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江信北回到家里,马上行动起来,原来还想等等再看,现在有个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过期作废。 头几天把家里的存货按种类分拣好,杨卯几不知道江信北搬弄这些为那般,也不好奇,只当儿子闲着发慌,找些事情做来解闷。 木耳,松茸,金钱菇,茶树菇,猴头菇……干爽的山鸡,野猪肉……数量不少,派到各种,分量却不多。 好不容易起心走一趟县城,弄成个大杂烩……江信北摇摇头,就算送给赵元茂也不是这么送的。 江信北理不清头绪,只好作罢。 山里的日头下山快,阴凉下来,祠堂空坪也就热闹起来了。 祠堂是石家的,主要用于家族大事祭祀。边上配有些简易小木房,前边是个大空坪,后面隔着条小溪。 小溪后面的山丘平整,有五六棵硕大的枫木树。枫树枝繁叶茂,微风轻抚,摇曳生姿。特别是秋天,枫叶变脸,红的媚眼,偶尔飘落几片,飘飘扬扬,优哉游哉,和在空坪笑侃的人群很是应景。 枫叶下面,别有洞天。有几颗高大枫木树的遮挡,下面的小树没办法脱颖而出,也就形成一个宽敞的清幽所在。夏秋两季,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天气良好,这里就成了少年男女的理想幽会所在。特别是枫树脚根,平整光滑,寸草难生,这自然是人多在此停足的缘故。 太阳还高挂树梢,枫树坪中便开始有人流连,忠义祠前的空坪更是闲人不少。 非农忙时节,有手艺的木匠,篾匠走村串户,有力气的外出打短工,打猎的就近打打山鸡野兔什么的。但百多户人家的大村,在家显得空闲,无所事事的人还是占多数。 农闲无聊,或是赌钱,或是尚武较劲,或一群人坐到一处海侃,这些是乡民的最主要的娱乐方式。 石顺东对赌钱多数时候只看热闹,个别时候,就丢一两个铜板,试试运气,输赢都不会再动手。江信山就光棍多了,口袋里只要还有货,就不会停手,好在有一点,没有了不会举债再赌。 江信山第一把放了五个铜板,赢了,第二把放十个又赢了,运气相当不错,第三把再要放,被石顺东拉住,说道:“得点就行了,再放,你肯定要输,信不信?” 江信山哪里肯信,坚持再放,这么一耽搁,宝开了,江信山要放的对子方输了,石顺东得了理由,说道:“听我的没错吧,是兄弟才打你短嘴,是别人管我鸟事。” 江信山却更相信自己的运气好,要不明明要输的被石顺东这一打岔,钱就没输出去, 石顺东见拗不过江信山,说道:“光板,你还真恋上这个亚名了呀,你哪回赢了钱能带走?你那天的钱能够过夜?要玩你自己玩,只是为难的时候,别找我。以后,你也別叫我陪你,和你在一起,被人叫光板,连带我都粘染晦气。” 江信山横了石顺东一眼,“乌鸦嘴,好运气被你咒都咒跑了,还想赢钱?” “最后一把。” 见石顺东真的要走,江信山赶紧拉住石顺东,准备来一把大的。 说归说,石顺东顺手从江信山放的墩子里抠下五个,老宝坐桩,又是对子,江信山赢了。 江信山大怒,推了石顺东一把,“你是猪呀,说好了最后一把,五个铜板要你命吗?” 石顺东面色微赧,道:“五个铜板又要你的命?见好就收,说好了只来碰碰运气,你都赢了这么多了,还不知足?赌宝这东西,一时富来一时穷,穷的时候多,不靠谱。” “懒得理你。” 江信山还是跟着石顺东挤出人堆,想想也是,从来都是先赢钱,后输钱,甚至口袋空空如也的时候多。今天,总算应该扎扎实实地赢一回钱,不管是多是少,总归是赢了。 “马,跳马,猪,跳马。” 石顺东和江信山刚找个石头坐下,被声音吸引,见到江信北站在边上,脖子伸的老长,正弯腰下去,准备亲自动手。 “你那臭棋,还不够格在这指手画脚,不服,等下,你来,放心杀你片甲不留。” 那人啪地一下,拍开江信北的魔手,笑笑地说道。 “来就来,谁怕谁,推你磨子没商量。” 江信北倒是很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戒条,直起腰身。 “信北,这段时间,哪去了,找你踪影不见。” 江信北转身过来见是江信山,后面跟着石顺东,丢下观棋大事,迎了上去。 “怎么,赢钱了?”看江信山手中拽着几个铜板,江信北笑了笑,道:“看来,光板叫错了,应该叫南风才对。” “那是当然,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嘛。” 三人边走边取笑着,找个地方坐下。 “对了,你哪来的本钱,好像你早就是光板了。” 江信山掐上江信北的脖子,“不准再叫我光板,谁叫我跟谁急。身上有钱没?我俩合股,下大得大。” 石顺东傻傻地笑着,见俩人闹够了,说道:“光板这几天走狗屎运了,几天前,一个牛贩子身上的几十个大洋被石墩子几个挖完了,这几天,我们村最热闹了,连西流,路塘那边都有人过来赌宝,倒是便宜了光板这样的小脚色。” 听着两人说这几天村里的热闹劲头,没有插话,现在江信北一听到贩卖的事情就特别敏感。 除了春耕和秋天,耕牛一般用不着,夏冬两季还得花费很多功夫照料。有些人家觉得不划算,春耕过后就买掉耕牛,腾出时间外出做工,到来年春耕再买耕牛,虽然春上耕牛贵一些,但能够腾出很多时间做其他事情,早就补过还有多余。有些人家,外出做工的门路少,或者家里劳力多,正好趁这个时候价钱便宜买进耕牛,来年春上卖出,刨除人工,难说还能赚上几个。 这中间赚的就是时间差和劳力钱,做山货能不能遵循这个理?算是转转手吧? 江信北想不明白,反正自己缺少的分量得出在这两哥们身上,从他们那里弄点来凑数,明天就能成行。 第三十二章 五味亲情 山上这些东西在村子里就是烂大路的货色,虽然能换钱,但中间有太多的制约因素,远没有自家菜园子里的菜来得金贵。平常自己吃用,碰到关系好,随手就送给人家。 现在江信北忽然要这些东西,江信山和石顺东心里马上泛起异样的感觉。三人是发小,都是聪明人,江信北屁股一抬,石顺东和江信山就知道江信北要拉什么颜色的屎尿。自小,一起玩得好的六七个人当中,就数江信北损人的鬼主意多。 这些东西,江家也有,江信北没有想法,打死石顺东和江信山,两人都不相信。 “干脆些,就说有还是没有,我又不是*大的妹子,盯着我,算什么事?” 对于眼前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江信北为掩饰心虚,声音中带有些恶趣味。吃点,用点,送点,没关系,可说是拿去换钱,就有点那个了。 两人没把江信北的气恼当回事情,几乎齐声道:“有,有,怎么会没有?” 石顺东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们,你家这些东西也不少,你拿来干什么,透露点给我们总行吧。” 江信山接口道:“你真要的话,家里不够,可以发动全家上山去找,可你拿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拿来换钱吧,是那样就好了,我现在,一想到钱,心里就发慌。” 没有理由解释,也懒得解释,江信北脱口道:“还真叫你说对了,我正是想拿去换钱,怎么样,有,还是没有,给句话就行。” “嗤,谁相信?” “不想说,就算了,骗人干什么。” 说真话,石顺东和江信山反而不相信了。这东西拿出去换钱,两头赶黑,就算顺利,耽搁家里的事情不说,工钱都捞不着。要是不顺利,还得挑回来,就算闲得发慌,也不带这样折腾自己的,上山砍柴打猎就强得不知多少。江信北会这么傻不拉几地做这个事情? 江信北不忿是假,郁闷却是真的。自己说的话,这两人竟然不信,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爱信不信……” 话一出口,郁闷心情马上一扫而空,有些窃喜,这事情的确不是一时半会能让人相信的,自己不妨先来个真戏假作。 见江信北不高兴,石顺东道:“我家的女人没几个,这东西不多,你要得多的话,还得到女人多的人家问问,只有她们爱没事上山捞这些。” 江信北不想事情还没眉目就闹得天下皆知,横了石顺东眼,“你当我是猪,拿来当猪食?” 这句话还有点可信度,江信山和石顺东嘿嘿傻笑几声,算是默认。 江信山道:“你什么时候要,是你到家里来拿,还是我送到你家?” 江信北站起来,拍拍屁屁,“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最好是不让家里人知道,免得问上问下的。” 这倒不是难事,年轻人要干什么,家里大人哪能样样清楚。反正从小到大,跟着江信北屁股后面跑也没吃过亏。 天色黑下来不算快,三人见不断有人扛着柴火回来,各自散去,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早吃点晚饭,年轻人约约伴,走村串户,唱唱情歌,幽会哪个妹子,要的是时间准备。 江信北走进灶屋,火塘只剩下烧过的柴头余烬不时红光闪现。大嫂石莺正给吊在饭桌与火坑之间铁丝灯火架添加枞膏。石莺手一拿开,灶屋内光亮起来。 江信北见坐在火坑边上的江敬林横来一眼,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来父亲的不满。 江信楠落在江信北后面,此时兴冲冲地跑进屋来。不小心,前脚踢在门槛上,差点摔个狗吃屎。 江敬林眉头一邹,本想说江信北两句的,忽而喷向江信楠:“搞什么名堂,鬼撵着了?……” 不等江敬林话说下去,杨卯几连珠炮开响了:“死老头子,你那根经不对?……” 江敬林不耐烦女人的罗嗦,但对杨卯几又无从反驳,“哼,”的一声,闭口不言。 刚一会儿,江敬林又道:“信楠,去,去把石建哥叫来。” 江信楠嘀咕一声:“怎么跑腿叫人的事总是我呀。” 声音落完,人已经飙出大门。他实在有点怕老爹再来个迎头爆喝,自己可没三哥那样的福气,总是有救星。 饭菜都弄好了,只等江信楠把石建叫来。 江敬林本想好好臭骂江信北一顿,想想还是算了。或许不是儿子的错,年轻人若没点脾气不是什么好事,看了坐在边上的老二江信忠一眼,江敬林轻轻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江敬林问江信北前段时间,在长塘镇上是怎么回事,江信北便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对杨友程和蒙永亮颇为不屑,言辞当中,似乎还在为没能出尽那口恶气不爽。 江敬林听了,对儿子的心态不置可否,很多时候,该硬气的还得硬气。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男人行走在外,脸面,有时候的确比什么都重要,这关系到今后能不能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的问题。 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慫了,做了缩头乌龟,不说以后难有人请你做工,有人三不两地拿这事来恶心你,烦都烦死了。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关键时候心里存了退缩心思,以后每当碰上事,只怕还会做个缩头乌龟,那就一辈子不用做人了。 江信忠心里另有乾坤,插嘴道:“爹,我看,三弟以后还是少程强斗狠的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有些亏吃一次,就够记住一辈子。” 江敬林看江信北顺眼,那就怎么看就怎么都是个好,对江信忠道:“老二,你就是吃了太老实的亏,说话不响亮,前怕老虎后怕狼的,以后还怎么当家作主,你应该向弟弟学着点。有些亏是必须吃的,吃了亏,才会明白一些道理,才会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你说的不错,有些亏,吃一次就要记住一辈子,就是怕吃同样的亏。” 江信忠从来就和父亲说不上道,便闭口不言。 江敬林早年没母丧父,年轻时,靠父亲传授的武技和肯吃苦,舍得卖力气,积攒下点家当,自己给自己成了家。但有了江信友后再有女儿江信红,负担忽然重了起来。 为了撑起江家的门面,好使儿女长大了成为帮手,把全身的本领教给了江信友和江信红,等儿女长大点能帮上帮了,家里的事情便放心交给江信友打理,自己一门心思外出打猎,做木工,这才置下如今的家当,富裕谈不上,但也算不上拮据。 这样一来,江敬林对江信忠自然就没对江信友和江信红那么用心。 江信东忠大了,能帮上忙了,却又得不到江敬林特别的关注,性子就显得低沉了些,凡事都很小心,很怕父亲不高兴。久了,这种老实怕事的性格形成了。 在情感上,江信忠与大哥江信友更亲近,与江敬林变得生疏。 其实江信忠是十分渴望父亲江敬林对自己多关注,哪怕开口骂骂都行,偏巧江敬林自觉有些亏欠江信忠,对江信忠又是和气时候多,尽量不对他说重话,这更加重江信忠心中的郁闷。 而江信北渐渐长大,江信友,江信红和江信忠三姊妹都能帮上江敬林的忙,江敬林松活下来,又把本该花在江信忠身上的精力成倍地花到江信北身上。江信北上有父亲垂爱,下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宠着,在几弟兄中就顾忌很少,敢作敢为,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江敬林那会料到由于自己的原因会造成子女性格上的这些巨大差异,见江信忠没做声,还真当是江信忠老实过分,心中不觉有些替儿子担心。 江信忠不由看看弟弟江信北,心中泛起羡慕,不知道四弟江信楠有没有三弟的福分,爹是老了,还有没有精力对江信楠这么好。想着,江信忠竟然有些心酸,想哭。 有时候,能被亲长臭骂一顿也是种福分。 第三十三章 情波微漾 江信北觉得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石建建议父亲让江信楠到县城当学徒,是神来之笔。 作为猎户,兽皮贩卖是最主要的经济回报途径之一。江信北跟着父亲打猎几年虽然懂得一些,但只是皮毛,江信北甚至认为父亲也未必懂得很多,至少,这些皮毛卖到皮货店后,拿来做什么,怎么做,就不清楚。 西林壁的皮货这七八年来都是送到昌源皮货那,送江信楠到那做学徒应该问题不大。 江信北记得第一次跟父亲进入昌源皮货,好像遇上财主似的人和父亲关系很好,顺带还送了一件礼物给自己,一个小玉佩,很漂亮的。杨卯几说是要拿来给江信北说亲用,就一直没戴在身上。 江信北平时也没那心思戴,自家就那种状况,戴个玉佩算个什么事?但,但凡人都是有些虚荣心的,如果不是打猎,出门在外,江信北还是悄悄把它戴在脖子上。 去了昌源几次,父亲带自己拜访那财主,才知道是赵元茂,他和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有赵元茂做中间人,弟弟江信楠去做学徒,人家想不收都不行。 父亲颇为心动,但说要考虑以下,等打过谷子到县城一趟。但江信北以为这事应该尽快办妥才好,打谷子这事,多信楠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是父亲既然不急,江信北急也没法子,终究昌源皮货是和父亲熟识。 不过江信北还是打定主意,等收割完谷子,到县城去探探口风,赵元茂就算不是昌源皮货的东家,也该和昌源皮货的关系不错,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自从跟着张才景和苏文炳走了一趟,江信北认为家里有父亲和二哥操持,不是农忙时刻应付得过来。农作物的价钱低,交通又很不方便,要从土里要多刨几个银元太难了。而且农活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还得看老天的眼色,这太不保险,万一遇到灾年,一家人饿肚子的风险极大。 如果有本钱购置大量的农田,出租的话也是一条路,但是上好农田能产四百斤粮食的,要百来个银元,就算现在的价钱有所降低,也需要七十个上下,差一点的,至少也要三十个银元,以自家的底子别说大量,就是再添一亩也成问题,去年自己和父亲打猎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三十来个,能余下的就十七八个。 经过几天的努力,所有的田水都放了,就等着断水干田,收割,不那么忙了,江信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开始乱跳。 吃早饭,杨卯几不清楚儿子的心事,见江信北细嚼慢咽的样子,说道:“三,我看你近来有些神神叨叨的,可别胡思乱想了。前些天,你姐姐回来说道,应该给你说亲了,莫不是你姐给你说了什么吧?你可别多想,等给你二哥说了亲,就好了。” 这话让江信北忽地想起在西流村的那个晚上,忽地又跳到在县城里那离奇的一夜,竟然泛起羞赧之色,这更坚定了杨卯几的看法。别人家,有的像江信北这么大,崽女都有了,的确是应该给他说亲事了,但二儿子江信忠却表现得不急不躁的,先给三儿说亲,这与理不和呀。 听了母亲一番唠叨,江信北再没心事跟侄女江叶华玩耍,干脆跑到一边自己去整理到县里走一趟的货物,不管江信山和石顺东这俩王八蛋了。 终究是没信心,石顺东和江信山还没来,今天想跑一趟县里的打算泡汤了又不甘心。 有些烦恼,昨晚江信山和石顺东都没有送东西来,江信北今天早上割牛草都不去,到现在还没这俩人还没来,江信北在心里把能给俩人用上污词都都问候过了,没话可说,想起母亲的一通话,又给挑起了心事。 江信北五个兄弟姊妹,前两个间隔都不到两岁,到了江信忠和江信北,年龄就相差到了将近三岁,江信北和江信楠相差两岁多个月点。 都说公奶爱长孙,爷娘爱幺儿,在江家,大道理虽然还在,却被分化成不成样子。 江敬林要出外挣家,只能选能最快接手的儿女来爱。江信友和江信红得江敬林的循心教导,等腾出空来,江信忠已经能帮忙,就把心事放在江信北身上,等考虑到江信楠,江信楠都快十四岁了,唯一始终如一的只有母亲杨卯几不负爷娘爱幺儿这句话。 江信北不吝用龌蹉的心思去理解母亲的提醒。二哥没成亲,就很难考虑自己的事情,同样的道理,自己没说亲,就很难轮到弟弟江信楠。 爷娘爱幺儿,江信北还是有体会的。记忆中,整个童年,自己就没被母亲抱过几次,母亲几乎每天都没开过弟弟江信楠,而自己几乎在姐姐江信红的照顾下过来的。 对于姐姐,江信北对姐姐除了姐弟情谊外,还有些母性倾向,在江信北心里,还留存着淡淡的少儿时期对姐姐的依恋。母亲说江信红回来,跟母亲说起自己的亲事,江信北绝对相信,母亲也许不急,但姐姐绝对着急。 杨卯几见儿子一声不响,跑到一边去了,更是确定江信红说的事情,只怕这小子在西流真的看上什么人也难说。 西林壁一方,地势高,群峰叠嶂,光照不多,所以一年里的稻子只种一季。 其他季节就跟着节气栽种其他作物,劳累说不上,就是工夫太琐碎,不做不行,但是做起来又没完没了。所以这些工夫一般都叫给家里的女子,男人就得想办法外出找钱,到了说亲的年纪,当然就得考虑持家的事情。 江信北没个好去处,想到伍泽猎家打个招呼,想想,还是算了。昨天才去过,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江信北到就鼓楼坐下,整理一下有些混乱的思路。 吴唤强正端着饭碗在鼓楼。 江信北想着心事,两人暂时也没什么话。 一会儿,吴唤强忽然说道:“信北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江信北抬头,笑道:“哦,有什么好事?。” 吴唤强道:“大田郡昨天来了几个妹子,长的特好看。昨晚,我跟一帮后生去和她们对歌。看她们那脸蛋红扑扑的,那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就心痒,要是能弄来做老婆就好了。她们唱起歌来,那声音真的很好听,可惜就是没一个能唱赢他们的。” 同村一些人比江信北还小,崽都有了,只是这三年来跟江敬林外出打猎的时间多,在家的时间少,这种感觉不甚强烈。 自从跑了一趟县城,经历了那些事,心思也活泛起来,竟然有些跑神。 “有哪些人?那么大的劲头,你摸了她们没有,*大不大?” 江信北不无调侃的味道。 三两口,吴唤强刨完碗中饭菜,筷子正很有节奏地敲打着碗沿,似乎还沉浸在昨晚歌声的韵律之中。“摸倒是摸了,人家嫌我小,再说人多,哪里轮到我?只好浑水摸鱼了。还被顺东拍了一下脑袋,给撵出来了,估计他们玩到快天亮,想起就恨。” 八成是石顺东和江信山这对花公鸡,玩了一个通宵,江信北心里对发小一阵鄙视。这那是什么妹子,至少也是年轻婆娘,要不哪来的这么开放? 被人摸*,还能继续一大半夜,至少她们也需要这个刺激。唱歌就唱歌,男男女女,拉拉扯扯,就算乡俗民风不计较这些,黄花闺女总还是与这不相同的,肯定是单独一对一的情形多。 “是你该打,谁叫你混在大人堆里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晓得玩妹崽。那是费心劳力的活儿,不是小屁孩玩的。” 江信北要充老手,吴唤强却没受教的自觉,俩人调笑一番。 鼓楼外传来嘈杂的人声,零散的脚步。 早上去割牛草,田远的,去得早,回来迟;田近的,出门晚些,更加上顺便弄些柴火什么的,都是到了十点十二点的样子,大伙赶趟似的陆陆续续回来了,这时算是乡村早上比较热闹的时候。 江信北向外看去,正见杨力军的妹妹杨妹挽着袖子,手持镰刀,腰身上挂着个竹篓,朝鼓楼走来。 那个头和江信北相差不多,见杨妹高挑健美的样子,江信北不禁多看了几眼。 江信北和杨立君军年相仿,相差就是月份,小时候,杨妹就是跟着哥哥屁股跑的跟屁虫,胖墩墩的。 那时,江信北没少嫌弃她,有事没事总想法子作弄一番,连带杨立军都觉得妹妹跟着有些折面子,对妹妹老跟着牙崽,特不是味。 想不到,杨妹抽条后,竟然是如此美人。 江信北想到自己赚钱大计,想着问问杨妹,杨立军这两天忙什么,这么多天都没见着他。 杨妹比江信北小两岁的样子,小时候跟在哥哥后面,对江信北那是有很高的崇拜感。女娃娃身体发育和心智成长天然比比男孩子早,到了十二三岁,杨妹有点女孩样子时,在心里竟然怎么都抹不去江信北的影子,可惜近三年很少看到江信北。 走到鼓楼,杨妹见江信北在,而且眼睛似乎就没离开过自己,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脸上一热。 “信北哥在呀。”杨善梅还是很自然地和江信北打个招呼,就匆匆而过。 江信北哪晓得此时杨妹的心事?见杨妹莫名其妙地脸红,那昙花一现的炫美反让江信北心里一荡。 看着杨妹离去的背影,江信北赶紧叫道:“阿妹,你哥在家吗?我有事找他。” 杨妹停下,转过身来,眼光却不敢看江信北,说道:“我哥和我爹出去了好多天了,有什么事?” “不在家就算了,不算事,就问问。”既然杨立军不在家,江信北没多言。 杨妹很愿意和江信北多说些话,又道:“他们到枫香寨帮人起屋,栈板壁,可能还要几天时间,打谷子之前能够回来,你要有急事,你自己去找,一定能找到。” 和心仪之人搭上话,杨妹怎么也不会嫌多。 第三十四章 南河街头 新的一天,忙碌的事情到晚上不一定结束,但肯定是从早晨开始的。 石顺东和江信山昨晚玩到后半夜,人既兴奋,却不敢沉睡。十六七岁的后生家,早上割牛草的事情,不用叫都得自觉。 割草之地有五六里地远,还没割几手草,太阳就温温呼呼地撒在草莽上,失却水份的芒草无精打采,对石顺东十分不配合,时不时给对手一个血痕。镰刀似乎也不对劲,总是碰上石头,平时割草草蔸平整,此时割草,参差不齐,犹如冲冠怒发。 割完一挑草,石顺东躺在阴凉处,想睡会儿,眼涩,脑发热胀,只得随便捆几根粗柴,赶回家补觉是正经。 “信北要那么多山货,究竟拿来干什么?” 翻过一道山梁,遇到躺在路边树的江信山,石顺东放下柴火。 “也许真的是拿去换钱。” 江信山头枕在柴火上,吐出咬在嘴里一片草叶,不紧不慢地说道:“给他就是,那么多,卖不掉,就不管我们的事情,如果卖掉了,也少不了我们的那份。” 此时,江信北等得不耐烦,既然决定走一趟县城,那就应该宜早不宜迟。 对于山货,大约的价钱,江信北知道一些,但具体的品价却不清楚,拿自家的这些到找赵元茂请教一下,或许也不需要太多的分量。 南河城,望江酒楼。 房如松从楼上往窗外望了几眼,见有几个人从平安街方向走过来,走下楼。 来人是胡达寅父子和陈长贵父子,房如松父子把四人迎上酒楼。 熬过一天最热的下午三四点种,房如松,胡寅达和陈长贵终于可以轻松下来,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手下去做。 六人上楼进入包间,都是熟人了,没过多的客气,分别坐下。 小二给没人斟上茶水,告一声诺,退下,房元冲把茶水往个人面前推推,“这天气闷热,食物不易保存,义摊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还要维持多久。” “既然来到这个地方,融入当地是我们必须做的第一件事情。这次县商会发起设义摊,我觉得就是一个很理想的机会,我们三家联合的包子稀粥摊子算比较大的,应该能为我们几家赢得不少的好评和人脉。” 胡达寅说着,呡了一口茶水,一把钟叶蒲扇扇起来,边上房如松和陈长贵都能微微感觉到一丝间歇性的凉风。 陈长贵:“我估计到秋收,应该差不多了,乡村里,抢收需要不少帮工,到时候,应该有不少人下村找事做,老是在城里靠义摊维持,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陈长贵的说法,众人随声附和。嗟来之食,总归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权宜,任谁都知道这不可能靠它当做生计。 既然想要好名声,胡寅达房如松和陈长贵,这几天,坚持主持自家的义摊。今天,人多了些,虽然有遮阳的棚子,要做,就要做到实处,到此时才顾得上自家的肚子。 饭菜上来,没有荤菜。 大热天,没食欲,清淡的素菜无疑更合符脾胃。 前些日子,难民如潮,除了分流到各乡镇村寨的,在南河城内外不断有难民闹事。商会率先倡议,各商户在自家的能力范围内广置粥铺,发放馒头稀饭,暂时稳住了局面。之后,工厂,商店招收一批用工,让难民看到了一丝希望,闹事风潮过去,剩下的就是一些小打小闹。 可是秋收毕竟还要十天半个月,发放的食物不能保存,又不能满足每个人食量,发生一些抢夺事件似乎也在所难免,只要别冲击义摊就好。 “那三小子,现在怎么样?” 房如松抬头看看胡寅达,把心事收回来,“都回去了,本想能有一个留下也好,呵呵,到是我一厢情愿了。” 房如松和胡达寅陈长贵三家一起迁移到南河,虽然有惊无险,但却把三家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到了南河这十来天的时间,关系突飞猛进,什么事情都有些共同进退的味道。 稍稍休息,结账下楼,房如松只是觉得眼前一花,前方一少年一闪,进了拐角里弄,看着很眼熟,但没多在意, 房旭这两天认识几个伙伴,只要有机会就跑出来找伙伴热闹热闹,特别提防父亲对自己的阻扰,房旭老远看见父亲和大哥,赶忙闪人。这个时候,如果被堵截上,那才是白痴。 南河河两岸的南街北街是很热闹的地方,卖东西的最多。 一少年提着一袋子馒头分散给面前的几个衣着褴褛的小孩。忽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年相仿的少年把一小孩手中的馒头抢走,那少年非但没有主持公道,反而对被抢小孩抬腿欲踢,房旭赶紧跑上拉住。 那少年见拉住自己的是房旭,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馒头朝小孩中丢去,任由他们拼抢。 “做善事也不是你这么做的吧?”房旭觉得好玩,笑笑地对着钟彦。 钟彦道:“那怎么做?自己的财物都保不住,别人抢也不敢反抗,你以为是善良?那是软弱,不值得同情,合该挨饿。” “你这是歪理,个个这样,到处打架,很好玩吗?” 钟彦白了房旭一眼,说道:“那你把一袋子馒头都给他,看他有没有吃的。哼,只怕只能把你自己气的吐血。” 俩人说说笑笑,争争吵吵走着,看到前方一个摊子一个少年正称糖果,两人快步跑上。 少年叫杜少迪,见两人来到摊边,笑着打声招呼,继续忙自己的。 房旭和钟彦坐到摊边里面,时不时地帮忙传递些货物。 没多久,钟彦见房旭眼盯盯地朝对面看着,好奇地顺着看去。 江信北等不及石顺东,骑马走山赶近路,两个时辰上下就赶到县城。既然到了县里,也就不忙着去赵元茂家,先到昌源皮货,昌源皮货没有开门营业。江信北想想,看看城里买卖些什么,如果能多了解一些关于山货方面的行情,自然是好事,但一直没有遇到,只能牵着马,一边看看。 牵着马,马上驮负着两麻袋东西,反而让人以为他是来赶场的,不断有人上前问询,不料却给小偷儿给盯上。 江信北见摊子挂着的一些不知名的小物件很好看,想着给母亲和嫂子买个回去,扎在头上肯定很漂亮,掏钱的时候,有几个人挤拢身边没有在意,却不想就在那一掏钱的瞬间,钱袋没有了。 江信北反手扭住边上那人的手腕,只有这人碰自己的力道特别,江信北肯定是这人做的手脚。 这一幕恰好被房旭看到,房旭对江信北颇有好感,但能看到江信北吃亏,也不错,拉着钟彦就往人群里钻。 江信北搜遍那人全身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钱袋,那人得了理由,说:“乡巴佬,眼睛放亮点,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诬赖我?门都没有,你不给我说清楚,你这匹马就别想走出城去。 边上摊贩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没人犯得上为江信北作证。招惹这些人,以后经常关顾自家摊子的话,就不用考虑做生意了。 江信北在村里本来也不怎么讲理,这回更不会被这人几句话就给吓住,啪的一个耳光,再把那人的手腕翻转,骂道:“有种做,就有种承认。你们一起几个人,就你碰过我,不是你是谁?快点,递给谁了,退给我,一切好说,要不,你试试看。” 得手之物已经转移了,边上俩个早就想上前群殴江信北,此时便不再隐藏,一左一右扑上。 江信北放开那人,一脚踏住,两手伸开,分别抓住两人拳头,一扯一收,两人互相挨了对方一拳,江信北顺势补上几脚,把两人踢开,朝脚下之人喝道:“你退还是不退?” 两人爬起来,叫道:“你别诬赖,有种的,你就等着。” 没等江信北怒目回视,扯开脚丫飞快跑了。 那人也特有骨气,不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同样怒目相对,像是防备江信北逃跑似的。 众人心里大爽,却没人叫好。 在江信北侧后面,有个好心人,轻声嘀咕道:“后生,你还是赶快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人群中不乏美女帅哥,富裕人家的子弟。 有热闹可看,看得兴奋,巴不得越热烈越好。 场面因为打架,空出一大截路,两边的摊子已经移开,江信北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钱没要回来,不甘心,而且就这么逃走,实在不是他的个性。 第三十五章 地头蛇 江信北没想到三小偷搬来的救兵中有石峰,石峰跟人前来,更没想到所要教训的人是江信北。 杨通跃,尹有升和李学智三人做偷儿中的扒手,多半是瞄准身上没几个银子的老幼妇孺或者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下人。在石峰眼里就是道上最低贱的行当,打心里瞧不上,本不想参合,但经不起朋友相约,同在一个地面上混,总有些交情,便同来看看。 “原来是你。石峰,你这是存心找茬呢,还是你本来就是偷儿头?” 江信北一脚踢开杨通跃,上前两步,指着石峰,厉声喝道:“拿来!” “江信北,别以为这里是长塘,是你西林壁。” 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句,石峰脸色憋得通红,很容易让人想到大便不畅。 他实在是心里一时堵得慌,憋屈的慌,在南河这潭水中,多少也是叫得响的字号,和江信北打交道三次,除第一次外,竟然都是阴差阳错地被江信北冤枉,而且偏偏自己还不得不应承,既不愿承认,也不愿意否认。 黄永三是这次行动的头,没道理让石峰出头,在南河地界上,他也还没有支使石峰的地位,看石峰没有动手的意思,完全不像石峰平常的性格,心里警觉,走向前来,语气比不上石峰的歇斯底里。 “乡巴佬,客气点,这里哪是你撒野的地方?不要自找不自在。” 同来的另外两人却没黄永三的眼色,冲上来二话没说,一左一右挥拳朝江信北奔来。 事到临头须放胆,人家就是欺你人单势孤,只要稍稍心存退缩,必当麻烦不断。 江信北瞟一眼俩人,看似来势凶悍,却脚步漂浮,门户大开,不给这哥俩一个下马威,老天不容。 俩人直拳冲向江信北门面,江信北没有用上技巧,而是以硬对硬,双拳快如闪电,迎上对方拳头。 俩人拳头和江信北普一接触,强大的冲击力,从拳面吃痛,到腕骨裂痛,延伸到肩关节,扯到半边胸脯隐隐发痛。俩人整支手臂无力地耷拉,蹲到地上嚎叫。 江信北这一招含劲而发,已经用上九成暗劲,似乎还不解恨,抬腿上前,意欲锦上添花。 石峰和黄永三见势不妙,疾步上前,阻在江信北身前。 石峰和黄永三在世面上混,也不是一味地打打杀杀,对手杀气无匹,寻思今天无法讨得好去,更无心打架。转眼巡视,哪里还有三人的踪影?恨得俩人在心里,把杨通跃三人的十八代女性集体问候了个遍。 江信北不为己甚,后退一步,道:“石峰,你真是扒手头?那好,陆永标的那十个大洋,今天也得着落在你身上。” 石峰被激起火气,大声道:“江信北,不要太嚣张,泥人都有三分血性,你当我怕你不成?” 江信北笑了,道:“好呀,你一个人来,还是你俩一起来?” 逼得没了退路,石峰鸡血上脑,恼羞成怒,黑虎掏心,朝江信北前胸欺进。 当胸直进,最不好反击,江信北只得闪避。 避开石峰锐势,江信北试探性地与石峰搭上两手,心里大定,一个石峰,应付起来绰绰有余,想要自己难堪,起码得三四个石峰才行。 石峰锐气已泄,应对十分吃力,在瓜坪镇上,见江信北双拳指东打西,放翻一干混混,还没觉得江信北如何了不得,现在却有苦说不出,骑虎南下的难受。 黄永三见石峰左支右绌,加入团战。 原以为,石峰他们人多势众,会形成一边倒的掩杀,担心受到鱼池之殃,又不忍心放过这场好戏,围观者很自觉地给双方提供更大的施展舞台,场面又空出不少。 没想到江信北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自己的三步之地,先解决俩人,现在对付两人,所需场地比戏台大不了多少。这样的现场版武戏,激发众人的热情,不断有人围拢,屏声静气,偶尔会有些交头接耳声,仿佛,这真的是戏台的武生表演。 “住手!” 一声当头棒喝,众人扭头朝那人看去。 一个二十五六,上身穿着质料不错的短褂子,下身穿着丝缎灯笼裤的青壮汉子,后面跟着五六个粗布短褂。围观者纷纷闪开,谨慎者,趁机溜走。 石峰和黄永三听到来人的声音,心里慌乱,却不得不用心应对江信北,脱不开身。江信北手里加紧,不再心存让他俩自觉放弃抵抗的心事,自己被扒窃的钱两还着落在这两人身上。 青壮汉子暴怒之极,在自己的地盘上,石峰和黄永三竟然不听招呼,还反了天了?朝身边几人一挥手,六个粗布短褂,冲进场中,对正在鏖战的三人拳打脚踢。 没一会儿,六人控制住场面,退到青壮汉子身边。 石峰和黄永三被六人揍得不轻,走到那人身边,没有一点脾味,低声道:“瑞哥,误会。” 李瑞哼的一声,道:“误会?你们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兄弟们吃江湖饭,有些龌蹉事情,磕磕碰碰,我不反对,但总得有分寸。你们在这大打出手,这里的人家还怎么做生意,这不是断我财路吗,今天的事情,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怪我不看以往的情面。” 这话飘进江信北耳朵里,觉得这几句话还在理,不由朝那人多看了几眼,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结实壮硕的手臂显得油光水滑,穿着体面,脚下一双黑色靴子,伫立那里,像一蹲铁塔。 能出手制止这种场合的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道德高士,一方霸主,另一种是对手的领头大哥,看这人,似乎两者都不像。 江信北:“你就是他们的首领?瑞哥?” 李瑞:“身手不错,可惜不懂规矩,你第一次来县城?” 江信北:“既然你是他们的头领,想必他们做的事情,你要替他们担当了。” 李瑞:“如果是我手下做的事情,即便有什么不妥当,要教训自然是我的事情,你,出手就不行。今天在我的地头上,你大打出手,如果没有个说法,即使我打算放过你,我手下弟兄也不会答应,以后,你要进县城恐怕没好日子过。” 江信北和李瑞各说各话,像是牛头不对马嘴,偏偏应接起来毫无迟滞。 李瑞没有声色俱厉,但话里的意味非常浓重,江信北置之不理,自顾说自己的话,弄得李瑞手下几人就想上前教训江信北。 李瑞摆摆手,道:“是个愣头青,去,叫几个警局的弟兄来,在自家地头上大打出手,脑子坏了才是。” 这句话,江信北听的很清楚,只要对方愿意讲理,就没必要害怕。和地痞说话,难论曲直,警察来了,明面上总还是要主持公道的。 “瑞哥,我想请教一下,如果你手下扒窃,被人当场逮住,你是不是也要替他们出头?” 李瑞不知道当街冲突的缘由,自然不清楚江信北的问题是有所指。 “都是没遮拦的弟兄,如果有什么不当,我自然要为手下弟兄担待,可污人名声,你可知道后果?” “呵呵,不就是凭证么?你问问石峰和那人就行。” 李瑞知道靠打打杀杀,根本不足为恃,何况在自家地头上,打打杀杀,只会影响街面的繁荣,折损的是自家的财源. 对江信北根本就和自己不在一条思路上,李瑞很恼火,想要杀杀江信北的气焰,免不来要动家伙,那又小题大做了。而且,看刚才的架势,群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小子好像底气很足,不知道有什么来头,为了丁点小事弄出大矛盾来,殊为不智。 隐隐觉得不妥,李瑞横了石峰和黄永三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为扒手出头,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想说真话难,说谎也不容易,石峰和黄永三在李瑞面前叽叽咕咕,说不出个所以然,李瑞不用听完,就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俩警察听说是瑞哥召见,来的也快。 “这几人在这扰乱市面秩序,干扰正常的生意往来,你俩看着办。” 李瑞成心给江信北一些颜色看看,对俩警察使使眼色,带着手下离开。 石峰和黄永三在地头上混,和俩警察相熟,不用俩警察言语,四人自觉规规矩矩立在一边,一副听候处置的神态。 江信北有些傻眼,俩警察拿着手铐走向自己,是反抗还是就范? 第三十六章 南河之夜(上) 穷不和富斗,民不与官斗。 江信北终于放弃逃走的打算,牵上马,瞪着俩警察道:“只铐我一个?” 能牵着马匹的人不是毫无家底,俩警察见江信北没有半点害怕,没做强求,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反差,说不过去。俩人寻思从这人身上得到些许好处,借此给对象一个下马威,展现一下王八之气,接下去的事情或许会顺利得多。 残阳如血。 太阳通红地挂在山头,没有给大地留下红光,没有为南河两岸洒下金色。 屋舍的投影渐渐淡去,石峰,黄永三,江信北和警察一行的身影越来越稀薄,最终消失在一片灰色的傍晚当中。 围观的人群有些散去,有些三三两两打开话匣子,八卦话题自然多与江信北相关,臧否事态,评点人物,相信以后数日,人们又多了个窗口传递彼此的谈资。 天空洒落的灰色渐渐加重,最终把整个大地完全拉入自己的黑幕当中。 甭管江信北做的适当不适当,在房旭和钟彦眼里,少年人的血性展现的淋漓致尽,俩人对江信北充满景仰。 房旭向钟彦吹嘘自己和江信北如何熟悉,钟彦兴趣激发起来,揪着江信北的话题不放。 房旭对江信北能有多少了解?好在人聪明,这些天断断续续地知道自家从瓜坪到南河一路的一些微末细节,脑补加工,形成颇为引人入胜的故事。 至于江信北被警察带走,俩人都自动屏蔽,以江信北之能,那没有什么悬念。 街弄到了晚上,除了大户人家门前的灯笼发出些许光亮,夜幕来临,掩映了日光下的一切,包括白日的喧嚣与阴柔,房旭来到自家门前。 门前挂着的灯笼,大门虚掩,房旭耳贴着门板聆听一会,没什么动静,轻轻推开大门,放下心来,只要第一时间没被父亲逮住,今天算是过关。 心思未落,耳朵一痛,被人掐住,房旭不敢稍有忤逆,否则只会换来更加痛苦的回应。 被房如松提到堂屋,房旭捂着耳朵,轻轻揉着,眼睛不住的飘向母亲。 房夫人也乐得装傻充愣,儿子捂着耳朵,贼眉鼠眼的,装出可怜兮兮的样,无非就是想得到做母亲的怜爱,典型的变相撒娇,丈夫做恶人,那自己就得扮慈母,把房旭拉到身边。 看看房旭的耳朵,还真有两个深深的指甲印,房夫人不由心疼,向房如松埋怨道: “教训一下就行了,有必要对儿子下这么重的手?你真忍心呀。” “慈母多败儿,你就宠着他吧。真要出事,哭都没眼泪,你才知道痛心。” 对老婆老是在自己教训儿子的时候,出言维护,房如松腻歪心思由来已久,一边狠声狠气地对老婆开吼,一边一把將房旭拉过来,再次揪住房旭耳朵。 与西城静谧的街弄不同,南街北街灯火通明。 南北两街不是南河的主城区,但算的上南河夜生活最繁华之地,原因在于,南河陆路崎岖,山匪出没频繁,而水系较为发达,水路漕运占了商货流通的半壁江山。 南河境内最大的码头建造于此,商客往来,或有安居于此,或借住于此,渐渐于南河两岸形成商贸活跃之地,自然繁衍出其他的行业。 支撑起两岸繁华的得益于三大产业,宵夜摊贩,牌九**以及风月场。 三大营生各有固定的区域,相互支撑,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偶尔也会有通宵。 下午四点左右,宵夜摊贩就已经着手准备,到了傍晚便万事俱备。前来就食的,不仅仅街面上玩乐的混混,赌徒,行脚的走贩,爱热闹的世家子弟,家境稍稍宽裕的家庭,也会偶尔举家前来。晚风徐徐,夹杂河水的清凉,丰俭由君,或者一家老小,或者朋友三四,或者独品小酒,放眼看去,少则三四十桌,多则五六十桌,别有一番情趣。 心血来潮,去风月场逛逛,找找**,自得其乐。想翻本,牌九麻将,押大小单双,各凭兴趣。 谭建强自在瓜坪被石峰揍了一顿,连带被陆永标和张才景恨上,沉寂了半个多月。今天上午在牌九室试试手风,几个小时下来,输输赢赢,上上下下,不见涨水,失去了耐心,和几个朋友窜到北街溜达,恰好看到石峰被江信北狠揍,又被警察带走,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反正吃晚饭还早,几人又返回赌场。 或许,人逢喜事精神爽,没多大会,谭建强小赢十六个大洋,便收手打住,带着朋友前往宵夜摊,选了个靠河边的桌位。 街头混混不仅仅只有街上人家的子弟,附近村寨的也不少,各成团体。平时或许有些交往,但到来利益相冲时刻,说翻脸就翻脸。 都是十七八岁,十*岁的年轻人,酒水上来,几杯下肚,气氛立刻活跃起来,谈到石峰吃瘪,聊到今天有十多大洋的进项,兴奋飞扬,声音之大,弄得边上几桌频频侧目。 谭建强扬眉吐气,开心之极,站起来想给各位弟兄敬酒,却道:“边上有个熟人,我去敬敬酒。” “既然强哥遇到熟人,不如我们一起去混个熟脸。” “算了,人家是读书人,难说看不上我们,别弄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那人也是随口一说,没有在意。各有各的朋友圈子,不对路,相见不如不见。 “要去快去,磨叽什么,我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竹园春了。” 众人一阵大笑,谭建强离开。 一人接口道:“你荷包的那几个银子怕门都进不了吧。”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那些妞,那个脸蛋,那个细皮嫩肉的,薄薄的衣衫下那对要露不露的*,轻轻捏一把,都能捏出水来,你就不心动?今天哥们几个都小赢了些,进去坐坐,摸一摸,上不了她的床,晚上回去打手枪都让人心醉一把。” 大实话,引来哥们又是一阵狂笑,气氛又高涨一成。 “我也有点心动了,妈的,这些地方虽然贵,但真的就不一般。” “竹园春,红树林,小桥流水,听名字就让人想入非非,妈的,不知道是那个狗日的,连起个名都花那么多心事,相比那龙凤阁,还不如直接叫鸡窝。” “那当然,要不怎么那么贵?日逼日脸面,要不然,灯一黑,裤子一脱,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 “子昂兄,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赵子昂:“过十五后去了。你呢?就不想出去看看?” 王酉年有些难以启齿,犹豫未答。 赵子昂又道:“用钱来说事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现在在外面读书的人,好多都是边读书,边打工,勤工俭学就可以,要不要我帮忙?……” “酉年,好久不见了,怎么,你也好这口?” 谭建强端着酒杯走过来,打断赵子昂,和王酉年打招呼,眼睛移向赵子昂:“这位兄弟是……” 王酉年见赵子昂似乎不那么热情,介绍道:“我书院的同学,子昂,这是我发小,启蒙时候,同过几年私塾。” 赵子昂给了一个笑脸,点点头。 “我就在过去的第三桌,要不一起过去坐坐?” 谭建强和王酉年对碰一杯,接着发出邀请。 赵子昂顺着谭建强指示,看了一眼,不待王酉年回应,道:“不了,我们吃完了,该回去了。” 谭建强没作强求,笑了笑,便告辞。 王酉年能够继续求学,以后身份地位很难相比,谭建强过来打过招呼,是期望以后还能交往。 没一会儿,王酉年结账,俩人便边走边聊。 “其实,我很想去从军,自从头两三年,田中奏折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我就有这个想法,最好是去东北。” 默默走了一段,王酉年忽然说道。 赵子昂:“那时我也有这个想法,我父亲要我考师范,当时我很不情愿,但出去读书这两年,接触多了,算是明白了。想为国家出力,也不一定非要从军,兴许读书比从军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同路不多,分别后,赵子昂脑子里就剩下,在饭桌上俩人聊的话题,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自家。 赵元茂正和冷锋斟酒小酌,弟兄间平时只能靠手下传递信息交流,会面的机会难得。见儿子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正踏步上楼,心里恼怒:“读书读到牛屁眼里了?见了三叔,不会打招呼了?” 赵子昂朝冷锋歉意地笑笑,搬过椅子坐到桌边,道:“三叔好。” 赵元茂道:“自己去拿碗筷,陪三叔好好聊聊。” 刚下桌席又要喝酒,赵子昂不敢表露,默默离开去拿碗筷。 “二哥不要太严苛了,子昂这小子还是相当灵便的。” “三弟就不要抬举他了,我看,江信北至少不比他差。那小子既有乡下小子的质朴憨厚,又不显得木讷,还有些狡诈,他掩饰的很好,哼,从这点,子昂差人家就不是一点两点。看江信北的样子,也没读过多少书,就不知道江敬林怎么生出这样的小子。” 冷锋见赵元茂今晚三番两次地提到江信北,总不大相信。 “江信北我还没见过,真如你说的那般好?有机会,我倒是想好好认识认识。” 赵子昂拿碗筷转来,听到父亲和冷锋的交谈,惊诧之余,一声,“江信北?”脱口而出。 赵元茂和冷锋不约而同地看向赵子昂。 两人虽然和江敬林相熟,但晚辈却毫无交集,赵子昂的惊讶,无疑告诉俩老,赵子昂知道江信北。 第三十七章 南河之夜(下) 赵子昂给自己斟上酒,敬了冷锋一杯,坐下。 “今天出去遛食,碰到几个书院同窗,闲聊中,他们都提到今天下午在北街发生的事情,感到奇怪,我才记得。兴许是同名,我想没这么个巧法。” 一个乡下小子,来城里的机会并不多,能有什么事情和江信北扯上关系,看样子江信北还是主角,赵元茂和冷锋没表露自己的疑问,凡事寻根刨地不是好习惯。 闲话家常,话题携带不少与江家的过往事情。 俩警察一个叫王国忠,一个叫何晓栋,严格上讲,他俩应该算保安大队的人。 支撑南河社会平稳的武卫力量主要由警局,保安大队和保安团三方独立机构组成。 警局主要职责维持社会治安,巡警和保安大队上重合,主要力量工作方向在破获各类刑事民事案件,其性质相当于当代的刑警。保安团一般不参与地方治安,主要职责在保境安民,防匪剿匪,保证地域安全是其主要任务。这里最特别的是保安大队,其主要职责是维持社会治安,职能和警局的巡警重合,但武力更强,自主权和自由度更大。如有需要,又有协同剿匪的义务,这又和保安团有交叉。 这样的权利架构,比较混乱,特别是保安大队,人数没有确切的说法,间接造成互不买账,各自为战的局面,这种状态,在民国各县虽然不尽相同,但也不在少数。 究其根源,可谓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朔到**战争。 **战争,清国被洋人的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一向孤傲自大的中华民族开始了自己的悲情之旅,到甲午海战北洋海师全军覆没和八国联军进京火烧圆明园达到沸点。久而思变,有识之士四方寻求强国之道,师夷制夷思想深入人心,最典型的代表是洋务运动和戊戌变法。甲午海战给洋务运动以沉重的打击,明面上只维持了一百来天的戊戌变法,在现实中又被火烧圆明园撕得支离破碎。但这两次事件的深远影响却如脱缰野马,在中华大地狂放奔驰。 老祖宗成法里面找不到富国强国的途径,那么师夷制夷仍然是主流思想。 孙中山,留学外域,在外域组建了同盟会,作为清流组织无可厚非,但作为政党组织,飘在国外,就如无根浮萍。这恰似现代**在国外寻求支持,国内零星有些回应,不过是扰人清净而已。之所以有别于**的效果,同盟会不过是迎合来国内思变已久的思潮, 民党推翻清国的统治的途径,从骨子里上就留下了以后民国几十年各自为政的祸根。国内的政治根基虚弱,与哥老会,袍哥等江湖色彩浓厚的门派苟合,其间接结果是,推翻帝制后,清国几百年培育的强大根系没多大的损伤,各方势力却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得到的与想要的相差甚远,各种博弈随之而来。 寻求振兴民族,复兴历史荣光促成了大变革。置身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前朝遗老,地方门阀世家也有自己的主张和诉求,投机者和骑墙派应运而生。利益纠葛,思潮碰撞之下,城头变换大王旗的事情屡见不鲜。 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盘,各派系致力于保存并壮大实力,客强主弱,各地权力架构天差地别。 此后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出台与黄埔军校的建设迎来了转机,却又在蒋介石的党务清理案中把这种可能扼杀。 这些弯弯道道,反应在政局上,蒋介石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过国民政府,他在国民政府中的发言权更多的是来自于以黄埔军校生为班底的军队,即便如此,也多方受到各地方实力派掣肘。每次围剿红军,屡屡受挫就能管中窥豹。 保安大队和保安团是地方实力派,在县长管制之下,却要看县长的掌控力和各自身后站着的人物交易如何,各方都有底气, 后世或许有感于这种格局的混乱,把保安大队纳入公安局(警察局)成为治安大队,保安团变成武警部队,到县设武警中队。 南河人把警局,保安大队,法院人员都统称为警察,区分不开,江信北就更难分清。 来到保安大队营地,夜幕已经降临。 一盏无精打采的马灯挂在立柱上,发出奄奄一息的微光。院子一角,两个持枪兵士立于一旁,看管着十多褴褛汉子。 天色暗淡和眼前场景,让江信北心里不复在街头的理直气壮,隐隐生出不安。 籍贯,姓名,年龄…… 不同的审讯室里,不同的人进行着相同的一幕。 石峰,黄永三和俩伙伴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对面的何晓栋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回答起来,漫不经心。 该走的过场走完了,王国忠看着江信北没说话,江信北被看得心里发毛,问道:“石峰他们几个扒了我钱,什么时候可以退还给我?” 还是没有说话,王国忠看白痴似的看了江信北一会儿,似笑非笑,说道:“你还没弄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 “我犯什么事情,要犯也是石峰他们犯的,我是受害者。” 江信北一派天真,傻愣傻愣得可爱,至少王国忠就生出不真切的幻觉,进了保安大队,能这么说,不是不通世事的愣头青,就是装傻弄愣,混搅蛮缠。 “小子,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当街打架斗殴,弄得人家摊子摆不成,生意做不成,算不算扰乱社会秩序?就这条够你去蹲几天牢狱,明白不?至于你被扒,别说你没证据,就算有,那也是藤归藤路,蔑归蔑路。”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事情都有个前因后果。” 王国忠感到尊严受到挑衅,拍桌而起,大声训斥,江信北立马接口。不管正理歪理,只要是理由,江信北总能说出一堆,这是自小就练就的一项本领。 而且,江信北这几年跟江敬林跑山打猎,知道只要进了警察局,不管有理无理,吃些亏,破费些许钱财是起码的,但也知道,这些警察其实就是一些欺善怕恶的家伙,畏畏缩缩,反而越发挨宰。 王国忠顺手抄起桌边的皮鞭,唰地向江信北抽去,“老子办案,还要你多嘴?!” 辩理是一回事,回击演变成袭警又是一回事,江信北强行忍住反手夺鞭的冲动,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受了一鞭,手臂留下一尺来长的血痕。 王国忠扬鞭再抽,却见江信北怒目而视的神情,鬼使神差地把鞭子收住,说道:“小子,你这态度要不得,犯事就是犯事,理由再多也不行。小子呃,下次学聪明些。” 江信北动动嘴唇,没有出声,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住了。 王国忠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省省,二十个大洋了事。”走出审讯室。 “何晓栋,你别狮子大开口,五个大洋?什么行情,兄弟会不知道?兄弟们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你这样也太坑人了吧。” “呵呵,峰哥,你还别不知足,现在是什么时候?那么多兄弟白天巡逻,晚上巡查,为了什么?特别时期,顶风作案,罪加一等,知道不?” 王国忠走向何晓栋的审讯室,刚到门前,听到里面的对话,莫名其妙地感到心里不踏实,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王国忠进来,黄永三拉扯一下,石峰闭嘴不言。 王国忠:“哟呵,你还蛮大的怨气是不是?在北街斗殴,外加扒窃,你自己说吧,让瑞哥来处理,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江信北是个门外汉,跟他说,对牛弹琴。对石峰等人,犯不着跟他们较劲,真要惹毛他们,自己出门都要加三分小心,那就太无趣了。王国忠懒得多话,直接抬出李瑞,野人就是需要野人磨。 江信北在王国忠甩门走出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二十个大洋,母亲养一年的一头猪钱还不够,如果不长膘,还要往里贴更多。 明摆着胳膊扭不过大腿,江信北愤懑,懊恼,一直到昏昏欲睡,王国忠也没再走进这间审讯室。 扒在桌子上冥思苦想,蚊虫叮咬,不得安宁。钱呐,顾不上愤懑不平,江信北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对大洋充满渴望。 第三十八章 公子哥 “砰”地一声,凳子歪倒,江信北一头栽倒地上,额头碰楼板上,饥饿,困顿和焦虑极大地消耗体力,趴着睡着也不安稳。 擦擦脸颊,揉揉眼眶,江信北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怕是三四更天了,江信北不知道怎样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二十大洋,急切间到哪里去弄? 天刚吐露鱼肚白,母亲便起床生火,竹火筒棒中黑烟倒灌,呛得母亲咳嗽不断;搅拌猪食,灶火烟雾缭绕,熏得母亲眼睛睁不开;看到猪吃潲,母亲满足的笑容…… 杨卯几喂养家畜的片段不断涌现在江信北脑海,两厢比照,情何以堪。最让江信北难受,又最为担心的是父母知道自己情况后的情景, 焦急与挣扎,自责与悔恨,江信北几乎对自己十多年的人生进行了全盘否定。 无计可施,江信北开始反省自己。 临到事时须放胆,想得太简单了。 在西林壁,上有父母支撑,下有哥哥姐姐照拂,边上有伙伴帮衬,这样想自然没错,独自出门在外,还是这样的环境么? 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这就是不识时务了,眼前这事不正是自己的放胆过头造成的?江信北对一直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产生质疑,即便事到临头须放胆,也起码要有应对变招的能力才行,自己具备这个实力没有?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步难,此时,江信北对母亲常说的这句话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 在跟江敬林出门这几年,江信北得江敬林言传身教,遇事要冷静,出手要果断,一直以来都做得不错。冲动是魔鬼啊,想到自己独自面对事情,就精虫上脑,忘乎所以,江信北自责加感慨,可以肯定是自己丢掉了猎手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冷静。 如此一想,信心恢复不少。 既然不想让父母操心,那么眼前的事情必须想办法解决,江信北搜肠刮肚,还是不得其门而入,昏昏沉沉,竟然又迷糊过去。 肚子一阵疼痛,江信北醒转过来,意识到自己躺在地上,被人踢醒了。 刚站立起来,或许一时没适应透亮,江信北眼前一片白光。 “嘿嘿,睡得蛮香的嘛,想好了?二十个大洋?” 放开遮光的手臂,视力恢复正常,江信北见王国忠坐在桌子对面,面无表情。 “给我两天,我需要时间筹钱。” 暂时不能解决,又不想让父母伤心,江信北只好抱着能拖就拖的态度。 “那倒不用,马匹和两袋货物想必也值二十个大洋。” 江信北几乎要漫骂出口,别说马匹,单就货物,恐怕差那二十大洋也不会多,王国忠这不是比土匪还黑心么?却在出口那一瞬间,福至心灵。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江信北没找到能帮助自己的朋友,但父亲有呀,自己走这趟县城不正是要到赵元茂家吗? 赵元茂是财主,在南河县城怎么都有些人脉帮手,最不济也好过自己处处碰壁,最少用货物抵不会相差多少,至少可以省掉父母的担忧。 王国忠见江信北竟然露出些许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心里突地一跳,有种不好的感觉,说不清是为什么。 “马匹和货物,你想也别想,给你个信物,你去赵元茂家,想要多少,开口就是。” 一个晚上的煎熬,江信北既对大洋充满渴望,又感到毫无根基的不踏实。 此时,信心尽数恢复,江信北真的想试试赵家在县里的影响力。李瑞的形象一个晚上不知道在脑子里出现了多少回,或许赵家就是我江信北今后混县城时,可以借来披用的老虎皮,反正赵元茂答应自己在山货上帮忙,看在父亲面子上,自己又有能力偿还,垫付二十大洋,应该不会有迟疑。 王国忠接过江信北递过来的玉佩,有些迟疑,不是不相信赵元茂,而是斟酌江信北的话是否可信。 保安大队长陆安兴和赵元茂一起吃饭,都叫赵元茂一声“二哥。”这是王国忠亲耳听过的,不会有假。 “别磨叽了,给我弄些吃的来,我人又跑不了,你去了赵家,自然知道真假。” 江信北表演得似乎忘记了一晚的煎熬,熟溜无比,王国忠表情要有多精彩有多精彩,委实担心自己在不经意中得罪了赵家子弟,人家揪准时机,来个扮猪吃老虎,那就麻烦了。那些世家子弟从来没讲道理的兴趣,有龌蹉事情,都是以龌蹉方式还报。 王国忠叫人给江信北弄来吃的,自己跑去跟何晓栋讨主意,如果江信北没有说假话,这种可能性相当大,那么一边是李瑞,一边却是老大的朋友,李瑞没有明确的表示还好混弄,赵元茂这边可没那么好混弄。 都是人精,何晓栋略一沉吟,便道:“我觉得这事,你还是先去中队长那一趟,如果我们直接去跟大队长禀报,很有可能大队长暴怒之下,我们还要挨一顿皮肉之苦。由中队长去和大队长说事,一来显得我们尊重中队长,二来,以中队长和大队长的关系,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起码会减弱五分。老大们的心思我们难琢磨,难说,坏事也会转化成好事。昨天收的二十大洋,你我各五个,还有十个,你顺便带给中队长,走一步,看一步,这事应该有些回旋余地。” 赵子昂比江信北好不到哪里去,喝酒高了,一夜辗转反侧,睡眠很浅。 昨晚出于对江家的好奇,多问了几句,牵出赵元茂和冷锋的谈兴。 当年姚季宗,赵元茂和冷锋落草为匪,本来十拿九稳的打劫,不料却是人家故意所设的陷进,要不是恰好遇到打猎的江敬林经过,也许赵元茂就没了性命。之后,出于感恩,挽留江敬林留住陀螺寨一段时间。 陀螺寨曾邀请江敬林入伙,但江敬林没有正面应答,倒是两年后,陀螺寨发生大变故,姚季宗决定解散陀螺寨,三人和江敬林的交往才多了起来。 三人也知道江敬林的担心,所以晚辈间和江家几乎没有交往。在交谈中,赵元茂和冷锋自然没有说自家当土匪的历史,对江敬林的救命之恩,援手之义由衷感慨。 其实就算不说土匪历史,赵子昂也多少知道一些,只不过细节上有些出入而已。 这段渊源,赵元茂从没在赵子昂面前提过,赵子昂对江信北充满好奇,脑补无数种江敬林施救自己父亲的场面,潜意识里的江敬林竟然都化作年轻的江信北。 天色大亮,赵子昂满脑子还是父亲的说话内容,那江信北昨天被警察带走,估计没少受磨难。 作为南河有名府邸的子弟,年少时候总会有不少荒唐事儿和荒唐朋友,这无关本性,只是少年心性使然。其中陆安兴的大儿子陆奉明就是当时赵子昂的狐朋好友之一,如果江信北是被保安大队带走,那么正好,父债子还,父恩子还和祖宗荫蔽,子孙享受,都是一个道理。 陆奉明没有赵子昂那样的情怀,这和陆安兴的个性有关,保安大队多少带有军人气质,陆奉明很好的秉承了这一特点,拿起书本就头疼,练武却情有独钟。 陆奉明在书院跟赵子昂结识,跟赵子昂学了不少的拳脚,街头冲撞是实打实的实战演练,熟能生巧,竟然小有成就,陆安兴见了大为高兴。此后,赵子昂出外读书,陆奉明主持陆安兴的赌场,这总归是很能来钱的门路,有儿子主持,更为放心。自己的屁股做得稳不稳,很多时候,就是由钱来决定的。 俩小的关系好,连带老的的关系一路飙升,赵元茂比陆安兴更加求之不得。 赵子昂草草吃了些点心,便跑去找陆奉明。 昨晚赌场歇业比较迟,加上和几个朋友喝酒,陆奉明睡得迟,赵子昂来敲门,才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漱口。 听到赵子昂说明来意,陆奉明呵呵地笑着。 “笑什么笑,一句话的事情,有必要故弄虚玄?” 赵子昂也是嬉皮笑脸。 陆奉明道:“江信北,我知道,昨天在北街的事情,被我手下弟兄看的清清楚楚,石峰那一伙的流动赌场,我早就想插一脚,只是有碍规矩,只得忍着。江信北能打,又和石峰不对付,我的机会就来了。我本想先凉凉他,过一两天,把他弄出来,让他去和石峰打擂台,那就有好戏了。想不到你和他有这种渊源,看来,这两天也不用等了。” 第三十九章 保安队里逢知己 陆奉明贪玩,不爱进屋受父母的唠叨,在赌场有间专门的房间,除了洗脸架,水缸,牙刷,棉帕还算看得过眼,其他乱的没法说。 赵子昂摇摇头,以前在一起读书,就是这样,自己没有这种自觉,别人怎么说都没用。随便找个凳子坐着,和陆奉明说些闲话。 赌场要到九点才开门营业,真正热闹起来要到十一点左右,还早着,陆奉明也就不紧不慢地漱口,洗脸,听着赵子昂说话,嘴里伊伊喔喔的。 陆奉明答应一起去接江信北,赵子昂也不用着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换好衣服,陆奉明忽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自由自在,顺心所欲。” 赵子昂笑道:“你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就没有其他要求?” “屁的身份,知我者,我有何忧,不知我者,我有何求?” 赵子昂不由笑起来,这货读书不用心,篡改名句起来,意思虽然反了,却真的应景。也不知道是真的篡改,还是记不住原句,抑或根本就是理解歪了。 开门营业的帮手来了,清扫好卫生,陆奉明终于把自己也弄清场了,约请赵子昂陪他去吃早点。赵子昂在家时,没胃口,胡乱吃几口,过过盐味,此时心情愉悦,便欣然应承同往。 陆奉仁老远看到哥哥和赵子昂走出赌场,拐向另一条街巷,赶紧跑上去,拉住陆奉明,道:“大哥,娘叫我来喊你回去,爹等着问你话呢。” 陆奉明横了弟弟一眼,道:“你先回去,我还没吃早饭。” 陆奉仁说道:“随你,反正我把话带到了,娘说,爹让你快点回去,迟了挨骂,你可别怪我没说清楚就行了。” 赵子昂:“奉仁,放心玩你的去,有我在,耽搁不了的,正好,我也要去拜访你爹。” 陆奉明对弟弟从来没客气过,但父亲的传唤,却不敢打马虎眼,哥俩各下了碗面条,匆匆吃完,便赶往陆家。 昨晚陆奉明提到的事情,今天大早,陆安兴才做出安排。紧接着钟铁华就过来汇报这些天巡查的事情,都是正常的日常事务,没什么打紧的。只是现在保安队院子里还羁押着十多人,有些麻烦,要钱没钱,更没人作保。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人还真的赖在保安队了,至少能有些吃食。把他们送监牢,恐怕监牢那些人也不会接收,总不能街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抓一个,关一个,那样以来全南河县城恐怕只会更乱。 陆安兴把玩着玉坠,老婆的唠叨一句都没有听进耳里。 江信北一个乡下小子,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提不起陆安兴关注的兴趣,关键是钟铁华带来的这个玉佩。从钟铁华的话里,陆安兴感觉到这事还真有些蹊跷,蹊跷的根子应该在儿子身上。 手下的一些阴损招法,陆安兴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保安大队的工资甚至比不上一些商家的学徒工,不弄些外快,确实难让人心理平衡。大家都在捞钱,凭什么当兵的就不能?只要不引起民怨,只要不引起公愤,陆安兴认为这完全是可以接受的,清则无鱼,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夜草。 对王国忠和何晓栋的手法,陆安兴没多大兴趣理会,牵出赵家这事情就得认真处理。 从这玉坠品质看,价值不菲,赵元茂送给江信北,可见这个江信北与赵家关系不浅,儿子要为难江信北,难道仅仅是为了赌场上的生意? 儿子会不清楚江信北与赵家的关系?陆安兴拿不定。 如果是儿子与赵子昂之间产生了什么龌蹉,好像也没这种可能。儿子和赵子昂关系一直很好,而且,赵子昂在外读书,很少回家,儿子那脾性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两人能有什么龌蹉事情发生? 对于陆奉明做事能用些心机,陆安兴暗暗高兴。在这件事情上,儿子如果真的是与赵家起了龌蹉,为了泄愤,报复赵家子弟,那就有些不分轻重了。自己这个大队长如果没有高门大户和世家支持,恐怕仅仅凭廖家是干不下去的。若只是损害与赵家的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与赵家盘根错节的大户不少,如果儿子与赵子昂有什么间隙,被这样无休止地撕裂,难保没引起连锁反应,为了一个江信北,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奉明进屋,见陆安兴脸色阴晴不定,大气不敢出。 父母平时对自己迁就,不代表父亲不会对自己大打出手,陆奉明不知道自己什么事情惹父亲不高兴。 见到儿子身边的赵子昂,陆安兴的心事去了一半,只要不是两家关系出现裂痕,其他的就没什么大事。 陆安兴微微露出点笑容,朝赵子昂道:“子昂来了,回来过八月十五的吧?” 赵子昂把礼物放到桌子,说道:“是呀,出外久了,很想念奉明的,顺便来拜访一下叔叔和婶娘。” ………………… 王国忠前脚离开,李世荣后脚就找上门来。 何晓栋见是陆安兴身边的心腹,笑脸迎上,都是陆安兴在保安大队的中坚,彼此关系还过得去。 “昨天,你这逮到个叫江信北的小子吧?” 何晓栋不知道何意,有些含糊其词,李世荣不满意,不再转弯抹角,“这人是大公子看上的人,先扣他几天,让他吃吃苦头再说。” 看着李世荣离开,何晓栋窃喜多于疑虑,总之,自己和王国忠想敲江信北一笔钱,些许担忧,有陆奉明这个挡箭牌,基本可以放下心来。有心想告诉王国忠一声,想想算了,李世荣来了,肯定是陆安兴安排的,有钟铁华在中间做缓冲,风行水上自然成纹,不过多一些涟漪而已。 王国忠回来,从何晓栋那得知李世荣来过的始末,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一阵轻松,也起了小心。毕竟没见陆奉明本人,谁知道陆奉明本人是什么想法? 没让江信北走,也没有为难江信北。 兴许是已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江信北吃饱喝足,觉得很困倦。久等不见保安队的人来,估计事情应该有着落,索性爬到桌子上睡觉。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事情来了,风起云涌,让人心神不宁,事情有了落脚,风平浪静,让人百事无忧。 王国忠进审讯室,见江信北好像睡得很香,求之不得,对陆赵俩家都有交代,现在就这么相安无事就很好,事情总会在正主来了之后,迎刃而解。 审讯室的窗户很高,白天的光线影响不到睡眠,唯一的缺陷就是闷热,但这一点也不算什么事情,江信北早就练就了随便一个地方,倒头就能睡的本领,昨天到今天,历经冰火两重天,身心疲惫,就算天大的事情也能睡着。 午时末,太阳正中,陆奉明和赵子昂双双来到保安大队院子,王国钟和何晓栋很狗腿似的跟在俩哥俩后面。 来到审讯室门前,不用陆奉明示意,王国忠赶上前,打开房门。 江信北仰天躺在桌子上,膝关节以下的小腿挂在桌子侧面,或许因此受到的刺激和压迫,江小鸟不高兴,作势欲飞。 这样能睡让陆奉明甘拜下风,陆奉明自己不那么讲究,也是个不计较睡觉地方的主,但和江信北比起来,自认为不可以以数里计算,差距不是一里两里能算清楚的,由然间,陆奉明对江信北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保安队里逢知己啊。 第四十章 野望 江信北终究是练武之人,开门声和几人的说话声,加上临近的脚步声,足以让他长期形成的警觉产生反应。 一轱辘地跳下桌子,见王国忠和何晓栋后面跟着俩陌生年轻人,其中一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江信北没来由头一低,发现自己小弟撑起一顶帐篷。 “弟兄货很足呀,这有什么害羞的?该自豪才是。兄弟我睡觉,经常都是一柱擎天,如果不是怕母蚊子春情乱动,公蚊子干醋乱发,我吃不消,必定让小弟自由发挥,风风光光。” 江信北忽然被人调侃,有些不适应,但见赵子昂手中拿着自己的玉坠,心头敞亮,心思便活跃起来。 村里娱乐活动不多,平时无论是女人扎堆,还是男人扎堆,或者是男女混合扎堆,总少不了几句荤话,像江信北这样的小后生,就算没经验,耳濡目染之下,说几句荤话回应不是难事。 “怨女消瘦,只为空逼过夜?你倒好,好汉精壮,却让硬**朝天。光练嘴皮,好像和事实不符哟。” 陆奉明略一愣神,旋即反应过来,呵呵笑道:“经典,的确经典,不过,像我这样仰,硬**向上,能日老天;卧,刚钻朝下,可奸大地,有人吃得消么?” 赵子昂几乎笑喷,这俩货,乌龟对王八,难分高下。这对子,好像还蛮工整的,如果把这份心事用在读书上,自己肯定要甘拜下风。 王国忠和何晓栋強自忍住不笑,憋得脸色,不能不让人想起大便不畅。 两人平时时不时地要找地方解决生理需要,干的不过是开山劈草,老牛犁田的力气活,最多说些最原始,最质朴的荤话,倒是能引起一些同好者的笑声应和,却没有眼前这两小子说得形象,生动,充满想象和联想的乐趣。 更要命的是江信北根本就没有一丝笑意。 邪门了,鬼才相信江信北干过那事。 几句话拉近了三年轻的关系,接下来的介绍就显得很自然。 “栋哥,你去把马牵到我家。” 江信北要去牵马,陆奉明拦住。 江信北没有坚持,听陆奉明对何晓栋的称呼,江信北感觉到,陆奉明看似不计小节,心思可能不简单。何晓栋只是陆安兴的低级别手下,陆奉明称呼为“哥”,在江信北眼里,这可不是普遍现象。 走出保安大队院子,一路上,赵子昂和陆奉明交谈的多,只是偶尔和江信北说一两句话。 赵子昂帮江信北全是因为赵元茂的原因,和江信北没有半点交情基础,陆奉明虽不怎么讲究,但也没开放到平等看江信北的地步,俩人即便想对江信北热情些,也难找话题。 身份摆在面前,过了最初见面的亲热期,陆奉明和赵子昂或许没意识到,但骨子里的优越感不时从某些细微之处流露一些。 穿着,见识,谈吐各方面都难和赵子昂陆奉明两人相提并论,江信北很敏感,很快感觉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心里不那么好受。默默跟在俩人后面,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进了一家饭馆,比较空闲,三人选了靠窗的一桌坐下。 “信北,想吃点什么,尽管点,算是给你压压惊。奉明请客,现在他是金主。” “随便吧,乡下人嘴贱,只要有得吃,吃什么都香。” 江信北朝赵子昂笑了笑,很随意地回道。 赵子昂和陆奉明没哆嗦,只当江信北开开玩笑,没听出江信北话里的情绪低落。 这顿饭其实没必要请江信北,只是陆奉明还没有放弃原来的想法。 江信北能够对付石峰和黄永三俩人绰绰有余,原本想让江信北吃些酷头,再示之以恩,威之以利,当能如自己所愿。 现在,知道了江信北有赵子昂这层关系,陆奉明不好直接开口,那么,就想着拉近和江信北的关系,熟溜了,事情就有水到渠成的可能,一个乡下小子,想必希望在城里找份收入不错的事情做。毕竟,如果江信北自己乐意,赵子昂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心甘情愿的事情,总比强行拉郎配可靠多了。 在陆奉明和赵子昂面前,江信北总有些自卑挥之不去,对陆奉明安排大热天喝白酒,虽然不喜欢,却没有表示,毕竟江信北还是明白陆奉明和赵子昂并没有恶意。 其实陆奉明和赵子昂也觉得中午喝酒,不那么适宜,但酒是话之媒,有杯酒作引,由头好找,话好说,消除许多语言顾忌,增加谈兴。 边喝酒边聊天,江信北渐渐丢开自卑,融入陆奉明和赵子昂的话题。 酒桌上的话题多与江信北相关,江信北自然拿遭遇扒手,到被逮进保安大院的经过来解答赵子昂和陆奉明的疑问。 “石峰和黄永三在县城算是称得上名号的角色,俩人联手都在你手下吃瘪,看来你很能打呀,能不能教我几手?” 陆奉明笑笑地说,江信北把杯子一端,道:“怎么说呢,这事情还是我自己莽撞了。如果没有你俩出手,我就真的惨了。借花献佛,敬你俩一杯,再次表示对你俩的感谢。” 没多余的客气,三人杯子一碰,江信北接着道:“奉明,有个好爹比什么都强,我的事情就很好地说明了,打架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还是个惹祸的源头。我刚才还正在琢磨,以后我要到县里来混,怎么开口求你帮衬呢。当然,你如果感兴趣,我们切磋印证一下没关系,千万别说教不教的话。” 江信北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赵子昂没觉得有什么,陆奉明只在意江信北后面两句,却显得有些兴奋,说道:“兄弟间就不要见外了,就今天下午吧,到我家,反正你的马也在我家。” 赵子昂和陆奉明都在南河书院读过书,自由平等思想在交谈中表现出来,让江信北对俩人好感剧增。 一块巨大的乌云漂移到南河上空,慢慢发散开去,大地仿佛受到感染,回以一阵一阵的凉风。 没多久,零零星星有几点雨水随风飘进窗户。 连续半个多月的闷热天气,终于让老天承受不了,给自己退凉的时候,顺便帮陆奉明赵子昂和江信北带走混合酒气的燥热。 饭吃完,却走不了。 伙计捡收好桌子,拿一壶凉茶,摆上茶杯,给三人分别斟上。 赵子昂:“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信北把眼光从逐渐发亮的天空中收回来,没头没脑地冒了句:“这雨应该下不长。” 陆奉明最终没能忍住,道:“下多久也没关系,真要如此,你到我赌场去帮忙,放心,亏待不了你的。” 江信北笑了笑,说道:“我对赌宝一点都不在行,而且没有兴趣。如果你真想找帮手,我倒是有个想法,想不想听听?。” 这一餐饭吃下来,三人天南地北,聊的不少。江信北之前感觉到低陆奉明和赵子昂一等,完全是自卑心理作祟。想开了,原本有些模糊的野望得到迅速充实,对陆奉明讲的事情都会在脑子里转一转。眼前这俩人都是现成的老虎皮,如果不想办法好好利用,那才是脑子坏了。 陆奉明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江信北,找不找帮手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江信北说有办法,倒是不妨听听。 “我觉得,不管你现在急不急着要帮手,落点都在饥民身上。” 这话有些新鲜,不仅是陆奉明,赵子昂也被江信北成功吸引。 江信北暗暗得意,法子行与不行,就看两人怎么理解。 第四十一章 种因得果 每个人头上都有一棵露水草,总不会缺少活命的那滴水。 偷儿门类很多,不论干那种都是门技术活。 扒手是较为普遍的一种,踩线,跟踪,制造混乱,下手,转脏,救场各个环节都需要人帮手。但成员多,分赃得利太少,又不划算,所以在南河,这类偷儿,多是三五个一伙。如果出现摆不平的场子,从其他行道朋友处借势就成了必然,出门靠朋友,在他们身上体现得非常到位。 当然也有一些单打独干偷儿,一种是随时被人暴打的小扒手,在街头混混中是地位最低。一种是三年不偷,一偷吃三年的偷儿,不过,那不叫偷儿,叫独脚大盗,如非有独门绝技,恐怕是干不来的。 石峰结伙的朋友多有胆识,能打,不怕事。这源于他们所做的主要的两件事。一件是放高贷收印子钱,一件是组织赌博,抽取水子钱,这两件事情都需要足够的威慑力。 在瓜坪镇上,石峰对江信北还说不上有多大的感觉,但长塘镇上的事情后,石峰对江信北生出敬而远之的想法。 人都说,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长塘,虽然江信北是主场,但像江信北这样,敢独自一人挑战那么多人的疯狂举动,在石峰看来,即便是不要命的碰到这样的疯子,恐怕也得退避三里。 偏巧昨天,杨通跃三人冒犯的是江信北,而鬼使神差地自己跟着黄永三招惹上了江信北这个疯子,更可恨的是杨通跃三人见势头不对,竟然溜之大吉,害自己和黄永三四人在保安大队吃了次暗亏。 一肚子恶气难以排解,第二天,除了让朋友帮忙打探杨通跃三人的消息,还亲自带着两弟兄在街头寻找杨通跃三人的踪迹。 雨停了,天色也不早了,石峰带着俩兄弟离开歇脚之处。 “峰哥,那不是陆奉明那小子吗?” 石峰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见陆奉明和赵子昂在前,江信北跟在后,正从正街向自己这条街巷走来。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石峰的生意和陆奉明的赌场并不冲突。在南河县城,陆奉明虽然称不上顶尖公子行列,但陆安兴的特殊位置足以让他成为道上朋友眼中的追逐的偶像,能有机会接触,想办法都得粘上,如果陆奉明愿意,石峰不介意让陆奉明占些干股。 后面跟着江信北,让石峰心里不安,打算放弃这次机会,意欲避让,却不巧,江信北也看到他们。昨天的事情,很大的原因就是拜石峰所赐,江信北到现在还愤愤不平。现在身边有现成的两张虎皮,那还不顺手拿来用用? 江信北快步赶上前,赵子昂和陆奉明只得跟着。 “你想怎么样?” 江信北拦住石峰的去路,石峰停住,怒目而视。 “不想怎么样,拜你所赐,昨天被保安队讹诈了二十大洋,得出在你身上。” 江信北自己在打讹诈,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峰。 石峰本来被王国忠和何晓栋讹诈了五个大洋,要找杨通跃三人补偿,不想自己的愿望还没着落,又被人讹上了,心里有气,正想发作,却见陆奉明和赵子昂笑笑地站在江信北边上,看着自己,只得勉强把怒火往肚里咽。 都是聪明人,无非是借用俩人的身份,赵子昂和陆奉明心知肚明,江信北根本就没出那二十大洋,此时讹诈石峰,纯金,没有半分杂质。 江信北不是什么好鸟,本来听来江信北说了饥民的事情,陆奉明就觉得江信北肚子里坏水肯定不少,现在更加确定。 石峰没有理会江信北,把眼光投向陆奉明。生意场上有生意场上的规矩,石峰不惧陆奉明乱来,但个人恩怨冲突,就底气不足。 陆奉明想不高兴都难,他对石峰本人没有多少恶感,只是眼红石峰的流动赌场的暴利。石峰他们的流动赌场,看下注的差额多少和场面氛围,赔少家拿多家,每场拿三局,或者,每局从赢方十抽一,那该是多大的利润?现在有江信北横插一杠,不正好合乎自己最初的意愿么? 陆奉明和赵子昂笑容不见,脸色古板得难看。 有赵子昂和陆奉明俩,江信北要是出了那二十大洋,那和扫把星撞地球的概率没什么差别。石峰问候了俩人全家女性还不解气,但只能闷在肚子里。 “好,是兄弟不明,上了别人的当。赏个脸,你们指定,随便到哪个馆子去坐坐,权当兄弟给你们赔个不是。要不望江楼,怎么样?” 既然惹不起,石峰脑筋急转弯,被讹二十大洋,如果能结交上陆奉明和赵子昂,这笔钱完全可以记在公账上,自己也吃不了亏。 赵子昂心思不在江湖,说道:“吃饭的事,以后再说,我兄弟的钱那是要立马兑现的。” 陆奉明另有想法,补充道:“先把钱兑现了,吃饭的事情,今天不行,你定个时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也是好事。” 石峰哪能不知好歹地定时间?自然只能就陆奉明的心情,以后还得另找机会,好在有陆奉明这句话,倒也不担心以后没机会。 石峰三人把身上悉数拿出,凑齐二十大洋,递给江信北。 石峰三人转身离去,江信北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自觉,把二十大洋往口袋里一拽,摇了摇,那声响犹如天籁之音,动听之极,彷如全身三万六千毛孔与天地同呼吸,满腔惬意,到此时,所有戾气一扫而空。 …………………………… 何晓栋把江信北的马匹交给陆家,陆夫人大为高兴。 陆奉明几天难回家一次,今天让人把马带回来,今天肯定回家,而且不会太迟。 等厨子把蒸好的馒头装好后,陆夫人带着丫鬟赶着马车,把这些食物往赵元茂家的义摊而去,想着早去早回。 陆家人口不多,除了主人家四个正主外,只有丫鬟一人,厨房俩人,一人负责采买,一人负责饮食。虽然,平时还有些保安大队下属,僚属和体面人家的家室走动,家居生活不算清冷无聊。但陆奉明俩弟兄现在都是一天到晚不归家,陆夫人觉得自己的操心越来越派不上用场,心里空落落的,总想找个事来做做。最近,就迷上公益事情,有事没事总喜欢带着丫鬟跑义摊,为饥民难民们发放一些食物,这样总能弥补一些母性的缺憾。 其实,陆夫人很想要个女儿,可惜有了陆奉明陆奉仁俩兄弟后,别说女儿,就是小子都未能再添一个,如果真有一个女儿,女儿大了,和女儿的共同话题肯定比两个臭小子强的太多。为此,陆夫人一直引为憾事,倒是便宜了丫鬟,她起码算得上陆家的半个女儿。 前段时间,陆夫人只是出些钱粮,凑到赵元茂家的义摊,今天却想着自家做好熟食送去,更能表达心意。却事有凑巧,还没到义摊,便下起雨来。就近躲雨,馒头遮盖不好,等雨过后,馒头有些进水,只好半路折回,总不能拿进了水的馒头发放,那样会好心没好报,还不如不做。 更巧的是,刚进回家的街巷,刚好看见石峰递给江信北社么东西之后,转身离去。 陆夫人不认识石峰和江信北,也不关心他们的事情,她高兴的是儿子能早早回家。 让丫鬟赶上前叫住陆奉明,转来帮忙赶车。如果是赶去做善事,人家知道,只会说好,现在是回家,俩体面女人赶着马车有些不伦不类。 丫鬟叫陆玉玲,算起来,还真算陆奉明的妹妹。陆玉玲是陆家在乡下的族房,她家姊妹多,陆夫人见陆玉玲生的乖巧,而且很勤快,便动了心思。陆玉玲来到陆家,名义上是丫鬟,陆家却把她当女儿看待,以满足陆夫人盼女心愿。 到了陆家,时候已经不早,不过雨过天晴,斜阳下的山水屋舍都显得新鲜透亮。 赵子昂清早出屋,一天都未回家一趟,担心受父亲责罚,陆夫人不好挽留。 江信北取出一些猎肉,递给陆奉明,没有多话。 陆奉明也没有客气,倒是陆夫人客气几句,让江信北以后有空来家玩玩。 出了陆家院子,赵子昂二话没说,提腿上马,江信北一阵腻歪,在前牵马。 “上来吧,试试我的马术。” 在外读书,很久没骑马了,一直以来,赵子昂都认为骑马奔跑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舌尖上的美味 赵家院子很热闹,这是十年来极少见的。 冷锋的到来,让赵元茂兴起把在南河的老弟兄都召集起来的兴致。 当年的年轻汉子,现在都有了家室,甚至有些都当爷爷了。坐在桌边的六个人,嬉笑怒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有纠纷,只有这些多年未见的弟兄知道,此时此景,恍如隔世,这才是最好的发泄情感的方式。 当年姚季宗遣散陀螺寨的时候,留下继续跟着姚季宗赵元茂和冷锋的不到三十人。加上这一二十年来,出了事故的,剩下的有十九人,分散在各地。冷锋这次带着俩弟兄前来,南河县城内有四个,加上大哥姚季宗那有两个,总共十一人,一半刚过点。还有八个,在外独挡一面,没有办法知道这个聚会。 现在就等冷锋和大哥姚季宗到来,这次老弟兄聚会就齐整了。 只有十来天时间就是八月十五了,冷锋回去有一大堆事情,现在跟着各位混饭吃的有不少人,团圆的日子,自家兄弟不说,但家人孩子望,抚慰手下兄弟感情,维系家庭和睦,增强兄弟凝聚力,打点各自的关系,一大堆事情要的是时间和精力。 能在节前有这个松活的日子,还是这么齐整,不得不让这些粗豪汉子敞开胸怀,好好体验一下当年的开怀畅饮,要不就太对不起这近二十年的奔波。 按照辛惠的想法是,一桌太挤,要摆两桌,冷锋表示反对,当年在陀螺寨的时候,众弟兄都是大桌子吃饭喝酒,那多痛快。 派人去找赵子昂,眼看就旁晚了,不但赵子昂没见回家,派去找人的人也还没见踪影,赵元茂很恼火。 陀螺寨在南河县留存下来的这份基业总归是要交个儿子的,儿子不在叔伯眼前混个熟脸,不在一干众弟兄里面建立自己的人脉基础,就显得薄情寡义,光靠老子的老脸,只怕以后难获得这些老兄弟的全力支持。 赵元茂还没等到赵子昂回家,管家倒是先领着江信北走进院子。 “子昂没跟你在一起?” 赵元茂正和一位老者交谈,见江信北到来,起身走到江信北问道。 江信北满脸疑惑,说道:“子昂还没到家?没道理呀,他骑着我的马先回来的。” 老者五十来岁,大赵元茂不多,叫艾友铎,跟着赵元茂过来,仔细打量江信北一会儿,笑道:“果然是个壮小伙,二当家好福气。” 赵元茂不好在这个时候发赵子昂的火,说道:“不是子昂,他父亲你知道的,你猜猜看。” 艾友铎跟冷锋在外地,一晃就过来十多年,他还是在赵子昂很小时见过,呵呵一笑,没在意认错了人,倒是对这个故人是谁默起神来。 故人之子?在南河有个故人,掰着指头算,那个故人也就只有江敬林了。 “江敬林?” 赵元茂点点头,对江信北道:“既然来了,你也过去和众叔伯认识一下。” 当年,江敬林在陀螺寨住过几天,桌边六人都和江敬林打过交道,其中有一人在那次被伏击中受伤,对江敬林的救援一直感怀于心,听赵元茂介绍眼前这小子是江敬林的三小子,立马来了兴趣,想看看江信北得到江敬林几分真传。 其他五人难得有今天这样的机会放肆,纷纷附和。 这些山林汉子,与人相博一般都是以性命为筹码,拳法讲究刚猛直接,甚少花架子。好在头些日子,江信北得赵元茂指点,放胆而为,深得“大路两边,各走一边”的精髓。不与强者硬磕,不让弱者死缠。虽然有些取巧,但江信北脚步沉稳,门户严密,攻守都很有章法,六人也不全善拳脚功夫,有两人还差点在江信北手下出丑,颇让众豪客惊呀。 就在众人叽叽咋咋地询问江信北父亲近况的时候,门外传来冷锋响亮的说话,中间夹杂着马蹄声。 “大哥到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赵元茂夫妇和六人一起朝大门走去。江信北惊奇不已,是谁这么大的面子?不知道是跟上好,还是不跟上的好。 迟疑之际,只见家院之类的几人牵着几匹马走开,赵元茂和两人并排,后面跟着赵子昂和一靓丽女子。众豪客紧随其后,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显得特别显眼的是和赵元茂并排的那人和稍稍后面的靓丽女子。那人年岁应该和赵元茂不相上下,但那身穿着和村里的老农民没什么差别,粗布裤子上很整洁地一件白色长袖褂子,布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那靓丽女子米黄色上衣配上浅灰的的裤子,既显明艳又显腿长而高挑。 众人分坐而下,那女子竟然大敕敕地就坐,这让江信北十分不解。在家,如果是这样的正式场合,女子和小孩连拢场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有座位了。 那老农是当年陀螺寨大当家姚季宗,这些人的大当家,见江信北欲走开,忽地问道:“你就是江信北?” 江信北懵懵懂懂,忐忐忑忑,很不自然地点点头。 女子叫姚梦兰,是姚季宗的二女儿,见父亲这样问,眼光毫无顾忌地打量江信北。 自姚梦兰进院子,江信北没有正眼朝过姚梦兰,但地六感觉能觉察到姚梦兰对自己的关注,不免有些面热耳燥,不敢对美女多看一眼。接受房紫苒一人的教训就够了,这外面的女子比起村里的妹子,小气得不止一点两点。 江信北正眼看姚梦兰,姚梦兰对江信北的印象或许还好些,江信北用眼角余光,神情躲闪地偷瞄姚梦兰,适得其反,正是鼠目贼眼,有心没胆,姚梦兰不由微微翘起嘴角。 酒菜早就准备好了,只管上桌。 离开山林生活多年,似乎从没忘记过山林的豪爽和自在,姚季宗將酒碗一端,一仰而尽,众人随之一口气喝完。 將碗底翻转过来,没有谁的碗里掉一滴酒水。 赵子昂,江信北和姚季宗陪坐末席。 身边有个美女时不时地偷窥自己,江信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逃离。 第二碗酒刚斟上,江信北就端起碗,在面前作势绕一圈,说道:“小子初次和各位叔伯相见,得各位叔伯的指教,先敬各位一碗,喝下这碗,我去弄两样野味,答谢各位长辈。” 不等众人应答,江信北先自一口喝干,离席站到桌边。 众人下山将近二十年,什么场合没经历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没人去猜想江信北何故唱这么一出,倒想看看江信北弄出什么花样。 赵元茂瞄了江信北一眼,扫了桌子一圈,笑呵呵的,说道:“那就让他试试?” 姚季宗点点头,众人附和。 江信北迅速离开,合不合他们口味,暂时不去管他。远离尴尬再说,而且照这些人的喝酒法子,自己就别想好好离开。 从马匹上去下袋子,拿出山菌,野味,走进厨房。 厨房有一个老头和年轻姑娘,是祖孙俩,姓孙,是赵元茂属下的亲属,专门为赵元茂家小弄饭菜。孙老头主勺,孙妹子负责采买。 今晚,赵元茂家宴,喝酒的人多,随时都准备加菜,厨房没有熄火。厨房里所备食材很丰富,江信北忽然想到自己在山上做的野味是鲜活的山鸡,现在只有干山鸡,味道可能没有原味好,不如用家鸡替代。 很小心地把松茸表皮杂质去掉,用清水浸泡,洗净,分片。家鸡是现成的,去头去两爪,把鸡内脏掏空。把油锅烧热,想了想,江信北还是决定使用调料,把葱姜煸炒后,混合松茸一起放入鸡内府,再把整鸡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翻滚几趟,新鲜鸡肉有收缩性,内腔封口。 把多余的油水去掉,加入酱油,食盐,白糖和适量的清水煸炒,再加适量的水和整鸡一起焖煮。 还没出锅,鸡肉的香气和松茸的香气飘散出来,满屋生香。 孙老头鼻子吸了吸,这香气的确不同,仅凭香气就可以判断出这鸡肉熟而不烂,清香中还有提神的味道,绝非油腻之物所具有的品味。 孙老头再次缓缓吸着香气,品味其中的微妙,暗暗把江信北的所用的食材记在心里。 孙妹子管火,眼睛却在江信北身上溜来溜去。 估计鸡肉熟透,江信北再放入一些松茸进锅汤,芡粉勾芡,加入适量的水,把火放加大,煮几分钟,香气更加浓耶,鸡肉香气和松茸香味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那味道更加纯正,随着鼻息进出肺腑,食欲大增,孙妹子不由咽了几下喉咙。 孙老头把松茸炖整鸡端走,江信北又准备做了个松茸合蛋炸土豆丝。刚下完料,孙来头进来,江信北非常投入地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 磁钵子盛装的松茸炖鸡端上桌子,香气随着热气缭绕,姚季宗细嚼慢咽,赵元茂和艾友铎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其他人却大呼好香,味道更佳。 的确如此,山林汉子对山菌野味自然熟悉之极,但在山上时节,高兴了只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于口味上过得去就行了,没有过多的追求。现在,入口的鸡肉清滑鲜美,更含有一种山野蘑菇清甜,百试可口,可口可乐。 江信北端着两菜出来,冷锋道:“信北,说说看,这菜是怎么做的,这些食材以往我们都吃过,却从没吃出这样的味道,这是怎么做的?” 江信北:“这是我爹教我做的,在山上打猎,只能因简就陋,放上盐就行,可惜没有新鲜山鸡,要不味道会更纯正。” 艾友铎惊讶,说,“你不是说做野味么,这鸡不是山鸡?怪不得看着像家鸡,吃起来却和家鸡不同。” 江信北道:“这个我也不懂,可能是松茸的功劳吧,反正既然都是鸡,味道隔了点,但应该相差不多。” 姚季宗自下山后,最大的志趣就是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田舍翁,对吃食研究颇有心得,道:“小子乱点鸳鸯配,倒是弄出意外的效果。用山鸡和家鸡当然大不相同。山鸡和家鸡生长的环境不同,吃食不同,身体所含的营养成分也有不同。如果是山鸡,含有丰营养成分更足,具有补脾胃、益肾气的功效。与松茸菌相配成菜,具有补脾胃的功效,还对改善体虚赢瘦,食欲不振有好处……” 第四十三章 道可道,非常道 昨夜的煎熬,江信北感觉到,出门在外,自己太虚弱了,强大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顺势就势,还是可以的。今天下午就小试牛刀,结果相当满意。 饭前,陈伟良等六个人心血来潮,纷纷下场测试江信北到底有多少真材实料,之后七嘴八舌地询问江敬林的近况,有些人或许出于客气,但陈伟良的语气,江信北觉得很真诚。及至姚季宗和冷锋几个的出现,江信北心思转动之下,就开始寻找法子,引起这些人的关注。 先有赵元茂对自己的关照,后有陈伟良六人的表现在前,江信北隐隐猜到江敬林和这些人的关系可能不浅,特别是和赵元茂的关系,不仅仅是好朋友这么简单。如果不好好利用,那纯粹是资源浪费。 姚梦兰的窥视,让江信北的想法更为强烈。饭菜上桌,江信北突然灵光一闪,躲避姚梦兰审视的目光是真,趁势获得这些人的好印象也不假,至少孝敬长辈,手脚勤快,有些本事的好感是跑不了的。 松茸炖鸡等几个菜式合不合众人口味,江信北没有把握,江信北也不考虑这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江信北做出来的姿态。 三张桌子拼凑成的合拢宴,全席十五人,吃的东西是次要的,气氛才是主要的。 姚季宗对江氏炖鸡的评价引开话题,酒到兴处,话题变得无迹可寻,话语便是兴之所至,随口而出,少不了对江信北来一两句,顺便羡慕羡慕江敬林。 江信北成功地引起众人的注意,心里窃喜不已。 赵子昂一身的着装不乏世家大族子弟的精干,配以长期读书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形象自然相当突出,众豪客给予了相当的关注,没有因为江信北而冷落他。 赵子昂心思灵巧,时不时地趁机端起酒碗给各位长辈助兴。 事实上,在这样的场合,女子的确有些不适合,辛惠虽然豪爽,酒过三巡,还是带着姚梦兰离席。 赵子昂和江信北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陪在末座。无论如何感到不适应,男人的场合,没有正当理由,就算做哑巴,也得老实待着。 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江信北很自然地闭嘴,做好忠实听众是他最需要的事情。 有本事,讷于言语,那就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人,这给众人的感觉就是乡下人的憨厚和质朴,收获的好印象比之前面弄松茸炖鸡更佳。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月升中天,辛惠和姚梦兰端来茶水,另有下人前来清场。 是兄弟,关系也有远近,有两人跟着在南河的四人走了,剩下的留宿赵家。 因为下午的那场雨,院子里显得清凉,姚季宗,赵元茂,冷锋围坐在亭子里的茶座周围,赵子昂和江信北在一边侍候。 本来没有江信北什么事情,但赵元茂如此安排,江信北求之不得,他算是看出来了,姚季宗的声威不比赵元茂差,还有一个冷锋,这三人才是这伙人的头。 “大哥,你还没忘记嫂子呀,我看梦兰梦欣都大了,你该给我们找个新嫂子。上了年纪,总得有个人嘘寒问暖才方便。” 姚季宗对着冷锋呵呵一笑,“你们看我这个样子还有心思弄那事么?我还没老到需要人服侍的地步。三弟,我看你这话该对你二哥说说,子昂不小了,该有想法了。” 赵子昂莫名感到心跳,心思似乎飘向遥远的虚空。 赵元茂道:“大哥,我看你把农庄交给弟兄打理就行了,住到县城里来,城里的生活条件总比村里好很多。而且,兄弟们难得一聚,接接送送,跑到农庄来去就得半天,很不方便……” 姚季宗打断赵元茂的话,道:“狡兔三窟,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过去十六七年了,早就物是人非,我们不担心有人翻老账,但现在局势也好不到哪里。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我们得有我们自己的打算,住到一起,没有近忧,还能没有远虑?三弟,你要把你那条线经营好,不要出现什么大差池,让一些利也得保证正常营运,南河的农庄米行,和你二哥名下的商号,将来很可能就是我们彼此躲难的栖息地。” 冷锋沉吟一会儿,说道:“大哥是不是太过滤了?这次*好像不同以往,江北张徐共军日子极不好过,很有可能前段时间的风光不再,我们这该太平了。而且洪湖那边的共军好像也四处逃散,听说闽赣的朱毛红军也日子不好。” 姚季宗道:“不好过归不好过,可是从前年向前年以来,*的围剿,共党的日子那次好过了?最后还不是给人家咸鱼翻身?我倒是很羡慕,做土匪做到他们那样,也不枉人活一世了。再说,只怕没有共党这回事情,我们才是真正的麻烦来了。” 江信北对姚季宗的话听得十分仔细,大哥江信友至今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得胜了,还是被红军俘虏了。这几年道听途说不少,有的*被俘虏了,直接就参加了红军。如果大哥被俘虏后,参加了红军,不知道是盼红军得胜好,还是盼*凯旋归来好。 有了这些思虑,江信北对赵元茂三人后面的说话内容恍如雨过荷叶,摇晃中颗粒无存,却对赵元茂让自己旁听三人交谈多出些许疑惑,至少姚季宗和冷锋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赵元茂冷锋带着赵子昂离去,姚季宗没有动身的打算,却把江信北留了下来。 自前段时间赵元茂和姚季宗讲到江信北有意走出山窝,而且比较看好,姚季宗暗地派人跟房如松几家接触,对江信北跟赵元茂所说的事情进行了一番了解,还过得去。由此对江敬林迟迟不能兑现当年的诺言颇有微词,决心求人不如靠己,等有了眉目,江敬林就算有反悔之心,恐怕也由不得他。 从目前来看,姚季宗对江信北还是比较满意的。 “听说,昨天你在街上打了一架,说来听听。” 江信北弄不清楚姚季宗的意图,只好把昨天的事情略略说了一个大概,纯粹是就事说事。 沉默有时,姚季宗道:“如果你想做山货,我送你一句话。不过在你想通这话之前,你最好不要告诉你爹我们俩见过面,当然,这事由你自己决定。” 神神叨叨地,江信北心里犯疑,不过还是很用心地听着。 “靠近上线,拉长下线,是做任何事情的不二法门。” “怎么说?” 江信北云山雾罩,实在听不明白姚季宗说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忍不住发问。 “有些事情得靠自己去悟,没有体会,别人说的再多,不但没用,还只会让你无所适从。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不妨多说几句。如果你想做山货,只想着自己上山寻货或者走家串户收货,那还不如不做,老实跟你父亲打猎是正经。你要做的是抓紧销路,靠上赵家,其他的事情别人帮你做。” 紧靠赵家,这点江信北能想通,但其他的就勉为其难。 今晚的事情透着古怪,站立在姚季宗身边,江信北很想问问为什么。 第四十四章 以简驭繁 这两天在赵家真的是获益匪浅,所谓山珍海味的山珍就有山上的那些野味。 第二天,回家的一路上,江信北满脑子是姚季宗的话,快马加鞭,恨不能立刻到家,着手开创自己的挣钱大业。 姚季宗做过山大王,而且是响当当的大当家,遣散陀螺寨后,安心做一个地主老财,闲暇就好嘴食,对吃食颇有研究。 天下间珍羞美食,都出自水陆两处,因而先后出现了所谓的“水陆八珍”“动物八珍”“山八珍”“水八珍”“禽八珍”“草八珍”“海八珍”……分类繁杂,而且非常俱体。江信北记不住那么多,也没用心去记忆,他感兴趣的是西林壁的山货。 江信北知道这些好东西叫八珍,虽然各地因为物种不同,八珍的具体名称有所不同,但熟悉的果子狸,犀牛和熊属于八珍就很好,能卖好价钱,至于野猪兔子之类的,没有列入八珍,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想必也是各地的口味相差之故。 禽八珍包括哪些,江信北没在意,但草八珍记住几样,因为这些东西自己太熟悉了,猴头菇,银耳,竹笙,好像也叫玉兰片,花菇也叫冬菇。不过八珍里面没有松茸和松蜜,江信北还是很奇怪,这两样东西似乎并比前面几样还强些。 姚季宗没打算说太多,却抵不过江信北太好问。 江信北对于做山货,没有明确的方向,也没有具体的规划,想的只是西林壁一隅之地。姚季宗粗粗了解后,不得不改变最初的想法,江信北打破沙锅问到底,勤学好问是个好事,就怕江信北心血来潮,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靠近上线,拉长下线”是姚季宗这十多年的经验总结。用现代商业理念来说其实很简单,每个产业,想要赚钱,就要尽量延长产业链,尽量使自己处于产业链的上游,在产业链中,越在上游,话语权越大,赚钱就变成翻翻嘴皮子的事情。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不一定只适合官场。 每个产业一旦开发出来,蜂拥而至的人不知几凡,想独占整条产业链是疯子都不敢想象的脑残行为。除了劳心劳力赚不到钱外,恐怕还得被人下阴招。 姚季宗举了个很常见的例子。 枞菌现在市场价大概是九毛一斤,一个人上山寻找一天得十斤,从西林壁拿出市场贩卖,进出一天,卖掉至少需要一天,那么中间就需要吃住,吃住费用得算一天的工钱成本,考虑到意外因素,起码还得加上一天的时间,这样算下来,十斤枞菌从采摘到变成现钱要五天时间,平均工钱一块四。这当然比现在社会的日平均工钱高很多,但也仅仅只日工资高,谈不上赚钱。而且,谁能够每天到山上采摘十斤枞菌?是自家的菜园子都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把这件事情分化成若干个环节,就有可能改变这种状况。 采摘交给村民,收货交给他人,江信北只需要从手中有山货的人手中把这些货物送到县城交给赵家就成。这样,囊括的范围广,每天能收到货物何止百十斤?就算每斤只有一毛钱的利润,那每天也有数十大洋。 昨夜一夜没睡好,江信北还是没消化好姚季宗的话,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每种理解,还得靠实际情形做基础,从而内化成自己的东西。 但这不妨碍江信北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一条撒满大洋的大路铺在自己面前。 石顺东,憨态有余,灵便不足,做朋友靠得住,做事若安排到位,是可以放心。但爱钻死理,临机变通就不敢恭维。 江信山和蒙正木心思近似,但马虎大意,难以托付大事。 江信北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在村里有五六个发小,很合得来,把这些人一一过滤一遍,江信北不得要领。 想想,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是会变的,先试试吧。 回到家不久,石顺东和江信山找上门来。 石顺东:“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讲要山货,找你,人又不见了。” 江信北私下对两人腹诽一番,说道:“还说呢,我等你们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我不怪你俩,就算我大方了。” 江信山:“谁知道你说的是真假,你以前骗过我们还少吗?后来想想,还是相信你的好,毕竟你也没让我们吃过亏,谁知道你这么没耐心。” 江信北白了俩人一眼,没有理睬俩人,走到瓜棚,很随意地找个地方坐下。 江信山和石顺东面面相觑,默默跟着,坐到江信北身边。 石顺东:“这么小气干什么?” 江信北把自己的昨晚想来想去的问题简略梳理梳理,道:“我本来有个赚钱的法子,见你俩这样,我现在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你俩入伙好,还是不要好。” 石顺东马上接口道:“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有钱赚,总是好事。” 江信山没多想,自然跟着赞同。 江信北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太辛苦,特别是要挑上担子走上几十里路,人多了,可能不划算。” 江信山道:“无非是人勤快些,舍得下力气。你不能这么忽悠我们,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到大的死党,有赚钱的事情,不先找我们,那你想找谁?那样,也太不够意思了。顺东,你说呢?” 扯上同伴,总是会说服力强些,石顺东点头附和。 江信北暗笑,姚季宗说的没错,只要利益分享,自然会大有人来干一些自己干不了的事情。 沿着姚季宗的说法,江信北思路大开,有些失神。 之前,江信北只想到自己如何如何,但冷静下来,每一步都需要考虑,这事情就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单打独斗,浪费精力人力,最多就是几个辛苦钱。要合作,就得学会分享,形成产业链也就意味着形成利益链,至于加入进来的人如何,完全不用担心,他只做他那个环节上的事情,好坏与自己关系不大,他做不好,自然会有别的人来取代他。 莫非这就是拉长下线? 江信北颇为心动,不由想起柳安说过的一段话:看不见叫无色,听不见叫无声,摸不着叫无相,但事实上,色,声,相都存在,只不过需要我们用心灵去分辨。 这些在听柳先生讲解《道德经》的时候说的,当时,江信北不是很明白,现在却很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事实上,柳安也是随意说说,色相似乎在道家里没有这种说法,应该是佛家才有色相皮囊的理论。 不过这和《道德经》总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有无论相通。没有形状的形状,没有物象的物象,不光亮也不昏晦,有无之间纷纭不绝,它们却能连绵不绝创生万物。迎着它,却看不到头,跟着它又看不到尾,但它实实在在地存在,它们的作用妙不可言,左右着天地万物的此长彼消。 江信北想,这个可能就是道家所说的“道”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万物都有“道”,“名可名,道可道”就解释了世事万物生存转变之道,只要能够把握这个“道”,就可以驾驭现在的一切事物,探究它的原始情形,把握它的未来趋势。这算是“道”的规律,或者说是“道”存在的法则。违反这个法则,万事皆消怠,顺应这个法则,万事皆利发,能够把握这个“道”,就能够收到以简驭繁的妙用。 听着石顺东和江信山在边上咋咋呼呼,感触像涛涛江水,绵绵无绝,江信北很开心。 第四十五章 私塾先生 “你俩会记账吗?” 江信北怵然一惊,忽地问道。 “怎么说?”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们以后要做的事情可能很多,东西会更多,不会记账,怎么清楚?” 两人茫然,不知江信北所指。 “你俩先回去吧,等我想想,想清楚了,少不你俩就是。” 石顺东看江信北确实兴致不高,拉扯一下还想说的江信山,瞟了江信北一眼,见江信北没有其他的表示,俩人有些表情不自然,稍稍伫立,只好离开。 离开江家,俩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趣,各自猜想江信北是什么意思。 石顺东不相信江信北真的那么小气,江信山也不相信。这么多年的交往,类似这点小事,以前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都是一笑了之。莫非人大了,心思不一样了? 江信山:“我看,信北可能真的有什么心思,刚才我见他脸色忽然变了变,莫非信北真的发我俩的火。” 石顺东:“这个,我倒是没注意,我还是选择相信信北,他说少不了我俩,就肯定有我俩的份。” 江信北看着石顺东和江信山消失在房屋拐角,眼神依然没有收回的意思。 刚才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想到以简驭繁的时候,江信北感觉到自己彷如跃升到空中俯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无处着力,漂浮在空中,脚下空荡荡的,有一种惧高的惊悸从心里一划而过。 江信北相信这是一种警示,当即终止所有的想法。接下来事情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否则,世上聪明人很多,这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来做。 一定要冷静下来,弄清楚这种感觉的来源,或者暗示什么。 把家里的竹凉床搬到瓜棚枣子树下,江信北趟上去,微微闭着眼睛,事情没想到什么,却睡意袭来。 朦胧中,感觉耳朵有些痒,江信北用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竹床靠背后面传来江玉致轻微的嘻嘻声。 江信北童心上来,假装没发现,没一会,江玉致又用草枝扫弄江信北的耳朵,江信北没多想,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结果。 “三叔,好笨喔。” 如此再三,江玉致大为兴奋,嘴里嘀咕,人又跑到江信北面前,继续用草枝挠江信北的鼻子。 江信北微微睁开眼睛,江玉致马上笑嘻嘻得跑开。 童年真好,江信北有些感慨,长大了烦恼也就来了。 站起来,甩甩头,江信北努力把脑子中一些东西甩出去,信步朝外走去。 伍泽猎家。 伍雪芳打开柴门,见江信北勾着头,叫了两声“信北哥。”江信北仿佛没听到,依然不管不顾地朝自己走来。 闪到一边,伍雪芳嚷道:“那个妖精把你魂给勾走了?” 江信北几乎撞到伍雪芳身上,听伍雪芳叫嚷,猛地抬头,见伍雪芳闪开俏立一边,似笑非笑地朝自己大声嚷嚷。 江信北:“当然是你哟,要不我怎么朝你家走得那么出神?” 伍雪芳:“要死呀,口是心非,快说,你打我家的什么歪主意。” 江信北:“你爹出钱请我出钱请你哥哥,你说是怎么回事吧。” 伍雪芳眉目一瞪,说道:“每次说话都没个正经,我哥和我爹都不在家。” 江信北:“那不正好。” 伍雪芳:“真的?你敢抱我,我就相信。” 说着,伍雪芳挺着胸脯,朝江信北靠上来。 江信北落荒而逃,后面传来伍雪芳放肆的笑声,“我哥到柳先生家去了。” 江信北口花花本就不是长处,不过是看在平时熟识的份上,拿伍雪芳调笑,不想伍雪芳更不是省油的灯。 还好,伍雪芳告诉伍郎雄的去处,江信北从伍家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到柳安家看看。至少,开始做山货,记账的事情还得伍郎雄来,要不齐柳笙也行。一开始就账目不清楚,丢三落四的可不是个好现象。 柳家在大田郡,相隔三里路上下,江信北走进柳家院子,柳安正踮起脚趾,伸长脖子,从窗户往里看。 江信北好奇,走到柳安身边,柳安从江信北走进院子就知道了,摇手让江信北噤声。 江信北跟着柳安往里看。 “你们知道外面人家,晚上用什么来照明?” 在村里,晚上的照明,一般都是枞膏火,家境好些的是煤油灯,再好的也不过是汽灯,伍郎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朝好的说就是,一个大男孩迫不及待地说道:“白炽灯。” 伍郎雄摇摇头,在众人身上扫描,这些孩童实在想不出什么比白炽灯还好,几十双眼睛随着伍郎雄的目光移动。 “如果一个人离家远,又有重要事情急着告诉家里,城里人怎么做?” 伍郎雄没有解答前面的问题,接着提出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比前面的更难想到,一时之间,孩童露出向往的神色,七嘴八舌之后,期待伍郎雄的解答。 这让伍郎雄兴致勃发,说道:“在城里,这两样都很简单,只须把一根细线拉扯一下,整个房屋就会亮如白昼。相隔千里,只须摇动几下铁壳子,拿着葫芦一样的东西说话,家里人就会知道是什么事情。” 原本还显得很空乏的想象,结合伍郎雄的话语,孩童的想象世界里多了些具体的景象,场面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 伍郎雄无疑具备作为教师的潜质,见孩童们听得入神,顺势又说了些铁壳子不用牛拉马牵也能走路,而且比马跑得还快的事情,更让孩童兴致大增。 柳安虽然把孩童交给伍郎雄,也不是真正放心,期间悄悄地隔着板壁观察几次,见孩子们听得入心,对伍郎雄有些小意外。 孩童兴致上来,没人想到要出去嬉闹,伍郎雄接着讲述程门立雪的故事,时间早过了课间休息,教室里的人毫无察觉。 柳安和江信北没再去打搅伍郎雄和孩童们。 柳安问问江信北最近的做什么事情,江信北问问柳安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吱声后,柳安趟到竹凉床上,江信北拿来小凳子,坐到柳安边上。 “你觉得郎雄怎么样?” 现在村里的学童多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柳安有了找帮手的想法,想听听江信北的看法。 “还好吧,听说他爹不让他出去读书了,我觉得他来帮先生也该不错。” 伍泽猎不让伍郎雄外出读书?柳安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的念头明朗起来,暗地寻思,看看什么时间合适,去找伍泽猎探探口风。 伍泽猎培植伍郎雄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来能混个好差事?现在又不时兴科举,做官是要讲机遇的。而且一个大村庄的私塾先生,收入不见得比到城里找份差事的待遇差。 “他爹,来帮帮忙。”石平汝朝柳安喊道。 前院因为有树枝和土墙的遮挡,已经阴凉下来,柳安躺在竹凉椅上,思想却信马行空,没有用心听江信北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老婆的叫声,心里不由一恍。 家里的事情,江信北在这,自然不用柳安劳动手足。 “婶娘,什么事情,我来帮忙。” 习以为常了,石平汝没客气,指指家里的地窖,“帮我把红薯搬出来。” 江信北在柳安家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偷吃柳家的红薯,知道柳安家有两个地窖,都是用来存放红薯的。 这些红薯有些是柳安自家的,有些是学童家送的。石平汝一直把主粮和红薯之类的杂粮混合使用,这么多红薯除了有些时候,分发给孩童充充饥外,还有的就只能乘着天气好,把它们制作成干粮,像红薯干红薯片之类的。要不,放在地窖里久了,免不了要坏掉,烂掉,那就太可惜了。 江信北下地窖,往外垒红薯,石平汝在外接,有了两大挑,差不多了,江信北和石平汝各挑一挑,走出窖屋。 正在这时,柳香玲背着竹背篓回来。 背篓的两条索带从柳香玲的双肩往下,紧紧勒住。并不显样的前胸,在勒索下,仿佛初具规模。柳香颖头发满是汗渍,抬头见母亲,叫了声:“娘。”对江信北却视而未见。 看到女儿的样子,石平汝放下挑子,赶紧上前帮柳香玲把背篓卸下来。 柳安打来冷水,柳香玲洗过冷水脸,那脸色粉嫩红晕,弹指欲破。 柳安望向女儿大生怜惜之意,一丝遗憾随即又涌上心头,可惜是女儿身,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柳门一家子 农闲时间,其实并不闲,说的无非是田里的农活不不用抢时间。 江信北和石平汝跳着红薯到溪里去洗,柳香玲稍稍休息,把背篓里的野果子用粪筐分装,也挑着往溪边走去。 伍郎雄从教室里走出来,还有一群学童跟着,柳安笑呵呵地看着,似乎在欣赏一幅风清气爽的水墨画。 以往,学堂早就散学了,今天伍郎雄的到来,让夕阳下的柳家学堂充满了欢声笑语。由不得柳安不心满意足。 伍郎雄心情不错,走到柳安边上,拿着小凳子坐到柳安身边,一如江信北那般。不过,有四五个孩童跟着,有样学样也都拿着小凳子做到一边。 “听信北说,你爹不让你上县里学堂了?” 伍郎雄笑盈盈的面容不见,转而面孔严肃,说道:“是啊,就是因为这事,现在我还和我爹怄气着,我爹那脑子太那个什么了,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让我出去读书,真想不通。” 柳安:“这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不能怪你爹,你肯定在学校里干了什么让你爹不放心的事情。君子三省吾身,出问题,当先从自身找原因,不能一味认为是别人的原因。” “郎雄哥,那你就别去了,你可以跟我们讲些外面的故事,我们肯定都很喜欢。” 柳安在那孩童后脑勺拍了一下,“小鬼头,先生说话,你瞎搅合什么,快滚,快滚。” 那孩童把脑袋一缩,却没有离开的自觉。 柳安:“郎雄,你去陪他们玩玩,今天信北也过来了,我去弄饭,我们师徒三人好好喝几杯。” 伍郎雄稍稍诧异,便点头同意。 江信北的事情,伍泽猎跟伍郎雄交代过,伍郎雄和江信北在柳安这上私塾那会并不友好,对伍泽猎的安排有些抵触情绪,这直接造成这几天和伍泽猎怄气程度有升无减。 但今天,伍郎雄在家实在是闷得心慌,想找人聊天,仔细想想,自己在村子里土生土长,还真找不出和自己交情特别好的人。来柳安家的路上遇到小时候玩得好些的几个伙伴,这几年自己在外读书,那点交情也就变得只剩点头之交了。 人长大了,有些人不交往也得交往,有些东西想不变是不可能的。 柳安走进屋里,伍郎雄对小师弟们说道:“今天晚了,要不,你家里要着急的。明天,明天我还来,我教大家做游戏,好不好?” 小孩子好哄,高兴地离去,溪边却是另一番情景。 一伙光屁股小孩在溪边稻田与溪流之间的湿草地上,有的跑上跑下,有的各自掐对摔跤,弄得一身泥,然后扑通进溪水,如此往返。有些小孩十一二岁,人不大,胯间那物却不小,跑动中,一摇一摆,像足扫射中带有弹盘的机枪。 随着溪边小媳妇,小妇人增多,对小男孩那物评头论足,间或引起一阵嘻嘻的笑声,似乎有江信北在,那声音,还显得格外麻雀子似的清脆。 江信北想不听都难,一个小伙子参合在这么一堆人当中,没几下就乖乖远远躲到一边,和那些小屁孩为伍。有些小孩是柳安的学童,过来帮江信北洗红薯的同时,顺手牵羊几个。江信北没计较,小孩子的事情也计较不了。 柳香玲后面来,听的面红耳赤,头不敢抬,生怕那个姑娘大嫂拿自己开涮。偷偷瞄向江信北,却见江信北在小孩子的帮助下,正在捡收散洗的红薯,脖子好像是固定的,不能转动。 柳香玲毕竟跟柳安认字时间长,三字经虽然只是启蒙读物,但每一句都有故事,柳香玲的羞耻感比一般人强。不像寨子里那些姑娘大姐,半老婆子小媳妇,说起那话来没皮沒臊。 东西不多,就是过过水,去去泥沙,柳香玲比江信北还快,三两下洗完,回家往大瓷缸一倒,等着发酵,拿来酿酒,既好喝又节省粮食。 人们不在意柳香玲和江信北的离开,码头成了女人和小孩的天下。 柳香玲,伍郎雄和江信北三人坐在院子里,似乎很难找到共同话题,显得静悄悄的。 “郎雄,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帮我一把。” “你说什么吧,也许我帮不上。” 江信北还是率先打破沉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开门见山。伍郎雄应答语气平淡之极,伍泽猎的意思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心里说不上是恼火还是无奈。 江信北:“这事,我还是跟你交个低吧,我觉得这样我俩好说话些。我不知道你在县里做了什么事情,你爹好像很担心。我们两家隔得近,原本你爹是要我帮你家弄弄药地的事情,顺便让你熟悉你家的药地上的工夫,但我猜你爹的意思不在这上面,刚好我另外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其实,如果按你爹的意思,你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想,既然我们一起做事,我觉得告诉你一声的比较好。” 伍郎雄想了想,道:“那好吧,你说,我尽力做就是了。” 柳香玲听江信北说要伍郎雄帮忙记账,好奇道:“信北哥,你可不能像在我家的时候,三步两地弄出些鬼名堂恶心人家。这可不是小时候办家家的事情。” 江信北道:“香玲,你怎么能用老眼光看人呢,你看看这三年我惹谁了,全村年轻人恐怕没一个人比我还老实吧?” 柳香玲将信未信,不做声。 江信北又道:“香玲,我知道你勤快,山上那些东西,想必你家有不少,都给我,我真金白银,不骗你。要折腾,也是我自己折腾自己,不管你的事。” 柳香玲翘翘嘴角,没有接音,似乎在斟酌江信北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小时候真的吃江信北这种亏太多了。 江信北:“如果你不相信,我到县里去的时候,带柳笙一起去,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江信北不会作弄齐柳笙,这点柳香玲还是相信,点点头,说道:“那要等柳笙回来再说。” 对柳香玲的不信任,江信北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有点自得,柳香玲越不信任,让她上当,江信北越觉得有成就感。 说话间,石平汝挑着红薯回来,等齐柳笙回来,就可以开饭。 坐在桌子边,江信北和伍郎雄听柳安说些三立三德的事情,伍郎雄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江信北却总从反面举例反驳柳安,好几次让柳安支支吾吾。 柳安能成为西林壁村寨最有名的私塾先生,并不是柳安的博学多才,完全是他本人的心性加很偶然的因素。 柳安得柳香玲后,不管怎么努力,石平汝的肚子像漏气似的皮球,再也没见鼓起过。心灰意冷之下,不再奢望儿子的事情,柳香玲三四岁时候,柳安就着手教她识字。 寨子里,孩子多的人家有*个,少的也有三四个。三四岁了,父母基本不管。小孩子上山下水,路边野地,摘野果自己填肚子是司空见惯的。柳香玲和杨利妮,杨利纯年岁相差无几,平时一起玩耍,柳安教柳香玲认字,杨利妮,杨利纯自然跟着。 柳安教的就两样,一个是认字,一个是算术,这对村民来说是最实际的。读好书到外面闯世界,太遥远了,何况现在也不兴科考。 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俩个也是教。事情传开,那些小孩的父母觉得不错,孩子能认几个字在其次,重要的是孩子没有到处乱跑,就不会遭遇溺水呀,碰长虫呀之类的危险,一来二去,柳安家就相当于一个免费的托儿所。 兴许,启蒙老师就该放弃功利之心,开启孩童心智是一件大功德的事情。 寨子里商议,把柳安的三亩水田的工夫承揽了,还集资给柳安家在后院盖了一间土胚教室。 人活在这世上的终极目的,无非是生活无忧,受人尊敬,柳安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柳安对来读书的小子,从不拒绝,也没规定年龄,也不限读多久,有教无类做得很到位。江信北和伍郎雄来读书的时候都十来岁,伍郎雄还大些。个性嗜好南辕北辙的伍郎雄和江信北最耗柳安心力,受到他的关照最多,最终也是柳安最满意的俩学生。 在柳安的私塾里,江信北和伍郎雄与其他学童的受教,表面看是一样。实质上,一般学童就像工厂流水线下来的产品,基本没多大的差别,而江信北和伍郎雄,则像精心雕琢打磨出来的精品,倾注柳安更多的精力和感情。这些江信北和伍郎雄老早就感觉到了,俩人对柳安自有不一般的感情,虽然没有正式仪式确定师徒关系,却自觉承担起徒弟的义务,只要是柳安的事情,江信北和伍郎雄都会摒弃嫌隙。 “碰”门外重物落地声传进众人的耳朵,柳香玲快速地起身,开门迎了出去。 “是柳笙会来了?” 说着,江信北也站起来,差不多两个月没见着齐柳笙了,刚才那声响与硬物落地不同,那东西好像是猎物,江信北想看看齐柳笙逮到个什么猎物。 第四十七章 此心安处是故乡 齐柳笙扛回来的是一头纯白色的狼。 除了左耳根处还粘有碎石的痕迹,一节手指粗细的竹子从白狼左眼插入直奔右耳根。 有现存的佳肴,柳安立马来了兴趣,要石平汝赶紧生大火,今晚的来一次狼肉大餐。 江信北麻利地剥皮,一整张,没有任何瑕疵,毛色虽然不及冬天猎物毛发柔软细滑,却也不错,最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色。这样的狼皮能买上上好价钱,江信北心里为齐柳笙暗暗高兴。 等江信北把狼皮腌制好,晾出去,柳安和伍郎雄早把内脏清理出来,放到砧板上,让石平汝分切。至于肠子之类的,那就是齐柳笙和伍郎雄的事情了。 乡村的晚饭没个准时,所以也叫夜饭,夜饭夜饭,不夜不干。 把一脚狼肉小卸成块,丢进锅子,加进一些生姜辣椒这类去异味的佐料,把锅盖盖上焖煮,柳安便要柳香玲去叫人,有这样的美味,不和人分享,那就犹如锦衣夜行,味道上首先折了三分。 狼肉没有牛肉那样的大整块,也没有羊肉的肥腻。锅里的缭绕气息透过锅盖在屋内弥散开来,有一种奇异的香,让人难以抵挡,门外传来“呵呵,好香。” 西林壁虽然猎户不少,狼肉却不多见,进屋来的俩人,一个是廋廋高高的中年汉子,一个是年纪大不少的老人。两人都没客气,把随身带来的酒壶往桌子上一放,亲自动手,揭开锅盖,用筷子往肉块戳了戳,估计有八分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菜刀切一块下来,先尝尝再说。 江信北空下手来,笑笑地看着齐柳笙,道:“狼是群居动物,一般都是夜晚才出来,你怎么做到的?整个狼身没有任何损伤,我看就算猎户老手都不一定能办到。” 齐柳笙没吃过狼肉,见眼前俩人用刀割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一副陶醉的模样,懒得理睬江信北,走上前去,切一点放进嘴里,果然特别,比牛肉细腻,却没有羊肉的肥腻,入口生香,更是不同于以往吃过的所有肉类。 在齐柳笙有限的词汇量里,怎么也找不到什么的词来形容那种让人从灵魂深处眷恋的奇特味觉。 柳香玲和杨利妮杨利纯在后面姗姗来迟,跟江信北伍郎雄打过招呼便在角落坐下。 杨利妮杨利纯从三四岁就和柳香玲一起玩大,绝对的闺蜜兼死党,江信北和伍郎雄在柳安这上私塾时候,她俩和柳香玲吃过江信北一伙不少亏,为此石新牧和伍郎雄等几个没少替她们出头,但怪就怪在她们还是愿意和江信北他们起纠纷,伍郎雄石新牧郁闷不已。此时见江信北和伍郎雄都在这颇为差异,杨家俩妹子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笑呵呵地与柳安交谈的老人叫杨念豪。 柳安的私塾从开始到现在不过十一二年的时间,能得到寨子帮忙砌起一间较为宽大的教室,农忙时节的农活都被寨子里的几家分担,除了寨子里的人家朴实,感念柳安的一家的恩德外,还得益与杨念豪在村寨里的威信和号召力,是他起头组织全寨子人商议这事情的。 寨子里多数人家穷的叮当响,即便有心希望孩子有点出息,却付不起学费。柳安愿意不计较回报地教孩童,随了家里的心愿。人心都是肉长的,寨子人家总觉得不能亏欠人家太多,出钱出不起,力气却有一大把,对于杨念豪的提议,只恨想不到,不怕做不到。 本寨子的学童不收学费,柳安没什么说的,石平汝盘算下来,觉得很划算。 农田里的活,柳安其实算不上好手,如果农忙的事情寨子里的帮忙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细磨工夫,很多事情就是细磨工夫磨出来的。再说,有孩童到家里来,孩子家即便没钱教学费,隔三差五的,总会收到孩童家里送来的几个鸡蛋,几块腊肉什么,其他寨子的前来,总还是能收到些大洋铜钱,最重要的是,柳家人丁单薄,没有寨子的帮衬,一旦有点什么事情,还不得被人家欺负死去? 悉悉索索地夜饭开餐了,还不算太晚,柳安家的夜饭本来就比所有人家早,即便因为煮食狼肉,也不会比别的人家迟。 酒桌是男人的领地,石平汝和三女端着饭碗,坐一边,偶尔会到桌边夹一夹菜。 家长里短的说了不少,杨念豪道:“柳安,我看私塾还是收一些银钱当学费比较好。一来那么多孩子要照管过来,不比田地里的农活轻松,二来,一些小孩在你家吃些零嘴,也是不小的开支,三……” “大爷,这话不要再提。我公,我爹,常跟我说,我们是农户,骨子里都带着土腥味道,田地里出产的粮食能糊弄好肚皮,死后能有一床草席裹着就心满意足。柳家几代一脉单传,到我还是如此,不过是我爹多让我认识几个字,要不是寨子里帮衬,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想都不敢想,家里有田有地,不用自己劳作,却衣食无忧,在寨子里我看还没几家人过这样的生活。 虽然到我这,下一班变成了女儿,我还是很知足,不论有多少家财,这人活着,就求个心安。” 柳安似乎喝高了点,感慨有些大。 柳香玲面色不由一暗,暗自瞟了齐柳笙一眼。 杨念豪没有再说,生时死祭,看破这个,除了心安,还真没什么可以让人念念不忘的。 或许话题过于沉重,杨念豪转而对江信北道:“信北,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情,说半截。” 江信北腹诽一阵,要不是你突然打断我的话,我有说一半话的爱好么?端起酒碗对几人扬了扬,闷一口,道:“我们这里,山上,猫耳朵,香菇,松蜜,松茸之类的山货很多,各家的干货肯定也不少,拿出去贩卖,不说很赚钱,起码能多些油盐针线钱,学费钱,怎么就没人这样去做呢?” 自从中午,那个古怪年头出现,江信北总想弄清楚原因。 杨念豪:“呵呵,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你先生不是说了吗?我们农户骨子里都带有土腥味,有田有地,心里才安,没有田地,那就像无根的浮萍,稍有风吹草动,那还不得流离失所?你看看村里那些佃户半佃户就行了。山上那些货物,除了肉类,其他的耗油多,没油又不好吃,谁家愿意跌落自己田地里的活计去做那没谱的事情?再说,上山采摘的数量少,拿出去卖,一天时间,在路上就去了一半,到场上还得运气相当好,能顺利卖完。要卖不掉,几天的工夫还不白白浪费了?” 江信北:“如果,不论多少,外面有人直接收购,不耽搁工夫,那样或许可行吧。” 杨念豪:“山上的货物终究只是一时之利,没有田地,谁家心中都没底。” 江信北心思大动,田地里出产,一年也弄不了几个大洋,能糊弄好肚皮算不错了,能多得些银钱,用来换粮食,就比种田划算多了,你们心安是要抱住自己的田地,我的心安是让家里生活变得舒坦些,有钱还怕没土地吗? 伍郎雄傍晚听江信北一说,没多想,现在听了愈发就得江信北不安分。闷了一口酒,道:“信北,很多事情,知易行难,就我所知,乡镇根本没几个人买这些东西,想吃,自己上山找就是,就算到了县城,价钱没个谱,还有商会行会的管制,小打小闹都麻烦不断,想立足恐怕不拜码头是不行的,再说,收山货,需要本钱,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 江信北:“大公,要是我帮村里人把这些拿出去卖掉,你觉得怎么样?” 杨念豪呵呵笑道:“好事啊,莫非你想学你先生那样,求个心安?不过,这和你先生的事情不同,要是卖不掉,你自己吃亏不算,还要遭村里笑话,败家不是这么败的。” 江信北自己有谱不再多说。 伍郎雄这段时间心绪不宁,先是听柳安说心安,此时又听杨念豪说起心安,不觉陷入沉思。 是人总在寻找自己的心安之处,自己的心安之处在哪里? 在家里,老想着外面的事情,是心不安,但如果不顾老爹十多年来既当爹又当娘的感受,真正如愿以偿了,自己就能心安吗?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故乡” 苏轼这词虽然是对美女而作,但那份心境似乎很对伍郎雄此时的心思,故乡能让人心安,反过来,能让人心安的地方也可以是故乡,不可能局限一隅一地。 伍郎雄确实很矛盾。 第四十八章 农忙来临请帮工 开学都好几天了,伍郎雄好像忘记俩这回事情,没有和伍泽猎闹别扭,每天不是往柳安家跑,就是跟江信北在一起,伍泽猎有些失落同时,高兴更是溢于言表。 江信北却与伍泽猎相反,这几天,在伍郎雄和齐柳笙的帮助下,收到的山货堆积越来越多,兴奋的同时,不免发愁。几乎占了偏屋一半空间的货物,要运出西林壁是件**烦事情,单人独骑,一百两百斤问题不大,但数量猛地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不由得不让人头疼。 这些天,陆续有人家开始打谷子,八月十五也就没几天了。 农谚说:“宁可早一日归仓,不可空一天留场”。秋收得赶天气好,尽快收割,晾晒,归仓。如果遇上雨天,打烂谷田不说,收回家的谷物也难干燥,工夫也更多,弄不好就发霉。 随着秋收越来越近,各项抢收准备都在进行,前来送山货的人,今天还没有。 村寨里,各家的仓楼,院子,门前,寨子空落处,铺开的竹席子越来越多。晒谷子一点也不比打谷子清闲,大清早就得起来占地方,迟些就有人占据了,论理是多余的麻烦,还没有用。 左右没有好办法,江信北去帮大嫂石莺清扫仓楼。 “三弟,收那么多山货,能买出去吗?放的时间久了,起了霉,拿来喂猪,猪都不吃。” 石莺这些天见江信北忙进忙出的,一直想提醒一下江信北,只是不好扫江信北的兴头。此时,见江信北看着偏屋发愣,忍不住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江信北:“没事,我就是想怎样才能尽快把货物运出去。出西林壁的这路,真是坑爹,请人的话,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大嫂,你看今年我们是不是也请几个人打谷子?” “这事要爹做主,爹不放话,我们说了没用。” 石莺顺着江信北的眼光,见屋下的路上寻工夫做的外村人来往,顺口说道。 “嫂子,信北在家吗?” 听声音,江信北知道是伍泽猎。 竹晒席打开,有不少霉斑,杨卯几抬头,笑笑,“你家开始打谷子了吧,请人手可要赶快。请不到人手,你家那么多田,够你受的。” 伍泽猎:“是呀,明天开始,我正想请信北帮我几天,等你家开始了,我和郎雄再来帮你们几天。” 杨卯几:“这个,你自己跟他说。信北,你猎叔找你。” 江信北听母亲喊叫,从楼上下来,“猎叔,找我什么事情?” 伍泽猎要请人打谷子,出来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到江家来,除了想让伍郎雄和江信北多亲近些,还有一点不为人道的小心思。 听伍泽猎说明来意,江信北没有真面回应,说道:“猎叔,我家打谷子之前,我可以帮几天,但光我一个,怕是帮不了什么,刚才我看见不少来村里找工夫的,你先去看看。” 有江信北这句话,伍泽猎也没多说,打谷子有前有后,换换工,在村里也是常事。 江信北:“娘,我们是不是也要请几个?你看,家里堆积这么多货物,家里防潮又不好,来几天雨,怕是要发霉,我想趁天气好,赶快运出去。打谷子的事情……” 杨卯几:“等你爹回来,我们再商量吧。” 江敬林一直反对江信北做这事,认为江信北这是不务正业,但江信北没有动用家里的钱,也没有耽搁家里的事情,对江信北的事情,也就一直不加理会。抢收时间到了,江信北实在没信心让江敬林网开一面,准许自己不参加打谷子。 没有得到杨卯几肯定的答复,江信北有些不满,这么明显的帐难道不会算?简直不可理喻,心里郁闷难平,走出门去。 石家祠堂前的空坪,一些找工夫的年轻汉子,在木屋的阴凉处散散坐着,时不时说几句话,间或传出一些笑声。 见伍泽猎走来,大伙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大哥,请人吗?” ……… 七嘴八舌地,伍泽猎一言不发,扫视着这些人。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带着一男一女俩小孩,*岁的光景,缩在后;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站到老汉身旁。那样子和其他人不同,衣着不用说,面黄肌瘦,不像是找工夫的,而像是逃难的。 伍泽猎本能地挑选那带着俩小孩的女子,实在是那俩小孩渴望的眼神,太像自己那对儿女没了娘的时候,眼巴巴的眼神。 那老汉见伍泽猎转身要走,几乎要跪倒,说道:“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你们是逃难的?” 恰在此时,江信北走来。 有人问话,让老头燃起了希望,精神大振,点头格外用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前段时间,包括从瓜坪到南河县城一趟,江信北在县城听到不少难民依靠妻女用身体讨食的议论,心里对那些难民鄙视之极,回来这么多天,从来不愿去想那些凄惨惨的难民。眼前这几个人无疑是逃难的,没有守在城边等着施舍,而是走乡串村,用自己的劳动换吃食,就分外让江信北高看几眼。 打谷子是重农活,要求这么低,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何至于此。 伍泽猎没有走,江家从来没请过帮工,莫非今年例外? 江信北带上老汉和小后生,伍泽猎带着母子三人,一起离开。 分路之际,江信北道:“猎叔,我看这几人饿的够呛,你家恐怕没人在家弄吃的,不如先到我家,先让他们吃些东西再说。” 这点,伍泽猎没有想到,点头答应。 江家。 杨卯几时不时用扫帚扫掉竹晒席上的霉斑,江玉致不停地在竹晒席上跑来跑去。祖孙俩一个喊,一个跑,倒是很热闹。 石莺挎着一篮红薯去溪边洗去了。 乡村野民,本性淳朴善良,杨卯几没有责备江信北。 除了早上剩下的几个红薯,没吃的,拿出来分给几个小孩,看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还陪着流了一会儿泪水。 俩小孩很懂事,自己吃了一节,剩下的塞到母亲嘴边。 看的杨卯几心里大恸,抱了一下近身的女孩儿,“造孽呀……” 看着杨卯几有些哭腔,江玉致上前边扯边摇晃杨卯几,“奶奶,奶奶……” 叫着叫着,江玉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杨卯几赶忙放下小女孩,把孙女抱起来哄骗着。 没多久,石莺洗红薯回来,江玉致跑到母亲跟前,瘪着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杨卯几接过红薯篮,进屋,石莺顺便和那女子聊上。 江信北,伍泽猎和那老汉祖孙俩无话可说,边上几个女子和小孩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联。 杨卯几切好红薯,打开鼎罐,还有一小碗冷饭,把切碎的红薯倒进鼎罐,加进几瓢水。 兴许那女子和石莺年岁相差不大,比和杨卯几说话顺畅多了。 女子叫吴晓萌,家乡去年一年三次打仗,丈夫出门去了,不知生死。她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在家乡无法生存下去,只好一路逃难,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吴晓萌说这些事情,好像与她无关似的。俩小孩陪在她身边,俩小很乖巧,眼里噙着泪,却没有哭。 吴晓萌声中没有悲呛,石莺认为,一年的时间,该流的泪只怕早就流干了,石莺想起丈夫,仿佛找到了知音。 第四十九章 有惊无险 秋收开始了,想要请人把家里这些货物运送到县里很不现实。江信北很想知道周凡回来了不,或许他有办法。 事实上,还是江信北多想了,交通闭塞,资讯欠缺本来就阻碍商品流通,制约人们的商业意识。 江信北这次准备按照自己的设想来,不准备考虑父亲的安排,不过,这样做首先要取得母亲的支持,让母亲去与父亲交涉。 伍泽猎带着吴晓萌母子三离开,江信北窜进灶屋。 杨卯几听江信北一席话,没有说什么,心里却认同了儿子的想法,只要能给家里带来收入,做什么事情都是做。江信北说的不错,现在一百斤谷物三四个大洋,就算上好水田,亩产不过四百来斤,春耕秋收,一年的农事,一亩收入不过*个大洋,如果是一般的田亩,四五个大洋都赶不上。 此时,石建对江敬林说完,胸脯起伏不定,气息粗壮。 江敬林蹲下,在地上画了画,石建稍稍平静,江敬林道:“应该不是大股土匪,敲大钟没必要,你回去召集人手,我先去看看。” 一阵马蹄声传来,江敬林停住话头,朝那看去。 江敬林和石建拦下那人,询问分水岭的情况。 这次来的陌生人有二十多,先有猎户设置的机关,加上路径不熟,被打谷子的人阻住。那伙人没有强来。之后派人跟庄户接触,说他们不是土匪,就想进村买些粮食。要买粮食,可能有,但谁知道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能够和那些人周旋,庄户们只不过是仗着天时地利,如果直接硬抗肯定是抗不过。便选人回村报信,主意得长老们拿,村里提前做好准备。幸好,那些人没有阻拦。 石建赶回村子,村里早从其他渠道知道有人进犯,只是不知道梨子界的具体情形。听了石建的回报,石英杰长老:“对方有枪,却不打算强抢,也许不是土匪,但也不能肯定,毕竟在村子有防备的情况下,即便是土匪也不敢强来。” 石万达快人快语:“人绝对不能放进村里,他们二十多人抢没有实施抢劫,说明事情有商量的余地,但村里不可不防,还是要把人抽调组织起来,守住寨门,至于卖不卖粮食给他们,就要长老拿主意了。” 石英杰:“现在还有二十多人在那,我们也不用多说,我看,做二手准备,先让村里做好防备,谷子还是卖给他们,是谁家的,回来后,再从大户里匀出粮食替换就是。时间不等人,只怕等久了,生出变故。” 陈大奎自从一个多月前在南河县城出了些事故,保安团迫于上峰的压力,加强了对陈大奎所处之地四处骚扰封锁的力度。陈大奎困于山中,活动困难,山上物质异常匮乏。如果再没有粮食储备,这个冬天不用团防围剿,就得拍屁股散伙。 西林壁地域多山多溶洞,相对比较容易安稳下来。虑及之处,陈大奎将队伍化整为零,潜出老巢,另寻安身之地。稍稍安定,秋收季节筹集粮食成了而当务之急,其他的只能以后慢慢图谋。 以前,陈大奎做主溶洞滩的时候,忙于内部整顿,对西林壁仅限于了解,并不熟悉,但知道西林壁自卫队主要针对土匪,他们和官方也不对付。有这两点,大事可为,不想刚一接触就却受阻在此。 本来红军游击队就是靠庄户对他们的认同态度获得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这些庄户很有山林捉迷藏的经验,初次接触,不小心,有两人被对方擒住。陈大奎投鼠忌器,更不敢对庄户用强。 但是,陈大奎带来了二十多人抢,都是常年串山林的汉子,于猎户没差什么,加上军人的特殊之处,一干庄户人根本就不是对手,几个战术分割,也逮住几个庄户。 一方人多势重持枪相逼,一方地形熟悉,有狩猎陷阱为凭,形成对峙。好在陈大奎没有进一步的紧逼,而是喊话,说出自己的来意。 明显劣势之下,负责防卫的猎户石泽跃和陈大奎谈判,结果是陈大奎接受石泽跃派人回村征求长老的意见,石泽跃放回被擒的俩人。 陈大奎把队伍撤回,放出俩警戒哨位,和对面的农户交谈起来。说的都是穷人的家事,说的话还真对庄户的想法,甚至以前自己没有想过的不平,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有道理。不觉间,西林壁的农户对这些土匪不像土匪,农户不像农户的这伙生不出敌意。 都是庄户人家,或多或少地对地主老财的租子太重有想法,青黄不接时节,跟世家大户借贷,对高利贷债务心存不满。只是自己理不清其中的道道,在这个时候,庄户们不愿意和他们作对,能和平解决眼前的事情,当然是好事,反正村里的大户,秋收过后也是要卖粮食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江信北赶到时,正见几个姑娘媳妇围在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妹子边上,很崇拜地听她说话。 马蹄声吸引众人的目光,江信北翻身下马,此时后面又传来马蹄声,冲谷和另一山梁也传来马蹄声。 随着陈大奎手势一挥一指,两队十多人的队伍迅速抢占两侧的高地,隐入密林。 骑兵在地势开阔处,战斗力不是步兵能抗衡的,但在山林地带无疑就成了活靶子。 江信北这点见识还有,顾不了这么多,欺身朝陈大奎扑去。 江信北偷袭并没有占到便宜,陈大奎心里诧异,一个黄毛小子,力量不弱,不用心,恐怕奈何不了这小子,看来西林壁的传说不是故弄玄虚,盛名之下,的确无虚。 江信北怒目而视:“你是要干什么,那是我们的人。你这样做,不讲信用。” 陈大奎一方面诧异江信北的反应,一方面对江信北挺身而出的果敢竟然生出喜欢之心,笑笑地问道:“我怎么就不讲信用?” 江信北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石建的话从后面飘来:“信北,我们猎户的特色是什么?不见兔子不拉弦,不见猎物不开枪,没那么容易上当的。” 说话间,马蹄声隐去,却不见多余的人出现,陈大奎测测距离,那些人大约是对所立之处实施包抄。 看到江敬林出现,那腰挎自来得盒子炮的漂亮女子眼神一亮,起身走到陈大奎边上,附耳低语几声,陈大奎便朝江敬林走去。 庄户和拿枪的这伙人没有敌对的迹象,江敬林放下心来。如果有什么损伤,解决起来就很麻烦。 陈大奎听了江敬林说的两点,很高兴地很爽快地答应,今天的目的是筹粮,没必要进村,今天的开局,收获已经很好。 打好的十多挑谷子尽数卖给陈大奎,虽然水分重,但有总胜过没有,弄回营寨,晒晒干燥损失不算大。 庄户和自卫队有序离去,江敬林留下,江信北自然要陪父亲,石建是江敬林的半个徒弟,也没有理由不留下。 江敬林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对陈大奎抱抱手,率石建和江信北转身离去。 看着江敬林三人消失的背影,那女子说道:“如果能在这个村子打开局面,对我们的发展帮助太大了。” 陈大奎道:“那人,你确定认识?” 女子说道:“应该不会错,都快十年了,那时候,我不过十来岁,我不能确定他和我爹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或许还是亲戚也说不定。” 回到村里,已经是太阳落山,要不了多久夜幕就降临,江敬林心事重重。 十年的时间,女孩子的变化很大,但那妹子太像了。老友说他大女儿失踪快三年了,曾经托自己帮忙找找,但一直没消息,这个妹子是不是她就太难说了。这妹子现在的身份是土匪,还是什么?土匪好像不是这个风格,是赤匪,可村子周围历来没有这方面的传说。如果真是姚梦欣,又该怎样跟老友说? 第五十章 周掌柜 出现今天的事情,整个西林壁都沸腾起来,跑各寨长老家的络绎不绝。 西林壁分为鸭嘴弯,大田郡,梅甘岭和大团四个寨子,各寨子的田亩相对集中,平时的防卫,每家最少出一人,各寨子依据本寨的情形调配。秋收护粮,防患土匪,是一年中第一重大事情,仍然按照往年的安排,单靠本寨子的力量,漏洞百出,很不符适宜。 没到吃晚饭,江敬林便被石永刚叫去他家。 江信北很抑郁,估计今年的自卫队集中起来比往年要早,自家大哥不在家,参加自卫队不是二哥就是自己,不论是谁,另一个必然要挑起家里打谷子的大事。具体怎么安排,就等江敬林回来,看长老们商量怎么办。 但无论长老们商量怎么样,江信北认为,自己的事情恐怕要到秋收结束后,才有重新启动的可能。 村里的大事,缺席不得,这是各家各户生存的根本,但江信北不甘心,晚饭吃得心不在焉。 “信楠,想不想去当学徒?” 江信北想起前段时间,父亲有送弟弟到城里做学徒的意向,如果能把弟弟的这事利用一下,或许等父亲回来后,能够争取一两天的时间,到县里跑一趟。 江信楠正高兴地想着,明天和几个朋友到哪条冲去挖泥鳅,捉蛤蟆,没有反应过来。 江信北拿起筷子就朝江信楠头上敲去,被杨卯几挡下,骂道:“你癫了?弟弟犯着你了?动不动就拿弟弟出气,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你……” 石莺怀里的江玉致好像被吓着了,“哇”的一声,喊道:“奶奶,奶奶” 杨卯几只得住嘴,伸手从石莺手里接过小孙女。 江信楠:“三哥,到哪里学徒,学什么?” 听母亲说是让自己去学徒,江信楠倒是没感到委屈,反正三哥历来如此。 江信北显然坏了心情,没有回答江信楠,说道:“算了,还不知道人家答应不答应。等爹回来再说吧。” 江敬林不在家,商量什么都是废话,兄弟仨端着小凳子坐到瓜棚下歇凉,留下石莺和杨卯几收拾。 石莺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对杨卯几说道:“娘,我看信忠肯定有心事,难说心里有人。” 杨卯几白了石莺一眼,“他会心里有人?放屁都不响的老实人。”想了想今晚江信忠的表现,接着又道:“嗯,可能也是。” 石莺也就提一嘴,嚼舌头根多了不是好事,婆婆骂起人来可不管是谁。 江敬林回来有些晚,江信忠和江信楠都睡觉去了,只有江信北在瓜棚下,头靠在柴堆上,仰头看着将圆未圆的月儿,皎洁月光深处隐隐约约地,偶尔闪现一两点星光。 “村里要从后生仔中抽人组织一支护粮队,你那些事情,明天做个安排,后天没空了。” 江敬林丢下这句话,不声不响地进屋,倒床便睡。 杨卯几见丈夫回来,把收尾事情丢给石莺,心里憋着的话,必须跟丈夫说说。 等杨卯几把自己捡收清楚,江敬林已经睡着了,杨卯几推了几下都没反应,掐着江敬林的肩头肉,狠命的旋转。 江敬林吃痛,醒转。 杨卯几把江信忠晚上的表现琢磨着说给丈夫听,又说了石莺的猜测,江敬林仅仅是哼哼哈哈地回应,杨卯几恨极,又狠命掐了江敬林几把,弄得江敬林睡意全无,一把将杨卯几抱着压在身下,恨声道:“过几天,逼他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你烦不烦?” 杨卯几推不开丈夫,却明显感觉到丈夫的身体变化,做做样子,自己的呼吸反倒急促起来。 有江敬林一句话,江信北无奈的同时有觉得庆幸,有一天的时间总比没有的好,村里的事情缺席不得,适应大环境,遵守大规矩是必须的。 前天南河城北布染坊发生火灾,死了五个人,同时还伴有枪声,闹得这几天南河县城鸡犬不宁,保安大队陆陆续续逮捕了一百多人。 “八珍荟萃”有周凡跑进跑出,偶尔会有几个酒店掌柜和菜摊登门,没什么异像。 早上,周凡带着伙计早早地门营业,趁着还没人上门,周凡带着女儿去吃早点。 下单,理货,送货,有个伙计看着就成,这次跑趟长沙,顺便结了几笔帐,带回订单。八月十五就要到了,轻松这几天,又有得忙的,周凡觉得给伙计们轻松几天,挺好的。 “呵呵,周掌柜,有新鲜货来没有,我正想抽空到你家店铺去一趟呢?” “货倒是有,才几天功夫,上次给你送的货,就卖完了?莫不是你藏私,另有目的?”看到周凡抱着小女周开妍走近,菜摊摊主笑呵呵地招呼道,周凡不惮用灰暗的心思跟摊主开玩笑。 “呵呵,我还真想这样干,自从我从你那里进山货,光顾我菜摊的人都多了,买不买倒是没关系,看到山货,总会有人问价,连带给我带来不少人缘。买菜,在那个菜摊都是买,在我这问价,自然在我这买菜的机会就多。所以,一些稀少山货,总得放些做式样,图的就是招人眼球。” 周凡听了,没想到山货贩卖还有这个功能,脑子一转,说道:“这个真是个好主意,要多少,你说吧。” 摊主道:“如果我要多些,你还能不能再给降些价钱?” 周凡笑骂道:“你就不怕撑死?我给你的价,你去打听一下,全城有比我更低的吗?我也是给人做事,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吗?” 摊主笑道:“不用打听,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打商量么。” 周凡:“商量的事情,门都没有,不过,你想多要点,我看我可以考虑。” 两人开玩笑似的讨价还价,对之前的协定没有丝毫的改变,两人也没强求,只当说说笑话而已,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反正一个需,一个求,都是买卖。 “何家小吃”店主是个体型显胖,和周凡年相仿的汉子,满面笑容地上前打招呼。 “周掌柜来吃饭,稀客呀,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怕有半个月没来了吧。” “什么掌柜,连你也敢笑话我。是不是想退货,好啊。” “蚊子再小,浑身也是肉,不叫掌柜叫什么。” 周凡和店主的对答,显见两人极为熟悉。 这位胖汉是店主,是周凡的哥们。 “八珍荟萃”的货物走中高端路线,把收购来的山货挑选品类珍贵,卖相好的进行包装销往向其他城市,这样不但利润高些,而且销路更有保证。剩下的落脚货其营养价值和口味没有改变,丢掉可惜了。周凡把这些挑选剩下的重新包装,尝试送货上门的销售模式。胖何就是周凡强行拉到“八珍荟萃”订购的实验对象,反正朋友就是拿来试验的。 何店主亲自端上汤水,站到一边,笑笑地看着周凡,问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他知道“八珍荟萃”的上等货物,都是销往外地,而且销路很好,变成有市无货的状态。剩下的落脚货,周凡开始的时候,还死乞白赖地赖上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要一些。虽然挑选过一道,只要做菜时候,手工上下些工夫,和卖相好根本就没有差别。周凡起初的心思,他很明白,左右只当帮朋友一把,现在反倒觉得占了一点小小的便宜。 从何记小吃出来,周凡带着女儿优哉游哉地回到“八珍荟萃”。 “周掌柜的,东家让你去一趟。” 周凡看了伙计边上那人一眼,道:“潘叔,什么事情?能先告诉我吗?” 潘晓晨道:“那到没什么,好像有个乡下小子来找东家,东家便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第五十一章 江周论道 江信北见周开妍一个人在小凳上坐着,上前抱住,亲了一口,说,“叫叔叔。” 周开妍看样子很很老实,却和江月华有得一比,稚气地哼了一声,说:“不叫。” 江信北很无语,跟周开妍不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像她这样的小女孩,过了生人的阶段,进入最会讨人喜爱的年龄。 周开妍就是不肯叫江信北一声叔叔,江信北觉得有趣,问道:“那你爹呢?” 小姑娘嘟嘟嘴,说:“不告诉你。” 江信北弄不清楚这是不是小孩子的天性,每次只要自己和这样的让小家伙交谈,小家伙几乎都一律不配合。 这时,周凡跟着赵元茂走出来。周凡要女儿叫江信北叔叔,周开妍紧闭嘴巴不开口,被周凡逼急了,眼泪吧嗒吧嗒就要往下掉,瘪着嘴,带着哭腔,说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年小的,该叫哥哥吗?” 昨天,赵元茂就向周凡交待了江信北的事情,周凡心思玲珑,意识到赵元茂对江信北的看重,今天又一再强调,周凡心里迫切想和江信北把关系理顺,从生意上说是师,在生活交往中就得把江信北当朋友兄弟来看待。江信北和周凡的心事几乎一样,只有处理好和周凡的关系,以后才能有良好发展,现在有周开妍这个喜气的桥梁,江信北自然把她和侄女江月华同等对待。 赵元茂看着这两大一小,如此纠结,倒也是一种乐趣。 江信北见周开妍可怜样,说,“妹妹别哭了,别哭了,就叫哥哥,可是,我叫你爹哥哥,你叫我哥哥,那么你该叫你爹什么?” 周开妍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眼巴巴地望向周凡。 对人的称呼当然不能以年纪论,而是以班辈论。周凡的兄弟不论年龄大小都是长辈,小大之分,才有叔伯之别。至于其他偶遇之人的称呼,以年纪论,多半是出于礼貌,博取好感。年纪就不是可靠的因素,常常因为,语境的不同,同一年龄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称呼,这就是家人和外人的区别。 周凡总算给周开妍讲明白家人和外人的不同,周开妍一下子高兴起来,时不时地叫江信北一声“叔叔”,想必小家伙认定江信北是她家的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 周凡听着,多了一份舔犊之情,女儿见她母亲的机会都不多,见其他家人的机会就别说了。小小年纪对家人的概念可能不完整,但对父母是自己最亲近最可靠的人,无疑是感受最深的年龄。从她对江信北改口后,叫的亲甜,叫的高兴,可见她对亲情天伦的渴望。 感同身受的也有江信北,周凡耐心跟周开妍讲解什么是亲人,心里某处被柔柔地摁了一下,以前很朴质地认为,父母兄弟就是亲人,其实是狭隘了些。 赵元茂走后,屋内只剩下周开研清脆的童音,来回勤快的跑动声,周凡和江信北只顾着欣赏周开研欣悦的声影,最多偶尔一两句话。 天真无畏才敢讲真话,似乎没有童真无邪才感人,来得更贴切。 江信北的心思云游宇外,仿若浩浩蓝天盘旋的雄鹰,寻觅食物的隐匿之处,心里却牵挂着窝里待哺幼鹰。最初下决心做山货,江信北纯粹是为了试试找一条财路,弥补家里的欠缺。这一路走来,江信北在县城和村子来回跑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的。此时,心思变幻,一些相关的,无关的画面不断地从脑子里划过。大哥江信友,二哥江信忠,周凡,赵元茂,伙伴……石代娥及其小儿吴永平竟然也出现在念头里。 财主商贾万担金,却只见财主一日吃饭三餐,不见商贾三餐吃金银。 隐然间,江信北发觉赚钱虽然很重要,但人世间,似乎有比金银财宝更弥足珍贵的存在。亲人,朋友,兄弟,但具体到一个人,并不是特别突出,家的概念萦绕于怀,亲人的形象亦真亦幻,或许,只有为了一个家,为了自己的亲人,人才会绞尽脑汁,劳碌奔波。 周凡时不时地看看江信北,年轻的面孔,乡下小子的穿着,那脑子里想的东西却让周凡不敢小瞧,能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出这一步的人不说没有,但绝对不多。 江信北摸遍全身都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拉过周开研,说,“乖妹妹,想要什么,叔叔给你买去。” 周开研随口道:“小狗狗。” 江信北不明白,看向周凡,周凡解释道:“是玩具狗。” 把周开研从江信北手里接过来,周凡又解释道:“是布做的小狗,样子很可爱,我带着她到处走动,她看到了这东西,总会闹些别扭,我原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来就是这个理由。不过,不用理会,那是大户人家小姐玩的东西。” 江信北嘿嘿笑了两声,有机会再说吧,总之既然答应小家伙的事情,大男人还不至于失信。给她买个礼物,是不是布小狗就另说,赵元茂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就送了一枚玉佩。 两人说到生意上的事情,周凡只带两只耳朵听江信北说,有些东西不是直接灌输相关知识技巧就能有用的,没有本人的具体体会和对问题的困惑,说了没用。 周凡以自己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埋头拉车,不看路,会随时撞墙,属于做苦力的命,没有前途。只知道抬头看路,脚下漂浮,属于好高骛远之辈,宗尚空谈,于实事毫无建树,很有肯能随时会被脚下的小石子绊倒。 想要两者兼顾,就需要再拉车时候,学会总结问题,在看路时候,需要脚踏实地,这样才有前途可言,也许这就是全局观,这就是同样的聪明,有心计,有的人成功,有的人一事无成的重要因素。 耐心听完江信北的想法,周凡说道:“西林壁一地的山货显得过于狭窄,季节性断货的可能性太高了,不足以供应我们县的货物需求,如果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这就不叫做生意,叫投机,是走不长远的。所以你还是要往宽处想,只有可运作的地域大了,能收集的无货多了,我们才会对他人形成成本优势,我们的后劲就会很足。问题的估计先于事情的发生,是经商必须的素质,这样才不至于真有不利事情发生,自己还找不到北,手忙脚乱,无以为继。” 江信北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就是做事前要有规划?叫未雨什么谋的是吧?” 周凡的三年学徒不是白费的,笑笑,说道:“是未雨绸缪,不过这只是一个看路的问题,前面的既然看清楚了,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还很多,比如,刚才说的成本问题,这是行商最基础的问题。最好的愿望当然是,成本越低越好,售价越高越好。但人家也不是傻子,所以,需要在成本和售价上下工夫的事情太多了。” 江信北问道:“我爹教我练拳时候,要求依照功法原理,顺其自然。对练的时候,讲究力不用尽,势不用完,留有回旋余地,以求自保,这是不是一个道理?” 周凡道:“是啊,世界上,其实很多事情,道理都是相通,试想,如果你等到西林壁的山货供应不上,或者别人也在你们村收购,人家的收购价钱比你高,你无法维持下去,这个时候,你再去想办法,是不是有点迟了?事实上最重要的是和气生财,适当地分些利益出去,适时进退取舍,你能把握住主动就成了。吃独食的做法很容易使事情陷入恶性竞争,以致矛盾越来越多,无法调合,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所以,你说的没错,力不用尽,势不用完,保持自己足够的实力,回旋自保就没问题。” 江信北笑了起来,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感到真有意思,我爹常跟我说,审时度势最重要,力有未逮,退让是上策,如鱼得水,进取是本色。这,恐怕也和经商是一个道理。” 两人一个以经商为题,一个以练武为喻,竟然都有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不由齐声笑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情义各表 能想到的事情,江信北都做了,急急忙忙着赶回家。 辛惠叫丫鬟带着周开妍到屋外去走动。 周凡跟着赵元茂来到赵家大厅,赵元茂和辛惠分别就坐在神龛正方的八仙桌两边,周凡走向左下边的客座。 “周掌柜,家里还好吧?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多谢东家,一切都好。” “呵呵,不用说客气话,算起来,还得我家谢谢你才是,谢谢你帮我家看护这项生意。” 周凡第一次参加赵家的中秋答谢礼节,感到非常不适应,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 周凡半道出家,在杂货店干,三年学徒,三年伙计,中间辗转两年,二十五六了。老婆在一家纱厂做工,一天十多个小时,根本没时间照看女儿周开妍,只能由周凡带着上班,这种情形,东家要是能给他升职才是怪兽。总算是他的销售业绩不错,才保住自己的饭碗。 有的月份,周凡的工钱比不上老婆的一半,男子汉,大老爷们的收入还比不上一个娘们,心里多少憋气。有心叫老婆少加点班,但生活需要开支,实在开不了口,就只能忍着。今年年初,在表哥的帮助下,出任“八珍荟萃”掌柜,固定工钱比老婆多的一个月还多,每月还另有提成,名正言顺地要老婆少加班。这个月,老婆工钱虽然减少了几近一半,但全家的总收入,却多出一倍。 前差后别,出入不是一点两点,对于周凡来说,不知道前世敲破了多少木鱼,才修来今世的好东家。对自己的衣食父母,不鞠躬尽瘁,把事情办好,办扎实了,对不起工钱是小事,愧对东家,愧对前世的那些木鱼,就枉自为人了。 “东家客气了,我,我……” 赵元茂:“有什么不方便,尽管说就是。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渡客,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见周凡讷讷模样,辛惠笑道:“周掌柜,看你打理生意蛮里手的,怎么到家里来了反而缩手缩脚了?这样吧,我们也别说这些客气话,反正其他掌柜还没到,不如你说说江信北的事情吧,随便聊聊就行。” 讲到业务上的事情,周凡稍稍真理一下思路,说道:“东家,说到这,我还真的要感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有了江信北这条线,只要江信北能把它做大,做稳,以前很难出山的那些偏僻村寨的山货,就成了我们一个独有的供货来源。而且让我们的经营方式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今天,我和江信北谈了半天,他很多想法我觉得可以大胆试试。” “喔,说来听听。” 赵元茂帮江信北,除了姚季宗那里的原因外,自己还另有打算,根本没有专门为“八珍荟萃”的打算,既然把生意交给周掌柜,就没有理由对生意指手画脚。 周凡:“江信北也许是被事情给憋出来的。听他说,现在他家里可能存放着两千来斤的干货,一方面是他们村里的事情脱不了身,一方面是他们村出山的路不方便,他就想把收购和运送,切分出几个环节,他自己只要抓牢货物的流通渠道就能牢牢控制这件事情发展方向。这一点他琢磨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后来,他跟我说了他的计划,我觉得很有可操作性……” “什么计划,说出来,我们大家听听?” 周凡扭头见赵子昂带着几人走进屋来,赶紧站立起来。 赵元茂和辛惠笑呵呵地站起来,迎向走进来的几人。 分宾主坐下,赵元茂吩咐赵子昂去准备茶水,不能假手于人。 赵子昂下去,刚才发话之人说道:“周掌柜,你刚才说什么计划,说来听听,让我们也沾沾光,可好?” 那人一身的长衫,身材魁梧,把柔柔弱弱的长衫穿出不同一般的气势,周凡认得是县里最有名的“九宫珠宝行”的掌柜李远哲,只是没想到他也是赵元茂的掌柜。 周凡做足晚辈样范,心里盘算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讲,看看赵元茂。赵元茂点点头,说了句:“但说无妨。”周凡才坐下,把中午和江信北的一席话说出来,接着道:“如果真如江信北所预计的做下去,西林壁往东往西可通鄂赣几个县,交接都是一片大山,延伸出去,那些地方水路基本没有,山货出山,走西林壁的话,那是一个大局面,再通过长塘连接南河县,我很难想象,如果江信北这个意图实现,会是怎样一幅热闹场面。” 中秋佳节是团圆的节日,也是丰收的节日,在这样的节日中,赵元茂借节日的气氛,慰劳自己的掌柜,拉近彼此的关系,增进情谊,几乎是雷打不动的仪式。今年的中秋节,因为周凡提到江信北的规划,让赵元茂的中秋慰劳掌柜的礼节摆脱往年的模式,多出许多话题,气氛热闹不是往年所能比拟。 赵子昂这几天得赵元茂耳提面命,自始至终站一旁端茶倒水,十分恭敬。 开始掌柜们还客气几句,不敢接受少东家的服侍,但在赵元茂和赵子昂父子的坚持下,也只能安然处之,对东家的礼遇说不出的满足。 类似的事情在南河县里不断上演。 房如松和胡达寅陈长贵三家一起迁移到南河,虽然有惊无险,但却把三家紧紧的捆绑在一起。中秋逐渐临近,三家开始中秋节前的互相拜访。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趁着中秋还有几天的时间,交情厚实的关系先得照顾到,临到中秋前一天,各种关系都得照顾到,这样的场合和过年差不到哪里。 江信北天还没亮好就打马赶往县里,眼见就要天黑了,还没回来,杨卯季把自己的担心一股脑发到江敬林头上。 “三子到现在还没回来,都是你这老不死搞的,做什么事情不是事情?护粮队的事情让信忠不就成了?就你多事。” 江敬林刚进屋,脚还没歇息下来,便被老婆一顿猛呛,却只能压住无名之火,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你老糊涂了吧,你一年拿多少钱进屋来?三子这些天拿了多少?啊,你会不知道?他收购这些山货,那可是白花花的四五十个大洋,找你要了一分了?要是这些东西荒废在家里,你就是累死累活两年,怕是也难赚到,你不帮倒还罢了,你竟然还横打短嘴……” 江敬林被老婆塞得不耐烦,打断杨卯几的话,道:“头发长,见识短,要是那么好做,我当年早就做了,还轮得到信北现在来做?为了一时之利,丢掉农田根基,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你真当我不会盘算?” 江敬林如此坚持,杨卯几心里没底。做生意有赚,就会有赔,农活只要肯下力气,没有多的,少的总会有些,吃不了硬饭,总有几口稀饭喝。 见老婆没接着吭声,江敬林放缓语气,说道:“你也不要操空心了,在西林壁,这么多年轻后生,哼,不是我自夸,没几个比得上三子。我觉得逼他一些,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他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就算眼前亏点也算不了什么,我当年还不是白手起家的。” 杨卯几一口气发出,被江敬林反口几句,顿时没了主意。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等三子回来,我跟他好好说说,总要让他抓住一头,这样搞下去,别扁担两头耍,完事两头空,那才害人。” “那倒没有必要,事情都是人做的,他自己能分清楚轻重就行了。” 江敬林觉得自己有理,江信北做做山货生意没什么,前提是不能耽搁农活,不能置村子的事情不顾。 终究是山货压着这么多大洋,杨卯几见江敬林没有松口的意思,不由又火气上来,旧话重提,说道:“轻重三子掂量得很准啊,你看,他出去这几趟,每次都有大洋拿进屋里,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三子说的也没错,田里的出产没几个,赚了钱,不愁没粮食,就算要添些田地,也不是没有可能。三仔想做什么,只要能赚钱,你管他干什么,家里尽量少拖他后脚就是了,偏你那么多歪歪肠子。” 家里的事情,江敬林真不愿意和老婆争论不休,要说慈母多败儿,也说不上老婆。江敬林只能归咎于杨卯几的小性子,习以为常,如果杨卯几有意见,没吵上几句,江敬林才觉得不可思议。 江信北牵马进马厩,刚想进屋,听到父母的争吵,停步听了几句,懒得现身,转身朝石家祠堂的空坪走去。 说道激烈处,杨卯几两腿微微分开,双手叉腰,只差没踢脚叫骂,否则十足的的泼妇骂街形象。 江敬林率先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俩吵死了都没有,还是等信北回来再说。” 江玉致偷听杨卯几和江敬林争吵,见俩老停歇下来,忽然跑到杨卯几身边,道:“奶奶,我刚才看见三叔回来,他听到你们吵架,就又走了。” 杨卯几横了江敬林一眼,道:“快吃晚饭了,又去哪里,都怪你。” 第五十三章 护粮小分队 江信北坐靠在一棵松树下,这里是蓑衣头最高的一座山梁,走出几步就是一条牛路,环牛道,视野很开阔,能够将几条山冲一览无余。 外面日头正盛,不过林子中却偶尔会有一股清凉的微风伴随着林涛泛起。 石顺东和刘玉成坐在离江信北几步的树下,石顺东摇晃着水壶,哐啷哐啷的响声告诉三人,水壶里的水所剩不多。 水壶微热,里面的水已经没有退凉的作用,石顺东想来也不想靠它来退凉,解渴才是心中最爱。 要重新装水要下到山冲,恐怕等爬上山梁,那壶水也消耗差不多了,石顺东拍拍刘玉成,俩人一起走向江信北。 西林壁秋粮抢收,几乎每年都有几户在半路被土匪抢劫,甚至有的被土匪收割,每年的护粮方式不断地改进,却总难根绝秋粮被抢的事故。因此,组织护粮队的事情也就一直是村里在秋收时节要做的一件大事。 各寨的田亩相对集中,指的是方向和区域,有些人家的田亩距离村寨有六七里远,很难做到没有漏洞。按照应对土匪大规模抢劫的自卫队形式,每家抽一人出来护粮,显然费力不讨好,因为区域宽,不但浪费劳力,而且对护粮的作用不大。如此便只能由各寨子各自按照打谷子的地方远近,人家多少来自主调节,这就很难做到力量安排到位。 如果没有护粮措施,只怕更难让人心安。 今年出现陈大奎强行买粮的事情算是最好的的结果,但却让村里的护粮形势一下子严峻起来。 那天晚上,石英杰召集各寨长老商量,觉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么多年的护粮,顾此失彼,关键是把握不了土匪出动抢粮的消息,如果能够事先知道一些消息,村寨的护粮队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江敬林在猎户中有比较高的威信,护粮队的中坚力量还是猎户。在这样的情形下,石英杰决定让江敬林参加长老商议,或许能想出弥补的法子。江敬林的确不负石英杰所望,从狩猎分工中演化出由后生子组成一个踩探队。这个队伍不用人多,每个寨子有两三个就行。一有危机,迅速传递消息,护粮队就可以快速做出反应。这样以来,既不用浪费大量的劳力,而且行动都有准确的目的,护粮效果自然不同。 人选要求,一要脑子灵便,二要求腿脚快,否则的话也就没用。西林壁村寨虽然大,这样的人不好找,最后从四个寨子里选定六人,分两组。 一组由江信北带,一组由石新牧带。 俩人坐到江信北身边,刘玉成道:“信北,,明天就是八月十五,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打完谷子。整天这么爬这山爬那山,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无用工夫,都几天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石顺东:“莫非你还想发生点事情?我们爬点山算什么,只要村里没人被抢谷子,我们再多爬些山也没什么。” 江信北没理睬俩人,用树枝在地上有一线没一线地画着。石顺东和刘玉成看看江信北,看看地上,不知道江信北在想什么。 “换个地方走走吧,不知道新牧他们那里怎么样。” 江信北拍怕屁股,径直走出林子,石顺东和刘玉成跟上。 几乎绕着山梁走了一圈,江信北道:“顺东,玉成,我们做的事情,担的干系很大,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细心,细心,再细心,没有事情发生是我们的福气,一旦有事情发生,不论祸事发生在哪家,我们都难逃责难。累点算什么,总好过一年辛苦到头,却是帮土匪种田强吧,如果事情是落在自家身上,恐怕想死的心思都会有。” 刘玉成和石顺东俩人只当自己只是查探消息,却没去想自己身上所担负的责任重大,听江信北如此一说,恍然一愣。真如江信北所说,一旦放过可能的危机,那就真的成为村里的罪人了,以后怕是要被人指脊梁骨的。 石顺东:“这么宽的地方,就我们几个人,能看到多少地方?我们尽力就行了,真要有事,我们也没有办法。” 江信北:“事情发生,我们没办法阻止,真的遭遇土匪,我们几个人给人家扎牙缝都不够。但我们要做的是把消息提前告诉村里人,做好准备,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尽量看得宽,尽量看得细致,你俩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刘玉成得江信北提醒,把原有的轻视之心收起来,想了想,道:“也是,我们没必要逞血气之勇,我们漏掉了消息,祸事不管发生在谁家,我们都难心安,我想,我们应该尽量找几个山头高,视野开阔的山梁,小路那么多,省得我们脚都跑断了,还看不到什么。” 石顺东道:“信北,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和石新牧他们商量一下。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情况,万一有疏漏,我们都担负不起。既然村里把我们分做两组,我想我们相互协作才能把事情做到更细致,才能弥补一些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江信北:“嗯,我们今年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尽量不留死角,明年就能轻松些,万一发现什么,这个消息的传送,我们怕是也得多想想办法。” 石顺东和江信北走在前面,刘玉成看着俩人的背影,心里多了些想法。 小时候,江信北石顺东一伙和石新牧一伙不对付,到大了交往也不多,好像还有些纠纷,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算是忠实。听说江信北这段时间在收购山货,不知道是赚是赔。如果能跟江信北做些事情,想必也不会吃亏。 转过几道山梁,来到五斗峰。 这里是五条山梁的汇聚之处,崖壁陡峭,小路丛生。因为山势很高,视野相当开阔,周边的几个村寨都能收在眼底,就算最远的西林壁,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鸭嘴弯。以视距论,梁靖盘踞的溶洞摊主峰也能出现在视野里。 江信北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蹲下,招呼石顺东和刘玉成靠拢,在地上把这几天走过的山头在地上一一画上,问道:“你俩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大一点的路,或者有什么小路之类的,你们知道多少?” 都是视野开阔的山头,听江信北的讲解,石顺东和柳玉成马上明白江信北要干什么,那就是要在今后,以这些山头作为哨点,进西林壁的道路几乎都在这些山头的视野里出现,只要弄清楚哪里有人家打谷子,选定相应的几个山头作为蹲点,基本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如果石新牧他们也这么做,那么,整个西林壁的地理地势图就相当完整,再把各条小路,牛路弄清楚,那么不仅仅秋收护粮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就算以后有土匪进犯,防卫上也能依据这做出妥善安排。 “今天晚了,回去问问老人家,如果遇到不明情况,走那些路能最快传递消息。你们也好好想想,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石顺东自小和江信北一起玩耍,没办法多想,刘玉成没这样的经历,只知道江信北小时候操蛋,现在却没办法不多想,一个人要想做好事情,没有精打细算,恐怕还真的不行,听说这段时间江信北赚了不少钱,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看着江信北自顾自地往前走,刘玉成赶紧收拢心思,紧走几步,说道:“信北,听说你最近在收购山货,怎么样,要不要请人?算我一个,好吗?” 江信北笑道:“村里的山货放在那里,不会跑,先忙过打谷子再说,你要是真有意,你来我家就是。现在就看石新牧他们是怎么样做的,如果准备做得好,这几天,我们倒是可以忙里偷闲,好好谋算一下,农忙过后的赚钱门路。” 江信北三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天色將晚,夜色似乎在每次眨眼之间都会浓重一分。 远远地看到江信北三人下山,石新牧叫住齐柳笙和石瑞,说道:“现在冲里打谷子的人家都回去,江信北他们就在对面,我们快点,赶到他们前面,埋伏下来,等他们来了,忽然发难,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一定很好玩的。” 石瑞道:“这几天我们走的路太多了,早点回去是正紧,天都快黑了。做这事你不觉得无聊啊。” 齐柳笙道:“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情,现在有快天黑了,我倒是很想看看江信北的反应。” 石新牧道:“我们三人,俩人同意了,不要扫兴好不好。” 石瑞道:“人家人吓人,吓死人,万一江信北发火起来,你能接下来?” 石新牧道:“怕什么,我揭不下来,不是有柳笙在吗?只要柳笙扛下来,能有什么事情, 第五十四章 各有各的经 梁上互望,在山间很寻常,要走到一起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石新牧三人看见江信北三人,江信北三人很自也看到石新牧三人。 一路上,江信北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更清楚地跟刘玉成和石顺东分解分析,刘玉成小时候和江信北接触不多,只知道江信北操蛋,爱打架,现在听江信北言之有物,头头是道,心里信了八分。 石顺东却泛起和石新牧差不多的心思,说道:“村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六个人还要分做两组,要是都由信北支派,事情就会简单得多。看新牧那熊样,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惜柳笙和他们在一起,要不我们倒是可以想想办法恶心他们一下。” 江信北有了独立三进三出县城的经历,思想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接口道:“顺东,这种心思还是收起来的好,你还当我们是十来岁的小屁股呀。以后出外挣钱,难说谁没有求人的时候,能不把关系闹僵的,尽量要把关系搞好才是。” 刘玉成最不想节外生枝,道:“信北才讲的那些想法,我看少不了新牧出力,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要是弄出什么窝火事情出来,只怕不好收场。如果打谷子完了,想较较劲,完全可以另想办法,总好过小孩子的玩意。” 石顺东:“玉成,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是小孩子的玩意?你很大了吗?是讨老婆了,还是生崽了?” 刘玉成:“难道你从没想过要讨老婆的事情?那就难怪了。” 石顺东被刘玉成这话噎得一时没话回答,上前作势要掐刘玉成的脖子,刘玉成嘻嘻哈哈地跑,石顺东追。 三人一路嘻嘻哈哈笑闹起来,不觉话题聊到妹子身上,话语总离不开奶大腰细腿长屁股圆,不过最过嘴瘾的还是*大,养眼,屁股圆,好生养。 三个没开过荤的小子放肆的嬉笑,没想到却让有的人尴尬不已。 几家人正好在路口休息,男男女女,要么是家人,要么是族房,就算有几个外人,当着家里兄妹姑嫂之类的人,有些荤话不用说,连听到耳里都觉得别扭。 杨妹几乎要把头埋进胸脯,她那胸脯显然还没到能遮掩脑袋的规模,反而因为勾下头,把脖子下面的兜衣个露出一线,而浑然未觉。 江信北三人拐过山角一段,才猛然见一路两边歇气的二十多人,到底是后生仔,面相还是嫩了些,忽地住口不说,停下来,走也不是,继续停着不动也不是。 大家都没有发声,场面有些怪异,终于有人憋不住,喊道:“走喽。” 杨妹起身挑担子,石顺东赶紧上前大献殷勤,道:“杨妹,哥帮你挑。” 杨妹白了石顺东一眼,没有反对,等江信北走近,朝江信北手臂一掐,轻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有你们说的那样么?” 江信北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拿杨妹说笑,不过刘玉成和石顺东倒是提到过,但好像是和好几个妹子或**一起说的,到底怎么说也没法分辨。 江信北吐了一口口水,往被杨妹掐的地方揉了揉,荷尔蒙一时没控制好,从心头划过,直达根部,脑子里竟然走马观花地闪过一些似真似幻的倩影。 石新牧和石瑞选好伏击地点,让齐柳笙前去查探江信北三人的行程,不想等来的是大伙龙的打谷子队伍,江信北他们在最后面。 齐柳笙有心想跑到前面告诉石新牧和石瑞,但那样做显得很反常,太引人注意了。虽然江信北他们不知道自己三人的玩笑,但总归不能自圆其说。 石新牧和石瑞听到说话声,潜藏起来,挑谷子的过去,发现齐柳笙和江信北刘玉成还有杨妹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 等江信北他们过去一会儿,石新牧和石瑞才从树丛中跳出来,石新牧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齐柳笙叛徒,石瑞却哈哈大笑起来。 吃过晚饭,江敬林对江信北说的想法蛮赞同的,说了一些小路的走向,具体的一些,因为多年没走,也许山冲塌方,牛路改道一些因素也难说得准。 这其实是江敬林不想揽儿子的人脉,想要在村里说话响亮,吃父辈的老本注定是不能长久的。江敬林要江信北到村中有老一辈的人家去走走,问问相关的路网,那些是断头路,那些小路交叉,那些路上主干道近,那些路是少有人走过偏僻险路。 江信北得江敬林指导,思路一下开阔起来,顺着江敬林教给的做法,先走石英杰家,再走鸭嘴弯长老石万达家,接着到杨念豪家,最后到柳安家,请求柳安帮忙把西林壁周边的地理地势图给绘画出来。 这是件大功德的事情,不用江信北要求,随着江信北的讲解,柳安在脑子不断变换着地势路途影像,手下的纸张不断涌现各种纵横交错的草图。 江信北到柳家本来就不早了,再来这么一下折腾,到子时将尽才算把十来张草图完全融合到一张整图上。 第二天,江信北把整图和草图一起交给石英杰,等和石顺东刘玉成三人聚齐后,便去找石新牧。 石新牧的祖父石万达是鸭嘴弯的长老,昨晚江信北到鸭嘴弯没碰上石新牧。石万达听了江信北的想法,很赞赏,答应江信北等石新牧回来,要他第二天和江信北一道,把细节落实下来。 西林壁一方大山出山最简便的道路只要西林壁出长塘一条还算能称得上道路的路。上百年来,西林壁要出山,与外界交往就靠这条路,即使不能走马车牛车之类的,小推车还是能走的。走西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条路仅仅是到瓜坪镇方便些,要到县里,要白白绕上六七十里的路,而且那边的土匪似乎活动还方便些。 按江信北的设想,以西林壁为中轴,往山里其他村寨延伸,能挣出一个大局面。 天时地利人和,三项占了前两项,这最重要的人和一项就需要好好经营,否则真的应了守着宝山受穷的无奈。 石顺东:“信北,石新牧能服你?我看有些悬。” 江信北:“为什么要他服我?都是为了村里的事情,既然村里大人们让他来做这事,我相信新牧懂得分寸。能合作就很好,如果他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听他的也没有问题。” 石顺东:“既然你这么想,我无话可说。” 刘玉成:“顺东,其实,信北应该有把握才对,只要石新牧想在西林壁出人头地,说话响亮,就得和我们协作好,把这件事情做妥帖。他没有我们的办法好,也由不得不听从安排。” 江信北见刘玉成把话说得如此明白,笑笑说道:“玉成说的没错,只要他想要的我们能够提供,我们想做的,他拿不出妥善的法子,他不服也得忍着。再说,也没必要要他服我,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成,以后有的是时间打交道,服还是不服,还很难说。” 石新牧比江信北早,上门去叫石瑞和齐柳笙,三人在寨子鼓楼等江信北前来。 石新牧和江信北在柳安家上私塾时候就各有一帮跟班,争强斗狠司空见惯,现在,即便没有小时候那样不计理由地事事作对的心思,但却没那么容易认输。 远远看到江信北石顺东和刘玉成三人,石新牧郁闷的同时,脑子在斟酌如何在江信北面前不落下风。 昨晚,江信北来的时候,石新牧恰好去串门了,回来有些晚,石万达特意等石新牧回家跟他交代江信北所说的事情。 石万达虽然是长老,毕竟已老,影响力会随着自己的老去而逐渐消失,石新牧能不能成为年轻一辈中铮铮汉子,最终还要靠他自己。如果是小时候闹些什么纠纷,或者其他什么的心里有咯噔,石万达也没兴趣理睬,是人都有脾味,想要所有人和和气气,几乎不可能。但事关全村大事,也是个人在村里建立威信的好事情, 这次分两组进行巡查就是石新牧提出来的,理由足够说服石万达,但在具体实施方面却没有江信北想得宽,听了爷爷的话,石新牧昨夜想了很多,不得不承认江信北的法子真的不错。 “他们来了,我们也走吧。” 石新牧不想在齐柳笙和石瑞面前表现得小器。 见石新牧三人走出鼓楼,江信北三人便在交叉路口等着三人,一时无言。 第五十五章 和平演变 人是最没道理可讲的动物,之所以有和平,是因为人人心中都有份坚持,之所以有纷争,也是因为人人心里有份坚持。 只有通过自己的坚持得来的东西,人才会觉得珍惜,才会觉得有趣,并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并由此形成自己的原则,或者说底线。对于无论哪方面都相差不多的人来说,要向对方索取什么,都需要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困难,或者能提供对方所迫切需要的东西,以此来凸显自己的心理优势,迫使对方就范。最后在双方的竞争中砍掉所有的附加,回归本位,或者安于现状,或者各取所需。 江信北和石新牧小时候不对付,所有的事情都有比较强烈的针对性,情绪化特征很明显。但两人都到了谈情说爱,说亲娶亲的年纪,很多事情就很自然地跳出小孩时期的思维,多了些理性。事实上,自从江信北跟江敬林外出跑了三年,石新牧很少和江信北接触,所有的腻歪心思都来源于孩童时代的思维惯性。 石新牧打架打不过江信北,但事情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是靠武力来解决的,石新牧越是打不过江信北,就越不服江信北,总想在其他方面压江信北一头。 西林壁护粮这事情,根本与两人的打架扯不上关系,江信北管不到石新牧头上,石新牧也没有处处与江信北作对,所以,俩人需要做的是各凭本事,把手中的事情做好,在村寨中树立自己的能力形象。 江信北就是笃定石新牧这种心理,昨天晚上跟几位长老征询补充地理地势细节的时候,就有了初步想法,不需要自己口头说出来,只需要摆出一个姿态,石万达自然会给石新牧一种压力,就算石新牧有再多的想法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脸面上没撕破,一切都可以回旋,事情总有可能朝自己的设想方向发展。 江信北和石新牧在后,齐柳笙石顺东和刘玉成石瑞在前,各说各话,一路其乐融融。 “信北,你我这次分工协作,把村里的护粮哨点做好,如果今年没有谁家遭受打劫,不单是村里长辈要高看我们一眼,我们在一般人家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会与以前大不相同。” 听了石新牧这话,江信北心里暗笑,道:“这是当然,这其中的道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要不村里也不会让我们来做这事。你有什么好点子,说出来我们一起琢磨琢磨,能做到万无一失就好了。” 石新牧有自己的骄傲,昨晚石万达把江信北的想法告诉石新牧,石新牧自然不会捡江信北的牙慧。大方向江信北提出来了,也没什么,能不能管用还得靠细节来勾连,否则就只能是空中楼阁,好看没用。 “我公昨晚跟我说了一些想法,需要我们一起去落实,我想,再好的设想还得落实到实处,我考虑有两点。如果发现异常一是传递消息的方式,二是哪种方式最有效最快速。” 石新牧拿捏,停住不说。 这个问题江信北还真没花心思好好地去想,昨天一夜几乎都在思索如何把地理地势图做到滴水不漏的细节上,传递消息的事情,最多是一闪而过,没有细究。 刘玉成不知不觉慢下来,和江信北石新牧几乎平行,说道:“这个的确是个大问题,从发现异常,到准备总有个过程,消息传递不畅或者不够快,就算我们发现土匪,村里准备不及,也没有多大的含义。” 来到山梁开阔处,打谷子的地方尽收眼底。 早上谷物有露水,影响脱穗,要打好谷子挑送回家还有段时间,六人也不用忙,找一处平整地坐下来,一人计穷三人计长,各出点子,相互诋毁,逐一淘汰,倒是让各人丢掉不少阴暗心思。 石新牧:“随便什么法子有它的长处,也有它的不足。我看,要论快速,莫过于在选定的山头选一些特别的大树,做特殊的布置,发现异常,只要通过事先约定好的方式示警,一个山头传一个山头,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传到村里。” 江信北始终没有发言,在权衡各种方式的利弊,听石新牧的点子,不觉一动,朝众人扫视一圈,众人没有出言挑毛病。 这个小动作反倒让众人把眼光投向江信北。 不论怎么说,一结合大环境,任何方式都有它的局限性。做“消息树”的法子最接近完美,但要让“消息树”万无一失,就要结合整个地理地势,这就需要有全局观,毕竟任何一种方式离开了大环境的限制,一切都会显得很漂浮。 六人都是上惯了山的人,对西林壁地理山势都很熟悉。但说到整体感,五人都很自觉地承认没法和江信北相比。 一方面,江信北跑山最多,另一方面,江信北这一段时间,因为收购山货的事情,有意识地將各个局部勾连起来,再加上昨天得到几位见识多广的长老补充,心里装下整个西林壁片的连接沟通。来的一路上,大家对布置自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但谁也没有江信北说起来有个整体感。 局部让位于整体,格局的大小决定了话语权的归属。 江信北很自得,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现在,不用用言语挤兑石新牧,石新牧也得老老实实听从自家的安排。 江信北重新將六人分成三组,成品字型布置,至少保证两座山峰之间首尾相望。任何一方发现异常,都有一面靠近村庄方向,及时示警,另外两组形成犄角之势,想办法骚扰和迟滞对头。 至于各山头的两人分工,是明是暗,自己调配就行。这样以来,不用到处乱跑,错过险情的发现,还能有不少的空闲时间,保证一旦险情发生,有足够的体力做出应对。 两人一组,江信北没有具体分,采用自由组合。结果,石新牧要齐柳笙,刘玉成想和江信北一组,石顺东只好和石瑞一组。 江信北道:“大家都是为村里的事情忙活,干得好是我们大家的本事,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能进入我们村的路虽然很多,却总会在有几段出现在这些山头的视线之内,紧张时期劳神费力是免不了的,但相比村里安全,和我们在村里获得的人脉就不值得一提。 我们防备土匪进村不容易,但面对这样复杂的山势地理,不熟悉路途,也不是随便那支土匪就能进入的。所以,我们今天商量的事情,还是暂时保密的好,把我们的想法让长老们知晓,看看他们有什么考虑,我们再说其他,这个事情就托付新牧去说了。以后每天的安排,我和新牧商量着办,有什么发现和补充的,大家回家后一起商量来着,怎么样?” 什么话都让江信北一个人说了,众人自然没多话。 石新牧见江信北把向长老汇报的事情交给自己,江信北也没有完全把自己踢开,心里一点小小的失落也丢到一边。虽然自家爷爷是长老,江信北就算不这样安排,自己的话语权也不见得就会少到哪里去,但在一念之间,这两者之间差别和感受就不可同日而语。 各各散去,刘玉成道:“信北,我看你这样的安排好像不单单是为了护粮的事情吧?” 这世界上的确没有谁比谁更聪明,江信北看了刘玉成一眼,笑笑,没有回应,走到开阔处,双手伸展,做了几个扩胸动作,眺望远处。 连绵的山峦渐行渐远,青翠葱蝾,只在山天相接处留下一抹朦胧的灰白。绕着弯曲的山梁来回走一趟,四周的山冲流转,江信北忽然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感触,思绪飘向南河县城,不知道周凡的安排怎么样了。 刘玉成跟在江信北后面,自从昨天对江信北的作为产生一种猜测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想参与到江信北的计划中去。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我们能把周边的几个村寨联合起来,土匪还能不能进入我们村庄?人要生存,要过出人头地,光靠自己,不想点其他办法,不劳神费力,难那。” 刘玉成不知道江信北怎么就来了这么一趟感慨,显得老气横秋的,很不习惯,说道:“打铁还须本身硬,靠别人终究是不保险。” 江信北:“玉成,你在那些村庄有关系硬的朋友没?” 刘玉成:“怎么?” 江信北:“你刚才说打铁要本身硬,得靠自己是不错,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自己我不认为单单就是指自己一个人。比如,现在,我俩和石新牧他们,我俩就是自己,我们村和其他地方,我们村的人就能称为自己。你以为呢?” 第五十六章 做好准备,总没错吧 农谚说:“宁可早一日归仓,不可空一天留场”,秋收就得赶天气好,尽快收割,晾晒,归仓。如果遇上雨天,打水田谷不说,收回家的谷物也难干燥,工夫也更多,弄不好就发霉。 八月十五,大多数人家谷子已经打完,江信北家也在上午完成秋收,但伍泽猎家不在此例,不过所剩也不多了。 吴晓萌和伍雪芳挑着饭菜茶水在弯口出现,这些天,伍雪芳很少跟吴晓萌说话。 吴晓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感觉伍雪芳对自己左右不满意,只好小心谨慎,卖力干活。 看到送饭的来了,伍泽猎招呼一声,庞老头停住手中的活,到田边夹郡洗手抹脸,准备吃饭。 把饭菜放好,俩男子吃饭,吴晓萌拿起镰刀下田割稻,伍雪芳生莫名闷气。这个吴晓萌到底想干什么呢?帮人做事有这么卖命的么?瞟了父亲一眼,也拿起镰刀下田。 伍雪芳一直不明白,昨天,父亲不知道发什么什么神经,竟然问自己对江信北怎么样。吱吱语语半天,才弄明白父亲是想把自己许给江信北。这让伍雪芳大为不满,并不是江信北不好,一个是同一个团寨,太近了,太熟悉了,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二是心里好像有种朦胧的感觉,但自己也弄不清楚这种感觉是落在谁的身上。伍雪芳自小没娘,哥哥伍郎雄读书不在家的时候多,家里的事情,从七八岁能帮父亲开始,基本就是她的活,也养成伍雪芳性子直而泼辣,三言两语就和伍泽猎抗上了。 虽然伍泽猎放了狠话,但终究是心疼女儿,没有逼迫伍雪芳的意思。但伍雪芳却为之气结,对上更霸道的父亲,也只能有气自己咽,唯一可以做的是,不理睬父亲的言语,气呼呼转身就走。 伍泽猎有些心不在焉,想把女儿许给江信北,一个是出于让江信北和伍郎雄的关系更进一层,更主要的是女儿从小没娘,从小就操持家务,眼看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心里愧疚,想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又不想女儿嫁远,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大。 吃完饭,伍泽猎抬头望望天色,有些担忧,只怕就在这两天要下雨了。 一团灰云飘过,遮住阳光,伴随一阵微微凉风,伍泽猎看着田里的俩小孩愣愣的出神。 潘玉清挽着衣袖裤脚,用双手从泥里捋出泥鳅,不时将沾满稀泥的手在鼻子前抹一把,在头上挠挠,弄得身上,面孔,头发泥巴点点。潘玉秀跟在哥哥身后,一边捡稻穗,一边提着竹垒跟进,俩姊妹配合得非常默契。 自从打谷子以来,俩兄妹一天不落地跟着,兴趣十足的,有时,连吃饭都叫不来。 仿佛看到伍雪芳和伍郎雄小时候的情景,伍郎雄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以前不觉得家里清冷,即便是请人帮工,那也都是男子汉,做完事情,吃饭散伙睡觉就是。今年有吴晓萌像个女主人似的操持家务,还有俩小孩凭空给家里带来些许久违的生气,以前的清冷就格外明显。 伍泽猎续弦的念头又冒了起来,吴晓萌是个不错的对象,勤快而且没有多话,就是不知道吴晓萌是怎么想的。吴晓萌来自哪里,打谷子后会有什么的打算,伍泽猎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去问,想着委托哪个人去向吴晓萌说说自己的想法。 潘玉清和潘玉秀走向母亲,吴晓萌说了几句,俩兄妹朝伍泽猎走过来。 伍泽猎给俩小留着饭菜,见潘玉清身上随处点点的泥巴,那模样仿若星辰点缀,配上童稚的脸庞,非但没觉得滑稽,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庞老头直起身板,下田干活,伍泽猎想叫住庞老头,接着又沉默下来,打完谷子后,家里怎么安排,还得好好想想。 本来,伍泽猎想等等再请几个人,却不料今年短工难请,这让伍泽猎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那天就该多请几个。实在没法子,只好到江信北家,把庞家祖孙要过来。值得庆幸的是,庞振明虽然是个十六七的小子,干活却很卖力,手脚很快,割稻把更是可以和伍泽猎有得一拼。 伍郎雄和庞振明挑谷子送回家,伍郎雄挑的担子比不过庞振民。 伍泽猎的身手都教给了伍郎雄,伍郎雄虽然读书,练习却不曾间断,即使没有经过超常规的磨练,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比下去的,这一点让伍郎雄对庞振明泛起好奇。但是,庞振明话不多,伍郎雄找得话题多半没有回应。 伍家的谷子没两天就要打完了,吴晓萌心思有些复杂。 带着俩小儿逃难一年多的时间,这中间经历了多少辛酸,吴晓萌自己都无法想象是怎么过来的。 伍泽猎下到田里,见吴晓萌直腰,用手不断的拳腰杆,说道:“休息一会吧。” 吴晓萌:“没事,这活在家里常干,不算什么。” 伍泽猎不好说什么,表现太过了,担心吓着吴晓萌,抓起稻把走向禾桶,“梆,梆,梆。”三五下,一把稻穗敲落干净。 吴晓萌抬起头,望了一眼遥远的天空,说不出是牵挂还是悲戚。 去年,*发动对洪湖苏区的江北地区的第一期“围剿”。*敌人虽然战领了江北地区,却未能消灭红军。江左红军主力转移到外线,开辟新苏区。 3月初,国民党军发起第二期“围剿”,进攻江南花县的冬山区,江右红军实行内外线斗争相结合,一部进山坚持斗争,一部转入洞庭湖西岸,开辟了洞庭特区。在此期间,红军独立团乘机北渡长江,与江左红军配合,进行恢复江北苏区的斗争。在斗争中,红军独立团扩编为红3军第9师,段德昌任师长。 红军和*在洪湖江北地区对峙,在红军灵活的战术打击下,*被迫转入守势,苏区根据地逐步得到恢复。去年9月,*乘洪湖地区水灾严重之机发起第三期“围剿”,再次重点进攻江南花县的冬山苏区。*湘鄂西分局一面组织群众抗洪救灾,一面领导红军和游击队进行游击战争。在敌人占领冬山苏区后,红军主力向江北突围,地方武装又组成江南游击大队,坚持与敌斗争。 在这一年三次的大规模军事冲突中,很多苏区百姓,或因为水灾,或因为还乡团的报复,被迫离开家乡。潘启松跟吴晓萌交待几句就跟着部队走了,到底是在游击队还是在随红军主力走的,就不是吴晓萌清楚的了,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云头过去,又是一片烈日。 三人割稻,伍泽猎一人忙不过来,吴晓萌双手握住稻把,转身走到禾桶边,站到伍泽猎对角,抡起稻把。 “乒,乓”“乒,乓”两人的的配合相当默契,稻把轮流甩在禾桶壁板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声响。 这声响却仿若敲在伍泽猎的心头,怦怦随心,伍泽猎心速加快,力有未逮,拿稻把的速度跟不上吴晓萌。 “吘——吽——”梁上传来吆喝声,接连三声,这是警讯。 伍郎雄和庞振民刚送谷子回来,坐到田埂上吃中饭,丢下碗筷,拔腿就往山上跑。 伍泽猎让吴晓萌和伍雪芳赶紧去带潘玉清兄妹先回家,自己和庞老头操起扁担跟着俩小子方向跑去。 伍郎雄和庞振民迎面遇上跑下山来的石顺东和石瑞。 石顺东有些兴奋,这些天总算没白费,说道:“你俩来得正好,跟我去接应一下信北他们。石瑞,你去跟打谷子的人说说状况。” 伍郎雄见石顺东好像对土匪来袭很盼望似的,说道:“你确定是土匪?别闹个乌龙,让我们虚惊一场。” 石顺东:“就算虚惊一场,也没有关系呀,抢收季节,八月十五,十多人没事干跑到山上来干什么?就算不是土匪,行为也是相当可疑,做好准备,总没错吧。” 第五十七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石顺东带着伍郎雄和庞振民离开,石瑞沿着山腰盘路而行,与赶来的伍泽猎会面。 伍泽猎很细心地询问石瑞所见到的情形。 西林壁不是土匪窝,不是禁区,别人有别人的自由,来干什么不由西林壁人掌控,西林壁人也无权干涉。但如果有人真的包藏祸心,要等人家突然发难才反击,仓促之间,只怕会吃大亏,不可不防。 陆陆续续从山冲上来几个人,站在一边听石瑞向伍泽猎解说,没人插言。 八月十五,十多二十人在山野行走,不是打谷子,莫非是打猎?听石瑞的描述,伍泽猎觉得两者都不像,行迹的确可疑。 伍泽猎吩咐石瑞去继续监视,如果没有异常情,也就不用惊动村里。十多二十人,伍泽猎认为,在打谷的人有准备的情况下,没有妇孺的牵挂,对方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石瑞离去,伍泽猎想了想,对众人说道:“那十多二十人行迹的确可疑,石瑞他们也不可能去截住他们,如果真有什么不测,事临头才做准备,难免吃大亏。我看,还是小心为上,反正今天是八月十五,早些收工也好。这样吧,每家抽两人出来,分别监视各个路口,其他人联合起来,把割好的禾把打完就算了。” 八月十五这一天没有打谷子的人家也有,抢收也不抢在这半天。不管是那种心态,反正这事情开不得玩笑,没人提出不同意见。 江信北六人三组,每个山头相距两里路上下,居高临下,能监视到的区域就相当宽阔。进入村寨和打谷场的主要路径,基本没漏掉的可能。 愿望和现实总是有距离的,三组人马几乎同时发现状况,准备的联络手段,却派不上用场。 一者,没有相应的物件配备,也没有时间准备。再者,具体情形怎么传递,总不能见风就是雨。那样的话,就只会造成混乱。 最朴实的“狼来了”的故事,在乡村几乎人人耳熟能详,谎报或者误报都不是好事情,不但达不到护粮的作用,反而会弄得人心惶惶,更重要的是,村里对六人的观感会直线下降,评语: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是轻的。 只有不到二十人的一群人,要对打谷子的产生多大的危害,还很难说,三组六人差不多都做同一个决定,抵近鉴别,这是第一要做的事情。 六人汇合,为了稳妥起见,江信北和石新牧商量,让石顺东和石瑞告知打谷子的人,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江信北不相信,有地利因素,如果真有险情,四个人还会延误消息传递。 石顺东和石瑞走后,江信北和石新牧仍然分两组行动,约定,各自想办法,找机会和那些人接触。随便那组接触上,另一组当潜伏下来监视,如有危机,负责消息快速传递回去。 近距离看清那些人,江信北吓了一大跳,二十来个人有十多条长枪,还有一挺机枪,要是这些人闯入村里,那还得了?幸好,进入西林壁的路途,梁上分梁,岔道分岔,这些人没那么容易找到进入西林壁的道路。 山高林密,那些人钻进树林,江信北和刘玉成什么也看不到。 那道山梁背面过去一里多路有三道岔梁,其中有一条梁上有条岔道是通往西林壁的。江信北让刘玉成先去把这里情况给打谷子的人汇报,自己爬下高树,准备换个地方看看。 林中大树成荫,底下除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很少有羁绊,江信北一路疾奔,除了陈叶发出的细微声在林中回响,一切都显得悄无声息。 林子外不远有条路,传来俩人的说话生,江信北一听不是西林壁人的口音,加快步伐,在路边找个地方潜伏下来。 恰在此时,石顺东和伍郎雄庞振民从前面疾走而来。 小道难以搏身,石顺东三人只好停下来,让到一边。 范勇让塑泽贵挑着担子先过去,问道:“几个后生子,到西林壁还有多远?” 石顺东本能地产生警觉,笑道:“大哥,八月十五了,挑一担子到西林壁什么事,不会是走丈母娘吧。” 伍郎雄倒是没觉得俩个人有什么危险,不过下意识地拦在粟泽贵前面,道:“我看看,看丈母娘挑的是什么好东西那。” 伍郎雄见粟泽贵担子里有些小猎物的毛皮之类的,没有多说。 “八月十五了,各村里或许有些好东西要换钱,我们去碰碰运气。” 乡间人家遇到这种情况,常常开些玩笑,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范勇和粟泽贵笑呵呵地和三小子对答。 范勇和粟泽贵问了一下路,便告辞三人朝西林壁而去,江信北突然从树丛中跳出来,把三人吓了一大跳。 有了三个帮手,江信北信心足了不少,安排三人分头行动,去查看那伙人穿过对面山林,到底朝那个方向走。 日头偏西,斜斜地照着,当阳和背阳道路就是两重天。范勇和粟泽贵刚从阴凉路段走入暴晒路段,粟泽贵挑着担子,很不适应。 “勇哥,你说,八月十五,我俩到西林壁,是不是有点亏啊,听说,今天有兄弟要来入伙,今晚大营应该很热闹啊,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呵呵,老弟,八月十五,好日子呀,乡里人家很好客,这个时间去,就比平时少很多麻烦。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把大当家安排下来的事情办妥。办妥这事,难道还怕没有热闹?再说,山寨那种热闹,那有我们的热闹可人心意?” 粟泽贵得文顺刚点头加入到范勇手下做事,花花日子的确比在山上窝着舒畅多了,嘿嘿应着范勇,没有再多话。这天气,多说一会儿话,就多费一份精力,还是老老实实走路的好。 石新牧看到那十多人枪的队伍进入山林,心里紧张莫名,让齐柳笙尾随那伙人进入树林,自己绕道跟踪下去,如果这队人马进入西林壁,而自己没有及时汇报的话,恐怕没办法在村里立足,强忍着害怕,跑上对那个山梁视野比较开阔的山梁,一路小心谨慎地盯着。 石旭东:“虎哥,前面就是水龙吟,大家小心些,别天亮了还尿尿床。” 苏虎难得酸一下书袋:“呵呵,石兄弟说笑了,眼看就要进入梁大当家的地盘,还有什么担心的?莫不是近乡情更怯吗?” 石旭东:“也不瞒虎哥,最近,大当家的老对头陈大奎,在这一带活动,和山上弟兄有些小摩擦,只怕他知道消息,会对我们不利,还是小心为好。” 苏虎哈哈一笑,道:“听说西林壁富足,我正想到那打劫一次,给梁大当家的送个见面礼,那陈大奎不来便罢,他要来了,不正好遂了兄弟的心愿,还不用多跑冤枉路,就怕她不来。” 苏虎说得豪气,石旭东不由也哈哈笑着应和,道:“那是,不过,既然虎哥加盟我溶洞滩,你的心愿当然是我的心愿,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八月十五,是个团圆的好日子,我们还是不要错过的好,虎哥,你说呢?” 水龙吟是一个溶洞,里面泉水叮咚,通过溶洞壁的不断回音,遇到有风的时候,嘤嘤成韵,煞是动听。溶洞不远是一个峡谷,道路从谷底穿过,宽敞平整,边上有条小溪。峡谷两边悬崖峭壁,虽然只有一百多米的样子,如果要伏击二十来个人,那也是绝佳的死地,遭伏击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石旭东没有再多话,之所以担心,确实是怕陈大奎打听到消息在这里设伏。听到苏虎说得大气,而且十多人枪里还有一挺机枪,如果乘机能给陈大奎重创,让苏虎先帮溶洞滩消除隐患,未尝不是好事,反正有损伤的也不是自己的手下。 齐柳笙尾随石旭东一行,见他们走进水龙吟峡谷,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石新牧见到也大大放下心来,眼盯盯地看着这伙人朝峡谷走去。 庞振民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从梁上下来,不防被人一把l勒住脖子,旋即被一只手把嘴巴堵得严严实实。他之所以积极地跟着伍郎雄,听从江信北的安排,首先是自己和爷爷在最无助的时候,是江信北把他祖孙俩带回家,才有伍泽猎请他祖孙帮工的事情,爱屋及乌,这七八天来,连带对西林壁也生出感情。 江信北只觉得眼角余光一闪,庞振民被人一拖便消失不见。江信北大惊,向庞振民消失处悄悄潜进。 山上的动静显然惊动了石旭东,向苏虎嘀咕几句,苏虎一把夺过机枪,朝山上就是一阵胡乱扫射。 第五十八章 螳螂捕蝉 枪声让黄孝淮下意识地放松对庞振民的压制,庞振民乘机反抗,黄孝淮和庞振民扭打在一起,发出不小的响动。 树枝反弹,庞振民侧身闪避,黄孝淮趁机又绊倒庞振民,一只手肘卡在庞振民的脖子上,另一只受扯庞振民的头发,往下摁。庞振民顿时脸部血脉迸胀,眼角突出,双手被黄孝淮压在退下,双脚胡乱踢蹦,可惜够不着黄孝淮。 江信北循着响动快速迫近,见状,捡起石子,朝黄孝淮脑门掷去,石子受摇晃的树枝阻挡,改变方向,击在黄孝淮的肩头。 黄孝淮吃痛,松开庞振民。 江信北闪进,一脚踹翻黄孝淮,上前把黄孝淮身上的驳壳枪卸下,扶起庞振民。 “老乡,你俩最好不要动,把枪还他。” 随话声而起,江信北徒然感到从后面袭来的危机,不敢轻动,乖乖把驳壳枪放到地上。 石新牧不知道对面山谷发生什么,赶紧沿原路返回,和齐柳笙汇合不久迎面碰上伍泽猎和江敬林带着十多个猎手。 刘玉成跑回去报信,伍泽猎骤然紧张起来。那队人枪是土匪无疑,现在不担心他们来抢劫谷子,但却担心伍郎雄跟着石顺东前去,碰上他们就凶多吉少。 伍泽猎让刘玉成回村给报信,这事情要村里长老拿主意。 江敬林得刘玉成回村报信,纠集十多个猎手前往救援,山上六个人不是他们的子侄,就是关系很近的人家,上山虽然危险一些,却比在家空等着急强得太多。 看着江敬林一行离开,石万达道:“英杰哥,信北这小子小时候就爱打架,生性泼皮,天不怕,地不怕,今天这事还真的派上了用场。虽然事情有些危险,但信北他们几个的心性却再明显不过,村里接班人后继有人那。” 听石万达如此说,知道他提江信北,意在石新牧,石英杰捋着下颚的胡子,频频点头,说道:“都是柳安教出来好学生,学识和个性都是次要的,有担当,品行中正,忠实才是重要的。新牧很不错,我看我们村有新牧和信北他们,以后百事可为,我们村正该多有这样的人。” 从石英杰家出来,望着远山,石万达满腹心事,满腹担忧。孙子就在那山里,那里有十多个带枪的土匪…… 枪声越来越密集,江敬林他们是循着枪声而来的,听齐柳笙和石新牧的描述,说道:“泽猎,我俩各带几个人,分别朝水龙吟方向潜行,沿途注意安全,注意布置一些机巧陷进。新牧,柳笙,你俩找个地方躲躲,万一遇到土匪千万不要逞强。” 最危险的阶段都过来了,石新牧忽地丢下刚才的担心害怕,一定要跟着众猎户一起行动。 就算把这俩小子留下,也难担保没有意外,江敬林想了想,点头同意。再三吩咐俩人跟在众人的后面,看护机巧陷进,伺机阻敌,没有情况,千万别逞能,状况一混乱,谁也照顾不到谁。 陈大奎和姚梦欣有些无奈,伏击不成,只好变成阻击。火力比不上石旭东苏虎,好在占地利之便,即便不能全歼敌人,重创敌人还是能办到的。 姚梦欣三年前在武汉加入了*组织,在一次参与组织学生运动,被逮捕入狱,经过组织营救,之后到鄂豫皖苏区,经历了两年多血火生涯,虽然仅仅二十来岁,却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战士。自从七月,为了应对*即将展开的第四次针对鄂豫皖的围剿,姚梦欣就被所在单位派遣到南河筹措药品,以解部队药品匮乏的燃眉之急。 南河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成为赤区和国统区经济往来和各种私下交易的理想之地。一个多月前的失手,让姚梦欣痛不欲生,带着黄孝淮和秦普洪,虽然辗转当中,明明知道是牛塔沟的杨再彬做的手脚,偏偏手中力量太过单薄,无能为力。 姚梦欣三人回去交不了差,打听来的消息却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江北战事吃紧,原来的驻地早就成了*的驻军之地。回是回不去的,即便回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过政治保卫局审查关,如果过不了,性命难保是小事,药品怎么泄密的,不揪出其中的缘由,只怕后来还会有战友遭受无谓的牺牲,那才是大事。 黄孝淮和秦普洪干的是特工,打听到陈大奎的情况。 三岔岭周边有两个小村庄,一个叫三岔坪,一个叫枞树弯,靠近原湘鄂赣苏区。这几年,由于国民党军事围剿,红军进进出出,苏区的变化很大。这个地方曾是红色游击队活动的地方,人们对*的认识不陌生,有些群众基础。在这片山域还留存一支十多人的游击队艰难地坚持着,而且这地方和溶洞滩相距不远,陈大奎的到来收编了这支队伍。 姚梦欣病急乱投医,先隐瞒下身份,混进陈大奎的队伍。 陈大奎没有完全信任姚梦欣,姚梦欣也知道不可能一开始就能获得陈大奎的信任,主动要求让黄孝淮和秦普洪负责域外侦查,陈大亏也正想借此考验一下姚梦欣三人,便欣然同意。 一个月的时间,黄孝淮和秦普洪带着陈大奎指定的几个人手,扑捉了大量有利的消息,足够陈大奎消除疑虑。 这次能准确设伏,就是来源于秦普洪带着陈大奎指定人手,相互配合下取得的第一手情报。 石旭东对此地地形熟悉,水龙吟峡谷是走不得了,跟苏虎附耳说了几句,苏虎当机立断,把机枪留下断后,边打边撤,留下五具尸体,遁入小路,翻山而去。 几乎完美的伏击计划,却因为几个本地年轻小子的误闯,成了一本烂帐。 幸好苏虎的机枪被留了下来,要不,陈大奎几乎要对让人把姚梦欣扣起来。对山上放的警戒哨卫,就是黄孝淮和秦普洪。事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出在敌人就要进入伏击圈的时候,事情再巧也没有这种巧法。 石旭东带着苏虎一行刚进入丛林,便被伍泽猎几个猎户盯上。 苏虎以为又遇上陈大奎的伏击,朝林中一顿乱枪之后,仓皇奔逃。石新牧见几人闯入机关,早把江敬林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挥刀砍向控制机关的藤蔓。柴箭,竹箭,悄无声息从树丛从树上划出一道道灵巧的弧线。 标枪似的木箭钻入一人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丢下手中的枪支,扑倒在地。另俩人顾不得那人,也顾不得前后的竹木之箭,也丢下手中的枪支,亡命追赶石旭东和苏虎。 他俩的运气显然比前一人好得太多,竹箭,木箭仅仅只能给他俩带来皮肉伤。 土匪跑光,伍泽猎摇摇头,走到那人身边,捡起枪支。一脚把那人踢翻转身来,又是一声惨叫,血液从那人左胸一个窟窿狂喷而出,伍泽猎赶忙闪到一边。 地上一截干枯的尖锐小树兜,殷红,周边一滩血迹。那人口中不断冒出血泡,似乎很想说什么,却只有口中涌出一股一股的血液偶尔泛起气泡。伍泽猎似乎不忍,走向前,把那人的脖子一扭,那人顿时气绝身亡,脸色似乎很享受,没有之前那般挣扎的艰辛。 看这伍泽猎的动作风轻云淡,石新牧却心头翻滚,杀人其实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战斗结束,清点人员,幸好,除了两个轻伤,没有其他伤亡,缴获一挺机枪,两支步枪。 陈大奎安排好一切,走向姚梦欣。 让人把地上的弹壳全部捡起来收好,姚梦欣感觉到陈大奎走近的脚步,心里不由低沉起来。 “黄孝淮和秦普洪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现踪影。” 深处恶劣环境的人总是比常人敏感,姚梦欣觉察到陈大奎的警觉。 就算陈大奎没有疑心,姚梦欣也很不解, “我们去看看吧,应该没事。” 听姚梦欣波澜不惊地说,陈大奎略略诧异,便点头同意。 陈大奎和姚梦欣都知道,引起石旭东警觉的是之前山上的那一番响动,那里正是警戒哨位。疑虑是,黄孝淮和秦普洪的身手都很好,没道理遭暗算,如果真的遭暗算,山腰这些参与伏击的人就不会如今还安然无恙。 姚梦欣明显感觉到陈大奎对自己的监控,却没有不忿的心情,黄孝淮和秦普洪的状况才真正让她揪心。 看到黄孝淮和秦普洪被绑着丢在路中央,姚梦欣示意陈大奎等人止步。 见到是姚梦欣,江敬林走了出来,站立在陈大奎前方不远,道:“把你们的武器放下吧,我不难为你们。” 陈大奎认出江敬林,前段时间,在梨子界打过交道。 很轻微的身体接触,有人提醒陈大奎,陈大奎转头看看,周围树丛和树上,发现自己五六个人正被猎枪和弓箭团团包围,只要稍有不慎,这些人会毫无迟疑地痛下杀手。 第五十九章 匪首梁靖 姚梦欣顾不上许多,上前和江敬林相认。江敬林朝姚梦欣微微点头,没有放弃早先的打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姚梦欣从总斡旋,事情没多大的波澜。 江敬林收缴陈大奎等人的武器,等西林壁的人到达安全地域之后,才让姚梦欣把收缴的武器带回去。 白云悠悠之下,群峰叠嶂,斜晖脉脉,伴随着一绺一绺的山风,树枝摇曳,叶浪翻滚。巡弋浩瀚太空的太阳或许已经疲倦,不复再有那种灼人眼目的光芒,不复再有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也或许,太阳本来就有她温情的一面,对于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一幕,她需要兼顾彼此情绪,显得越来月温婉。 今天,一切都过去了,江信北石新牧等人走在一众猎手的前面,尽情享受山岚旁晚的和风惬意。 然而,此时同样背景下的苏虎却一脸的沮丧。 十六人枪加一挺机枪是苏虎的底气,如今折损六人,损失五支步枪,一挺机枪。最让苏虎痛心的是机枪没了,这让苏虎对加入溶洞滩的未来充满不可预测的慌乱。 这是一个讲究实力的时代,溶洞滩和其他任何土匪营寨一样,没有跟自己一条心的一帮兄弟的支撑,只能是一个小喽啰的命运。如果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又何苦来溶洞滩趟这趟浑水?还不如另立山头来得痛快。 相对于苏虎的纷乱念头,石旭东显然心情不错。 遭遇陈大奎伏击,苏虎没有全军覆亡,全是因为石旭东熟悉小路,苏虎无疑就欠了石旭东一个大人情,而且这次折损的不是石旭东的兄弟,石旭东不会心疼。更重要的是苏虎的实力折损,对于溶洞滩以后分化苏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相信梁靖乐见其成。 …………… 梁靖当然乐见其成,当初在瓜坪镇放出的两条似真似假的消息,收到了相当满意的效果。 留守在瓜坪镇的保安营在葛俊辉的授意下,对牛塔沟虚张声势,刘琦也乐得做出这样的姿态。 不管是赤匪还是其他什么土匪,依靠保安团的力量进行清剿,都不可能收到效果。最大的困难是进入山林那就是人家的天下。除非拿人命往里填,还得有大量的钱财和后勤保障,如果没有国民政府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成倍数的回报,仅仅靠县级政府,要剿灭土匪甚至是赤匪,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琦自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除了从县府获得必要的物质和钱粮补充,还能借机向瓜坪各大户人家征收一笔不小的费用。 趁着刘琦的保安营对牛塔沟的行动,梁靖通过廖家和葛俊辉扯上联系。 梁靖自愿当冤大头,葛俊辉和刘琦求之不得,不管剿灭的是赤匪还是真正的土匪,都是大功一件。一切有梁靖出力,功劳却是自己的,天下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以前溶洞滩土匪山头林立,没有形成合力,牛塔沟捞过界的事情时有发生,溶洞滩的各山头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由此结怨不少。 梁靖要以见者有份的理由要求瓜分药品,挑起地盘之争,以雪当年之耻。出师有名,三个当家的自然愿意,可是三人对梁靖的安排却大为不满。 溶洞滩自从梁靖和另三家联合赶走了陈大奎,两年来一直处于半结盟状态。梁靖是大当家,但对另三个山头管控力有限。因为二当家曾德清,三当家尹武行,四当家周双宝三个实际控制着原有人马,梁靖的威信只能在自己的原班人马那里才有实际效用,这一点让梁靖很不满意,早想打破这个僵局。 溶洞滩各山头对牛塔沟有种天然的惧怕心理,任何一支山头都不敢对杨再彬提出挑战。虽然经过梁靖两年的经营,但各个山头之间的相互戒备的心理根本难以根除。 梁靖正是要他们不满,既然是大家共同的利益,让谁去都不能让手下弟兄信服,那么就整编,形成合力,一致对外。 这个时候,梁靖把自己早就准备的一套大刀阔斧地实施下去。 四个上头混合整编,各山头的头领,由各当家的提出,进行赛选。 四个当家的不再直接管控各个山头,而是集中到总堂分管后勤保障,财物分配和山寨防务。调动各支小队,形成决策,需要四个当家的有三人同意才有效。这样以来,每个当家的理论上都可以管控任何一支分队,权利比原来只大不小。 梁靖暗伏奇兵,早就做好准备,让范勇和陈善道接触杨再彬手下心怀不满者,许以重利,从内部分化瓦解杨再彬。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即便有保安营的配合,各小队头目或死或伤,没法避免,随之临时替换,在所难免。各小队基本上都被梁靖的手下头目控制,窝里斗的内耗得到最大程度的遏制,在文顺刚石旭东的刻意施威下,爆发的力量不可阻挡。牛塔沟分崩离析,杨再彬命不该绝,苏虎只能投靠了梁靖。 虽然分队的头目没有变化,但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还是有所觉察,可是为时已晚,何况梁靖也没有亏待他们,只好接受当下的现实。 溶洞滩这些日子扬眉吐气,四个当家的齐聚总堂院子里,只等石旭东带着苏虎一行回来,便开始仲秋欢饮。 内部的纠葛虽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完全平息,但梁靖很自信。只要牢牢控制住四个分队,给足三个当家足够的权和利,时日一久,一切都会过去,整个溶洞滩就真正是梁家的天下。 跨战马,提银枪, 足穿战靴换戎装, 今日里我上战场, 来寻忘恩负义郎, 这苦衷,对谁讲…… 我的思念在高山, 高山巍峨九重天, 不觉弹出泪中水…… 梁靖躺在睡椅上,难得地断断续续地岔三差五地哼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京剧名段。手指在扶手上不停地敲着,应和小曲的节拍,今天是八月十五,团圆好呐,万事圆满。 燥热完全褪去,天空依然明朗,苏虎垂头丧气地跟在石旭东后面,进入溶洞滩大营。 梁靖得报,立即从睡椅上站起来,整整衣服,精神抖擞,走向寨门。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跟着起立,跟上梁靖。 不论如何,今天都是好日子,小小的疙瘩,以后有的是时间腾挪。 三声冲天炮响起,接着是一阵鞭炮噼里啪啦噼,中秋夜宴就此开始。 安顿好苏虎一行,各营自行开饮,总堂院子喝酒赏月有四个当家的和四个分队长,苏虎参与其中,心中泛起一点小小的期盼。 苏虎是半途加入牛塔沟的,备受排挤,心里对杨再彬颇有怨气。受在范勇和陈善道的离间,起了反意。原本梁靖答应苏虎,铲除杨再彬后支持他做牛塔沟的大当家,以后牛塔沟和溶洞滩冰释前嫌,结为兄弟。 谁知道事情做得不干净,在牛塔沟立足不下,只得带着自己的手下弟兄投入梁靖麾下。结果又出了意外,苏虎实在担心重蹈牛塔沟的覆辙,心里忐忑之极。 酒过三巡,梁靖见苏虎低头机械地跟着喝闷酒,基本没主动说一句话,举碗相邀,道:“苏虎兄弟,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你没事就好。来,来,喝了这碗,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看着同桌的八人,苏虎丢开患得患失,猛地将一碗酒一口气喝完,把碗朝下,滴酒不剩。既然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表现得像个小媳妇似的不知所谓,只会让溶洞滩更加看轻自己。 “好,好!” 众人喝彩,齐齐一口喝干碗中酒。 第六十章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中秋八月十五是谷物果实成熟的标识性时段,作为秋报遗俗,中秋一词最早出现在《周礼》一书中。夜间从此后开始转凉,昼夜温差逐渐加大,在中国历法二十四节气中,中秋占据很特殊的位置。 到了中秋,秋收大部完成,无论是否五谷丰登,春耕秋收基本算是一个年轮的结束。古人限于交通困顿,资讯闭塞,出门走一趟不容易,很有可能一别就成永诀,中秋之月,圆正硕大,月色皎洁,正好印证人们祈求家人团圆的愿望。 由于八月十五的特殊时段,衍生出来种种风俗,中秋节文化无疑是浓缩了的中华文明。 魏晋时,有“谕尚书镇牛淆,中秋夕与左右微服泛江”的记载。到了唐朝初年,中秋节成为固定的节日。《唐书·太宗记》记载有“八月十五中秋节”,至明清时,已与春节齐名,成为中华大地第二大主要节日。 中秋圆月被人们视为团圆的象征,因此,又称八月十五为“团圆节”。古往今来,人们常用“月圆”“月缺”来形容“悲欢离合”,客居他乡的游子,更是以月来寄托深情。唐代诗人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宋代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等诗句,都是千古绝唱。 酒宴散罢,看着苏虎跟着石旭东踉踉跄跄地走了,梁靖还处于兴奋状态,觉得今年的中秋像是特意为他准备似的。 苏虎在家乡以为山林纠纷,打死了人,与豪门大族结下仇怨,和几个主谋不溶于家乡,被迫亡命天涯。加入牛塔沟,备受排挤,只得忍着。 梁靖为了整顿溶洞滩早一年前就对牛塔沟做了准备,苏虎在范勇和陈善道的撺掇下,起了野心,这点梁靖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有点窃喜。就怕他没有野心,只要有野心,梁靖自认为只要自己的野心比苏虎大,苏虎如果聪明,能够感觉到,梁靖自信就有法子收复他。如果苏虎感觉不到,那就根本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第二天,天色大亮,想起昨晚的事情,梁靖没有心情再赖在床上。 成小事,靠智慧,靠手段,但成大事就要靠德。 梁靖觉得自己在中秋之夜和曾德清三人加上苏虎滴血结义是神来之笔。 以前梁靖落难之时,是曾德清的收留,才有了翻身的机会,但和曾德清三人是结盟对抗陈大奎。梁靖即便对溶洞滩的现状再有不满,也难采用针对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的形式来统一溶洞滩。如果是那样,溶洞滩立马会陷入泥潭,白白便宜杨再彬,大违梁靖初衷。 梁靖这段时间的整编,虽然进行得顺利,毕竟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三人的原班弟兄占着半壁江山,如果这三人心生反意,终究是个祸端。 梁靖临时起意,把五人的关系以结义的形式定义下来,曾德清三人稍稍放心。苏虎在牛塔沟呆了五年有余,最多能在杨再彬跟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现在梁靖让他参与溶洞滩的最高决策层,地位大不相同,心思自然向着梁靖。 看到梁靖走近,苏虎收住拳势,迎上前。 “大哥。” 梁靖:“五弟,还习惯吧?有什么想法尽管开口就是,千万别见外。” 苏虎:“没事,可能有些生铺,起来早了些。” 梁靖:“呵呵,过几天习惯就好了,对了,你对带来的弟兄的安排有什么想法,告诉我一声。” 苏虎很光棍,这事既然由不得自己做主,索性什么也不用说,道:“入营便是大哥的属下,大哥看着安排就行。” 梁靖:“嗯,那好,你休息几天,要不和三当家多接触一些,熟悉熟悉山寨财务管理,他一个人太忙,我想要你帮他分担一些,怎么样?” 山寨财务是大事,梁靖这样安排是什么用意,苏虎弄不清楚,愣神之间,没有回答。 梁靖没等苏虎回答,岔开话题,其实苏虎答不答都一样。 苏虎心里纠结,有些想法,很想在梁靖面吐露,但又恐交浅言深,言多必失。 中午,范勇和粟泽贵从西林壁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到总堂向梁靖回报。 看着那张没有丝毫杂毛的白**皮,梁靖没有说话,范勇弄不清梁靖意欲何为,伫立一旁,神情肃穆。 此时,杨卯几很疑惑地迎进周凡一行八个人。 不过听周凡说是来搬运江信北所收集的山货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这段时间来,江家陆陆续续又收进了不少山货,因为江敬林不赞成,所以很多没有付现钱,只是江信北随手记着帐。这么多东西,老是这么存放下去,杨卯几心里没底。万一没人要这么多,亏损银钱就已经是不可承载的伤痛,再加上乡亲追上门来讨债,那么,江家一家子人就更没有脸面活在世上。 江信北一大早就上山去来,也不知道在哪里。没有江信北在家,这货物搬运,杨卯几没有半点把握。货物价钱不清楚倒还罢了,杨卯几冷静下来,心里又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来找江信北的。 杨卯几托人把到菜园子的石莺叫回来,自己弄些茶水给周凡几个解渴后,赶紧弄饭食,把这些人招呼周到了,总是没有错的。 石莺回来不久,江信楠浑身泥巴点点地走进屋来,手中提着的竹垒腰身以下不断渗出带有泥鳅黄鳝混合泥腥味的水汁,仅仅垒颈口还算干净。 江玉致把玩着周凡带来的糖果,很开心地不离周凡左右。 杨卯几打来一盆水,接过江信楠递过的竹垒,往盆子里一倒,泥鳅黄鳝顿时生龙活现,忘情地在盆里追逐游弋。 中秋节前,“八珍荟萃”一大堆事情,过了八月十五,还没到收尾,周凡就带着两个伙计,临时雇请五个短工跑西林壁,主要目的就想多了解一下江信北。现在江信北不在家,周凡并不着急,多与江家人接触一些,对了解江信北有好处。 周凡对印象江信北深刻,对江信北和江信北的家人都充满了好奇。七八个人坐在堂屋里太过拥挤,坐瓜棚下,却太阳太晒,江周凡让伙计带着雇工到鼓楼歇着,自己向江信楠问东问西的。 杨卯几担心冷落人家,里又家没有男人在,终究有些不是,便叫江信楠去叫江敬林回来,爷们说事自然要顺畅得多。 听江信楠说起家里的事情,江敬林丢下手中的活计,三脚当做两脚走,赶回家。 江敬林并不是不关注江信北的事情,只是总觉得这事不靠谱。江信北自己折腾,不耽搁家里的事情,江敬林也乐见其成,只要不动用家里的老底子就成。这样,就算江信北一无所获,那也是对年轻人的一种磨练。 自我介绍一番,周凡跟着江敬林看来几乎堆了半个屋子的山货,道:“信北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他商量一下。” 江敬林:“周掌柜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不是一样吗?” 周凡:“叔,跟你说,那倒是没什么,只是我还有一些私人想法想请教一下信北,要不我一个掌柜的也难跑到西林壁来。” 对周凡来收江信北的山货,江敬林很高兴,但对周凡的说法却奇怪。 周凡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是一个乡下人该有的特征,他会有私人事情向江信北讨教?这里面没有故事,打死江敬林,他都不相信。江信北就是这一个多月单独出外几次而已,他有几个朋友,江敬林自认为没有人比自己清楚。 江敬林没有接音,周凡解释道:“是真的,我和信北以兄弟相称,你是长辈,我还能有什么事情瞒你不成?。” 江敬林:“呵呵,周掌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奇怪信北怎么和你一个掌柜称兄道弟起来。信北那小子有什么值得你抬举他的,周掌柜能告诉我吗?” 听江敬林这么一说,周凡也奇怪起来,莫非江信北回家从来没跟父母说他自己的事情?这念头不过在心头一闪而过,周凡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江敬林。 江敬林忧喜参半,忽地释怀,既然儿子已经挂上了赵元茂的关系,只怕姚季宗那里早就知道了,这是个好机会,有些事情不如早点告诉儿子的好。 第六十一章 小桥流水人家 晒谷子一点也不比打谷子清闲,随着秋收接近尾声,山间可见到的人越来越少,家里仓楼,院子,门前,寨子空落处,铺开的竹席子越来越多。 八匹高头大马拴在路边,场面颇为壮观。这样的场景除了村里猎户出猎,一年当中几乎见不到一次。 随着路过的村民增多,这个景象成了西林壁的一大新闻,迅速蔓延开去,生出许多话题。 周凡推却不过,在江家吃过中饭,便让伙计们从江家搬货上马。前来江家看热闹的络绎不绝,平静的乡村渐渐显得不平静起来。 马队消失在峰峦叠张中,似乎这一切都是一种幻觉,留在江家没有散去的几个人兀自不敢相信。 这么多货物,毕竟不是几斤几十斤,别说运出大山,就算顺利运出去,销售就是个大问题,江家怎么就能让人家跑到这乡下旮旯拿货呢?销路啊,有销路就好办事。 不说西林壁村中各人的患得患失心思,自从昨天的事情,刘玉成和江信北这两天的关系突飞猛进。 昨天遭遇那些人,刘玉成潜意识里就认为是土匪,周边村寨根本就没有那个财主大族有这个实力,而且,即便有,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出来炫耀。江信北让他先回村报信,正是求之不得。 害怕归害怕,刘玉成知道轻重,倒是没有逃避的打算。要来的终究要来,回家一路上,刘玉成想的很多,对江信北的安排充满感激。如果,江信北自己跑回去报信,而让刘玉成留下监视的话,刘玉成可能不会提出反对,但对江信北必定心生反感,之前产生的想和江信北套交情,以便参与到江信北的计划中去的想法必定就此打消。 打谷子的人家少了,跟着就是要走的地方也少了,江信北和刘玉成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刘玉成被江信北忽悠得不知天南地北,如果江信北的打算真能实现,用脚趾想,眼前就是遍地的脚趾,用眼睛想,那么满世界就会全是眨巴眨巴的星星。 江信北:“玉成,昨天我跟你说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能不能在其他村寨找些关系过硬的朋友来做这事?” 刘玉成:“要像你这么说,我就担心两件事情,一个是收购一定需要大笔头本,二是销路能不能保证。这两件事情,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出点问题,自己赚不到钱是小事情,不过多费些力气,只怕连锁反应下去,倾家荡产,还要连累亲戚朋友。” 江信北:“如果小打小闹,我不说,你也知道,出山来回一趟都不是玩,挑着货物贩卖根本就没法保证能有效果,只会是做冤枉工夫。但如果大批量的,只要能保证销路,一切都变得有可能,薄利多销,基数大了,能赚到的自然也就多。做事情嘛,总要做过才知道成还是不成,前怕老虎后怕狼的,想赚钱,那能那么容易。” 刘玉成随手把手中的石子用力掷出,道:“这道理我懂。” 沉默有时,江信北:“哎哟,……” 江信北正欲开口,猛不然被蜂子蛰了一下。 两人坐的路口下面不远是田坡,成群的马王峰嗡嗡叫着,到处乱串。 “快跑。” 刘玉成提醒江信北一声,拔腿就往山上跑。 江信北摸摸头,感觉那地方像个小丘,道:“玉成,帮我看看。” 刘玉成扒开江信北头发,见头上一个俩拇指大小似的红肿肉包,道:“这马王峰,水牛都经不起三戕,算好我们跑得快。” 刘玉成找来几片草叶,递给江信北,江信北放到口中嚼烂,敷到头上。 一片清凉过后,那种臧疼感稍稍减轻,江信北道:“玉成,你确定那是马王峰?估计有多大的蜂盘?” 刘玉成:“你不会是打算弄那窝蜂子吧?” 江信北:“我正是这么想,蛰了我这么大一下,想让我放过它们,门都没有。” 刘玉成哈哈笑了起来。 江信北不理会刘玉成捉狭的邪笑,径直自顾自地绕道下山,刘玉成跟上。 那窝蜂子在田坡一角,草丛面积不小,上面有条牛路,周边只留下寸多长的草蔸,或许正是因为有蜂子,割田草的没有割这边的草。 江信北大喜,放火烧也不用担心火势蔓延。 刘玉成没有江信北这么大的兴趣,提醒江信北,保险起见,还是把上面的牛路收拾一番,隔火带弄宽点总没害处。 俩人把田里的稻草把子,堆成圆锥型,在下面留出躲藏观察的地方,一把火丢到蜂子所处的草丛,俩人迅速躲进稻草堆,把自己遮蔽得严严实实。 保卫家族,护卫家园,悍不畏死的献身精神,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的表现根本就没有同为地球生灵的其他物种来得纯粹,来得一往无前,心无旁骛。火光过后,没有一只成年蜂子还能凌空飞翔,全部化为灰烬。 江信北和刘玉成用柴刀砍来柴棍,削尖一头,小心地把蜂窝从布满灰烬的泥土里挑弄出来。蜂窝很大,足有十斤上下。 除掉蜂饼,蜂蛹少说应该有四斤以上。 刘玉成:“可惜这东西太耗油,没有油,并不好吃。” 江信北:“我们没有油,别人有呀。” 刘玉成不解,江信北接着道:“我们山里人都觉得好吃,你说拿到城里去,难道那些有钱人会担心没油?只怕他们会抢着买这东西。” 这个江信北这段时间怕是钻到钱眼里面去了,刘玉成心思一转,不由也认同江信北的说法,山货要有油分才能吃出它的香醇味道,乡村人家吃不出花样,但城里人就不一样。山货本来就没有卖给山里人的理由,卖给城里人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人在天涯。 省略的这是马致远的感慨,背景一样,换个主人公,情景就完全相反,江信楠就是个典型。 江信楠才十三岁,重的事情家里不奢望他做得来,能帮多少是多少。所以,江信楠无疑是家里最好的自由人,平时,江信楠要不就陪小侄女江玉致玩玩,要不就钻进山里,弄些山珍野味,要不就是各条冲地挖泥鳅捉黄鳝,即便是秋粮抢收时候,江信楠都会抽空做这些事情。 秋收结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两天,江信楠每天都有两三斤的收获,不但解决家里的新鲜荤菜,还有剩余做干泥鳅。 江信北所收的山货,今天被周凡搬运一空,江信楠也很高兴,吃过中饭,江信楠相约几个伙伴又到打过谷子的田冲挖泥鳅,收获比上午多,还多抓到了一些黄蛤蟆,满心愉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到江信北和刘玉成抬着蜂饼走路,江信楠好奇。这么大的蜂饼,从来没见过。 排起序来,江信北刘玉成和江信楠他们几个小子的年龄相差就不算大,两伙人凑到一起,各讲各的味道,给山间下路留下一串串的欢声笑语。 江信楠:“三哥,今天县里来了个叫周凡的人,把你收来的山货都运走了,你说能赚多少钱呀。” “真的?哼,就你多嘴。” 江信北其实心里高兴着,盼星星盼月亮,周凡终于来了,虽然弟弟多了一嘴,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自己不在家,有点遗憾,但这样在村里产生的效应会更大,以后想不收山货都难。 刘玉成听着,心里震动,心思又勾了起来。 当最后一丝阳光的影子隐没于星星点点的农家灯火的时候,江信北俩弟兄回到家。 晚饭,酒是一定要喝点。 谷子打进屋来,对江信北所做的事情的担忧,今天也解决了,江家上下都轻松下来。 江信北给二哥江信忠和父母加酒。 江敬林呷一小口,终于说上正题:“信忠,今年的秋猎,你去吧。还有个事,是你的亲事,问你,你总不啃声。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都快二十了,看上了谁,还是怎么的。今年冬天要是还不定下来,我和你娘就不问你了,你可别怨我们。” 江信忠憋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憋了一会儿,才说了句:“我知道。” 江信忠实这个态度,气氛变得沉闷。 石莺突然问道:“三弟,你说这么多山货卖出去了,该赚多少钱?那人信得过不?……” 第六十二章 往事起纠葛 江信北:“应该信得过,周凡既然提到赵元茂,还能直接找到我们家来,可见他也是上了心的。至于钱的事情,应该有得赚,只是多少的问题,具体要结账才清楚。” 江敬林:“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有话跟你们说。” 一家子都奇奇怪怪地看着江敬林,这么好说话,很难得一见。 江敬林自从白天和周凡交谈过后,心里就一直喜喜忧忧,患得患失。 当年江信北还没出生,江敬林对于姚季宗和赵元茂的邀请,没有松口答应,主要是担心土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害怕给老婆孩子带来危害。后来,姚季宗解散陀螺寨,从品江县跑到南河,忽然做起地道的生意起来,江敬林又担心他们此前的恩怨,被仇人寻上门来,遭受牵连祸害,所以一直没有不敢和赵元茂他们有过甚的交往。 此后多年,姚季宗和赵元茂逐渐走上正规,也没见什么大的波动,江敬林微微有些后悔当年的决定,但江敬林也有自己的骄傲,后悔归后悔,要江敬林厚着脸皮再去跟姚季宗赵元茂重提当年的话题,江敬林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 如今,江信北已经把这条路走通了,江敬林即使没有完全摆脱当年的阴影,也是喜多于忧,隐隐还有些羡慕江信北,如果当年是江信北这般年纪,难说就加入了陀螺寨做了土匪,现在的家境自然就大不相同。 江敬林心里暗暗叹了一声,人只要有了担忧和牵挂,往往在机会的节点上做出很多偶然的决定。这许多的偶然节点连接凑合在一起,形成的轨迹,那就是命运了。 江敬林让一家子安静下来,自己又老大一阵没有说话,弄得杨卯几大为不满,说道:“他爹,有什么就快点说,我等着收拾。” 不知道当年似真似假的的约定在姚季宗那里还留有多大的分量,江敬林没有理会杨卯几,说道:“信忠,你对你的亲事有什么想法,最好早点拿主意,只要不太离谱,家里总会随你的意。信北现在做的事情很关键,很可能就落在他的亲事上。以前,我就给信北说了一门亲事,但你一直没有着落,信北又还小,不着急,就一直搁在那里。但现在,你们都大了,如果信北先娶亲,对你,对家里,外人都有说法,也怕你多心,而且,信楠也跟着大了,说亲的事情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不论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耽搁两个弟弟的亲事……” 江信忠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亲事引出父亲这么多话,杨卯几从来不知道丈夫竟然对她隐瞒这么大的事情,但江信北的亲事有了着落,其他的也顾不上计较,想到的是,现在的江家房屋,很难容得下两对新人,要花费的钱米多了去。 江信北听江敬林说给自己说了亲事,心神向往,凝神静气,很想知道自己的老婆落在哪里。 等江敬林把该说的话说完,江信北患得患失起来,上床睡觉,脑子得不到安宁。 江信北没想到江敬林说的是姚梦兰,怪不到姚季宗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那天晚宴的场景不断闪现,江信北很努力地回顾。可惜,越是努力,姚梦兰越是模糊,最后只剩下一道虚影。 表象去掉之后,江信北忽然想到姚梦兰审视的眼神,似乎好像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似的,想到这里,江信北好强心理不由膨胀起来,哼,还不知道谁是谁的那碟菜呢。 一连几天,全村秋粮抢收终于完毕,江信北的计划落实有了雏形,现在需要做的是把在西林壁做的事情和周凡对接起来。 这几天,江信忠变得神神叨叨地,一天到晚不着家,江敬林和杨卯几问他,他也没说几句话。家里没什么事情,江家上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休闲下来,村里热闹的场面多了,刘玉成,石顺东和江信山有事没事总来找江信北,江信北求之不得,没有急着跑县城。 江信北和刘玉成跑了几个村庄,把石顺东和江信山支去其他几个村子。能尽快把这个山货收集网络建立起来,本就是江信北预想好了的事情,有刘玉成他们的主动参与,事情的进展就比预想中要快。只要自己牢牢掌控销路要道,江信北很自信,整件事情就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早上,江信北和江信山刚出门,迎面却见柳香玲哭哭啼啼地走来。 柳香玲小时候常常被江信北一伙捉弄,那也只是小孩之间的恶作剧。长大懂事了,虽然不至于有什么隔阂,但却极少到江家来。这么一大早哭哭啼啼地前来,江信北满心疑窦。 “香颖,别急,是不是柳笙出了什么事?快跟我说说。” 江信北看了江信山一眼,向柳香颖说道。 柳香玲哭哭啼啼的说话吐词不清,幸好跟柳安读书,叙述有条理,江信北结合这些天来的事情,连蒙带猜,柳香玲一时摇头一时点头。 江信北把自己给弄糊涂了,好一会儿才理出一个大概,说道:“香玲,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柳香颖眼巴巴地看了一会江信北,确信江信北不会骗她,才可怜兮兮地转身而去。 看着柳香玲可怜地离去,江信山说道:“信北哥,你等会,我回家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江信北点点头,道:“嗯,快去快回,我到郎雄家去一下,先生家的事情,他也该出点力。你回来先到郎雄家,见不到我们,你就直接去柳先生家,最好是约上顺东几个。” 威信总是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才有用。 柳安在村里有人缘,说话有威信,那是相对而言的。 家里没有男丁,终究是底气不足,实力不足。平时,没什么冲突,和平相处,柳安自然得人尊重,但遇上冲突,柳安那点面子根本不够看。 柳家的事情出在齐柳笙身上。 农闲下来,村村寨寨的人扎堆聊天,话题无非是先辈轶事,神怪传说。不料却牵出齐家旧事,齐柳笙的亲身父母。 齐柳笙成为柳安的养子,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齐柳笙原名叫齐来狗,五岁时候,父亲病故,八岁不到又死了母亲。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齐柳笙就是个克父克母的命格,孤苦伶仃的,却没人敢收留。柳安看着齐来狗可怜,便把他收留到私塾来。齐家和柳家差不多都是人丁单薄,柳安见来狗乖巧,和女儿柳香玲俩小无猜,便收来狗做了养子,改名叫齐柳笙。齐柳笙不愿改姓柳,柳安没有强求。 柳安拿齐柳笙当儿子待,齐柳笙对柳安将自己改名成齐柳笙很乐意,但來狗这名字虽然不好听,却能让他时时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终究不愿意改姓。这种矛盾随着年长,感受到柳安的越多的眷顾,压力感也越大,总想为柳家多做些事情。 齐柳笙亲身父母都是病故的。他父母为了治病向罗家借支,谁知道病没治好,人却没了。原先齐家有两三亩水田,多年没有能力归还罗家的借支,加上齐柳笙父母双亡,他家的田亩自然就用来冲抵罗家的欠资。具体到底如何,那时候,齐柳笙还小,不懂,柳安是外人,不清楚内幕,再者因为自家人丁单薄,也不想惹事。 齐柳笙把听到的这些记在心里。那时自己还小,只知道自己父母生病,家里比别家穷困,不相信父母会跟罗家借那么多钱,也没道理那么多年没还,而且这七八年,罗家也没提起,这不合常理,无论如何,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昨天齐柳笙越想越疑心,到罗家重提此事,没有结果倒还罢了,反被罗家揍了一顿,今天带人打到柳安门上,罗家认为这一定是柳安支使的。 这笔账怎么算,具体情形除非齐柳笙的死鬼父母从坟墓里走出来和罗家对质,否则,无从说起。寨子人家当家的,大多上山去了,罗家势大,寨子里即便有些当家的没有上山,也不敢出头。柳香玲实在没办法,想到江信北,这家伙虽然小时候操蛋,但对父亲相当尊敬,也肯帮忙。在村里只听说他欺负别人,还没听说谁欺负过他。 柳香玲哭哭啼啼跑出来,罗家人自然不放在心上,柳家门单亲寡,能叫上什么人?何况是一个小女孩。 江信北把柳香玲家的事情跟伍郎雄一分析,伍郎雄也没理不出一个所以然。俩人一合计,觉得不能在在老账上和罗家纠缠,应该抓住罗家带人打上柳家门上这件事情,这是仗势欺人,这样以来,自己就站在道义上,无论如何,罗家都难讨得好去。 欺人太甚了,真当柳家没人帮了不是?江信北和伍郎雄商议既定,顾不上等江信山,俩人就急冲冲地赶往柳家。 第六十三章 姜是老的辣 山里早上的微凉完全褪尽,阳光洋洋洒洒地普照在柳家院子里。 齐柳笙被罗家几人拳打脚踢,趟在一边。柳香玲和石平汝放出泼妇的姿态,拉扯动手的罗家人。 “我们还正打算算算这十多年的帐呢,来狗一个毛头小子晓得什么?量他也没胆子到我家找茬,不是你柳安鬼迷心窍,来狗能做出这事?” 罗定宽年轻气盛,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扭住柳安胸前衣衫,狠狠地抖扣。 “啪”的一声,罗定宽脸上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 伍郎雄前去拉起齐柳笙,江信北直接耳光侍候罗定宽,然后把柳安和罗家的人隔开。 罗定宽肯吃这个亏就没天理了,飞拳直捣江信北。 江信北也不解气,似乎比罗定宽还先出手,“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再次响起,顺势一个侧勾拳,砸在罗定宽鼻梁上,顿时脸似染铺,仰面翻倒开去。 事起突然,罗家见罗定宽挨打,反应过来,四五个护院打手围向江信北。 江信北不等罗家人围上,径直赶上一步再次把罗定宽踢翻,一脚踏住罗定宽的侧胸软肋,朝罗家叫道:“我看谁敢上来,信不信我把这小子废了。” 江信被从小恶名卓著,发起横来,下手没有轻重,罗家几人还真不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江信北真要下重手,罗定宽不死也得瘫几个月,那就马屁拍到马蹄上,没道理可说了。 江信北一脚踢开罗定宽,罗定宽往前一滚,爬起又冲向江信北。 罗定宽今天倒了霉运,气昏了头,刚冲上两步,不知道如何又挨了一记耳光,接二连三地挨耳光,脸上那还挂的住? 本来如果正正经经交手,罗定宽怎么样都能和江信北过一二十手。先是没有防备,后来,昏了头,以为江信北踢开自己,是怕了罗家围上的几个人,哪知道江信北根本就不理睬这套,直接揍耳光,想必是恨极罗定宽扇了柳安的耳光。 罗定宽接连吃亏,又奈不何江信北,气得是胸膛起伏,面部扭曲,加上原本脸上开染坊,那形象只能用狰狞来形容,气急败坏都难及万一。 伍郎雄没等罗家开口,上前几步和江信北并排而立。 这种家庭经济纠纷,也不是两个小后生的胡搅蛮缠能解决的。江信北和伍郎雄俩人早就打定主意,先搅局再说,闹大了,自然会有村里能管事的和长老出面,怎么都好过罗家在这里耀武扬威。 罗管家:“欠债换钱,天经地义……” 话音未落,就被江信北打断:“你们之间的帐怎么算,管我鸟事,但你们仗势欺人,欺到柳先生门上了,那就不行,看先生没人帮,是吧?” 这时,院子进来不少人,在寨子里,柳安的人缘不错。先前大家怕罗家势大,不敢出头,但现在有人出头,搁不下情面,进来捧个人场,即便是出面不出力,还是能让自己多少心安些。 就在这时,江信山和石顺东进来,紧接着,大田郡几个柳安教过的也来捧场。早上上山做事去了,回来听说此事,就赶了过来,就算欺负人也不带这样欺负的。 人多了就好混水摸鱼,江信北对搅局多了几分信心。 江信北走到大伙前面,说道: “齐家那几亩田,在罗家手里全村人都是知道的,至于齐家和罗家的旧事想必还有人知道,但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的是,柳笙的亲生父母已经死去七八年了,如果真有旧账,罗家为什么不敢在柳先生收柳笙做义子的时候,把问题挑明?我不觉得柳笙去齐家讨还公道有什么不对,齐家如果心里没鬼,又何必诬赖柳先生?柳先生平时为人怎么样,大家都清楚,罗家这么气势汹汹地打到柳家门上,是认为他们齐家人多势众,就可以在村寨里横行无忌吗?是认定没人出来踩公道吗?我呸,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不管齐家和罗家以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也不是罗家可以打到柳家门上的理由。” 众人不由朝柳笙看去,心存疑惑,但不妨碍继续听江信北说话。 伍郎雄愣愣地看了江信北几眼,这和在学校那些作演讲的有得一比。 不觉心里一动,伍郎雄接下江信北的话,说道:“信北说得没错,罗家这么做,明摆就是仗势欺人。大家知道我们村的自卫队情况,出力最多就是我们这些人家,但得好处最多是罗家这样的财主大户,这不是让我们这些人家流血又流泪吗?如果齐家和罗家真有旧账,请公正人和村里长老主持,俩家磋商解决就是。像罗家这样欺上门来的事情,必须有个说法,没有这点保证,谁能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会落在我们在这的其他人家身上?这个说法必须给,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我们不能任由这些大户人家像揉糍粑似的,让我们要圆就圆要扁就扁。” 先是江信山和石顺东应和,稀稀拉拉地有些村民迎合,毕竟罗家的实力摆在眼前,被罗家惦记上了,吃不了眼前亏,却难保没有无穷后患。 但随着围观村民增加,再后就是收工回来的人加入,不明所以的,想趁乱发泄的就跟着起哄,也不知道是帮谁的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要算息钱。” “账要算清楚,不能不明不白。” ……… 混乱加剧,正话反说,还是反话正说,罗家即使人多也无从分辨。 罗定宽和管家有些慌神,此时就算再声色俱厉,也没有人会理睬。触犯众怒,就算再有理由也没有地方说理。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众人一听,有些喧嚣的声音稀落下来。 罗财主罗守成来了一会儿了,听了伍郎雄的话,暴怒之极,再也忍不下去。 罗守成指派管家和满儿来干这事,只是想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昨晚是可以做这件事,但黑灯瞎火,村民都在家,一个处理不好,就闹得人尽皆知,还当是土匪进村。早上,绝大部分人家要上山做事,寨子里没几个人,最多就是几个妇女小孩,上不了台面。而柳安家人丁不旺,罗家首先给个下马威,威逼之下,柳安肯定顶受不住,事情就解决了,如果能顺便宰柳安一刀更好。就算事后别人知道,那也没什么,各说各话,也只能怪柳安门单亲寡,只能那怪柳安想儿子想疯了,不理会齐柳笙克父克母的箴言,应了走方道士程半仙的箴言宿命。 谁知道,这点小事,竟然大半天都没办好,罗守成就感到可能出了麻烦。 听了伍郎雄的话,罗守成再恼怒管家和满儿办事不力也没有用,还得赶快擦屁股。如果这事情再往大里闹,罗家就成了村里众矢之的。 长老参与进来,为了平息村民的情绪,就会压挤罗家的理由,尽力安抚柳安。那么一切都有定论,罗家吃不着兔子还惹了一身骚。 罗守成的气场很足,扫了众人一圈,吼道:“江信北,十多年的欠账,我没有算息钱就算我是大善人了。来狗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挑起这事不是柳安支使的是谁支使的?我可不可以怀疑你们和柳笙演双簧,想赖掉齐家欠我家的老账?” 罗守成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原本对柳安极有利的氛围悄然瓦解。 江信北在柳安家上私塾三四年,和齐柳笙的关系要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小时候,他们一伙操蛋,摘别人的果树,摸几个鸡蛋,甚至带人去偷自家东西都有过,那只是小孩子玩心重,和成人的偷鸡摸狗,耍奸取巧的劣习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罗守成有意混淆俩概念,就算有人觉得中间有什么不妥,恐怕也无言以对。 无论怎么和罗守成争辩都没用,还会跑题。 百口莫辩。 江信北怒极,却不怒反笑,既然这老不死的,老王八蛋胡搅混,你祖宗在这,谁怕谁? 第六十四章 稳定压倒一切 罗守诚说完话,直接无视江信北的存在,向柳安走去。妥善解决这事,不至于造成太恶劣的影响,还得找柳安。 齐柳笙家的旧事一直是罗守诚的心头之患,但也没当做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或许今天所做有些失策,但这么点小事都办砸了,还能成什么事情?罗守成一肚子气更多的是对管家和儿子罗定宽。 如果是江敬林在,或许罗守诚不得不面对现实,但怎么可能自掉身份去和一个黄毛小子呈口舌之能?太掉价了。 江信北见罗守成没理会自己,之前营造起来的气场就这样被罗守成几句话打得七零八落。口张开却合不拢,自尊心受到强烈的顿挫,倍感屈辱,心里难受之极。 这种憋屈无处发泄,江信北就只好找齐柳笙这个倒霉蛋。走到齐柳笙身旁,抬脚就是一踢。柳香颖一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江信北。 江信北不是真的用力,可见柳香玲如此,反而心里一横,一脚踢在柳香玲身上。 齐柳笙眼睛发红,狠狠地瞪向江信北。 江信北更为生气,破口大骂:“现在知道对我瞪眼了,早干嘛去了?麻烦你做事情前动动脑子好不好,让人家欺负上门来了,你就没想到人家的反击?你就没准备你这一脚迈出去,怎么收回来?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这个样子,柳先生能指望你撑起门户?笑话!” 江信北不为已甚,接着道:“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等老不死的和先生出来,说得好就好,不然,我们五兄弟还怕了他们不成?只知道哭哭啼啼,算什么事。” 西林壁虽然民风彪悍,欺到门上的事件却很罕见,这几乎是西林壁约定俗成的规矩。 受不了窝囊气,不管有理无理,当面锣对面鼓,摆明车马炮就是。 夏初,因为争水灌溉稻田,鸭嘴弯陈家和汪家两户人家吵得不可开交。陈家有五个兄弟,不论是打嘴仗还是打架,在村里都数得上号。汪家只有俩弟兄,明显不是人家对手。 但两家人也只是借着争水的时候在田间地头上演一场水陆大战。汪家吃亏大,陈家在打架上占到些便宜,双方互放狠话,最后不了了之。俩家都没有发生打上门去的事情,这件事情反倒是让两家心里各有顾忌,争田水的事情各自收敛些。 像柳安被罗家欺到门上,毫无反手之力,落在看热闹众人眼里,心绪很复杂,心情很纠结。既不想开罪罗家,又不想遭受柳家这样的事情,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甘心服软,万一碰到今天的事情,那就有得疼脑袋。 罗家无疑在西林壁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家境稍稍差一点的哪还有活路? 杨念豪刚回家,还来不及放下农具,便有人找上门来,把罗家欺上柳家的事情在杨念豪面前说了一大通。 二话不说,杨念豪便跟着那人朝柳家走去。 杨念豪对罗家很不感冒,这样犯忌讳的事情也干得出,不知道罗守成的脑子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处理不好,很肯能会演变成家族械斗,或者引发积怨,小事闹大,大事就会闹得鱼死网破。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最终受损害最大的还是罗家这样的人家。很显然,这对西林壁的秩序是一个灾难性的后果。 江敬林和伍泽猎俩家也是人丁不旺,好在俩家在猎户里威信很隆,一般不会和村里人家发生纠葛,但听说江信北和伍郎雄到柳家去了,着急起来,俩人相约一起来柳家。 这种打上家门的事情的确很让人忌讳,西林壁本来就民风彪悍,没谁会轻易服软。各有各的家族,各有各的亲友,一旦这些人意识到对自己的危害,铤而走险是必然的。 江敬林和伍泽猎碰上杨念豪,稍稍松了口气,三人一起走向柳家。 有三个主事的进来,围观人众有些跟三人说了几句便自然散去。 江信北还想等柳安和罗守成俩人的结果,被江敬林一顿臭骂,只好和江信山伍郎雄石顺东离开柳家。 罗定宽和罗管家是去是留,五心不定,在杨念豪的劝说下,只好尴尬地离开柳家。 江信北心里不舒服,一路沉默无言,一心只想着有什么招数能让罗家吃哑巴亏。 后面传来脚步声,江信北回头一看,见是庞振民,问道:“振民,你怎么到这里?” 庞振民:“我看你和郎雄来,便跟着来的。” 看着庞振民憨憨的样子,江信北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庞振民跟在自己和伍郎雄后面,自己会没有察觉? 打谷子这段时间,庞振民和江信北伍郎雄混熟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卑心理作怪,庞振民沉默寡言的时候多,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小弟的位置上。 庞振民祖孙在最无助的时候是江信北和伍家拉了一把,庞振民心里一直念着这份情谊。在伍家,听到江信北和伍郎雄的商量,庞振民就上了心,悄悄地跟着,如果能帮上江信北和伍郎雄也算自己尽了一份心意。 在柳家,庞振民算是真正见识了江信北不讲理的一面,但庞振民没有不好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很希望自己也有这么一帮不计后果为兄弟出头的弟兄。如果是这样,庞振民认定自己会很卖命地帮着他们,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伍家的谷子打完了,庞振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这段时间,江信北收购山货的事情,庞振民也是看在眼里,很希望能够跟着江信北,至少可以不用再流浪。见江信北一行出了柳家,存着这份心思,庞振民没有再刻意躲闪江信北一行,希望能有机会跟江信北说说自己的打算。 回到江家,江信北似乎对今天的挫败很在意,依旧没有兴趣说话,伍郎雄江信山和石顺东很自然以江信北为中心,也没有说话,各想各的心思。 庞振民对于西林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滋味杂陈。逃难这一路几乎半年的时间,在西林壁这半个月,算是最安稳的日子。潜意识中,已经把这里当第二故乡。如果能在这里安稳下来,面前这些人就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弟兄,虽然庞振民把自己放在小弟的位置上,却没有感到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庞振民下决心当江信北的跟班,江信北没有心情,也是枉然。 “都回去吧,有些事情,我要好好想想。等我想通了,我会去找你们。对了,顺东和信山,你俩的事情要抓紧,我想这几天跑趟县城。” 江信北终于还是打破了眼前的沉静。 伍郎雄不知道何时开始,对江信北的话习惯服从,或许是从知道江信北请自己帮忙记账时开始,看了石顺东和江信山一眼,三人没多话,各自散去。 庞振民没有动,今天算是庞振民壮着胆子跟着江信北,患得患失。 “振民,有什么就说,兄弟间哪来那么多扭扭捏捏的事情。” 江信北对庞振民今天的行为的确奇怪,但也很热情。 自从那天,在山上撞破陈大奎伏击土匪的事情,江信北就对庞振民另眼相看。一个请来的短工,江信北认定庞振民做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我想跟着你。” 庞振民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不过这句话的含义太宽泛了,江信北一时愕然,这么直接而又模糊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庞振民的好。 盯盯看着庞振民,思考一会儿,江信北问道:“我家情况不好,恐怕请不起长工。” 在没弄清庞振民的具体想法之前,江信北的话显得直接而且生硬。 这时的庞振民豁出去了,和之前只卖力做事,沉默寡言庞振民大相径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我觉得我帮得上忙。只要给我的一口吃的就行,我希望我跟我公能安稳下来。” 实在不好怎样回答庞振民,江信北只好左顾而言他,问了庞振民一些毫无相干的东西。 庞振民见江信北如此,心里如五龙戏水,面色上却甚为宁静,接上江信北的话头。反正这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已经豁出去了,也没什么可以失掉的。 俩人很随意地交谈,时不时插进一些相关山货的内容。江信北算是对庞振民增加了不少了解,但,相对于庞振民对江信北的了解,显得很有限,毕竟这段时间,庞振民向伍郎雄也打听了不少关于江信北的事情。 说了一阵子,江信北觉得自己像个八婆,说的话特无聊,不过对庞振民倒是又增加了不少好感,缄默下来,想着一些可能性。 “真的,信北,我不想我和我公再颠簸流浪。” 和江信北说了这么久的话,江信北虽然没有答应庞振民,却也没有拒绝,庞振民仿佛看到了希望,再次壮起胆子,旧事重提。 作为朋友交往,没二话,庞振民祖孙眼前就面临流离失所,江信北理解庞振民的心情,很愿意帮一把,却不想给自己留下趁人之危的心理阴影,说道:“如果,你和你公暂时还没有好的地方可去,先帮我做几天事情,工钱我会照付,不过你最好,好好打算一下,毕竟跟我做事也不是长久之计。” 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见江信北答应下来,庞振民点点头,纵然心里有再多的想法,此时也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第六十五章 口舌之争 晒谷子,要晒透,需要扒翻,还要防止鸡鸟啄食,杨卯几只能守在几张竹晒席不远处,江玉致跑去和自己的小伙伴玩耍,江信北一个人在家,颇为清闲。 这样的清闲没有多久,庞振民祖孙带着包裹来到江家。 江信北和庞振民一起收拾原来房山货的偏屋,找来几个大点的石头摆放到墙角,在石头上面随搭上几块木板,铺上稻草,庞振民从包裹里拿出一块陈旧的布单,铺在稻草上。从此时开始,庞振民祖孙算正式入住江家。 送货的人没几个,但随着江信北了几个发小的到来,之前的安静,渐渐鼓噪起来。 世上不存在纯粹的傻蛋,只存在对事情的认识差异。自从周凡从江家运走江信北所收集的山货,撬动了西林壁各人的心思。人总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只要发生的事情影响力足够,就必然会随波延伸。 “……从村里运送到城里需要人工钱,甚至过城门关卡有时也需要支付费用,还有城里需要一些可能的开支,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卡壳,都会让我们手中的货物积压,挺不过过去,亏本就有可能,有些风险。我还是那句话,怎么做,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唯一能保证的是你们拿来的货物可以换到真金白银。” “信北,你请我们做事就行了,做兄弟的本来就应该相互帮衬。要是合伙的话,就要出本钱,我们身后都有父母兄弟,他们的想法和做兄弟的想法肯定有不同。他们也肯定会参合进来,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到底是以兄弟的为准,还是以家里的为准?容易闹出误会,只怕误会深了,连兄弟都没得做的了。” 对伙伴的询问,江信北保留一些,夸大一些,似是而非,但基本属实。 具体情况和操作,其实,江信北自己也不是很熟悉,江信北并不认为自己存在腹黑的心思,把可能的困难先说清楚,一来可以最大限度地让伙伴依靠自己,二来这事情,一旦做起来,伙伴们自然会知道,先诚心说出其中的风险,能最大限度地降低产生龌蹉心思的可能。三来,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也不可能保证所有人的心思一样,诚信待人,好处总是多些。 杨利君率先说话,很实在。合伙做的话,就需要家里出本钱,家里的意见肯定会有,杂七杂八,事情就没法去做了。 这几年杨利君跟父亲走村串户做木工,没少听长辈们唠叨,做兄弟还是少在钱财上有过多的牵扯。亲兄弟都需要明算账,何况是几个家庭?人多复杂,想法就多,特别是对钱财更加敏感,真正到了互相猜忌的时候,后悔就晚了。 “我们年轻人的事情,要家里人参合什么劲。做兄弟的有财大家发,有难一起受,哪能斤斤计较?不用拿家里人来说事。” 杨利君话音刚落,江信山就一炮轰过去。 江信北并没有跟江信山说合伙的事情,石顺东和江信山本能地认为,既然是弟兄,合伙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江信山有好赌心性,老爹不同意出本钱,是因为他不懂,还爱赌。不管是担心江信山拿本钱去赌,还是担心弟兄间对钱米斤斤计较会伤和气,总之江信山心里就不服。因为家里没有给江信山本钱,这些天和石顺东跑了几个村寨,可惜本钱不够,仅仅是小有收获。对于杨利君的说辞,根本就和自己的想法南辕北辙,江信山顿时心生不满。 杨利君:“要花本钱,肯定就有风险。万一买卖不顺利,做兄弟可以理解,我们大家在一起,可以做到互相信任,但家里人会怎么想?难道不会疑心是有人在里面包藏私心,赚钱都说不赚钱,到时候,找谁说理? 再说,信北刚才说了,租房,请人,送货,还有政府的税,帮会的保护费,那么一大堆加起来,我们谁懂?合伙的话,总得懂些东西,也得分担一些风险。什么都不会,还爱乱出主意,艄公多了打烂船。跟信北做,我们不需要懂,只要按他的要求做就是,有什么不好的呢。” 很用心地倾听,江信北很想听听这些发小的想法,任由他们几个你来我往。 众人气氛热烈,却没有实质的主题,很快就扯到其他事情上。回过头来,江信山和杨利君免不了又要辩几句。 “其实,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差不多,弟兄们在一起做事赚钱,相互间有个照应,反正大家听信北的招呼就行了。” 石顺东听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地来了这么一句。他知道江信山为出本钱的事情,有些想法,但自家反正也没同意出本钱,说什么知易行难,还不如老实采摘些许山货,送到江家,没风险,也能挣钱。 “这样的想法原本没错,合伙不合伙倒是没那么重要,但心里藏着那些龌蹉心思,这样做兄弟有意思吗?钱财是要讲,但有必要为了钱财什么脸面都不顾了吗?” 五人在一起,其实新人也就石顺昌和杨利君,两人对情形不甚了解,说出上面的话,还好理解,但石顺东说这样的话,江信山忍不住接过话头。 石顺昌:“我倒是赞成顺东的说法,凡事都得有个为头的,都是弟兄,没必要牵扯别的因素进来。” “各有各的想法,要怎么想,是各人的自由,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些。” 杨利君看江信山有话说,抢先说了一句。他实在不喜欢跟江信山打嘴仗,那就是一头牛,说话老是很冲。 有点什么想法都很正常,江信北想到人性上来,趋利避害,任何时候都说得通 “我看大家也不用争论了,我现在也请不起人。如果想做,还是按顺东说的,各干各的,我保证销售,你们自己回家和家里商量一下,好不好?” 时不时有人送货到江家,没少有人没话找话,江信北一句话,五人中断闲聊。 这段时间,江信北的变化蛮大的,周凡的不少想法被他接受,想问题比较理性。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得太好了,事关钱米大事,就不能无视各自家里的想法,纯粹以利益把兄弟们聚集在自己身边,好像不足以体现情谊。但纯以情谊论,往往也会因为利益而滋生裂痕。 现在,不论这几个弟兄有什么想法,他们热心就成,江信北围绕如何均衡利益和情谊,胡思乱想,考虑太全面,反而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不得要领。 站在锅边,总能沾些热气,事实上,几个伙伴被江信北烧包了。 庞振民没有参与五人的闲聊,偶尔坐到边上听几句,有人送货来,便起身接待,账目有模有样,众伙伴离开后,接过庞振民递过来的账目,江信北对庞振民多了分惊喜。 离开江家,江信山和石顺东走在一起,江信山对石顺东今天的表现很不满,一路都是石顺东说的多,江信山爱理不理。 石顺东:“……信山,我是觉得,不论是合伙还是各干各的,都很难说好坏,但合伙的话,人多了,麻烦总是多些,我想,信北或许也是这么想……” 江信山:“那你说,我俩也分开?这些天,怎么算?” 石顺东:“懒得理你,各干各的,又不是说我俩不能扯伙,就我俩个,关系简单,反正我们收的货物要信北帮我们销出去,账目在他那里,我俩二一添作五就成了,如果你不愿意,也成。我觉得吧,人多扯伙,麻烦是多,一两个人扯伙却好处多些,能拓宽我们的货源,有些事情,两个人好商量,有什么事情也好分工。” 江信山:“你说利君和顺昌会怎么做?” 石顺东:“我们管得着吗?我俩还是想想多跑几个村寨,免得以后在同一地方收货时候和他俩产生摩擦,那就不好说话了。” 江信山想了想,觉得有理,自己俩个人总比一个跑的地方多,能够收的货物必定也多。按杨利君的想法,他最好别做。想起杨利君,江信山就有点来气。 第六十六章 结脉由天定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溶洞滩的基业稳固也不可能只经过对杨再彬的一场征战就能完全消除隐患。 溶洞滩的整编,曾德清三人抛开之前的隔阂,一起商议过,觉得梁靖的安排是把双刃剑,对梁靖有好处,对三人同样有好处。经过和杨再彬一战,三人认为三个营寨原有的弟兄没有受到多少损伤,实在无法与梁靖苟合,只要三人出面招呼,完全可以把原班人马重新拉出来。 这些状况,梁靖同样看到。 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三人之间虽然也有些心魔,但在如今的局势下,难说三人不会抛开成见,联合起来,就如当年自己和他们三人联合对付陈大奎一样。 如果对曾德清三人采取极端手段,溶洞滩立马会引爆潜藏的危机,而且对梁靖的威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从此再无凝聚溶洞滩各路人马的可能。 个中原因很简单。梁靖落难时候,是曾德清收留,虽然曾德清的收留不安什么好心,但终究是救梁靖于危难之际。山寨以忠义为核心价值观来凝聚人心,曾德清三人手下弟兄,几乎占据溶洞滩人手一半。混合整编后,即便在每一个分队中,每家的人数相对梁靖的原班人马都是少数,兴不起风浪,这些喽啰也会从心底鄙夷梁靖所为,山寨的凝聚力会变得千疮百孔,对景的时候,绝对是最危险的不定时炸弹。 八月十五晚上,梁靖临时起意,趁着苏虎的加入,五人结义。苏虎无疑是向着梁靖的,这是梁靖实施计划的一个环节,只不过很偶然地借助了苏虎加入溶洞滩这一事件罢了。 几天来,为了摸清整编的状况,梁靖带着四个当家到四个分队营寨巡游过两次,五人都对各营寨的弟兄进行一番勉励。 梁靖曾私下和一些小头目接触过,问过他俩对溶洞滩未来的想法。其中更多的是曾德清和周双宝的手下弟兄。其中有个叫夏立秋,三十上下的汉子,是经过和陈大奎火拼后脱颖而出的头目。拿夏立秋的话说,以前,每当溶洞滩和杨再彬关系紧张的时候,总有背腹受敌的感觉。现在想来,多是因为各山寨之间,彼此多少存在戒备。处于被动地位,才让杨再彬屡屡过界得逞。溶洞滩几位当家的早该下决心整编,消除内部的猜忌,增强互信。 有一帮铁杆手下做这个事情,梁靖自然相信有夏立秋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少。 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在梁靖看来,杨再彬这个外在威胁消除了,内部问题就显得格外突出和紧迫。打乱原有山头格局,进行混编,各山寨之间的壁垒随之被打破。这样以来,改变了各唱各的调的现状,容易统一思想,形成合力,但同时也容易被那些壁垒碎片所伤。 有手下的回报和几天的亲自了解,梁靖安心不少。 虽然曾德清三人可能会结盟,但因为三人之前的矛盾,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什么作为,而且三人因为矛盾而力量分散,加上整编后,下面的喽啰风向不定,对他们三个也是因小失大的事情。 所以,梁靖觉得,现在需要做的是,双管齐下,在内部重新构建信任体系。 如今*围剿赤匪的进展顺利,梁靖逐渐消除了之前的担忧,不虞溶洞滩会成为*围剿赤匪的炮灰,正所谓天时地利。从外部引入廖家这股大活水,来冲洗掉溶洞滩整编所打碎的各山寨壁垒碎片,并借助这个机会,重新形成新的凝聚力,正当其时。 廖家的回信还没到,梁靖觉得应该尽快从西林壁入手,要把自己重情重义的形象再次隆重地拔高,在每个人的心中扎下根来。 令人把范勇叫来,梁靖问道:“准备怎样了?” “老大,都妥当了,你说什么时候开始吧。” 范勇看着梁靖阴晴不定的神情,不知道梁靖在想什么,不过容不得他多想,开口应答到。 梁靖淡淡地说道:“嗯,各寨子情况怎么样?” 范勇:“白狼的事情,反响还不大,还得加把劲。” 梁靖:“那就等几天,行动的时候,注意别惊动西林壁的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范勇应声退出。 晚上的行动不着急,范勇把范青找来,交代下去。分散前往西林壁,人不必多,有三五个就行。 一切人手布置停当,范勇心里并不踏实,毕竟到西林壁翻山越岭的,不下三十里路,晚上行动,黑灯瞎火,万一出现意外,难免被西林壁人围堵,那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此时,山间林路荫翳生风,伴随着阵阵涛声,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从缝隙中洒落下来,斑斑点点。 不一会儿,江信北和庞振民俩人一马走入与此极为类似的一片寂静的林间。 从西林壁赶往南河县城有六十多里,日头暴烈,江信北和庞振民只好选择走小路。骑马只能有一段骑一段,更多的翻山越岭靠双脚行丈量。 江信北不说话,庞振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哪怕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是如此。好在江信北似乎也没什么多话,无形中,步速快了不少。 江信北带上庞振民,缘于这段时间苦思怎么將收集的山货运及时顺利地送出大山,苦无良策,想让庞振民充当自己和周凡之间的信使,行不行,当然要看周凡是怎么看待这事情的。 无论是刘玉成还是石顺东和江信山,都很自觉地避免在本村和江信北在收购山货上打擂台,走了好些村寨,或挑或扛,他们家里也存下不少山货,如果不能及时顺利地兑现银两,不知道这个事情能维持多久。 没有做事之前,江信北自我感觉良好,但真正施展开来,发觉要考虑的环节很多。 空有销售渠道,没有货源不行。有货源,交通运输又成了脖子上的勒索,几百上千的货物,总不能六七十里路都靠人挑肩扛吧?就算能,那么谁肯来做这个事情,工钱又怎么算,划不划算,各种纠结,让江信北昨晚睡眠相当不好,这就不是一个年轻小子该有的现象。 从长远来说,不管以后有多少人参与进来,江信北认为自己都会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野味,猎肉里面也有八珍,以后,肯定会成为山货收购的大头。这些东西季节性中断的可能性比较小,加上有父亲和伍泽猎在猎队里的威信,没人可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想得越多,延伸就越宽,要解决的障碍就越多。 季节,品种,规模,资金,竞争……把脑子塞得满满当当,江信北发现,如果自己要把这些理顺,根本就无法兼顾收购山货的事情,需要帮手啊,江信北很庆幸请了庞振民祖孙。 开弓没有回头箭,江信北想起前景,心血沸腾,不会因为纠结的事情多了,生出见好就收的畏惧心思。这样的机会,理顺了,用不了半年,必然是蜈蚣飞升变麒麟,乌鸡上树成凤凰的好事。 两个多小时的翻山越岭,江信北和庞振民脚下就是直通县城的大道,如果有马匹代步,中午应该能赶到南河。但江信北的马匹携带着一些货物,不能代步,俩人稍稍休息,便继续赶路,估计日落之前能到县城。 八珍荟萃有三个固定伙计,忙起来,会临时雇用短工。 周凡从西林壁运回二千多斤山货,品类繁多,幸好都是干货,清理归类,分档包装都不用赶时间。不过,三个伙计够忙的,守店面的事情,就只好由周凡亲自把持。 天气炎热最催人睡眠,周开妍一个人在店铺里玩累了,爬到周凡腿上,没几下就睡着了,周凡亲亲女儿的脸颊,抱起女儿放到椅子后面的货柜平台上,坐到一边,不断地给女儿摇着蒲扇。 说到底,南河还是一个山城,山菇野味并不少见。有些山货却很受季节限制,很难形成一个产业,所以,市面上虽然有买卖,但销量就很有限,也间接造成大山里的山货不值钱,少有人把他当做挣钱的门路。 赵元茂和冷锋做个土匪,对山野之物相当熟悉,特别是冷锋,自从姚季宗解散陀螺寨后,凭借土匪事情对交通路途的熟悉,干起了贩运。走南闯北,对山外的世界对山菇野味的兴致了然于胸,才有赵元茂在南河办起八珍荟萃的举措。 有了冷锋这条渠道和外面的市场,却苦于货源不充分,有了江信北的出现,赵元茂或许还感受不深,周凡却如获至宝。 有销路,有市场,有资金,货品有档有层次,唯独因为货源不广,很难做大规模,大违周凡意愿。 和江信北接触后,周凡砰然心动,加上赵元茂对江信北的特殊态度,周凡比江信北更加不愿意放弃目前扩大规模的憧憬。 摇着蒲扇,周凡手臂酸疼,歇息下来,用椅子挡住女儿,别让她翻身掉到地上,站起来,走到店门伸展身子骨。 此时斜阳斜照,门前半边街静静地躺在房屋的光影之中。 做了一会儿,周凡抬头望远,江信北和庞振民俩人一马出现在视线里。 周凡绽开笑容,站起来,向俩人走去。 “想曹操,曹操就到,信北老弟,你来得太好了。” 江信北把马匹交给庞振民,道:“呵呵,早就想来了,这几天遇到有几件事情,想向你请教……” 周凡没让江信北说下去,道:“不急,不急,今晚到我家去,好好喝几杯,慢慢说。” 第六十七章 渔网和鱼钩 八珍荟萃的仓库距离店面还有段路,周凡领着江信北和庞振民前去。 卸下货物,走马观花似的,边走周凡边给江信北和庞振民介绍。 八珍没有严格的区分,山八珍,水八珍,肉八珍,草八珍,因时因地都有所不同,在江信北想来,八珍之说也就是一个嬐罚无非就是山珍野味,因人喜好不同而有所不同,因为他自己所认为的好东西,有很多不在八珍之列,比如,松蜜,比如,竹狸子,比如,蜂蛹。 各种物品的营养价值听在江信北耳里,不明所以,但从周凡所介绍的品类来看,物以稀为贵,稀少的无论是品相还是周凡所说的营养价值,或者口味,都有别于常见山野产物。 庞振民跟在周凡和江信北后面,很用心地听周凡说道,对于周凡顺手拿起的解说标本,更是用心记忆辨别品级的方式方法。偶尔,庞振民还会询问几句在分拣的伙计。 开始周凡还疑惑庞振民和江信北的关系,见庞振民始终跟在后面,就懒得和他有礼节性的招呼。 有了这番过程,时间也不早了,斜晖只能在远处的山尖留下一戳萎黄。 江信北很不想到周凡家里做客,但扼下周凡的盛情相邀。 周家租住纱厂职工宿舍,住在二楼,一个月的租金,外加一些其他费用,一共就三块上下。直通通,两边透光性不好,即使是大白天,过道也是暗沉沉的。 周凡领着江信北进入宿舍区,便不断有人打招呼。周凡一律笑脸相迎,也有人跟江信北招呼,因为他抱着周开研,想必由此猜测江信北是周凡家的亲戚。周开研似乎恋上江信北,不肯跟父亲抱,或许江信北才和她有共同语言。 一路上,江信北把平时在家对待江玉致那套用在周开研身上,效果出奇的好,引得周开研说话兴致大发,一路叽叽喳喳的。 在楼与楼之间有些空档,玩耍的一群小孩中,一个六岁上下的小男孩,很快跑到周凡身边。周凡伸出双手把他抱了起来,用并不突出的胡须往儿子嫩脸上磨蹭,小孩子似乎不喜欢,一边躲闪,一边发出快乐的笑声。 和周开明玩耍的小孩,大多衣着褴褛,想必家境不怎么样。 江信北看着这一幕,好像回到童年。在村里,家里虽然穷,但伙伴们根本就不理睬这一套,玩乐起来也就忘记饥饿。或者为了解决饥饿,三不两地到山上寻些野果草酸来解馋,也是快乐的成分居多。即使有时候,伙伴们之间也有争执甚至打架,但回忆起来,其中的趣味也远远大于对苦难的认识。 筒子楼白天的光线不好,这个时候更不用说,楼道暗沉沉的。上到二楼,过道两厢的住户在各自的门前侧方,打开着的灰暗的炉火,忙碌着。 烟雾缭绕,从两头窗户透过来的光线本就昏昏欲睡,这时楼筒子里的情景更为朦胧。楼道转圜的余地不大,需要搏身而过。 听到周凡回来的声响,姚秋梅头也没回,继续忙碌,说,“带孩子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没听到丈夫的回应,姚秋梅回过头,见女儿正被一个小后生抱着,有些疑惑,周凡上前,把野味递给姚秋妹,说,“今天有俩客人,加个菜。” 姚秋梅略显拘促,身手接过周开研,没多话,转身进屋。光线不好,江信北看不清眼前这女人的面容,但感觉这女人身材娇小,动作倒是麻利。 小男孩没有跟母亲进屋,而是跟着周凡,看着父亲洗刷野味,切割炖炒。 江信北和庞振民似乎有些顾忌,没有跟姚秋妹进屋,要给周凡当下手。 走廊空间本来不大,有儿子在,周凡就已经碍手碍脚了,加上江信北和庞振民,就更加不利索,周凡催促江信北和庞振民进屋歇息。 屋里有姚秋梅,江信北感觉到很腻味,幸好,此时姚秋梅把桌子捡收好,出来替换周凡。 房间不大,甚至可以用狭小如火柴盒来形容。十来个平米,四个人加上桌子床具等物,已然非常拥挤,再加上江信北和庞振民,连找个坐下的地方都困难。江信北有些疑惑,周凡怎么说也是一个掌柜,住房何至如此窘迫。 开饭了,只能让俩小孩给大人抱着,周开研不肯让母亲抱,朝江信北身边拱,江信北顺手把她房在腿上,姚秋梅看着女儿,女儿对自己的生疏,让她很受伤。 姚秋梅以前,到这个时候还在车间加班,就为了多挣几个工钱,家事和带儿女,大多都落到周凡身上,以致原来的杂货店对周凡很不待见。 自周凡给赵元茂做掌柜,姚秋梅就减少了加班时间,只怕又像原来在杂货店当伙计时候,不得掌柜和东家的待见。这事要是干不长,刚刚有些起色的家,恐怕会比以前更加艰难。谁知道和女儿之间的生疏不是短时间里能改变的。 偷偷瞄了江信北几眼,很年轻帅气的后生仔。现在见江信北和女儿很合得来,看样子,丈夫和他关系也相当不错,姚秋梅心里愉快,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从来没喝过瓶装酒,江信北和周凡对碰了两杯。那味道比家酿的米酒烈多了,没有米酒的五谷臊味,感觉上各有秋千,不觉又多喝了一杯。 喝酒对于庞振民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江信北和周凡喝了三杯,庞振民那一杯还没下去一半。除了偶尔回应周凡和江信北,庞振民多是在琢磨着江信北带自己到县城来,安排自己所做何事,怎样才能尽力做好,别出岔子。 姚秋梅没说话,周凡和江信北也没个正经主题,偶尔说到店铺的事情,最好动的当然是周开研和周开明俩兄妹。 “嫂子,我看这里太窄了,周哥好歹是个掌柜,你们就没考虑换一个大点的房屋?” 江信北发现,周凡说话时,姚秋梅时不时地要私下措动周凡一下。这样的小动作,让江信北不好意思抬眼看周凡俩口子,借着跟周凡碰杯的机会,想把姚秋梅扯入话题,免得说错什么话,别没理由自讨没趣。 姚秋梅:“我在纱厂上班,周边也没什么好地方,将就些就行了。再说,租房不如买房。” 这个问题,姚秋梅做过一番精打细算,舍不得纱厂的这份工作。房子在厂区,离家近,不管是照看家里,还是上班都很方便。而且,即便是纱厂的工作辛苦一些,但自己年轻,加些班,收入也不差。日子从周凡做掌柜才开始有些转变,姚秋梅想积攒一些以后,再做打算,周开妍俩姊妹渐渐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 四人由此聊到店铺的事情,姚秋梅觉得不该自己插言,闲坐一会便给拉着周开妍和儿子洗脸洗手,让俩姊妹到床上玩耍。然后,烧水,给各人准备盛上饭。 因为两瓶酒很快就要空了,姚秋梅觉得酒没必要没完没了地喝下去。 庞振民:“周掌柜,我看今天我们拿来的货物用麻袋装,有些损坏,如果用藤篮,竹篓之类的承装,划不划算?” 在店铺,庞振民跟在周凡和江信北后面,所见所闻,让心里敞亮许多。山货里面除了肉类,其他的都不耐压。用麻袋装,一方面在马上不好摆放,另一方面,由于挤压和马匹的行走,更加加重对货物损伤。运到店铺,损耗就多了。如果能用竹筐竹篓之类的有一定硬度的器物装载,或许对运送货物有好处。但货物多了,这些工具必然会多,成本上就不知道划算不。庞振民隐隐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不管是装载还是分拣,用有硬度的东西装比起麻袋这种盛装工具,方便而且耐用,还能减少货物在路途中的损伤。 周凡略略思索,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庞振民:“今天在店铺,我看货物都是麻袋装,麻袋堆积稍微高些,就要踩上麻袋堆子才能把上面的麻袋放下来。如果从下面的抽出来,上面的滚落,撞在地上,一样对货物有损伤。如果是竹筐藤篮之类的硬物装载工具,这些损伤完全可以避免,而且可以码高些,腾出不少空间。同样的道理,一匹马承载货物或许可以码放更多的货物,少走几趟,节约出来的工夫,是不是可以抵消编织这些竹筐藤篮之类的东西。” 这个道理,江信北从没想过,不觉也来了兴趣。就是因为运输的问题,江信北想到了太多的困难,才着急走这趟县城。庞振民的想法不失为一个法子,其中的成本如何,就看周凡怎么解答了。 上次运货到长沙,因为货物挤压的问题,让周凡损失不少。听庞振民这么一说,周凡马上想到了解决法子,说道:“嗯,我看不一定只有竹子和藤可以,用木柴下料也可以做,编成方形的比较好,试试看,如果价钱合理,我看是可行的。” 庞振民得到周凡的认可,心里很高兴,说道:“不过,出西林壁走不了马车,路又比较颠簸,一匹马也载不了多少,如果路途平坦些,可以走车,那就好办多了,只要在马后挂个车斗,货物可以成倍增多。” 江信北道:“是啊,我想到长塘搞个收购点,运输问题就好解决了,就是担心个村寨的收购不顺畅。周哥,你看我这样做,可行不?” 县城,长塘,西林壁连成一线,散开就是一大片,可控范围成几何倍数增加,受此启发,周凡心里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以前总有种货源不足的感觉,如果照江信北的这种做法,其实是可以把全县,甚至周边几个县的山货全部控制在自己手中,只要多几个像江信北所说的长塘这样的点为自己所控制就行。 周凡:“好啊,只要抓住关键环节就成,以点带面,其他的就可以放手让其他人去做了。” 江信北:“不过,我还有一个担心,如果这么做,会不会有人越过我,直接送到县城来,我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周凡:“嘿嘿,这种情形肯定会有,各做各的生意,就看谁有利可图。除非他也能在交通要道开个收购店面,否则,就不会长久,底蕴不够,也不会对你形成威胁。你只要想想,你收一批货,要拿上南河来有多难就成了。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要不,再怎么也做不长久。” 江信北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口,总是有些不放心。 或许是身在局中,庞振民的思路比江信北清晰多了,听了周凡的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见江信北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信北哥,其实不用担心,在长塘设点,就像勒住网头,手一收,凡受长塘控制的乡镇村寨还不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渔网撒出去,当然会有漏网之鱼,不过也就是漏掉的小鱼而已,量小力气小,它要游到县里来,恐怕也难,还不如直接游到长塘还好些。” 听庞振民说得有趣,周凡和江信北哈哈一笑。江信北也就是少许担心而已,就像庞振民所说,自己掌控着网头,怕什么,何况,渔网上还放着石顺东他们这些鱼钩,想漏网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第六十八章 风清月明夜 饭后,江信北和庞振民小坐片刻便告辞而去。 周凡捡收桌子,两小孩在床上玩耍,或许白天玩累了,不久周开明便睡着了,周开研却兴趣没减,使劲摇动哥哥,并不理睬父母。 周凡捡收好,坐到姚秋梅身边,姚秋梅把身子挪了挪,白了丈夫一眼,说,“孩子还没睡着呢。” 两人显然有段时间没交流了,周凡道:“等下,你也要睡了。嗯,那我们说说话吧。 姚秋梅“嗯”的一声,两人又都是沉默。 良久,姚秋梅:“都怪你,说话口没遮拦的,被他看笑话。” 或许和妻子一样的心思,或许是平时就不喝酒,今晚喝了一杯,周凡有些躁动,拉过姚秋梅的手,双手摩挲,说:“我和他如兄如弟,你就没看出来?他说的也没错啊。我看这几年,你也够劳累的了,我们……” 姚秋梅扭扭捏捏,情绪上来,艰难地把手从丈夫双手中抽出来,说:“我先哄孩子睡觉再说。” 周开研摇哥哥不醒似乎也失去了兴趣,见母亲过来抱自己,脆声道:“爹爹也来。” 女儿还真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周凡上床,和姚秋梅躺在女儿左右。周开研很满足,不久便入了梦乡。 俩夫妻不敢大意,双眼里的情义呼之欲出,只能隔着女儿,手搭在对方的上身,感受各自传递的慰藉。 江信北和庞振民都没喝过烈酒,经风一吹,头脑有些发昏,还好没有作呕的现象。 县城夜晚灯光稀稀疏疏,只有南街北街方向的灯火给寂寞的一方天空增添了些许微光,彷如深潜的珠光宝气挣脱白日阳光的遮掩,在夜空中,绽放出若隐若现的宝藏气息,**着人们朦胧的念想。 或许,酒,只要没过量,对激活思维颇有助益。经过短暂的不适应,江信北对过来这段时间的事情,从一种做梦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 “八珍荟萃”是赵元茂的产业,他对这里的情况肯定了如指掌。除了周凡的汇报,赵元茂还有很多渠道可以进行了解。 本来打算到赵家一趟,江信北想了想,还是放弃。 隐隐觉得自己有点太依赖赵元茂和周凡,如果,一遇到问题就找赵元茂和周凡,江信北觉得这很容易丧失自己的独立性。无论是和赵家,还是和陆奉明结交,江信北想得更多的是借助赵家和陆奉明家的势力,促成自己的发展,但这样下去,如果会成为他们的附庸的话,江兴北很难排斥这样的结果。退一步来说,过于依靠赵元茂和周凡,显得自己太没主见,就会让人小看,江信北也很腻味这种感觉。 江信北忽然想到,赵元茂如此帮自己绝不仅仅是和父亲是好友这么简单,即便加上姚季宗的关系好像也不行。因为自家和姚家的关系还有说法,说服力不强,总应该还有一些理由,没弄清这些以前,到赵元茂家,还是尽量避免。 和八珍荟萃的关系好定位,和周凡之间的关系也好定位,生意上不懂行,必须向人家学习。这样以来,和周凡多来往,也就是必然的。但和赵元茂,江信北觉得应该好好琢磨一番。 江信北:“振民,赌过宝没?” 庞振民:“……” 江信北:“那就好,我们先去找个睡觉的地方,然后,我带你去认识个朋友。” 庞振民早想逛逛南河的夜景,只是从周家出来,江信北一路少有言语,不知道江信北在想些什么,不好打搅,听江信北如此一说,很愉快地应承一句。 今夜夜色不错,玄月高挂天边,月色皎洁,星点忽隐忽现,山势隐约可见。远在六十多里之外的西林壁,已经是月高人初静。晚间,若没有特别的事情,白白耗费灯油,还不如早点上床做造人运动来得划算。 江家是少数家人齐聚,话讲家里长短的人家。 自从说破江信北亲事以来,江信忠的亲事就成了江敬林夫妇心中的坎。 这事情得尽快解决,不为江信北着想,江信忠也到了非成亲的年岁,拖了这么多年,江敬林觉得有些话得好好对江信忠说说。而且冬天的农活安排在江敬林心里逐渐形成,趁这个时候跟家里人说道一下。 因为江信北的事情基本算上道了,用不着多操空心。 秋粮抢收这段时间以来,江信楠各条冲地挖泥鳅捉黄鳝,每天都有两三斤的收获,不但解决家里的新鲜荤菜,还有剩余做干泥鳅的。江敬林考虑今年冬天好好把田间夹郡整理一下,用来养泥鳅。就算泥鳅卖不了,把泥鳅过水聊熟,再弄成干货,自家用也是一道好菜。这件事情交给石莺和杨卯几,婆媳俩平时养养猪,喂喂鸡鸭,除了能换些针线油盐钱,还剩下过年宰杀,或者做些腊肉,腌肉什么的,来年春耕秋收时节能派上用场。 江信楠获得父亲江敬林的不少夸赞,感觉上就是这么多年来最幸福的日子。 江敬林是猎手,江家就算是猎户之家,农闲下来,首先要考虑的是冬猎事宜,这是补贴家用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方面要用猎物换取钱是家里的第一大财源,另一方面,因为打猎,家里会常有腌腊野味,逢年过节,来个客人总有些许荤菜充门面。 安排冬天事务没多费什么时间,江信忠的亲事成了全家人的主要话题。时不时地,江信忠遭到江敬林夫妇和石莺的轮番数落。 “二哥,你也真是的,二嫂没进家,三哥的亲事就只能往后拖,那我的亲事就不知道要等到那个猴年马月了。” 江信楠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次竟然参与到全家人对二哥的讨伐中。 江信忠狠狠瞪了江信楠一眼,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就给你们答复。” 说完,江信忠起身往外走,这样的家庭会议,江信忠最腻烦的就是拿他的亲事来说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江信忠过不了自己的心坎,也无处说家人的不是。 这些事情弄得江信忠头昏脑涨,不由自主地朝大田郡石代娥家走去。 夜深人静,石代娥也没有入睡,儿子两岁多,已然睡熟。 豆点似的的菜油灯火在微微闪动,听到屋外柴门打开,脚步声走到大门前听住,石代娥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拿起门边的木棍,悄声走到大门后,凝神静听。 石代娥是个年轻**,丈夫在他刚过门没几个月就横遭不测,留有一个遗腹子。她明白村里的**之徒打自己主意的人不少。 江信忠立足在石代娥门前,犹豫不觉。 良久,江信忠鼓起勇气,唤道:“代娥,睡了没有?” 石代娥五味杂陈,默不作声,江信忠叹息一声,就要离开。 大门打开,江信忠回头,虽然月色皎洁,终究是玄月,江信忠看不清楚,但石代娥披着单衣,凸显的前胸,想而易见。朦胧之惑,江信忠心神摇曳。 “冤家,还要我出门请你么?” 一步之遥,江信忠一脚跨进门槛,一把把石代娥抱住,俩人一时陷入忘我之境。 第六十九章 人在草莽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半个多月的时间,眨眼挤过。江信北在长塘的收购点开始正常营运,石顺东几个收购的山货顺利通过江信北之手脱销,拿到大洋,对走村串户,更加热衷。 盈月将圆之夜,当最后一息说话声沉寂下来,一行手脚利索的汉子,从不同的方位分别潜到柳安家。 范勇吩咐粟泽贵放风,以防碰到夜猫子,弄出不必要的动静。这种事情,惊动寨子人家,讨不了好。虽然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但相隔几十里路,溶洞滩也没有可能千日谋算西林壁的道理,何况梁靖交待的这么一件小事都办出岔子,范勇觉得自己还是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大田郡寨子地势相对比较开阔,家宅稀稀疏疏,并不密集。各家都有独立的空间,柳安家开私塾,稍稍处于寨子边沿。柳家的状况,范勇和粟泽贵来过几次,做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基本了然于胸。现在,有针对性地对柳家进行安排,显得轻车熟路。 柳家屋舍简单,三间两进两层的木柱结构。堂屋后背是灶屋,两边是住房。柳安夫妇住一边,另一边,分隔成两个小房间,柳香玲住一间,另一间存放日常用品。按柳安的打算,等到齐柳笙和柳香玲成亲,只须把隔板拆掉,就是空间宽敞的新房。 二楼低矮,前进是空廊,放置筛垫,竹席等不常用的杂物。后进三个房间,一个是齐柳笙的睡房,另外两间是仓房,一间存放谷物,一间空闲,存放一些比较值钱的物件。 齐柳笙的睡房在楼梯口的那间,边上是谷仓。 木房想要不弄出声响,不仅考验人的智慧,还考验人的身手。 楼下的柳安夫妇一家三口好对付,关键是楼上的齐柳笙就得好好想办法。五个人翻入柳家前院,一个人守住楼梯,两人转到窗户下,小心地朝房内吹迷烟,两人拿来水沿着大门边沿泼浇,难后用刀片拨开门栓。 范勇和范青推开堂屋大门,依法泼浇,打开房门,两人走向柳安夫妇。 柳安的睡眠不深,悉悉索索的声响把他惊醒过来,只是感觉浑身乏力,懒得动弹。猛然见窗前站着两个人影,惊悸过甚,张口却无言。范勇上前一把捏住柳安的脸腮,一把布荆塞满柳安口腔,倒好像柳安和范勇配合相当默契似的。如法炮制,范青把石平汝嘴堵上。 范勇低声道:“我们不想伤人性命,你们最好不要妄动,惹得我们火起,一把火烧掉你们,叫你们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一身冷汗过后,那种乏力感得到缓解,柳安夫妇内心却惶恐之极,切实不敢有所动作。回顾一直以来,柳安认为自己从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招来如此横祸?想来也只有罗守成家了,这一想,柳安愤懑之极。 年轻人终究是要睡得沉些,范勇的估算没错,柳香玲即便没有受迷烟,范勇俩兄弟的动作也不会惊醒柳香玲。当范勇和范青进入柳香玲的房间,柳香玲仍然懵懂未醒。 范青心里泛起异样,虽然没见过柳香玲,但总是大闺女的房间,摸摸索索在柳香玲胸前一阵轻薄,下体反应更加强烈。 柳香玲或许是受了迷烟,“嗯”的一声,侧翻过去,范勇方才知道范青在做什么,一把把范青拉开,捏住柳香玲下巴,把布荆塞向她嘴里。 木房的密封性能不好,迷烟的作用不大,经此折腾,柳香玲已然醒转,借着从窗户进来的月光,猛然见面前站着两人,在布荆入口那刹那,挣脱范勇的手掌,尖叫一声,划破长空。范勇一急,一把掐住柳香玲脖子,顺势把布荆再次塞入柳香玲口中。 范勇五人不敢稍有异动。 良久,没见粟泽贵来报,也没见其他人家有什么动静,众人心思各异,不由佩服齐柳笙好睡眠,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还没有惊醒。 其实,柳香玲的叫声已经让齐柳笙醒过来,只是接着没什么动静,不好下楼。深更半夜下楼,摸到柳香玲的房间,谁知道柳安夫妇会怎么想,再者,也难说是柳香玲梦中受了什么惊吓。 但是,齐柳笙耳聪目明,似乎感受到什么,还是让齐柳笙起了疑心,顾不得瓜田李下的顾忌,悄悄起床,靠在门后,凝神静听。 范勇一行此来的目的是齐柳笙,梁靖吩咐要把齐柳笙生擒带往溶洞滩。 清楚梁靖这么做的意图所在,范勇不敢弄出大的变故。 农家木房,想要无声无息地撬门而入,几乎是不可能的。范勇不相信齐柳笙有这么好的睡功,之所以先拿下柳安一家三口,就是想一旦出现变故,好让齐柳笙投鼠忌器,不至于大声朗朗。现在齐柳笙不声不响,反而让范勇疑虑不决。齐柳笙不简单,范勇那天和粟泽贵扮做毛皮走贩行走西林壁的时候就有这种认识。听说,石旭东带着苏虎一行途径水龙吟,本来是要遭受陈大奎的伏击的,结果给齐柳笙几个误打误撞给破坏掉的。对于今晚的事情,在范勇想来,齐柳笙不会没有警觉,不会轻易就范。 要赌就赌柳家三口在齐柳笙心中的分量,范勇不想这么耗下去,拖得越久,对自己越发不利。万一惊动寨子人家,拿柳家人做人质,想来也可以脱身。 范勇干脆弄出一些响动。 这些人既不欺负自己,也没对自家翻箱倒柜,不知意欲何为,柳香玲晚上睡觉,除了羞处裹裤和胸衣,算得上一丝不挂。手脚被绑缚,口又不能言,一时羞愧,羞恼,羞愤,五味杂陈,恨不能自行了结。 范勇再度走到柳香玲身边,柳香玲脑子一蒙,要来的总是要来的,心中一急,几欲昏厥。当范勇拔出口中的布荆,柳香玲歇斯底里喊道:“柳笙——” 有这一声就够了,范勇立马再度把布荆塞住柳香玲之口。 柳安夫妇听到脚步声走向女儿,心有戚戚焉,听到女儿大叫声,个中又是一惨。柳安顾不了许多,使劲一滚,跌落下床,发出沉闷的响声。 齐柳笙确定家里出了状况,却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土匪身上,如柳安一般,只想是罗家的报复。顾不上许多,打开楼门,齐柳笙直冲而下。 闪过第一个人的截击,齐柳笙刚转过屋角,迎面被俩汉子一左一右堵住去路。 范勇从堂屋出来,见作势欲扑的齐柳笙,低声喝道:“想要屋里的人没事,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说话间,五个汉子已经把他团团围住。 如果叫喊,肯定能惊动寨子里的人家,但深更半夜,即便是叫喊土匪进村,人家却不见得相信,土匪进村绝对不会只有这点动静,如果给人感觉是家庭矛盾,只怕只会装作不知道,不会有人出来。 略略迟疑,齐柳笙道:“我怎么相信你们?” 范勇:“我们如果成心要对付你家,恐怕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为了让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你可以进屋看看,你家里的人是不是受到伤害。” 范勇既然这样说,齐柳笙也就放下心来,他实在想不出范勇有骗他的理由。目前形势下,自己反抗没用,即便叫喊,他们也不会允许叫喊第二声。 “不用,既然如此,你们想干什么?” 范勇:“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就行,至于为什么,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齐柳笙走向堂屋,想跟柳安夫妇和柳香玲说说,犹豫一下,觉得没必要,把大门关上,转身过来,道:“那就走吧。” 范勇:“好,够识时务。不过,不是兄弟不相信你,我们还得把你手捆上。” 到了这个份上,齐柳笙再没多话,双手往前一伸。 用绳索将齐柳笙双手套牢,留出一大节给一人牵着,范勇一行俏然离开柳家,离开大田郡。 柳安思前想后,没做无谓的努力,弄出声响只怕不但得不到援助,反而引发别人的不快,深更半夜响声不断,闹的是什么事情?还叫不叫人睡个安稳觉? 口不能言,手脚不方便,屋内光线昏暗,要想解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柳安一家三口无法再入睡,只能迷迷糊糊挨到天亮。 几十里的山野之路,晚上行走不便,范勇一行到达溶洞滩已经是朝阳翻升山头,朝晖透过竹叶洒落在总堂下坎的竹坪,随着竹影摇曳,婆娑生姿。 山里人看山,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美感。一天一夜的劳神费力,范勇将齐柳笙交给文顺刚,让文顺刚给随便找个地方,到头便睡。 梁靖本是宜安乡鸡冠岭土匪的大当家,只因打劫打错了对象,被县保安团联合当地大族围剿,内部起了变化,无力回天,只得逃亡。逃到山中,被几个人缀上,脱不了身,暗想,这下彻底玩完了。慌不择路,不留神,被藤蔓绊倒。恰好此时,一匹白狼从身前扑来,却听到身后一声惨叫。等梁靖回过神来,那白狼叼着一人飞奔而去。狼是群居动物,其余几个吓得四处逃散。 梁靖到溶洞滩土匪曾德清的营寨安身,等到自己手下陆续归来,反客为主,不但曾德清受制于他,还阴差阳错地联合了尹武行和周双宝,成功地赶走陈大奎,而成为岩林土匪的大哥大。每当回味那惊险一幕,白狼无疑就是上天派来凡间的狼神,而且是自己的保护神。每念及此,梁靖就感念白狼的恩德。 文顺刚,文海鹏和石旭东三个知道梁靖和白狼之间的故事,营寨里兄弟间闲聊也会被时不时地提起,不过没人把它当真,仅仅当做一种离奇的传说。但这段时间以来,经过梁靖一干手下刻意渲染,白狼之事就不仅仅是传说,而是一件真真实实的神奇事件。有人知晓范勇把杀死白狼的人抓来了,一时之间,消息便在溶洞滩迅速扩散开去。 范勇之前的回报,苏虎知道自己被陈大奎伏击,之所以流产是因为齐柳笙撞破陈大奎的好事。即便齐柳笙等人是无意地,苏虎也很庆幸,听说梁靖把齐柳笙抓来,匆匆来见梁靖。 梁靖:“五弟来得正好,这人对你来说,也算有恩,你看如何处理的好?” 苏虎本来有求情的想法,最好是劝齐柳笙加入溶洞滩,支派到自己手下,听梁靖如此说法,反倒不好开口。 文顺刚见苏虎略显尴尬的脸色,说道:“五当家,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就直说。” 苏虎来溶洞滩有二十多天了,知道文顺刚在梁靖心中的位置,对文顺刚直通通的生硬话语生不出计较的念头,还得想办法套好交情,不再矫情,说道:“呵呵,文兄弟说的是,我们山寨以忠孝仁义,恩怨分明立世,这个齐柳笙毕竟对我有恩,我想跟大当家通融通融,大当家却早就考虑到了,算我白费心思了,惭愧。” 苏虎主动提出这个主意,能够把这件事情的价值运用到最大化,梁靖求之不得,给文顺刚一个示意。 苏虎琢磨梁靖的用意,沉思一会儿,对梁靖的心思有了种似实似虚的飘忽印象,想抓又难抓牢。 梁靖没打搅苏虎,自己说出来总没借人家的口说出来的效果漂亮。他很期待苏虎的回答。 文顺刚是溶洞滩整编后的总堂护卫队长,负责寨门岗哨和进出溶洞滩交通要道的明暗哨位的安排,一边分派把齐柳笙被抓来的消息确切地传布出去,一边安排人手布置场地。 竹坪足够站立三五百人,四周的竹枝婆娑遮阳,竹坪有一大半处在阴凉当中。竹坪边上竖起木制的靶标架子,横档下用绳线吊坠着铜钱。 巳时刚过,三个分队陆陆续续来到空坪看热闹。整编后,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也住到总堂。到西林壁绑架齐柳笙一事,梁靖早先跟他们交了底,齐柳笙被带进大营,自然有人向三人报告。作为山寨大事,三人没道理不关心,商议一番,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一起前往竹坪看看究竟。 看到陆陆续续的人群汇集,文顺刚请示梁靖,梁靖觉得不宜拿捏过度,来到竹坪,和先到的曾德清四人交谈。石旭东等三个分队长跑前跑后,拳打脚踢,叽叽咋咋的说话声方告终结。 梁靖大手一挥,说道:“弟兄们……” 或许觉得面前的手下都站着,没能使每个人都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气势得不到应有的张显,梁靖感觉不爽,接着道:“都坐下。” 山寨没什么讲究,逮到个地方,席地而坐,大伙平时就司空做惯,听梁靖所言,大伙感觉不到梁靖的威严,估计他心情不错,就地坐下,免不了又会有些笑闹声。 梁靖心情确实大好,此时也生不出严肃的表情,摆摆手,道:“大伙笑够了吧,今天是我们整编以来显得最融洽的一次,有谁知道缘由?说对的有奖。” 第七十章 天狼寨 设问的目的就是要人集中注意力,引起思考,梁靖这话对人心具备强烈的冲击力。 山寨生活枯燥,争强好胜,喝酒赌钱,偷鸡摸狗,不是山寨禁例,梁靖开出赌题,不由人不用心想想。 众人首先想到的是,难道以前不够融洽吗?仔细想想,人与人之间有些隔膜是肯定的,整编以来,这种隔膜似乎还真的没有以前感觉那么明显。 不管是那个阵营,人与人之间有亲疏远近的距离是正常现象,越往下层,观念上的隔膜越淡薄,利益上的冲突,阵营感越不明显。各个山寨之间的下层匪众间没有直接冲突,如果有些隔阂,那也是自上而下的刻意为之。山寨间的壁垒被打破,经过将近两月磨合,原来存在的隔膜变成鸡毛蒜皮的小事,特别是下层匪众根本没法计较,也不愿去计较。太小气,不是汉子所为。小肚鸡肠,根本没立足山寨的资本。 说一千道一万,在刀口讨吃食,能放心把自己的背后交负给弟兄,不用谨小慎微,劳神费力,时刻提防,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溶洞滩四个分寨,利益是相同的,各寨之间有隔阂来自各自的大当家,整编之时,梁靖立的第一条规矩:弟兄之间必须相互支援,对同伴遇险而不施救者,等同背叛山寨,其罪当诛。在对杨再彬的作战初期,有几个小头目就是因为秉承以前的习惯,行动迟缓,被梁靖当着全体山寨弟兄,三刀六洞,砍手剁脚,绑在山林,任其自灭。这件事,使得山寨众人对整编后的山寨有了全新的认知,没人认为这有什么错,而是早就应该这样做。 这样无疑会最大限度地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龌蹉心理,增强兄弟间的互信,有了将近两个月的磨合,不知不觉中的融合,梁靖或许也没意识到收效超出他的预料之大。 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对下面的变化比较敏感,却无能为力,只能妥协,求同存异。结果却是“同”的越来越多,“异”的越来越少。这又间接的影响了手下的观念,即便有些心理隔膜难以消除,也只能小心存放在心里深处封存起来,都是枪林弹雨,刀尖滚荡的人杰,理智和情绪拎的很清楚。 众人心中拧巴,一时抓不着要领,此时,文顺刚推踉着齐柳笙走进场子,成功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身材不算高大,但很壮实,脸庞稚气若隐若现,倒是不好判断齐柳笙的实际年龄,或许十五六,十七八?这就是那个打死白狼的小子? 不说众人的五花八门的猜测,文顺刚一脚踹向齐柳笙。 齐柳笙单腿跪地,倔强地站立起来。 天亮时候,范勇和齐柳笙朝面,齐柳笙认出范勇是到他家收购白狼皮的行脚走贩,只是惊诧于范勇还是溶洞滩的土匪,也没意识到就是白狼皮惹的祸。此时,虽然不明白梁靖绑架他是何目的,但肯定不会是好事。跪着服软,让人小看,还不如表现得硬气些,至少不会让人猥琐。 文顺刚提脚再踹,梁靖止住文顺刚,道:“小子,知道你什么地方得罪了溶洞滩吗?” 齐柳笙仰脸直视梁靖,道:“不知道。” 梁靖不以为许,转而对匪众,问道:“你们有谁知道?” 大家本来就是冲这个来的,在场的恐怕没人不知道。 “白狼。” “神狼。” “……” 梁靖给文顺刚示意,把齐柳笙拎到场中。说道:“弟兄们,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大当家和白狼的渊源,或许有些弟兄不相信,我当时就跟着大当家,大家想不想听听我这个当事人的经历?也好让这个小子,死得明白,不做糊涂鬼。” 在场人众,原本就听说过白狼与梁靖的故事,但至少有四个个版本,而且多是一麟半爪,能听当事人说说,权当听鬼怪传说,也是一种乐趣。 众人起哄叫好,文顺刚清清喉咙,开口道:“……我跟着大当家一路往山上跑,前面有保安团围拢过来,没路可走,我们只好钻进荆棘丛生山坡,另外找路逃走。好不容易,钻出蹦柯,没走多远,大当家抬头一看,一只白狼正朝我俩扑来,大当家把我一推,大当家被脚下的树兜藤蔓绊倒。我翻到之时,只见几个保安团的人端着抢就在我两几步后面。就在大当家扑倒之时,那白狼腾空跃起,越过我俩,叼住一个人,疾奔而去。剩下几个,以为遇到狼群,扔下枪支,狂奔而逃……” 文顺刚口齿伶俐,难得还是个说故事的好手,把梁靖遭遇白狼的事情添盐加醋地卖弄一番,确实吸引人,大伙似乎忘记了齐柳笙这个今天的主角,一时寂寥无声。 这段时间真是流年不利,前些时候,被罗家打上门去,齐柳笙觉得在伙伴面前抬不齐头。现在,没听文顺刚说完,齐柳笙就明白自己遭祸事,原来是因为白狼的事情,心里苦闷,沮丧,文顺刚后面说些什么全不在意。 “弟兄们,我们为匪也是迫不得已,但既然大家走上这条路,算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忠诚,义气,恩怨分明,是我们做人最起码的底线,也是我们立寨立世的根本。白狼对于大当家,对于我们溶洞滩有大恩义,这小子敢击杀白狼,大家说说,我们冤枉他吗?我们该怎么处置这小子?” 这匹白狼如果真如文顺刚所说,感恩图报,梁靖真要拿齐柳笙开刀,也没什么可以非议的。土匪头子梁靖自然不是跟人讲道理的教书先生,没有杀气,当什么土匪? 说不清为什么,不少人渐渐忘记其他的念头,全心全意地自觉脑补梁靖的遭遇的那惊险一幕。 土匪也不全是邪恶之徒,有很多人是刚直义气之辈,有很多人是在本土得罪豪族大户,不得已逃离本地,上山做了土匪的行当。感觉到白狼到底是畜生,怎么也不能拿人命相比,隐隐感到梁靖这么做必有言外之意。 梁靖很久没回味逃难时的情景了,今天在文顺刚的导演下,算是真真切切地回味那惊险一幕。此时分外感受到白狼无疑就是上天派来凡间的狼神,而且是自己的保护神。梁靖几乎可以肯定,手下这些弟兄不少人会认定白狼不能和人命相提并论。处死齐柳笙既不是本人初衷,也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搞不好还会给人留下阴影,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抓齐柳笙来溶洞滩的目的,梁靖已经达到,剩下的就是如何收场,顺便卖个人情给苏虎。 梁靖走到场中,说道:“小子,听明白了么?” 齐柳笙低落沮丧,但危及性命,心思不慢,前后一勾连,觉得梁靖也不是非要自己的命,要不然绝对不会让范勇走几十里山路,半夜到西林壁抓自己来溶洞滩。最简洁的法子,就在西林壁了事,省得麻烦,闹这么一出,梁靖肯定另有打算。 “就算我打死白狼,能说明什么?这只白狼是那只白狼吗?难道就因为一头白狼救过你的性命,天下的白狼都是溶洞滩要保护的对象?难道,白狼吃羊,吃人,也要由得它?” 与我心有戚戚焉,齐柳笙的反问,获得众人的认同,不仅仅佩服齐柳笙初生牛犊的勇气,而且把眼光投向梁靖,看梁靖如何应答齐柳笙。 恶人当然不能让梁靖来做,文顺刚很狗腿地走近齐柳笙,再次给齐柳笙踹上一脚,道:“嘴硬。白狼通神,极为少见,是你能随便遇到的?” 苏虎见时机尚可,插上来。梁靖挥挥手,让文顺刚走开。 齐柳笙很轻蔑地瞟了文顺刚一眼,一副懒得理你的神态。即便之前得梁靖授意,齐柳笙的神态还是让文顺刚无名之火瞬间熊熊燃烧。 苏虎:“文兄弟,卖兄弟一个脸面,你也知道,这小子怎么说也对兄弟有恩。” 不理会苏虎,文顺刚忍住无名火,退到一边。 苏虎:“抓齐柳笙前来,是白狼在大当家心中的地位没办法取代,不得已而为之,并非一定要他赔白狼的性命。弟兄们,我们身入草莽,怎么说也是绿林好汉,恩怨分明。大家知道,我来溶洞滩的途中受到别人的伏击,侥幸保得性命,原因是眼前这小子无意撞破陈大奎的伏击。虽然是无意,我终究是受了人家的大恩。大当家知道这事后,顾全兄弟的情义,已经有了决断,属意总堂改名天狼寨。摆设白狼灵位,以示要牢记白狼的恩义。照我说,大当家是在告诉我们每一个兄弟,天狼寨的兄弟是一家人,只有恩义,没有化不开的仇怨,有的是互谅互信,没有解不开的猜忌。” 听苏虎的意思,梁靖没有拿齐柳笙抵白狼性命的打算,有人失望的同时也暗暗舒了口气,毕竟拿人命抵牲畜性命不是一个好主意。至于苏虎的言语蛊惑,却让人没法没有想法,是否属实,那就要看走着瞧。 是不是就这么放过齐柳笙?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虎头蛇尾?众人把目光投向梁靖。 第七十一章 别样的求证 狼的凶性和灵巧,大伙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说是齐柳笙打死白狼,在场的不管心思如何,总也有些将信将疑,当然,随之也有人对梁靖这样小题大做有了腻味看法。 白狼皮,梁靖仔细检查过,说是一寸都没放过都不为过。但是,除了耳根处有一点钝器击穿的痕迹外,却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瑕疵。这样完好齐整的毛皮,别人见没见过,梁靖不知道,反正他就没见过。白狼是齐柳笙打死的,梁靖有一丝怀疑,但也不确定。因为,梁靖更不相信,一个猎户,一个猎手,有这样的身手,获得这样的上等毛皮,会弃之不管,因为,这张狼皮几乎可以抵得上一家猎户一年的狩猎所得,远远超出白狼本身的价值。 存着这样的心思,梁靖让范勇准备了二十多天,才逮住机会把齐柳笙绑来溶洞滩,未尝没有想看看齐柳笙是个什么样的人,身手如何的想法。今天初见齐柳笙,还是个稚气尚未脱尽的黄毛小子,梁靖心下便不觉生了好感,产生试试齐柳笙身手的想法。如果齐柳笙的身手真的过的眼,想法子把他留在溶洞滩,恰好苏虎存有放过齐柳笙的心思,一物两用,梁靖正求之不得。 苏虎:“柳笙,你说是你打死白狼,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很难叫人相信。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与你合伙干的?” 别说真的没人帮忙,就算有人帮忙,齐柳笙也不会把这个人翻出来,自己的遭遇就很能说明一切。而且,齐柳笙到底是个年轻人,被人小看,苏虎这话即便是在为自己开脱,齐柳笙还是忍不住暗地不爽,一言不发。 苏虎道出众人的疑惑,也疑似为齐柳笙开脱。不仅仅齐柳笙,看热闹的也有人感觉得到这点,齐柳笙今天八成没事,紧张的心情不由淡了下去。 众人想看齐柳笙如何脱身,齐柳笙却愣愣出神,不知道是强脾气发作,还是被吓傻了。 其实,不是第一次遭这样的质疑,齐柳笙不由想起那天江信北看到自己用石子打兔子的满脸精彩,神游宇外。 那天,江信北和齐柳笙一起弄到几只山鸡,很是乐呵地一起说笑。 一只兔子从旁边跑过,齐柳笙随手一石子过去,那只兔子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江信北走过去,抓住兔子的一只后腿,走回俩人躺的草地。那石子正中兔子的耳垂,江信北满脸惊奇,站起身来,围绕着齐柳笙,很夸张地左瞧瞧,右看看。 “你这手本身哪来的?莫非遇到什么仙侠剑隐?” 江信北对齐柳笙底细太清楚了,怎么忽然间有这等本事?江敬林曾经督促江信北练过,说打猎在外,遇到危急时候,一颗小石子也许就能保命。江信北一直不以为然,练习就不怎么上心。江敬林见儿子练不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淡了心思,也没再强求江信北。此时,江信北见齐柳笙随便一个石子就能打死奔跑中的兔子,心里的惊诧不亚于凭一个人的力量打死一只老虎。 齐柳笙嘿嘿地笑,就是没回答江信北。 江信北火起,翻身把齐柳笙压住,胳膊肘摁住齐柳笙的脖子,道:“你说不说,有这样的好事,怎么都该有我的份。” 齐柳笙顶开江信北的胳膊肘,翻身把江信北推开,嘿嘿一笑,说道:“想知道?打赢我再说。” “真的?” 话音刚落,江信北忽然出手,齐柳笙一个闪身,被江信北一脚揣在屁股上,扑倒地上,一嘴的枯草。 齐柳笙大怒,这不是偷袭么?那有这么做兄弟的?翻身起来和江信北对打,但几次都只能在江信北手下过上十来招,齐柳笙有说不出的沮丧,这徒弟打师父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江信北心里却诧异之极,齐柳笙所用的手法完全就是江家拳经的路数,这小子什么时候偷学了? “再来。” 江信北想要确认,向齐柳笙招手。 齐柳笙愤懑难平,“哼”的一声,回道:“我又打不过你,你显摆什么?比打石子试试,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信北求之不得,两人做好靶标,各人十个石子。 江信北力量倒是齐柳笙无法比拟,但准头就不是齐柳笙的对手。如果没有准头,那和搬着石子打天没什么区别,齐柳笙“哼哼”地哼着,眼光瞟看江信北,一副不把江信北放在眼里的神态。 江信北气不打一来,恨声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偷学我家的。” 把江信北气着了,也不恼怒江信北说偷学的事,齐柳笙嘿嘿笑着,躺倒草地上,眼望着天空,说道:“我说你脑子被羊踢了,还把脑袋拱进羊圈里了,自己做的事情还怨着别人。” 江信北一拍脑瓜子,恍然想起,和齐柳笙到柳先生家认字就是前脚跟后脚的事。 那时江信北操蛋,就爱打架,还时不时地拿捉弄师妹柳香玲来开心。因为这,没少受柳安抽屁股打手板之类的责罚。后来知道齐柳笙变成了柳安的养子,为了少挨柳安先生的板子,便想着把齐柳笙拉进自己的团伙。那个时候,齐柳笙笨得可以,没办法,江信北便把自己会的打人招数全交给齐柳笙。 齐柳笙寄人篱下,胆子小,吃了不少亏,不过人还是很讲义气,从没向柳安揭发过江信北,还为江信北挡了几次责罚。此后,江信北便教齐柳笙暗器手法,不需要他直接参与,只要在边上抽冷子就行。近几年,江信北跟江敬林跑山,倒是把这些事情给忘了。 江信北躺到齐柳笙旁边,用手肘顶了齐柳笙一下,问道:“你是怎么炼成这样的?我都没炼成。” 齐柳笙比江信北小一岁上下,当年还小,虽然和江信北几个胡闹,但因为家里的缘故,性子沉静一些,凡事都愿意用个心思。 柳安家有羊,自从认了让齐柳笙为养子,放养就成了齐柳笙的事情。齐柳笙一个人在山野放羊,总是要担心齐柳笙的安全,对于江信北教柳齐笙的功夫当然乐见其成。齐柳笙一个人放羊,闲得无聊,除了练习江信北教的练功法子,就是掷石子,一天掷的石子没有八百也有三五百,那就不是江信北能比拟的,其中的诀窍早就超出了江信北的理解范围。 江信北听了齐柳笙的叙述,不免有些感慨,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倒成荫。 不过,兄弟有本事,江信北还是很开心的,两人就这么躺在草地上,说起儿时的操蛋乐子,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 叙述起来很长,齐柳笙出神,其实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让人把齐柳笙的手上绳子解开,梁靖道:“柳笙,如果你你能证明你确实有打死白狼的本领,我就放过你。” “什么?” 其他的,如同水浇玉荷叶,晃浪中,了无痕迹,但“放过你”三字,却如流星划过夜空,精彩而绚丽,齐柳笙顿时恍觉佛光乍现,转过头看向梁靖,脱声问道。 梁靖没多话,抽出驳壳枪,指向木架下吊着的铜钱,抬手一枪。铜钱应声而落,说道:“只要你能把铜子打落,我就放过你。” 第七十二章 福兮祸兮 系住铜钱的麻线没有四分一个筷子头粗,距离虽然只有二十米上下,但却无异于盲人穿针眼的难度。平常,山寨开赌,倒也不一定是赌钱。比如赌人,赌石,赌事,赌枪法准头,胜败双方各按约定,输方接受赢方的支派或者付出相应的筹码。梁靖没少参与这种娱乐,枪法准头,众人了然于胸,见怪不怪,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到齐柳笙身上。 梁靖到底想拿齐柳笙怎么样,又使众人犯了迷糊,很显然,齐柳笙没法做到这一点。 或许,这已经不能用枪法来说事,而是一种使枪的境界,人枪合一,如臂使指的浑然天成。心到,眼到,手到,劲到,每个流程,衔接流畅,力道没有任何涩滞,否则哪怕不经意的细微颤动,一切都会是另外一种效果。 齐柳笙玩过枪没有,没人知道,即便玩过枪,十有*不可能达到梁靖的境界。 苏虎见梁靖和事先商议的有些不同,心下也是疑惑不已。意动之时,只见齐柳笙缓步走到场中。 齐柳笙确实没玩过枪,但这毕竟是一个机会,不管梁靖心意如何,他都没打算放弃。跟土匪没法讲理,但他们敬服有本领的人,特定氛围里,土匪头说的话,还是比较靠谱的,混江湖也好,混绿林也好,必要的诚信是底线。 昨夜齐柳笙双手被缚,范勇没有打死结,勒索并不厉害。到了溶洞滩,单处一室,齐柳笙自行解绑,休息近两个时辰,精力尽皆恢复。只是被押解出来的时候,文顺刚再度将齐柳笙捆绑一番,因此,对齐柳笙的行动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一边疏和手腕血脉,一边目测铜钱,齐柳笙努力甩脱脑中的杂念,默默伫立,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没玩过枪,可不可以用石子代替?” 既来之则安之,考虑过多,于事无补。片刻,齐柳笙转而面对梁靖。 “可以。” 梁靖已然对齐柳笙心存喜爱,加上还要卖苏虎一个人情,没有为难齐柳笙的意思。这样做,无非是想看看齐柳笙有什么本事杀死白狼。 在竹坪边上找到五六个趁手的石子,齐柳笙走到场中,一石飞出,最边上的铜子前后摇晃,不断地打着旋。石铜相撞的声响细微而干脆,似乎能感觉到铜子的颤音。 齐柳笙初试身手,如愿以偿。 稍稍片刻,场中爆发喝彩。 山林汉子历来敬佩有本领的人,二十来米开外,用石子打一个铜子,这个准头不比梁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神技如剑挑针眼,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 齐柳笙似乎不满意,又是一石子飞出,这次正中铜板。力道充足,铜板随系着的绳线,绕了横档几圈,剩下不长的一截,悬在空中,前后摇摆。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齐柳笙第三个石子再次飞出。这次力道更足,铜板随绳线让梁,撞击在横档上,反弹一圈,悬挂在空中摇摆。 围观者早把看热闹的心思丢到了尼加拉瓜,望向齐柳笙的目光除了惊奇就是惊异。此时,反而没了喝彩之声,尽皆凝神屏气,似乎还有精彩在后头。 这样的准头,这样的力道,别说是击中要害,即便是其他部位,不死也暂时行动不了。梁靖确信白狼真是齐柳笙用石子击中耳根之后杀死的,惜才之心由然而生。 “好。” 对齐柳笙望过来的眼神,梁靖不由赞道。 梁靖:“我看你手中还有几个石子,何不再试试?让山寨弟兄们好好开开眼界?” 这一手,的确精才绝艳,齐柳笙即便被留在溶洞滩,苏虎认为梁靖也难以支派在自己手下,早放弃原本的打算才是聪明之举。 梁靖招揽之意昭然若揭,曾德清三人心思各异,但对梁靖的观感是相同的。梁靖运气无疑是太好了,本来是一出表演,随便绑架一人来,还如此配合梁靖。重恩义,讲信用,惜人才,有这三点,恐怕以后,梁靖在溶洞滩的人望再难撼动,早放弃非分之想,放弃重掌山寨的心思,安心听命梁靖是正理。 人的机体取准头和枪械依靠机械之力取准头的难度不在一个等级上,山寨中不乏练武之人,枪械只须定点稳住,基本能十发九中,而石子准头,须腰,身,肩,肘,碗,指,配合流畅,这一个曲线取点用力,做到数发全中,没有平时的千锤百炼,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听梁靖的意思,仍要江信北表演,余众不觉又来了兴趣,齐齐把眼神望向齐柳笙。 得到梁靖承诺,齐柳笙终于放下心来,诚心卖弄一下,一手二石掷出,双双命中铜钱。众人的敬佩之意再难掩藏,喝彩叫好,欢声雷动。 虚荣,人人都有,齐柳笙不觉产生小小的得意。 梁靖叫人再去寻些趁手的石子,笑盈盈地看着齐柳笙,寻思看看齐柳笙的技艺到底达到什么程度。 反正事情已了,齐柳笙丢掉暂时的得意,老实地说道:“我技只至此,就算这一石二鸟之技,已经是我撞大运气了。” 梁靖不为已甚,既然心存招揽,就得以礼相待,不能以貌取人,“好,很难得。我溶洞滩向来敬佩有本事的人,今天算得罪了。” 不待齐柳笙答应,对文顺刚吩咐道:“传下去,备酒,给齐兄弟压惊。” 齐柳笙只怕多言,惹出其他变故,只能随遇而安,见好就收,顺从梁靖牵着手,走向溶洞滩总堂。 总堂就在竹坪上坎,盘路而上,一百米远近。 大堂其实是个溶洞,仅仅在入洞口用木柱竖起一个大门。大门上一块门匾,雕刻着“聚义堂”三字。黑底黄字,漆底陈旧,更显得“聚义堂”三字遒劲而古朴,底蕴十足。 内里别有洞天,后洞有个比入口更高更大的扇形开口,光线明朗。可以直视外面栅栏对面的山体。洞顶有太阳的折射光,因此,前洞被木门挡住不少光亮,洞中央却不昏暗,真的是一个洞天福地。 五个当家分别就坐,齐柳笙站着,不知所措。梁靖拉见状,住齐柳笙坐到自己身边。 苏虎对齐柳笙一阵好赞,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随声附和。 没多久,文顺刚带着石旭东,范勇和两人进来,洞内又是一阵热热闹闹的大声说笑声,齐柳笙免不了又得到一阵恭维,不管怎么样,梁靖对齐柳笙的心思大伙应该看得明白。 酒菜上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几张桌子拼凑成一个长方形的大桌,梁靖拉着齐柳笙坐首座,几个当家的属于总堂坐左边,文顺刚虽然是总堂的人,身份地位却和石旭东范勇等四人一样,坐右边。首座对面没人,梁靖不允许有人和他对坐,这是他的恶趣味,也是山寨规矩。 齐柳笙小时候亲生父母亡故,潜意识中无法消解自卑自闭。在西林壁只是和江信北等几个在柳安处上私塾的玩伴相处,很少跟其他人打交道,就是怕被人小瞧。现在,人多热闹,而且这些成年人对齐柳笙多是赞许有加。齐柳笙不觉产生微妙的心理变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范勇:“柳笙兄弟,昨晚得罪了,我自饮这杯赔罪。” 齐柳笙没见过这场面,心里忐忑,转头看了梁靖一眼,不知道怎么应答。梁靖微微点头,齐柳笙才举止生硬地举杯和范勇遥对。 范勇一口闷干,说道:“齐兄弟,你父亲姓柳,你姓齐,冒昧问一句,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这话确实冒昧,好在齐柳笙没有多想,略略尴尬之后,道:“我亲生父母双亡,柳先生收养我,是我养父。我还是姓齐。” 范勇做出恍然大悟状,心下寻思,怪不得在柳家见柳香玲和齐柳笙这对兄妹怎么有种异于常人的亲昵。 苏虎:“好骨气,养父是父,恩义自有回报之日。本姓却是宗,忘不得。丢掉了,就等同丢掉了根。大哥,我看,你不如收柳笙做义子,算是咱溶洞滩的少当家,坐首座当仁不让。” 山野之人心想口出,加上酒过三分,铁口直言,更加没什么顾忌。梁靖对齐柳笙的喜爱,文顺刚几个梁靖铁杆,心知肚明,应声叫好。 范勇:“既然柳先生能做你养父,大当家和柳先生年岁相当,自然可以做你义父,两个并不相冲突,柳笙,你看如何?痛快些。” 自从被罗家欺上柳门,齐柳笙就有种说不出的屈辱,不止一次产生以其人之道还报其人之身的想法。如果真的加入溶洞滩,这种想法立马可以实现。福兮祸兮,心意刚动,旋即想到柳香玲,不觉又犹豫起来。 第七十三章 清愁淡喜 齐柳笙外表看来,朴实憨厚,确实让人生不出嫌弃之念,加上有手本事,想不心生好感都难。但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梁靖仅仅是看上齐柳笙的这手玩意?曾德清很怀疑,那么,梁靖这是想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曾德清大小是混山头出身的,性子桀骜,却不是没脑筋的人物。头几年,溶洞滩土匪有多七八伙之多,能在山头之间激烈的地盘争斗和兼并中生存下来,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杨再彬确实是欺人太甚,溶洞滩因为内部纠葛,一直处于下风。各山头弟兄受了不少窝郎气,梁靖针对牛塔沟对山寨进行整编,可以说抓住了各山寨激越的脉搏。 桀骜是要有本钱的,梁靖的整编转移了溶洞滩内部矛盾,并借助火拼杨再彬,化解隔阂,配以强制措施增强互信,形成一种新的凝聚力。曾德清不得不佩服梁靖的这一手。 一步退,步步退。从开始同意整编,到近两月的磨合,唏嘘之时,曾德清很清楚,想回到各立山头很不现实,而且,曾德清也愿意看到现在的溶洞滩。拧成一股绳,给人的底气,总比勾心斗角,互相提防来得舒畅。 “大哥,听你说过廖家的意思,不知道进展如何了,现在山寨主要兄弟都在,何不给我们说道说道?” 曾德清比梁靖还大上一两岁,同意整编,很大程度上是听梁靖说与廖家取得联系。毕竟做土匪不是长久之计,老婆孩子跟着担心受怕,想起来,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如果能依靠廖家混个出身,完全听从梁靖的,理所当然。 梁靖:“嗯,这事情已经基本说定,我正想跟弟兄们说说。柳笙,想不想加入我们营寨?某个出身,好过在西林壁那旮旯里呆着。” 梁靖又把话题引向齐柳笙,曾德清心下懊恼,自己确实比不上梁靖,至少那份稳重镇静就比不上。齐柳笙身份未定,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真的不合时宜, 齐柳笙想报复罗家的心事不断膨胀,对加入溶洞滩的事情不抗拒,还有那么一点向往,只是放不下柳香玲,对认梁靖做义父一时不适应,扭扭捏捏,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昨晚到西林壁绑架齐柳笙,梁靖是交了底,范勇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一出。察言观色,略一思索便有些心得。齐柳笙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莫非是为了柳家之女? “齐兄弟,是不是有相好的,放心不下?” 被范勇道破心思,齐柳笙嫩脸一臊,满面发热。 众人见齐柳笙面臊脖子红,发出“哈哈”大笑,曾德清:“这不算什么大事,是谁家的闺女,告诉我们,保险今晚就让你如愿以偿入洞房。” 齐柳笙:“我,我……” 梁靖:“好了,认不认义父不过是个嬐罚我们接下来要说事情,如果你不想听,就可以走。如果听,想走,那就由不得你了。” 齐柳笙比较认同梁靖直来直去的风格,不像柳安要说上一番大道理,加上少年人好奇心较重,对梁靖说了半截的事情潜意识中很想知道。 “我,我还是出去透透气。” 片刻,齐柳笙最终选择模棱两可,不说走,也不说留,或许有些害怕,土匪嘛,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 梁靖微微点头,齐柳笙能这么回答已经是很难得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土匪的。 走到后洞口的栅栏,齐柳笙临渊而望。对面主峰,山体岩石嶙峋,仅仅山顶有些树木。依山岩连绵开去倒是嘉木秀而繁荫。谷底是一条奔腾激越的涧流,弯弯曲曲,直出山涧,渐行渐远。如果放到当代,是个相当理想的漂流之地。 柳门人单亲寡,罗家不就是因为这,才欺上门的吗?被人轻蔑很伤自尊,罗定宽给自己的那几个耳光,成了齐柳笙抹不去的伤痛。 想起两情相悦的柳香玲,恩重如山的柳安夫妇,平时点点滴滴,恍恍惚惚,齐柳笙很难割舍。 一旦决定,就再难回头。 山风迟来,撩散齐柳笙杂乱的思绪,走与不走,天人交战,齐柳笙一时痴了。 或许世上真存在心有灵犀,伍郎雄走进柳家院子,柳安一家三口,没有往日的笑脸。伍郎雄只是略略诧异,便放开疑虑,准备给孩童上课。 早上,柳安用嘴解开石平汝手上的绳索之后,全家才得以自由。昨晚柳安或许是鬼迷心窍,没有想到这招,但柳安生不出半点懊恼的心思。齐柳笙虽然只是养子,但却寄托了柳安全部的愿景,齐柳笙这一离去,吉凶难料,柳家就像塌了半边天。 昨晚那事情来得蹊跷,柳安冷静下来,觉得是罗家干的可能性也不大。一来,柳安不想再起纠葛,在杨念豪和江敬林伍泽猎的调解下,以维持现状了结。说来,还是罗家占了大便宜,不可能再生什么幺蛾子。二来,昨晚那些人,除了带走齐柳笙,对家里并没有什么损害。 太阳老高,杨念豪走进院子。柳香玲和石平汝在晾晒山上采摘来的香料,柳安坐着,背靠在屋柱上,双目紧闭,思前想后。 柳安瞟了一眼,跟杨念豪打声招呼,依然坐着没动,神情漠然,无精打采的。 见柳安那分精气神,与往日不同,杨念豪心里笃定,扯些闲话。 有时,杨念豪道:“听说你家昨晚响动很大,有什么事情,吱一声,别闷着,村寨里的事情,互相照料着,挨挨就过去了。” 柳安:“没什么,就是睡的不扎实。” 柳香玲那一声长叫,村里不少人家听到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或许真的如妇道人家猜测那样,是齐柳笙对柳香玲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难怪柳安今天兴致不高。杨念豪对柳安的心情倒是理解,不好再问外人出现是怎么回事,聊些家常,顺便问问齐柳笙的事情。 柳香玲和石平汝忙完手中的活,过来和杨念豪打招呼。 “香玲,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钱吧?” 柳香玲腼腆地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回答杨念豪。 这一幕让杨念豪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信北,跳脱归跳脱,倒是给村寨做了件好事。” 有人陪着聊天,柳安心情好转不少,道:“可惜读书不上劲,不过依他那种性子,读书上劲,读到外面去,也不知道能惹出什么事情来哦。” 杨念豪:“呵呵,人嘛,那能十全十美,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拿山货出气,不是没人想过,但没人做得像信北这样。” 说话间,杨利妮和杨利纯俩姊妹进来,见杨念豪在,收起嬉笑言开,恭敬地叫了声:“爷爷。”便向柳香玲走近。 柳香玲白了俩闺蜜一眼,爱理不理。这段时间,杨利妮杨利纯和梅甘岭贞妹走得太勤快,柳香玲心里很不爽,刘贞可是罗定宽的未婚老婆,听说翻年过后,就要过门的。 杨利妮和杨利纯完全没有在意柳香玲感受的自觉,跟三位长辈打过招呼,拉着柳香玲便走。 柳香玲心情不好,挣脱杨利妮的手抓,道:“什么事情,先说。” 杨利纯附耳对柳香玲嘀咕一顿,柳香玲满脸不信,道:“真的?” 杨利妮补充道:“知道你对罗家不待见,我们去黏糊贞妹才没叫上你,这也是信北的主意,要不然,我们怎么也要看看你的面子不是?” 柳香玲愣愣地,用眼光来回在杨利妮杨利纯之间扫描,确信她俩没有说谎,顿时心里的雾霾去了大半,绽放愉悦之色。 第七十四章 缘由天定,份在人为 对于罗家欺上柳家家门,江信北耿耿于怀,总想做些事情来恶心罗家,不得其门而入,只好把这种心思放到一边,安心理顺山货的流通渠道。对于江信北所做事情,开始,村寨里还将信将疑,影响范围还限于与江信北相熟的人家。江信北在长塘开店,中转走畅,于是,村子人家的山货就不需要江信北再上门收购,姑娘大姐媳妇会三三两两地不时送货上江家。 女人不论老少,勤俭,巴家,只要有给家里增添收入的事情,那就闲不住。刘贞杨妹和杨利妮杨利纯她们时不时地碰到一起,这让江信北忽然开了窍。刘贞这样的姑娘嫁给罗定宽,江信北心里腻味,以己度人,年轻夫妻之间,最容不得沙子,就算罗定宽和刘贞之间蜜里调油,只要在里面参合些东西,那味道总会败下来的。 以罗定宽的小肚鸡肠,江信北不相信他会隐忍。众口铄金,江信北也不相信刘贞心里会不产生想法,这些很有可能是刘贞过门后,他们夫妻摩擦的种因,给他们种根刺,够罗定宽折腾的。 因为上山寻货和送货到江家,刘贞的事情三天两头总会有些传入罗定宽耳中,罗定宽对刘贞和江信北那伙人,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心生反感,却没理由阻止。人和人之间可以有仇怨,但和钱米绝对没有。 杨利妮杨利纯和柳香玲是发小,小时候没少受柳安的好处,对于罗家欺上柳家家门,心里不舒服,连带对刘贞都有些想法,想帮帮柳香玲却没个好主意。江信北让她俩着力讨好刘贞,她俩最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江信北没有明说,只是交待如此如此,杨利妮杨利纯俩姊妹心思转得不慢,对少年男女之事比较敏感,没几下便领会过来。要说,这种事情,女人天生就比男人会来事,手法更加细腻而流畅,不着痕迹。 姑娘媳妇结伴上山,叽叽咋咋说些空话再正常不过,刘贞自然要附和。罗家的事情便常常是话题。送山货到江家,也常常会碰到石顺东,刘玉成等少年男子。年相近,习相似,开开玩笑,打情骂俏一番,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落在罗定宽眼里,滋味就不尽相同。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事情发酵。 那天,一群姑娘媳妇聚在一起,家长里短,八卦话本来就没有顾忌。杨利妮挑起罗家话题,村寨没少议论。 罗家做的事情确实过分了,刘贞躲不过去,说道:“是啊,定宽的确粗暴了些,邻里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再多的理由也不该打上柳先生家门……” 有心运作之下,这些话东传西传,进入罗定宽耳中。刘贞已经算是半个罗家人了,不说要为罗家辩解,起码不能火上浇油,那能跟着人家起哄?忍无可忍,别人反感,罗定宽奈何不得,但刘家不过是个中等农户,罗家看上刘贞,在罗定宽看来,那是天大的恩惠。还没过门就说夫家的不是,过了门,那还不反了天了? 罗定宽没跟父母说一声,跑到梅甘岭刘家,退亲,退彩礼。 刘贞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罗定宽上午跑到家里来退亲,简直无理之极。当着众人的面,不仅仅刘贞气苦,刘家父兄也觉得颜面尽失,怎么也想不到罗定宽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 从罗定宽嘴里说出来的话,别说贞妹子说没说过,就算装哑巴,也只能装一时,就算说过,在那些场合,贞妹子也是为罗家打圆场。要怪只能怪罗家做事不地道,事情做出来了,莫非还不允许村寨不议论?刘家赌气,刘贞也赌气,一家有女百家求,难不成除了罗家,就没有好人家了? 刘家把罗家的彩礼尽数退还,刘贞当场放出狠话来,只要有人出得起罗家的彩礼,她马上就同意嫁给他。 江信北前段时间,带着庞振民跑了几趟杨村。好事情,杨友宁自然没说的。去了一趟西流村,没碰到张才景,姐姐江信红对江信北的事情自然无条件支持。其他的村寨江信北不打算多跑,交给石顺东他们就成,如果能顺便跑些地方,当然江信北也不会拒绝。 诸事妥当,江信北让庞振民祖孙驻扎长塘,自己跑回西林壁,看看石顺东几个的收获怎么杨,这几天难得的清闲。 梅甘岭发生的事情,杨利妮和杨利纯在场,这种结果是她们没想到的,她两不过是想恶心罗定宽,这样的结果对刘贞很不公平,小心肝不免有些后悔。宁扯一座庙,不扯一桩亲,这样的做法比之罗家好不到哪里去。 俩姊妹跑到江家,埋怨江信北出的馊主意。江信北刚开始也是一愣一愣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随之,江信北便笑开了,道:“罗家和刘家本来门户不当,贞妹子嫁给罗家未必有他的好日子,你们该为贞妹子庆幸,以罗定宽今天的表现,如果不是现在发作出来,以后,贞妹子只怕哭都没眼泪。你们不是说,贞妹子放了狠话吗,那好,他罗定宽前脚退亲,我就后脚提亲,气不死他。” 杨利妮不由心里一慌:“你?” 江信北:“我难道就不行吗?不过还真不是我,是我二哥。” 江家虽然不如罗家,但也是理想人家,刘贞如果真的嫁给嫁给江信忠,也不吃亏,加上现在江信北干收售山珍野味,难说以后不会好过罗家,刘贞算是因祸得福。这么一想,杨家俩姊妹原先的愧疚之心一下子没影了。说笑几句,杨利妮俩姊妹便离开江家,怎么也得把这好消息先告诉柳香玲。 杨家俩姊妹一离开,江信北马上杨鼓捣卯几赶快准备彩礼,到梅甘岭刘家提亲。 江敬林和江信忠都不在家,杨卯几拿不定主意,这事情没有江敬林点头,似乎有些不妥。 石莺:“娘,贞妹子说话和气,人也勤快,这样的好妹子,一时到哪里去找?慢了,只怕被人抢先,后悔就来不及了。我琢磨,贞妹子经历这事,提亲成了,她对二弟就会死心塌地,就算二弟有个什么不好传言,她只会更加卖力地管住家,管住二弟。” 江信忠和**石代娥之间的传言,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让杨卯几很纠结。想想石代娥做妹子时候的事情,江信忠一直对家里说亲不感兴趣,这些传言八成是真的,要让石代娥进门,别说江敬林不同意,杨卯几这关也过不去。但江信忠这个名声在外,想要给他说门称心的亲事,颇伤脑筋。 江信北:“打铁趁热,娘,就冲贞妹子那句话,我看八成能成。大不了我们多备些彩礼,比罗家的彩礼还多些,让刘家一下子找回面子,就算贞妹子有点想法,我想刘家父兄会马上答应的,以后有贞妹子管着,二哥那性子也跳不到哪里去。” 在江信北和石莺连环撺掇下,杨卯几终于心动,置办物品是来不及了,直接用大洋开路,刘家需要什么,他家自己会买。 找谁做媒人?娘崽三个商量一番,几乎同时想到伍家的那位。 吴晓萌带着俩小孩实在没地方可去,即便丈夫生死未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了伍泽猎的心意,算是在伍家安稳下来。对于杨卯几来找自己做媒,吴晓萌很爽快地应承下来,既然要在西林壁生存下去,家庭来往的事儿,妇道人家必然要担负起来。 虽然还没过门,但定亲便是罗家的人,这个时候,被退亲,等同被罗家赶出家门,刘贞羞愧难当。即便放过狠话,刘贞只能暗自神伤,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世要遭受这样的报应。 吴晓萌走进刘家,跟刘贞父亲说明来意,刘父心里不爽,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赌气归赌气,但罗家的家境摆在那里,女人嫁汉,穿衣吃饭,对贞妹子来说,是件好事情,平白无故出了这种事情,刘父除了不忿就是不舍,还心存挽回的余地,毕竟罗守成没有放话。 乡村人家的亲事,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基础,只要心里不反感就成。感情这东西都是交往出来,结婚后,俩人劲往一处使,想不好都难。刘贞对罗定宽不在感情深浅,而是想当然地认为,既然罗定宽是自己钦定的丈夫,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一旦这种关系解除,这种心思自然消散,之所以羞恼,那是太过伤自尊。 此时,刘贞趟在床上,隔着板壁,听父亲期期艾艾地,特不干脆,气头不觉又火窜上来,翻起身,跑出来。 “爹,我同意了,江家也不比罗家差多少,这段时间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想,罗家退亲,对我们家未尝不是件好事,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不好受。” 刘父见女儿如此,不好多说,沉默下来,吴晓萌趁机说到彩礼的事情,拿出二十个大洋递给刘父,道:“一些物品来不及置办,如果你们需要,列个单子,信北说,下次他会帮你家带来,不需要你们出钱。” 二十大洋绝对是个大数目,比之罗家的只多不少,何况还有后续,刘父略微一想,即便女儿嫁给罗家,自己也难从罗家获得什么好处,还不如江家来得实惠。 第七十五章 桃色风波(上) 和刘家定亲,江家最高兴的是江敬林,最烦恼的是江信忠。 几天后,江敬林和江信忠回家,还没听杨卯几说完,江信忠黑着脸,甩手出门。径直朝大田郡走去,无论如何,江信忠想再次问问石代娥。 石代娥和江信忠算得上两小无猜。石代娥做妹子时候,家里就为她定了亲,但石代娥不如意,自己看上的是江信忠老实勤快,这人老实勤快,人就实诚。女人嫁汉穿衣吃饭要紧的是家庭稳当,当家的老实勤快是基础之一。不料老实勤快之人却有个缺陷,那就是认死理,不知道变通。 那几年,家里有江信友主持,江敬林常年跑山打猎。江信忠和石代娥有了夫妻之实,却坚持等江敬林回家了,偿还吴家的彩礼后,再找媒人向石代娥家提亲。石代娥因为和吴家已经定亲,自己身子问题等不起江信忠,不得已嫁给吴家。等小孩出生后,石代娥丈夫掐指一算,心里疑惑,常常借故除外挣钱,夫妻间的关系有些别扭。石代娥夫妻虽然有些隔膜,但日子还算稳当。正当石代娥收心,将心思放到丈夫身上时,丈夫却遭遇马匪,死于非命。 家里的紧逼,江信忠二十多天前的那晚,在石代娥住了一夜。俩人胡天海地,几番折腾后,江信忠把家里的煎迫情形告诉石代娥,问石代娥有什么想法,江信忠一直被江敬林视为没有魄力,做事前怕老虎后破浪,打算这次得向江敬林抗争一下。 石代娥气恼不已,当初江信忠若听自己的主意,那至于过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左思右想,却无可奈何,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嫁进江家绝对不可能,只能另做打算。 石代娥很理智,既然认定俩人有缘无分,那就想办法把这种关系稳定下来,至少不能让江信忠娶亲之后,拦住江信北和自己的来往。家里没有男人的日子,石代娥深有体会。江信忠对自己旧情不忘,非自己不娶,如果以要江信忠先娶亲,才同意和他继续来往作为条件,江家该不会不记在心里,万一自己有难处,江家应该不会拦阻江信忠帮忙。 如果如自己所愿,那就是做他的没名分的暗地野老婆也无怨无悔,反正儿子都替他生了。以江信忠的品性,自当不离不弃。 听了石代娥的想法,江信忠却一时接受不了,无奈石代娥坚持只有江信忠娶亲了,俩人的来往才不怕别人闲话。 家里这次根本就没有问江信忠的意思,直接就给他定了亲,这让江信忠心生无助感,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反抗这份亲事。 临到石代娥家,隔着几树丛,听到山下石代娥传来一声尖叫。石代娥的声音低闷不清,间或杂着几个年轻男子的低叱声和手脚拉扯声响。江信忠快步穿过树丛,只见,石代娥被一年轻男摁倒在地上,上身衣服撕裂,嘴巴被人蒙住,手脚被另两人扯住。一个竹背篓卡在两树蔸之间,洗衣盆丢到一边,衣服散落。 见到这一幕,江信忠顾不上再做他想,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柴火,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扯住石代娥的两人终究心虚,听到有人大喝一声,手一松,回头见江信忠拿着柴棍冲来,赶忙闪让。石代娥手脚一松,板住那男子的手,张口就咬。那男子手一缩,冷不防屁股挨了一记闷棍,滚到一边。 那男子见俩伙伴先跑,没见到打自己闷棍的人,不明所以,正要叫骂,背部又挨了一脚,疼心之下,顾不上扭头一看,赶紧逃窜。 江信忠提着柴棒追赶,石代娥不想闹开,叫道:“信忠,别追了。” 江信忠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石代娥上衣撕裂,红色的胸围下翻,*在红色胸围的托勒下,沟壑峥嵘,更加坚挺。江信忠的目光,随着白皙而细滑的沟壑,移向浅红圆圈的中央极峰。 虽然最隐秘的洞天福地,都了然于胸,江信忠还是感受莫名的妖艳和魅惑,呼吸变得急促,举枪敬礼之式瞬间完成。 石代娥看到江信忠竖起的帐篷,白了江信忠一眼,道:“没见过呀。” 江信忠一窘,赶紧上前,帮着把衣服收拾,把背篓提过来。 石代娥把胸围整理一下,双手把*往上托了托。 这一幕正好又被江信忠逮个正着,有些移不开眼的意思。 石代娥本来上衣破损,遮掩不住**明媚。现在有意无意的举动,微波轻颤,却是无穷魅惑。江信忠很自然泛起把玩它的时候,那种柔韧而张弛有质的感觉。 江信忠心猿意马,石代娥接过竹篓,从篓子里抱出孩子。 那孩子正熟睡着,石代娥拍拍他的小脸蛋,嘀咕道:“没良心的,你娘受人欺负,你到好,心安理得。” 走过去,江信忠在石代娥旁边坐下。江信忠有些自怨自艾,要不是那年自己犹豫不决,那有今天的情景? 石代娥见江信忠靠近,心情复杂。待想不理会江信忠,但却不知道如何启口。 俗话说,**门前是非多,一个家庭没有顶梁的,少不了受人揩油。如果是自家心存好感之人也还罢了,如果是村里闲的蛋疼,无所事事的泼皮,就有的受。有时候,的确需要人帮忙,虽然说是邻里乡亲,但不和人家嬉皮**些,这些人又怎么肯尽力帮忙? 忽然间生起许多感慨,石代娥对江信忠的怨气忽起。要不是江信忠,自己何至于有今天?跟着又想到这一年多来江信忠对自己的帮助和维护,又一口气叹了。如果能和江信忠再做夫妻当然好,但以江敬林在村中的威望,想堂堂正正地进江家门,恐怕难上加难。现在丈夫没有了,怨怼江信忠时,又忘不了当年情分。 石代娥嫁人对江信忠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想起和石代娥做妹子时的点点滴滴,江信忠对自己不能坚决要求父亲向石家提亲而自责。其实,当时如果把自己和石代娥早有夫妻之实的情况透露给吴家,相信吴家肯定会主动退亲。 一念及此,江信忠忽然心中一悸,算算日子,石代娥岂不是婚前就有两个月的身孕?江信忠不由看向石代娥。 似乎心有灵犀,此时石代娥恰好转过头,朝向江信忠,面露微笑,说道:“信忠,你看,孩子像谁多些?” 江信忠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石代娥怀里的孩子,此时对心中的疑惑有了几分肯定,看向石代娥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道:“你?我……” 石代娥显得娇羞,点点头,靠向江信忠,江信忠心里一热,双手一用力搂紧石代娥,似乎害怕石代娥再从身边飞走。 两人沉默良久,江信忠对着石代娥耳边,轻声道:“我再也不能错过机会了,我今天得向我爹摊牌,着媒人向你提亲……” 石代娥挣脱江信忠的拥抱,道:“贞妹子的事情,我知道了,是件很不错的亲事,你安心娶她进门,我俩还有来往的可能,如果,你今天给你爹摊牌,我不仅难进你江家门了,可能连西林壁都无法呆下去。只要你对我娘俩有这个心,我就很知足了。” 江信忠下了决心,说道:“我怎么能再让你娘俩这样下去?” 石代娥苦涩中夹杂着些许甜蜜感,却不相信江信忠敢向江敬林提,如果能,早几年就提了,何至于自己嫁给别人? 正正身子,石代娥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实在要行蛮,那也随你,可你向谁提亲?向我娘家?还是向吴家?” 江信忠一愣,这还真是个问题,向石代娥娘家提,显然离谱。嫁出去的女,拨出去的水,这个时候,石代娥的事情,娘家做不了主。向夫家提,那岂不是打人家的脸?想招打还是想招骂?除非石代娥自己嫁自己,但即便这样,别说石代娥不容于吴家,就是江敬林那里就不可能过得去。 第七十六章 桃色风波(中) 试图欺负石代娥的是罗定宽和两个下人。 本村本寨,做出这等事来,最怕的就是声张开来,里外不是人,偏偏被江信忠撞破。前几天,罗定宽前脚退亲,后脚江家就上门提亲,罗定宽为之气结。心情烦闷无法排解,终究不能像对柳家那样对待江家。虽然江家认丁也不旺,但江敬林在猎户中,威望很隆。而且,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否则,惹了众怒,没罗家的好果子。 去撩拨石代娥开心解闷,在俩下人的撺掇下,罗定宽鬼使神差地应承下来。 石代娥的丈夫在世时,和罗定宽交好,罗定宽就没少**石代娥。后来,罗定宽和刘贞定亲,才渐渐放开对石代娥的龌蹉心思。此时,想起往事,罗定宽再按捺不住这几年来压制的**。而且,听说,江信忠和石代娥有一腿,即便没有突破,哪怕只是过过嘴瘾,过过手瘾,罗定宽心里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石代娥年纪轻轻守寡,本身面容姣好,身子凹凸有型,养了小孩,那对*更加最是勾人。恰巧,石代娥到溪里洗衣服归来,比之平时更显得水灵。既有少女那般曼妙毫无赘肉的玲珑躯体,又有青涩少女无法具备的风情。 大田郡寨子人家房舍稀疏,弯里套弯,依山而建,单门独户的多。石代娥家虽然离寨子不远,但到溪里,有段距离,要经过一个山梁。那山梁是后山山脉的延伸,毛竹成簇,间或有几楠竹,小路通幽。罗定宽三人半路遇上石代娥洗衣回家,罗定宽觉得石代娥比之有丈夫时候还滋润,水灵灵的,我见犹怜,特别是那对*,忍不住想动手去亵玩一番。 三言两语,手脚揩油,罗定宽欲念滋长,一时没忍住,生出霸王硬上弓之念。却怎么也想不到,桃花运没交着,反而遭了桃花劫。 这一路逃窜,罗定宽屁股挨了一棍不怎么样,待冷静下来,背上挨的一腿,让罗定宽胸口隐隐作疼。这种作疼,有一半是为了担心事情被传说开去,别说鸭嘴弯石家和大田郡吴家不会放过三人,就是其他村民也不会待见他们,或许还有点羞恨。 江信忠出现在这里,罗炳虎不难猜想。江信忠和做妹子时候的石代娥,关系就很密切,现在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对狗男女肯定如传言那样,果真是奸夫淫妇。 已经顾不上自家的俩下人,要收拾那俩个丢主自逃奴才,回到家有的是法子,罗定宽脑筋急转,如果能逮住江信忠和石代娥俩的把柄,今天的事情就不用担心江信忠传出去。 主意已定,罗定宽悄悄地跟踪上江信北和石代娥。 想必刚才的丑事,石代娥不愿意提,江信忠更不想石代娥再受流言蜚语刺伤,没有追究罗定宽的想法,俩人丝毫没察觉到有人会这么无聊地跟踪他们。 石代娥本来很怨怼江信忠,可是江信忠真心维护自己也很明了。有的时候对江信北没有好脾气,只是当年的怨气还没出尽罢了。 今天有这出事情发生,那是裤裆粘黄泥,不是屎来也是屎。江信忠这么几年早该娶亲却没有,完全是因为心里装着自己,这个时候,石代娥几年来的怨念瞬间荡然无存。 儿子都替江信忠生下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况且,今天的事情更让石代娥感到**难做,做一个有底线的**更难。谁知道像今天一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反正最终是要走上那条道的,不如就和江信忠做个暗地里的夫妻好了,至少心里有了主心骨,有了底气,以后面对如今的境况,自己就能从容许多。 一进家门,放下心理障碍,石代娥在江信忠的魔掌摩挲中滋润的起来,可毕竟是在房外,挣扎一下,石代娥轻轻说道:“我们进房去吧。” 江信忠心神摇曳,本不愿就此罢手,但不忍拂石代娥之意,再说刚刚经历的一幕,谁知道石代娥心理怎么想? 见石代娥和江信忠走进家门,罗定宽驻留了好一会,没见俩人出来,有些兴奋。江信忠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肯定和石代娥有奸情。但就这么上前去纠缠,显然不行。没有把柄,谁都可以不承认。孤儿寡母的,江信忠可怜他们,帮帮手,也说得过去,何况刚过去不久的事儿,也让罗定宽底气不足。 罗定宽直觉脑补江信北和石代娥在屋内的各种可能性,那场景,那语调充满亲热和旖旎,让罗定宽心里痒痒,又愤懑不平,真想冲进去一看究竟,真正实施捉奸拿双的战役。 但终究底气不足,就这么冲进去,算什么事儿?万一不是在床上做那事,自己当如何自处?如果是真的,自己又当如何? 之前罗定宽只想着抓江信忠和石代娥的把柄,真正实施起来,罗定宽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镇住这俩人的法器,一不沾亲带故,二不管自己什么事情,万一江信忠和石代娥一个鼻子出气,反咬一口,有了施暴不成的阴影,就算把这事儿暴露在村中芸芸众生之前,恐怕人家还是相信江信忠和石代娥的多,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尽管大团江家的家境不如大田郡罗家多多,但江敬林在整个西林壁四寨猎户的话语威信却不是罗家可以比拟的。 没多久,罗炳虎计上心来,自己没理由管这闲事,不代表没人可以管。吴家人反正离着不远,跟吴家人一说,吴家人能不急火上心? 至于自己那一档子事情,在这件事情闹出来后,完全可以倒推回去,是江信忠和石代娥狗急跳墙,反咬一口。现在农忙已过,在家的闲人多。如果借今天逮到江信忠的和石代娥的丑事,真凭实据,江敬林能有什么法子解套,没人知晓,事情肯定会在全村迅速扩散。如此一来,把江信忠和石代娥搞臭,既报了江信忠坏自己好事的一箭之仇,又让刘贞那**婆看看江信忠是个什么货色,难说,刚和江信忠定亲几天,就又要打破锣,那就真的太好玩了。 罗定宽越想越觉得有理,以后自己再拿住石代娥和江信忠的野种这事儿,那石代娥敢不顺从自己? 不说罗定宽俏然离去,却说江信忠和石代娥。 常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又说小别胜新婚。江信北和石代娥即便平时没少做那事,但终究不能随便,想要得找机会。 进了房门,石代娥想起想得安顿好儿子,江信忠只能强忍欲火,因为,石代娥悉悉索索地又收拾一会儿家务。 事情处理完了,江信忠狂喜,抱住石代娥就往床上倒。石代娥任由江信忠拿捏自己的*,粗手笨拙地扒开自己的衣服裤子,自己的手也没消停,伸手进江信忠的档子,握住江信忠那雄起的物件。俩人算是恋奸情热,意乱情迷,忘记了还有儿子在外面堂屋。 两人好像久别重逢的夫妻似的,黏糊着。润物无声,旖旎戏份倾情上演。江信忠好性子,似乎很照顾石代娥刚刚的经历,尽力平服石代娥的不良情绪,不住地把玩石代娥那圆润的肉丘。沿着双子峰而下,游走过光滑平整腰腹,江信忠手指轻轻撩拨萋萋芳草,指点颇有节奏地触及**唇绛,尔后在**处摩挲起来。开始,石代娥确实有些不适应,毕竟今天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形要交融合在一起,需要一个调整过程。进房间后,借口出去,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思虑。对于江信忠的体贴和撩弄,石代娥很可心,渐渐进入状态,身体发软,头拱到江信忠胸里,手上不停,拿开江信忠的魔爪,抓住江信忠那物件,自己挺起**迎接上去。 凡事都有生门,就在石代娥将江信忠那物放到自家温润之地的时候,外面的吴永平的哭声传来。俩人动作一涩,停了下来。 吴永平睡饱醒来,第一想到的是母亲,叫了几声,没听到应答。毕竟只有两岁多,见不到母亲,就哭将起来。 没什么事情比儿子的事更大,石代娥把江信北猛地掀翻一边,慌忙穿上衣裤,出门看儿子。江信忠枪炮就绪,却忽然失去了目标,仰天躺着,任由一柱擎天,想着这个儿子还真是可恶,随即又莞尔自笑。 石代娥出门抱起儿子,吴永平腻在石代娥怀里抽泣,石代娥便抱着儿子便走边哄,来到院子。 院子不过二十多平米,围栏不高,木桩用三根横杆牵联,再用竹块条夹住横杆,能够遮挡小孩攀爬和鸡狗乱串就行,再简易不过。 此时,团寨方向,吴家五兄弟正从拐弯口朝自家疾步而来。石代娥不觉心生警兆,忙进屋叫唤江信忠。 江信忠心里一慌,这事遇上了,躲还来不及,哪敢怠慢?赶忙穿衣穿裤,动作够快的,但还是赶不过吴家兄弟。 江信忠还没出门,吴家兄弟已经堵在院子里。 第七十七章 桃色风波(下) 石代娥没多想,说道:“你先从后门出去,上山。” 吴家人似乎早防到这一步,江信忠刚出后门,便被人发觉。 江信忠老实,而且毕竟心中有愧,没做过多的反抗,被那人扭着衣领拖到前院。 石代娥见江信忠被扭到,心神一乱,脸色有些变白。江信忠内心有愧,挨了揍,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表情木然,心道:要问就问吧,反正自己的确和石代娥有那事儿,大不了承认和石代娥有染。或许这样,本来娶石代娥进江家难度相当大的事情,父亲江敬林被这事逼上梁山,不得不答应也说不定。 石代娥心里一急,就来了急智。 “稀客呀,来这么多兄弟。”说着,石代娥放下吴永平,随手拿来几根小凳子,又说道:“坐,坐。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嫂子告诉我一声就行了,那用得着那么多兄弟齐来。” 吴仁辉“哼”的一声,说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问我?” 石代娥此时也只能外强中干,死硬到底,不由脸色一变,道:“大哥,这人说话要积点口德,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大哥这样兴师动众,你给我说清楚。” 吴仁辉没理睬石代娥,却对江信忠说道:“你和石代娥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识相点,痛快说出来,免得自找苦吃。” 江信忠脸色铁青,今天这人脸丢大了,偏偏否认和石代娥的关系又说不出口,转头看向石代娥。 石代娥见江信忠如此神情,马上意识到可能要坏事。 心急之下,石代娥也顾不了这么多,走过去,一把推开羁押江信忠的吴家兄弟,说道:“信忠,这里没你的事,等事情过去了,我跟你磕头道歉。” 那被石代娥推开的男子叫吴仁喜,一个踉跄,又一把抓住江信忠,心里恼怒,回应石代娥,道:“哼,磕头道歉?我看是磕头成亲还差不多。” 石代娥豁出去了,又上前扯开吴仁喜,对江信忠怒道:“江信忠,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过是我请来帮帮的,要你参合吴家的肮脏事情?” 有石代娥的帮忙,江信忠要逃走的确不难,只是将信忠没有这根弦,人却不笨,听了石代娥的怒骂,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没事都变成有事。刚起步想走,又被另外两人拦住。 石代娥神情明显的春潮尚未褪尽,看在吴仁辉眼里,心里怒极,说道:“帮工?怎么是江信忠?嗯,可能真的是帮工,帮那种事情,是吧!” 石代娥那里受得了这等羞辱?也没再称呼吴仁辉大哥,叫道:“吴仁辉,你把话说清楚,别没事闪了舌头。我请个人帮帮忙,怎么的?我请谁,要你批准?再说,我请谁不是请男人?难不成请你吴家兄弟,就不是请男人了?我家有事,你吴家兄弟又什么时候来帮过忙?” 论起打嘴仗,吴仁辉十个也不是石代娥的下饭菜。没了丈夫,家里的重活,石代娥自然要请村寨中的男子帮帮手,那么,的确请谁不是请?但到了石代娥嘴里,吴家兄弟就不是男人了,你不服,莫非有见不得人的龌蹉想法?哪有这样上门欺负孤儿寡母的?如此说来,吴家兄弟的确不像兄弟,更不像男人。石代娥含沙射影,吴仁辉想回也无从回起。 吴仁辉怒火中烧,冷然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耍泼妇样,你占着我吴家的田产却去养野汉子,天下没这样的道理。今天江信忠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想离开这里。” 石代娥心思灵巧,一听吴仁辉的话,就知道吴家兄弟其实是奔着自己的田地来的,哪能让他们如愿?自己倘若真因为江信北的事情,失去了吴家的田产,而进江家大门明摆着难以如愿,回自己娘家,那更不可能,那么自己娘俩就只能喝西北风。 俗话说捉奸在床,拿奸拿双。现在石代娥和江信忠是被拿双了,却没有捉奸在床,江信忠没说话,石代娥死不认账,争执就成了吴家和石代娥间的口水仗。 再争执下去,除了给人笑话,实在没意思。 拿定主意,石代娥嘿嘿冷笑几声,接着又连说两声“好,好。”径直走向江信忠,拿出泼妇性子,耍赖般扯开拦住江信忠的两人,说道:“江信忠,叫你走,你不走,是不是想告诉吴家人,你真想娶我**到你江家?好,我答应你,那么,正好吴家人在此,我俩现在就进屋拜堂成亲,入了洞房,好让吴家这些好兄弟做个见证,可是,你能保证我跟你进得了你江家门吗?” 石代娥自然是正说反话,但即便是如此,江信忠知道石代娥的心思,却找不到回话的方式。当面说拒绝的话,一来说不出口,二来,也真不愿意伤着石代娥,总觉得自家亏欠石代娥多多。 江信忠心里憋屈,既愤恨吴家兄弟,又是自责,涨红着脸庞,却也给江信忠憋出一句话来,让石代娥惊愕不已。 “代娥,你这是说那里的话呢?我是看不惯有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想看个究竟,吴家人不讲理,然道西林壁四寨就没人主持公道?没有主持公道的地方啦?” 江信忠对石代娥说完,脸色更红,看在伍家兄弟眼中,那是愤怒之极的神态。 吴家兄弟没想到,刚刚这俩个奸夫淫妇还神色慌张,特别是江信忠简直就是面如死灰,一副世界末日的死样。经过石代娥几句话便有这样大的出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都不相信。 江信忠转而朝对吴家兄弟,说道:“你们冤枉我不打紧,但这样空口无凭地污蔑代娥,传出去,别人只当是吴家人为谋夺死去兄弟的家产,故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我在这里,既然让代娥为难,那我就不奉陪了。” 话说完,江信忠忽地窜开,瞬间已经到柴门。 吴家兄弟哪能就凭江信忠几句话就让他这么轻松地走了?但刚才的惊诧,让他们慢了一线,江信忠冲出柴门,吴家兄弟赶紧追出。 看着吴家几人追赶江信忠而去,石代娥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这冤家今天终于开窍了。 进屋抱起儿子吴永平,贴着面,石代娥留下两行清泪。 吴永平被泪水沾湿,不大习惯,撑离母亲些许,看到母亲流泪,用小手帮石代娥拭去泪水,竟然也作势欲哭。 江信忠冲出石代娥家,刚建立的信念瞬间倒塌,只想赶快逃离吴家人的追赶。 江信忠不敢往家跑,但吴家兄弟却朝江家追去。江信忠“代娥,代娥”地叫着,那股子亲热味,抓不着,算不得凭证,却实实在在存在,今天的事情,江信忠和石代娥没有鬼,任谁也不信。 ……………………………………………………………………………… 伍泽猎万事皆顺,这段时间心情愉悦。伍郎雄到柳安处做了一段时间的私塾先生,看样子,乐此不疲。家里没有女主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家。吴晓萌虽然带着俩小孩,但伍泽猎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吴晓萌勤快,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和伍雪芳相处也好。 现在,和江敬林家又恢复以前的景象,唯一的缺憾是女儿的亲事。没想到江敬林早给江信北定了娃娃亲,而江信忠却在头几天和梅甘岭刘家妹子定了亲,本来伍雪芳就不满意江信忠,最近又有些闲话,这对于女儿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憾事。 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也没用。 伍泽猎还真担心女儿的倔脾气发作,是得想法子解决的时候了。 江敬林:“泽猎,我看你还是得走个过场,你这样让吴晓萌带着俩小孩不明不白地跟着,好像有点不妥当。” 伍泽猎难得老脸一赧,呵呵笑道:“我也想,但心里有些不踏实,那娘们好像藏着不少心思。再说,这事有点儿趁人之危,而且,又不是后生子娶亲,办场喜事显得老不正经了。” 江敬林:“这你就想错了,既然知道人家藏着心思,你就得想法子让人家放心才是,人家跟了你,没名没份算什么事情?再说,办场喜事,又不是说要像年轻人那样办得热热闹闹,三五家亲朋好友聚一聚就成。我想,老弟嫂或许也不想声张,你只要摆出这样一个姿态,让她心里有底就行了,毕竟过日子的是你们老俩口。” 得吴晓萌做媒,帮江信忠说成了亲事,杨卯几很感激,接口半开玩笑,说道:“是呀,泽猎,女人其实要求不高,穿衣吃饭是第一大事,名分不定,心思难安。我看还得有个媒人,我帮你跟妹子说说,权当是客串一下媒婆,怎么样?” 伍泽猎:“……” 江敬林:“……” 江信北和石顺东江信山挑着东西走进院子,跟三人打声招呼,伍泽猎和江敬林随之转换话题,山野货物还需要分装,江家有得事做,不是闲聊的时候。 伍泽猎没想到江信北两个月的时间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暗暗为女儿可惜,想想便觉索然无味,起身告辞。 “猎叔,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伍泽猎转头看向江信北,却在此时,吴家几弟兄追到江家门外,朝江家喊着江信忠,吵吵囔囔的。 江信北打住话头,江敬林夫妇站立起来,迎上前。伍泽猎就更不好离开,叫人吵上门来的事情,几十年来,江家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第七十八章 桃色风波(续) 耐着性子听了吴家兄弟说完前因后果,江敬林心里恼怒之极,心里与吴家弟兄的想法几乎一致。 以前江信忠和石代娥关系很好,给江信忠说到亲事的时候,江信忠总是会提到石代娥,东不成西不就。因为那时,石代娥已经和吴家定了亲,年轻人之间有好感,很正常,江敬林只当儿子说亲的对象是以石代娥为标准,没往别处想。现在经吴家兄弟一闹,联系以前儿子的言行,他和石代娥之间有些夹杂不清是肯定的。 江敬林认定江信忠与石**有奸情,苦涩而艰难地问道:“那么你们是捉奸拿双了?” 吴仁辉见江敬林脸色阴沉,隐隐感到不妥。来的时候,有一千条理由,底气十足,不想被江敬林一问,竟然生出一切都靠不住的感觉。 吴仁喜嘴快,接口说,“那是当然。” “那么,江信忠呢?既然捉奸在床,奸夫淫妇,理当五花大绑,请村里长老做主。你们跑到我家算什么事情?当我江家好欺负,是么?” 江敬林听到儿子跑了,心里松了口气,心里承认,和嘴上承认,含义大不相同。只要不是捉奸在床,红口白牙,有说道的地方多了去。 吴仁喜:“你江家人好本事,趁我们不注意给他跑脱了,跑了和尚,跑不脱庙。跑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这话有些刺耳,江敬林却没有坚持硬气起来。 石代娥要偷人,要出头也是石代娥的丈夫出头,本来不干吴家弟兄什么事情。但石代娥的丈夫不在了,这里面就有说道。丈夫不在世了,石代娥算得上未嫁,江信忠未娶,原也说不上多大的事情,最多是对年轻后生的形象有影响。但如果,夫家家族另有想法,这事情也可以看做家族脸面的事情,如果吴家还参杂一些其他因素,石代娥夫家出头理会这事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少,如果逼迫石代娥改嫁,独立门户时,石代娥从吴家分出来的田亩肯定要归还给吴家。 如今,吴家弟兄咬定江信忠这事,那就很麻烦。要么江信忠娶石代娥,要么江信忠和石代娥接受村规民约的处罚。要江敬林答应石代娥嫁进江家,江敬林宁愿江信忠受村规民约处罚,也休想要他点头。可是,毕竟是亲生儿子,一旦江信忠挺不过长老的诘问和取证,认定事情属实,那么,伤风败俗,轻则逐出村庄,重则有性命之危。 兴师问罪而来的吴家弟兄见江敬林一时无言以对,心里窃喜。 传言江信忠和**石代娥劈腿,伍泽猎将信将疑,听了这半天,他只能相信吴家弟兄,吴家弟兄并非什么无理取闹的人家,他们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出来为死去的弟弟挣口气。但伍泽猎和江敬林的关系亲近,此时不帮着说几句公道,也扼不下情面。 “仁辉,我看这事,你们还是要冷静些。毕竟江信忠不在你们手上,真的闹起来,也不一定对你们有好处。还是有话好好商量的好。” 其实,从听了江敬林的反问,吴仁辉就有些打退堂鼓。只是江敬林好像也没琢磨好理由为江信忠开脱,气势上弱了下去,才使得吴家兄弟信心一下子膨胀起来。 吴仁喜脾气暴躁,此时,气势占优,也不急躁,接口道:“泽猎哥,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而是这事情谁给我们面子?江信忠这是欺负我们死去的老弟,还是欺负我吴家没人,还是怎么的?如果,江信忠成心想娶石代娥,我们也没有反对石代娥改嫁。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而且,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跑,跑就没事了?” 有三个长辈在场,这事情轮不到江信北参合,如果是打架,江信北和石顺东江信山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但不管怎么样,帮不上话,撑起人场,底气就不弱于吴家兄弟。 伍泽猎想想,也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接不上话,歇下来,又不可能跟江敬林说,神色颇为尴尬。 江敬林并非没话可说,只是这事情让他很为难。有的事情并不是一味好强争胜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才可能避免后续矛盾爆发。邻寨同村,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吴家不可能吃亏,自家不肯相让,那么只有撕破脸皮,结下仇怨,终究是不划算。 见三长辈都没有话说,那便是输理了,后面麻烦更多,江信北着急起来。 这两个对月的时间,江信北独当一面,心智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那晚在保安大队呆了一晚,给他的震动最大。以后,每遇事情,习惯先想一想,琢磨一番解决之道,武力只是迫不得已才用的手段。 “辉哥,我想说几句,不知道你们愿意听没有。” 乡村人家,没有亲血关联,没有姓氏渊源,一般是各交各的,各叫各的,称呼有些乱。吴家五弟兄倒是没有小看江信北。有些人像江信北这么大都娶妻生子,当家作主了。这段时间,江信北在西林壁左右村寨整出那么大的场面,没有点本事是办不到的。吴家兄弟无形当中也便不再以小后生来看待江信北。 江吴家兄弟没反对,江信北没在意江敬林投送过来的圆咕噜的眼睛,说道:“首先我得纠正喜哥的话,这件事情不存在谁怕谁,谁欺负谁的问题。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只能说,你们欺上我家门来了。你们要面子,我家同样还要在村里生存,你们以为我家会这么好说话吗?第二我想弄清楚两个疑点。就算你们捉奸在床,可怎么就让我二哥跑了呢?莫非你们还好心地让他穿上衣裤?我二哥不可能赤溜溜地跑了吧?这是第一。第二点,你们也知道,拿奸拿双,我们既没有见到代娥姐,也没有见着我二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指责我二哥?又为什么要和你们呈口舌之能?如果你们没能跟我们解释清楚这两点,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们认为我家是好欺负的?” 江信北音量不算高,但反问语气很重,对各种的冲击力并不亚于江敬林先前那句:江信忠呢?既然捉奸在床,奸夫淫妇,理当五花大绑,请村里长老做主。你们跑到我家算什么事情?当我江家好欺负,是么?江敬林这句话,多少有些强词夺理,歇斯底里的味道。江信北的话却似绵里藏针,吴家兄弟不好回答的同时,分明感受到咄咄逼人的气势。 吴家五弟兄似乎只有吴仁喜反应敏捷,说话利索。又是吴仁喜发话:“你把江信忠叫出来,我自然能给你一个清晰的解释,可我倒要问问你,江信忠没做鬼,石代娥干什么要拦住我们,江信忠为什么要往石代娥家的后山跑?” 江信北一听,“呲”的一声,差点反唇相讥。这么白痴的问题,自露马脚,江信北有一千种猜想可以解释。事实上,江信北也很怀疑二哥,不过这不是求证事实真相的,而是维护自家脸面。江信北既不想自家理亏,也不想吴家因过分伤及颜面,而撕破脸皮,拼个鱼死网破。有时候,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死要面子是另一回事,只要面子没挑破,一切都好商量。一旦失去这块遮羞布,都较起真来,还真说不好鹿死谁手。 江信北的呲声显然刺激到了吴仁喜,“怎么?想耍赖?” 江信北:“我不在当场,我不想跟你说这么无聊的事情,所以我无法解释。别说我二哥不在家,就算在,我估计你也难给我满意的解释。我看,不如,我们各让一步,你们先回去。以后,麻烦你们做事严谨一些,工夫做足些,不要留下那么多漏洞。如果,真的逮住我二哥,我家绝不会多嘴一个字。” 第七十九章 余波荡漾 再闹下去,俩家都没好处,而且俩家都没面子。吴仁辉丢下几句场面话,带着弟弟们离开江家。 旁晚,江信忠回到家。江敬林气不打一处来,抽起木棍直朝江信忠身上招呼,全然不顾及儿子都二十来岁的脸面。江信忠默默承受皮肉痛苦,心里却有淡淡的快意。 恐惧在还没到来的时候,真的是恐惧。一旦加身,其实不值得一提,皮肉之痛不及心灵之痛之万一。 看到儿子有淡淡的笑意,江敬林更生气,要不是杨卯几拉住,江敬林断气打死江信忠的心思都有。把木棍丢到一边,江敬林气呼呼地坐到竹凳子上。江信忠跪在地上,打定主意,父亲不让自己起来,坚决不起来,只要父亲松口,向父亲提石代娥的事情就有机会。 杨卯几看不得儿子受苦,担心真的伤着那里就不好了,上前拉阻江敬林。 平时,江敬林多半会听杨卯几,现在正在火头上,不管不顾。杨卯几身上挨了一棍,知道这个时候再劝,只怕丈夫更加不可理喻,退在一边抹泪。 江信北说道:“爹,二哥的事情,确实有点那个,你让二哥跪,我无话可说。但这只是我们家里的事情,要跪也只能跪我们的祖宗,这样跪在院子里,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江敬林容不下儿女挑战家主的尊严,一时气昏了头,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江信北说的在理,江敬林白了妻儿一眼,朝江信忠吼道:“还要我拉你起来吗?跪地神龛前面去,给我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杨卯几心疼儿子,找来软垫,给江信忠垫上膝盖,江敬林瞪了杨卯几一眼,没有出言反对,妇人之仁,有的时候不可理喻。 江信忠跪在神龛前,不发一言,患得患失,也真的没办法组织语言,这是唯一的机会。这次如果不能得到父母的首肯,和代娥就不可能再有夫妻缘分。 神龛在上,天地君亲师,江敬林不发话,江信北就算有再多的话要问二哥,也只有闭嘴。 “我要娶代娥。” 斟酌良久,江信忠终于下决心,话说得斩钉截铁。 “好,好,你就跪着吧,什么时候醒转,再说。” 江敬林指着江信忠,气不打一处来,动手打人都懒得。 杨卯几:“不行,你娘老子还要不要脸面?儿啊,你跪着祖宗面前,你就不能摸摸心口问问自己。为了你自己,让江家跟着丢脸?其他的好说,但这事没得商量。” 江敬林在火头上,杨卯几见江信忠如此执迷不悟,也站在丈夫的立场上,开始痛数江信忠。江信北,石莺和江信楠插不上话,或者根本就不想插话。叔嫂三个就算敢捋江敬林的霉头,心里那种怪怪的念头,也让他们望而止步,有心无心自己都难说的清楚。 饭菜都弄好了,可一家子好像都没胃口。天气早已经转凉,昼夜温差大,一家子围在火塘周边,不时闪跃的火光在众人面上一红一暗地,都没什么话说。 石莺对江玉致附耳几句,江玉致欢快地叫着“二叔,二叔,吃饭了。”跑向江信忠。 小孩子是万金油,家里的什么事情,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天真可爱的小不点折腾一下,什么样的雾霾都会烟消云散。对于江玉致的活泼和快乐,江敬林再难计较。江信忠也是这么大过来的。怪来怪去,还是自己对江信忠关注太少了。对于江信忠和石代娥的事情,江敬林其实是有预感的,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江信忠执拗起来不亚于乃父江敬林,没有江敬林放口,还真没打算起来。哄骗走江玉致,江信忠又把心思放到石代娥身上,唯独比较忐忑是刚才开口对父亲提娶石代娥的事情。这一提很显然两头不讨好,因为,今天半天没敢进屋,江信忠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化解困局,父母的态度,江信忠算是理解石代娥的顾忌和苦衷了。不过,江信忠不后悔,该做的自己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总是患得患失,终究不是办法。 接连几天,江信忠没有走出门前瓜棚一步。不是倒头大睡,就是沉默寡言。家人之间,平时几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知晓对方的含义,本来就没几句长话。现在有了江信忠这个伤口,一家上下,除了没办法的简洁招呼,几乎很难听到说话声,各人仿佛心中堵着什么似的。 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受伤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独自躲在某个角落用舌头自己舔自己的伤口,等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才重新走进群体。 遇上这样的事情,再好的关系也得主动避嫌。吴家和江家的争吵,硝烟还没散尽,西林壁就几乎全村知晓。这几天,不只是没人送山货到江家,来江家窜门唠嗑的也没有一个。话题不好找,还得小心地避开江信忠的事情,那就失去了唠嗑的本来含义,说不出的尴尬,八成八是不招江家待见的。本来是好心,结果却被江家会认为这是来看江家的笑话,撩人伤疤,那就纯粹是自找不自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江家不愿提及此事,不代表外人不提。杨卯几的唉声叹气,加上石代娥早产生下吴永平这件事情,人尽皆知。 江信忠因为向江敬林提要娶石代娥,而被罚跪祖宗的事情,传入石代娥耳中,石代娥心里既甜蜜又凄苦,要是这个冤家当年能拿出现在一半的勇气,何至于有如今的风言风语,儿子也不会背上野种的骂名。 不过事情总不会绝对,自然有人私下里羡慕石代娥,也有人欣赏和爱慕江信忠。难得有情郎,如果有一人能如此对待自己,立马死掉也值,这种想法可不论男女。 人常常因为各种原因,心是口非,或者口是心非,特别是女人,这种倾向性更严重。嘴里把人说得一文不值,心里巴不得立刻投怀送抱。心里把人鄙视得体无完肤,口里却把人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刘贞介于这两者之间,属于那种心里活泛,口中惜言如金的那种。 这些天的闲言碎语,让刘贞颇受煎熬。 看着离去的姑娘大婶,刘贞缓缓地闭上眼睛。现在刘贞是江信忠未过门的媳妇,一棵心牵挂到了江家,不知道江家是不是也有这些无聊的人说三道四。刘贞对来她家窜门的人有种无奈,不知道这些姑娘大婶怎么想的,是来看笑话,还是安慰自己?是给自己打气,还是来拆散自己和江信忠? 对江信忠在江敬林夫妇面前提要娶石代娥的事情,刘贞倍感屈辱。 但刘贞无疑是要面子的,也是好强的。 刚刚经历罗定宽退亲,刘贞一时赌气,立马答应江家提亲,暗地里,后悔归后悔,却没有退亲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自己放出去的话,绝没有自己收回的道理。哪怕是堆狗屎,那也得闭着眼睛把它吃了。 刘贞比石代娥小些,比江信北大些,掐指算一算,刘贞应该是江信北的同龄人。但小时的江信北眼里根本就没有那女之别,大些被江敬林送到柳安的私塾认字,和刘贞的交集几乎没有。之后,江信北跟江敬林跑山,除了农忙时节,很少在村里待上两个月。 同为女人,刘贞对石代娥的了解比对江信北的了解多得多。刘贞对石代娥没有恶感,如果不是自己和江信忠有着婚约的因素,刘贞甚至还敬佩石代娥,怎么就能叫江信忠对她如此死心塌地?之前,江信忠都是以老实没有多话的面孔出现,并没受到村寨适龄女子多少关注,对于江信忠一直没娶亲,还或多或少地成为闲聊耻笑的对象。即便传出江信北和石代娥的丑事,也是取笑的成分居多。 吴家和江家的争吵,无疑把江信忠和石代娥的前尘往事都翻了出来。他们俩人的奸情是有渊源的,从某个方面来说,不是丑事,或多或少还让人神往。至少刘贞想着想着,就朝这方面发展。 如果能让江信忠像对待石代娥那样对待自己,刘贞忽然觉得,面对江信忠没有头两天那样的屈辱,反而有些向往。像江信忠这样一根筋的人,只要能抓住他的心,获得他的接受,有江家上下做依靠,石代娥拿什么跟自己争? 现在的委屈不算什么,谁家没有点龌蹉事情?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都有,江家如果按现在这个趋势下去,至少不会比罗家差。想起罗定宽的无情,刘贞恨不能立马嫁进江家,堵住悠悠之口,给自己争命,也争口硬气给罗家人看看。 ………………………………………………… 这天,石代娥端着洗衣盆到溪里洗衣服,见江信北向大田郡寨子走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守住江信北要经过的路口。 不可能再进江家门是石代娥早就预料到的,石代娥也不想江信忠背上污名。如果江信忠就这样和家里对抗下去,江敬林难免会恼羞成怒,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到那个时候,只怕跟江信忠做野老婆都不行。一个年轻**要想守寡守住几十年,不是一般的难,这不仅仅是自己坚持住就能办到的。石代娥已经不厌其烦,改嫁肯定不成,与其将来无奈之下,做个浪荡**,还不如一心一意做江信忠的野老婆好,至少江信忠的长子是自己给他生的。 在这个时候,石代娥约见江信忠,或者江信忠不理会流言蜚语来幽会石代娥,都不好。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一旦逼疯吴家,恐怕就真的要遭受村规民俗的处置。 石代娥知道江信北常到柳安家去,特意在此等候江信北,通过江信北给江信忠及其父母传递自己的心思恐怕是唯一的选择。 “代娥姐。” 江信北见石代娥拦住去路,脸色尴尬之极。本来江信北老远看到石代娥想绕过去的,但又觉得,回避不是办法,还好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毕竟小时候,石代娥对他江信北也相当不错。 “你二哥还好吧?” 石代娥微微羞赧,问了一句。 好像没有话说,或者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开,石代娥要江信北跟她走。看着石代娥背上的小儿,江信北情绪复杂,机械地跟着。 见左右没人了,石代娥跟江信北说了些关于自己和江信忠的往事,也不管听进江信北耳里没有。 江信北没有回话,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姿态。 略微顿了顿,石代娥道:“叫你二哥尽快娶亲吧。”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石代娥咬了咬牙,接着道:“如果他心里有我,就不要逼我离开西林壁。……在没有听到他成亲之前,我不会见他。” 石代娥说完要说的话,回头把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端上,再无他顾,径直返家。 石代娥说得很伤感,唇音微颤,江信北有些不忍,但找不到适合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代娥离去。 走没多长的一节路,江信北迎头碰上石顺东和江信山。 那天离开江家,江信山和石顺东俩人都很想知道江信北准备什么时候到县城去一趟。但家里人警告说,这几天少去江家,江家这段时间肯定很敏感,稍稍开开玩笑,都有可能被看做是看江家笑话。 憋了几天,两人去柳家找齐柳笙,见不著齐柳笙。问柳安和柳香玲,柳家三口一家子都是言语躲闪,模棱两可,石顺东和江信山不得要领,没有多想,只是略略感到有些怪异。 石顺东和江信山原路返回,天从人愿,在这里遇到江信北再好不过了。 江信北见两发小盯盯看着石代娥离去的方向,气不打一处来,恶声道:“看什么看,不认识吗?” “不就是代娥姐吗?能成为二嫂也不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信山无心,平时弟兄间也常常开玩笑,但却触了江信北的逆鳞。 江信北狠狠地一脚踹在江信山屁股上,道:“你再有这样的话,就别让我再看到你,给我滚。” 第八十章 多事之秋 江信山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小气鬼,又不管你的事,代娥姐不好吗?顺东,你说说。” 江信北有喷血的冲动,作势再打。 江信山早有防备,跑开,江信北追,石顺东拦。 三人好一阵追打,大约江信北发泄够了,不再理会石顺东和江信山,率先在溪边的草坡上躺了下来。 今天天气不错,碧天清爽,白云卷舒,日头并不强烈,微风送来溪水的清新,夹杂着秋草的气息,江信北唳气渐渐平复下来。 静静躺着,江信北打破沉静,道:“这几天,你俩死哪里去了。” 石顺东:“你先说说,下次什么时候进城,我长这么大,还去过县城,我想跟你去开开眼界。” 江信北:“你俩这段时间跑了哪些地方,效果怎么样?” 江信山:“就跑了两个乡镇,五六个村寨吧,本金不够,没有现金支付,效果不大好,比起开始做的时候,总感觉到力不从心。” 江信北:“利君和刘玉成最近怎么样?” 石顺东:“根本就见不著利君,听杨妹说,好像跟他爹出去做木工,根本就没跑几天山货。刘玉成也难见一面,想必也不会比我们强多少。不过,也很难说。” 对杨利君,江信北好理解。秋收之后,各村寨人家建屋,打家具,准备嫁娶之喜事多了起来,工夫随之应接不暇。去做木工,熟门熟路,收入有保证,而收购山货却是个未知数,杨利君做出这个选择没什么奇怪的。如果做山货是别人为头,自己又没有参与去打猎,江信北自己也会这样选择。 江信北:“干事情,什么都有难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只要想对办法,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是开始的时候,可能要辛苦一点。” 站着说话,不腰疼。石顺东和江信山办法是想过不少,但落实到走村进户时候,期待就没了着落。听江信北这么一说,有些不服气,但江信北说的也是事实,没有回应江信北。 见两弟兄没作声,江信北道:“必要的本钱,我想你们应该是有的。我想吧,我们做这个事情,其实有点像空手套白羊,途径就是让手中的货物尽快地流通起来。像滚雪球一样,货物流通越快,我们手中的本钱才会快速地越滚越大。囤积货物,等到一定量后,才出手不是个好办法。这样的话,不但积压了自己手中不多的本钱,而且让后续收购受到影响。” 道理倒是容易懂,做起来就没这么简单,石顺东和江信山愣愣地看着江信北。 江信北无奈,把头扭到一边,懒得看他俩。 江信山:“让货物流通快起来,我们懂。我们倒不是怕累,现在家里存放了一千来斤货物,就想跟你到县城里去开开眼界,有些事情真的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情,你的法子,我们也尝试用过,但没用………” 石顺东接过话头,道:“在一些村寨,我们委托村里的朋友帮忙收购,有一定量后,送到西林壁来,如果方便,直接送到长塘你那里。本来指望依靠朋友在本村寨的人望,可以暂时拖欠,奈何我们本钱不够,朋友又不会记账。收一批货,空挡拉得有点大,得点送点,人工上太不划算。” 江信北忽地明白石顺东和江信山找自己的原因,这俩人想直接送货进城,的确是个麻烦,跳过江信北这一环节,江信北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江信北知道自己根本就难杜绝这种想法的产生,不过江信北也不过分担心,要走通这一步,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主要是运输不方便,想得到,未必做得到。江信北考虑自己要做的是如何利用先行一步的优势,利用熟知出货渠道的便利,对此进行掌控。 江信北不接话,石顺东和江信山自觉闭嘴。俩人是无意识的,并没有想越过江信北,否则可能也难直接跟江信北提,这显然有点不近人情。 三人躺在草地上,各想心思。 有脚步声走近,三人几乎同时坐起来,一起扭头看去,见是伍郎雄,丢开当下想不清楚的事情,把问齐柳笙的事情勾了出来。 伍郎雄:“这几天,我也没见到过柳笙,柳先生没说,我就没问,怎么啦?喔,对了,信北,前几天,你跟我爹说的事情,我爹让我好好跟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那天,吴家上江家吵闹之前,江信北想跟伍泽猎说点事情,因为吴家吵上门来,没了心情,对伍泽猎也就语焉不详。伍泽猎回家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有得一试,有心想跟江信北好好说说,但江家出了江信忠的事情,心里存了些顾忌,想等等两天再说,也就随便跟儿子伍郎雄提了提,伍郎雄上了心。 四个各有各的话想说,相互打岔,伍郎雄又说不清齐柳笙的事情,渐渐也就偏离要说的话题,变得天南地北胡乱海侃起来。 这里离石代娥家不远,听到大声的吵架声,石顺东道:“好像是代娥姐家吵架。” 江信北仿佛没听到,石顺东江信山和伍郎雄站起来,朝石代娥家的那个山弯处望去。 江信山忽然说道:“好像很激烈,我们去看看?” “是啊,我们小时候,代娥姐对我们不错。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事情要这么大声争吵?我们碰到了,不去看看,不好吧?” 石顺东虽然住在大团,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石字。和石新牧不对付,不代表对鸭嘴弯石家整体不对付,人活在世上,总会有远近亲疏。 石代娥的事情已经够乱的了,江信北这个时候参合进去,只会更加说不清楚,但有两人坚持,伍郎雄没出声,看样子好像没反对,江信北只好从众。 石代娥回到家,却见弟弟石力勤正和吴仁喜对峙,捏紧拳头,青筋暴露。 石力勤来找姐姐,是奉母亲之令,接姐姐回家几天。 明明是案板定钉的事情,怎么就越说越不清楚了呢?吴仁喜脾气暴躁,在江敬林家不了了之,憋了一包气回家,越想越不是滋味。 昨天,吴仁喜到鸭嘴弯朋友家窜门,把心中戾气洒向石代娥娘家,说石代娥父母养女不教,连累吴家丢尽脸面。恐怕连种都是野的,吴家没有义务帮人养野种。如果石家不把石代娥接回娘家,一旦吴家抓住把柄,就要赶石代娥出门,莫怪出言不瑜。否则就只有请长老出面,把那对狗男女浸猪笼,以儆效尤。 碰巧这句恰巧被人听了去,告诉石代娥的弟弟石力勤。石力勤一听,心中光火,当时就要去和吴仁喜干架。姐姐的事情即使是真,无理也得帮三分。要不然,别人也只当自家好欺负。 石力勤人年轻,跑到别人家,和吴仁喜争吵以致差点干架,幸好主人嫌弃在自家争吵这种破事,忌讳的很。两人移师,吵闹声惊动寨子,不少人过来或是看热闹,或是劝架。 石力勤将就吴仁喜的话,鸭嘴弯就有一个长老石万达,吴仁喜不是要请长老出面吗?那好,就应吴家兄弟的话,搬来石万达。 一个团寨总有一两个威信卓著的人,否则团寨在村里说话也不响亮。石万达恭为长老,那就不仅仅在本团寨说话掷地有声,在村里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果不是铁证如山的事情,石万达维护本团寨或本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这个本家没有血缘关系。 在江敬林家,吴家就已经输了一阵,石万达对吴仁喜口没遮拦,这么执迷不悟有点看不起。平时闲碎话,说说没关系,但较起真来,就得拿出足够说服人的证据来,否则,如何能让人信服? 石万达一句话让吴仁喜几人没了脾气:“说到底,石代娥的事情是你们吴家的事情,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如果上石家说理,那没话可说,是对是错,石家都得接着。要是想在鸭嘴弯前耍威风,那就不行。” 说理,吴仁喜连江信北都没有说过,在鸭嘴弯就更说不过石家。一三二五六,一个年轻**,受些闲言碎语很自然,流言蜚语,空口无凭,也没人会较真。但真的搬上桌面讲,吴仁喜就属于典型的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吴家兄弟多,但石家人更不少,撒气不成,吴仁喜反而得一包气回去。 石代娥的事情,不论真假,石代娥父母兄弟都觉得脸上无光,但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人,能帮的,该帮的一定要帮,这同时关系到自家的脸面。否则,人家议论起来,自家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石代娥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心里够苦。孤儿寡母的,要盘养小儿,又不受吴家待见,家里再不给点支持,石代娥根本没法活。 石代娥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娘家想帮也不知道从哪里帮起,才有石力勤来找姐姐回家住一段时间的事情。 不想吴仁喜回家越想越气,今天,或许想找机会和石代娥吵一架,或者其他什么事情,吴仁喜和两个人路过石代娥家,正巧碰上石力勤到来。俩人针尖对麦芒,互不对付,恶语相向,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石代娥的出现无疑引燃了吴仁喜和石力勤俩人戾气,俩人不待石代娥走近,一阵拳来脚往,边上的两人手脚无措,这个架还真不好拉。 “吴仁喜,你带着人来我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算什么男子汉?” 石代娥担心弟弟吃亏,把洗衣盆一丢,跑上前,拦在石力勤面前,状如愤怒的母虎,侍机而噬。 “哼,这里算是你家吗,你家在大团。” 吴仁喜并不为石代娥所动,闹到这个地步,石代娥名下的田产,以后怎么样不去说它,先出出心中恶气再说。 双方声量越来越大,歇斯底里,似乎谁的声音大谁就占理似的。 江信北跟在石顺东等人后面,来到石代娥家柴门前。见石力勤倒在地上,石代娥拼命用身子挡住吴仁喜的攻击,护着弟弟。石力勤推开姐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又要冲上和吴仁喜厮打。吴永平被闹醒,哭声从屋里传出来,嘶哑而又悠长,显然嘶哭不是刚才的事情。石代娥顾不上这些,拦在中间吴仁喜和弟弟石力勤之间,不肯让位。 吴仁喜看到江信北四人进来,让开石力勤的攻击,对石代娥吼道:“好啊,看你还怎么狡辩,连野老公的家人都叫来了。” 江信北本来就觉得到石代娥家身份尴尬,被吴仁喜如此一说,脸面挂不住,毫无征兆地,越过前面三人,冲上前对着吴仁喜就扇耳光。吴仁喜也不是好相易于的,自然不能如江信北所愿。不过,吴仁喜防住上盘,却不料江信北真正的实招在腿上,被江信北一脚踹在膝盖侧面上,骨痛欲裂,几欲跪倒。 “你给我讲清楚,谁是谁的野老公,谁是谁的野老婆,你那只眼睛看到了。你要不给我讲清楚,两只脚我都给你废了,你信不信?” “我家的事情管你屁事。” 石力勤认为姐姐是被江信忠害的,对江信北也没好脸色。江信北话才说完,石力勤就插上去,把江信北推开,没一句好话。 跟着吴仁喜的两人和石顺东江信山伍郎雄面面相觑,江信北,石力勤和吴仁喜三人互不对付,一时之间,众人都哑口无言。 片刻,江信北“哼”的一声,转身就走,江信山跟上,石顺东和伍郎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本来还想趁晚饭的时候,把石代娥带的话跟全家说出来。或许,大家一商量,家里这几天的沉闷窝心就化解了。江信北心情不爽,对二哥江信忠莫名其妙地不待见,对江敬林和杨卯几也懒得理会。晚饭后,江信北还在生闷气。这几天家里乱套了,谁看谁都不顺眼,江信北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江信北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本来一天无波无浪,却没想到,下午,伍郎雄过来告诉江信北,柳香玲在和杨利妮杨利纯几个年轻姑娘在山遭遇土匪。奇怪的是,杨利妮几个毫发无损,独独柳香玲被绑架了。 咋一听这消息,柳安和石平汝顿时崩溃,石平汝当场昏厥。柳安还算坚强,不过脸色极差。吓得前来告知消息的杨家俩姊妹和伍郎雄慌了神。大呼小叫之下,村里来了不少人,现在柳家,加上三十多个学童,乱糟糟的。 江信北随伍郎雄来到柳家的时候,学童已经北赶回家了。院子里,柳安夫妇精神萎靡,杨念豪在场。杨念豪只留下杨利妮杨利纯父亲,和几个与柳安关系近的家主,其余人等都被劝离柳家。 院子里的几个成年人也没有好办法安慰柳安夫妇,柳安的回应似乎没怎么配合。江信北和伍郎雄走进院子,杨念豪没有说话,江信北和伍郎雄在柳安家的地位特殊,平时也帮忙不少,这次事情,他俩知道了,没理由不出现。 柳安精神渐渐回醒过来,纸里包不住火,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跟杨念豪低语一番,杨念豪便跟着柳安走进屋内。 没多久,杨念豪走出来,把江信北和伍郎雄叫了进去。 人多嘴杂,于事无补。屋外几人很理解,但却满心疑惑,这事来得蹊跷,莫非柳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八十一章 三小子真的长大了 屈辱感最终战胜理智,齐柳笙决意留在溶洞滩,但心里牵挂柳香玲,虽然没有说出来,以范勇的精明,早就成竹在胸。 既然留在溶洞滩,齐柳笙的位置就比较特殊起来,至少梁靖的喜爱和苏虎的维护,在溶洞滩还没有第二个小兵有这样的待遇。齐柳笙妞妞捏捏没有认梁靖做义父,不但没影响梁靖的观感,反而让梁靖觉得这小子有股子骨气,留在身边当差。 范勇是梁靖不可或缺的帮手,山寨需要的消息大多来源于他。虽然是他将齐柳笙绑上溶洞滩的,齐柳笙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负面心理。 第二天晚上,在范勇的旁敲侧击下,齐柳笙的那点心思几乎被范勇摸得*不离十。范勇假借齐柳笙之名给柳安投送一封信。信里,齐柳笙叩谢柳安的养育之恩之后,道出齐柳笙总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苦闷,因此一直不肯改姓柳。这种心理在罗家欺侮柳家,齐柳笙却无能力帮柳安的时候达到顶点。恩情无以为报,内疚和苦闷更显煎熬。机缘巧合之下,决意加入溶洞滩,惟愿如此能成为柳安的强力后援,让西林壁人不敢再对柳家肆无忌惮。 范勇读书不多,字迹唧唧歪歪,但为人灵巧机警,察言辨色颇有心得。假冒齐柳笙写信,就按平时说话,怎么能说中人心思就怎么写。纯粹的口语,朴实自然,反而使得信件真情流露,真挚自然。 笔迹不是齐柳笙的,但那份心思却极为相似,柳安很自信自己对齐柳笙的了解。齐柳笙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按照他的性格,很难说不是齐柳笙恳求别人代写的。柳安对信件将信将疑,不敢张扬。本来柳家在地方上闷蛋亲寡,低人一等,现在家里再出一个土匪,是福是祸真难预料。 今天,独女柳香玲被绑架,柳安再也忍不住。杨念豪一直很关照柳家,柳安将那封似是而非的信件递给杨念豪。杨念豪不识字,柳安便跟杨念豪大略说了信件内容,并把自己的猜测跟杨念豪说了说。明确请求杨念豪帮着参合一下,这封信有多大的可能性,顺便帮自己拿个主意。 齐柳笙和柳香玲的亲昵本来就是柳安夫妇刻意安排造成的,撑起柳家门户,不论是嫁女还是招婿,柳安夫妇认为都不如眼看着长大的齐柳笙。仅仅看齐柳笙小小年纪不肯改姓,就能断定齐柳笙品性忠直。今天同上山的几个女孩,单单柳香玲被绑架,柳安经过最初的伤心绝望,渐渐冷静下来,第一想到的是这一定和齐柳笙有关。 杨念豪不好下判断,齐柳笙这人怎么说好呢,除了和江信北几个来往外,和寨子里的同龄人都少有来往,性子阴了些。听柳安的分析的确很有可能,要解开这个谜团,杨念豪觉得恐怕还得找和齐柳笙相熟的江信北伍郎雄等几个人。 柳安把信件递给江信北,伍郎雄好奇地把头伸过来。或许,真的是自己写字自己认,范勇的字迹唧唧歪歪,江信北看起来丝毫没有难度,伍郎雄就有些吃力,江信北把信退还给柳安的时候,伍郎雄伸手把信件要了过来。 江信北在某一方面可能比柳安更了解齐柳笙,柳香玲被绑架肯定与齐柳笙有关,但是不是齐柳笙所为,就有很大的想象空间,因为江信北不相信齐柳笙会甘心当土匪。至于信中说的齐柳笙的心思,江信北也觉得似是而非,是也不是,不是也是。具体是哪里觉得不踏实,一时也难说得清楚。 毕竟都是摸风的事情,杨念豪也没好办法帮柳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要求全村出力向溶洞滩讨要齐柳笙和柳香玲,派一两个前去,太过危险。而且无凭无据,万一人家土匪翻脸不认人,前去的人就会凶多吉少。谁会当这样的猪头?柳家好像还不值当人家这样做。 看罢信,伍郎雄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愣愣地看着柳安和杨念豪,转而看看江信北。 杨念豪:“信北,你想什么?” 柳安和杨念豪伍郎雄把眼光投向江信北,良久没人说话。江信北却只自顾自地低头冥思,毫无察觉,杨念豪忍不住出口问道。 江信北“啊,什么?”转而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等几天吧,算不好过几天又有什么新发现呢,那时我们再商量怎么做才好。” 伍郎雄和江信北一起离开大田郡,路上,伍郎雄再次提起江信北跟伍泽猎说起的事情,江信北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回了句:“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 伍郎雄意识到这个时候提不合时宜,一路上俩人就再没多话,闷声赶路回家。 旁晚,气温比较低,不加衣服就感到凉,江信忠对此好像没有感觉。江信北走进家门,见二哥还是穿着短褂,坐在瓜棚下,背靠着柴堆。想了想,江信北拿起小凳,坐到江信忠身边。 俩弟兄就这么坐着,没有多话。 晚了,江信楠回来,跟着江敬林回家,大家好像都不认识一样。 夜幕吞噬了最后一丝白天的幻影,残月已经挂在西天,像只忧伤的小船。 月色淡淡地,像是古井不波,不沾人间烟火,又像边尘传来遥远的古谚,幽怨绵长。 江玉致稚嫩的声音响起:“吃饭啦,三叔。” 江信北:“二哥,吃饭去吧,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跟爹说说。” 人只有害怕失去,才会珍惜。只有珍惜,才会觉得珍贵。 江信北在柳安家见到柳安精气神乏力的面容,似乎感受到柳安内心的萎靡。一路上,江信北想得最多的是大哥江信友,一笑一恶,莫不即清晰又模糊,感受到大哥一点一点的消失,这给江信北带来一丝恐惧。小时候,江信北虽然是跟着姐姐江信红屁股跑,大哥江信友却是他胆气来源的根本。本来,当兵,江敬林是安排二哥江信忠去的,但大哥江信友却丢下妻女,替江信忠去了。如果,此时江信友已经不在人世,江信北觉得这个世界就太无常了。 菜在桌,石莺装上饭,首先递给江敬林。然后,给每个人装上饭,摆在桌上。见没人动手,石莺又把饭碗推到各自的面前。在灯火的闪烁下,菜没见热气,饭倒是热气若隐若现。 等石莺最后给自己装上饭后,江信忠拿起自己的饭碗,夹了几夹菜,准备离开桌子,到门外独个一边去吃。江信忠也不是真的不愿面对家人,只是总觉得心里憋得慌,又无处发泄。 江信北阻住江信忠,道:“爹,是不是喝点酒?有点事情,我想跟你和二哥说说。” 江信北这两个多月来所做的事情,江敬林从反对,到不支持,再到不理不睬,最后到以江信北为主,家里听从安排。江信北近来的表现,江敬林认为这才是当家人的范儿。所以,江信北说的话,江敬林就给予相当的尊重,不会轻易反对,点点头。 杨卯几便亲自去打酒,不劳烦石莺了。 江信忠稍稍犹豫,坐了下来。 杨卯几打酒来,给三爷崽分别倒上酒,还给自己来了一小半碗。一家人,这些天话都没几句,杨卯几自己也憋得心里发慌,太不正常了。 江信北:“我昨天见到了代娥姐,还到她家里去了一趟。” 不知道怎么开口,江信北索性直说,江信忠手微微颤动一下,江敬林夫妇,瞪着大眼看着江信北。 就是因为江信忠和父母怄气,家里这几天好似一个正在不断膨胀的牛皮袋。没有外力放气,保不准那天,牛皮袋承受不了了,爆炸开来,难料伤着谁。江信北觉得不论如何,都得挑破它,把那股子气泄掉。 短暂的沉默,一家子适应下来,江敬林喝了一口酒,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不要有一节没一节的。” 江信北看了一眼江信忠,再瞟了一眼大嫂石莺,闷了一口酒。 “二哥,不是我做弟弟的说你,和代娥姐的事情,彻头彻尾都是你的错。昨天我遇到代娥姐,我猜她是特意等我,跟我说那番话的。说些什么,我等下再说。 今天我到柳先生家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我想起了大哥,你知道大哥是怎么去当兵的。我只想说,我们做兄弟是有今生没来世的,父母也是,我们谁都伤不起。 事实上,我心里不反对你娶代娥姐,但不知道你对代娥姐了解多少,你替她想过多少?话又说回来,你为嫂子想过没有,为父母想过没有?我家就十来亩田,按最好的收成算满打满算,就四千谷子,剔除农税等税钱和摊派,还剩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们一家子能不能吃到来年新谷,我们不好说。 代娥姐如果进了我家门,那么,她名下的田亩会带到江家来吗?吴家肯定要收回,那她娘俩来了吃什么?就算我们家里,有盐同咸,无盐同淡,那不是让代娥姐来我家受苦吗?” 江信北停了下来,喝了口酒。杨卯几看着江敬林,俩老都很惊讶地看向江信北。想不到江信北不过才满十七岁不久,就想了那么多事。有没有道理,先不说,起码这是当家人才想的问题,看来三儿真的长大了。 石莺听江信北提到丈夫,眼睛忽然红红地,湿润起来。 第八十二章 妥协是王道 江信忠无从反驳,却并不服气:“照你这么说,我就不需要讨亲了?讨谁不是一样?” 江敬林:“一样吗?这里面没得区别?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 江敬林出言,江信忠打定主意不跟父母一般见识,不跟父母争论。 对江信忠的无言对立,江敬林有种无助的无力感,江信忠是个人,如果是养生,早杀来炖汤,落得眼不见心不烦。 杨卯几想说几句,见江敬林铁青的脸色,叹口气,道:“信忠啊,你到底想要你爹娘怎么做才肯放手,还是硬要把你娘老子气死才甘心?” 江信忠闷声道:“那你们要我怎么做,才让我娶代娥?” 针尖对麦芒,噎得江敬林无言以对,忽然暴起,拿起酒碗就朝江信忠甩去。幸好江信北也算手快,出手一挡。也或许江敬林见江信北有防备才放心甩碗,碗偏离方向,刮过江信忠额角,顿时鲜血翻涌。 江信忠没有理会,任由鲜血流淌。眼角,脸颊,直至从下颚滴到身上。 江敬林:“白养你这么大了,给我滚出屋去,就当家里没你这个人。” 江信忠并没有生出对江敬林的怨怼,心里平静的很,几乎是很机械地顺着原来的心思走。如果得以解脱,江信忠认为出走未尝不是一条路。 江信北见江信忠架势不对,赶紧拉住江信忠,道:“哥,哥~” 江信忠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便停下来,站着没动。 江玉致从来没见爷爷发过这么大的火,憋着嘴巴想哭却不敢哭,石莺赶紧抱住女儿走出灶屋,在这个场合,她感觉到自己说话不合适。 江信楠望向江敬林的眼光有种说不出的畏惧,把眼光投向杨卯几。 杨卯几既怨江敬林出手没轻没重,又恨江信忠不争气,气苦之极,却只能离开桌子,用水盆打点热水,加进一些盐粉,拿过来跟江信忠擦拭伤口。 江信忠倒是没有反抗,杨卯几擦拭完毕,再把带有温热的木炭捣碎,给江信忠敷上止血。 酒喝不成,饭也吃不成了。一家大小就这么看着杨卯几忙乎。 江敬林有点后悔,但不会在妻儿面前认错。 江信北倒是没多大的反应,重新给江敬林拿来碗,给倒上酒。 这事情给家里的压抑有点大,戾气发泄总需要一个口子。从这方面来说,饭桌上出现这一幕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看了江信忠眼,江信北转而对上江敬林。江信北觉得,这事情总得安慰一下江信忠。 “爹,你也是的。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你总拿我们是小孩子。二哥怎么说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总有点想法,总有点尊严。你也不能总这样管着我们吧。” 江敬林眼睛一瞪,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你老子?皮痒了,是吧。” 见江敬林又有暴怒的趋势,杨卯几赶紧插话:“信北,少说一句。” 能得弟弟的理解,江信忠心里好受了些,低头不言。 江信北:“爹,娘,你俩老常常说,家和万事兴,这个‘和’怎么来的?总不能事你丫我翘,互不相让得来的吧?我们做崽女兄弟的是这样,难道,父母和崽女之间就不是这样?” 拿江敬林的话回江敬林,江敬林有气也发作不出来,闷了一口酒,暂时压住心中的火气。 “二哥,我还是得说说你,你要娶代娥姐,我不反对,不代表我不同意爹娘的想法。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好像也不是个事。有事情,家里好好商量解决才好。这两个多月,我也算是见到一些事情,总觉得没有什么比家里安宁更让人安心的了。” 江信忠和父母怄气,两方都没有说话,江信北不知道他们听进了一些没有,却管不了这么多,自顾自地说。 江信忠听江信北说了这么多,弄不清楚江信北到底想说些什么,这些道理不用江信北讲,江信忠早就心知肚明,老实人,言行老实,却不见得心里也老实。 “信北,直说吧,你想说什么?” 江信忠心气渐渐平服下来,对江信北的话没了先前那番执拗劲,闷声闷气地说道。 江敬林和杨卯几此时也发觉,江信北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平时没这么多话。两老对江信忠的话很认同,一起把眼光投向江信北。 此时,石莺抱着江玉致进屋,把江玉致交给江信楠,自己端着饭碗也坐到桌边来。 “二弟,我觉得贞妹子不比代娥差,我们得向刘家有个说法。” 江信友代江信忠去当兵,江信忠心里有内疚感,对石莺的话生不出反感,反而有种惶恐,心里稍稍不安。 江信忠不善掩藏自己的心思,脸上的神情被江敬林和江信北抓个正着,各自松了一口气,这是个好现象。 江信北:“二哥,其实我的想法来源于昨天代娥姐跟我说的那番话。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倒不好说。但既然代娥姐叫我带话给你,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得说说。不管是我们做兄弟姊妹也好,还是和爹娘也好,家和万事兴,不仅仅是一句话,是要我们真正去做的。你要娶代娥姐,家里不同意。家里要你讨贞妹姐,你又不愿意。这中间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看未必,只要我们都退一步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昨天我碰到代娥姐后,和顺东信山,还有郎雄碰到一起,听他们说,代娥姐娘家和吴家起了冲突,还请出了石新牧他公。之后,我们到代娥姐家,石力勤还和吴仁喜打了一架。我当时就想,这个事情,其实怪不了吴仁喜。两个人的事情,其实是两家的事情,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或者还牵涉到更多。想必代娥姐也是这么想的,才让我带话给你。” 江信北多次提到石代娥带的话,却总是不说,不光江信忠想知道,江敬林心里更是腻味,信北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 杨卯几:“三,代娥到底带什么话,别老是藏着掖着,是什么话,说出来就是,好话野话我们接着就是。” 江信北斟酌一会,说道:“代娥姐让我告诉二哥:如果二哥心里有她,就不要逼她离开西林壁。在二哥娶贞妹姐之前,她不会再见二哥。” “我不信。” 江信北话音刚落,江信忠便急不可耐地吼道。江敬林和杨卯几没心思理会江信忠,对石代娥让江信北带这样的话,太出乎意料了,想了想,又确实在情理之中。俩老口子心里莫名其妙地对石代娥起了些许歉意,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石莺倒是很佩服石代娥这个家门妹妹的。想起来,自己在做妹子的时候和石代娥关系也不错,好像是自己和江信友定亲时候,江信忠比江信楠大不了多少。两家里有什么事情,江信忠也有得参与。莫非是那个时候,江信忠和石代娥对上眼的? “你们不觉得,代娥那小子有什么不同吗?” 江信忠知道江信北说的多半没假,只是想借助着最后一张王牌,向家里发起攻击,击溃父母的心里防线。江信忠知道,特别是母亲,早就想抱孙子了。 家里没一个人展现惊异的表情,让江信忠很受伤。 江敬林横了江信忠一眼,道:“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无凭无据,自惹麻烦。” 以前,吴家没吵上门来,甚至江信忠自己都没怎么在意吴永平的模样。江信忠和石代娥的事情疯传起来,有鼻子有眼的,吴永平自然成为关注的对象。这东西有点说不清楚,心里有了成见,看什么都越看越像。江敬林和杨卯几心里哪能没有一点谱? 但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宣之于口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摆上桌面上,那又是一回事——是江信忠和石代娥承受不起的特大事。细数村里人头,有吴永平的现象不是个案,那些人家就没有心病?面皮哪怕长满脓疮,那也还是面皮,一旦挑破,没有好的法子治疮,那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怎么在人世间立足? 大概江信忠也意识到什么,有些泄气。 江信忠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江敬林夫妇看着,其实也心疼,一家子没有再多言,氛围有些怪异。 解铃还须系铃人,良久,江信忠道:“我同意娶贞妹,但我想尽快娶亲。” 江信忠还是放不下石代娥,但江信忠有了这句话,已经相当不容易,江敬林也不可能阻止以后江信忠和石代娥来往,索性默不作声。 江信北:“二哥,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我知道你放不下代娥姐,但你知道,这段日子,石家,吴家,我家,还有刘家,就因为这事出现什么状况,你以后要和代娥姐来往,我劝你要么不去,要么大明其白地去。但,如果贞妹姐要闹腾,我们肯定是要站在贞妹姐一边的,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有能力安置代娥姐娘俩,脱离西林壁的约束,对家里不会产生什么影响,那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江敬林有些怪江信北多嘴,这么大明其白地在家里说这事,总觉得不尴不尬,却没有多言,杨卯几不想再起波澜,趁热打铁,说道: “那我明天就请你伍家婶子去和刘家商量迎娶事宜,信忠,你可不能让你爹娘把老脸都丢尽了。” 第八十三章 未动先谋 江信忠的事情有了说法,江家逐渐走出浮躁。 石顺东和江信北最终没能随江信北进城送货,在江信北的指点下,两人觉得真的有很多事情要重新来过,才能说得上以后对这件事情继续有得做。否则,这样下去,只怕真的做不长久。江信北要等刘玉成,又挨了两天。在这两天里,江信北对收货流程和今后的安排做了一番仔细谋划安排,基本做到心中有数,那么呆在村里所需要做的事情也就终于告一段落。 带着庞振民,江信北跑了几趟县城,把几笔尾帐结算清楚,算是对刘玉成和石顺东都有个交代。本钱不足,很多事情就无法开展。江信北很能理解刘玉成的想法,这本身也是江信北教给石顺东的观念。要想手中的流动资金富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手中的货物尽快脱手,在尽量短的时间内,积累足够的原始资金。只有这样,才能把事情做到有基础,才能具备抵抗风险的能力,才能不怕货款的积压。 前段时间,周凡给江信北说道的一些事情,江信北觉得现在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周凡表达一下自己的意向。 这一个多两个月的交往,越深入,江信北越觉得周凡的性子和自己有些相像,总喜欢对一些事情的发展先做预测。有了预见,便有预案,事情临到头来,才不会手忙脚乱。 石顺东和江信山想直接送货进城的想法,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江信北没料到来得这么快。对这种情况的出现,周凡早就跟江信北说过,并问江信北准备怎么应对。当时,江信北虽然觉得周凡说得在理,但自己对收购山货的流程还不是很熟悉,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当做一次闲聊,忽略过去。 随着“八珍荟萃”的货源丰足,周凡接单也就多了胆气。近来,往长沙送货,比较密集,周凡有些应付不过来。在平时的交谈中,周凡有意无意地提到,“八珍荟萃”需要一个专门负责组织货源的主管。这段时间的收入,让江信北尝到了甜头,舍不得自己亲手拉起来的这一条生财线,对周凡所说,有意动却不甚强烈。另外江信北自己对组织货源是个半坛子醋,信心稍稍不足。 但江信北还是给周凡留下回旋的余地。 如今,受石顺东和江信山影响,江信北显然感受到了危机。说到底,收购山货这种事情,关键在于人肯吃苦,有一定的人缘就成,技术含金量不高。如果熟悉流程,又看得见比较稳定的销售渠道,谁都可以做。万事开头难,有江信北开了头,后面的人可以很轻松地有样学样。趁现在先行之利还在,想保住优势,江信北觉得这个货源主管对自己太重要了。姚季宗给江信北的忠告,江信北一直奉为宝典。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越处于流通链条上端,掌握的资源越多,利润越多。如果能成为“八珍荟萃”的货源主管,那么江信北感觉到眼前将是一片光明。 日子就这么在西林壁和南河城里的来回奔跑中又过了半个来月。这天,江信北有了些新的的想法,趁江敬林空闲,来到江敬林跟前。 江信北:“西林壁的日杂百货都是货郎挑着来村寨贩卖的,如果我们能在村里开一家日杂代销店,平时各家可以拿山货来直接兑换,不仅对山货的收购有好处,而且也多了项收入,只是没有合适的位置,本钱上也应付不过来。我想,是不是邀请石永刚家,我们俩家一起来做?” 江敬林:“肥水不流外人田,开个店铺,我想倒是可行,你大嫂娘家,或者你二嫂过门后,你二嫂的娘家都可以,你怎么就想要石家?你没给个合适的理由,别说我不同意,就算你两位嫂子都会产生心病,闹出家里矛盾就不好了。” 石家祠堂前的空坪是个理想的位置,边上有几间木房只是很不足道的原因,关键是这里是平时村民闲暇时候最聚人气的地方。不论是山货收购,还是日杂品销售,都是相当理想的地方,至少比在并不宽裕的家里强。这就要靠江敬林去和石英杰长老说。江信北没考虑俩个嫂子的感受,江敬林的提醒,江信北略略思考一会儿,还是坚持自己的打算。贞妹还没过门,暂时不用去考虑,等她过门了,江信北打算让她和二哥江信忠去接长塘收购点的手。至于大嫂石莺,担心是多余的,家里一大摊子事情,肯定忙不过来,让她娘家来参合,怎么说,江信北都觉得不对劲。 江信北:“爹,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如果参合进亲家,反而不那么好说话,万一和矛盾,俩嫂子恐怕更加两头不是人。嫂子如果有想法,让娘跟她们说说,相信她们能理解。我的想法是,和永刚叔家扯伙有几个好处。第一,我想把店面开在石家祠堂边上的那间小屋里,这需要石家长老点头。第二,有如果我们跟他们家扯伙,很多话不用我家出面就能办成。第三,我家和石家关系紧密了,我们在村寨说话也就响亮得多。当然,在扯伙的时候,规矩得立好,吃亏一些没什么,只要吃在明处就成。石家受了我家的好处,多少得给我家几分面子。” 江敬林有些发愣,儿子也只是单独出去闯荡三月不到的时间,这番谋算一点也不弱于当家做主的成年家主,这还是自己那个炒蛋的三小子? 江敬林没有一件,晚饭的时候,自然也就跟全家人商量。既然江敬林没反对,其他人的意见也就可有可无,不过是表个姿态,大家是一家人,家里大事,大家都可表达意见。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跑山,收购,运货出山,销售,什么都干,那结果就是什么都干不好。两伙人各自分面,主要负责收货,运货出山,另外请人做,销售由江信北负责。具体规矩,先粗粗立了几条原则,细节上的,江信北要求三人在做事的时候,好好琢磨一番,抽空大家一起再商量。 这些天,江信北照着自己的想法,说服了三人。 就这么过了几天,石顺东和江信山家里有囤积了一些货物,江信北答应带着俩人到县城送货,俩人好一阵兴奋。 交通不便,又舍不得人工钱,石顺东和江信山连带家人用了两天时间,才硬生生地凭着几根扁担把货物送到长塘。 第二天清早,江信北起来便急冲冲地打马出门,一旦有了决定,江信北一刻也不想耽搁。 顾不得这两天劳累的疲倦,早饭后,江信山和石顺东跑到江家。 对于江信北的安排,江家上下提不出一点意见,江敬林尤为高兴。三小子是真正长大了,这三年来带着儿子跑山打猎下山做木工,花费的心思的确没有白费。江敬林坐下,望着江信山和石顺东消失的地方有些失神,年轻就是好啊,脑子灵便,做什么事情都可以风风火火。 江信北早就出门,这让石顺东和江信山腹诽不已。听了江敬林说江信北在长塘等他俩后,才展颜而笑,脚下生风赶往长塘。 江信北准备让江信忠娶亲后接手长塘面店,杨卯几还是插了一句话,这是三小子一力做起来的,虽然这样可以隔开江信忠和石代娥的来往,但江信忠娶亲后,江信北的亲事也跟着来了,这对江信北不公平,难说以后兄弟踧狸之间会因为这件事情起龌蹉。但信北坚持,也就只有这么决定。江信忠没推辞是因为江信北那句‘有能力安置石代娥娘俩,不受村里约束’的话,太有**力了,江信忠一心只想,只要自己诚心,有的是机会回报兄弟,没必要在这事情上面妞妞捏捏。 兄弟间能做到这样,江敬林还不是最满意的地方。江信北计划让石英杰参合进江信北的计划,江敬林才觉得是神来之笔。想着这事情,江敬林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西林壁江姓就江敬林和江信山家,虽非血亲,却理所当然地成为最为紧密的叔伯关系。这样的结合,根本算不上家族,太势单力薄了。如果不是江敬林在猎户里面威信隆,直追猎户头,恐怕西林壁也就没江家说话的份。 照江信北的想法,西林壁肯定会成为西林壁周边村寨山货流转的一个咽喉。西林壁还没有日常用品商店,平时的油盐针线,衣布鞋袜,头饰小货,林林总总,都是货郎挑着来村里贩卖。如果能与石英杰石长老家合伙开一家日杂百货店面,顺便附带收购山货,哪怕只占店面的三四成,那也是划算的。 因为能利用石英杰的长老权威,先把基础扎牢,江家在西林壁的话语权无疑会得到空前的提升。江信忠在长塘的店面,即使遇到强劲的竞争,有西林壁的强力后援,那也不用担心。家里有俩老和嫂子石莺,可以利用自己本身的优势,不求赚钱,哪怕仅仅当石家的配角,凡事以石家为主,也能将自家的利益最大化,因为江信北自己有一帮兄弟,而且掌握着西林壁店铺和货物进出的渠道。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商机,小孩子想要的零嘴,可以自己上山找些山货来杂货店换,不仅利于杂货店的销售,也利于小宗山货的收集,积少成多。 江敬林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家里人口太少了,如果江信友在家,江家完全可以因为江信北这样的安排而脱胎换骨。 “林大哥。” 回过头来,见是吴晓萌,这婆娘骨子里都带着喜气。江敬林斜了伍泽猎一眼,也是笑盈盈的。 江敬林站起来,和杨卯几热情地请伍泽猎俩口子进屋。 在伍家,杨卯几本来是要请吴晓萌帮着到梅甘岭去和刘家商议订婚的事宜,顺便征求一下刘家,看看能不能就在这边年把婚事给办了。结果,杨卯几忽地想起前些日子跟伍泽猎说的话,八卦心思一发作,还没说江信忠的事情,先数落伍泽猎一阵,说什么也得明媒正娶吴晓萌。吴晓萌脸上挂不住,心里却美滋滋。全身骨头似乎没有四两,到江家的一路上都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原本吴晓萌不应该有这种心理,奈何这一年的流离失所,吴晓萌做梦都想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俩小的着想。但又怕在伍家名不正言不顺,有同村寨人家的认可,一颗忐忑的心肠终于轻轻放落下来。伍泽猎鳏居多年,又得佳偶,更是心满意足。 两家以前也走得近,只是伍郎雄亲娘过世后,没有女人之间的撺掇,走动便冷落下来。现在有了吴晓萌,两家正朝之前的热络劲发展,不想愉快都难。 要吴晓萌给江信忠去跟刘家商量订婚大事,江家的礼仪当然得正式一些。 伍泽猎和江敬林老俩哥俩了,饭桌上少不了酒水,杨卯几和吴晓萌没酒,话壳子却不比伍泽猎和江敬林少。 差不多了,杨卯几:“他爹,你跟妹子说说吧。” 江敬林放下酒碗,顿了顿,说道: “信忠前些日子那事情,确实有点对不起人家,还不知道刘家有什么呃巴。我这么急着想办这事情,也是为了让信忠心神早些安稳下来,也怕夜长梦多。 我想刘家有什么想法,应该着落在订婚酒席的置办,嫁妆和嫁女酒这三件事情上。现在请妹子前去撮合这事情,如果刘家有什么要求,不妨都应承下来。适当的时候,为了安定贞妹的心思,我还想要你悄悄告诉贞妹,她过门后,信北打算让她和信忠去长塘接手。顺便问问贞妹对信忠有什么要求,我们好好敲打一下信忠。” 吴晓萌告辞而去,饭桌上就留下伍泽猎和江敬林,说话比先前随便多了。 伍泽猎:“你真舍得下血本哦,值得吗?” 江敬林:“也没办法,我就担心刘家出了什么变化,信忠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贞妹子会没有想法?他老爹娘恐怕也心里不舒服,再加上边上打破锣的,就更不好说。这事情如果砸了,我估摸再给信忠说亲,就算别人愿意,这混小子恐怕再也不会接受。” 白天喝酒,滋味总比晚上少了些韵味,差不多了,俩人也放下了酒碗,却也有三分醉意,反正伍泽猎是哼着山歌走的。 江敬林有些醉眼迷离,坐到瓜棚下,背靠柴堆。 江信忠这事情一了,得去姚季宗那把江信北的亲事定下来,自从上次江信北接触姚季宗后两个多月了,再不到姚家一趟,于情于理都难说得过去。 “八珍荟萃”的主管领事,江敬林一点也不担心。既然知道赵元茂是东家,让周凡在江信北面前说这些,江敬林认为,这是赵元茂在试探江信北,或者也是向自己传递什么。 想到这,江敬林打算等吴晓萌将江信忠的婚期定下来,以接姚季宗赵元茂喝喜酒的由头走一趟。 此时,县城城门却加了门岗。 要说,进出县城的人多人少,和农忙不农忙没多大关系。 乡下泥腿子,很少进城,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庄。但时值赶集,进出城里的人还是明显比平时成倍增长。 南河县城门前,哨兵没能从刚检查的汉子身上获得好处,不爽之下,给了汉子一枪托,又揣上一脚。 后面几个看来也是榨干骨头都不会出两滴油的主,两边的哨兵枪身一摆便放了过去。 好容易忙过了一阵子,暂时没人进城,一哨兵把木栅往路中一横,走到城门中躲阴凉的杨生旺跟前,讨好地给上烟,点上火,说道:“旺哥,你看这时候没几个人,是不是叫弟兄们两个一组的轮流值岗?” 杨生旺听了,骂道:“要你教老子怎么做事?要是上峰忽然来检查,你担待?还是我担待?” 慢悠悠,很享受地吸了口烟,杨生旺骂归骂,却不会真的对手下有恶意,斜了哨兵一眼,道:“坐那边抽口烟,给我放机灵点,不要动不动就搜身,像个饿死鬼似的。” 杨生旺最近升了保安团排长,心情愉快。做事一旦去掉吊儿郎当劲,眼色很有独到之处,过往进出的人,有没有油水可揩,料得*不离十。 是不是真有那么多共党嫌疑,别人相不相信,不知道,反正杨生旺不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加岗,杨生旺认为这是弟兄们的找个外快福利的好机会,至少几个鸡蛋,几张烙饼是可以拿回家哄老婆孩子高兴。 小兵蛋子如不能逮住这样的机会,老天都不原谅,那合该受穷。 但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收刮的行为,杨生旺还是对手下有些腻歪,却又不能过分斥责,太过了,也没人和自己套亲近,自己的油水也会大大滴缩水。 县城城门不远又出现人群,三三两两的,看起来不少。 江信北和石顺东江信山跟在几个手挽竹篮的小媳妇大婶的后面。 肩挑担子的年轻后生和大叔,赶着马车拉着木炭的中年汉子,身穿长衫的体面人,一一汇聚到城门外。 哨兵终于把手头的烟蒂扔掉,把横在路中的木扎移开。 第八十四章 于无声处听风雨 隔着几个人,排在江信北前面的是赶着一马车的木炭,马车上坐着一中年汉子,车旁站着一年轻人。 哨兵横枪拦下,看着大兵的检查,车主惶恐忐忑表溢无遗。杨生旺朝两边的士兵一挥手,马上有两个士兵上前靠拢,说道:“把车拉一边去,把东西卸下来,再仔细检查。” 汉子急了,赶紧上前,低声下气地说道:“老总,行行好吧,我身上实在没东西可以孝顺,要不我也不会在这时节贱卖木炭。” 杨生旺手一甩,汉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年轻人见士兵要卸木炭,父亲摔倒,急切间向前跨一步,士兵没二话,几枪托直接将人打得满地翻滚。 汉子见状,顾不得自己疼痛,翻身跪倒在杨生旺面前求情。 杨生旺很不耐烦,挥手招上两士兵,道:“抬一边去。” 众人见了,敢怒不敢言。但后面的人被这一耽搁,就怨言四起,队伍有些乱。 杨生旺把枪一举,朝众人大声喊道:“都给我安静,大家听好了,不是我要刁难,为了剿匪,木炭划归军管物资,私自贩卖是要杀头的。” 晌午已过,再耽搁下去,赶集就成了一句空话。后面的人群那听得军官废话,往前拥挤,江信北很被动地随人流往前移动。 杨生旺见势头不怎么对路,命令把城门关上,两旁士兵加入一字排开,闪光光的刺刀和漆黑得枪口对准人群,大声道:“各回原位,要不别怪我子弹不长眼。” 人群停止移动,江信北又回到原地,眼睁睁望向近在咫尺的城门。 三个身穿长衫的汉子越过江信北,为首的汉子走到军官面前,递上一支烟,说道:“兄弟,这车炭是我们叫人送来的,脚力不够,没能赶上和马车同行。”说着朝身边左首的汉子点点头。 杨生旺见三人衣着光鲜,上下打量一番,没有说话。 左首汉子上前,掏出几个大洋,说道:“不成敬意,老总和弟兄们买些小酒喝喝。” 杨生旺把大洋在手中掂量掂量,说道:“你们不知道木炭是军管物资吗?私自买卖是违反勘乱临时军令的。” 为首汉子陪着笑,说道:“知道,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们老板就想取个巧,提前准备好。兄弟,你是保安团的吧,你们葛俊辉团长和我们东家是老朋友,要不我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在这个时候买卖木炭。” 杨生旺将信将疑,说道:“可有证明?” 为首汉子有点迟疑,旁边俩汉子下意识伸手移向腰间。 此时,人群又出现骚乱,耽搁太久。 杨生旺顾不得盘问,提枪指向后面人群,吼道:“想造反吗?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江信北跟江敬林走南闯北,对这种事情见多了,这些天进出县城也不时遇到,估摸这三人身份可疑。 江信北急着见周凡,是杨生旺当差,便不想再等,越过几人,上前道:“旺哥,这三位我认识,在峡山酒楼我看见过他们和秦六爷,还有葛团长同席。” 峡山酒楼,正是保安团长葛俊辉开的。 能和葛团长秦六爷同席的人,自然身份不低,万一弄巧成拙,杨生旺担心自己可吃不完蔸着走。 四人朝江信北看过来,表情各不同,三汉子放松的同时,戒备更紧,这种外松内紧的心法,江信北常年练功,不陌生。 人靠衣装,马靠鞍帮。今天,江信北鸟枪换大炮,和之前的穿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有了衣着上的帮村,原来那乡下小子样,已然模糊,身形更显干练,神情大不相同。 杨生旺开始没有注意到是江信北,扫了江信北身边的石顺东和江信山一眼,愣了一会儿,认出是江信北。 “旺哥,你知道我最近事情有些忙,因而凑巧见过他们。” 有时候,有的事情,越描越黑,江信北知道杨生旺有些疑惑,但不打算解释。这一两个月,江信北进进出出,和杨生旺打过几回交道,算是不打不相识,加上江信北刻意结交,俩人关系突飞猛进,还一起喝过几回酒。 除了人名是真的,事情压根就没影,三汉子自然心知肚明,杨生旺却不明就里。 顺杆子往上爬的事,稍稍有心的人都会,为首汉子心里有鬼,当然跟着江信北的话走,打了个哈哈,对军官道:“兄弟,贵姓啊,有机会再和葛团长喝酒,好帮你美言几句呵。” 杨生旺这时也不管是真是假了,一车木炭,岂能真的和剿匪堪战牵扯起来?无非是一车木炭价值不菲,再说冬天也快到了。这些许心思难比被葛团长记挂个好。刚刚升排长的杨生旺有了更高的野望,当然不想这个时候整出纰漏。 杨生旺稍稍犹豫,马上客气起来,说道:“免贵姓杨,杨生旺,排副。” 江信北:“旺哥,什么时候交班?好久没聚一聚了,要不现在就去乐呵几杯?” 杨生旺呵呵笑着摆摆手,“下次,下次再说,是兄弟,机会多多。” 马车进了城,远离城门,赶马车俩父子,对三人千恩万谢,辞别而去。 为首汉子回过头,对江信北道:“小兄弟,刚才真谢谢啊。” 江信北此时对自己第一次说假话就能取得这样的效果,佩服自己不已。闻言,江信北不假思索应声道:“没什么,我就想快点进城,三位大哥肯定不是普通人,我还得感谢三位没戳穿我得谎言呢。” 为首汉子看江信北蛮机灵的,心里喜欢,问道:“小兄弟,叫什么名?” 江信北看三人都还是三十不到,虽然穿着长衫,手上显露的粗糙显然是长期握持硬物所致,有心想问问称呼,但担心他们真的和共党什么的有牵连,只怕追查起来,自己就有无穷祸患,江信北硬生生地打消刚刚升起的念头。 江信北没报名姓,抱拳,随口答道:“我们三个还有些急事,这就告辞了。” 为首大汉呵呵一笑,道:“那好,小兄弟忙去,相信我们还会打交道的。” 江信北一念坚定,便再没反复,朝三人拱手告别。 耿秋生三人和江信北一行分开,径直走向峡山酒楼,却没有自己要找的人。此来的任务就无法完成,除了几句接头暗语,其他的一无所知,这事情还如何进行下去?就此回去是万万不行的,三人也根本没有这个念头。 刘斌道:“耿大哥,你看我们是不是考虑分散行动,侧面打探一下现在城里的状况,如果家里告诉我们的没有错误的话,那么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我们分头去探听,总会有些消息,我们也好做下一步行动。” 李丁虎道:“是啊,耿大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一些消息,可这不是大街上找人问路,得有个方向。要不,像黑夜瞎闯,难说还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耿秋生默默不发一言,沉吟良久,说道:“那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李丁虎刘斌和耿秋生原是湘鄂赣苏区旗下的游击队,主力部队撤离后,游击队处境困难,熬到现在仅仅剩下十多人。现在,不知道是换成了鄂豫皖苏区党的领导,还是洪湖苏区的领导,但天下红军一家人,都是*领导,到哪里都是闹革命。刚进城的时候,信心满满,却没想到,自己一伙人,刚刚找到家的感觉,又和家里失去联系,情绪低落,沮丧感油然而生。 “赌场和**,特别是**根本就藏不住秘密,我看,是不是朝着两个地方查探一下?”李丁虎不确定地说道:“可是,我们的经费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三人沉思一会儿,耿秋生道:“我们出来久了,山里不免担心,刘斌,你明天回山,汇报这里的情况,我和丁虎留下。丁虎,我俩明天分头行动。不必急,随处走走,人多的地方,坊间闲谈总会有些有用的消息,捕获些许蛛丝马迹后,再做打算。” 没有更好的办法,刘斌和舒虎点点头。 同一时间,同一空域,有人欢喜,有人愁。恰在此时,最郁闷的莫过于齐舒浩。 第八十五章 形形色色 郁闷归郁闷,齐舒浩举止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一定要加以区分,或许只有踱步之间,脚步移动的频率和落地重度有些意思,细细体会,会感觉到一种厚重,如和尚击打木鱼,声声空灵,却又声声随心。 没人那么无聊,有闲心去研究齐舒浩的脚步,但凡事都有特例。崔四清一边煮茶,耳朵却在齐舒浩的踱步声中微微颤动,没有一丝漏过。 秋高气爽,应该是指晚秋的晌午。 立足窗前,阳光从拉开窗帘的空挡扑来,明暗相间间,似乎还能隐约看到阳光中翻滚的尘埃。尘埃没有让人生厌,反而让人感觉到生气无处不在。 煮茶是崔四清自作主张的行为。 多年的搭档,崔四清知道齐舒浩需要静心静气的时候,煮茶是必做的事情之一。随着茶壶里水汽升腾,袅袅茶香弥散开来,心神为之清凉,不管有多闹心的事情,齐舒浩都会很快滴冷静下来。 阳光投射着齐舒浩的身影静静地趟在地上,有了背景的衬托,阳光的影子更加明显,仿若身披披风,迎风后拽。 视觉反差,崔四清产生一种震撼感觉。 “浩哥。” 齐舒浩随声转过身来,“四清,你如何看待目前的事态?” 崔四清给茶杯斟满茶水,齐舒浩走到茶几边坐下。 “或许前面我们的判断错了,‘八珍荟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快两个月了,早该出现蛛丝马迹。” 听了崔四清的回答,齐舒浩不置可否。这个问题,齐舒浩其实早就心里有数,做这样的事情,无非是故布迷阵,暗指赵元茂。 被杨再彬伏击的那个叫姚梦欣的女子是姚季宗长女,在布染坊事件发生不久,齐舒浩就获得了这个确切的消息。布染坊是共党的一个交通站是毫无疑问的,已经彻底捣毁。齐舒浩只是想借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从赵元茂和姚季宗那里敲诈出什么东西来。只要赵元茂和姚季宗有什么异动,立马可以抓住这俩老狐狸的尾巴。 齐舒浩觉得自己已经够有韧性了,想不到八珍荟萃和赵家姚家竟然没有任何异样。抓不到人家把柄,还真不好下手。 齐舒浩没说话,崔四清很自觉地绝不多说一句。俩人就这么慢慢品茶,如此作态,见不着年轻人的朝气,倒像俩个老气横秋的老奸巨猾。 齐舒浩:“我们是不是贪功了一些?峡山酒家该留下手尾就好了。” 崔四清:“这个难说,自从上次抓走那人,葛俊辉老脸不好看,对我们不怎么对付,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他属于地方军政,我们拿他没办法,再在峡山弄出什么事情,他发起横来,恐怕我们也没好处。” 齐舒浩:“嗯,我看你去找个生面孔,到峡山租个上等房间,闲着就闲着,万一捡个漏也难说。” 崔四清看着齐舒浩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笑道:“浩哥,我看我们也不是毫无收获,西林壁那小子跑山货倒是勤快,我们不妨朝他下手。” 齐舒浩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崔四清:“‘八珍荟萃’现在的生意好,趁他们招工的时候,我让一个弟兄混进去了。听说三岔坪几个村有陈大奎在活动,何不顺着那小子四处收货的时候,打探三岔坪的确切消息?顺势还可以窥探赵元茂的事情,总好过现在毫无目标的扑街。” 齐舒浩来了兴趣,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去安排就是,想办法先帮那小子把局面拉起来再说。” 据说,练武达到一定层级后都会产生心灵感应这东西,比如毫无征兆的警觉感和危机感。但这种说法实在是无迹可寻,齐舒浩和崔四清在算计江信北,至少江信北全无感觉,反倒是被另一件事情弄得患得患失。 ‘八珍荟萃’处于扩展考虑,周凡在江信北面前数次提到组织货源的领事,确实是需要一个组织货源的主管领事。却不意味着这个领事非江信北不可,周凡在自己接触的人中,有自己的看得上的人。这个主管领事,熟悉业务只是其中的条件之一,忠诚是根本,协调能力强才是关键。 江信北透露的意思,显然是有些迟了,周凡拿不定主意,没有给江信北肯定的答复。这样的结果大出江信北的意料,弄得江信北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要不我俩到东家那去一趟,你也好久没到他家去了,东家好几次提起过。” 周凡或许觉得对江信北有歉意,江信北是赵元茂介绍的,这两个月俩人相处不错,有种亦师亦友的感觉,不忍让江信北失望。 这是个机会,江信北虽然不想让赵元茂觉得自己太过依靠赵家,但在这关口上,自己的设想能不能实现,不去见赵元茂好像是不行的。 江信北:“顺东,信山,你俩留在这,等庞振民把货运来,帮他卸货过称。我和周掌柜走一趟就来。” 江信山和石顺东应承下来,江信北便跟上周凡出门而去。 石顺东和江信山都是第一次进城,有心想出去逛逛,没在意周凡和江信北的话里意思,却不妨碍他们注意到江信北的不安。 赵元茂注视周凡一会儿,他实在不想插手‘八珍荟萃’的事情,既然请周凡做这个掌柜,时不时地插手,不是个好习惯。设不设这个主管领事是周凡的事情,虽然赵元茂在要周凡好好观察一下江信北,但最终却是要周凡自个儿拿主意,如果这点主意都拿不了,赵元茂就要怀疑周凡的能力问题。 看眼前俩人的表情,赵元茂想想,也能理解周凡的心思,毕竟江信北是自己多事插手在先,不可能对周凡没有影响。看样子,周凡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扼不下情面,这倒是人之常情。 之前,江信北跟周凡提过恢弘的蓝图,当时周凡很看好江信北,八月十五前,还在赵元茂和一干掌柜面前赞叹过江信北。但后来,周凡仔细想想,理想和现实往往距离很大。现实执行力不够,那便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周凡跟江信北多次提主管领事的事情,就想看看江信北对实际操作,有没有规划。如果江信北没想法,自然不会把‘八珍荟萃’的生意当儿戏,另外留意备用人选。周凡没想到,江信北这么久没有回应,自己刚打定主意不久,江信北却提起这个问题,周凡觉得比较棘手。本来作为朋友,也好说,但却难料赵元茂的想法。 赵元茂:“信北,你准备怎么做?”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江信北也没去多想,道:“想法是有一些,而且已经做了安排。” 赵元茂:“说来听听,可行不可行,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仿照长塘的模式,江信北把对刘玉成和石顺东杨友宁几个人的放到其他三个乡镇,一来避免兄弟撞车,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二来涵盖的范围更广,货物的收集更有保障。 江信北没有细说,几句话下来,周凡就清楚了江信北的意图。如果按江信北的设想,加上江信北和这些人的紧密关系,确实是保证‘八珍荟萃’货源的上佳方案。 事实上,江信北还有一个奇想,他想试验后再说。 俗话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宽。以江信北的主见,如果执行力够强,落实到位,那么让江信北做这个领事,也难说江信北随着见识增多,不会产生新的念头,他是否愿意当久居人下的角色,就很难说。 不过这种想法太过遥远,赵元茂仅仅只是一个闪念,而且这也是赵元茂的初衷,能如此,赵元茂也乐见其成。 先不说江敬林毕竟对自己有恩,能照顾的地方赵元茂还是乐意帮忙。单是,江敬林还没一句底实话,赵元茂严重怀疑当初江敬林和姚季宗口头商定的娃娃亲还能不能算数。如果因此而拉近彼此关联,江信北成长起来,不管是对姚家,还是对赵家,都会成为一个支点,这是一件值得一做的事情。 赵元茂:“周凡,店里的事情,交给你了,你自己做主就是。如果方便,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领事的事情很重,可不可以分担一些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第一章 人之初,一念为恶,一念为善 虽不如意,但相去不远,江信北对周凡的安排心存感激。江信北要的并非是那个主管领事,而是需要这个平台。 仿佛天气受到人们情绪的影响,下午的阳光更加柔和,气温变得冷热相宜。 县城里,集市的热闹正在消散,街面上走动的人群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多是县城附近的村民,赶不回家的,要么到附近亲戚家借住一晚,要么就只能赶夜路。 江信北有些感慨,两个月前,为了一夜住宿,得跑到城边附近的牛圈里将就。如今再不会为了一夜的住宿费用而心痛,钱有来路的感觉真的不错。 庞振民跟了江信北一个多月,卸货,分拣,过称,俨然已经是江信北的代理人。石顺东江信山这一个多月来,送货到长塘,很少能直接碰到江信北在,业务交接都是庞振民说了算,和庞振民混得相当熟稔。难得的是庞振民性子缄默,没有多话,对于这点,庞振民很得石顺东的好感,认可这个兄弟。 在周凡的仓库里,鼓鼓的麻袋依墙而码,几乎占据了半间仓库,竹木箱子整齐码放,像墙壁峭立,需要仰视,石顺东和江信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山货。 干完手上的活计,石顺东和江信山似乎新鲜劲还没过,顺手帮着前来取货分装的雇工搬运货箱,很好的一个看这些雇工的活计的理由。 石顺东帮着一人把麻袋里的货物倒进水池,那人顺手拿起网兜捋着把漂浮在水上的品相好看的捞出来,放进竹制篓子滴水。 工房比较宽敞,除了水池,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竹制筛垫,晒垫。五六人在忙着各自手上的活计,没人搭理庞振民,江信山和石顺东三人。 和人家不熟,石顺东和江信山虽然好奇,却不好开口询问,看着有人把滴尽水滴的货物抬走,石顺东想跟过去看看,庞振民一把拉住,道:“算了,别耽搁人家做事。” 三人退出工房,回到店面,江洗北和周凡已经回来。 庞振民三人没有打搅江信北和周凡的交谈,依着在村里的习惯,围着江信北和周凡坐着,听俩人说些什么。放着俩师傅在,不好好听一听,学一学,恐怕会被雷劈的。 周凡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场景,稍稍迟疑,问道:“接下来如何安排,你有什么打算?” 江信北笑着道:“周哥,你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就是,我现在也算是你的兵了,我听你的。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吃饭,我看不如拿些新鲜野味到饭馆加工,这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石顺东和江信山早就肚子咕咕叫了,连声附和。 江信北把自己的安排打算跟周凡交了底,周凡知道这俩人是江信北信得过的兄弟,负责两个乡镇的山货收集。初次接触,以后免不了还要打交道,周凡不好表示自己的不喜,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地对俩人笑了笑。 选择什么样的饭馆,当然得周凡请客,江信北出钱。江信北只有一个要求,经济实惠首选,美其名曰:吃的是氛围和情义,不是排场。 既然如此,朋友的生意自然要照顾,“何家小吃”成了首先。江信北和周凡去过,印象还不错。 一行五人杀向何胖子的“何家小吃” 何胖子迎出店来,接过庞振民递过来的野味,转手又递给过来的老婆,说道:“周掌柜,在外面肉林酒地,家里的知道了,会有你的好果子?” 何胖子体型硕大,双手交叉横在胸前,那样范和春楼前抱胸卖笑,有意突出胸器的招客女子有得一比。 江信北不由想起那晚,曹满梅甜蜜的笑容,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看来周凡也有同样的感觉,道:“别狗娘起春似的,快点弄好,哥肚子饿了。” 大伙闲聊一会儿,石顺东想必对仓库的情景魂牵梦绕,一直心存疑问,忽然问道:“周掌柜,你说说,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卖的,这么多,卖得了吗?” 江信北:“不说这事,今天大伙高兴高兴,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的。” 对这些,江信北不懂也懂些。如果周凡愿意说,喝酒时,他自然会说,石顺东这个时候问,就显得失礼。 周凡似乎没在意,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你想知道,我教你做就是。” 周凡的话等于没说,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照石顺东目前的心态,如果周凡回答了第一问,石顺东自然就要接着问,那么真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楚。 和财不露白的道理一样,营销理念,策划和手法,在周凡看来,都属于商业机密,它的价值就在于能够在竞争中抢先一步。这领先一步就步步领先,就为自己的生意取得主动,属于只能做,不能说的范畴。事情还没得做,先叫得震天响,这不叫做生意,应该叫赔钱赚吆喝,吃饱撑着。 石顺东和江信山初次进县城,好奇的事情多了去,何胖子见问必回,说得有趣,场面热闹维持得很好。 没多久,炒好的野味上桌,满屋生香。闻着香气,哥鸡哥肚里的蛔虫打洞,叽里咕噜热闹非凡。 江信北邀何胖子同席,大家跟着应和。几人年纪相差最多十来岁,都算是年轻人,何胖子推辞几下,便也坐到桌边。 不久,有两年轻人走进来,要了两盘菜,一壶酒。 见江信北一桌聊得很热闹,时不时往这边斜视几眼。 几杯酒下肚,说话兴趣高涨,江信北吹起这几年打猎,信誓旦旦,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见到的猎物都很通灵。 边上那两人也来了兴趣,和江信北一桌搭起话来。 其中一人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就听说过好几种通灵的小动物。” 江信北见有同好者,便又邀请俩人并席。那俩人懒得忸怩作态,毫无客气地把自己的酒菜端到席上。 那人先举杯和众人碰了一下,问道:“如果一只树虎被树胶粘住了,不能动弹,它的结果会是怎样?一只北极鼠被猎人放得夹子夹住了后腿,而夹子又被缠到树上,猎人发现不了,那只北极鼠,一年后,你们猜,它还能不能活?” 不论是被粘住还是被夹子夹住,不能动弹自然就不能找到食物,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可能。但那人的问法,明显另有乾坤。志怪的东西从来都是人们好奇的,江信北他们一桌的人成功地被那人吸引。 那人笑笑,说道:“这就是动物的通灵了,树虎见同伴走不了,会有许多树虎自觉滞留下来,轮流给那只被粘住的树虎喂食,而被夹住的北极鼠,会有多只母鼠承担喂养它的任务,直到那北极鼠的后腿断掉后,能够自己逃走,自己觅食。” 听了那人说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说,江信北接口道:“这个我信,我和我爹打猎就遇到过。为了自己崽子不被猎杀,公狼和母狼做了很多伪装,还用尽心思把我们引开,后来我们发现了狼崽子,也不忍心再杀那些狼崽子。” “呵呵,那是你父子俩心善,可见即便是动物,他们的善心和牺牲精神不见得比人类差,或许还要高出许多,也说不定。” 那人笑呵呵地奉承江信北两句,席上众人又是一阵把酒言笑。 既然说到狼性通灵,众人便说到“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按道理说,动物的善举和通灵都是一种本能,算是和“人之初,性本善”相比对。可大伙所生存的社会,见得多是相互倾扎,邪恶和杀戮的事情。相反,动物之间,因为地盘领地的争夺,惨烈,野蛮,人们的多是道听途说,真正见过的人不多。 各人各具事例,公婆都有理,还真说不清楚。 饭席散了,江信北庞振民和石顺东江信山四人找个旅店住下,江信北喝酒恰好到兴奋点,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辗转反侧,很纠结于人性之善恶。 睡不着,江信北忽然想到《道德经》里的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事实上江信北一直弄不明白,“无”与“名”,“有”与“名”之间到底是断句好,还是不断句好。无论哪种状况都能解释老子概念中的“道”。但理解起来,意思就有很大的差别。 没有断开的话,那就是万事万物都可以命名,“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按老子的说法,这样的命名,就是寻常的“道”,不是“道”的本质,即这两种说法,其实都已经打入人的先入为主之见,不是恒理,即不是人性的本质。后面的内容,从这两句的反面阐述,好理解,但稍嫌片面。 如果断开的话,江信北认为比较适合老子天地混沌的观念。“善”和“恶”仅仅只是天地万物呈现出来的两种状态,或者叫阴面和阳面,或者叫可见状态和不可见状态更好理解。人,只有从这两种状态的端倪中,细细体会,才有可能得窥“道”的门径,从而把握“道”的规律,即,人性善恶之间可以相互转化。 江信北更认同“无”“有”和“名”断开,有了先入为主,往往会让人误入歧途,那就是害你没商量。还是从实际现象去揣摩,不轻易相信人性,也不轻易否定人性。遇人,遇事,站在不同的角度,一念为恶,一念为善。 第二章 虚衔 周凡采取和零售菜摊菜铺相结合,送货上门的销售模式,不仅仅大大加强了销售的力度,而且很好滴培育了南河本地的山货零售市场,并有不断壮大的趋势。 能挑着到南河县城的小额山货不在周凡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利润空间太小,人手少了,起不了什么作用,人手多了又不划算。除非是上佳的品种,山货品种繁多,南河本身是山区县,品质好的,在南河买不起价钱,但外卖却是利润空间非常宽裕。 为了“八珍荟萃”的壮大,周凡有意销售模式的理念复制到拓宽货源渠道上来,当赵元茂介绍江信北和他认识,在赵家交谈后,一拍即合。 偏远的乡村,货物多且廉,成本就能很快大幅度降下来,外销则经营冷锋提供渠道,走物以稀为贵的路数,提升利润空间。 周凡不断地修正自己的发展蓝图。生意往来,本质上是互通有无。生意上的竞争,本质上是成本的竞争。 作为掌柜,抓货源,抓销售,抓成本,抓效率,归根结底是抓利润,工人的待遇要提高,东家的收入要增加。江信北这两个月送到“八珍荟萃”的货物很杂,肉类,草类,菌类,五花八门。分货,检装,派送,跑单,外销,即便周凡又请了几个人工,这么多事情要做到条理清楚,就算周凡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铆钉。 虽然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周凡有些抓狂的迹象。 第二天上午,江信北如约而至时,周凡和一陌生青年男子在“八珍荟萃”闲聊。周凡见江信北到来,起身带着俩人上楼,留下伙计看店门。 周凡的办公地很简洁,整齐。一张长桌,一根藤椅,一张小床,桌子对面墙壁放着一个立柜,两扇柜门没有上锁。想必平时根本没人走进过周凡的办公室。 周凡显然不在意这些,指着床铺,示意江信北和那男子坐床上就行。江信北也没在意,平时在村里,年轻人一伙,房里没那么多凳子,都是很随便地坐床沿板枋上,从不需要主人同意。跟着周凡的那人却没江信北这么随意,有些局促地站立着。 周凡:“坐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起共事的同事了,一个锅里吃放,没那么多讲究。”那人稍稍犹豫一下,还是坐到江信北边上。 男子走过来时,江信北撇了一眼,直觉这青年男子平整的小平头,显得很有精神。如此作态,显见他和周凡比较生疏。 沉默片刻,周凡:“信北,这是钟维亮,你俩合作,各有侧重,闲话我就不说了。” 钟维亮和江信北对望一眼,相互点点头,算是初次认识的招呼。 周凡:“信北,我就不说了。维亮,我们认识,加上你小叔的原因,我们也不是外人。 我们能同在这间房子里,是因为在同一个屋檐下做事情。因为是熟人,所以有些话,我就没那么多转弯抹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事嘛,就得有做事的规矩。但凡牵扯到工作的事情,我希望大家以规矩为准,以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为先。我们只有把这个关系理顺,我们才有可能一起走下去。” 说完,周凡从抽屉里扯出几页写满字的纸张,分别递给江信北和钟维亮。 “你俩先看看,最好记下来,特别是后面的处罚条款。” 江信北瞟了一眼“八珍荟萃用工协议”后面的内容却没有一个字入眼。做事要有规矩,江信北懂,但周凡这么露骨地,郑重其事地说,意图何在? 等种维亮和江信北眼光离开协议,抬起头,周凡道:“我们这是先小人,后君子。任何事情,任何规矩,其实都只是约束君子,而不是用来限制小人的。这个正像,门锁锁君子不锁小人一样。要钻空子,只要够聪明,总能找到办法。这不是我要讲的,我的意思是说,有规矩,就守规矩,才是诚信的本分。 你俩对协议中哪些条款有疑问的话,可以对我提出来,我跟你们解释。” 江信北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心里有自己的谱,只是没形成文字。对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江信北自己都码不准,加上意识里根本没有合同概念,周凡的规矩,江信北没怎么看,自然提不出什么疑问,却不妨碍江信北提出先前的疑难。 “如果,表面看不违反规矩,但感觉有违常理的事情,怎么算?” 周凡:“维亮,你呢?” 钟维亮:“这份协议比较粗糙,我看还得细化才行。” 周凡:“呵呵,越懂行的人,越能发现漏洞,信北,你以为呢?” 江信北:“我倒是以为,规矩就是画框框,还是不宜太细了,要不做起事情来缩手缩脚,那就太寡味了。在框框内的事情,自由发挥,对做好事情更有好处。不过我还是那个问题,讲规矩,没有违反,但事情又模棱两可,就很棘手。” 钟维亮:“这个其实有个标准,那就是评估事情对生意的影响是好是坏。好,自然没话说。坏,那就只能揪着违反规矩来说事了。” 周凡:“这样的解释,你同意不?” 共同把生意做好,虽然没有写进协议条款,但显然做好事情就是最大的规矩,江信北点头称是。别的不好说,江信北最能理解的就是这点,。 周凡:“其实,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饭碗。立这些规矩,就好像给饭碗做一个碗柜,免得乱七八糟的尘埃污垢弄脏我们的饭碗,也能防止那些有意无意的动作,弄破饭碗。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我们吃饭的时候,都有可能划破手指,或者嘴唇。无论哪种,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江信北钟维亮和周凡都熟悉,先前被周凡的语气所憾,有些局促,现在,周凡说的在理,认同感油然而生。话匣子放开了,针对所立规矩条款各抒己见,气氛更是生动。 周凡受俩人言谈启发,不时地在协议上做些标记,心中迅速对俩人做出判断,对分工进行微调。 总的来说,钟维亮业务熟悉,心思精细,江信北相比之下就显得粗放。原本周凡想让钟维亮为主管领事,江信北做助手,看样子不行。心思精细的人很难做到兼顾其他方面,管理内部,可以做到条理清楚,安排妥当。若与外部打交道,情况复杂多变,斤斤计较,注重局部细节,难说就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摩擦。江信北这种看似粗犷,内心有主见的人,遇上钟维亮的挑剔,八成也会起龌蹉,反而不利于事情的开展。 对于周凡让钟维亮为头,适当的时候,指导江信北有所侧重地收购货物品类,江信北很乐意。江信北原本只想借助这个平台,巩固并拓展自己的财路。钟维亮仅仅是根据“八珍荟萃”的具体情况,才对江信北有直接的建议权限,江信北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钟维亮事前曾对“八珍荟萃”做过一番了解,没弄清楚周凡对江信北的态度之前,没奢望能支派江信北,年岁不大,倒是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江信北和钟维亮离开,周凡把刚刚受到的启发,批注在协议上,双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闭目沉思。 于江信北在“八珍荟萃”任职,周凡曾经做过一番权衡,仅仅是给江信北一个虚职,能起作用的就是进货条款。实质上就是一份供货合同,江信北对“八珍荟萃”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之所以给江信北这个虚衔,一方面是照顾和江信北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下乡村收购货物,没有当地人员参与,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管哪个乡镇村寨,总会有一些地头蛇,地方上没有有力的帮衬,弄不好吃不了兜着走。钱财亏损还是小事,人要出了问题,那才是**烦。如果以钟维亮掌舵,估计吼不住江信北。乡下人多爱贪小便宜之辈,以钟维亮的精细,难免对会弄出许多手尾,难说对货源没有影响。县城里也不是只有“八珍荟萃”经营这些货物,只不过有的小打小闹,有的仅仅只是偶尔投机而已。周凡原先学徒的那家商号有些规模,和“八珍荟萃”相比,“八珍荟萃”的优势仅仅在于没那些商号那么杂,显得品类,档次齐全,外销等手段却不分高下。等江信北渐渐上道,转而给别人送货,“八珍荟萃”的势头就要落下一大截。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江信北立足未稳,把他拉进“八珍荟萃”,绑在自家战车上。 聘请钟维亮货源主管领事,是在权衡江信北进入“八珍荟萃”所产生的利弊后作出的选择。如果以江信北来做,难保以后不出现吃里扒外的事情,因为这样做,江信北太方便了。钟维亮主导进货,加工和货单派送,有验收评定江信北货物的职责,周凡觉得这样安排万无一失,只要江信北不越界,就没问题。照这段时间的接触,周凡觉得江信北应该是靠得住的。 江信北即便是个修神者,能使用神织探测周凡的脑袋瓜子,恐怕也难知晓周凡这些弯弯绕绕。毕竟,两个脑袋发出的脑电波,无论频率还是波长都有质的差别,要想让两者对接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回到旅店,庞振民和石顺东江信山还没回来,江信北从怀里掏出临出门时周凡递给他的几页写满字迹的纸张。 粗粗来回浏览了几下,江信北躺倒床上,把纸张蒙住面孔,琢磨起来。 第三章 乡巴佬进城 以前,在山货的收集上,江信北没有进行相应整理意识,所以货物很杂乱,因而和“八珍荟萃”的经营方向有些不协调。 对江信北,周凡很少置啄,即便跟江信北说一些,也是很零碎。既然打定主意要将江信北绑在“八珍荟萃”的战车上,周凡觉得不能再让江信北如此打乱仗,江信北组织货源得和“八珍荟萃”的主营方向要协调。 之前的两个多月,江信北和周凡稳步向亦师亦友的方向发展。现在,俩人成了同事加上下级,江信北明显感觉到和周凡的关系有了一层别样的滋味。 不能不说,行家就是行家,周凡对“八珍荟萃”的货品进行整理,分品级,分类别罗列的品种有上百种,却是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江信北只须浏览几下便心中有数,回顾这段时间的做法,的确很凌乱。 躺在床上,回放跟周凡签约的那一幕,江信北觉得自己做事还是想当然的多了,做了两个月出头,最多只能算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说不上会做,看来还得好好跟周凡学学。 人员关系得协调,责权利得有个章程,江信北很想马上就学周凡的做法,把刘玉成石顺东几个召集起来,先把章程立起来。拿开蒙面的纸张,江信北长长地吐了口气,石顺东几个鸟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只好按下浮动的心思。 饥饿感袭来,江信北起床,做几个扩胸动作,“嘿”低沉地吼了一声,便迈步走出房间,终日忙碌只为饥,怎么也不能让肚子皮叫屈。 庞振民和石顺东江信山三人组合在街上吸引了不少眼球。 乡巴佬进城,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街弄相连,店铺琳琅,人来人往,就不应该拿西林壁的清冷来做比对。陌生而新奇,雾里看花似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没底的惶恐,兴奋和畏缩很矛盾的在石顺东江信山心里交织。这种感觉好似在大山里跑惯了的人突然乘船出海,四处没有参照物,没有方向感的茫然和一望无垠的博大感交织在一起。 石顺东和江信山就想看看热闹,俩人走在前面,时不时地扭头回来问庞振民,庞振民了解不多,加上本来没多话,倒好像对俩人不冷不热。 庞振民着装比俩人利索,没有江信山和石顺东的局促感。三人走在一起,外人看着,庞振民才是头,但三人走路过街的态势,偏偏庞振民出在跟班的位置上,这种不协调,就显得别扭而刺眼。 三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天,石顺东哈江信山失去了原来的新鲜劲,饥肠寡肚适时地闹腾起来,石顺东率先走进一家小吃店。 昨天在“何家小吃”喝酒的热闹劲显然还回荡在石顺东的脑子里,要了两斤米酒。 庞振民担心挨宰,跟店主问明价钱后,才放心做到石顺东和江信山身边。店主不由多看了庞振民一眼,再把眼光投向石顺东俩。庞振民不怎么像乡巴佬,问价颇有章法,很自然,和另俩人的懵懂差别显而易见。 三人喝两斤酒,不算多,大白天就有点过了,但石顺东还没过足酒瘾,想再添加的时候,庞振民出手阻拦。 “差不多就行了,等下回去,信北有什么事情要说,酒气熏熏的,不好。” 江信山没意见,石顺东只好作罢,三人添饭,三两下便倒腾下肚。 石顺东:“老板,近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店主看看外面的天色,道:“附近倒是有个说书的地方,不过没准头,今天不知道他们来不来。” 小时候,在村里,石顺东一干小伙伴最感兴趣的是听老人讲故事,志怪神话,江湖好汉,不论好丑,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店主如此说,不单单是石顺东,江信山和庞振民都来了兴致。问明地方方位,结账而去。 不论城乡,听说书看戏,都是一些特定人群闲暇时节的最爱。石顺东三人的运气不错,路上不断有人朝戏场走去,言语之间,少不了有几句对吹拉弹唱说书的见解,省掉了三人寻人问路的戏码。 戏场设在弄堂一个能容纳二三百人的空挡,露天的,边上有个小亭子,勉强可以算作戏台。台上桌子边,一个清瘦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把二胡搭放在膝盖,在调试弦音,临台前方,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爽妹子拉开喉咙,清唱小曲,台子后面摆放一天长凳。 说书还没开始,下面坐着几十号人,少有说话声。很难猜想,这些早先到来的人是冲着说书来的,还是冲着小妹子的歌喉来的。 沿边用木枋围住,可当作固定的长凳使用,除此外再没有可供就坐的器具,在坐的要么自带凳子,要么随便找个什么物件垫垫屁股。 有个小亭子,本身是为了方便召集左右人家商议小区事宜说话时用的。平时,人少时候,倒成了闲时唠嗑吹牛的好地方,要不三三两两下下棋,有弹唱嗜好的,也可在亭子里干吼几声,拉拉嗓音,过过嘴瘾。 石顺东三人只能站着,或者席地而坐。 那妹子的歌喉婉转,虽然是清唱,却是燕语莺啼,嘤嘤成韵。看看没人进场了,妹子双手端着盘子走到人群中,人们三五个铜子放入木盘。 走到石顺东三人身边,石顺东和江信山摸摸身上,半个铜子都没有,酒饭是庞振民结账的,俩人一齐把眼光投向庞振民。 庞振民无缘无故脸上燥热,不知道怎么给钱,铜子倒是还有几个,但自己三个人,总不能学着别人随便给几个铜子。 看着手足无措的庞振民手插在衣兜里,那样子好像捏着拳头。妹子没有表现出异样,仍然笑盈盈地。 见妹子转身要走过,庞振民一狠心,把手里拽着的两银角加上几个铜子放入木盘。那妹子微微曲腿,脸露笑容,玉唇轻启,道声谢谢。 那声“谢谢”轻若蚊鸣,真真切切,却又飘渺无迹。余韵绕耳,如一线清泉流入心田,庞振民有些迷醉,石顺东和江信山嫉恨,石顺东狠狠地掐了庞振民一把。 “哎哟”庞振民不防石顺东有这么一招,吃痛之声脱口而出。 幸好,场中人众,多半在叽叽咋咋,各说各话,妹子收完钱,跟着就是说书开始,再要说话,那是讨人嫌的。犯了众怒,难说不被赶出场子。 那男子接过妹子的木盘,坐下,把二胡搁在膝盖上,轻轻拉动搭线,随着他手臂的微微颤动,二胡悠扬的弦音,徐徐张扬开来。 这是开始说书的前凑,场中的嘈杂声渐渐停息下来。 妹子清清嗓子,在男子的二胡配音下,版腔更为圆润,高低衔转,颤音余韵,声线彷如只对一个人倾述,却又毫无差别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心中萦绕。 “好,好,再来一曲。” “……” 好事者总是有的,听到美妙处,忍不住爆发喝彩声。 随着唱腔完结,人群归于安静。 妹子站到桌边,男子退而坐到后面。 妹子用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四下寂静。 说书开始了。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a> 第四章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说书是个技术活,需要语言天赋,同样一个故事就能在平淡之处说出精彩,主导听众的心理趋向。 《木兰从军》不论是京剧还是豫剧,抑或是其他剧种都有相应的剧目。演变经年,版本各异,事实上需要编演者结合所变现的艺术特点加以演绎,故事梗概没多大的变化,吸引人的地方便是细节的理解。语言的运用,动作的描绘,心理的推演,恰当的侧面烘托,把主人翁放到复杂的矛盾冲突中,或传递孝道至上,或表现巾帼亦英雄,或表现少年热血励志……能挖掘的思想内涵很多,能添加的故事情节就更多。 说书自有特点,那妹子无疑有这个语言天赋,而且似乎受过特别训练。 语言轻重急缓,抑扬顿挫拿捏到位,适时地发问,配上恰到好处的肢体夸张和音容笑貌,下面的不仅仅是凝神静听,而且眼光也随着妹子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流转。 那中年男子的二胡偶尔会拉上几声,纯以烘托妹子的场景表现,虽不是主格调,却于细微处烘托气氛,做到浑然天成。 石顺东在村里听老人讲故事,听的最多的是《西游记》,百听不厌。而且每次听都会有一些不同。对于这些状况,几个小孩子,围着老人,叽叽咋咋,时不时地发声询问,老人没有解释,瞪眼反问:孙悟空的百变神通难道是白叫的?那场景,那滋味回味无穷。 现在听那妹子的说书,完全是另一种境界的享受。石顺东很是神往,原来说书还可以这么说,和看大戏的热闹劲相比,这种听说书的感受和心灵更加贴合。 庞振民和江信山的感受又不相同,那妹子说书的故事梗概倒是能抓个大概,具体情节怎么样,根本就没在意,只因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妹子的肢体动作和一笑一颦上去了。 那妹子的穿着一般,姿色并不突出,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舒畅,如沐春风。俩人心思各异,但对那妹子生出粉丝般的倾慕情怀却丝丝入扣,在心间滋生。 人,脱掉外在包装,对美的体验从来不因为身份地位,见识而有所差异。区别只在于,有人能将这种感受述诸言语,有的人却只能留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正因为如此,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更让人着迷。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江信北吃了一碗面食,要等石顺东三人想都不用想,反正今天回不了家,左右无聊,走到和裴老头下棋的地方看看。 发现裴老头在和人对阵,江信北走拢,一边站着观看,裴老头似乎对江信北颇有印象,回头给江信北一个笑脸,便又低头琢磨棋路。 江信北之前和裴老头下过几盘,凭着路数野和下快棋,还有边上观棋者的吆喝帮衬,让裴老头吃瘪。江信北看裴老头下了两局后,发觉,以前自己纯粹是占了下快棋的便宜,再加上裴老头和旁观者斗气,才让自己钻了裴老头的空子。如果像现在慢腾斯理地走棋,就算路子再野,有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也难抵挡裴老头几招。 晚秋天凉,摊主收拾较早。散一桌,收拾一桌,江信北有样学样,帮着摊主收拾棋摊。最后一桌的对局两人好像耗上了,谁都不肯变招,裴老头看了看,笑笑没打算再看,和摊主在一边说话,江信北也看不出什么内容。 摊主对江信北帮忙收拾棋摊颇有好感,招呼一声,江信北和俩老头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却还是回身应答一声。 裴老头:“小伙子,好久没来了,到哪里发财?” 江信北:“老裴,小子哪里敢说发财,等几个朋友,左右无聊,特意来这里来看看裴老下棋,学习几招。” 裴老头:“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姓陈,你叫陈老就行了。别看他水平不高,但就好这一口,有空常来看看,难说,有你的好处。” 江信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将老裴变成裴老,但裴老头无疑很享用“裴老”这声称呼,忍不住老怀开畅,帮陈老头拉起皮条。 冬天很快就要来临,摆棋摊也就没几天的时间,能多找几个水平相当,而又看得过眼的对手,陈老头并不反感裴老头多这样的事情。 或许陈老头想看看江信北的品性,俩老一少,陈老头比较矜持,少有说话,江信北对俩老头不够熟悉,答话比较被动,裴老头就活泼多了。 或许裴老头就是这么一个老来少的性子,要不也不会在下棋时候,总喜欢和旁观者斗气,以致下棋水准落差较大,江信北如此猜度。 没一会儿,七八个青年走来,看到江信北三人,停下来,为首之人对陈老头颇为尊敬地打声招呼,才率众而去。 江信北对其中一人颇为眼熟,一时想不起,愣愣地看着来人离去的背影。 陈老头:“怎么?这些人,你认识?” 江信北:“没,我只是感觉到其中一个人,看着比较面善,一时又想不起。” 裴老头:“不认识最好,这些人是秦六的手下,不知道哪里又发生什么事情。” 陈老头:“不过,事情要看怎么看,这些人有时候做的事情,也不是全无道理,要不也难立足。” 俩老头不知道是特意提醒江信北,还是自顾自聊。 江信北听着,忽然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 裴老头和陈老头没想到江信北还真和这些人有瓜葛,都向江信北投来询问的目光。 江信北一出声,便已后悔,忙解释道:“一件小事情,隔得有点久,想必他们也忘记啦。” 下棋的俩人终于有一个人耐不住性子,一变招,局势复杂,俩人都是忙中出错,一通兑子,年轻一点的局势稍弱,却不至于丢盘认输。 年长的得势不得棋,想想不服劲,重新摆好,刚走出一步,陈老头一把抹掉,自顾收拾。俩人直到陈老头把棋子都收进棋盒,才不舍地移开脚步,还不忘嘴硬对啄一番。 裴老头和陈老头似乎对称习以为常,江信北和裴老头帮着陈老头搬桌凳,陈老头提棋袋子,走向大院。 走到大门,俩个下人接过三人的东西,裴老头和江信北告辞,陈老头也没多说,仅仅点头以示。 和裴老头分开,江信北又变成漫无目的。石顺东江信山和庞振民三人恐怕不到睡觉,回不了旅店,既然如此,江信北也打算到处逛逛。 世界上,很多偶然因素凑在一起,就会形成一种必然的轨迹,对于人来说,那就是命运。 江信北随便走走瞧瞧,如果二哥江信忠的婚事定下来了,看看该买点什么东西回家。 不曾想,江信北竟然走到石顺东听说书的街弄,而且前面的争吵声,似乎还夹杂着石顺东的声音。 江信北心里一急,顾不上思前想后,拔腿就往前奔跑而去。 那妹子叫钟秀萍,十三岁,那中年男子是其师傅。说书正入**,忽然外面冲来七八年轻人驱赶听众,立马停下来,道具不多,几下就收拣完毕,并不显得慌乱。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想必早就准备了应对之法。 石顺东江信山和庞振听得入神,不防被人推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心里窝火。早把处在他乡陌生地的境遇忘得一干二净,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心理作祟,鬼使神差地顶撞来人。 人多不怕事,法不责众嘛,忽然被扫兴的听众,一肚子怨气,有人出头,得了劲头,便和八人对峙起来。 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 石顺东江信山和江信北一伙在村子里本来不怕争执打架,现在有一百来号人群情激涌做后盾,更加理直气壮。八人八口,怎么也难是百来号人的对手,惹得八人火气直线飙升,便朝闹得最凶的石顺东和江信山出手。 一旦动真格的,百来号人,胆子小的,赶紧闪人,胆子大的作壁上观。人多不但对石顺东三人没起到任何帮衬作用,反而让三人立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五章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打架这种事情最能体现一个人精气神,或者一个地方的民风。 性命攸关,石顺东和江信山骨子里的凶狠劲就显露无遗,哪怕自损三千,伤敌八百的事情,照做不误。庞振民现在生存的根本也落在西林壁,确切地说,落在和江信北相关的人事上,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退缩。 石顺东江信山小时候打群架的本领被逼出来了。 三小子互相背靠背,招受一方攻击,正面之人宁肯自己结结实实挨拳脚,也要或抱住对手的脚或者手,毫无章法,只求能制造机会,给边上的同伴集中力量同时攻击一人。八人虽然围着石顺东三人殴打,却没能让三人生出一丝求饶或者逃走的迹象,明明可以把三人立时打趴下,却不敢过分欺进。没多大一会儿,庞振民嘴角渗血,鼻青脸肿,石顺东和江信山也好不到哪里。三人几乎是同一心思,想跑,只怕死得更快更惨。打架打到这个份上,平时的十分力量就发挥到十二分,不管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咬牙坚持就是,就算躺着死,至少得拼个够本。 中年说书人看不过意,还没走拢场,便被人一个耳光扇得踉踉跄跄,跌倒在地。钟秀萍赶上前,把人扶住退到一边,说不清楚对石顺东三人是感激还是埋怨。这事情闹大了,他们原本准备的应对法子根本就不会起任何作用。 江信北赶到,八人围住几个人殴打,里面时不时传出石顺东江信山和庞振民的大呼小叫声,提拳飞腿便朝面前之人身上招呼。 瞬间俩人跌倒出去,剩余六人攻势一缓,江信北便于三弟兄汇合。 此处,和房家相隔不过两栋房屋,从楼上尚可看到亭子里的说书人。 搬家是一件很让人操心的事儿,好在现在的房家一切都停当就绪,在南河也渐渐找到了归属感。 “瓦当留下的人应该不会出事吧?”房夫人不无担心的说道。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俩老和几个下人,在瓦当时候也没得罪什么人。我们出门打理生意,有段时间不回家很正常。” 总算安稳下来,房如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些虚,但还是很耐心地宽解老婆。 房夫人也就是迎合房如松而已,没有俩老在,更重要的是没有二夫人在,在南河县城这个家里,自己就是母仪天下的地位,即使长途劳顿也不会破坏美好的心情。 俩夫妻聊了一些家常,房管家进来禀报有俩人前来拜访,正在前院等着。 胡达寅和陈长贵俩人虽然没房家那样计划周全,但总还是有些基业和人脉在南河,否则,一点根基都没有,并不是有些钱就能行的。再多的钱财也抵不过三天两头地痞敲诈,官府勒索,也经不起坐吃山空。三家结伴而来南河,途中结下不少情谊,这关系经过几个月的来往,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时上门拜访,定有什么事吧?房如松携老婆一起出迎。 胡达寅和陈长贵和房家搭伙,本来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的防备之策,当时没想那么多。回到城里,各种传言汇集,谁知道竟然是有指向房胡陈三家的迹象。俩人一商量,心里隐隐后怕。从家乡逃离,再从瓜坪结伴上南河的事情,三家除了家主偶尔唏嘘之外,对家人却下了规定,不得对外人提及。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行事严谨嘴巴要紧。但随着江北徐张所部红四方面军败事已定,西窜陕南川北在所难免。各种传言就提到从瓦当等地逃出的人家。各种猜测都有,其中不乏,这些逃难之人中有共党安插的暗探。 房如松心虚恰恰与此有关,再听胡寅达和陈长贵的担忧,房如松找不到恰当的言语来宽解二人,默不作声。 房如松领着胡达寅和陈长贵书房,吩咐老婆上茶,又是一番客气的礼数。 胡寅达:“是不是可以借助商会?” 房如松和陈长贵默神片刻,点头称是,不管如何,试试看吧。 每个城镇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商会。 商会的规矩里没有等级观念,但事实上,在入会各商户心中都会有一本帐,等级在人心中却根深蒂固。商会里面能管事的,家底肯定要厚实,其次是人脉,活动能力,关键在于要能热心为商户着想,能让商会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在商会里,商户之间借住这个平台,能增强联系,增加信息量,从而规避一些风险,而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增强与政府联系,既能从政府中获得支持,也能在商户的一致团结的氛围里,有能力抵制政府的一些措施,对政府造成一定的压力,应对社会上的突发事件。 商家不入商会,不是足够强大,便是特立独行,总会有些东西和行业格格不入。商界漩涡,足够强大都经不起几下折腾,底蕴不足,只怕洗把脸,都会有在脸盆里溺水身亡的危险。 商户在历朝历代的社会地位都不高,商会的每一个商户都明白一个道理,一滴水只有放进大海才不会干涸,一个人只有把自家商号和当地的各家商户联结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才能有应对来自商场风险之外的抗打击力量,从而获得自家该有的生存空间和社会地位。 房家胡家和陈家家主不在南河,商会有什么事情给门下的掌柜说一声就行。现在房如松进驻南河,怎么也得在商会露露面,显示一下存在。前段时间,三家忙着安顿,倒是把这件事情给搁在后面了。仅仅是掌柜去应对那种场合,商会重视不重视,那就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情。 胡达寅和陈长贵走后不久,外面的吵闹声忽然响起,房如松有些心烦意燥。 一会儿,龙景阳走进书房来,汇报家主交办的事情,龙景阳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加上自己的推测毫无保留地陈述出来。房如松终于找到一直以来心里没底的根源所在。以红军政治保卫局的组织严密,审慎严格,自己这一走怎么可能这么顺利?自己走得顺利肯定有些奥妙,但奥妙在哪里,却不得要领。社会上的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至于传言是从哪里开始的,恐怕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外面的打闹声越来越动静大,弄得房如松无心再听,对龙景阳道:“去看看,如果是邻里纠纷,就帮着妥善解决。如果是街头混混,以不得罪为原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初来咋到,关键时刻,方方面面都得谨小慎微些,实在事不可为,便算了。” 转身走向书房门,龙景阳正遇上房源冲走进来,立在一旁,招呼一声“少爷”等房元冲走过,起步走出。 房紫菊和房紫苒俩姊妹在楼上各自的闺房里,趴着窗户看了一会钟秀萍说书,可惜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便失去兴趣。姐妹俩是孪生,很多兴致相同,退回桌边看了一会书,不过是装装样子,没多久便走到一起聊天。外面的争吵演变成打架,声响特大,好奇之心不发作都难,姊妹俩再次爬到窗户观看,却因为角度不同,被屋檐挡住。 俩姊妹还不至于八卦到跑到街上看热闹,不过也趴在窗户上聊着相关话题,猜测事件的可能性。 当看到龙景阳带着陆友铎和林焕泽出去,便转换成猜测这三人此去有什么相干事情。 房家初来咋到,对外的结交,很多事情,房如松都交给龙景阳去做。龙景阳和各方头面人物都有所接触,心里有本谱。 这些大户人家,门派道会,都是人精。主事之人对自家没有好处的事情绝对不会意气用事。凡事都会权衡利弊,家世家势能入眼的人家,都要打听清楚,力图避免产生过激的矛盾,以便有讨价还价的回旋余地。仗着底蕴厚实,强势到底,就要有自觉,准备接受鱼死网破的惨局,这绝对不会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摸清这一点,龙景阳这几个月周旋于各家大户的手下头目和家院之间,关系处得熟溜。各家的底细大致清楚,一旦发生什么冲突,底层人员有点冲突无伤大雅,上层人员几杯酒后,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至于如何安抚下级人员,各有各的绝招。 当然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那就要看积累到什么程度,一般明面上还是不会大打出手,阴损招数就另说,只要不在在官面上惹麻烦就成了。如果对手应对不来,那就是合该作死。 龙景阳很能领会房如松的心思。作为这条街面的大户,首先是要给邻里一种和善的印象,还得处理好和街面帮会及混混的关系,这就必然要求高调出头做一些事情,不是做缩头乌龟就能成的。但有些事情强势解决不了问题。低调一些,弱势一些,未必对解决问题没有好处。对景的时候,越是强势,麻烦可能就越多。龙景阳的体会是,蓄势待发,引而不发,既不得罪人,又让人觉得自家不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拿。 回来的时候,对打架的事情,龙景阳猜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说书,弹唱,街头相声等一些小剧目形式的表演严重地影响到有固定演出地点的戏班生意,这让经营戏班戏院的商家很不满意,以行会的名义上述商会,要求给予整顿,商会当然责无旁贷。先是把那些说书,弹唱,相声之类的掌门人请到一起,要求:要么并入各戏班戏院,要么各家协商自组行会。可是这些小剧目掌门人都心高气傲,给人家做小,不愿意,自组行会,又谁都想做这个行会掌门人,谈不拢,就只好仍然各自为政。没有行会的保护,那些说书,跑单帮弹唱的,说相声的自然成为被驱赶,被敲诈勒索的对象。后果程度如何,完全要看对方的心情,或者自己的运气。 龙景阳不想惹这样的麻烦,但房如松既然要他去解决这事情,也只能将就,一路琢磨着该怎么入手。这种事情,处理不好,很可能会给房家惹上麻烦。 场中十多人混战,人少的一方虽然落下风,人多一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龙景阳不由对人少一方颇有策略的战法大感兴趣。仔细一瞧,发现那人竟然是江信北,不由信心大增,快步走向交战双方。 第六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信北接盘,没有一丝救出伙伴,立即逃走的心思。这个时候心生逃生之念,纯粹是活得不耐烦了。只能打到一方支持不住,或者双方都无力再战。只要不胆气丧失,或就此丢命,那么找回场子就有机会。 招呼一声,石顺东和江信山立马会意,趁对手缓手之机,连带招呼庞振民一声,三人立即靠上江信北。 小时候打群架,江信北最爱出风头,凡是伙伴对付不了的人,全由江信北来。既然是伙伴,其他伙伴自然没有旁观的道理,自觉地保护江信北两翼和后背。久而久之,竟然被几个伙伴摸出一套经验。 出现难以单独对抗的对手,或者人数处于劣势,伙伴们就以江信北为为中心,其他人都成为江信北的保护力量。江信北攻击,则,助攻,江信北退守,则,大家退守。江信北正面之敌不论是一个还是俩仨个,江信北一旦主动攻击,便在局部上形成压倒性的打击力量。 几个人这种打群架的战法,有几个好处,一是缩小对方的攻击面,人多也会无用武之处,那么,人多也形成不了多大的优势,反而有可能给对方造成混乱。二是避免因为混战,造成自己一方的混乱,以致顾此失彼。三是江信北的攻击力量强大,没有任何顾忌地攻击,其杀伤力更是空前暴涨,不仅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而且可以打乱对方的攻击节奏。 八个人对付四个人,四面围住,任何一面都不足以抵挡这四个人的抱团攻击,正面对垒,八人施展不开,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表面上看,八人的攻击占优,但对于每个人,所承受的压力只比江信北四人大,不比江信北四人轻松。 事实上,江信北的“江家拳经”已有小成,多年的淬炼,基本功扎实。面对的不是真正的武家子弟,即便单独对阵,江信北至少也能对付三五个,只是在人数劣势时候,已经习惯结成这样的阵法。如此以来,江信北在战阵中的作用就显得更为突出。 局面已然成了均衡之势,再打下去,八人讨不了好。 龙景阳带着陆友铎和林焕泽出现,交战双方都注意到了,手上一缓,各自形成对峙。 势均力敌之时,如果有外力加入,不明敌友,都是双方不能承受的压力,江信北把眼光投向龙景阳,心里放松下来。 龙景阳朝江信北笑笑,却走向八人。 易宏图是李瑞的副手,带着下面七个弟兄来处理商会的事情,还嫌李瑞有点小题大做,没想到却在几个年轻小子面前吃了瘪,见龙景阳走来,面子上有些拿不下。 和江信北面善的那个叫赵维锦,走到易宏图身边嘀咕两句,易宏图不由朝江信北看去。 赵维锦其实早就认出江信北,只是没机会说给易宏图听。南河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五万人的县城,道上发生的事情,口口相传,基本不用几天就知道了。上面的大哥不可能每天像小混混那样在街面上胡混乱窜,很多街面消息就靠这些小弟来摸扒筛选,层层上传,上达天听。 江信北被逮进保安大队,之后阴差阳错和赵元茂家陆安兴家的俩公子哥扯上联系。听说石峰还被他小小地诈了一笔,本来是一件小事,那也就说明江信北进入某些人的视线。 易宏图又有发现,江信北竟然就是不久前在陈老头棋摊边,和裴老头陈老头说话的那小子,他和俩老是什么关系,颇难捉摸。这事如何善了,易宏图颇感棘手。 龙景阳和易宏图说了几句,然后再和江信北打招呼。 龙景阳上来套交情,易宏图对付不了江信北一伙四人,自然要给龙景阳一些面子,自己也好借机下台。 平时,龙景阳和李瑞有些交往,易宏图作为李瑞的副手,很多事情是由易宏图代为出面的。应对一些大户人家的家院头目,会道门会做足表面功夫,不存在谁交好谁的问题,只是在预防不必要的矛盾冲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打打杀杀终究只是谋求利益的一种手法,不是目的。 易宏图在意的是龙景阳插手这事情的目的,既然龙景阳是来做和事佬的,易宏图落得干脆。 既要顾及脸面,又要妥善处理这之间的关系,不是丢几句狠话就行得通的,还是先把关系弄清楚再说。 “这对师徒坏了规矩,你们是什么关系,说不清楚,那就脱不了干系。否则,就凭你们几个?笑话!” 江信北不明白赵维锦所说何指,转而扫视石顺东江信山。 石顺东和江信山也是一脸的雾水,摇摇头,俩人虽然对钟秀萍心生倾慕,颇有好感,仅仅是听她说书引起的,远远扯不上关系。 眼光溜过庞振民,庞振民闭嘴不言,江信北道:“什么师徒?我倒是想问问,我兄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易宏图一时语塞,这事情怎么说好?照江信北几个的样子看,确实不像和那对师徒有关系。石顺东几个纯粹是听众,起因就是自己一伙粗暴驱赶他们引起的。 不理易宏图,江信北道:“顺东,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石顺东隐隐有些后怕,把前因后果说出来,没有夸张,反而淡化了易宏图一伙的蛮横。 龙景阳不等易宏图和江信北发话,插嘴道:“呵呵,是场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好在两方都没有什么损伤,要不,兄弟我做东,大家不打不相识,以后多交往,如何?” 这种和稀泥的方法,江信北倒是很愿意,毕竟以后到南河县城里来的机会多,平白无故地得罪人,除了一个面善的,其他的连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太不划算了。 虎头蛇尾,易宏图脸面放不下,又不稀罕龙景阳一顿酒饭。哼道: “那能这么轻巧?我们是担着干系来的,你们看看,那对师徒哪里去了?如此以来,我还用在地方上混么?”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龙景阳脸上挂不住,表情僵硬,尴尬之极,讷讷支吾。 江信北也不愿意了,道:“这事本与我们无关,要说,事情是你们引起,也与我们无关。你要这么说,你说怎么办吧,我们接得下就接,接不下,再打一场就是。” 肆意妄为的人终究是少数,客观地说,易宏图做事还不算霸道,毕竟作为一个头目,总有别于以逞能为乐的愣头青。之所以出现先前那一幕,完全是江湖习气的惯性,再一个就是,多数市民也是陀螺形,不抽不转,还真吃蛮横这一套。如果好好说理,那些坏规矩的反而蹬鼻子上眼,让人没法子做事。 龙景阳对那对师徒最为鄙视,说什么江信北等人也是为他们的事情而起,竟然一溜了之,特不地道。现在双方的争执无非是脸面问题,要真打起来,恐怕都有点难度,龙景阳压住心中的不快,道: “我看,这事情关键还在那对师徒身上,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易哥,你看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尽管吱声就是。信北,我看易哥确实是职责在身,那些人的确是记吃不记打,怪不得易哥。要说这事,也是你几位兄弟莽撞了,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结怨” 龙景阳如此一说,易宏图心里稍稍平服,拿眼看着江信北。 天色将晚,再打一架,江信北也就是说说。在人家的地盘上,根本就不是逞能的地方。有龙景阳在当中和稀泥,江信北便顺着台阶下,道:“好,易哥,借用龙哥的话,今天的事情算我们莽撞,以后有机会,吱一声,兄弟会尽力,怎么样?” 易宏图脸色舒缓下来,再要得寸进尺,恐怕也说不过去,弄得人家情绪反弹,也没好办法收拾。 见易宏图应承如此罢休,龙景阳再提做东,易宏图婉言谢绝,前倨后恭,脸面就没地方搁了。 易宏图一行走了,留下一串背影。 周边看热闹的人也走了,本来还希望有人和易宏图一伙对掐,一泄平时窝在心中的戾气,但人家和解了,除了遗憾,似乎真没什么值得再呆下去的理由。 龙景阳畅畅地吐了口气,总算没丢脸,算是把心思完全放下来。 江信北对龙景阳的调和很感激,反而要做东请龙景阳。 龙景阳客气一番,道:“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到房家,房家老爷还跟我提到过你几次,不如借此机会去拜访一下房老爷。” 江信北颇为心动,却问道:“不会遇上房家二小姐吧?” 这话问得唐突也无礼,偏偏江信北没有自省的自觉,还眼巴巴地望着龙景阳回答。 石顺东江信山庞振民最直接的想法是江信北和那个房家二小姐有什么瓜葛,陆友铎和林焕泽把眼光瞄向龙景阳,有些鄙视最龙景阳的意思。虽然龙景阳在房家地位特殊,只受房家老爷的差遣,但如此相邀生人进房家,还是那个太逾越了,太得意忘形了。 第七章 大衍之数 遁去的一 听江信北的语气,似乎很怕见到房紫苒。龙景阳倒是没有朝其他方面想,只是想不到江信北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 江信北等来龙景阳这么一句话,只好讷讷地道:“房家二小姐好像对我不待见,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过她。我看,今天还是我请客,拜访房老爷的事情,以后再说。” 龙景阳对江信北印象一直很好,看出江信北确实出自诚心诚意,点头应承下来,转而对林焕泽问道:“你俩呢?一起去吧。” 陆友铎和林焕泽房元冲的手下,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龙景阳不想再花时间去安排人手,临时起意将俩人带来的。 陆友铎和林焕泽之所以跟龙景阳来是看在龙景阳在房如松眼里的特殊地位上,一般龙景阳的安排就代表房如松的安排。如非这样,即便是房运多他老爹安排,俩人都要房管家先征求房元冲的意见才敢答应。 林焕泽:“龙哥,还是算了,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了。不知道少爷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少爷等久了,发脾气,我俩可承受不起。” 那次下瓜坪接人,江信北就得这俩人好像对自己没好印象,加入进来,别没理由坏了气氛,客气话都懒得插一句,龙景阳见状自然不会再多事。 江信北和龙景阳一行五人离去,陆友铎和林焕泽才转身回房家。 林焕泽:“没想到,今天易宏图这么好说话。” 陆友铎:“可能是龙景阳和江信北认识,我们三个在一边,他没把握讨得好,不想吃眼前亏吧。” 林焕泽:“笑话,会道门的规矩会在乎这个?只怕易宏图放一句狠话出来,龙景阳得掂量半天。” 陆友铎:“恐怕江信北对会道门的弯弯绕绕不甚了了,不知者无畏,易宏图即便放出狠话,以江信的强悍,易宏图心里怕是也很忌惮。” 离房家即便加上弯转折路,也没几步路,俩人说着便到了房家。 等候在门口的家丁迎上前:道:“老爷和少爷在家里等着,叫你们回来就到客堂去。龙哥呢?” “他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让我们先回来。” 陆友铎还是回了家丁一句,快步跟上林焕泽,窜进大门。 房元冲跟房如松分析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是想回瓦当走一趟。 如今*对红军经历三个多月的围剿,江北徐张红军主力已经被迫撤离鄂豫皖,就算留下一些,那也不过是打游击,人数不会太多。也就是说,像瓦当这种比较靠近县城的乡镇,红军已经无力顾及。房家在那里的田产和一些生意可以恢复起来,再迟的话,只怕会失去先机。现在*大军过去,那些基业还能不能重新归于房家都是个未知数。 红军的具体动向当然不是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但军事行动过后的态势却瞒不了天下人。龙景阳早先把江北老家的现状报告给房如松,并加入自己的推算。按阳历算,七月底八月初,*对鄂豫皖红军的围剿,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鄂豫皖红军主力在阳历十月中下旬就已经离开,到现在几乎过去二十多天。红军往南与洪湖方面汇合没有可能,先不说摆在红军面前的三十万大军,单单长江就够红军忙活的,而且洪湖的情况也不见得比鄂豫皖好到哪里去。往北,往东,更加没有可能,那么红军远走川陕是唯一的出路。 对于龙景阳的推算,房如松是信服的,冬天很快就会来临,红军遭几十万大军围剿,本身物质匮乏,首要的找到落脚之地,度过严冬,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些地主乡绅? 对儿子房元冲的想法,房如松很理解,毕竟他的亲娘还在瓦当。 陆友铎和林焕泽走进客堂,房如松父子停下交谈。 房如松:“景阳呢?” 林焕泽:“被人请去喝酒去了。” 房如松皱皱眉头,道:“怎么回事?先说说吧。” 看到房如松皱眉头,林焕泽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把事情经过简略陈述一番,便没有再多言。 房如松:“噢,是江信北,怎么不把他带到家里来?” 林焕泽没想到房如松对江信北印象如此好,讷讷不言。 陆友铎道:“龙哥是有这个意思,不知道江信北怎么想的,好像怕到房家来似的,结果,反而请龙哥去喝酒。” 事实上房如松对江信北的深刻印象第一功劳应该算在房旭身上。本来,从瓜坪到南河这一百多里路,特别是在长塘发生那事后,房如松对江信北更有好感,曾经一度想把江信招进房家做事。加上房旭对江信北的近似崇拜心理,爱屋及乌,房如松想不记住江信北都难。龙景阳既然是去和江信北打交道,房如松之前那一点小小的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意的微笑。 江信北和龙景阳五人一桌,说话的却只有江信北和龙景阳,其余三人最多附和几句。 今天的事情,不论是石顺东江信山,还是庞振民,都是第一遇到。如果不是江信北的及时出现,后果真的难料,能留下半条命都是最好的结果。这两天跟着江信北,对江信北接触到人,提到的人,庞振民还好些,石顺东和江信山俩人就有云山雾绕的感觉,有点看不透江信北的味道。想做点赚钱的事情,绝对不会像在西林壁那样,脾气来了就发作,气不顺就打架那么简单。 龙景阳有段时间没见到苏文炳,问江信北也是白搭,便不再提这事。问起江信北最近忙些什么,江信北倒是没有隐瞒,不过语焉不详,龙景阳没有追问,但对江信北又有新的认识,觉得不管是对房家,还是对自己,多个朋友总没坏处,心里顺畅,酒就多喝几杯。 龙景阳本来想提醒江信北以后要注意提防易宏图这些人的,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东西,说道再多也没当事人经历一次来得有用。以江信北的身手,一般的把戏自然不放在眼里。动作过大,龙景阳不认为,易宏图有这样的能量,毕竟会道门有会道门的事情,不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大动干戈,否则,那也太掉价了,弄不好,反而会被同行耻笑。 江信北回到西林壁,得到的第一消息是江信忠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日子很近,不到一个月。刘家所提婚事条件倒不是苛刻,毕竟出的彩礼,在西林壁还没有那家有江家大方。但婚事要求四大长老要到场,这就让江信北有些腻歪,江家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但据说是贞妹子提出来的,想想,江信北也就释然。 二哥江信忠和石代娥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刘贞肯定有想法。照江信北推测,这可能是刘贞在向江家宣示,她才是正宗的江家媳妇,或者,最大的可能是刘贞已经准备和石代娥较劲。至于江家能不能把村里的长老都请到堂,反而是次要的。 要去请四大长老,如果能如愿,江信北还是很乐意的。这无疑对江家在西林壁的地位提升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江信北所要做事情也是帮助大大的。那么配备什么样的礼物去延请就是当下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对这个事情,江信北自己也是懵懵懂懂,只好把这种想法告诉江敬林,怎么办那就是家里长辈的事情了。 该准备的得早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好在这几个月江信北的收入可观,有钱就好办事,把该办的货物罗列出来,江信北把这些事情交给石顺东江信山和刘玉成,让他们外出的时候顺便带回来。多多益善,剩下的,江信北准备试试开日杂百货店的可能性,算是先做个预告。 忙了两天,江信北准备出长塘看看,再到杨村去和杨友宁说些事情,顺便告诉他家江信忠的婚事,请他家前来西林壁喝喜酒。 心思才放下没多久,伍郎雄上门,说是柳安有事找他。 江信北一拍脑门,这几天忙昏头了,齐柳笙的事情虎头蛇尾,柳安不着急才怪呢。齐柳笙再怎么说也是从小到大的发小加死党。 放下所有的事情,江信北便跟着伍郎雄前往柳家。 伍郎雄也不知道柳安到底何事要找江信北,看样子很着急。本来前天就要来告知的,恰好江信北不在家。昨天听说江信北回来了,但江信北很忙,柳安只好耐心地等了一天。 江信北跟在伍郎雄后面来到柳家,柳安只是刚开始露出一点放松的神情,接着便有些五心不定。 江信北:“先生,到底什么事情呀,是柳笙的事情?” 柳安没有接话,定定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江信北。 江信北将信打开,一看,神情愣愣,比之柳安的五心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八章 情牵外婆湾 “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齐柳笙和柳香玲竟然三天后举办婚礼,而且竟然还求江信北去喝他俩的喜酒,这是哪跟哪的事情?这让江信北无论如何都暂时适应不过来,甩甩脑袋后,抬头看着柳安。 柳安:“信北,你知道我心无无所求,就香玲一个女儿,柳笙和你也是兄弟一般。现在俩人能走到一起,本来也就了结了我和她娘的心愿,但却是这么一种场合,我心都乱了,能有什么想法?你说我们俩老不去吧,就这么一个女儿,柳笙也是看着长大的,这心里总也放不下。要去得来吧,那还用在村里呆下去吗?” 伍郎雄并不知道眼前这俩人所说何事,柳安没对他说,他也便没多嘴。现在听俩人的对话,忍不住伸手从江信北手中把信拿过来。 三人虽无师徒的名分,实质上却有师徒情分,柳安家的事情让江信北和伍郎雄无法放下。 伍郎雄上私塾的年龄比江信北稍稍大一些,加上本身好学,在学识方面得到柳安的耳提面授机会更多,对柳安的感情不同一般的同学。江信北因为个性张扬,整天调皮捣蛋,得柳安处罚的印象更加深刻。 伍郎雄或许不如江信北感受深。这几年,江信北跟父亲跑山打猎,下山做木工,时不时地会回想到在私塾的那些伙伴,自然会想到柳安处罚后的训斥。 虽然上私塾时,江信北对柳安训斥像是水浇鸭背,但次数多了,一些道理在江信北心中便留下抹不去的印记。随着年岁的增长,时不时地拿来体会一番,对江信北性子的转变起了多大的作用,只有江信北自己清楚。因而,在不知不觉中,江信北体会到柳安对自己的好,对柳安产生一种近似父亲的情结。 这牵扯不到知恩图报,纯粹是一种情感上的自然走近,潜意识里就把柳安家的事情当做自家的事情。 三人沉默有时,伍郎雄道:“先生,我看,你不能去,你去了后路就没了。不如我和信北走一趟,既然柳笙叫信北去,想必不会有什么厄难。” 江信北:“先生,你也不必烦恼,柳笙既然只点到要我去,我想他肯定有什么话要说,你和郎雄就别抄那份心了。去的人多了,或许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你们知道我现在在跑山货,不如我找这个借口去一趟,我想只要没人把你和柳笙跟土匪的事情牵连起来,谁也不可能对你怎么样,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至于柳笙和香玲,我还真想替你教训一下。” 叹口气,柳安道:“别,随他们去吧,惹出麻烦反倒害了你。鸟的翅膀硬了,总是要飞走的。” 江信北:“先生,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像小时候胡来的。” 柳安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就那么一个女儿呀,不去,心有不忍;要是前去一趟,一来拉不下面子,无法面对女儿和齐柳笙,二来正如伍郎雄所说,还不知道村里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去了就真的没退路,委决不下。 现在,矛盾还不止这个。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柳笙和柳香玲的婚事,柳安既希望江信北能代自己去看看,又于心不忍。矛盾心理之重还多了一层愧疚,觉得自己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江信北。 从柳家回来,江信北便没有多少话,答应柳安的事情,江信北不想告诉任何人,更不想让家人知道。家里同不同意,那倒是小事,随便找个理由,家里也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关键让父母家人知道了,一家子为自己一个人担心,江信北觉得这事有点浑身不对劲。不过,自己单单一个人也太不给齐柳笙面子了,另外,江信北总觉得这样很掉分,怎么也得再拉上一个人。村里的,除了几个儿时伙伴,与齐柳笙交好的好像没几个,而且,村里人漏风的地方太多了,难说会闹得满村风雨。想来想去,只有庞振民比较适合。 杨卯几见儿子无精打采,以为是这几天忙碌,累着了,心疼不已。江信忠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能够这么快滴进入迎娶阶段,江信北出的力没有任何话说,算是了却了父母的一大心病。好说歹说,江信北总算听话,回自己房间睡觉,杨卯几看着儿子的背影,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江信忠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道:“娘,三弟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 杨卯几把眼睛一瞪:“能有什么心事?这几个月,你三弟跑进跑出,基本上都花在你身上了,难道不累?你就没想过这事?” 江信忠脑袋一耷,没了声音,闷声闷气地坐下,任由母亲数落。这段时间,江信忠也算把心思放开了。反正和父母拧着来,弄得大家不开心,还不如顺着来。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家里变化这么大,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成了。 江信楠倒是最快活的,家里的事情不用他参合,和自己的伙伴,除了和年相仿的妹子打闹一番,就是各个山冲挖泥鳅。 挖泥鳅是江敬林交代的任务,小泥鳅倒进自家田里,大些的拿回来燎过,焙干。如果能在江信忠的喜酒席上,多一道泥鳅菜,那也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打完谷子后,江敬林把全家劳力投入到田郡改造上,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完成。田里郡里放些泥鳅黄鳝之类的,就像稻田养鱼一样。来年春耕,泥鳅黄鳝就是一道好菜,难说还能卖些换钱。现在的问题是黄鳝钻洞,可能钻坏田埂,影响田郡的蓄水功能,还没有好办法解决,只能人勤快些,多去看看,发现了,就修修补补。 还有二十多天,江家的第一大事是围绕江信忠的婚事转。本来村里的婚喜,也没那么复杂,不是大户人家,那就更加简单,不用那么早就做准备。好汉难做好看,何况江家的家境还算不上富足?但是,因为江信忠和石代娥的风波,江敬林总想借这次喜事冲冲晦气。 该做的都做了,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第二天,江敬林打算到县城赵元茂和姚季宗家送喜讯,请俩人来西林壁喝喜酒。这俩人是必须江敬林亲自去请的,安排别人去,起码礼节上就有亏待,更重要的是,江敬林想和姚季宗把以前说的娃娃亲事定下来。 十来年了,当时虽然是口头上的一句话,江敬林因为自己的心理因素作祟,加上江信忠的婚事一直没有着落,没有继续跟姚季宗提这事。想不到,十年之后,姚季宗还把它放在心上,私下里考察过江信北。这让江敬林愧疚不已,自己还是小心眼了。 江信北见江敬林出门,后脚跑出来跟上。 江敬林把马牵出来,江信北上前道:“爹,我有点事,我跟你一起去。” 不等江敬林回答,江信北便跨上马。 马只有一匹,江敬林只好跨上马儿后背,双手搂住江信北,坐到后面。 江信北马速不快,显然有话跟江敬林说,江敬林等着。 江敬林现在对江信北的事情基本不会主动发问,只有在江信北主动说出想法后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要江信北说出的理由够充分,至少不会反对。 俩个男人,而且是父子俩,除了家事,还真难找到其他的话题来打发时间。江信北没话,江敬林不说,父子俩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快到长塘。 江敬林:“也好,你也该去见见姚梦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江信北被吓得不轻,身子明显一涩,走了几步,江信北跳下马,把缰绳交给江敬林:“爹,我就不去了,我另外有事情,我还想去外婆家去一趟。” 江敬林愣了愣,说道:“也好,这次的喜酒是该去一趟,你大哥的喜酒就没告诉你舅舅,这次再不告诉一声,怕也说不过去。不过,你娘那里,你得解释清楚,要不然,你娘脸色怕过不去。” 望着江敬林飞马而去,江信北还是回不过神来。 长大后,村外和江信北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女子,除了西流的吴念汝,不论是房紫苒还是姚梦兰,或者是曹满梅和吴兴钰,不是对他正眼都不看一眼,就是让他觉得难为情,远远没有杨妹和杨利妮杨利纯等一些本村妹子来得顺眼。 这个时候,让江信北跟父亲去见姚梦兰,虽然明明知道那个姚梦兰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老婆,江信北没有兴奋,却很心虚。 对于母亲杨卯几和外婆家的往事,江信北从没听父母说过。母亲自从来到西林壁,江信北的记忆里,母亲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西林壁,外婆家也没人到过西林壁。江信北小的时候曾跟父亲到过几次外婆家,懂事后,也只在跟父亲打猎路过的时候,去过一次,父亲还再三强调不要让母亲知道。这曾经让江信北很费解,但既然母亲不高兴,也就顺着她来。 今天父亲重新提到这事,江信北想想,亲人,是有今生没来世的,这么下去,总觉得心有亏欠,不得安宁。 江信北决定还是得去外婆家了解一番才行,外婆好像很疼爱自己的。 第九章 怨念难平 长塘几十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定要说变化,就是那条为了运输围剿红军的军用物质而和军队而扩建的马路,让长塘显得宽敞一些,人们依马路两边集市的地方宽阔一些,还有路边一块长条形的征而未用的土地成了固定集市,为长塘赶集的热闹劲增色不少。 冬天就要来了,不是赶集的日子,街面上显得萧索料峭。 江信北租住的是整栋住家房子,三间两进两楼的木制房屋,外加一间偏屋和大门前一个空坪。房屋有些漏雨,显而易见,是房屋很长时间没人居住的缘故。空坪稍稍小了点,但江信北很满意。 长塘虽然是乡镇,但物流人流太少,饭店,日杂百货代销店也就没几家,最多是赶集的时候有些生意。而开店面的大多是长塘镇上路边的人家,这栋房子有些偏僻,更加没人租赁。木房子长久没人居住,日晒雨淋,去不了几年。放租之人也是受人之托,帮忙看护房子,江信北能住进去,还能帮主人家打理房子,所以房租月租金不到县城里一间普通客房的价钱, 庞振民祖孙坐在坪子里,阳光暖洋洋的,晒太阳的确是件很享受的事情。见江信北走来,庞振民起身相迎。随着庞振民的招呼,屋内走出几个少年人,都热乎地向江信北打招呼。 一个多将近俩个月,江信北庞振民和长塘街面上的小子混熟悉了。平时没什么娱乐,江信北的租房成了这些无所事事的小年轻的聚集之地,玩玩牌九,打打麻将,或者开碗赌宝。 如果遇上有好酒好菜,江信北不介意邀请他们同乐,因此几个小后生也愿意常常跑这里。不过,江信北对玩乐立了个规矩,玩玩可以,消遣也可以,但纯赌钱就不成。这个规矩对几个小后生,基本没用,当然就没意见,就算江信北开赌,也没银钱参合。因为庞振民事情忙起来,他们帮忙,江信北开工钱,这就更没说的。 江信北:“你们玩吧,我和振民有点事情要说。” 庞振民没问,跟着江信北走出屋子。 江信北:“振民,你看这些后生子里面有靠得住的人没有?” 庞振民想了想,道:“有是有几个做事扎实,肯卖力气的,不过怎么说的呢,其中一个可能比信忠哥还大,我码不准。” 江信北:“那你安排一下,让他试试替你几天,我有件事情想要你跟我走一趟,不过可能有些危险。” 庞振民:“……” 江信北:“好,你把事情安排好,明天,最迟后天,我们直接从这里出发,走一趟溶洞滩。你在这等我好了。” 庞振民听说是往土匪窝里走一趟,心一下子被揪起来,怦怦直跳。好在江信北走在前,庞振民跟在后,庞振民不用掩饰因慌乱而不自然的神情。 不过,庞振民转念一想,江信北应该有把握,否则不会莽撞地朝那地方窜,没事找抽。 江信北离去,庞振民镇静下来。 患难见真情,江信北这么慎重地跟自己说这事,说明江信北对自己的信任。否则,也不会他自己身涉危地,却不叫西林壁那帮弟兄,反而让自己跟着。想到这,庞振民一改刚才的慌乱,反而有些期待。 时间太紧张,江信北顾不上去杨村,杨友宁那里等从溶洞滩回来后,有的是时间上门送喜讯。到外婆家,来回近一百里路,加上到溶洞滩又有几十里,两天时间着实够呛。 江信北提着糕点先进大舅家时,是下午四点上下,只外婆和最小的表妹杨彩衣在家。江信北松了口气,如果大家都在家,因为平时打交道少,不熟悉,江信北有种说不出的生分。 外婆丢下手中的家务,拉着江信北一边说话,每句话都不离宝呀宝呀的,亲爱得不得了。这让江信北很不适应,如果是小的时候,没什么,只能说明外婆对自己慈爱,现在,自己都十七了,翻年过去就快十八,还这样。 江信北借口还要跟二舅家报喜讯,赶紧离开。 二舅家就隔着其实就在隔壁,江信北听父亲说过,好像二舅脑子有时候不清场,二舅妈时不时地被他无缘无故地打得浑身青肿。不过这次二舅脑子很清醒,跟江信北说些家常,问了一些母亲的近况,也说了几个老表的好坏,特别提到四表哥杨定卫不务正业,三天两头地往县城跑,也不知道是在干点什么。但江信北也不敢在二舅家多待,他来外婆家的次数不多,和老表们谈不上熟悉。等老表们回来,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白白身受尴尬。 回到大舅家,外婆做好了饭菜,给江信北盛碗饭,提个小凳坐在江信北旁边,时不时给江信北夹菜,说些江信北都听不懂的话。不过江信北很有兴趣听,因为多是关于母亲做妹子时候的小事。 这时江信北才确定母亲真的自从跟了父亲,就从来没回过娘家,外婆说着说着家哭了起来。 江信北并不觉得母亲在家受苦,在家里,母亲没做过什么重工夫,看上去比父亲要年轻十来岁。 “阿婆,你也别替我娘担心,她好着呢,常常想着来看看您,不就是因为路远么,我回去一定陪娘抽空来。” 江信北不安慰外婆还好,这一安慰,外婆反而哭得更来劲:“宝啊,你不知道,你娘肯定是在怨我和你外公,当年你娘不肯去西林碧,是你外公和外婆霸蛮要你娘去的,现在你外公不在了,你娘就只能怪外婆了,我苦命的妹子呀。” 江信北不知道父母的婚姻史,西林壁和杨村相距有六七十里,交通极为不便,就算是小道消息传到西林壁,黄花菜都凉了。因为杨卯几从不回娘家,江信北五个兄弟姊妹自然少有机会到外婆家,对母亲的过去,几乎是空白。 江信北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公,这么说,连外公过世母亲都没回娘家,可见当年母亲的怨念。江信北见过父母的争吵,不过只要母亲一哭泣,父亲就没了脾气。这一点,江信北一直不解。父亲在他眼里可没什么做得不好,对母亲很体贴,光看母亲在村里和她的同龄人相比就知道。有时江信北还觉得母亲有点无理取闹,听外婆这么说来,母亲或许是把在娘家的委屈发泄在父亲身上了。 江信北似乎在瞬间又明白了点什么,许多以前根本不会去想的事情,现在很自然地出现在脑中。他安慰不了外婆,只能和外婆一起说母亲不来看外婆很不应该,回去后,一定要母亲在这个年内来看望外婆。 江信北的时间不够用,今天赶不回长塘,但这里离县城不到二十里,明天少这二十里路,事情就好安排得多,时间上也宽裕些。外婆劝留不住,只好作罢。 临别时,江信北递给外婆几块大洋,外婆怎么都不肯收,江信北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说道:“阿婆,我们平常就很少能来看你,我知道你想看我娘,其实我娘也想能亲自孝敬您。我娘不能来,对不起您,就当我替我娘孝顺您。什么时候想吃点什么,自己手头有钱,总是方便些”。 外婆听江信北如此说,心里越发心酸,眼眶湿润,接下大洋:“外婆留你不住。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不急赶路。回去后告诉你娘,就说我很好,不要挂念,是外婆不中用,让你娘受屈了。” 说下去就没完没了,江信北不再理会外婆的唠叨,转身就走。 一路上,江信北却不断盘旋外婆说的话。母亲的怨念恐怕不单纯是外公外婆霸蛮让母亲远嫁西林壁,应该还有一些咯噔。即便六七十里山路的阻隔,也不至于母亲二十多年没回娘家看看吧? 第十章 春蚕吐丝 作茧自缚 江信北离开官渡村外婆家时,江敬林和赵元茂正打马朝姚家庄姚季宗家赶去。 赵元茂对江敬林送喜上门特别高兴,把在南河的几个弟兄招来和江敬林好好地拼了一个中午的酒。 众人听说江敬林讨新媳妇进门,吆喝着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前往西林壁一趟。江信友娶媳妇时候,江敬林没有告诉他们,在赵元茂哥几个的集体为难下,江敬林没法子认罚三碗酒。为此,江敬林没法子再喝下去,只能摆一碗酒在面前,有一口没一口地陪众人。 下午,江敬林还要到姚季宗那走一趟,众人倒是对江敬林解释表示理解。但也只是暂时放江敬林一马,权且把帐记下,现在众人喝酒多少,江敬林欠多少,到西林壁喝江信忠喜酒的时候,一并补上。 这些山林汉子,虽然离开山林近二十年了,大伙聚在一起,仍然没有失去当年的豪爽气概,丝毫没有对江敬林见外的意思。真要是在江信忠的喜酒上,江敬林觉得喝醉了便喝醉了,难得这些人对自己还是一见如故。 现在回想起来,江敬林觉得自己当时确实太过保守,前怕老虎后怕狼,才以致造成现在巨大的家境差别。江敬林暗自感叹的同时,也很高兴,家境不说了,儿子江信北如果能得这些人的照顾比什么都强。 年轻时候,江敬林是个豪爽汉子,为了生计,打猎,做木工,跑出去,一年半载才回家是常事。对于姚季宗赵元茂等人的豪爽自然是臭味相投,但,江敬林有老婆有崽女,嫌姚季宗一伙干土匪勾当终究不是正途,反而整天要为妻女担着个心,从而拒绝加入陀螺山。直到姚季宗解散陀螺山,跑到几百里外的南河落脚,才又重新建立联系。但时过境迁,姚季宗等人也理解江敬林的担忧没有再提邀请江敬林的话。姚季宗之所以解散陀螺寨,起因也正和江敬林的担忧极其相似。 俗话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江敬林总是放不下那份心思。后来虽然和姚季宗口头定了娃娃亲,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未必完全是江信忠拖扯的原因。 一桌五六人,人人酒气熏天,江敬林要去姚家庄,赵元茂要陪着去。辛惠没办法,让人熬了醒酒汤,赵元茂和江敬林酒气上涌,出不了门,在赵家歇息了近三个小时,临到旁晚辛惠才派人叫醒哥俩。 好在江敬林骑马来的,两人天断黑之前还是能赶到姚家庄。 姚家庄,姚季宗家院依山而建,三面青砖围砌,高达两丈。围墙连接碉楼,碉楼高出围墙,碉楼之间,碉楼和住屋之间有过道联通。院子占地二亩见方,住屋依山,侧屋与围墙相连。 姚季宗在陀螺山时,时常打劫土豪大户,自然知道该怎么建造,才能抵御土匪的抢掠。如果人手有三十来人,储备的物质足够,即便一个一两百人,没有重武器休想攻破。 赵元茂和江敬林一路狂奔,老天还是很给面子的,到姚家时,天色虽然看不到一丝阳光的影子,却不妨碍俩人的视线。姚家四周山寨人家,尽收眼底。 赵元茂上前敲开大门,得手下弟兄回报,姚季宗笑呵呵地出来相迎。 姚季宗吩咐厨房加酒加菜,三人说说笑笑进屋。 现锅现灶,用不了多少时间。 本来姚季宗已经准备吃饭,桌上还摆着一个小酒杯,只须加碗加筷就成。三人分坐,一杯小酒还没清干,酒菜便又送上桌来。 姚季宗听了江敬林的来意,忽地把脸色拉了下来。 江敬林本来就心存忐忑,见姚季宗兴趣不大,来不及不高兴,接下来想提亲事的事情就更出不了口。这是江敬林理亏在先,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勾着头喝闷酒,斟酌怎么打开尴尬。 赵元茂知晓姚季宗的底细,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端起酒杯,对二人一举一碰,道:“大哥,敬林前面两个儿女的喜酒都没我们的份。在我那,我叫弟兄们一起给他接风,大伙都相约那天一起前往,那时候我们再来彻底清算敬林,你看如何?” 姚季宗没言语,举杯一碰,江敬林没回应,尴尬地也是举杯一碰。 三人一阵沉默。 姚季宗倒不是反悔,而是心里对江敬林很恼火。头些年,姚梦兰还小,不急。现在姚梦兰快满十七岁,江敬林还没有底实话,就让姚季宗心生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偏偏姚季宗又是个极度讲究守信的人,反悔的事情做不出来。这才有姚季宗带上姚梦兰到赵元茂家,观察江信北的这出戏码。如果江信北不入眼,便让赵元茂向江敬林直接挑明,那就和反悔扯不上干联。偏偏对江信北又看得入眼,才有单独和江信北的一番话。那番话,除了真正想帮江信北一把外,也是想让江敬林知晓自己的心思。这都两三个月过去了,江敬林没一点表示,姚季宗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无处排解。 现在,姚季宗把脸谱摆出来,就想看江敬林怎么解释。 这事,江敬林肯定得放下姿态,举杯道:“姚大哥,是我做的不对,先向你赔罪。” 江敬林显然还有话说,姚季宗和赵元茂举杯相应,没有插话。 顾不上,在姚季宗和赵元茂面前也不用顾忌家丑不可外扬,姚季宗和赵元茂绝对不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会看江敬林的笑话。 江敬林先把江信忠的亲事波折说出来,再提到姚梦欣的事情,接着道:“其实,信北早跟我提到在元茂家的事情,因为诸事缠身,农忙跟着又来了,犯糊涂,才一拖再拖……” 姚季宗打断江敬林的话,道:“好了,敬林,你也不用再解释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了解?说来说去,还是以前那些担忧作怪。梦欣的事情,信北跟元茂提过,我早就知晓,这的确是个麻烦,这点不怪你。” 赵元茂:“……” 江敬林:“……” 事情摆上桌面,说开了,心结解开。江敬林心里一松,姚季宗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那已经不重要了,三人也便慢慢热络起来。 姚季宗对江敬林的担忧非常理解,酒意上来不由说起年轻时节的往事。 回首当年事,三人一阵唏嘘。 姚季宗当年中人埋伏,折损很多兄弟,如果不是巧遇江敬林,在懵懂之中,江敬林施以援手,结果恐怕还要惨,赵元茂更是差点丢命。后来,经历了两年的发展,再度崛起,却不料又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那伙人趁姚季宗和赵元茂率众远出陀螺山寨,营内空虚,突袭山寨。如果不是冷锋拼死抵挡,掩护几人的家眷躲进山洞,恐怕陀螺山寨根基全毁了。 当时,姚梦兰四岁不到,赵子昂不到两岁,姚季宗还怀着身孕的老婆陈欣兰,惊动胎气,早产生下姚梦兰,却因此失血过多,产后而亡。 姚季宗和赵元茂受此惊吓才决议解散陀螺寨,跑到远离陀螺寨几百里之外的南河落脚。起初还想能借助江敬林,来到南河后,想起之前江敬林的表现,也就算了。当做朋友一般走动也不错。 当年江敬林正是担心土匪生涯对妻女的危害,才没有应承姚季宗和赵元茂的邀请,加入陀螺寨。经历这件事后,姚季宗心里算是彻底理解了江敬林的担忧。 毕竟干土匪结仇结怨的事情太多,什么时候被人阴,是什么原因,都很难预测。除非是上百年的土匪世家,已经成为当地社会的一种常态,已经结成相当厚实的关系网。这样的土匪甚至成为当地社会维稳的一种力量,有时候连官府都得看他们的脸色。但事事提防,别人虽然不敢贸然挑战,但骑虎难下,自己难过,家室免不了也会担心受怕。 之后,姚季宗和江敬林在酒桌上,一时兴起,答应能和江敬林结为亲家,未尝没有想让姚梦兰远离是非的想法。 冰释前嫌,江信忠的事情,姚季宗应承爽快,江敬林趁着热络劲,提起江信北和姚梦兰的娃娃亲事。 姚季宗没接口,江敬林不由心思又沉了下去。 第十一章 姚梦兰 这其实是江敬林心急了,姚季宗倒不是拿捏江敬林,既然正式提亲,总得有个说法,怎么说也是两家的事情。 三人沉默,没一会儿,姚梦兰端着一碗热汤进来。 平时就爷俩吃饭,今天见赵元茂和江敬林进屋,姚梦兰跑到姨娘龙婉娟那里讨主意。 江敬林虽然少来姚家,但不是不来。江敬林此番前来,姚梦兰本能地认为和自己有关。 回想起小时候的情景,弄成现在这般不尴不尬,姚梦兰有些气恼。 那时候才六岁吧,姚梦兰姚梦欣俩姊妹从小没娘,对姚季宗很黏糊。两姊妹清秀可爱,姚季宗宠爱有加。 江敬林到姚家庄,和姚季宗喝酒,俩姊妹总喜欢围着俩大人转。 一次,江敬林酒兴上来,见俩姊妹活泼可爱,把酒杯一举,和姚季宗碰了一下,道:“姚大哥,我四个儿子,老大年纪大些,就不说了。老二,老三和俩妹子年相仿,不如我们结为亲家好了,要不你嫁一个女儿给我,我嫁一个儿子给你。” 姚季宗心思大动,姚梦欣快满十岁,不懂也懂点,知道害羞。扯住姚季宗的手臂,死活不肯,闹得俩老哈哈大笑。 既然话挑开,江敬林索性拿姚梦兰开心。 姚季宗有意,便对姚梦兰道:“兰兰,爹给你找个伴玩,好不好?” 在姚家,偌大个院子,因为家境和围墙阻隔,平常,姚梦兰俩姊妹很难有年相仿的玩伴,姚梦兰自然非常欢喜,也学着姐姐姚梦欣的法子,扯住姚季宗的手臂,朗道:“爹爹,他在哪里,你快给我找来……” 俩老便假戏真做,敲定下来。姚梦欣为此还多次刮姚梦兰的羞羞,姚梦兰随着年岁的增长,从姚梦欣的嘴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时不时地向姚季宗追问玩伴的事情。但心里却留下那份没有明确印象的模糊念想。 江信北和姚梦兰年岁都还小,媒妁之言,江敬林和姚季宗都不急着,其实,这个媒妁之言在姚季宗眼里可有可无。 眼见姚梦兰都满十六岁了,江敬林还没动静,姚季宗不禁对江敬林埋怨起来。 姚梦兰受过新式教育,也没有完全消除传统观念,加上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性子,对小时候的那份娃娃亲不当回事,也不反感,对姚季宗迟迟没跟自己讲婆家,乐得自由自在。 那日在赵元茂家中见着江信北,心思被撩拨起来,但又对江信北印象非常一般。姚季宗问了姚梦兰几次,姚梦兰都左顾右盼而言它,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同意。姚季宗也不知道姚梦兰是怎么想的,这让姚季宗对江敬林更为恼火,不上不下的,算什么事? 江敬林和赵元茂进屋,那就是面临选择,做决定的时候,这怎么也躲不过去,姚梦兰矛盾之极,只好求助姨娘龙婉娟。 龙婉娟是陀螺山寨时期陈欣兰的姐妹,陈欣兰产后亡故,姚梦兰就一直由龙婉娟带大,在姚梦兰心里,龙婉娟其实和母亲无异。 这个事情,龙婉娟不敢乱出注意,让姚梦兰找个时机给三个长辈加菜添酒什么的,见机行事就成了。 姚梦兰自己也没好主意,便到厨房做了一碗三鲜汤。 姚梦兰把三鲜汤放好,再给三位长辈添上酒,想听三位长辈说下去,反正事到临头,死猪不怕开水烫,自己的想法就算不能如愿,总要叫江信北他爹知道一些,免得进他江家再来说三道四,姚梦兰相信父亲姚季宗会帮自己说话的。但等了片刻,还是听不到三人的说话声,不免有些犹豫,走不愿意,留下好像不妥,不说呢,又不甘心。 姚季宗平时对姚梦兰相当溺爱,姚梦欣忽然失踪后,更加把一腔心思完全放在姚梦兰身上,见女儿犹犹豫豫,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想说的就坐下了说。” 姚梦兰看看赵元茂,再看看江敬林。 赵元茂点点头,江敬林道:“坐吧,我们正说到你和信北的事情,是我们自己的家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斟酌一会,姚梦兰道:“江叔叔,叫我怎么说呢,我想,我和信北哥可能是有缘无分……” “放肆,这话是你该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你想反悔就反悔的?” 姚季宗恼怒之极,打断姚梦兰的话。之前,姚梦兰从来没吐露过这样的心思,在这个场合说这种话,明显是在拒绝这份婚事。拒绝也不是不可以,但拒绝也得先跟父母说,由父母说了算。不是万不得已,没有谁家的父母愿意委屈自己的儿女。姚梦兰如此妄言,传说出去,家教何在,道统何在?子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说说而已的表面文章。 江敬林心里尴尬,不作一言。 平时姚梦兰表现得和她死去的娘亲一样,半贤半朴,就算练武也显得半能半拙,赵元茂还当谁娶了姚梦兰是他的福气,现在却惊诧于姚梦兰真的敢说。 既然开了口,姚梦兰并不惧怕姚季宗,她觉得父亲就是个面恶心软的角色。 “爹,江叔叔,你们既然让我说,就得让我把话说完。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认命。但媒妁之言有吗?我并不反对你俩老的安排,我知道爹是为我好。但,江叔叔,我记得快十年了吧,媒妁之言真的很难吗?还是觉得媒妁之言不重要?我知道,上次到赵叔叔家,是去相亲,可过去几个月了,没有一点音讯,是不是信北哥看不上我?如果我没这方面的想法,信北哥又看不上我,我就觉得就只能辜负俩老的安排,我和信北哥有缘无分,没有说错。” 这番话不知道姚梦兰琢磨了多久,貌似很有道理。姚梦兰一直没有对姚季宗吐露半点,不知道她担心什么。但此时说出来,姚季宗虽然觉得难堪,却也很解气。 姚梦兰出了气,心里又忐忑起来,倒不是怕失去这份亲事,她对江信北没什么感觉,属于可有可无那种。姚季宗对守信用看得极重,这样做,姚梦兰觉得可能让老爹很丢面子,很容易伤到老爹的心。 赵元茂不说话显然不行了,咳咳两声,道:“我说两句吧。梦兰,你刚才也说了,俩家老人这样安排是为了你好,这段时间信北做的事情的确很了不起,我觉得他是少有的好后生。以前没有正式的媒妁,你江叔叔跟你爹解释了,你爹也理解。至于你说信北看不上你,我觉得你说的很无理,江信北比你大,想必还没有说亲,要不也不会前来你家跟你爹正式提这事,怎么也说不上信北看不上你。所以我觉得你这样说,草率了些。” 江敬林自己做事不扎实,说话的底气不足,只得看姚季宗的意思。 姚季宗对姚梦兰疼爱有加,几乎把对老婆怀念,对姚梦欣的思念和对姚梦兰慈爱集为一身,所有情感和希望都加在姚梦兰身上。少年人谁都有冲动的时候,人一冲动就容易错失良缘。如果,看不上江信北倒还罢了,问题是恰恰相反,姚季宗自然绝不会让姚梦兰胡来。 “好了,不要再说。兰兰,你想要媒妁之言,想要江家堂堂正正迎娶,也没什么错。这点你江叔叔会考虑到的,以后这样的话不能再说,惯你还惯出毛病来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姚季宗这么说,江敬林放下心来,说道:“梦兰呀,你要有什么要求,现在,你尽管说,我听着,回去后,当好好教训信北那小子,要是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对他绝没有好处。” 姚梦兰有些郁闷,对这个亲事,说实话,并不是很排斥。只不过,毕竟受过新式教育,多少有那么点念想,她想自己对江信北进行一番了解,再做决定。照三位长辈的说法,话虽然好听,却给姚梦兰一种强按牛头要喝水的味道,一旦这次要求不成,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恐怕,再无自己说话的份。 虽然有话要说,此时姚梦兰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回答三位长辈。直冲冲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准数,拿嫁娶当儿戏,就有戏耍长辈的嫌疑,是属大逆不道,恐怕老爹会当场发飙,那就更加没有机会。 姚梦兰咬紧嘴唇不说话,三个长辈也没有催促。 沉默一会儿,姚梦兰忽道:“二叔,你说,如果如嫣妹妹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会怎么做?” 赵元茂一愣,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却不能不答。 “这个当然不能由着她来。她要看上谁,家里没意见,当然是好事。如果家里看不上,说什么都不行。家里定下的,不会害她,也由不了她使小性子。莫不是你听说了什么,想学学学堂那些小妹子小后生一样,想要自由什么的?如果是这样,我倒是要劝你早些收起这份心思。成为一家人,你对他好,他对你好,自然就……” 赵元茂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觉得有些话不宜在姚梦兰面前说出来,就停住不说。照赵元茂的想法,年轻人,**事不懂,八字没一撇,自由恋爱,哼,那和逛窑子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在楼房,遮遮掩掩,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典型的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没安好心。 姚梦兰也已经十六岁了,该懂得都懂了,赵元茂虽然没说出来,但从赵元茂的语气里感觉到后面没什么好话,不觉气恼起来。 “二叔,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事先了解一个让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人,万一那人脾味不好,或者什么的,那不是后悔一辈子?” 这妮子越来越放肆,姚季宗狠狠地瞪了姚梦兰一眼,喝道:“好了,梦兰,你爹会害你?不要再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愿得愿,不愿也得愿。出去。” 姚季宗从来没这么对姚梦兰说过这样的重话,姚梦兰一时胸口堵得发慌,眼里不由噙着眼泪,脾味也发作起来。“爹,你要这么说,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姚季宗真的被姚梦兰气着了,道:“这事可由不得你,把你惯坏了还是。” 姚梦兰:“那我饿死你女儿。” 姚季宗没在意,随口道:“你敢!” 姚梦兰气苦:“我自己饿死自己总行了吧?” 第十二章 捎来的订单 姚梦兰丢下这句,把眼泪一抹,跑出屋去。 姚季宗脸色不好看,把酒杯一端,道:“来,敬林,喝酒,小孩子脾气,过几天就没事了。” 江敬林尬尴地笑笑,和姚季宗赵元茂各碰了一下杯,闷了一口,道:“嗨,这其实也怪我,我早来一些时候,也便没有这样的事。现在,倒是让梦兰受委屈了。” 赵元茂:“敬林,我觉得的确是你做事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干脆,不过托儿带小的,不谨慎点还真的不行。小班子想要自由,本来没什么大错,但过尤未及,凡事得有个度,不能随着他们的性子来。” 江敬林点头称是,对姚梦兰的脾气,江敬林一点也不担心。赵元茂说的很好,这人结婚娶亲后,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人心都是肉长的,两个人都是为了一个家,哪里会有那么多不如意?反过来,也一样,俩人都为了一个家,不相互讨好,还能对谁好。即便有些咯噔,忍忍就过去了,夫妻间记不了一辈子。之前,杨卯几要死要活地不肯嫁到西林壁,二十多年过去了,还不是好好的。 三个大男人基本无视姚梦兰的想法和委屈,谈天说地起来。 ……………………………………………………………………………………………………… 南街与北街在南河两岸,却并不相对,两条街没有沿河延伸,而是错开一里对路,各自向后背沿山体平缓处伸展。 夜幕降临,江信北进入南河县城。 此时,北街码头一片忙碌的景象。 停靠在码头上的几艘商船,随着大汉把船锚抛下,从船上抬出厚实的木板,搭在船头与码头之间。等候在码头的搬运工在工头的吆喝下,开始从船上卸货。 简制集装箱,需要两个人抬才便于搬卸。走过微微晃动的桥板,两人将抬着的货物先放下地,然后,各自手抓木箱边上的横条,口中数着一二起,落声一提劲,货箱一悠,荡秋千一般,搭在原来的货堆上,发出哐啷的声响,间或发出碗碟轻微的碰撞声。 昏黄的灯光中,跑来一人,大声吆喝道:“喂,尼玛的,慢点,轻点,摔坏了你们赔?”两人没理会那人,径直再次上船。 货主被人无视,很受伤。走到在船边吆喝的工头边上,道:“喂,叫你的人手脚放轻点,这是瓷器,不是石头,摔破损了,我扣你们工钱的。” 工头转身对那人,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货主抬头见工头面色不善,语气一下子提不上来,讷讷半响,道:“叫你的人手手脚放轻点,这是碗碟瓷器,不是石头。” 哦的一声,工头高声叫道:“伙计们,大家小心点,别弄伤了。” 那俩个被货主开骂的搬卸工,接着工头的声音,大声对身边的工友道:“弟兄们,小心点,别弄伤了自己。” 原本已经抬着货箱准备码放的两人把货箱码放起来,响声更大。 货主大急,忙叫道:“停下,停下,我找你们老大。” 抬着货箱的立马甩肩,货箱跌落在地,脆裂之声别人分辨不出,货主却心疼加恼火。 周凡见着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对身边之人道:“这家伙恐怕是第一次押运货物,哪能这么心急火燎地,换做别人恐怕赔小心还来不及。” 那人笑道:“呵呵,周掌柜,这人嘛,总得吃点亏,才能长一智。” 周凡:“那是,隔行如隔山,太自以为是,总要吃点亏才明白。” 那人笑道:“要不我去把船老大叫来,明天误不了你的货?” 周凡道:“威哥,那倒不急,船老大我也认识,只是要麻烦威哥帮兄弟安排一下,兄弟……” “威哥,你得帮我一把,换人来卸货?” 那货主跑到门前,张口就叫嚷,打断周凡话头。 宋樊伟:“张老板,你的意思是对我起先的安排不满意了?别说这个时候,我没本事另外给你安排人手,就算我能给你安排人,你总得先跟人家结算工钱吧?还有一句话,我先得跟你说清楚,货物码放在坪子里只有一夜的时间,你知道规矩的。” 宋樊伟一盘冷水泼下,张老板一阵透心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人。 这时,船主过来,道:“张掌柜,你的货要快点卸完,我等着排号装其他的货,排号太靠后了,我损失不起。” 两头一夹,姓张的有些手足无措,张嘴道:“威哥,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宋樊伟冷冷道:“规矩是规矩,,码头进出的物质多了起来,你要老是占着地方,我没话说,只怕别人也会不乐意。” 周凡看不过意,道:“张老板,你可能是第一次押运货船。我看,你还是先去跟那伙人道个歉,好好把这船货卸下,再去联系接货的商户。你自己耽搁,没关系,但影响后面一长串人的事情,就不好了。就算要换搬卸工,也有换人要的讲规矩,这个道理,你自己琢磨一下就应该想得通。” 张得隆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货,便遇到这样的问题。沉思片刻,想通其中关节,码头本身是各方利益纠结的地方,恐怕这些搬运工和码头也存在某种默契的规矩。自己心急骂了那两个搬卸工,又对工头出言欠考虑,即便先联系接货的商家,恐怕得通过码头,还得原先那伙搬运工点头,才能顺利完成货物的交接。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张得隆黯然离开。 船老大在码头巧遇上周凡,省去跑“八珍荟萃”一趟,便顺手递给周凡一张纸条。 周凡和宋樊伟和船老大商定第二天的事宜,便离开码头,回到家,打开船老大递给的纸条。这是冷锋带来的,罗列一长串野味名目,让周凡尽量筹集,赶在年前送达长沙指定的地方。 准备筹集野味,最好交给江信北。明天的事情,周凡丢不开,跟着要押运货物出南河,有一段时间不在南河。店子里的伙计想来想去没人和江信北说得上话,周凡想到潘晓晨,想想只能托他把纸条交给江信北。 入夜,江信北在夜市草草吃过晚饭,便回到上次住宿的旅店入住。一天的爬山涉水,一旦停歇下来,疲劳疲惫感泛散全身,迅速占领大脑,让江信北产生一种懒得一动的疏懒,把自己扔到床上,却又睡不着。 家里的事情,赚钱大业,齐柳笙的事情,柳香玲的事……一时丛塞,理不清,剪还乱。 杂思纷呈,江信北第一次感觉到身累不算累,心累才是累。 第十三章 生活就是这样 江信北这次有点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性命就算交代在溶洞滩了,庞振民觉得江信北有些疯狂。 江信北没有跟庞振民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庞振民想当然地认为是为了收购山珍野味。那地方就是个窝土匪,想收货自然会比其他地方在价钱上有不少便宜,货品更丰富,但就这么一头扎进去,先别说钱财损失,偶遇土匪的损伤,单是江信北这份心思就胆大出奇。 这点江信北不会想不到,富贵险中求,庞振民只能这么认为。那么自己呢?庞振民在江信北离开后,不断地自省。这段时间,跟着江信北,庞振民很少去想事情,凡事有江信北考虑,安排,庞振民只须按照江信北的安排去做就行。现在事关自己性命,不由得不去左思右想。 几个月前的逃难生活,庞振民已经很长时间不去想了。父母兄妹失散,落脚何处?此念在庞振民仅仅只在一念间,马上跳到事关江信北身上,那根本就是一个不能触摸的伤疤。 这段时间跟着江信北,生活安定,还有工钱,庞振民很满意,有点朝乐不思蜀的方向发展。江信北还是那句话,如果积够了钱,庞振民随时可以离开。 庞振民在感恩心理的作用下,还对江信北产生一种纯粹的依赖感,这种依赖感促使庞振民特别需要江信北对自己的信任。 庞振民狠狠地甩甩脑袋,觉得自己不应该杂念太多,江信北怎么想,自己不应该想得太复杂,只须按照吩咐扎扎实实地做好就行,相信江信北不会害自己,更不会拿他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江信北之所以要做这样的安排必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理由,江信北必定有他自己的把握。 外面传来几声咳咳声,庞振民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见是江敬林,赶紧站起,叫声:“大爷。”然后,拿来凳子放好,站立一边。 恰在此时,庞振民祖父走出来,纠正庞振民的称呼:“叫爷爷,没大没小的。” 庞老头和逃难时期的模样有了很多的改善,憔悴的沧桑感已经淡去。看上去和和江敬林差不多。如果说,以前江敬林对江信北请庞振民祖孙心怀不满,仅仅是看在这祖孙俩无家可归的份上没有阻止江信北的话,那么,现在对江信北的安排却满意之极。随着江信北的事情展开,江家人手太少的缺陷就显露出来,任何事情都需要帮手,但人心隔肚皮,能完全放心,完全信任的人手不是没有,却可遇不可求。庞振民祖孙这段时间的表现,在江敬林看来,就不存在这样那样的担心,这不能不说江信北之前走了一步好棋,如果这是江信北无意之中的无意之举,还好说,如果是江信北刻意安排,江敬林就有点看不懂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江敬林:“呵呵,没关系,叫大爷也没错。振民和信北年相仿,本该兄弟相称。” 庞老头对平白长江敬林一辈,感到不安,自己祖孙俩现在依靠着江家吃饭,因为孙子庞振民和江信北一直兄弟相称,胖老头一直纠结与江家称呼。 庞老头说过庞振民几次,庞振民难以启齿,也就算了。 要庞振民叫江信北少爷之类的,显然和江家的家境不相称,还会破坏庞振民和江信北的那种融洽。 这种纠结如鲠在喉,庞老头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趁此说出来,及早理顺和江家的关系比较好。 “庞叔,”这一声叫出来,江敬林也觉得自己有些脸臊,不过过了这一关,也就无所谓了:“我看,振民和信北确实亲如兄弟,那就不要在叫法上反而把人给叫生疏了。我也便依着下班子的叫法叫你叔了。” 胖老头赶紧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江敬林:“小伙子做事总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庞叔答应。” 庞老头有些受宠若惊,道:“敬~~林~~有事情直接吩咐就成了,弄成这样,我……” 江敬林笑笑,道:“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但现在事情还是有一堆子,年轻人理不清楚,还望庞叔帮忙提点些。” 庞老头这下可算是真的受宠若惊了,这个安排,就算是大家族里面管家的差事,照江敬林的话里意思,如果江信北的挣钱大业顺利发展起来,那么自己就是江家的大管家。 对土豪大户人家有管家,庞振民还是清楚的,见爷爷皇不留神地点头,心里也有一丝莫名的感动,这算不算自己祖孙在南河落根了呢?庞振民心头一股情绪上涌,眼里有了些模糊,有点落泪的前兆。 江敬林的安排是从赵元茂家出来后,一路思考而得来的。要想彻底改变江家的面貌,可信任的人手是第一大问题。有意无意之间,说出这番话,既有收买人心的意味,也有对庞振民祖孙的看重。 江敬林和庞老头聊着的话题自然延伸到他们的过去,庞振民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江敬林问起祖孙俩这段时间的生活,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江信北解决不了,就告诉他。庞振民很少从江信北嘴里得到这样的关怀,心里感动萦怀,对江信北安排之事所剩下的那么一点疑惑也就随之消散,再无功利之心,转念之下,决意全心全意当江信北的跟从。 江信北走进租屋,见父亲在此,不免有些惊奇。一直以来,江敬林就没有对江信北的事情有过实质性的干预,更别说插手。 江信北拿过一条凳子,坐到三人边上,四人扯了一些闲话。江敬林把纸条递给江信北,说道:“信北,纸条是周凡带给你的,至于上面的事情,不用你去操心,我会有安排,你有什么想法回家再说。长塘的事情,摊子铺开了,有些事情就要早做安排。” 江信北打开纸条,罗列的是一些野味名称,还有一些附加说明,两种字迹,想必附加部分是周凡添上去的。既然父亲这样说,江信北懒得再去琢磨周凡的意思,把纸条收进口袋。 该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江敬林起身离开。 “信北,马是留给你,还是我骑回去?” 江信北想了想,道:“还是你骑回去吧,把马留在这也是个麻烦事情。” 江敬林没再多话,骑马而去。 江敬林离开,庞家祖孙对江信北的情态有些不同,具体在那,江信北也找不着要领,也就懒得枉费那个心思。此去溶洞滩喝齐柳笙的喜酒,江信北就得还得和庞振民好好合计一下,江信北昨夜想了半夜,不仅对齐柳笙一肚子的愤懑,对柳香玲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柳笙指名道姓要江信北前去喝他的喜酒,江信北除了愤懑外,还夹杂着一丝满足的欣慰。这说明齐柳笙把自己当做最要好的兄弟。那么此番前去喝喜酒,肯定不会什么为难。这点还得跟庞振民交个低,免得到时候,举止失措,弄出不必要的麻烦,还坏了自己的打算。 江信北:“振民,安排的那个人是哪个,叫来,我跟他说说。” 庞振民:“是小欧,我跟他说了,他明天才来。” 小欧全名叫欧全海,其实不小,至少比江信北大,不过大家不论大小都这么叫,在特定人群中,也就成了通行的叫法,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欧姓在长塘是杂姓,牵扯不到李家,吴家等大家族,江信北比较满意,没再多说。 庞振民:“这事情,有我爷爷看管,保险出不了什么问题。” 江信北横来庞振民眼,庞振民说话好像比平时兴奋一些,哪里来的高兴劲? 庞振民没有自省的自觉,很期待江信北接下来的安排。 江信北:“阿公,我这次和振民要跑的地方可能有点危险,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我心里有数。” 庞老头对江信北的称呼若没有江敬林的那番话,感觉蛮好的,至少可以看到,在江信北心中真正把庞振民当做弟兄,有了江敬林那番话,心中就不那么淡定,讷讷于言,一副很恭谨听江信北吩咐的派头。 这一点让江信北很不适应,却又找不到那种飘忽的感觉,江信北道:“阿公,我和振民要去一趟溶洞滩,按我的估计,少也要两三天,多的话就很难说,家里的事情就劳烦你老人家了。” 人的心态不同,对待可能的危机的态度就有了不一样。庞老头没有听江敬林一番话,心里必定有不小的担忧,但此时却认定是理所应该的,还巴望庞振民此番和江信北前去溶洞滩有一番作为,更得江信北的信任和倚重。靠着人家吃饭,主人家有些棘手事情,做下人的不分担,天下就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好事。 到溶洞滩不是闹着玩的,庞振民还好说,看不到庞老头可能出现的担忧,江信北郁闷一番,说道:“我们此番前去是去喝齐柳笙的喜酒,你看我们应该带些什么礼物去比较合适。” 庞老头祖孙对齐柳笙不熟悉,但庞振民知道齐柳笙和江信北的关系,原本紧张的心情放落下来。 庞老头没追问齐柳笙的状况,道:“这就要看,你是以男方的客人身份,还是以女方娘家人的身份。如果以男方,可以随便些,如果以女方,那就要隆重些,最好征求女方父母的要求,这是给女方撑面子的大事,马虎不得,有时候,就因为这点面子,可能让新媳妇以后的日子大不一样。” 江信北本打算直接从长塘出发,不想再回村惊扰家里人,现在恐怕不成了。 江信北还是庆幸自己多了一嘴,不说不知道,去喝喜酒还有这些讲究。江信北觉得或许以女方的娘家人身份去,对所谋大事更为有利些。要去就得准备充分些,看样子还得到柳安家问问,柳安夫妇有什么想法。 不过,江信北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该让父亲把马留下。 第十四章 因果 大田郡柳安家两个大活人,二十多天没见着人影,加上每当人问及杨念豪,杨念豪总是支支吾吾,想到那天晚上柳家深更半夜的动静,对齐柳笙和柳香玲的各种猜测多了起来。 私奔,是一种最有市场的版本。但最大的漏洞就是柳香玲被绑架一事,所以市场虽然有,不过是没有更好的解释,从众心理,真正相信的人不多。 柳安的保密做得好,但对这一点,杨念豪无疑作用更大。守口如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但随着江信北和庞振民从柳安家挑着东西走出西林壁,齐柳笙和柳香玲成为一对人再无悬念,所差的不过是他俩的具体落脚点。不过那也不是问题,有人能够猜出来,信不信也就几天时间,江信北回来,一切都当水落石出。 一时之间,众人把那份八卦之心闷在心里,瞩目以待。少有人再对这个话题说长论短,更没有八卦之心特重的人找由头到柳家套话。柳安夫妇算是放下心来的同时却微微有些失望。这事情反正也瞒骗不了多久,夫妻俩反而有些期待有人上门,好把这些日子的苦闷发泄出来,是好是坏总是要承受的,没人可以替代。 齐柳笙对是否留在溶洞滩做土匪一直犹豫不决,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露了一手绝技后,胆气一泄,随之而来的是害怕,担心一旦决定回到西林壁,说不定土匪说翻脸就翻脸。其次是丢不下柳香玲,至于柳安夫妇和罗家的事情构成另一个层次的矛盾,也是犹豫不决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身处土匪窝,感到无能为力,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一个十六上下的小后生在范勇这样的人精面前,基本没能守住自己的任何秘密。范勇洞穿齐柳笙的想法,先写书信,还拿给齐柳笙看。书信道出自己的心声,齐柳笙非但没怪范勇多事,反而很感激范勇。范勇安抚好齐柳笙,过几天,把柳香玲虏来,成为压垮齐柳笙一边倒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香玲被虏来,及见到齐柳笙,也就不作他想,他俩结合是柳安夫妇的最大愿望,柳香玲本身也把一腔心思放在齐柳笙身上。只是记挂父母,柳香玲死活不肯按溶洞滩的安排进行婚礼,要成亲,必须得柳安夫妇点头。事实上,对柳香玲的要求,梁靖求之不得。土匪无论如何无法无天,有些观念在他门心里也是根深蒂固的,对柳香玲这点要求,哪怕昭告天下,也没人认为不合理。如果柳香玲没提出这点,梁靖能确定的一点是,齐柳笙和柳香玲以后在山寨,肯定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最多是个压寨夫人,而且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压寨夫人受人挤兑,是可以预见的。这才有在后来一二十天的时间里,柳安没有找江信北伍郎雄帮忙,也没有声张,反而躲躲闪闪,不敢稍有疑点显露在乡亲邻里面前的后续事情。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梁靖对齐柳笙的喜爱,一部分确实是齐柳笙的表现,更重要的是,溶洞滩土匪没几个识字的,就算有一两个,恐怕扁担大的一字也认识不了一箩筐。自从决定榜上廖家这棵大树,梁靖就决心改造自己的手下,识字是第一步,至少亲近的手下弟兄是要识字的。范勇走村串户,除了探测各地大户的具体防卫,地理地形,为打劫做准备外,另一个任务就是物色识字的先生。这还得这位先生对土匪不那么反感,条件比较难。恰好齐柳笙杀死白狼,又恰好齐柳笙家就有私塾先生,便就此决定朝柳家下手,先断柳安的念想,之后的事情就由不得柳安不上套。 溶洞滩曾德清家门前,三五个小孩跑进跑出,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象,,喜气洋洋。 下孩子时不时跑进房里讨要喜糖,柳香玲哭笑不得,坐在一边的曾德清老婆总是笑眯眯地伸手一抓一大把。 “柳姑娘,在我家出嫁,委屈你了。” “记娘,千万别这么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在山寨我没亲人,我把您当自己的亲娘,求你照顾的地方还多,到时候,你可别嫌我来烦你。” 曾妻王氏仿若真是自己的女儿出嫁,竟然多出一份伤感,说道:“柳姑娘,我这个记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巴不得真的是你的记娘,巴不得多你这么乖巧的女儿,我只想着,你从这里出嫁,记着的时候回来看看……” 柳香玲不由心里酸楚,道:“记娘莫非嫌弃我?我父母不能来送我出嫁,在山寨里,曾家怎么说也是我的娘家……” 趴到王氏膝上,柳香玲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没办法再说下去。 王氏也随着柳香玲抹着眼泪。 与新房完全相反的是灶屋的场景,酒桌上五六个男子你来我往,举杯相邀,时不时向曾德清祝贺一句。 曾德清已经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伙了,从早上开席,已经是下午。自从周双宝和尹武行前来恭喜后,原来的部下三三俩俩,来来往往喝酒祝贺,如果不是事先吃了够分量的羌木孜,有了很好的解酒作用,曾德清相信自己已经不能再在桌席上和弟兄们坐在这里享受这难得的开怀畅饮。 “大哥,你说大当家的这么安排是什么想法?” 曾德清:“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么?你要我说几次?今天,本大哥高兴,罚酒,罚酒。” 看看醉态毕现,说话都有点含混不清的曾德清,又看看刚才发话之人,剩下几人把酒一闷,碗底朝上,一碗酒干干净净。 “罚酒” 曾德清记性还是很好的,指着刚刚问话的人。 一人给众人加酒后,看着发话人一口干,再给倒上,一连三碗,那人脸色涨得通红。说错话就得罚酒,这是规矩。虽然大伙都知道错也是曾德清错,但他是大哥,有错也是手下兄弟的错。 曾德清似乎不过瘾,说道:“以后再不能在后面议论大当家的不是了,记着没有?这样不利于和气。” 大伙听这状态就知道曾德清还有话说,一片唯唯诺诺,曾德清大为高兴,猛地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廖家来人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以后好好和石旭东他们搞好关系就成。齐柳笙是什么人?柳香玲是什么人?你们只要去想想,就应该猜得到大当家的想法……” 曾德清还想说,但肚子一阵翻滚,赶紧离席,却不防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抬起曾德清,放到一个相对舒坦的位置。王氏听到响动走出来,忙叫众人将曾德清扶到后屋外。王氏忙着跟曾德清揉胸拍背,好一阵,总算让曾德清吐得稀里哗啦。吃了那么多醒酒羌木孜,这酒气憋着,不吐出来,对身体那是大害,只怕身体就此垮下去。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个年轻汉子跑进屋来,“大哥,大哥,山外来客。” 山寨人家要来的早来了,山寨之外的人前来贺喜,大伙根本无需这根弦,就不作此念。至于那些光棍汉,早就跑到大营那里,大营才是真正的热闹地方。 喝酒众人好奇,便代曾家人迎接出去。 江信北和庞振民清早从柳安家挑着东西出发,走了三十来里山路,好不容易来到溶洞滩,却找不到进入山寨的路劲,只好大呼小叫,以期引起山贼的注意。结果没能如愿,只好沿着上山的路乱闯。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两天山寨喜事,为防止万一,暗哨明哨虽然有所收缩,但却多派了几组。几组明哨暗哨,明里暗里查探一番,发觉并无埋伏的迹象,合围截住两人。左右盘问之下,几个明哨对江信北两人是前来溶洞滩喝喜酒的说法将信将疑。一面留人继续盘问江信北俩人,一面分人回山寨求证。 这一来一回又耽搁不少时间,江信北不想再无谓地耽搁,请求这些人分一个人带他和庞振民去见柳香玲,明哨中恰好有一个是曾德清的原部下,自告奋勇地要求带路。 哨位头目明知道这带人去见曾德清是个借口,但却没有反对的理由,这种事情也只有让这人去带路才合适。 望着江信北一行三人向营寨而去,哨位头目羡慕一会儿,便回头令手下归位。虽然其他兄弟在营寨热闹,自己却要在外餐风露宿,有点不平衡。但既然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担当哨位头目,无论是对山寨的忠诚,还是践行职责的本分都没什么可挑剔的,自然在山寨中的地位也比较特殊。 柳香玲听到江信北的声音,喜极而泣,跑了出来。 “信北哥。” 江信北见柳香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心里不由一阵来气,脱口道:“哦,你还认得我是西林壁的人呐……” 柳香玲本来有泪痕,忽地听到江信北之言,两行清泪滑落,却无语而立,那俏生生的模样,要有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 迎接出来几人不由一愣,这人怎么这样呢,是来贺喜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第十五章 迎亲进行时 当两个野蛮的原始人为了眼前的食物而厮杀,有人要来分一杯羹时,厮杀的俩人一定会联手一致对敌。 当原始人类单凭个人武勇不足以应对猎物,吃的亏,受的教训多了时,便想到了结群而居,进而形成部落。 一群不要命,也不在乎生命的野蛮人,在第一次协作击退本来无力对抗的野兽的攻击,或者杀死平时根本耐不合的猎物,获得赖以生存的食物后,他们剩余的人生价值就以征服群体之外的世界,获取足够的生存资料为终极目标。 征服欲越强越能激发人的灵性,只要征服还要继续,灵感的激发就永无止境。无论是什么群体,他们都会很快滴成长起来。无论是生,旦,还是净,丑,他们都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无可争议的角。 土匪,一个很特殊的人群。 当一个个为生活所逼,或者逃亡的亡命之徒,不单纯是躯体,而且连思维都朝一个方向集中的时候,也就预示着来自不同地域的文化糅合,俨然形成一个小社会,这未尝不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因为,文明,最根本的标志是守规矩。 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人生大事,梁靖有所图谋,当然在意柳香玲的要求。 柳香玲肯定不可能从柳家出嫁,柳安夫妇也肯定不能前来溶洞滩,而齐柳笙和柳香玲的婚事又箭在弦上。那么,给柳香玲找个记娘,权当娘家,齐柳笙无父无母,柳安可以是养父,当然也就可以给他找个义父。有个义父作为男方家长,顺理成章。如此以来,新人双方的长辈齐全,很好的一个变通的法子。 梁靖对自己的这个安排暗暗得意,最妙的是,让柳香玲拜记曾德清夫妇,既释放了自己的善意,消除前段时间整编留下的些许猜忌,又向全体山寨传达了丰富的内涵。 只要稍稍动动脑子,有柳香玲和齐柳笙来往于曾德清和梁靖之间,就算之前有些隔阂,梁靖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这种隔阂就会消失,恢复当初被曾德清收留时候的亲近和亲密。 接到哨位传来的消息,知道江信北和庞振民代表柳安夫妇参加新人婚礼,梁靖最后一丝遗憾也消失无影无踪。可以说,无论是齐柳笙柳香玲,还是山寨有不同心思的人,再也无话可说。 文海鹏:“老大,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一切都顺利,梁靖不以为许,解释道:“我们先前摆了杨再彬一道,本该庆庆功,但跟着是八月十五,而整编的事情,多少会留下一些猜忌,庆功的事情就一拖再拖。没找到一个好的理由,让弟兄们好好放松,恐怕积累了不少怨气。借此喜气冲冲积压的戾气,相信任何人都喜闻乐见。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海鹏,不要想多了,好好和柳笙搞好关系,难说,我们山寨,下一场喜事是你呢?去把旭东顺刚几个叫来吧,迎亲办得热热闹闹,还得注意一下防卫,别被人钻了空子。” 文海鹏还想说点什么,动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前段时间,梁靖处置了三个试图挑起派别争端的头目,陈伟贤一直忐忑,不知道梁靖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作为曾德清一系的得力干将,上午到曾德清家,得曾德清几句话,心情大为放松。 细细想来,那三人无非是没有先前在本寨中那么风光,故意挑起事端,试图带人离开山寨,也怪不到梁靖心狠手辣。如果,任由这样的事情发展下去,整个溶洞滩用不了多久,不用别人来攻打,自己就会成为一盘散沙。结果只能是等着杨再彬养好伤,杀向溶洞滩,只怕参与围攻牛塔沟的人没一个人有好下场。 这个道理大家都看得明白,梁靖杀了那三人,其中就有一个是陈卫贤的小队长,陈卫贤无话可说,曾德清也没向梁靖求情,剩下两个是尹武行的手下弟兄,尹武行和周双宝都没话说,那就更没人敢向梁靖求情。 本来,陈卫贤还想看在兄弟一场,按山规处罚后,把人赶出山寨就成了。结果在曾德清那里卡了壳,连曾德清都不认可这样的做法,可见,拉帮结伙,挑仇怨,甚至分裂山寨多讨人不待见。 事实上,曾德清比梁靖更恨这样的做法。个人之间有什么积怨,怎么大打出手都没事,那只是个人解决矛盾的方式不同,最多受些惩罚,却无关性命。拉帮结伙,拆台,岂不是把老大架空?而且这样做,就像得了温病,会传染,坏了山规,最终危害的是大家的切身利益,谁都没好处,对这样的人就该痛下杀手。 “我还当我应该是送亲的,不想大当家却要我去迎亲。” 陈卫贤笑呵呵地跟文海鹏打趣几句,便跟着文海鹏走向总堂。 总堂里,梁靖和尹武行苏虎周双宝在说笑,石旭东文顺刚史映辉范勇各自就坐,相邻俩也是说说笑笑。 见陈卫贤和文海鹏到来,梁靖打过招呼,众人停歇下来。 梁靖道:“人到齐了,我说几句。刚才海鹏问我,柳笙这事情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我想,既然海鹏都这么想,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很多,这种想法要不得。我们山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是团结和睦。 从打散牛塔沟以来,前后两次拿自家兄弟开刀,杀一儆百虽然受到了效果,肯定还会弟兄心里不服,或者担心什么的。这不是好现象,给柳笙操办婚事另有目的,就不说了。我希望几位兄弟明白一件事情,土匪毕竟不是我们的最后出路,作为大当家,我有义务带着大家去奔一个前程。我们自己拧不成一股绳,在别人眼里也就说不上话。 明天是柳笙的正日子,到时会有重要的客人前来。这不单纯是一场喜事,还是一个庆功宴。我希望大家能在这样的氛围里,化解一些猜忌和不必要的担忧,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所以你们要好好跟手下弟兄解释清楚。” 梁靖说了这么多,陈卫贤就听到两点,一个是梁靖请了“重要客人”,二是带着弟兄们“奔个好前程”。 背靠廖家的事情,齐柳笙上山的时候,梁靖在酒桌上说过。陈卫贤当时只当是梁靖说说而已。现在,梁靖如此郑重地说出来,八成是有了眉目。 尹武行咳咳两声,把各人的遐思拉扯回来,说道:“我们几个当家的商量,一些规矩该捡起来的要捡起来,原来没有的,就要竖起来。山寨出现的不同声音多了,对大家都不是好事情。现在时辰差不多了,大家听我安排。 今晚的主场在二当家那里,各队留下一些人手留守营寨,其余的,陈卫贤带手下部分弟兄做送亲队,石旭东带一个部分弟兄做接亲队伍。文顺刚和史映辉带自己的手下弟兄到总堂集中,帮厨的帮厨,布置的布置,听四当家和五当家的安排。海鹏还得把哨位的事情落实好,不过,话说在前面,留守营寨的弟兄,酒水供应,让大家开怀畅饮。不要喝醉了,耍酒疯,支派的事情落下了,那可就要按山规处置的。” 安排的事情要等全体人员到场才好分派,到时张榜公布就成,周双宝和苏虎没说的。 溶洞滩山寨的家眷都集中在一处,俨然成为一个村落,和总堂相距不过两里路上下。陈卫贤带着三十来个青壮汉子出现在曾德清家,意味着嫁女酒宴马上就要开始。 能衬托喜气的无非是热闹,由家眷组成的村落有几十户人家,青壮男人归到各分队,剩下的就是老人,姑娘媳妇和小孩。 小孩跑进跑出,不时燃放鞭炮,姑娘去陪柳香玲,媳妇帮厨,时不时地向村外张望,迎亲的人该来了。接亲队伍进门,是嫁女喜事戏份最重的程序,可以放胆而为,热热闹闹的,总之能扫扫平时的沉闷气氛,舒缓抑郁的情怀。 江信北和庞振民走了近三十来里山路,估计江信北和庞振民早就饥肠寡肚了,柳香玲顾不上江信北给自己难堪,着手安排招待俩人。作为西林壁来人,江信北和庞振民被当做舅爷人家,王氏请来几个老人作陪。 陈卫贤来了,自动加入酒席。有了陈卫贤的加入,江信北和庞振民的情绪调动起来。 酒酣之时,村外敲锣打鼓,鞭炮连连,一群姑娘媳妇大婶都往门口挤,嘻嘻哈哈地,眺望着一行三十来人。 肩挑箩筐的几人,好似故意显摆,把担子挑得两头上下起伏,好似告诉大家,挑的担子很重,事实上,如果是肉类,糍粑之类的,或许有些重量,泡茶之类的,那就无论多少,总没有挑担子的人做的那么夸张。有几个抬着家居物件,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没什么像样的大件,讲究的也就是一个过场,前后两人也把所抬物件抬得像有人坐骄子,上下摆动,优哉游哉的。另外一些人,要么敲锣打鼓,要么停在路边放鞭炮。 第十六章 拼酒 第十六章拼酒 大门只有一道,却被一帮妇人挡住。一个接一个的刁难题目出出来,挑担的几个无言以对,进不得,退不得。 男人之间有什么刁难,可以诉诸武力,但婚喜上的女人刁难,纯粹是一种找乐子,凑热闹的戏码,那就要考验智慧。 挑担子和抬家私的站立有时,左右不是,被一帮妇人耻笑得面红耳赤。 这种场合,接亲的难堪,不免有些烦躁,那最好办法就是耍赖。 “你们这群婆娘,到底让不让我们进去?不让的话,早点明说。” 有人把肩上的什物放地上,跟着所有挑担子的,抬东西的悉数照做。 “我们到要看看,是我们着急,还是你们着急。莫非我们不进门,柳姑娘还不嫁了?” 放下担子,有的干脆到一边歇脚,顺便看热闹。 妇人们不以为意,得意地一阵放肆大笑。 石旭东为头,不能像手下那般丢下挑子,站到一边看热闹。那就只有让他来应对,进不了门,那就只能给红包。 幸好准备的红包,足够多。 梁靖知道接亲一行人,偷鸡摸狗还行,就算要让他们上阵厮杀,那也没多少说的,但要他们过那些拦在门前的媳妇大婶就太难为他们了。 眼看红包差不多了,有些小媳妇还是不依不饶,石旭东也失去耐烦心,给了红包还不放行,那就让手下用鞭炮炸。 趁着妇人躲闪,石旭东打手一挥,担挑子的,抬东西的,发起冲锋似的,跨门而入。一群妇女并不阻拦,站在一边嬉嬉笑笑,一团热闹。然后,各自忙着端茶倒水,招待这群手下败将。 无非就是两个狗男女滚到一张床上去,向大家宣告一下,“这是我的地盘。”就行了,陈卫贤和石旭东并没有把这场婚事当一回事,不过对这样的安排却非常赞同。平时山寨生活比较枯燥,有这么喜庆的日子,就像玩一个游戏,能给大伙增添乐趣就是好的。大伙高兴事情多了,龌蹉事情相对就少,山寨凭空生出许多生气。 两伙人本就是相熟之人,现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属不同的头,凑在一起来,拼酒自然不在话下。 石旭东早听齐柳笙说过江信北。那么大个西林壁,齐柳笙单单要请江信北,可见俩人的关系不能只用弟兄来说得清楚的,肯定还有更深层一些的东西。这二十多天,齐柳笙除了多次露那手绝活,武打也不错,据齐柳笙说,这些本事还都是江信北在他小时候传授的,照这么说,江信北岂不是要通神了? 石旭东对江信北充满好奇,属下就位后,抽空子插席到陈卫贤和江信北一桌,倒想看看江信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江信北和庞振民先吃了两碗饭垫底,喝酒没什么滋味。村寨没熟人,没地方可去,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土匪窝里的事情,才得耐着性子陪着。 从聊天中,江信北得知在坐几个老人,其实不算老,是历次受伤残疾之人。这人一旦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衰老就显得特别突出。江信北不是夸夸其谈之辈,庞振民更是木讷于言,只有问到江信北或者庞振民时,俩人才回应一句两句。 酒桌上的话题主要在陈卫贤和几个老态之人之间。不过江信北还是很用心地听,从他们的谈话中,算是对这些人有了初浅的了解。 撇开传闻,这些人的生活和关心的事情,和外面的世界没什么两样,衣食住行永远是关心的主题。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谈吐少了些家长里短的转弯抹角,关系好像要简单得多。 如果土匪都是这么和善,江信北认为这是没天理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传闻,几乎都指向土匪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石旭东的加入,算是注入了一股活水。 石旭东比陈卫贤爽快多了,上桌直接一碗酒下肚,算是给江信北的一个见面礼。 江信北只得同样一口而尽。遇到这样的场合,即便不是在土匪窝,不能偷工减料,更不能耍奸弄猾不喝这碗酒,否则,和往死里得罪人差别不大,至少这人在对景的时候,一定会落井下石。 石旭东:“兄弟,常听柳笙说起你,今天你能来,胆子够大,够爽快,够兄弟。我就认这样的弟兄,来,好事成双。” 说着又是一口而尽,江信北有些迟疑,但还是依样学样,把酒碗低朝上,抹抹嘴边的酒汁,赶紧夹了一夹菜放进嘴里,再往自家碗里盛上汤水,一口喝干,才算勉强压住上涌的酒气。 石旭东好像成心把江信北放倒,再次提起第三碗,道:“信北兄弟,别人认为我们是土匪,穷凶极恶,我们自己却认为大家是生死兄弟,为兄弟的事情,两刀插肋。你能为柳笙的事情而来,可见也是同道中人。那么大吉大利,唯有三元开泰,来,再干一碗,以后随便。” 这一套,江信北听说过,琢磨怎么回话,起码也得隔点时候再喝。 如果这碗酒喝下去,石旭东肯定会接着什么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七巧巧,八八发,九长久,十全美之类的。 “石大哥,我想问信北哥几句话,就几句,等下再喝好不好?” 柳香玲不知何时走到桌边,庞振民趁机起身道:“柳姑娘爹娘让信北哥带些话给柳姑娘,想必柳姑娘心急,不如这碗酒我代信北哥喝。” 说着,庞振民也不管石旭东答应不答应,一口而干,石旭东倒是不好再表示不同意。 本来作为马上就要出嫁的姑娘家不应该单独见年轻男子,但江信北作为柳香玲夫妇的代表,情况特殊,山寨也没这么多规矩,酒桌上众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连番催促快去快回。 江信北跟着柳香玲进房,柳香玲给江信北倒一杯水,道:“水里,我放了醒酒药,你自己小心点,别喝醉了。” 江信北眼睛瞪得圆咕噜的,看了柳香玲一会,才仰着脖子,一干而尽。 把杯子递给柳香玲,柳香玲忽地双膝下跪,跪在江信北面前,弄得江信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劝也不是,扶也不是。 “……”柳香玲连说带哭,江信北或许酒气没过,听不真切,说道:“香玲,你起来说吧,你这个样子,我可消受不起,要不,我就出去了。” 柳香玲抬头看看江信北,江信北似乎不是说着玩的,慢腾腾地站起来,说道:“我……我爹娘其实早跟我和柳笙说了,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不论柳笙在哪里,我都愿意等他,哪怕等他一辈子。现在能和他结为夫妻,我,我其实心里高兴,就是老觉得对不起爹娘,我不知道怎么说……” 柳香玲说着说着,说不下去,又开始抽泣,江信北心道,算你有点良心。 江信北把这话憋住,忽然觉得柳香玲像是自己女儿似的,叹了口气,说道:“香玲妹,你自己要是不觉得委屈,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希望你俩能时时想到你们的爹娘还在西林壁,什么事情不要做绝就行。” 柳香玲:“我爹娘给我带什么话没有?” 江信北:“你叫我怎么说?话是没有,意思我明白,但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等你和柳笙有崽女了,我想你会明白的。对了,柳笙怎么没来接你?” 柳香玲摇摇头,江信北确信柳香玲没有隐瞒什么,道:“那就这样吧,明天我还会过那边,看看柳笙。到时有什么话,我再和你俩口子说。” 回到酒桌,庞振民木讷,既然代替江信北喝了第一碗酒,自然会有第二碗,江信北离开这一会,连干两碗,脑子有点发蒙,见着江信北来到,舌头有些打卷。 江信北把庞振民的酒碗那过来倒一半给自己,把柳香玲给自己的备用醒酒粉末顺手放进庞振民的酒碗,递给庞振民,举起酒碗说道:“感谢你们想得周到,我师妹有个娘家,不至于赶到孤单,我和振民合用一碗酒,敬各位,表示全心全意。” 江信北说法够快,加上大家都喝酒差不多了,谁也没去注意江信北会搞小动作。江信北和庞振民率先喝干,其他人也只好一口干,陈卫贤道:“信北,你这是耍巧了,既然是敬,那就得满碗,你俩共一碗,只能说你半心半意,那不行,重新来过,每人一碗。” 江信北道:“大哥,我看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和振民俩人一起敬,两个半碗合起来才是全心全意,如果各一碗,表达一个心意,岂不是变成一心两意,甚至是三心两意?那才是真的心意不诚,你这种说法,大错特错,该罚酒……” 一番言语来往,酒桌上的气氛才算真正被跳动起来。 江信北扣住一心一意,坚持自己的说法,陈卫贤没准备好,只能受罚。 曾德清下午吐得天昏地暗,经过这么半天,酒气已过,饥肠寡肚感特别难受,起身吃饭。见酒桌没散,端着饭碗,坐到酒席上来。 王氏没有阻拦,那么酒桌上的事情,他这个主人清醒了,若不参与,传扬出去,怕是不好听。 第十七章 出阁之夜 酒,虽然越喝越慢,但是,喝到后面,酒桌上就剩下曾德清陈卫贤石旭东和江信北四个。 庞振民坐到一边靠在板壁上,双眼很安然地闭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江信北本身酒量不错,得柳香玲帮忙,暗中做了手脚,酒喝到这个份上,舌头也不够灵便,另外三人,似乎豪气不减,这让江信北佩服不已。 陈卫贤和石旭东算是海量的,这还不算外面那些弟兄见俩个头,喝得不肯下席,过来帮衬了几把。看江信北,似乎丝毫没弱于他们,对江信北不由大感好奇,似乎齐柳笙说到江信北的那点事,最多只能算冰山一角。 喝醉了的人,吐后似乎比所有人都更能喝。凌晨已过,曾德清没有醉态,反而好像越喝越有精神似的。 “信北小兄弟,你没见过土匪,总也听说过土匪吧,你怎么就能单凭柳笙的一句话就敢上溶洞滩?莫非你另有打算?” 陈卫贤和石旭东连声附和,江信北不由一惊,天底下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上山之前,想得过于简单了。 江信北:“二当家,你别怪小子说话不客气,首先你这称呼就错了。香玲拜记你为父,那我便是你的子侄,当不起小兄弟这话,你该罚酒。” 曾德清不以为意,自己的话的确有毛病,不作辩解,把碗中的酒一口干,顺手又倒满。 江信北:“既然认了亲,那我就高攀,尊你为记爷。记爷。要说打算,我确实是有点小心思,不过不值得一提。 上山来,要说我没一点害怕,我说出来。你也不相信。 柳笙和我从小到大的弟兄,他养父对我更是没说的,就算不为柳笙,为柳先生,我都得走这一趟。何况,这么大一个西林壁。那么多人,柳笙单单只点我一个人来喝他和香玲的婚酒,你想想,这得多大的脸面?如果有什么危险,柳笙绝对不会害我吧。柳笙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溶洞滩凭什么给他操办喜事?不至于是看他可怜吧? 如果是这样,这么慈善的土匪,我为柳笙欢喜还来不及,就更加不用担心害怕。如果说这是溶洞滩特意针对我所设的陷阱,我会赶快找个老鼠洞躲起来。我是什么人?溶洞滩用得着花这么大的力气算计我? 虽然平时也听说你们这样的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终究是耳听为虚。而且也听说,你们这样的人也很讲兄弟义气……” 江信北这番话,如果是清醒状态说出来。曾德清或许还会甄别一下。现在,酒喝到这个份上,江信北还能隐藏什么,那这小子未免城府太深,曾德清怎么也难相信。 呵呵两声,曾德清道:“那么。你的那点小心思是什么,或许。我能帮你实现。” 喝酒到了一定份上,人呐。某些方面的思维就显得特别活跃,也因此更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也更容易因为观念想法不同而起冲突。陈卫贤和石旭东最看重的是弟兄间的信任和帮衬,江信北和齐柳笙俩人之间的弟兄模式,很让人羡慕,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油然而生。至于江信北所说的理由,倒是不怎么在乎,即便认真去想,似乎也说得过去。 两人见曾德清追问江信北的心思,来了兴趣,连声附和。 江信北没有马上接话,又是三人几番对碰下来,江信北和庞振民似乎对酒有了免疫力一般,曾德清陈卫贤和石旭东期待江信北回答的同时,也对江信北的酒量和豪气由衷佩服。 几句话后,又绕到江信北的小心思上来。 扭扭捏捏,江信北似乎有些难为情。 曾德清:“有话就直说呗,你这个样子可不像你喝酒。” 江信北:“你们知道,西林壁周边有好几股山林好汉,就连你们也曾打过西林壁的主意。西林壁时时都要准备护粮,护寨,劳神费力,还不讨好。现在,难得柳笙你们对他这么好,我就想如果我能借助柳笙和你套上交情,以后西林壁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也算我为我们村子出一份力。” 如果说江信北之前的说法有八分是真,那么这些话显然就有八分假,而且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牵强,属于信口胡扯。曾德清不相信这是一个年轻小子该说出来的话。可要找这话的虚假地方,又很难找到,你不能说,这绝对不是江信北的想法。因为人家论据摆在那,论点就由论据引发出来的。 江信北才不管这么多,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酒喝到这个份上,基本是以说话为主,酒根本就不再是酒,只能算茶,因为场面基本可以看做品茶聊天。 已经夜深,几个还留在曾家帮忙的妇人把现菜现饭重新过锅,安排宵夜,着人去叫陪嫁的姑娘大姐。 宵夜用不了多少时候,安排提马灯的妹子来到,出嫁的吉时差不离了,各项出嫁的事宜都开始着手准备。 江信北:“怎么没见柳笙前来,你们这有什么讲究不成?” 陈卫贤:“这是我们这的习俗,男女结婚前一段时间不能相见。” 江信北:“这有什么说法吗?好像不那么合理。” 曾德清道:“这其实是祖先留下了的。限于交通不便,婚配的事情,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形下,配对成双的。男女双方,大多数人互不相识,只有等到入洞房时候,才算见第一面。据说,男女授受不亲,婚前见面,男方多是被人看做浪荡子,女子多被人看为不守妇道,因此便形成这种风俗。具体怎么回事也真难说,既然是祖宗定下的,遵守就是了。” 江信北:“好像有些地方就不这样。我们村就是男方必须亲自上门接新娘子。我觉得也有道理,男方上门接亲,显示男方的重视,还能看出男方对女方的尊重。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子也就这天风光。男人大方些,满足一下老婆的脸面,也不是什么罪过。我看祖宗的有些做法也不见得都对,起码有些规矩不能太死板吧。” 石旭东:“女人嘛,就是用来生娃养娃,传宗接代的。脸面还是在夫家。新郎上门接亲,女方倒是风光了,反过来,男方岂不是折了面子?到头来,结果是两头都没面子。” 年轻人总少些被一些祖宗成法的约束。江信北道:“我倒是不这么看,老婆是自己的,生养持家是她的本分,男人出外打拼也是本分,总之是要俩口子齐心合力。而家才是自己最后歇脚的地方,对自己老婆好些,比什么都强。” 陈卫贤和石旭东还没老婆,俩人倒好像和江信北交流老婆心得般胡说长短。曾德清很少插话。三人对话,总的来说,生活实感薄弱了些。但也未尝没有道理。 江信北:“二当家,你说,柳笙是不是该来接香玲?” 听惯了“记爷”的称呼,江信北忽然改口,曾德清觉得这声“二当家”有些刺耳,盯着江信北。道:“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江信北:“我忽然想到,我就这么一个师妹。柳先生让我代表他俩老来,总不忍心香玲受什么委屈。柳笙也是由柳先生抚养长大。和师妹两情相悦,没什么可说。但婚事毕竟这有这么一回,柳笙如果真的在意香玲,我觉得他应该来接。” 曾德清:“结婚往小的方面说是俩个人的事情,往大的方面说,就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如果比照影响,那就是一个地方上的事情。习俗既然形成,就少有人违反。不过,我们这,大当家说了算,所以关键是大当家和柳笙的意见,如果认为有更合适的方式,也不是不可变通。” 在梁靖的安排下,柳香玲拜记曾德清,齐柳笙认梁靖做义父,算是给柳香玲一个比较满意的交代,既更有利于笼络齐柳笙,又对裹挟柳安上山只会有好处,没有什么不妥,而且对各个方面都说得过去。 曾德清对柳香玲很满意,对这样的安排更满意。如果梁靖是出于消除之前的隔阂,那么通过齐柳笙和柳香玲的这个桥梁,俩人成为亲家,那关系恢复,自然会水到渠成。齐柳笙前来接娶柳香玲,无疑需要梁靖同意,从这里可以看看梁靖到底有几分真心看重这份亲家关系。梁靖如果愿意给自己这份脸面,这和以后在溶洞滩的话语权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比较微妙。 这事情由曾德清自然不好提,如果有江信北在中间插一脚,舅爷人家,依据本乡民俗提出这个要求,名正言顺。梁靖如果同意齐柳笙前来曾家迎娶新媳妇,曾德清觉得最后一丝疑虑都该放弃了。 江信北想给柳香玲撑面子,以完成柳安夫妇的托付,又很想看看此时期柳笙的嘴脸。言语之间,体会到曾德清的心意,心念一动,问道:“现在在提,是不是有点迟了?” 陈卫贤和石旭东对此没多大的感觉,舅爷人家提出的意见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反正是人家俩口子的事情,来与不来都只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情。 石旭东:“就两里路上下,来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应该来得及。不过这就要看,你说的话顶多大的作用。” 江信北:“这个谁知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石旭东安排一个亲近的兄弟跑去总堂告诉齐柳笙,齐柳笙从梦冲中被人叫醒,揉着双眼出来。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去惊动梁靖。如果就此耽搁下去,齐柳笙实在有点害怕明天,江信北在他的婚礼上发飙,江信北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实在没办法,齐柳笙只好去找苏虎,苏虎听后,不介意帮齐柳笙这个忙。 苏虎把梁靖叫醒,一起来到总堂议事厅。 了解前因后果后,梁靖瞪了齐柳笙一眼:“你自己的兄弟,你自己了解,自己看着办。”(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婚事 喜事 心事 齐柳笙咬咬牙,转身跟来人前去接亲。 看着齐柳笙离去的背影,苏虎道:“大哥,这样做会不会让柳笙更加胆小。” 梁靖笑笑,说道:“不逼他一逼,恐怕就真的没出息了。这段时间我看他有些畏畏缩缩的,想必还是不熟悉山寨的行事风格,他虽然认我做义父,但在我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那就未免太让我失望了。” 苏虎:“呵呵,他柳笙毕竟还小,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能结交到江信北这样的朋友,应该品性不错,只是暂时还不适应山寨生活。” 梁靖:“我就是看在这点上,才逼他自己做决定,总算没让我失望。不过这事情,八成二当家有想法,要不,江信北再胆大,恐怕也难提出这样的要求,就算提出来,首先就在他那里被阻止了。” 苏虎:“这下,二当家可以完全放心了。” 梁靖:“但愿吧,这事还得看以后。对了,时间也不早了,叫弟兄们起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接亲的进屋了,总营还是黑灯瞎火,冷锅冷灶的就太不像话了。另外,等柳笙接亲回来,让他带江信北来我这一趟,我倒想看看这个江信北是个什么样的小子。” 苏虎把文海鹏叫起来,安排下去,和梁靖各自回去补回笼觉。随着总堂各处各种声响此起彼伏,宁静的夜空下变得热闹起来,标志着山寨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天边的鱼肚白的折影漫过山头,鞭炮声划破长空的宁静,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 都是熟人,却礼不可废。 总堂前的空坪,边上两口大铁锅架在简易灶上,锅里的水冒着袅袅热气,几个大红灯笼挂临时立起的木柱上。给洒落一片红光,简易木架上,洗脸盆在地上一字排开,前面的简易木架上洗脸帕整齐地搭在上面。 灶里闪烁的火光冲淡了几分红色,更让黎明的光彩多了几分魅惑。 新娘轿子来到竹坪,面前摆着一个簸箕。齐柳笙停下。跟着抬骄子的放下轿子。齐柳笙把簸箕放到轿子前。 在两个提着马灯的小姑娘的照耀下,两个妹子扶着柳香玲走出轿子,踏进簸箕。齐柳笙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柳香玲趴在齐柳笙的背上,齐柳笙一用力。柳香玲双手一绕,牢牢圈住齐柳笙的脖子。齐柳笙双手把住柳香玲的大腿,这一瞬间,麻酥感伴随着幸福感,迅速从大腿部蔓延至全身,塞满大脑,柳香玲仿佛整个人仿佛被抽筋似的,软绵绵地趴着。吐气如兰。 百来步的石阶,没能给背着一个人的齐柳笙造成任何迟滞,健步如飞。上到空坪,跨过火盆,直奔新房。 或挑着,或抬着嫁妆家什的队伍陆陆续续把东西放到客堂,鞭炮声,唢呐声。锣鼓声,再次热闹地应和起来。 江信北和庞振民在外洗了抹脸。走进客堂,客堂里已经就坐了不少送亲客。 江信北不见齐柳笙在场。起身就朝新房走去,弄得众人眼睛瞪得老圆。 齐柳笙和柳香玲还沉浸在幸福的相拥之中,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直闯新房。 两人皇不留神地分开,柳香玲满脸绯红。见是江信北,齐柳笙叫道:“信北哥,现在不是闹新房的时候,想闹,得等到晚上。” 江信北:“谁会理睬你的闹新房?快给我找个地方睡觉,否则你俩的新床,我只好占用了,让你俩到空坪去过洞房花烛夜。” 齐柳笙无奈,柳香玲拉扯一下齐柳笙。江信北从昨天旁晚到曾家,喝酒到半夜,一天一夜没合过眼,这时候,最需要的是睡觉,不是罗里吧嗦的解释。 齐柳笙安排人带着江信北和庞振民去睡觉,回到新房,柳香玲已经取下头饰,手饰。一副干练利索的打扮。 “柳笙哥,这里的规矩我们不懂,但我想,礼多人不怪。我们得去给送亲客,接亲客端茶倒水,还得去给帮厨的人道声谢。” 齐柳笙所有思维几乎不经大脑,自然无不应允。 新媳妇第一天,还没入洞房,就抛头露面,操持家事,这在溶洞滩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或许父亲是私塾先生的缘故,柳香玲大方得体,又不失庄重朴实,深得半贤半朴的精髓。众人没有对柳香玲说出半个字的评论,倒是齐柳笙收获的羡慕取笑一大筐一大箩。 五位当家陆续到来,客堂众人纷纷逃离。陪嫁的几位妹子去帮齐柳笙俩口子布置新房。 一个妹子跟着后面拖盘,齐柳笙和柳香玲在前,取过茶杯,双臂四手托杯,分别各五位老大敬茶。 山寨其实没那么多讲究,最多也就是帮忙的见到客人进屋,奉上茶水,没有新人亲自奉茶的先例。正式酒宴,那也是拿酒来敬各位亲朋好友。洞房花烛夜后,新媳妇给公婆献茶有这么一种仪式,仅限于大户人家。越是大户人家规矩越多,普通人家怎么学也学不来。 梁靖在出来的时候听到不少议论,对柳香玲的做法很赞赏。要买人心,人人都想,但不是人人都会,有这么会来事的媳妇,想不开心都难。 太阳高升,阳光普照,进入午时,开始有外客到来。 第一个到来的是南山坳的李世端李财主,紧随其后的是东和村陈光维陈财主与平坝村李志贵李财主。 这三人不得不来,并非梁靖所请。 在溶洞滩周边散落七八个村,大小不一。近的五六里,远的十四五里,随时都要防备溶洞滩土匪的抢掠。平常百姓倒是不担心,土匪来了,跑山上躲开就是,反正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粮食,就算没土匪来,都藏的密不透风,村里小偷都难找到,根本不用担心土匪。何况土匪大动干戈,自然不会瞧上这些人家,大户才是他们的目标。每次到秋冬两季,大户人家都得出钱出粮,谋求村里共同联防匪患。头些年,溶洞滩土匪山头多,不是这家来抢,就是那家来抢。 就算兔子不吃窝边草,但不在草边的兔子窝太多,防不胜防。幸好,土匪山头多,实力不是很强大,出动时,又都还要防备别的土匪钻自己的空子,不敢放肆抢掠。村寨和最近的土匪达成协议,勉强还能维持均衡。 等到陈大奎统一溶洞滩,各山头土匪拧成一股,这些村寨就再无能力自保。陈大奎时代,基本是给各村下任务,完成任务,万事大吉,但打压土豪财主,这让他们宁愿土匪抢掠,也难接受这样的方式,毕竟土匪还可以商量,达成某种协议,而和陈大奎基本没这方面的可能。及至梁靖接受溶洞滩,沿袭陈大奎下任务的做法,用协议取代打压地主的做法,强力制止山寨下山抢掠这些村庄。 如果把这些人都吓跑了,那溶洞滩就真成野人了。四周荒无人烟,太无趣不说,山寨也呆不长久。 梁靖兵败宜安乡鸡冠岭,经此教训,反省良多,原本的野性收敛不少。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换句话,水都没了,舟船除了碍眼,其实没任何作用。那也就没存在的可能,更没办法存在。 这些村庄受溶洞滩的保护,这些财主一算计,上供一些钱粮给溶洞滩,其实他们也不算亏。起码官府来征粮完全可以推脱,也可以漫天要价,如果官府能剿灭土匪,他们自然乐见其成,交些农税在情理之中。官府若怕,在土匪的势力范围内,那正好是借口,官府的人不可能天天亲自跑到村里来要粮要钱,来要也没有,实质上等于没交一分钱粮。 梁靖为义子办婚喜,如果不长分心思,万一哪天梁靖心情不好,只怕还要损失多的。 进屋就是客,梁靖安排人手招待三财主,估计路程和时辰,所请客人还应该有段时间才到,便起身离开。 梁靖所请客人其实只有一个,他不想把事情办得天下皆知,这样对自己没好处,但又有重要事情,需要掩人耳目,借办喜事的时机商量一些事情,诸事顺利,顺理成为一箭双雕的真正喜事。 苏虎跟着出来,紧上两步。 梁靖:“你用心点,客人到了,直接带来见我。” 苏虎应承下来。 没聊上几句闲话,苏虎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找个压寨夫人当嫂子。” 梁靖:“你今天发什么神经,怎的想这个事情。” 苏虎:“没什么,见柳笙俩口子,我想起家里那口子,大哥……” 梁靖:“这个心思少打,我们自己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娶个老婆,生个娃,万一遇到什么好歹,你那个心往哪里放?” 苏虎:“………” 梁靖:“不用多说,你既然牵挂家里的,那就好好积点钱,方便的话带回去。我就怕这些牵肠挂肚的事情。” 想了想,苏虎道:“江信北昨晚没睡觉,柳笙安排他睡觉去了,是不是现在就去叫他来?” 梁靖:“嗯,那好吧,看柳笙有空没,要不把他俩口子一起叫来。”(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存在就有理由 上次在兵败鸡冠岭,差点身亡。于溶洞滩东山再起,每当回味当年,总会有所省悟。如今的溶洞滩还比不上当年的鸡冠岭,就算如今,溶洞滩比鸡冠岭强。但,那又如何?如果政府真的下决心围剿,也就如来佛动动手指的事情。 廖家主动联络梁靖,和梁靖的念想,一拍即合。 但那时正是江北红军势如破竹,从小小的一万多人马,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扩充到四万多人枪,地盘扩张到二十多个县。梁靖担心被廖家收编后,被派上战场,成为*的炮灰,被红军碾压过后,连骨头渣汁都不会有剩,这不仅仅害了跟随自己的兄弟性命,连带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也瞬间化为虚影,因此颇为迟疑。 八月初,三十万*的第四次围剿再次登场,随着战事的推进,梁靖不免有些后悔,前倨后恭,加大了与廖家接触的力度。三个多月的时间,江北徐张所部红军便风光不再,梁靖也终于弄清廖家并非让自己上战场,而是另有打算。 想起来,梁靖有些羞赧。 *对徐张所部的动作那么大,哪里会用到这二百来个土匪队伍?梁靖太高看自己了。 廖家老爷子廖席凯虽然是民党元老,却不属于正牌货,南河这一片是他的发迹老巢。可以预见的是,*扫荡红军之后,中央军必定会对这些区域打入楔子,插手地方管制,理由随便找,就是一大堆。 前门拒虎。后院进狼,这是廖席凯不可接受的事情。按廖席凯的谋算,暗中收编梁靖这样有影响的土匪,是给有可能进驻南河等地的中央军掣肘的伏着。 之前,双方缺乏互信。弄清楚廖家的这番理由,梁靖的戒心去了一大半。如果自己处在廖家的位置上,也会这样考虑,谁都不希望自家的后院出现不可预知的麻烦。 廖家不想受制于人,梁靖也不想。 虽然,廖家答应。梁靖作为廖家集团的伏子,平时与土匪无异,特殊态势下才会有指令配合廖家的行动。如果再遇上类似鸡冠岭的围剿事情,背靠廖家大有回旋余地,可以进退自如。但仅此而已。梁靖还是不愿意干。 所谋不可谓不远,梁靖想的是藉此脱离土匪的生涯,通过廖家洗白身份,混个出路,奔个前程。既然知道廖家的底牌,梁靖觉得主动权在握,头上的管家当然越少越好。 通过几个月的接触,大的原则方向都敲定下来。所缺的就是细节方面的事宜。梁靖通过联络渠道用齐柳笙的婚事试探廖家的反应,廖家几乎不用考虑就答应当日派人前来。 事情进行到这个时候,梁靖可谓算无遗策。不管是从内部还是外部,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和安排。 成大事要靠德能,成小事要有手腕计谋,这话本身没错,但是,没有平时的手腕计谋。成大事就是一句空话。 梁靖现在非常自得,通过整编一事。内部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正在消失,通过齐柳笙的一场婚事。解决了许多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铺主是个小头目,走进营房,见江信北已经醒来,上前说道:“信北兄弟,贤哥和东哥让我来叫你。” 江信北“哦,兄弟,是什么事情,可以先告诉我吗?” 小头目有些讨好的味道:“贤哥和东哥夸江兄弟的酒量,鹏哥喝刚哥几个不相信,特地让我来叫你,鹏哥和刚哥想见识一下。” 江信北眼睛一扫,发现营房内还有几个人,或坐或躺,都伸长脖子向自己张望。那眼神满是羡慕。 发觉自己成为关注的焦点,这让江信北既感到兴奋,也有点惶恐。 江信北作为新人双方的家里人,身份本身就招人注目。女方是曾德清,二当家,男方是梁靖,大当家。这让一般的底层喽啰不低眉顺眼一些,恐怕也说不过去。 而更让人好奇的是,江信北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就算和齐柳笙是生死兄弟,和柳香玲是同门师兄妹,但毕竟是进土匪窝,一个后生子难道就没一点害怕?好像也说不过去,那么,江信北的依仗是什么? 至于酒量,也是人们感兴趣的一个方面。陈卫贤和石旭东的酒量全山寨都知道,两人回来后的,对亲近弟兄说起江信北喝酒能和这两个人抗衡,并使得两人引为为酒中知己,众人对江信北又是高看几眼。 头目带着江信北走出营房,迎面碰上苏虎。 苏虎让江信北跟他走,江信北只好歉意地对头目笑笑。 见到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梁靖,江信北心里兔兔直跳,不发一言。 梁靖没有将江信北当客人看待,也没有当子侄看待,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很想知道你和齐柳笙到底是那种关系的弟兄,如果你和柳笙没有柳香玲父亲那层关系,你会不会前来溶洞滩。如果撇开这些关系,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哪来的胆量敢到溶洞滩这个人听人怕的土匪窝来。” 说完开场白,梁靖双眼瞪着江信北,想看看江信北到底是不是如前齐柳笙说的那样胆大包天。 江信北感受到来自梁靖的无形压力,略显慌乱。稍稍沉默,江信北把眼光瞄向窗外,屋外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 慢慢地,江信北转过头来,说道:“我不认为我的胆子大,仅仅就是柳笙把我当弟兄看,那么大的一个西林壁,他就点名要我来喝他的喜酒,作为兄弟,没话可说。” 梁靖示意江信北可以坐下,说道:“你不担心我会杀了你?” 江信北:“大当家是说笑话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你根本就没这种想法。没有柳笙的事情,恐怕我是谁,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会专门设计杀我?那我就太高看自己了。我还没自大到这个地步。你能对柳笙好,那想必不会对我太差。” 梁靖:“你没听说过,土匪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江信北:“听说过,但我不信。” 梁靖:“哦,说来听听。” 有几天缓冲,江信北无数次设想前来溶洞滩可能遭受的危险,但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反而是安然无恙的理由随便都能找到一大堆,甚至通过齐柳笙,或许还能获得一些好处的想法都比遭到危险更容易找到理由,对于梁靖所问的问题,在江信北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只须将前来溶洞滩前的考虑顺口说出就行。 “人做事也好,杀人也好,总是需要理由的。不外乎为仇怨,为情义,为钱财。在我看来,土匪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抢掠,都离不开钱财和仇怨。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也不是大财主,你们不会这么无聊,找我的麻烦。有柳笙这层关系,更加不会。如果柳笙不说我,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有我这号人……” 苏虎也猜不透梁靖到底意欲何为,看看江信北,有看看梁靖。对江信北的回答,他跳不出毛病,只要不是疯子,人做事总会有理由,江信北说的不错。 梁靖:“你说的不错,人做事,总有理由,我不相信你仅仅单凭和齐柳笙的兄弟情义,以你现在的表现,你能来,肯定不会这么莽撞,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江信北有些沮丧。前来溶洞滩,江信北的确有些想法,但不确定,得依据具体时机,临时决断。这种自己都模糊的念头,不仅曾德清看出来了,梁靖更是洞如观火。 在梁靖眼里,江信北胆子奇大。单凭齐柳笙的面子,来的理由好找,不来的理由更好找,一个兄弟情义根本解释不过,说服力太弱了。这里面没有什么图谋,很难让人相信,但江信北比起柳笙大不了多少,能有什么图谋?太大了的话,根本就不是江信北他们这个年纪所能接触到的。 话说的这个份上,江信北丢掉所有的幻想,也丢开患得患失的心绪,镇镇神,把之前的那些不确定的想法梳理一番,开口说道:“我行得到柳笙的帮助,说白了,我想得到大当家的帮助,至于成不成,我没去想这么多,反正有柳笙和柳香玲在,至少我不会吃亏。” 要土匪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这点,连梁靖都一直这么认为,江信北所说,梁靖虽然不怎么相信,却来了兴趣。 “你就能笃定我会帮你?就算有柳笙和柳香玲,你觉得他俩能有多少说话的余地?” 江信北很难得地露出羞赧的神色,略一迟疑,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多,我的凭仗无非两点,第一是柳笙,我没有后顾之忧,第二,我说出的法子,或许对你们有用。” 梁靖即使不信,听听却无妨:“那好,说说看,我觉得有用,自然会帮你,即便你不愿,那也由不得你。” 江信北道:“我想,你们山寨的消息不会比我们强多少,如果能扩大消息的来源,你们一定会去做,第二,你们山寨生活一定需要很多日常必需品,而这些都需要山寨之外有人给你们供应,第三,我想,即便你们的生活来源主要靠抢掠,但肯定不会是全部,因为那样,也肯定会有断炊的时候,如果能开辟一条长久的财源,你们也乐意去做……”(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忽悠?策论? 人的思维在某种特定语境里会显得特别活跃,江信北话匣子打开,原本比较朦胧的意念,在这一时刻却渐渐明朗,原本只是初浅想过的问题,在这一瞬间勾连起来,在江信北脑子里形成一种很特别的远景蓝图。江信北仿佛不是在跟梁靖说话,而是在向自己的伙伴们勾画愿景,别人的激情没有点燃,反而把自己的激情迸发出来。 梁靖和苏虎明显感觉到江信北语气的变化,不知道江信北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自我感觉。但梁靖也找不出江信北所说的漏洞在那里,不管江信北是信口开河也好,是真有这种想法也好,如果没有先期花了一番功夫,动脑筋想这些,一个乡村旮旯的后生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番话。这番话,反过来倒是可以映证江信北确实是这样想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这样解释江信北的溶洞滩之行,也可以映证齐柳笙所说的江信北胆子奇大。 开始,梁靖并不在意,只是存心考验一下江信北是否真如齐柳笙所说那样,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利用的。但是听着听着,梁靖渐渐琢磨起来。 溶洞滩本来偏僻,商旅不多。就算有些,稍稍像样一点的大路,距离溶洞滩少说有二十里上下。没有准确的消息,靠守株待兔,浪费人力不说,还会在途中变生麻烦事故。如果单靠打劫大户人家,人家吃亏的次数多了,防备自然会提高,再不然。人家惹不起,还可以躲得起。抢劫一般的小户人家,除了闹得天怒人怨外,没任何有利可图。山寨两百多人,加上家眷之类的有三百出头。每天消耗的物质不是个小数目。即便山寨有一些开垦的田亩,让家眷耕种,那也只能解决一小部分生活资料,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么潇洒的生活相距太多。所以山寨时不时会有紧张的时候,那个时候当然会饥不择食。进村抢劫,不论贫富,很难不滋生仇怨。如果有一条稳定的财路,那就大不相同。 “好,算你说得有理。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信你。” 江信北:“大当家,你看过《水浒》吗?或者听过水浒故事也行。” 梁靖:“有什么说法?” 江信北:“那倒没有,不过可以和溶洞滩比较一下。八百里水泊梁山,为什么可以坚持那么久?最后还能被朝廷招安?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汉的故事能给我们什么启发?我不知道大当家想过这些没有。” 江信北扯得远了,梁靖有些码不准江信北要说些什么,乖乖闭嘴,一副认真听讲的三好学生状。 “溶洞滩方圆三四十里。往北,往东,往南。都是一片山区,加上这些地方,方圆不会少于两百里。南河另一条河,经过南河县,往西,会达到洪湖。直至长江,长沙武汉。甚至可以进赣江到达赣州。那么这么大的地方的物质进出,势必要通过南河。如果南河县城是个码头。那么溶洞滩无疑是掐住这个码头的咽喉要地。 这里之所以商旅不发达,主要是被打劫打怕了。没有商旅贩卖货物,那就只好大家叫花子比穷。如果大当家改变一些做法,商贩走动必然会过境大当家的地盘。别说生活必需品的货物进出,单是全大山遍地都是宝,有利可图就会大有人做。” 有商贩过境,溶洞滩的好处自然不容置疑。但梁靖听了半天,还没听到江信北说怎么做,不免有些恼火,哼声道:“你先说说怎么做吧?看有没有可能。” 江信北完全沉浸在自己设计的美妙蓝图中,对梁靖不理不睬,继续道:“商旅过境,货物进出是财源,如果去打劫的话,自然是自己截断自己的财源。打个比方吧,这个就好像一条河水,流经我们门前,我们只要能随时取用就成,如果打劫,那就好像,给河水砌起一道拦河大坝,水流不畅,就有可能改道,最终我们的好处就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梁靖脑子不笨,经江信北这么一说,道理是通了,如何开展却还是一团雾水,但兴趣却被勾起老高,打断江信北的话,再次说道:“光说不顶用,你还是先说说,怎么做。” 江信北:“疏通河流,随时取水。就是说,凡是阻碍商贩过境,货物进出的事情都不能做。货物进出,商旅过境,考虑这些商旅的承受能力,适当收取费用,叫买路前也好,叫保护费也好,不过最好用个好听的名字。只要商旅和货物进出多了,收取的费用就远远比打劫所得来得多,而且长久,还不用承担什么危险。” 一窍通七窍通,梁靖不由神往,却不相信江信北如此好心:“那你得什么好处?” 江信北道:“我自然有好处,我要做的就是这些商贩货物销售的中间人。你只要想想,雁过拔毛,蚊子飞过也要掐支腿,积少成多,好处应该不比你少吧?” 梁靖被江信北这话说笑了,这话很实在,人嘛,无利不起早,没有几根歪歪肠子,哪能发财呢? 苏虎:“这一片可不止我们一家山寨,万一人家劫财,或者人家也这么做,一层一层地抽利,恐怕谁都承受不起。” 江信北嘿嘿地笑了几声,道:“这就要看大当家的魄力了。要是以我的话,一步一步地来,先威吓弱小的,要他们听大当家号令,不听从的剿灭他就是。对商贩有好处的事情,只要大当家需要,消息不用你求,就肯定会有人送上门来。相不相信,就看大当家了。” 如果按江信北所说执行下去,可以想象得到的是,用不了几年,梁靖就会成为这一带的名副其实的山大王,打个屁,脚下的一亩三分地都得抖三抖,梁靖不由热望起来。 齐柳笙带着俩穿便装的来见梁靖,路过窗户下,齐柳笙想上前敲门,被一人拦住。齐柳笙回头不解地看着那人,那人朝齐柳笙摆摆手,附耳在窗户边上凝神静听。 另一人看出齐柳笙的犹豫,上前拉开齐柳笙,走出外间。 那人跟齐柳笙解释一通,齐柳笙很艰难地点点头,俩人才又重新回到原地。 屋内三人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意识到门外的动静。 江信北:“从溶洞滩到瓜坪有三十多里,从瓜坪到南河县城,有一百多里,中途要过盘门,那里是杨再彬的地盘,我估计溶洞滩有些鞭长莫及。那么走瓜坪到西流一路,包过来只有二十多里就到西林壁,而从西林壁到县里只有六十多里路,折算一下,还近了四十多里路。即便路难走些,相对被杨再彬打劫,这点难处,我想是可以丢到一边,何况等走的人多了,那路自然会慢慢好走。再不然,直接从溶洞滩走西林壁,只有三十里上下,这里又近了二十多三十里,如此以来,走西林壁明显更划算。大当家,你说,我的好处大还是不大?你说我该不该来溶洞滩冒这个险。” 三人完全放开了自己的身份,好像三个好兄弟在策划布局方略,梁靖听到心里兴奋处,呵呵大笑起来。 外面那俩人不由面面相觑,想不到溶洞滩还有如此人物,对如何利用山地形势有这么深入的见解。不等齐柳笙敲门,先前偷听的人提手推门而入。 梁靖正在兴头上,对有人不敲门就直接闯入,有些恼火,扭头一看却是保安营刘琦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只好站立起来,笑呵呵地迎接上前。 刘琦上前介绍道:“这是廖家来的客人,正主是个妹子,还有几个随从,在外面。不过主事的是这位,廖吉文廖长官。” 廖吉文呵呵笑道:“刚才在门外听了一会,这位小兄弟相当有见解啊,能不能把你心中所想也告诉我,让我也开开眼界?” 江信北听刘琦介绍此人是个长官,心里突地一下,望向梁靖。 梁靖听这人是主事之人,也就是谈判正印,难得他看重江信北,不管是什么果皮膏药,先贴上再说:“廖长官客气了,这是我一个侄子,刚才的事,让廖长官见笑了。” 廖吉文对老爷子廖席凯指示收编土匪的策略不以为意,一伙土匪,乌合之众,真正面临和中央军较劲的时候,能起多大作用很难说。说不定这些人首鼠两端,那反而会成为一个软伤,揪着不疼,摁着发痒,那才难受。 梁靖和人说话,那话说的颇有道理,如果真正实行下去,一个可观的局面是可以期待的,那么,就很难说梁靖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时好奇,廖吉文贴耳偷听一会,心思发生不小的转变,如果梁靖真的弄出这么一个局面来,即便是中央军也得掂量一下。 梁靖把这次谈话当做一般性的聊天,虽然比较认同江信北所说,但到底有多大的可操作性,还得看后续事情的发展。被人偷听梁靖自然不会在意,反正接下来洽谈,具体事宜一经敲定,那就算一家人了。 这种偷听是很犯忌的事情,齐柳笙忐忑不安。如果梁靖怪罪的话,不知道何以应对,幸好梁靖的保密意识不强,根本没看重这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梁靖苏虎和刘琦廖吉文相互寒暄一阵,江信北心里炽热起来。 刘琦看不出什么特别,但廖吉文显然有一种有别于众人的神情举止,这种感觉很奇妙,江信北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 不管他们是否官匪勾结,反正这对江信北没害处,如果在这俩人心里留下一个印象,江信北觉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梁靖没有请刘琦,对于刘琦的到来很疑惑,不过并不担心,因为有一次合作对付杨再彬的经历,刘琦的到来,或许还是一件好事。而且刘琦和廖吉文同来,那说明廖吉文也不反对刘琦跟来,或者,刘琦根本就是廖吉文邀请而来的。 江信北:“各位叔叔,你们有正事,那我就先告辞。” 江信北笃定梁靖已经基本接受自己的说辞,那么必须得跟廖吉文攀上关系,江信北顺着梁靖称自己是子侄的话头,依着齐柳笙的关系称呼这些人,能引起这几个人的注意就成。 梁靖还没有所表示,廖吉文却先出声阻止,道:“不忙,不忙,我还想听听小兄弟的高论。现在,人多主意多,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梁靖没料到廖吉文也对这个感兴趣,不觉心里一动,或许这也是在和廖吉文敲定细节上的一个筹码,那就太好了。 “柳笙,香玲一个人在招呼金小姐一行不大方便,你去招呼一下那些跟来的随从,冷落人家,不是待客之道。” 齐柳笙早就有些站立不安,听到梁靖的吩咐。向众人告辞,瞟了江信北一眼,眼神里流露一份感激,还夹着些什么。 江信北倒是能体会齐柳笙此时的心情,兄弟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齐柳笙当已经走完这段时间在溶洞滩惶惶不安的心路历程,恢复原有的冷峻。 走出房门,轻轻把房门关上,齐柳笙整个人一阵轻松。战战兢兢过了这段日子,到今天这个时候。齐柳笙才算是把压在心中的巨石彻底放落下来。 江信北得到梁靖的看重,特别是廖吉文的重视,齐柳笙是最感高兴。或许梁靖对自己好,还有其他目的,但从他对江信北的态度上。梁靖对自己的好应该是出于真心,之前的担心倒是白费了。 梁靖把齐柳笙虏来,又把柳香玲虏来,还让俩个有情人成眷属,齐柳笙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回想刚才的一幕,齐柳笙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江信北明明白白,梁靖和廖吉文对江信北的认可,真真切切。 齐柳笙感觉到是真的。而不是一场梦。 至于江信北具体跟梁靖说了些什么,齐柳笙一点都不好奇。平时也没猜准江信北几次让人迷惑的做法,反正每次自己都没有吃亏。 齐柳笙太过投入。迎面撞向一人,那人把齐柳笙一把拉住,才免让齐柳笙摔倒。齐柳笙正眼一瞧,是文海鹏。 文海鹏是齐柳笙结婚的总管。 这几天的喜事,说是齐柳笙的喜事,还不如说是山寨弟兄们的喜事。自从梁靖整编后。各营弟兄没有往日那么自由,热闹事情少了许多。借齐柳笙的喜事,好好疯了两天。发觉弟兄之间没有以前那么多计较,忽然之间和顺多了。 已近傍晚,酒宴得趁天光开席,等到晚上,安置酒席的地方是个大问题。太散了,热闹就少了三分,集中了,又没有合适的地方。而且,靡费灯火不说,各营寨的防卫轻心不得,趁你病,要你命的事情不得不防。 诸事妥帖,弟兄们都坐桌了,几位当家的还没路面,文海鹏只得到总堂请示。 得知梁靖有重要客人,可能还要一会儿,文海鹏只好跟着齐柳笙来到客堂。 客堂里,齐柳笙带着刘琦和廖吉文去见梁靖,就剩金莉媛见柳香玲俩女子。 刘琦介绍金莉媛后,曾德清尹武行和周双宝彻底最后一丝挣扎。之前,梁靖曾说过这件事情,三人都将信将疑,这也是三人对梁靖整编反对不坚决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加入*序列,能脱离土匪生涯,某个前程,后半辈就算战死了,留给子孙的也只会是一份荣光,不会像土匪头这般,结怨结仇多了,死后,就算是山寨弟兄,能真正眷顾自己妻儿的恐怕没几个,那么妻儿多半会受人欺凌。 新媳妇柳香玲粉嫩的脸庞在红色嫁装的映衬下,白里泛红,清秀可爱。站在众人面前手足无措,薇含羞态,金莉媛不觉我见犹怜,拉着柳香玲的手说话,不再理会曾德清三个的恭维。 没说几句话,金莉媛道:“走,香玲,带我去看看你的新房。” 柳香玲莫名地一阵燥热,脸色更加红润。俏脸一扬,望向曾德清。这个场合,这些客人很特别,柳香玲能感觉出来,唯恐失当,不敢自作主张。 金莉媛不管这么多,拉着柳香玲就走。 客堂里的七位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有这位姑奶奶在,大家说话都先藏着一份小心,总觉得憋气,现在好了。 气氛松活下来,短暂的沉默后,三人四个热络起来。 文海鹏和齐柳笙走进来,见这样的热闹劲,打过招呼,加入进去。 柳香玲的新房很简陋,但一些新婚家什和床上的两被两套,喜气鲜活。经过布置,各种剪纸,起到很好的陪衬,显示出恬淡素雅的韵味。 金莉媛略略感到意外,这样的布置,没有一分玲珑的心窍恐怕难以办到。 “妹妹这么小,你爹娘舍得让你来做土匪婆?” 金莉媛口没遮拦,柳香玲神情一暗,地下头颅,心里着恼,却发作不得。 连问几句,没听到柳香玲的回应,金莉媛目光转向柳香玲,见柳香玲一脸的幽怨神情,当是柳香玲受什么委屈才嫁进溶洞滩的。 “妹妹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姐姐跟你做主。” 柳香玲:“谢谢姐姐,我没委屈,只是想起爹娘养我不容易,我却不能在身边孝敬他们,心里愧疚。” 金莉媛看看柳香玲,不像在说谎,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道:“香玲,对不起了,是我挑起你的感伤了。” 俩人闲扯几句,金莉媛忍不住又问道:“你爱他吗?” 柳香玲愣愣地看着金莉媛,脸色有些不自然,爱能随便说出口的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里只有他,他心里有我,我经常牵挂他……” 这话反而让金莉媛有些愣愣的感觉,“你们还这么小,怎么就……” 柳香玲:“不小了,我们村有些人像我们这么大,娃都有了。再说,女人等来等去,选来选去,最终还是要嫁人的,只怕自己挑花了眼,反而放过了自己的因缘。” 话虽然说得直白,但道理摆着。金莉媛没想到在土匪窝还能遇到这么有理论水平的小妹妹,仿佛是在说自己似的。 金莉媛翻过年就满十九岁,恋爱谈了好几个,这个好,那个也不错,要不就是这点不好,那点不喜欢,还真没找到心里有牵挂的那种感觉。 想得入神,金莉媛设想,如果自己真对某人有柳香玲这种感觉,是不是不再考虑年纪因素,执意要走入婚姻的殿堂? “姐姐在想什么?” 柳香玲见金莉媛长久没有话说,盯着入神的金莉媛,问道。 金莉媛倒是直爽,道:“没什么,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找得到你的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柳香玲:“姐姐思春了?” 金莉媛捏了一把柳香玲红扑扑的脸蛋,道:“你都嫁人了,还不许我思春?” 一个嫁人了,一个想那嫁人的人,俩个实质上的妹子,一阵嬉闹后,说起些闺房话,无形中关系迅速拉近。 金莉媛说起在校的一些自由恋爱故事,成心想撩拨柳香玲。从柳香玲的说话中,金莉媛不相信柳香玲没上过学,外面的世界多精彩,金莉媛不相信柳香玲不动心。 柳香玲:“咦,姐姐,我知道了,其实你心里牵挂的不止一个,你说的那种心里话,我对柳笙就是这么想的。” 心悸一闪,直冲脑海,金莉媛赶紧收神,道:“是么?别八卦了,我们出去。” 看金莉媛忽地脸色绯红,柳香玲几乎可以断定,肯定是某个人出现在金莉媛心上。 的确,一语惊醒梦中人,金莉媛一直弄不清楚的感觉,现在越想越像柳香玲所说的那种情愫,难道爱情的感觉就是彼此的牵挂?如果是这样,那么爱情岂不是太磨人了? 金莉媛愤愤不平的同时,又有些割舍不下,心中那份牵挂里面,似乎还有一点东西捉摸不定,却又引人向往,格外着迷。 客堂里,曾德清尹武航和周双宝被苏虎叫走了,剩下六个年轻人嘻嘻哈哈说笑,见到俩女神情肃穆地走来,六人集体闭嘴。 “安杰,廖大哥还没搞好?” 李安杰是四个年轻人的头,军姿立得标直,道:“还没有,连刘琦都没回来。” 金莉媛皱皱眉头,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暗战无处不在 民国政府从一开始就已经埋下混乱的根子。 同盟会根基本身不牢,力量更薄弱。开始闹革清国的命,用现代观念来看,实质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恐怖袭击,不惜性命地到处丢炸弹,伤不了清国的根本。 同盟会没有实力更没有能力领导这场推翻帝制的革命,之所以具备强大的号召力,其根源在于天下苦清久矣。 同盟会不仅硬实力准备不足,而且连思想准备也不足。方式方法单一,一群锐意富民强国的仁人志士作为急先锋,悍不畏死地不断在全国各地制造起义,占领道义制高点,成就同盟会的老大地位。但是,清国实在腐朽秃顶,众人合力之下,大厦将倾是迟早的事情。国人精英寻求国强民富的道路,积极进行探索,所选择的途径,方式各种各样,思想观念千差万别。他们对推翻清国帝制的诉求和同盟会一致,但寻求改变国运的途径和奋斗目标,在某个时候,某个方面,或许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而在这些起义过程中,民党往往借重会道门的力量。推翻帝制后,由于观念和诉求的的差异,民党精英对会道门并不买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甚至产生过河拆桥,剥离会道门的想法。但中下层多为会道门势力,或者地方实力派,或前清遗老,中央又派系林立,这直接造成中央和地方在思想上和政令上的脱节,或者说相互掣肘。 及至黄埔军校建立一支作风过硬的中央嫡系军队,经过北伐,才压制住地方势力。但思想上的裂痕。无法取得互信。蒋介石掌控军队,实际上对政府一块的控制力相当薄弱,这在中国几千年的一元化社会里,令不出中枢,无疑是个致命伤。 “攘外必先安内”本身没错。但方针策略上就大有讲究。要安内。就得依据实际国情出台适当的方针政策,制定相应的策略。最终途径无非两种,一种是利用暴力,从*上消灭异己,一种是从思想上占领对方的大脑。当时,中国的现状错综复杂。派系林立,从*上消灭对手,显然不合时宜。但笃信暴力的蒋介石选择与*的决裂,基本排除从思想上弥合分歧的可能,安内便成为一句空话。拉开了民党中央与地方势力公开暗战的序幕。 通过军事的强力介入来寻求中央与地方的政令军令畅通,成为蒋介石的不二法宝。地方势力自然就生出相应的反介入手法。 眼下,徐张红军败局已定,下一步中央介入南河一带,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如果不做准备,很难说不重蹈*二七年那样的横祸。事实上,就算在围剿红军正当其时的时候,蒋介石也没忘记分化肢解杂牌军队的做法。 廖席凯对去年二十六路军的的遭遇记忆相当深刻。 二十六路军原为西北军的一部。蒋介石嫡系把二十六路军看作杂牌军。去年年四月,蒋介石调集二十万大军,分四路对闽赣红区进行第二次“围剿”。二十六路军为其中的一路。七月间蒋介石对闽赣红区发动第三次“围剿”时。命令二十六路军进至被红军包围的宁都作配角。北退南昌的唯一通路,但蒋介石派嫡系朱绍良部堵住,逼迫二十六路军跟红军作“背水之战”。 二十六路军被困在宁都,前进有被红军消灭的危险,后退又为蒋介石军令所不容,进退两难。陷入绝境。 而这之前,蒋介石肢解了二十六路军装备重型武器的部属。指使嫡系利用职权之便克扣薪饷,食品。药品等物质,而二十六路军广大官兵又不适应南方气候,水土不服,致使二十六路军生活没有保障,部队生活极为困苦的同时,还饱受疾病的困扰。最终,这一万七千多人的队伍于去年这个时候反水。廖席凯对此耿耿于怀,二十六路军如果还不反水,那就真没天理了。 现在,徐张所部红军败亡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下一步,蒋介石的中央军会如何介入廖家一众地方元老的后院,会不会如对二十六路军那般做?这个不能不做事先的考虑和安排。明着对抗显然不行,实力不济,除了落人口实,授人以柄,让蒋介石名正言顺介入外,没有任何好处。 收编梁靖,廖席凯很重视。中央军即便派驻南河等地,不可能是大军派驻,最多是营团级别,那么梁靖所处的溶洞滩幅员广阔,有足够的空间腾挪。多几个如梁靖这样的家伙,那时,中央军不依靠地方势力根本就寸步难行。 派廖吉文和外孙女金莉媛为代表,廖家向梁靖释放的诚意就相当高,廖席凯相信梁靖即便还有些什么顾忌也当减少到最低程度。 家国之念,每个人或多或少总是有的,但如果连自己的生存根本都不存在了,那么一切美好的愿望都会成为泡影,沦为空谈。廖吉文虽然不是廖家的直系,但作为一个家族,成为廖家的中坚力量,对时局也有自己的判断,对老爷子廖席凯的旨意心领神会。廖吉文虽然对梁靖不甚看好,但聊胜于无,执行起来,从没打折扣的念想。 合纵连横以应强者,不论是张仪还是诸葛亮,都给后人做了很好的表率。葛俊辉与廖家不是一个派系,但作为地方派系,远远没有地方与中央的矛盾突出,应对中央的强势介入,葛俊辉所属派系也有份,自然要配合廖家的行动。正如此前,应付上令,围剿杨再彬,即便没有梁靖的主动参合,廖家也会从其他方面予以配合。 这次刘琦跟来,本身就含有共同进退的意思在里面。不过刘琦的级别太低,不可能了解上面的布局意图,但不妨碍上面把他当做一个过河卒子来支使。 江信北的一席话不是一个完整的方案,但不排除江信北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年轻人肯动脑子。而且能想对方向,让廖吉文起了惜才之念。 单纯的利益承诺,远远不及利益绑定,共享成果来得可靠。 摸到江信北大体构想的轮廓,廖吉文对此次收编梁靖的方案有了另一种更为隐蔽的可行性方案。那是一种绑定利益。成为利益共同体的结合。这让廖家给梁靖的承诺有了更多的转圜余地。照这种形式发展下去,梁靖除了融合进廖家集团,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满是笑意地看着江信北,廖吉文对这次溶洞滩之行的意外收获感到十分满意。 廖吉文:“信北,想不想跟我混?” 江信北愕然,不知道廖吉文是什么意思。 廖吉文:“呵呵。不忙着回答,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虎很羡慕江信北,如果江信北答应廖吉文,身份就比他高,至少江信北算得上是正牌货。而从溶洞滩编入廖家门下,就是半路出家,根子不正。 在廖家集团中,如果江信北是姨太太所生,至少能捞个支房地位,那么溶洞滩的人就是小妾所生,甚至可以算是丫鬟所生的地位,能不能实质性进入廖家法眼。还得看人家以后怎么想,自己怎么表现。 梁靖倒是盼望江信北答应下来,凭着齐柳笙和江信北的关系。无论如何,在和廖家沟通的时候,方便起来可不是一点两点。 至于曾德清尹武航和周双宝,被苏虎叫来,仅仅听到尾巴上的几句话,云山雾罩还算好的。完全分辨不清这事情是怎么变化的。 廖吉文:“好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梁大当家,你说呢?” 梁靖点头赞同。江信北不想这个时候讨人嫌,道:“那我避嫌。” 说着,江信北便起身离开。 廖吉文:“你听听无妨,我们所说和你的构想有重合的地方,我们大家合作愉快,共同发财。” 略略迟疑,江信北道:“还是算了。等你们把你们的事情商定,需要我的时候,我随叫随到。我还是到门外去,给你们放放风。” 梁靖对江信北的识时务比较欣赏,对江信北笑着点点头。廖吉文也没强求,或许说那句话,仅仅为了给江信北一个示好的信息,以后要招揽江信北的时候,关系上就亲近不少。 江信北轻轻掩门而出,在屋外找了石块坐下,收手撑着下颚,眼睛盯盯看着前方山坡。阳光在山头抹过一条金黄色的绸带。树枝随风拂过,起起伏伏,一波一波向远处蔓延而去,像极了挥动的彩绸,柔和飘逸。 不久,房屋拐角出现三人。齐柳笙在前,金莉媛和柳香玲并行而来。 江信北起身将三人拦住。 “信北哥,不是我要见几个当家的,而是这位金小姐。” 齐柳笙对江信北的阻拦么啥子意见,但所来是为了金莉媛,出言解释。 金莉媛牵着柳香玲的小手,江信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女,疑惑她和柳香玲的亲密关系,不免多看几眼。之前,江信北见过美女房紫苒房紫菊以及姚梦兰姚梦欣这俩对姊妹,不说层次上有什么差异,单是穿着风格和气质就有很大的不同。 金莉媛对江信北鼠目贼眼地在自己和柳香玲之间来回漂移很恼火,见江信北明显是阻扰自己几人靠近对面的房间,更加不爽,丢开柳香玲,大步往前。 江信北已然猜到这美女就是刘琦所说的那个妹子正主。不过,江信北认为这和自己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自己答应梁靖帮他们放风,那就不管什么人,都不能中途打岔。 江信北张开双臂,拦在过道中间。 如果金莉媛硬闯,江信北不介意对眼前的这美女揩揩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金莉媛 有了之前的规划,廖吉文根本没跟梁靖计较,几乎所有的要求都答应下来,但却在派驻军事教官和电台上与梁靖较起真来。 军事教官的存在,能很快提高溶洞滩的战斗力,梁靖当然愿意,但,如果廖家通过军事教官影响,抵消梁靖的权威,那梁靖就觉得得不丧失。至于电台,对了及时解山外的资讯方便得太多,但这是把双刃剑,外面要了解山寨也太容易,如果电台不能控制在自己手里,梁靖宁愿没有。 如果真的在溶洞滩这一方山区打开局面,对梁靖的队伍改造,增强其战斗力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个可行的军事训练计划,没有一个得力的军事训练教官,那就无法承担起商路的拓展和保护。 刘琦可以在中间分一杯羹,也对梁靖进行劝说。 可以说,有刘琦的参与才使这个商路计划更具可操作性,一正一奇,一白一黑,没有官方背景,想在溶洞滩这一方域捞好处,几乎是自己找虐。 最终梁靖接受这个建议,不过原来廖吉文想安插在溶洞滩的人手有四个,现在却只能留下两个,一个军事教官,一个电台电讯员。而且电台方面,梁靖坚持要培养一个溶洞滩自己的人手,方才同意设置电台。 廖家必须安插人手,才能保证廖家的利益得到落实,但廖吉文也理解梁靖。毕竟廖家安插的人手多了,对梁靖的权威影响力,客观上肯定会起到抵消作用,梁靖不愿看到的这种情况的出现。就不能再把这份戒心藏着掖着。 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也需要有个意向性的商量,才好制定相应的规矩。话题才引出,忽闻屋外传来打斗声,廖吉文一听叫唤,便知道是金莉媛和人交手。摇摇头,对众人说道:“这些问题,有时间,坐下来慢慢谈,不急。我们金大表小姐发急了,不如就此打住。抽空再说。” 梁靖早想这么做,细节,细节,就要在细处节制,在节点上琢磨。这一时半会。凭空想象,肯定是会有疏漏,或者是白操心。还不如试着依照所达成的原则意向,运行一段时间,有问题苗头出现,以此协商制定规矩,可能更实用些。 金莉媛不相信一个土匪小喽啰有胆子拦住自己的去路。昂首挺胸,阔步向前走。正眼都不瞧江信北一眼。 看金莉媛的架势,江信北还真的犹豫一下,后退一步。金莉媛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轻慢。江信北不由一恼。美女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不退反进,缩回双手,肩头斜侧,一脚上前跨出。 一来一去,相距太短,金莉媛来不及转向。*结结实实被摁了一下。幸好,金莉媛还算反应快。要不然就真有点江信北投怀送抱,金莉媛欲拒还迎的架势。 “放肆。”金莉媛羞恼成怒。一记耳光扇出。 江信北想占美女的便宜,自然考虑美女的激烈反应。接触金莉媛柔软有致,弹性十足的丘峰那一瞬间,来不及去体味,还虚着的脚步迅速侧向落实,抬手抓向金莉媛的手腕。 金莉媛变招也快,变扇为横砍,刴向江信北手腕,一个侧身,侧踹直踢江信北侧腰。江信北没防着一个妹子会有这样的反应,回身不及,衣服上留下一个鲜明的脚印。 江信北拍拍,退立一步,没有让步的意思。金莉媛得势不饶人,赶上前,拳打脚踢,不打算放过江信北。 江信北对上双眼冒火的金莉媛,略略歉意。毕竟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地方换做任何一个良家女子,都是某人的私人领地,但绝对不属于他江信北。 对于金莉媛的气急败坏,江信北只能防守,不能对攻,做男人总得有个男人的气度。 金莉媛开始攻势还算有点模样,几招过后,漏洞就出来了。江信北弄不明白,照金莉媛最初的变招来看,不至于这么不济。 梁靖一行出门,见是江信北不知什么缘故和金莉媛起了冲突,上前制止,却被廖吉文拉住。 齐柳笙在梁靖面前提过自己的本事来自小时候江信北所教,梁靖虽然想看看江信北的身手,但金莉媛是贵宾,于面子上不好看,才准备上前制止,没想到廖吉文也对江信北的身手感兴趣,梁靖乐享其成。 金莉媛的气急败坏未尝没有对面几人看热闹的羞恼,齐柳笙不知道如何劝解,柳香玲更是有心无力。 这样下去,别说自己看不过意,梁靖几个当家面前也交待不过去。柳香玲着急起来,走到江信北后面去拉扯江信北。 这个时候,江信北就不好甩开柳香玲,师妹不会拳脚功夫,弄不好摔伤哪里,对谁都不好交待,何况今天还是新婚娘子? 趁江信北分神,金莉媛一脚踹向江信北。江信北本来可以躲开,却在瞬间决定承受这一脚,这一脚换那一刻让人心悸的接触,好像也不吃亏。 柳香玲扯住江信北不放,齐柳笙赶紧上前帮老婆。俩口子一左一右拉扯住江信北,江信北瞪着眼睛看金莉媛。金莉媛好像也没再进攻的意向,闪过江信北三人,走向廖吉文。 “媛媛,你一向自诩工夫了得,可知道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刚才,你学到了什么?” 金莉媛得廖席凯宠爱,偏偏喜欢耍拳弄棒,一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劲头,在家里自然得人奉承,自己也沾沾自喜。这次能跟着廖吉文前来溶洞滩,一方面是性子好热闹,也真的是想为家里出一份力。廖席凯一方面惯着金莉媛,另一方面又考虑到派出这个级别的亲人,也显示出廖家对梁靖的诚意。 在廖吉文看来,就是带上小表妹,顺着她的性子,游山玩水一趟,只要金莉媛不耽搁正事,也没有什么危险,毕竟梁靖这里已经沟通好几个月了,基本东西都已经敲定。金莉媛前来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向梁靖传达廖家的诚意而已。 金莉媛见廖吉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教训的口吻,不愿意啦,说道:“文哥……” 廖吉文打断金莉媛话头:“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时间不早了,总不能让山寨所有人等我们吃饭吧?” 这里面的道理和礼节,金莉媛心知肚明,正事要紧,这个时候并不是撒娇,发脾气的时候。回头瞪了江信北一眼,金莉媛不再言语。 齐柳笙趁机上前跟梁靖说文海鹏来过一事,梁靖道:“金小姐,婚喜正餐马上就要开始了,正餐过后,大家有气出气,有乐子就耍乐子,你有什么要求,山寨悉数依着你,你看好不?” 金莉媛扫了柳香玲俩口子一眼,不知何故,看齐柳笙也不顺眼起来,顺口接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众人笑笑,不再节外生枝,便走向聚义堂。 宴席摆设有两处,一处露天,一处在聚义堂。 庞振民呆在营房铺位上,几乎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和同营房的几个混熟了,早被人拉去,坐到露天酒桌。 聚义堂内容不下所有的酒席,于是简单摆上几桌,安排一些,在山寨有些分量的人员就坐。江信北被陈卫贤和石旭东拉走,同桌的有文海鹏,文顺刚和史映辉五个分队长级别的头目,喝酒或者叫拼酒,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因为齐柳笙把江信北吹嘘的太过分了,哥几个想求证一下。 乡村喜酒,新媳妇很少露面,一般花轿抬进屋,拜堂成亲,直接进洞房,没圆房,就不兴出房。酒宴客人由父母招呼,反正这是为人父母的责任,也是为人父母的权利。新娘子除了象征性地服侍公婆,对外人起码三天新鲜是要保持的,所以有婚后三天会娘家的习俗。 梁靖和曾德清都没空,曾德清家昨天已经办了酒席,今天不适合,酒宴没人招呼。柳香玲总记着礼多人不怪。既然在溶洞滩落下脚来,就得像在村子里一样,妇道人家,就得把家庭外交的重任挑起来。 从柳香玲进门,忙活了一整天,也句不在再讲究这些。 婚宴正餐开始不久,柳香玲拉扯上齐柳笙前来给众人敬酒,又在溶洞滩开了一个先河。不过没人说柳香玲的不是,民俗规矩各地不同,山寨汉子多是三山五岳聚拢而来,论规矩也论不清场,反而,这种场合拿齐柳笙和柳香玲俩口子调侃正当其时。 齐柳笙和柳香玲夫妻的到来把婚宴推向*,齐柳笙被逼无奈,酒喝大了,连带柳香玲也喝了不少酒,两面脸颊红扑扑,言笑嫣嫣,明艳动人。 走完外面的酒席,齐柳笙便和柳香玲一起到聚义堂给众人一一敬酒。俩夫妻敬完聚义堂各桌的酒,退出聚义堂,却碰到金莉媛恰好进来。金莉媛把手一手,拦住两人,道:“全身的酒气,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老婆?今晚当罚你,香玲就借我一晚上,你另外搭铺。洞房,今晚没你的戏。” 齐柳笙脑子一时短路,酒杯掉落在地,“啪”地一声摔碎。 柳香玲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酒醉自醉人 杯碎的声响吸引了满堂人众的目光。齐柳笙想逃,门都没有,文海鹏过来把齐柳笙拉回酒桌。至于柳香玲,新娘子嘛,乖乖回房等着就成。 下午,金莉媛就对齐柳笙有种莫名的不顺眼,此时齐柳笙掉碎酒杯,更增金莉媛的反感,拉着柳香玲就走。 罐新郎官酒是必须的,金莉媛的身份,能进聚义堂喝酒的,十之*知道一些,有金莉媛拉走新娘子,众人求之不得,对金莉媛在新婚之夜要借新娘之事自动忽略。 这一天,金莉媛没见着两个女子,接触的是一大堆臭男人。置身山寨,金莉媛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唯有找柳香玲,才觉得有一份踏实。 柳香玲回头看了齐柳笙一眼,被金莉媛拉扯着,无奈地跟着走出聚义堂。 金莉媛:“香玲,别这么心不愿情不甘的,以后日子长着,就一个晚上而已。” 柳香玲:“莉媛姐,这不同,今天是新婚。” 金莉媛:“你看,柳笙回来一定是浑身酒气,你受得了?” 柳香玲:“男人不喝酒,哪还算男人。” 金莉媛:“……” 柳香玲:“……” 梁靖特意为齐柳笙结婚建造了袖珍小排屋,三间,一间做灶屋,一间放置杂物,一间为新房。 这是曾德清与梁靖商议的结果。 曾德清老婆王氏打心里喜欢柳香玲,考虑到柳香玲到总堂,连一个说话的女伴都没有,便从附近村寨挑选了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妹子。供柳香玲挑选,实际上就是给柳香玲做丫鬟。这就得给齐柳笙柳香玲一个合适地驻地。 柳香玲自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使用丫鬟,想都不敢想,但王氏的好意。柳香玲不便推辞,便在其中挑选了一个叫杨茂菊的妹子。 吃过晚饭,杨茂菊和俩提马灯的丫头把新房从新打理一番,把红蜡烛点燃,没什么事情,三人便在廊道上聊天。 杨茂菊家里兄弟姊妹多。没田没地,家贫如洗,能有一个人离家有个不愁吃穿的地方可去,也就没在意是个什么地方。何况本身就在土匪窝的眼皮子地下,就算不乐意。也由不得他们。 此番陪嫁按大户人家的规矩是陪房丫头,但柳香玲认杨茂菊做异姓姐妹。这对于杨茂菊来说,无论是那种情形都是件好事情,至少告别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穷苦人家谈感情纯粹是件很奢侈的事情,生存下去才是第一大事。 杨茂菊有些患得患失,倒没几句话,另俩姑娘话多。 月生中天,传来刘香玲和金莉媛的说话声。杨茂菊赶紧提着马灯迎了出去。 金莉媛有柳香玲陪着走了不少路,那种空落落的心境消减不少。 进入新房,眼前忽地又多出俩个妹子。金莉媛心里热乎起来。金莉媛不爱红装爱武装,性子本就不是挑三拣四。此时,人多,热闹,有人说话才是最重要的。对于三个女孩,柳香玲很和气。金莉媛就没有必要表现出身份高人一等的姿态,问了三个妹子不少话。三女孩虽然不敢造次。随便说话,但新房里。说话的人多了,气氛还是显得活跃起来。 从聚义堂出来,刘香玲没想到金莉媛这么好的兴致,几乎绕着总堂所有的小道走了一个遍。 柳香玲其实也很苦闷,有个如姐姐一般的人散步聊天,排解苦闷,没走多久,也喜欢上这种聊天形式。金莉媛告诉柳香玲一些外面男女恋爱的事情,柳香玲也告诉金莉媛和齐柳笙感情由来。 俩人越聊越有同感,金莉媛羡慕柳香玲和齐柳笙的青梅竹马,俩小无猜。金莉媛懂得的很多,经历的丰富多彩,柳香玲不仅仅是羡慕,可以说得上是崇拜。 或许是金莉媛有感而发,柳香玲还出言安慰金莉媛,若要感情见真心,还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这一套,连柳香玲自己都不相信,也不知道如何就顺口而出。 金莉媛经历那么多事情,对感情的事情显得悲观。这一点,让柳香玲很困惑。金莉媛看起来大柳香玲很有限,即使经历丰富,毕竟没经历过婚姻,凭什么把婚姻说得那么难堪? 金莉媛说婚姻易碎,所以要小心呵护,感情易逝,所以要珍惜当下所有。一路说话,不知道金莉媛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句话,柳香玲听进心里,打掉兆头不好的念头。或许,真如小时候,逢年过节,小孩老爱打碎碗,老人常说:打发,大发。齐柳笙失手打碎酒杯,未尝不隐含着金莉媛所说的道理在里面。 有三个妹子在,再加上金莉媛,柳香玲一想起今晚要在这和齐柳笙圆房,心里就臊的慌。杨茂菊自然没敢乱插话,说着说着,一屋子人就剩下金莉媛在说,不过这是金莉媛说起外面的世界,杨茂菊三个妹子听得新奇入神,害怕一打岔,就没机会听那么新鲜的事儿了。 “香玲,快来接你的新郎官。” 门外传来江信北的叫喊声,柳香玲起身,被金莉媛一把拉住。 一听到江信北的声音,今天下午的那一幕跃然眼前,金莉媛起身走出,杨茂菊跟着,柳香玲也跟上。 江信北和庞振民一左一右,齐柳笙双臂搭在俩人肩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嘀咕着。 房门打开,金莉媛一见三人,都是醉态毕现,还没近身,一股刺鼻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杨茂菊和柳香玲一前一后出来,被金莉媛拦住,“酒鬼,随他们。” 后面跟出来的两妹纸显得手足无措。 柳香玲到底不能像金莉媛那么潇洒,挤上前,“莉媛姐,还是把他们扶进屋再说吧。” 人家夫妻的事情,金莉媛没理由再出手阻拦,一副厌恶的神情。 杨茂菊上来帮手,柳香玲还没扶稳,江信北和庞振民抽肩。 江信北和庞振民也差不多了,脚下飘忽。抽离肩膀后,江信北转身就走,兴不起一丝闹洞房的念头,他实在不想看金莉媛的嘴脸。这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没一个好的,不管见到那个,都对江信北没有好脸色。 齐柳笙整个人一边倒,拖着柳香玲一起压向杨茂菊。 金莉媛眼疾手快,插上一步顶住杨茂菊,不想正是这个时候,齐柳笙受不了这个折腾,污物喷口而出。 污物虽然没有喷洒到金莉媛身上,但那股子恶味让她本能地抽身而退。眼见三人滚地而落,地上全是石子,少不了要受些皮外伤,金莉媛只得再次出手,一把拉开杨茂菊,顺势推了一把柳香玲。 齐柳笙一个人硬生生地摔倒在地,好在喝酒醉了,不知道什么叫疼痛竟然有点熟睡的味道,发出一些鼾声。 今晚没有昨晚的好运气,有柳香玲事先给醒酒药,实打实地拼酒,江信北和庞振民不是石旭东陈卫贤等人的对手,幸好,梁靖和廖吉文似乎还有话话,停了酒水供应,否则再喝下去,只怕江信北要当场出丑。 五个女子去扶死猪一般的齐柳笙,还真是太为难她们了。手脚施展不开,力气又小,急的柳香玲想叫江信北和庞振民回来帮手,但见他俩的踉踉跄跄的样子,只怕比齐柳笙好不到那里,万一也像齐柳笙一样,那就有得五个女子忙活一个晚上。 在金莉媛眼里,江信北九分醉态起码有七分是装出来的,江信北纯粹是故意如此。有心要叫俩男人回来把齐柳笙扶进屋,却扼不下面子。金莉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江信北和庞振明消失在眼前,心里恼怒,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个由头让江信北好看。 江信北和庞振民走到半道,遇到几个前来闹洞房的家伙。几人在喝酒的时候相互敬酒,算是相识。闹洞房,图的就是人多,热闹,在几人的强拉硬拽下,江信北和庞振民只好重返。 金莉媛硬气心肠看着柳香玲和杨茂菊四人把齐柳笙扶起,柳香玲弯腰去背齐柳笙时,闹洞房的一伙刚好出现。 金莉媛:“香玲,等一下,让那些人来,弄脏了你,今晚还要不要睡?” 柳香玲几个搬弄齐柳笙弄出一身香汗,手脚无力,倒是很听从金莉媛的意见。 众人把齐柳笙抚弄好,金莉媛道:“好了,新郎官这个样子,你们也不用弄洞房了。” 确实,新郎官都这个样子,闹洞房真没什么劲,加上金莉媛不容置疑的语气,众人除了索然无味离开,没有第二种选择。 坏了心情,金莉媛也没兴趣借用柳香玲一晚了,抬头见江信北跟着众人离开,火气一下升腾起来,叫道:“江信北,你给我留下。” 其他人等都回头对金莉媛行注目礼。 金莉媛:“都给我滚,除了江信北!” 金莉媛雌虎发威的模样,众人不知道该羡慕江信北还是同情江信北,泱泱而走,庞振民犹豫一会,还是跟着众人离开。 江信北郁闷之极,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受美女的待见,不论是房紫苒还是姚梦兰,抑或是眼前的金莉媛。 就算旁晚有点过分,自己也硬生生地受了金莉媛一脚,有什么事情,也该揭过,不知道金莉媛单独留下自己意欲何为,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看上自己,要和自己幽会。(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开门第一刀 金莉媛猪油蒙心,只想给江信北一个教训,恨不得当场就现报。 柳香玲虽然提到江信北多次,但多是小时候,江信北记起伙伴如何作弄柳香玲一般女孩子的鸡毛蒜皮小事。柳香玲嘴里虽然恨恨,但回忆小时恨恨事情,反而多了一份会心乐意。而这些转弯抹角的心思,金莉媛无法体会,只当江信北是个十恶不赦的臭小子。 今天一天,自从见到江信北,金莉媛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此时江信北走后又回来,点燃了金莉媛对江信北的莫名怒火。 一时又没想好怎么对付江信北,金莉媛把江信北凉在外面,自己和柳香玲几个进屋说话,但坏了心情,说不了几句,便没了兴趣。 停歇不久,金莉媛想起齐柳笙摔倒一幕,反而让他想到让江信北吃瘪的法子。无论如何,江信北有五六分醉意是肯定的,找个机会把他推进田里,憋死最好,至少弄他个狼狈相,总能出出心中恶气。 “送我回去。” 对于金莉媛的要求,江信北虽然云山雾罩,但这种美差还是相当乐意。精虫上脑,他连金莉媛住哪里都不知道,而金莉媛却让他走前面,这种反常也没去细究。 借着朦胧月色,江信北一直受金莉媛支使。 “你到底睡哪里,怎么走个没完?” “听我指挥就是,哪来的废话,莫非想图谋不轨?” 江信北无语,脑子虽然清醒一些,却不会想到金莉媛有什么图谋。 金莉媛虽然和柳香玲走了不少路。但那些路都是常有人走的路,要走到田冲,金莉媛只记得白天所见的方向,具体路径不熟。江信北至始至终都没见过田冲,更加说不上。何况也不知道金莉媛意欲何为。 月色朦胧下,只有一片虚影,绕来绕去,俩人都给绕糊涂了。 恰在此时,对面山坳传来一阵狼嚎。 山路两边多有树林,阴森森的。加上走了这么久,田的影子都瞧到,金莉媛心中忐忑,又后悔又害怕,更恨江信北。只是强自忍着。现在狼嚎之声,彻底慌神,脚下一歪,摔倒在地。 听到狼嚎,江信北也被吓一大跳,酒醒一大半,凝神戒备,没留意金莉媛。 “金小姐。金大小姐……” 稍稍一会,没听到金莉媛的动静,江信北轻轻叫唤几声。没听到回音,倒是听到几声哼哼声。只道是金莉媛害怕,江信北转过身来,想安慰金莉媛。 金莉媛哼哼歪歪,站立不起来,脚踝被崴着了。又不想向江信北求援,恨得咬牙切齿。 见江信北走近。金莉媛狠声道:“不要你管,你走开。” 江信北:“你脚怎么啦。你到底住哪?要不我背你回去?” 金莉媛吓了一跳,要让江信北背她回去,她宁愿被狼叼去。 江信北见金莉媛没出声,便上前一步,金莉媛赶紧避让,人朝外倒,滚下山坡,接着往下掉,幸好下面有树,被挂在树枝上,几欲昏死。 江信北顾不上多想,直追下去。 树枝承受不了俩人的重量,低垂,滑落,最终树枝冲树干裂开。 江信北后来者先掉落在地,金莉媛后掉,重重地摔在江信北身上,把江信北砸得半响来不了气。 “你别死呀。” 金莉媛语音带着哭腔,早把恼恨之情丢得无影无踪。 这鬼地方,转几个山弯就找不到原路,阴森森的,别说有狼,单这幽深,空旷的山野,稍稍胆小的人就得吓破胆。江信北是金莉媛眼前唯一的活人,如果江信北死了,金莉媛认为自己绝等不到天亮,至少会发疯。 江信北见金莉媛确实被吓着了,不为已甚,“大小姐,我没事,你不用伤心了。” 金莉媛:“我呸,谁为你伤心,我巴不得你死了才好。” 江信北张张口,却没出声,这个时候说什么,错什么。 金莉媛:“怎么啦,哑口了?还是打什么歪主意?” 江信北彻底无语,索性不搭理。 大约金莉媛说累了,江信北好像完全消失似的,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江信北再也没法装作没知觉,很诚心地说道:“时候真不早了,要是脚不方便,我背你回去。” 金莉媛:“谁要你被?就算被狼吃了,也不用你背……” 江信北:“好好,天凉了,这里应该就在田边,有田就有稻草,我去那些来,给你垫垫。别着凉了,你明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怕你的那些人真以为我欺负你,到那时,我岂不是冤枉死了。” 金莉媛气苦之极,这臭小子到现在还不忘占自己的便宜,嘴里却道:“不准去,谁知道你是不是自个跑了?” 江信北:“大小姐,这真不是开玩笑,天凉,山野水汽重,这样过一晚,真要是邪气入体,那是要人命的。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金莉媛总算听到一句稍稍中听的话,沉吟一会儿,道:“你走的脚步声大些……” 江信北恍然醒悟,金莉媛这么喋喋不休,大约是想通过说话来壮胆,莞尔一笑,道:“好,就依你,只要你别再骂我就行。” 金莉媛:“臭小子,骂你怎么啦,骂你是看得起你。” 不可理喻,江信北只好落荒而逃,赶紧找稻草是真理。 金莉媛的任何叫声,江信北只能用脚步声和抽动身边的草木来做回答。 江信北扛着一大捆稻草前来,金莉媛终于长长地疏和一口气。江信北铺好稻草,要抱金莉媛,被金莉媛一手扒开。江信北懒得再理会,一伸受。搭上金莉媛大腿,顺退而下,抓住踝关节,果然肿大。江信北手指轻捏,问题不大。脱臼而已。 江信北手已搭上金莉媛大腿,金莉媛半身麻木,既怕江信北忽然来个霸王硬上弓,又怕惹恼了江信北,恼羞之下,丢下她不管。江信北摩挲整条腿。金莉媛大气不敢出一声。 江信北突然发力,金莉媛一阵剧痛,脚踝好像慢慢不像原来那么一阵一阵涨疼,移动一下,方便多了。不声不响自己移到稻草铺就的地方。 “你不准睡。” 江信北:“……” “你不准不出声。” 江信北:“……” “你不准……” 金莉媛连续几个不准,最终自己也找不到不准什么,只好不断重复,江信北便很机械地嗯嗯喔喔。 闹腾半夜,金莉媛终于熬不住,睡着了,江信北却不敢睡,盘膝练功起来。江信北是真的担心有狼。救不了金莉媛事小,把自己小命丢在这里就太不划算了。 第二天,晨曦透过繁茂的树叶。随着树枝的摇晃,光点在江信北脸上毫无规则第晃悠。江信北收功,微微睁开眼睛,看看边上睡得正香的金莉媛,不由一笑又一恼。 好不容易等金莉媛醒来,江信北道:“估计你手下找你了。你脚方便了没有?” 金莉媛试试几步。好像用不上力,但好像又能行走。没出声应答。 江信北:“你说,是你先回去还是我先走。抑或是我我背你一起走。” 金莉媛两眼瞪得似灯笼,道:“你敢再说一个背字,说说看。” 这次,江信北倒不是成心刺激金莉媛,一个晚上够金莉媛受的了,摊摊手,道:“你看你,全身上下全是稻草,人家问起,你怎么回答?” 金莉媛:“我怎么回答管你什么事?我先回去,不过我警告你,昨晚的事情,只要有地三个人知道,你试试看,哼。” 最终是金莉媛先会总堂,江信北趟在金莉媛睡过的稻草铺上,感受金莉媛余温,想入非非,不禁轻轻扇了自己几下耳光,昨晚多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想到要下手呢? 直到传来庞振民的叫喊声,江信北才恋恋不舍地抽回神游宇外的思绪,拍拍身上的稻草,慢腾腾地走向山寨。 草草吃过早饭,江信北和庞振民先向梁靖辞行,再向齐柳笙柳香玲辞行。 柳香玲哭哭啼啼:“信北哥,你俩就再玩几天,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村里亲人。” 说的怪让江信北心里发酸,但万事皆顺,江信北却不想在溶洞滩呆下去。来这前后三天了,还意外地认识廖吉文。江信北直觉没坏处,大事可图,怎么也得今早回家,该准备的就得找准备,抢先一步,就会步步抢先,那就是白花花的大洋。 至于梁靖什么时候开始着手,怎么着手,江信北不急,急也没用。只要梁靖不打劫过往商贩,江信北认为自己就只有赚的。能不扯上梁靖,最好不扯上。 江信北和庞振民离开溶洞滩总堂,便马上扯开脚丫子飞奔起来,和梁靖说了那么多,半真半假,谁知道梁靖怎么想,万一翻脸,那就前功尽弃了。 昨晚酒席散后,梁靖,廖吉文和刘琦三人又聊了一会。得益于江信北的提议,廖吉文觉得得有商队率先营运,在于告诉所有人,走溶洞滩瓜坪一线平安无事,以此带动这一方的商贸往来,相当于打广告。 在最初的人选上,廖吉文觉得江信北能够承担,起码先期开路,江信北完全能胜任。 廖吉文得知江信北和庞振民离开山寨,马上派李安杰去把江信北庞振民追回来。但李安杰只能追到江信北庞振民的背影,只好泱泱而回,回报廖吉文。 廖吉文没有多话,事情不急,还有些事情得事先准备,挥挥手让李安杰离开。 不久,刘琦和梁靖到来,继续深化昨晚的话题。 廖吉文道:“我看,我们立即行动起来,先拿杨再彬开刀,怎么样?” 梁靖举双手赞同,上次对杨再彬动手,手脚不干净。打蛇不死,很难说人家没有东上再起的时候,只怕后续麻烦会更多,能借助官方力量尽快斩草除根,当然是好事。 刘琦沉吟未决,这不是他能拿主意的,至少需要葛俊辉。 廖吉文道:“刘营长,你只须将这个意见报上去就成,上面一定会同意的。” 刘琦:“廖兄教我。” 廖吉文道:“江信北太一厢情愿了,瓜坪上南河毕竟是大路,只不过有杨再彬拦路才显得这段路有些冷清。如果扫除杨再彬,那么这节路就在刘营长的控制之下,从商贩一途来说,能保证南河两大镇往来顺利,这于公于私都是一大功劳。第二,这或多或少也是反对中央军入驻南河的一个好说辞,南河无论是真土匪还是所谓的红匪,我们都有力量自己解决,就不劳中央军大驾了。你说,有这两点说辞,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随便都可以编出一大箩筐。”(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千里之行,始于心动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变化总是在不经意间。 落叶萧瑟,告诉人们秋天将尽冬天的脚步已经不远。 有手艺的人家总是少数,往年这个时候,石家祠堂边的空坪多的是闲人。手脚勤快一些的,会去捡来柴火,痞气一些的,甚至会把别人家用来围田地,阻隔牛羊的篱笆抽掉拿来生火。空坪里一堆或者几堆火,三五扎堆,玩牌九,或者海侃,不一而足。 这种情形多半会招来人家指天骂地一番,没人会回音,那人家骂了便骂了,谁知道是骂谁呢? 今年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也没人清楚。 石新牧对江信北有份嫉妒恨,倒不纯粹是小时候的龌蹉事情,小时候的事情太小儿科,不值得一提,关键是石新牧自认不比江信北低,而且作为村寨长老的孙子,或多或少,条件比江信北强,没道理比不上江信北。 路过空坪时,石新牧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是石尚乐,懒得理睬的一番神态。 石尚乐:“我没得罪你吧,一副死了老婆的臭样。” 有个人解解闷气也不错,石新牧:“还不是我公,也不知道江敬林和他说了些什么,这几天要我去找江信北,想着就憋气。” 石尚乐心里一动,说道:“我看八成是为了山货的事情。还真别说,狗日的江信北就是好运气。玛德,人比人,气死人。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石新牧:“现在说这话,有屁用。” 石尚乐:“……” “西林壁的路是太他们的坑人的,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要不哪有江信北的戏唱?”想想。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石新牧接着道:“我们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了。” 俗话说,靠山吃上,靠水吃水,整天糊弄几亩田,也弄不出几个大洋。靠祖宗荫蔽。做个二世祖,不是石新牧所愿。男子汉,顶天立地,得有一份自己的骄傲,要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地。还得多想想怎么赚钱。 石新牧想到山货的事情,不比江信北迟,但受困于茫然没有头绪,也就仅仅只是想过而已,没有付出实际行动。想想这段时间,江信北干得水生火起,石新牧既后悔,又不得不佩服江信北。 江信北这几个月进进出出。算是给西林壁的闭塞撬开一条缝隙,也给石新牧一些启发。能赚钱的路数无疑具有强大的传播能力,收购山上的特产。就不单单是江信北一伙人的专利。石新牧也想过走江信北这条路,但内心的不服,不想捡拾江信北的牙慧,而且销路是第一个拦路虎,又不想求助江信北,石新牧找不到更好的法子。这又让石新牧在犹豫中止步于单纯地想想而已。谁知道。被石万达左交待,右交待。还是得跟江信北打交道,石新牧不由抑郁之极。 这段时间。村寨里很多人都上山找山货,猎户们更是热闹,石尚乐看在眼里,热在心里,亦步亦趋地跟着石新牧一路到江家。 过十来天就是江信忠的婚期,忙着修理,打扮新房,见石新牧和石尚乐到来,稀客似的停下手中的活计,上来和俩人大招呼。 江敬林还是个木匠,也停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 石新牧:“大爷,信北在家不,我找他有些事情。” 江敬林:“信北进城去了,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一样,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去你家一趟也成。” 石新牧听江信北不在家,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松了口气。 松一口气的不仅仅是石新牧,江信北也松了口气。 江信北送货到来,周凡顾不上出了一趟货归来的疲劳,拉住江信北交代猎肉的事情。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那边需要上万斤的猎肉。即便是冬天,保鲜也是个大问题,新鲜猎肉肯定不成,那么上万斤干猎肉,江信北能不能凑齐,周凡没信心。 恰在此时,四海酒家派人上门订货,也是有关猎肉野味。 有一个月没和四海酒家结账了,这段时间进货量大,资金流转有些困难,周凡趁机带着江信北前往四海酒家。野味的事情,恐怕还得着落在江信北身上。 南河城内一流酒店,四海酒家,装饰自然不在话下,顾名思义,给进门之人确如归家的温馨感。 装饰虽然大气,但主格调却以清雅,自然舒适为主体,富丽堂皇处于恰到好处的从属点缀位置。 四海之名,的确符合四海之意。不论是走四海,还是四海归来,都是有些身份地位之人,在这里可以享受宾至如归的服务。至于本地稍稍体面之人,也有恰当的位置,这里的早餐或者中餐,丰俭由君,价钱合理, 掌柜在四楼办公,能到四楼这里来的人,都需要掌柜亲自接待。盈利不是目的,关系才是最紧要的,当然就有满足客人一切要求的配置和包房。 掌柜丁对江信北无视,但对周凡很热情。 江信北跟着周凡来过一次,是乡下小子得打扮,而且事情都由周凡交涉,时间就那么片刻,没有引起艾掌柜的重视,理所当然。 寒暄一阵,周凡说明来意,掌柜丁没有丝毫迟疑,大笔一挥,递给周凡一纸条,呵呵笑道:“到账房结账,下个月的订单,后厨已经拟定了,我做了批示,都放在账房。周掌柜,你可得先保证我的货单,年边近了,生意耽搁不得。” 周凡道了声谢,掌柜丁道:“你能不能在年前给我准备二千斤野味?” 周凡说:“我正为这事情焦头烂额,一时之间弄这么多,我可不敢答应你。而且,猎肉种类太多。你能给个具体的品名还好办些。” 掌柜丁道:“我给你写个单子,麻烦你想办法都给我弄来,价钱好说。” 二千斤野味不少,但也不是很多。周凡的那一万多斤干猎肉或许有点难度,但就在南河城内。对干猎肉可能要求不那么高,新鲜的,或者半干货可能都成,江信北颇为心动。 周凡把单子递给江信北:“有办法吗?” 江信北瞟了一眼,点点头,周凡道:“丁掌柜。你多久要货呢?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如果要得急,这么大笔数字恐怕难以垫付,你看?” 掌柜丁疑惑地看向周凡,原以为江信北是“八珍荟萃”的伙计。这样的事情一个伙计是没道理能够插言的。 江信北很期待掌柜丁的回答,没有一点回避掌柜丁眼神的自觉。 周凡笑笑说道:“如果你真需要二千猎肉,事情还得落到他身上。” 掌柜丁恍然大悟状,道:“喔,好像有些面善,这位是……” 周凡做了一番介绍,掌柜丁呵呵一笑:“那好,如果能弄几头新鲜的更好。信北,可以吗?” 江信北热望成真,巴望这项关系能维持下去。心里暗下主意。如果方便,不妨单送一头野羊给掌柜丁,难说交情够了,能通过他获得更多订单,也不必在“八珍荟萃”一棵树上吊死。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三人扯些闲话。也随便起来。 周凡和江信北回到“八珍荟萃”,伍郎雄和庞振民见江信别和周凡说说笑笑走来。立即起身,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周凡去忙自己的事情。庞振民跟江信北说了此番伍郎雄找到城里来的缘由,坐在一边不再多出一言。 闲聊一会儿,伍郎雄问城里药店的事情,江信北半点都不知道,只得又把周凡找来。 周凡听了伍郎雄的设想,说,“以前你们都是等药商上门收购,现在想另起炉灶,恐怕比较难。我看不妨先跟以前和你们有生意往来的药商合计一下,由你们直接送货上门,价钱高点,用人工往来的费用足够抵消,还省去很多没必要的麻烦,相信那些药商也乐意接受。发展如果顺利,熟行熟道了,再想另起炉灶的事情,就方便些,而且成功的希望也多些。至于其他药店,我倒是认识几个,可以帮忙引见一二,不过,能起多大的作用就不好说。” 江信北问道:“你这种想法,你爹知道吗?” 伍郎雄道:“自从听了你的建议,我家扩大了种植规模,但销路就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最大问题,得事先做好准备,我爹也是这么想的,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找着,只好进城来碰碰。” 周凡接口说道:“做生意,试试水是可以,但无论如何总得有个计划好,至少该估计到的困难,能够得到的回报有个大致的估算,做起事情来,事半功倍。万一不行,好及时收手。按说,你家原来有些基础,放弃可惜了。你如果真的下决心做,还是做好计划,跟家里人好好商量,统一意见是上策。” 伍郎雄埋头读书,在家农活基本不干,生意上的事情比农活玄妙多了,想都没有机会去想,周凡给他说这些,也不知道能接受多少。江信北考虑到,如果伍郎雄真想这么做,也是件好事。既能给和伍家和舟共济,以后进出西林壁也有个照应,两全其美。如此作想,江信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回家的念头由然而生。 江信北伍郎雄和庞振民一行三人离开南街不远,迎面走来几个学生。 几个学生见到伍郎雄,热火朝天地围了上来。 看上去这些人的年岁都差不多,十六七的青春奔放的帅哥靓妹。 他们也没在意江信北和庞振民,伍郎雄却被眼前这男男女女五六个同学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忙于应对,江信北和庞振民走到一边看热闹。 伍郎雄左转右转没见到江信北和庞振民,对同学说道:“我还有两个伴,我们这样冷落他们,好像不好,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随着伍郎雄所指,众人看到江信北和庞振民牵着马,站到街边房屋拐角。气质虽然不错,但一副乡下人的打扮,迟疑一下,还是有两男一女跟着伍郎雄朝两人走来。 “大家都差不多大,既然是郎雄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认识一下。” 不待伍郎雄说话,那妹子便大方地先打招呼。 江信北现在就想回家,关于伍郎雄的事情多少听说一些,并不想参合这些学生。据说,现在的学生,年纪稍稍大些的,奇谈怪论很多,和他们沾染多了,怕有麻烦。 见江信北脸色古怪,爱理不理的样子,伍郎雄没来由,脸色一红,说道:“我同学,给你介绍一下。” 不管江信北爱不爱听,伍郎雄接着说话,那女子叫高紫柔,两男同学分别叫徐丁和吴海川。 江信北向三人点点头,对伍郎雄说道:“我现在就想着快点回去,你是和你同学走呢?还是先回去,以后再说。” 伍郎雄略显犹豫,心里是想和同学叙叙旧,但回家这几个月,着实改变不小。手无寸铁,心无方寸之法,谈论时事,有空谈误事之嫌。一旦回家,什么都不是,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比别人低一等,回家把自己基础打牢方才是正理。 片刻,伍郎雄拿定主意,对三同学道:“真抱歉,家里还有点急事,有机会下次聊。” 徐丁和吴海川见伍郎雄如此说,不好说什么,高紫柔不干了,上前拉着伍郎雄,说道:“这怎么行呢?都快一个学期了,今天钱先生还问起过你,你就没话跟先生说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突破瓶颈 江信北不由多打量高紫柔几眼,个子修长高挑,翻着白领的校服映衬着因着急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蛋,给人的感觉,除了好看,江信北还真找不出另外的话来形容。 高紫柔脸色不快,把自己的丹凤眼瞪得老大,和江信北对视。 这样的个性,想来不会是因为江信北打量她,而是不忿江信北自己要回家也就算了,何故要连带上伍郎雄。乡下非农忙时节,能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今天回去? 江信北见高紫柔拉住伍郎雄不放,自己也不能老是盯着漂亮女孩看,移开目光,看向伍郎雄,很不合适宜地说:“你相好?那我们可以等等你。” 高紫柔或许意识到自己和伍郎雄过于亲昵,松开双手,瞪住江信北,回应道:“什么相好,你俩才相好呢。” 照高紫柔的脾性,口角将起。一方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一方是自己的发小,虽然关系一般,但出门在外,也只有乡亲最亲,伍郎雄顿时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丁和吴海川倒是觉得有趣,高紫柔性子如此,平时就没少让男同学下不了台,现在遇上这乡下小子,看她如何收场。 这时另外一男一女走拢来,女的自然站到高紫柔身边。 江信北青春萌动以来,吴念汝,杨妹几个都是说话声都细细柔柔,以致江信北产生一种错觉,女子就是用来怜爱的。后来所接触的女子就没一个不最具个性。至于那个离奇晚上见到吴兴钰四个女子,就不用说,如今对上脸色不善的高紫柔。江信北顿时感到巨大反差所带来的不适应。 江信北没有反省的自觉,朝高紫柔笑笑,却对伍郎雄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到八珍荟萃等你,可别太久了。要不然,今天赶不到家了。” 说完,江信北自顾牵马而行,庞振民跟上。 高紫柔气不打一处来,仿若怒火一拳,却击在棉絮上。胸脯一起一伏,颇为惹眼。 伍郎雄顾不上这些,转身去追江信北和庞振民。 做山货没有江信北想的那般简单,江信北受经历和见识的局限,对西林壁的交通认识还是太肤浅了。 一个地方无论他的地理位置如何优越。辐射范围总是有限的,何况西林壁本身就是一个处于深山的农耕村庄。 单靠人力搬运处于深山中的山宝,要想有利润空间,甚至是扩大利润空间,就只能压缩山货的收购价格,压缩货物贩运的人工成本。 即便江信北在长塘设点,还通过刘玉成和石顺东几个在另外几个乡镇设点,当运输线路延长。受交通限制,货物流转中间环节节点自然增多,层层抽利。必然导致山货收购价钱进一步压缩,山货贱卖到可有可无,人工搬运货物实在不划算的时候,无论是西林壁,还是长塘,或者刘玉成石顺东的几个点。所能辐射的范围就到了尽头,而尽头之外也是山货最充足的地方。 这种状况刘玉成和石顺东只能望山兴叹。人力有时而穷,仅仅相邻几个乡镇。幅员虽广,经过几个月的收刮,已经支撑不起起初那种虹吸般的货物营运,最多能维持现状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再也难有突破壮大的可能。 从溶洞滩回来这几天,石顺东和江信山已经找了江信北好几次,他俩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要江信北帮忙想想法子,江信北一时也没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以说,江信北的发财大计,到目前为止,遇到了瓶颈。 石新牧和石尚乐离开江家不久,刘玉成找上门来。 这段时间,江信北虽然名誉上带领石顺东,刘玉成几个,实际上的运作几乎都是各自独立运作,平时互相帮衬,经济往来很少,最多是石顺东和刘玉成手头紧张的时候,能从江信北手里弄些解解急。 这里面,大家都心里有杆秤。一个人,既要跑山窜村收获,还要贩运,还得考虑销售,一个月也跑不了几趟,还不如专心做其中一段来得划算。总的来说,有什么主意,还得江信北说了算。至少销路上,要完全依赖江信北。 当然,江信北从中抽利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冬天有冬天的山货,可以说,冬天的山货相对价钱较高,利润空间也比较大。比如,冬笋,冬菇,枞菌等肉多草本山货,而且肉类的品种更多,快过年了,家境稍稍好一些的总的准备一些。按道理,这是一条不错的财路,只要人勤快一些,舍得下工夫,下力气,做下去是有赚头的。 刘玉成不想就此打住。 在这段时间,刘玉成摸索出自己的一套。为了较少中间环节,刘玉成在自己所熟悉的乡镇村寨找了几个朋友做代理。平时让这些朋友帮忙收购,适当返利。隔一段时间,刘玉成便上门取货,这种法子让刘玉成尝到甜头。越往大山深处延伸,货品越丰足,但找代理也越难。 明明知道那些地方,山货充足,却很难走到那些村寨,路途太远。压低收购价钱是一个法子,但总有个限度。上山寻找山货的劳力和出卖山货的收入不成比例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做这些得不偿失的事情。 收购价钱低不下去,中间环节又要增多,利润也就越来越少,最终这能变成赔本赚吆喝,太不划算。 明明看着有利可图,却无能为力,远水引不进来,救不了近火,徒呼奈何。 正是这种思虑,刘玉成感觉到单兵作战,能够触及的范围太小,辐射力度首先不够,具体从哪里下手,刘玉成不得要领,想着就头疼。 江信北走进屋,刘玉成的思路有些飘忽,好一阵子才把思维从胡思乱想中抽回来放到江信北身上。 江信北这几天想的不比刘玉成少。自从溶洞滩回来,再得石顺东和江信山的烦恼,江信北把前前后后的条件和困难做了一番比较,有了一点心得,但具体如何实施,还在犹豫当中。 因为总算弄清楚周凡给江信北的那个“八珍荟萃”货源领事其实是个虚衔,江信北心里存了私心。今天,江信北趁送货的机会,向周凡请教,就没对周凡交底,周凡当然没能给江信北有用的主意。 江信北:“最近很少见到你,很忙吧?” 刘玉成:“怎么说吧,说忙不忙,说不忙,又两脚不粘地。” 江信北:“呵呵,那就恭喜你了,生意兴隆。” 刘玉成:“得了,你也就别拎着羊头卖狗肉,我现在的情况,你还不了解?纯粹是瞎忙活,效果不说没有,起码作用不大。” 江信北:“得,你也别跟我叫苦,你来我这,有什么,就直说。” 刘玉成没矫情,话头一转,把近来难以拓展货源渠道的遗憾说了一边,道:“说来说去,还是路是大问题。” 江信北听刘玉成如此一说,沉思一会儿,道:“你说说,近来你是怎么做的,我们可以互取所长,取长补短,说不定,就能打破现状。” 刘玉成:“那倒没什么,我就是参照你在长塘设点的做法,在比较方便的村寨找朋友代理,这样能尽量扩大能收购到山货的范围,处于源头的山货出卖价钱太低,山寨村民便不上心,中间环节再一多,利润也随之大打折扣也就不说了,我跑来跑去,也就是费力不讨好,瞎忙乎。” 江信北原本想着姚季宗的话是至理名言,靠近上线,拉长下线,多出中间环节,自己有利可图的空间就增大,听刘玉成这么一说,觉得凡事总有限度,不可一概而论。下线越长,上线的控制力自然越弱,是不是该考虑适当收缩一下中间环节?派生一些其他的财路? 见江信北没有接话,刘玉成没有再多说,两人都一阵沉默。 良久,江信北倒:“玉成,我看你的法子可行,不过,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刘玉成:“你说,成或者不成,总要说出来才知道。” 江信北:“你说的情况,顺东和信山也跟我说过。这些天,我也想了许多。一些必要的中间环节不能少。每个环节都要有利可图才会有人去干,但线拉得长了,层层博利,要保证我们自己的利润,按照以前的老办法,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首先是我们各自为战,力量分散,影响力终究有限,肯定也就去不了多远,别处财喜再多也和我们无缘。 我就觉得,你说的找人代理是一个可行的法子,但我们是不是要加强我们自身的力量,握成拳头,冲击更有力,说不定就能冲出去更远。” 刘玉成对江信北所说,有些云山雾罩的感觉,好像有那么一点感悟,但具体又不知道江信北在说些什么? 看着刘玉成愣愣望着自己的神情,江信北道:“道理摆着面前,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联合起来,然后分工?” 刘玉成脑子好用,一下就明白江信北的意图,要打破目前的瓶颈,没有更强的冲击力,确实只能艰难地维持现状。 “信北,你的意思,我懂,但联合起来再分工,摊子铺大了,需要人手,我们几个不一定够用。先不说怎么样分工,单是账目的设立,规矩要分明,就够得劳神,别好好的弟兄做不成,还滋生裂痕,甚至反目成仇,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些,江信北倒是不怕,人只要秉着公正,诚信,很多问题其实没那么可怕。(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一份事情,七分关系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江信北道:“玉成,我觉得你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无论做什么事情,总离不开和人打交道。无非考虑两点,一是互信,一个是怎么管控自己的私心。我们首先是弟兄,如果没有互信,我们也做不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老是担心这种事情,我觉得反倒让我们的情谊变得非常脆弱,碰不得,一碰就脆。就算不能联合,以后,在做事情的时候,难免也会遇到一些错位,如果抱有这样的心思,有话不好说,闷在心里,就会滋生猜忌。如果说出来,又难免起冲突,你说,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样面对? 是人都会有私心,没有私心,没有自己的私欲,我反倒觉得是不是这个人有些痴呆,脑子有问题。只要谋求自己的私利的时候,不把别人当傻,求私欲的时候就不会过分,自然就能把握分寸。即使我们的想法各有不同,我们呀能在这个基础上商量解决。这比刻意回避的结果,我觉得要好的多。一些事情,总要做过才知道哪些问题需要互相尊重,哪些事情无所谓,可以不在乎。 把握住这两点,我们就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如果一些无法避免的事情发生,我们有聊这份互信,和相互尊重,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各退一步,反而能增进我们彼此的情谊。” 江信北平时少有这样的长篇大论,刘玉成没想到现在的江信北却侃侃而谈。似乎还有意犹未尽的趋势。这种想法不知道在江信北心里琢磨聊多少回。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段时间,刘玉成对此初有体会。 要突破现在面临的瓶颈。改善交通是一个办法,但无疑使痴人说梦。那么就得整合现有力量和资源,形成一个拳头,力量得到集中使用,很多杂碎事情就不用挂在心上。也不用担心忙乱起来丢三落四。问题是大家都得这么想才行得通。 “信北,你这样想,我当然相信,大家要能心往一处想才行。” 江信北:“合并一处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可以整合劳力和有限的资源,得到充分的利用而提高效率。比如,你忙的时候。我们清闲;我们忙的时候,你又清闲,这无疑即浪费劳力,又得不到好处。整合起来,这样的状况完全可以得到改善。间接地也降低了成本。你的想法,当然也是有道理的,但我认为,有不同想法肯定也正常。只要想一想,我们整合并到一起,能获得比以前更多的好处,一些担心就不会成为我们担心的理由。因为,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想必谁都不会有心思去破坏,而只会想法子尽力维持并持续发展。” 刘玉成:“这个事自然,就是不知道顺东他们会怎么想。这几天不忙,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江信北:“这倒不忙,我想,大家都需要一个考虑的时间。我们合伙,能得到什么好处,会碰到什么问题。担心什么,怎么解决。各自心里应该有个腹案。有了这些,我们一起商量的时候。才能有针对性,才能解决问题。如果真出现你担心的问题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怎么解决问题,应该有个什么样的机制来处理这些问题,而不是因为一些想法互不认同,一拍两散。” 合伙的事情,刘玉成偶尔也会有那么一闪念,却没有过细去想。如果真如江信北所说,很多问题的确没必要自己吓自己。正如板栗球有刺,总不能因为怕刺扎,就不去享用板栗。只有方式方法对路,事先有应对特殊情况的处理机制,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出息。 抬头望向江信北,刘玉成忽然生出一种低江信北一头的想法。至少,江信北所想的比自己想的要宽,要细,要全面,似乎江信北早有腹案。 江信北确实早有腹案,腹案有多大的可操作性,心存疑虑,没有多大的把握。更重要的是,江信北认为自己还不具备掌控这几个兄弟的能力,对前景也看不太清楚。经过这几个月的跑动,经历了一些事情,对原有设想不断地进行修正,填充具体的细节,特别是前几天,溶洞滩一行,这种想法才初具具体操作的雏形。? 想到和庞振民的溶洞滩之行,江信北动动嘴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这段时间,不论是江信北,还是刘玉成,石顺东江信山,接二连三的事情,劳碌奔波,只想多赚几个铜子,面对困境,不得不多想一些事情。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做什么事情都得考虑这样以来,所带来的影响。刘玉成没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江信北说的没错,没有把一些事情先估计到,操之过急,难免生出猜忌,欲速则不达,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 两人说了些闲话,刘玉成便告辞回家。江信北不急于求成。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有整合的需要,效果就要大打折扣,当然也可以先试行起来,再慢慢磨合,但江信北也有刘玉成那样的担心,只怕时机不当,开头掺杂了负面因素,以后出现别扭就难办。 江信北还想等等,除了自己的生意没受多大影响外,就是一直没机会跟江敬林说说猎户的事情,之前跟江敬林提到的跟石英杰家合伙开一个日杂代销店的事情,也还没着落。如果这两项事情有了说法,才好做下面的事情。 这几天,江信北很期待梁靖那里有些动作。问题是江信北不知道自己在梁静眼里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如果能有所了解,把石顺东刘玉成几个的那一摊子整合起来,才有大展拳脚的可能。?? 做好一件事情,除了理顺内部关系,外部关联同等重要。如果几人整合成一个整体,局面大了。必然会引起土匪的注意,这一点不能不事先考虑。?弄不好,一个差池,很有可能前功尽弃,甚至跌落深渊。先把这个关系理顺,有一个比较恰当的定位,是两全之计,什么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 众生熙熙,皆为利来,众生嚷嚷。皆为利往,江信北在为自己的下一步做打算,梁静也在为自己的出路大费心神。 廖吉文带来四人,最终留下两人在溶洞滩。 齐柳笙本身本事不弱,梁靖对他确如子侄。李安杰成为溶洞滩军伍教官。梁静让齐柳笙协助,这是梁靖再三权衡后的决定。 对队伍的看重,梁靖不放心完全交给外人,不管这个外人如何光明坦荡,胸襟磊磊,总不会有自己人那么放心,关键时候还得依靠自己人。齐柳笙初入溶洞滩,梁靖想让齐柳笙趁这个机会好好和手下弟兄套上交情。建立他自己的威信。 电台的好处是不容置疑的,廖吉文也理解梁靖。但暂时梁靖实在没有可以任用的人选,在廖吉文和刘琦的轮番陈说下。梁靖同意安置电台。只不过要求,开机,关机都必须有俩人在场,每份电讯都必须有梁靖的签字画押。为此,梁靖准备了两把锁,锁住电讯器材。只有俩人同时到场,才有可能发报。 廖吉文一笑了之。电讯本来就该保密级别高,梁靖有此重视。也正符合电台的保密要求,虽然梁靖的土法子显得笨拙,也无可厚非,既然应承梁靖,答应帮溶洞滩培训一两个电讯人员,廖吉文求之不得,如果真想对梁靖不利,这俩个受训喽啰对于老手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障碍。 本来,梁靖打算用柳香玲来暂时充当教几个分队长识字的,但既然有一个电讯员在,不用白不用,连想裹挟柳安上山的想法也淡下来许多。 对溶洞滩事情安排妥当,廖吉文在溶洞滩多呆了一天,金莉媛不知道那根神经兴奋,竟然和柳香玲义结金兰,这让梁靖非常高兴。 一方面,梁靖和廖吉文斤斤计较,一方面又要取信于廖吉文,对围剿杨再彬的事情,梁靖显得特别上心。 梁靖抽出三个分队化装成保安团的人,充当主力攻打杨再彬,刘琦负责军需和防止杨再彬再次漏网,这是梁靖要求的。梁靖有点不相信保安团的战斗力,如果这次杨再彬再漏网,后续麻烦是梁靖的,和刘琦没什么关系。至于要化装成保安团的人,是应刘琦的要求,这当然瞒不过杨再彬,刘琦要瞒的也不是杨再彬,而是要对上面的人有交代。? 摸清现在杨再彬底细的任务落在范勇头上。 为了确保杨再彬万无一失,范勇除了要摸清现在杨再彬的人数底细,还得摸清牛塔沟到盘门一带的大小路径,绘制成图,这不仅仅是这次围剿杨再彬有用,以后或许还有大用处。 范勇走南闯北,对牛塔沟到盘门的大略地理还是清楚的,绘制山川形势,大小路径不是难事。但对摸清杨再彬现在的老巢就难度不小。杨再彬上次吃了溶洞滩的亏,不可能不小心万分,很难说,经过几个月,杨再彬没有做暗中报复溶洞滩的准备。 有了五六天的时间,绘制地图的任务,范勇便波澜不惊地完成,却一直摸不到杨再彬的老巢所在。 范勇有些不甚其烦,没事在那片山域瞎逛逛,杨再彬不起疑心才怪事,一旦杨再彬有所察觉,远遁隐匿,就会留下无穷的祸患,虽然杨再彬不见得会放弃自己的根本,但事不可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这还不是范勇最担心的,范勇最担心的是万一惊动了杨再彬,只怕自己首先就有血光之灾。 李安杰完成对溶洞滩的整训,对杨再彬的围剿就马上要展开,留给范勇的时间不多。 齐柳笙见范勇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走向范勇。 “勇哥,想那个相好的呢?” 范勇:“我哪有你的好福气,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把你带上山来,你哪来这么好日子。” 齐柳笙现在的地位不同,范勇说不上对齐柳笙有什么特别的巴结,在山寨要有自己的地位,不是靠巴结逢迎能够稳固的,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就是个受人无视的结局。但因为绑架一事,范勇和齐柳笙自然形成一种渊源,关系比其他人要近。 俩人开开玩笑,?齐柳笙道:“勇哥,看你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事情,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范勇也想找个人宣泄一下,便不在意地把遇到的难题轻描淡写地说了说,他实在没指望其柳笙真能帮到什么。 齐柳笙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还是不听?” 范勇随口道:“随你。” 齐柳笙不以为意,道:“看你帮我的份上,我还是告诉你好了,有没有用,你自己掂量着就成。盘门周边游几个村寨,其中有个杨村,离杨再彬老巢不过十多里。杨村有些猎户,对那里的山沟小路,岩洞山川自然比常人熟悉。我听信北说过,杨村有个叫杨友宁的猎户和江信北是朋友,你不妨找这条线索试试。” 一语惊醒,范勇很夸张,一把抱住齐柳笙,“爱死你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按步就班 从牛塔沟到盘门方圆十多里,大小沟谷,羊肠小道,数不胜数,范勇不可能做到熟悉。对路径不熟,不论是谁,莽撞地进入,毫无疑问会惊动杨再彬,敌暗我明,十有*会成为活靶子。 大山里面,一伙百十人的土匪,即便几千人围剿,不熟悉山里情势,基本起不了多大作用。这根本就是一个靠人多能解决的事情,在山林厮混的土匪有的是办法在深山中找到自己的生存办法。大军围剿,短期内可能有些效果,但对于长期,就没有任何效果,除了劳民伤财,靡费人力物力,就是往里面填人命。除非像后世*剿匪那般,实行全民皆兵,军民结合的剿匪模式,这一点,除了*,世界上还没有那个政党能做到。 这也就是历朝历代,土匪啸聚山林,不论哪朝哪代都无法根除匪患的一个重要原因。 范勇之前所画的牛塔沟地图,即便得到苏虎的帮助,但苏虎本身不被杨再彬内部所接受,处处受排挤和积压,对牛塔沟的了解有限,如果找不到杨再彬的老巢,实质上没有什么用处。这一点,范勇清楚,如果没有杨再彬的老巢位置,这份草图,梁靖必定看不上。 可惜,齐柳笙对杨村也不熟悉,对杨友宁就更加不了解。莽撞找到杨友宁家,只怕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人家先就有了提防之心,徒增困难。 好在齐柳笙对江信北非常熟悉,江信北能前来参加齐柳笙的婚宴,范勇也的确佩服。脑筋动动,范勇便想到如何与江信北接触。 一个山寨。要改变管理模式,梁靖也不知道该如何细分,只能根据最初的想法和廖吉文的建议,对溶洞滩事务做了粗粗的划分,有什么变化或者想不到的。到对景的时候,再进行增补,可以算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经典实践。 几个当家的分工基本确定下来,虽然部众的行动指挥权利没有了,但也没吃亏。曾德清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二当家,作为梁靖的副手和苏虎共同管电台和军需物资。尹武行周双宝负责操练。执行山规以及山寨戒备,权利比之以前,令出只在本寨有效,不可同日而语,算是各得其所。 梁靖正几个当家的说话。见范勇走进来,招招手,让范勇坐下。 “现在山寨头绪多,当务之急还是灭了杨再彬,我们先听听范勇怎么说。” 范勇:“杨再彬现在飘忽不定,巢穴有好几个,很难确定那个是真的,也很难说。全是假的。如果摸得太近,我担心会打草惊蛇。” 把草图递给梁靖,范勇继续道:“我看。这份线路图,这能标注个大概,一些小路没办法确定下来,最终还是要确定杨再彬的老巢的具体位置,要不然,我们就算把整个牛塔沟一方的山川牛路踩过遍。也没多大的作用,我们没那个能力像*围剿赤匪那样。有足够的兵力和物资对杨再彬进行封锁。不过我想到一个法子,倒是可以学学赤匪的做法。” 斟酌用语。范勇停顿下来。 ………………………………………… 做事情,总得先理顺轻重,天下都是一样。 要理顺所有的关系,够得头疼,有些条件不具备,想也是白想,江信北决定事情还是一件一件地来,首先把那些猎肉订单落实再说。 猎肉的事情,其实不用江信北操心,江敬林行家里手,加上在西林壁猎户头的威信,这事情跟几个猎户头一说,一拍即合。 以前,各猎户打猎所得,按市值,能有三分之一为自己所得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哪怕江敬林所说仍然在这个价位上,也比较划算,至少不会受人扼难。 有的年份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出门在外,猎物也是随得随卖。有时,猎物存放的时间有限,不得不贱卖,有时,在人家的地盘上打猎,在人家得地盘上贩卖,碰到当地人氏,家族刁难,价钱几乎是由别人做主,还得扣除一些七七八八的说不清名堂的费用,落到猎户头上的或许比猎户的工钱强不了多少。 如果还有什么额外收入,大约就是趁宰杀猎物作为自己的食物时候,在马匹可负重的情形下,带一些猎肉回家,还能获得一些兽皮。但制作兽皮,本身需要腌制,除了工序,还得有一定得费用。山林之中,有时一日几十里,条件简陋,兽皮的质量难有保证,所以数量相当有限。 如今,按江敬林所说的法子,马匹负重,只需够分量,猎队不用再做贩卖的勾当,直接运回村里,交由江敬林处理。猎期缩短,费用减少,麻烦减少,窝郎气少了,收入却增加,何乐而不为? 江信北忍不住问江敬林的时候,各寨子猎队已经出发好几天了,几乎和江信北庞振民上溶洞滩相隔不到一天。 如果照这么计算,没几天猎队也该回来了。那么在年前,起码还可以出去两三趟,四个寨子,四个猎队,即便有些猎户没空,组织两个猎队不成问题,不但周凡的订单可以轻松完成,四海酒家的二千斤订单也可以同时解决,就算差一些,这些年,各家各户陈年猎肉总还有一些,把这些收购上来,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江信北想到这,不由对所想的事情充满信心,心情无比畅快。 江敬林:“猎户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倒是开日杂百货店的事情,有一些麻烦。那房子终究是石家族房的公产,石英杰也不能一个人说算。昨天石新牧来找你过,没说什么事情,你有空就到他家去一趟。可能和开店的事情有点关联。 猎队回来,猎肉得腌制,弄干,需要一些佐料。店子早点开门。就可以从日杂店里支用,这是一笔不小的买卖,还可以图个开门红” 江信北:“要得。只是,我和新牧讲不来,我这么上门去。只怕不好说话,耽搁事情。” 江敬林:“年轻人总有自己的脾性,有什么隔阂,多交往自然能化解。不交往,隔阂永远存在。做事情,赚钱的事情。那能像小孩子时候,纯粹由着脾味来。你也该相信新牧,不会不分轻重才是。” 江信北有些不情愿,是怕见石新牧,心虚?好像不是。真正对垒起来,江信北觉得石新牧根本不是对手。是怕石新牧得好处?更加不是。人人头上有根露水草,该是谁的财喜,就是谁的,神仙都难阻挡。江信北仔细掂量自己和石新牧的关系,好像没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上次和石新牧一起组成护粮队的时候,虽然较劲。但没这种不情愿心思。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江信北甩甩脑袋,莫非自己真的在潜意识中对石新牧心虚?要承认这一点,江信北宁愿拿脑袋撞墙。 江信北刚转身离开江敬林。却见石莺背着背篓要出门,江玉致在后面拖着母亲的衣角。不满四岁的小妹子,石莺不敢用力,转身抱起女儿,用好话相劝。 江玉致一个劲的摇头,杨卯几走过来。一把把江玉致接过去,说。“你走你的,要不又要耽搁半天工夫。” 江玉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江玉致都是跟着奶奶,石莺不是跟着去整饬田埂夹郡,就是上山转悠,江玉致想要母亲抱抱的机会很少。 江信北走过去,笑笑地伸出双手,江月华满脸委屈地在杨卯几怀里挣扎,并不理会江信北。 “大嫂,我看以后你还是在家里帮娘,这些山货也需要人分拣整装,到山上去,一天也找不了多少。以后,只怕光只家里的事情,你和娘俩人都忙不过来。” 因为江信北这几个月来为家里挣了不少钱,家里计划,今年冬天看看能不能用这些钱买几亩田。因此,在家里,江信北说的话,无形当中,不管是石莺还是杨卯几都会尊重。 每天收购的货物虽然不多,但几天积压下来,加上江信忠娶亲就在眼前,家里确实够乱的,石莺拿眼看杨卯几,弄不清楚婆婆在家一天到晚干些什么。 杨卯几不满地瞪了江信北眼,说,“这些工夫,我一个人就行,能上山转就多上山转转,钱多不会咬荷包。” 杨卯几的话不重,石莺莫名其妙地觉得很委屈,偏偏心里再憋屈也没个说话的人。 一直没分家,细数起来,江家对石莺算是很体贴的。丈夫不在家,有公公和两叔子,重活基本不用干,吃用上也多有关心,但石莺就是觉得心里不对劲,却找不到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江信北道:“娘,你要照顾妹子,要弄饭菜,要喂猪食,不能专心分拣整装这些东西。每天都有一些山货收进屋,断断续续的,没完没了,没有专人分拣,总是显得很凌乱。 嫂子每天做这做那,不是什么非干不可的事情,就见不到效果。她留在家里帮娘,一来可以把货物及时分拣整装,运货方便,还能提高些价钱,家里也清宽。大哥不在家,妹子老是跟奶奶在一起,好像太委屈她了。而且,现在折腾这事情的人多了,我们家也不在嫂子多做的那些。” 提到江信友,石莺和杨卯几淡争执的兴致。 稍稍,杨卯几似乎找到理由:“一份耕作,一分回报,做总比不做强,少做了,就等于是便宜了别人。” 石莺:“三弟,别说了,村里赚钱的门路不多,只要能赚钱,谁家不是任劳任怨?力气不值钱。” 江信北也懒得多费口舌,家里的事情要论长短,只怕永远没完没了,伸手把江玉致抱过来:“妹妹,我们一起去外婆家,好不好?” 杨卯几说不出什么理由,不想耽搁江信北的事情。石莺淡了上山心思,伸手想把女儿抱过来。 江玉致听说道外婆家去,搂住江信北的脖子不肯放手。(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鸭嘴弯 经商要说简单也简单,离不开信息和交通两个要素,西林壁恰恰最缺这两样。 偏僻山村,交通阻塞,信息自然不灵通,能赚钱的门路,等村里知道,早就黄花菜都凉了。消息闭塞,加以交通不便,加上患得患失的心理作祟,也就局限了人们的商业意识。 江信北开始做的时候,不少人就存心看笑话。如果山货这么好做,山里人早发财了,哪里轮到他江信北来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人们都这么想的时候,第一敢吃螃蟹的人,加上一些运气成分,必然就获得无限的机会。 不过,多数人也乐见其成,自己没那个胆量,或者说没那个本事,江信北开通了这条财路,不管怎么,平时找些小钱,方便多了,不像以前那样,文钱憋死英雄汉。 有活钱来路,人的心思跟着活泛起来。江信北能做,别人自然能做,小打小闹,挑着担子,来回上百里路,到城里零售,很不划算。批量贩运却遇到麻烦,首先是城里的行会那关就过不了。用现在的话来说,没有行会的准许,那就是无证经营,是非法的。不用官府出面,街面上的会道门就会有人出来,货物没收了是小事,运气不好,难说还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而且,没有行会的准许,属于黑货,店家也不敢随便是货就收,被会道门知道了,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如果把商会,行会,和会道门与当今社会做一个比较,商会相当于工商发证。行会相当于工商下的科股室,会道门和城管类似,那是要收取保护费的。 商会很多事情需要借助会道门的势力维持市面秩序,这些无关政府机构,政府的税务说得过去就成。 罗定宽便因为这样。憋气之极。或许,石新牧也是了解这些后,没有任何动作。 江信北其实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好就好在,从一开始就有赵元茂的关照,把他的贩运挂靠在“八珍荟萃”旗下。免去了许多麻烦。这几个月进进出出,江信北在南河城里也认识了几个人,特别是陆奉明,无形当中又减少一些麻烦,多了一些便利。 抱着江玉致到石莺家要路过石力勤家。江信北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偏偏紧张什么碰到什么,石代娥正坐在门前,吴永平叽叽咯咯地搬运石子玩耍。 江信北只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巴望石代娥专注吴永平身上,没有注意到自己。 其实从江信北转过屋角,江玉致咯咯地笑声早就吸引了石代娥的注意力。现在,凡是与江家相关的声音。石代娥都特别敏感,却只能在心里叹气,造化弄人。只怨自己的命。 江信北感觉到石代娥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四目相对,江信北招呼道:“代娥姐回来了。” 石代娥:“信北,到嫂子家呀,只怕现在她家没人在家。不如在我家坐坐,等等。他们也就回来了。” 江信北:“我去看看再说。” 石代娥嗯的一声,没再说什么。 江玉致“阿婆。阿婆”地连叫几声,没人回应。石莺家果真没人在家,江信北只好带着江玉致回转。 江玉致见不到外婆,见吴永平一个人玩石子,便扭动着,闹着要江信北放下和弟弟一起玩。 石代娥伸手去接江玉致,江玉致便朝石代娥扑去,江信北只好放手。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江信忠和石代娥的事情,过了一个多月,表面冲突是没有来,暗地的闲话恐怕只多不少。 “你二哥还好吧?” “你还好吧?” 俩人几乎同时想打破尴尬,又几乎同时出口。 这气氛有点**,好像江信北和石代娥有什么似的,江信北有些气恼,后悔带江玉致来。 石代娥笑笑,道:“好,有什么不好呢,现在就很好。” 江信北合上双手,食指并拢,沿着鼻梁上至印堂,来回搓动,然后抡着眼眶。 石尚乐和石力勤前屋后屋,两人一起回家,听到江信北和石代娥的说话声,石力勤还在生闷气,又不好发作,转身就走,不想这个时候回家。 石尚乐一把拉住石力勤,道:“这是你家,你还怕了他?走,我陪你去,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 江信北:“代娥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石力勤接过话,道:“你家的人以后少在我家面前晃悠就算帮忙了。” 石代娥:“力勤,你说什么呢,信北又没得罪过你。” 石力勤:“江信忠过几天就要接亲了,江信北这个时候来,不是显摆是什么,让人好看么?” 江信北也觉得这个时候在石力勤家呆下去,不能不让人家这样想,站起来,道:“尚乐,新牧在家吗,我有点事情想找他。” 石尚乐昨天和石新牧一起去找江信北,知道一点,不想这个时候得罪江信北,本来拉石力勤回来,也有趁机和江信北套上交情的想法,江信北由此一问,正是求之不得。 石尚乐带着抱着江玉致的江信北走了,石代娥埋怨道:“力勤,你那火爆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小时候,你和信北也是玩得蛮好的,你看信北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学学?” 石代娥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石力勤火气上窜,道:“姐,我不爱听这个,要不是江家,你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石代娥神情一暗,低声道:“这不管江家的事,是我自找的……” 说着,石代娥声音有些发颤,石力勤有些不忍,努努嘴,没有再出声,坐在江信北做过的凳子上,心气难平。 俩姐弟好一阵沉默。 石代娥:“力勤,你也快要成亲,总得找个来钱的门道,日子才好过些,我正打算问问信北,看他是不是要人做事。你能跟他做事,总好过,只见工夫不见工钱的瞎忙乎……” 石力勤:“我的事情,你别插手,想要我跟他做事?哼,……” 石代娥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这事恐怕也只有慢慢来,家里人一起劝劝,或许弟弟气消了,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只是,那时候,再跟江信北说这事,还有用没有。 鸭嘴弯鼓楼,到了旁晚,几乎是男人的世界,老老少少随意海侃,不时会有爽朗的笑声。 江信北进寨子时候刻意避开,没想到还是要跟着石尚乐来这里找石新牧。 石新牧有点小心思。昨天到江家没有见着江信北,大大舒了口气。今天是江信北找上门来,众目睽睽之下,是江信北有求于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满足,心态竟然大不相同,笑笑地领着江信北和石尚乐回家。 石万达家是一个天井四合院子。 两边长,有七间正屋,两头仅仅两间,四面合围,形成一个天井。天井下的地面,全是大块的规则青石板铺成。 二楼走廊相连,朝向天井。楼上只有几间毡房,多数是空的,平时红白喜事都可以把桌席开在楼上。 堂屋及其左右各一间归石万达老两口居住,其他分给三个儿子。 木屋有点历史了,立柱嘿呦,板壁斑驳。 因为是天井屋,堂屋有些发暗,江信北总感觉到有些阴森森的,幸好,天井的亮光折射,堂屋大门前还是一片亮堂。 江玉致可能有些害怕,仅仅地勒住江信北的脖子,从堂屋侧门进灶屋,石万达坐在边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长袋烟,那烟管三尺有余,是用老竹鞭精制而成,被手摩挲的光滑透亮。 灶火闪烁,烟嘴的红光一闪一闪。 随着石万达的吧嗒声,不时从嘴里散出若有若无的烟气,从鼻孔呼出细长匀称的烟棍,消失在灶火闪烁中。 “公,奶。”随着江信北和石尚乐石新牧的招呼声,老婆子道:“咦,是信北吧,快坐,快坐,从没来过我家吧。” 江信北抱着江玉致,坐下,道:“奶,说哪里的话,要来也快,我不是来了吗。” 众人围着灶坑坐着,老婆子手不停做事,嘴巴也没停地唠唠叨叨,问江信北这样那样。弄得石万达想插话都没机会。 碗洗好了,水烧开了,饭噶好了,切菜的手终于空下来,扒弄一下柴火,老婆子道:“信北,从没来过,今晚就在奶这里吃晚饭再走。” 江信北客气两句,老太婆走出灶屋,石万达道:“信北,别客气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说。你爹都说,你家的一些事情要问你,呵呵,有出息呀。” 石万达说得很随意,带有些开玩笑的意味。石新牧和石尚乐自进屋就插不上嘴,此时却没有想说话的心思。 一个是村里长老,在村里,在寨子说话响当当的,对江信北这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一个长老对年轻后生子说话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在村子里,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说话的语气却看似对等,这不能不让石新牧收起原本的不怎么靠谱的小心思。(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有朋自来,乐乎? 江信北瞟了石新牧和石尚乐一眼,道:“公,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一声就是,我肯定得尽力。至于家里得事情,没我爹点头,我不过就是爱瞎操蛋,当不得真。” 石万达见江信北的神态,显然是因为有石尚乐在场,不想说得太细,倒也认同江信北的想法。 一些事情,八字刚一撇,宣扬出去,难保没起风波。但石尚乐和石新牧关系很铁,而且石尚乐也是石家的一份子,石万达也不好明言支开石尚乐和石新牧。 获得一个人的认同,需要做很多事,而得罪一个人,也许只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岁月沧桑,石万达对这点深有感触。 江信北倒不全是石尚乐的缘故。如果没有石万达,江信北还巴不得石尚乐在场,有些事情可以随便说。但石万达插进来,事情就不可能太随意,而且,下午从江敬林的话语里,江信北猜都猜得到,石万达所说的事情必定和石英杰有关。 都是石家族房,对租用石家族产的事情,石万达和石英杰肯定有不同看法,这种还没确定的事情,过早宣扬出去,不是好事,至少增加租用石家族产木屋的麻烦。 对合伙租用族产房屋的事情,不是和一个后生仔能说的下来的事情,石万达不着急,对江信北的细致倒是另眼相看。 石万达和江信北彼此心照不宣,很自然地说起这几个月的山货营生,石新牧和石尚乐不时插话,一老三少其乐融融。 江信北原想。如果和石新牧关系处好了,石万达在一些事情上,肯定会有所松动。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明朗,江信北自己都不好有具体的谋划。这种场合说出来。万一不能实现,除了给人夸夸其谈,随意许诺,虚猾难信的印象,好像没没任何意义。 最终江信北什么实质的东西都没对石新牧说。 要开饭了,江信北坚决推辞。理由很难反驳,有江玉致在,回家得走几里夜路,黑灯瞎火的,不方便。 起身告辞。江信北抱着江玉致,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新牧,尚乐,我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如果你俩有意,抽空。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不管石新牧和石尚乐怎么想,江信北话语中透露的意思很明白,姿态也摆在这。有些东西并不是一定要说出来才是最好的。反而是那种意向对路,心有戚戚焉的状态,效果更佳,石万达对江信北的处事方式比较满意。 夜幕已经降临,似乎一眨眼之间,夜幕便浓重一分。 江玉致今天没见到外婆。情绪有些低落,晚饭闷闷落落。不像之前时不时要吵闹一下。一家子说了一会江信忠的婚事安排,江信楠兴奋之时。夸说自己对家里贡献如何如何,得到父兄一些夸赞,这让江信楠心里美滋滋的。 江信北没想到弟弟在悄无声息中,竟然扯起自己的旗杆:“信楠,那有没有那个妹子看上你,或者,你看上了那个妹子。” 江信楠脸色羞红,道:“三哥,等你把三嫂子娶进屋,再来说我,我觉得比较有道理。” 江敬林若有所思,道:“信北,你看能不能把长塘那栋房子买下来?” 江信北:“这个,我没想过,如果想买,应该问题不大吧,那房子有好几年没人住了。” 杨卯几插言道:“那还不想法子买下来,你二哥娶亲,跟着是你,信楠也没差几年,要起栋房子有多难,你知道不。” 江信北想了想,道:“这要看二哥的意思。” 全家的焦点又集中到江信忠身上。 江信中颇为心动,却讷讷道:“等我娶亲了,看贞妹的意思吧。” 对江信忠的这点变化,江敬林和杨卯几都很乐意看到,能把心思放到贞妹身上,至少石代娥那里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万事俱备,可惜江信忠的喜期日子太紧,家具打做一些,没有时间上漆,只能贴些红纸。不过,即便如此,收拾干净,整个江家焕然一新,有了喜庆的模样。 还有三天就是正喜日子,帐房,总管,菜单,厨房,酒桌,凳子,碗筷,端菜,茶水等一系列事物的安排提上日程。 这些事物,单靠江家几个人是无法弄清场的。需要总管和帐房到场商议一下。遇到红白喜事,但凡是寨子中人,都要拢场。不论谁家,没有寨子相邻的帮忙,人力再多,也应对不来。 人员好安排,帐房事宜和菜单是必须商量好,才不至于因为疏漏,得罪不该得罪的客人,才不至于喜事过后,被人诟病。 菜单,是有讲究的。 不是你想想炫富,就能成行的,有个说法叫看牛跟大伴。没能力办喜宴,有些人家,举债也要搭伴,实在没法子可想,那没话可说,没有脸面,自然招人看不起。但仗着自家富有,把酒席办得一般人家跟不上趟,那也是招人嫉恨,受人诟病的事情,因为这样,很显然让后来办喜事的人家为难,无形中把自家孤立起来。所以菜单,一是要跟得上搭伴,二是要能显示出自家得特色,比一般得强那么一点点,才是最荣光的事情。 有个比较有趣的现象能和这种心理媲美。 猴子摘桃,太远了,够不着,猴子没兴趣,大多数会嗤之以鼻;随手可得,猴子同样兴趣泛泛;倒是那些,够不着,只需要跳一跳就能收割的桃子,让大多数猴子跳得欢快。 帐房先生,柳安当仁不让,这事情得江信北去请。总管可以是以前当过总管的人,也可以依据主人家的心意另外安排,但无疑都要选有过做总管经验的人,安排人手才安排得动。这个就要江敬林出动。 来到柳家,江信北想起齐柳笙和柳香玲,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无形中,柳家多了一份萧瑟。 江信北和庞振民从溶洞滩回来。首先到柳安家向柳安夫妇回报了齐柳笙柳香玲夫妻的状况。虽然江信北对齐柳笙在溶洞滩的处境不甚了解,但从石旭东陈卫贤几个的说话中能体会到齐柳笙的日子应该不错,柳香玲和金莉媛的关系,江信北也看在眼里,一一向柳安和石平汝道来,免去了老俩口的担忧。 但是。牵肠挂肚的事情,总免不了。柳家忽然少了两个人,柳安夫妻显得毫无生气,学童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伍郎雄。 江信北的到来。让柳安忽然有总非常想喝酒的想法,江信北没有拂柳安的意。石平汝去弄饭菜,师徒俩闲聊。 不久,学童放学,伍郎雄加入进来。 柳安仿佛找到一些感觉,道:“眨眼间,你俩就当家作主了,造化啊。信北。你还记得当时挨戒尺的情景没有?” 江信北有些腼腆:“………” 伍郎雄:“就是,我记得,信北你最爱插言打诨。扰乱先生讲课,每次挨戒尺,虚心接受,就是累教不改,现在,反而是你出息最大。” 江信北:“那哪是插科打诨。是我虚心请教,这你都不懂啊?至于出息。呵呵,我看还是郎雄你自己说自己吧?先生说过很多话。大部分我都没记住,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和‘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两句,我是记得最清楚的。我不是读书的料,不做个样子出来,我那对得起先生的一番苦心?” 这么一说,三人便聊着几年前的学童趣事,特别提到江信北几乎每天都要挨柳安戒尺惩戒的事情。当年柳安对江信北有种怒其不争的心力憔悴感,又常常被江信北惹得哭笑不得。现在说起这些事情,仿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年,却有如隔世。 江信北和伍郎雄自己的事情对柳安都没有藏着掖着的心思,师徒三人第一次有这么敞开心扉的畅谈,柳安心结舒展不少。 石平汝弄好饭菜,三人上桌,话题逐渐转变到江信北家的事情上来。 柳安:“帐房的事情,我看郎雄也算一个吧,以后我这一班老了,要你们年轻人接班,早接触,早有好处。” 江信北:“对联还没写,郎雄,看你的了。” 伍郎雄:“我那行?先生才是正主,莫非你翅膀硬了,看不上先生了。” 江信北:“你少挑拨离间,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先生。师娘,事情忙不完的,饭总得吃,你也坐。” 都是家里人,没那么多规矩,石平汝忙完手中的活,坐到桌边。 江信北提到柳香玲在溶洞滩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跟柳安夫妇提过没有,但石平汝听得很用心。 心意到了就成,柳安岔开话题,问道:“信北,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没外人,郎雄读过洋学,难说有的事情,我解答不了,郎雄能解答也说不定。” 江信北考虑到要整合刘玉成和石顺东几个盘口,盘子大了,就要请一个帐房。小心起见,随时或者定期查账,是必要的。 账目建立的事情,江信北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就账目建立和方便查账的事情,江信北说了一通自己的困惑。 柳安沉思半响说道:“公账和私人账目有本质区别。公账因为人多,笔数多,日子长,如果有漏洞,那就会越扯越大。弄不好,老鼠养崽替猫做。是得好好理清楚。一般来说,最好有两个人,一个管钱,一个管账,至于账目建立有些讲究,……” “三哥,庞振民带着两个人来,爹让我来叫你回家……” 江信楠跑到柳家,听灶屋有人说话,推门而进,打断柳安话头,发现气氛不对,赶紧住口,眼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江信北:“你再说一遍,是什么人?” 江信楠道:“一个是杨村的,叫……杨友宁吧?另一个,庞振民也说不上。” 听说是杨友宁来了,江信北歉意地对柳安夫妇告个诺,便和江信楠离开柳家。账目的事情,反正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不如等柳安到江家帮忙的时候,抽时间请教。(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机遇 庞振民认识范勇,在长塘,听了范勇说明来意,这是笔大生意,庞振民不敢怠慢。 江信忠要娶亲,江信北跟杨友宁说过,那几天或许家里忙,丢不开,要杨友宁有空到长塘帮帮庞振民。杨友宁考虑反正要到西林壁喝喜酒,提前两天到长塘,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情,顺便到西林壁看看。 庞振民和范勇说话时刻,恰好杨友宁来到。 庞振民和杨友宁熟识,参合进范勇,庞振民为了稳妥起见,没有跟范勇介绍杨友宁,三人却都是一个心思,想见到江信北。 有庞老头坐镇,欧全海帮衬,庞振民放心地带着杨友宁和范勇离开长塘进西林壁。 庞振民刻意回避,范勇在事情没有着落前,不想自泄底牌,杨友宁不好寻人*,庞振民没有介绍范勇,杨友宁虽然心有疑虑,也没打听对方的身份。三人走二十多里的山路,天南海北地说些趣事,其乐融融,倒也没觉得多久。 得庞振民私下告知范勇的身份,江敬林当年就和土匪姚季宗等人称兄道弟,对江信北这几个月进进出出,和范勇的认识并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江信北竟然为了齐柳笙和柳香玲的事情上了一次溶洞滩,胆子也忒大了一些。 不过胆子大也胆子大的好处,土匪也不全是恶徒。如果套上交情,运用的好,未尝不是件好事,江敬林或然间对结交土匪没有年轻时候的那种患得患失。 命中该有总须有,命中该无终究无。刻意避免或者刻意追求,往往都会事与愿违,强求不来。 江信北走进屋见到是范勇。不由愣了一下。 庞振民见江信北回家,把江信北拉到一边,低语一会儿,把范勇前来的目的告诉江信北。江信北有些难以置信,溶洞滩山货品类肯定不错。范勇会为这件事,绕道瓜坪到长塘?不过想想,如果范勇直接从溶洞滩到西林壁找自己,碰上自己的概率还真没到长塘碰到自己的概率大,至少,到长塘。即便碰不上自己,也能从庞振民那里知道自己的去处。 这事情来得蹊跷,范勇绝不会仅仅是想和自己做生意那么简单,江信北几乎可以断言。不过,只要价钱合算。江信北并不反感和范勇生意来往,毕竟这对自己的货源是一个强劲的保证。至于范勇是不是老虎扮猪,打什么坏算盘,江信北认为自己还没那分量,有齐柳笙在溶洞滩,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进屋便是客,杨卯几热情地招呼杨友宁和范勇后,便起身弄饭菜。范勇从口袋里掏出些糖果递给江玉致。江玉致怯生生地躲让,太过生分的人,江玉致想要却不敢接。 江信北回转。见此,说道:“妹妹,叫叔叔。” 江玉致跑到江信北面前,拉着江信北的手,眼睛却看着范勇的手中糖果。 看江玉致可爱的样子,范勇掰开江玉致的手掌。把糖果放到他手中。江信北道:“先叫叔叔,要不然。不准要。” 江玉致手指紧拽着糖果,却不肯叫叔叔。被江信北逼紧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庞振民赶紧把江玉致抱开。 江信北:“勇哥,我这小侄女,就是嘴紧。” 范勇:“小孩子嘛,都一样,要不我们一边说去?” 江信北:“不忙,既然来了,事情总会说到,我娘做饭菜去了,等下子,边吃边说也好,吃了再说也好,总要肚子没意见,才安心吧。” 走了几十里路,范勇的确也饿了,没坚持。 几个年轻人闲聊没多大一会儿,杨卯几来叫几人吃饭。 上座不久,刘家来人说办酒菜的事情,起码得加百十斤猪肉。杨卯几有些腻味,这个亲家,也真是的,说话不算话,只想占便宜。原本不是说好了的吗?给钱,要什么自己去买就成。钱都给了,临时又说要肉。就这么一两天了,跟谁家去说借猪的事情?临时急用,价钱又要亏损。杨卯几自家倒是养着两头猪,一头要拿来给江信忠办酒,另一头小了点,等到过年再杀,刚好合适,杨卯几舍不得现在就杀。 杨卯几本来还想顺便叫来人上桌喝几杯酒,心里不忿,客气话也懒得多说,一阵埋怨。 来人道:“嫂子,你也别这样说,贞妹他爹娘养女这么大,说嫁人就嫁人了。心里有些不舍,有些疙瘩情有可原。信北这几个月也赚了不少,你家也不少这几个大洋……” 这话杨卯几不爱听了,道:“莫非刘家还想把姑娘养老了不成?之前说得好好的,这么事到门口,又来这一出,不是给人添堵吗?信北赚的也是辛苦得来的,不是捡来的,就算捡来的,也还要弯腰吧。” 来人不想跟杨卯几理论,道:“嫂子,这话,你最好对贞妹她爹娘说,我就是一个传话的人,你犯不着跟我说,跟我说也没用。” 杨卯几心气不平,也觉得对来人发脾气没道理,没有再开腔。转念过来才想起,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只能咬咬牙,答应刘家的要求,总不能因为这事情,耽搁婚事。这对江家,对刘家都不是好事。 来人走后,杨卯几心里不是味,走进灶屋,江信北问道:“娘,刚才你跟谁说话,那么大声?怎么没叫他进来喝几杯。” 杨卯几:“还能事什么事情,贞妹他爹娘要我们再送百斤肉办酒席,真是的。” 江信忠对这门亲事本来就是被逼无奈,心里更加不爽,道:“他家又不是把贞妹当猪养,一百斤换一百斤,不给就是,莫非他家还不嫁女了?” 江敬林:“这话传出去不好听,你就少添乱了,只要你和贞妹好好过日子,一百斤肉就一百斤肉。用了再去挣就是。” 江信忠有些不顺,但却没反驳江敬林,狠狠地喝了一口闷酒。 江信北和杨友宁庞振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各自碰杯,范勇就有些尴尬。这是人家的家事,在这里,他是一个纯纯碎碎的外人,也只能机械地和江信北碰了一下,以此掩饰。 范勇本就没多少喝酒的心思,因为有杨卯几这么一出。喝完碗中酒后,借故下席。接着庞振民和杨友宁下席。 这三人下席,留下江家几父子,那也太明显了,父子仨也败了酒兴。草草刨了几口饭也就散席,杨卯几忙着收拾。 江信北出屋来,庞振民很自觉地拉着杨友宁一边去说话,瓜棚下就剩下江信北和范勇俩。 范勇说明来意,之前,庞振民语焉不详,虽有准备,此时江信北还是一时拿不准。沉思起来。 范勇也不着急,站立起来,双目游走在对面的峰峦和天际之间。从长塘走来。西林壁虽说是山寨,但进入西林壁地界,山冲狭长,夹冲两边山体之间,比较开阔空旷。在群山峰峦之中,这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宜居之所。 江信北很动心。其实范勇给梁靖和几个当家建议的时候,梁靖和其他几个当家的同样动心。 齐柳笙对杨友宁不熟悉。对江信北却是很熟悉。江信北现在所做的事情,最初就有齐柳笙的一份。只是阴差阳错,现在齐柳笙入了溶洞滩。 杨村左近几个村寨常年受杨再彬的骚扰抢劫,对牛塔沟的土匪恨之入骨。如果溶洞滩借用保安团的名义对杨再彬动武,杨村左近几个村寨肯定乐见其成。想要那些村民加入对杨再彬的拼杀,可能无法如愿,但通过他们对杨再彬的活动,或者藏匿之处进行查探,想必不会有多大的障碍。乐观一点的话,那些村寨可能会因为有人与杨再彬有死仇,主动参与,明里不敢,暗地出阴招,杨再彬也多的是麻烦。 如果能把这份心思与杨村等几个村寨沟通一下,不需要杨村人明着出面,暗中掐死杨再彬的逃路,对溶洞滩来说,都是一个相当大的助力。明着去和杨村人商量,很难获得那些村民的相信,毕竟蛇鼠一窝,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事情也不少。但如果有个信得过的中间人做牵引,这种可能性就大大提高。 范勇把齐柳笙提供的关系向几个当家解说一番,再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一遍,众当家几乎一致认同,可以试试。不管怎么样,这事情对溶洞滩没任何损失,如果处理好了,却有莫大的好处。 对江信北的胆量,众人没有多余的担心,能和江信北称兄道弟的,胆量也差不到哪里,问题只在江信北凭什么要帮溶洞滩这个忙? 范勇对廖吉文刘琦上山和溶洞滩的协议结果知之不详,但从齐柳笙的话语中知道江信北在做山货营生。溶洞滩最不缺的就是山货,范勇建议当家的是不是从这方面考虑一下。 梁靖心里很赞同江信北开放溶洞滩控制的路径,从中收取买路钱。既然如此,自家也完全可以自组一个商队。 溶洞滩这么多弟兄,吃喝拉撒睡,样样都需要花费。以前,溶洞滩主要靠走黑道,现在能增加一条稳定的货物流通渠道,还能附带收集消息。俩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腿走路稳当的多。加上对杨再彬动武的最初原因就是打通瓜坪到南河县城的交通要道,众人心思一转,一商一量,决定由范勇先负责这事情。 范勇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江信北有了决定。前怕老虎后怕狼,不是江信北的个性。瓜坪到南河县城的道路一旦安宁,机会就会成倍增多。何况范勇已经在瓜坪租用了仓库,移交给自己后,江信北相信,以后的事情,想不发展壮大都难。 江信北:“勇哥,这事情,我看还得跟友宁说说,要是他没顾忌,我们可以一起前去杨村,看看杨村主事的人怎么看这事,可好?” 范勇的目的正是这样,心中窃喜。(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弟子规 说归说,杨友宁不知情,即便到了杨村,太突兀了,也难得开口。范勇想着,杨友宁是与杨村的接口,这事首先还得跟杨友宁透透,顺便探探杨村的人情,也好对症下药。 “嗯,不过这事还是得跟友宁说说,到杨村突然说这个事情,别把人吓着了。” 江信北:“这个当然,找不到门径,得不到回应,一旦开口,就不好周旋了。这个,我跟他说比较合适些。” 范勇想想,也对,自己和杨友宁不熟悉,有自己在场,杨友宁有些话不好说,先让江信北和杨村的人接触,有了眉目,再和自己联系,事情就灵活得多。 俩人嘀咕一阵,江信北把庞振民叫来:“你和勇哥先出去,把长塘的事情安排好,再跟勇哥到瓜坪,什么事情,听勇哥安排就成。最迟等我二哥婚事已过,我也会到瓜坪一趟。” 庞振民和范勇离开,杨友宁道:“信北,范勇什么人,这么神秘?” 江信北:“说来话长,等下,我俩详细说说。” 听江信北如此说,杨友宁疑惑地看着江信北:“不能现在说?” 江信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想理顺些再和你说,反正对你没坏处,你相信我就成。” 杨友宁知道江信北不想说的事情,再问也没用,把话题扯到江信忠的婚事上来。 江信北:“友宁,你定亲了没有?” 杨友宁:“我倒是想,可没人看得上。” 江信北:“不对吧,该是你看不上人家才对。” 杨友宁:“我家的状况。你还不知道?打猎也赚不了几个钱,也就算这几个月日子稍稍好些,谁知道这事情能做多久。再说,就在土匪窝边,村里的妹子都只想往外嫁。外面的妹子又不想嫁进来,你说,就算家境再好一些,那又如何?” 江信北想想,也是。杨村人绝大多数人家姓杨,村里的多半嫁在本村。最多是周边几个村寨通婚。年相仿的妹子,多是族房或者表亲,就算生出男女情爱,恐怕也是亲情多于爱慕之情。即便这样,没有长辈的商定。交换婚配,这种掺杂亲情的爱慕也会因为交换婚配而变得面目全非,难有善果。 杨友宁或许就是腻味这些复杂的关系。 江信北:“要不在我家玩几天,我带你认识几个妹子,要看上的话~~~~~” 杨友宁颇为心动,好字几乎脱口而出,总算还是忍住了。别让江信北笑话自己想老婆想疯了,那就难堪了。 江信北见杨友宁眼睛放亮。神色兴奋,虽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杨友宁显然意动,道:“友宁,我是说真的。不过,我说是说,你看上人家,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 江信北的话让杨友宁自信心略受打击。神色黯然下来,却又有一股子不服劲头。西林壁比杨村也好不到那里。 俩人调笑之间,江敬林叫来一人。是石永刚。 江信北起身打招呼,江敬林道:“柳先生来了吗?” 江信北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中午在柳安家,只顾着说话,讲事情,江信楠说杨友宁来了,江信北忘记交代柳安今晚到家里来吃饭,看样子还得再跑一趟。 江信北要去大田郡,邀杨友宁同去,杨友宁欣然同意,在江家对着几个长辈,说个话都不自在。 俩人来到柳安家,也快房晚学了,下午是柳安给学童上课,在院子里遇到伍郎雄。 江信北对杨友宁附耳道:“他妹子比你小点点,很能干,不知道你奈得何没有,要不要试试?” 杨友宁擂了江信北一拳,江信北跑开,走上前和伍郎雄打声招呼,就朝学堂走去。 杨友宁单独面对伍郎雄,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江信北又没介绍一声,颇为尴尬。但因为有江信北一句玩笑话,对伍郎雄倒是有种忒忒的心思。 江信北走到教室边,柳安正拿着一把戒尺,双手背在后面,走在众学童课桌过道上。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 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 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 长呼人,即代叫,人不在,己即到……” 听到学童清脆的童音诵读《弟子规》中的《出则弟》,江信北仿若回到当年在这里读书的情景,转眼四年就要过去了,回想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静静地立在窗外,江信北的心思似乎跟着孩童的朗读声而走: “称尊长,勿呼名,对尊长,勿见能。 路遇长,疾趋揖,长无言,退恭立。 骑下马,乘下车,过犹待,百步余。 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 尊长前,声要低,低不闻,却非宜。 近必趋,退必迟,问起对,视勿移。 事诸父,如事父,事诸兄,如事兄。” 几年前,江信北就是因为对这则总爱插科打诨,经常挨柳安的戒尺,但也因为这个戒尺,江信北对《弟子规》的这段前后都印象深刻,以致在跟江敬林跑山打猎,无聊之时,常常念叨这些,对其中的领会更深一层。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从来不是温室里能够培育出来的。有教训,才会有领悟,江信北看着柳安的戒尺时显时隐,感慨颇深,如果没有柳安的戒尺教训,自己或许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罔顾别人感受,人见人嫌的人吧。 戒尺,离道一尺,当戒。 江信北没有因为经常挨柳安的戒尺,在同学中常常被嘲笑而觉得尊严受损,反而因为受了戒尺之痛,懂得兄弟相处之道,与长辈相处之道。以致形成现在的观念——尊严,从来都是经历一些教训,要靠自己争取的。 孩童就从身边跑过,江信北似乎熟视无睹。 柳安难得地跟江信北开句玩笑:“怎么样,想再来学学?还是想再尝尝戒尺的滋味?” 江信北对柳安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身边,古井不波,慢慢转过身来,朝柳安笑笑,说道:“真的想再尝尝戒尺的味道。” 江信北脸色平静,不像开玩笑,这话倒是把柳安给愣了一下。江信北这种表现少有,柳安第一反应是江信北心理不正常。 伍郎雄和杨友宁年岁一样,月份一样,仅仅日子相一天,算下来,杨友宁大。俩人从开始的前言不搭后语,到彼此清楚和江信北的关系后,说着说着就互道年庚,伍郎雄一时心起,和杨友宁结为老庚。杨友宁既愿意又不愿意,心结还在江信北所说的那句话。如果这样的话,要想把伍雪芳弄得手,就显得有些不地道。 江信北见杨友宁和伍郎雄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伍郎雄一眼,一个读书人和一个文盲,哪里来的这么多共同语言? 事情办妥帖,四人一起回大团,一路上,反而没什么话要说。 回到江家,在伍郎雄的力邀之下,杨友宁到伍家做客,江敬林倒不好说什么,年轻人总要有年轻人的结交。 江家的晚饭,江信北几兄弟吃饭后就下桌,就剩下江敬林柳安和石永刚三人喝酒。 江信北本想问问账目建立的事情,顺便试探一下石永刚对租用石家族产木房的态度,但看情形,不是插嘴的时候。 石永刚作为石英杰的大儿子,和江敬林的年岁小点不多,四十出头,是个说话响亮,不怎么给人面子的汉子。 今天过后,江信忠的婚期就只剩两天,要出村采买,明天就得开始。安排那些人采买,那些人帮厨,那些人到灶房,接待归谁管,一一点出每项事物的负责人,头头是道,江敬林只须提一些想法,临时调整即可。 柳安就帐房人员安排,接礼,回礼该注意的事项提出几点,别弄不好,得罪相邻亲戚。 三人为这事没费多少口舌,真的到了喜事那天,人多繁杂,也难照顾到那么多,事先要有所预料,万一出现这种事情,总管负责解释一番就成。 江信北吃完饭,听三位长辈说话没一会儿,便索然无味,还是去找杨友宁来说自己的正事要紧。 伍郎雄家的晚饭很热闹。 伍泽猎本身是猎户,对杨友宁的猎户身份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听说儿子和杨友宁结为老庚,更为高兴。人生在世,在交通不方便,人口流动很少的年代,要碰上一个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相当渺茫,难得伍郎雄和杨友宁仅仅差一天,结为老庚正是求之不来的缘分。 吴晓萌的俩双生姐弟见江信北进屋,抢着给江信北搬来凳子。 伍雪芳给江信北拿来碗筷,倒上酒,算是锦上添花,几个男人又是一阵瓷碗相碰。 有年轻帅哥进村,不用喇叭宣传,上吴家串门的姑娘媳妇不时来一俩个,这情景和江信北道西流江信红家的那晚极为相似。 虽然十里不同音,邻村不同俗,但相似之处总是多些。媳妇上门是看看合意给自己的妹子什么的来相亲,大胆一点的姑娘,也有来碰气运的心思,当然也有纯粹来找乐趣的想法,反正晚饭过后,长夜难眠,总要找个乐子。 杨友宁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即使眼睛不时朝这些姑娘大姐偷窥。(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江信红回娘家 江信北和杨友宁有事,江信北跟伍泽猎略作解释,伍泽猎也没劝酒的习惯。杨友宁吃过饭后,在江信北的暗示下,借口小解,悄悄溜回江家。第二天,天色还没放亮,杨卯几便起床生火烧水,准备杀猪。 杨卯几很舍不得连那头小猪也杀掉,但今天是刘家客人进屋,既然答应人家,舍不得杀也得杀,干脆两头猪一起杀。 想不过意,杨卯几把昨日的剩猪食加热,给那头小猪。但愿小猪就算死,也做个饱死鬼吧。那头小猪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很不情愿就食。杨卯几从嘴里发出很柔和的喽喽声,手掌不停地在小猪头背上抚摸,小猪好像知道今天是挨不过去,似乎含有无限委屈地走到猪食盆前。 其实小猪也不算小,一百三四的毛屎还是有的。正是长膘的时候,如果再过一个多两个月,过年再杀,今年就能过个好年。 做好这一切,天色放亮,石莺起床,江玉致闹着也要起来。昨晚亲耳听说今天要杀猪,洋子肉温热温热,还有猪潮血,想起来就流口水。杀猪就可以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猪肉,江玉致虽然舍不得温暖的被窝,还是轱辘地跟着石莺爬下床。 俩女人把地扫好了,碗筷瓢盆洗刷干净,该是男人起床了。 其实杨卯几起床烧水,稍稍有点响动,江信北和杨友宁俩人就醒了。昨晚俩人说的话,脑子很难歇息下来,睡眠不深。 杨村长期防匪,有自己的一套准军事机制。临近的几个村。事实上是一个准军事同盟。每个村都是一个“坎”杨村最大,称为“大坎”,“坎”的头目,为坎爷,居中指挥策应。如果遇到土匪进村。各村大小坎爷,带着几个村联动,相互支援,相互策应,形成一个整体。这种准军事同盟,其实。大多比较特殊的区域都是这么做的。联防不单纯是为了应对土匪,就算和其他村寨,甚至包括一些黑白两道的势力,有矛盾冲突,也是这么对待。因而形成相对比较封闭的状态。 这么多年杨村一带和土匪对抗势均力敌,也成就了杨村一带民风彪悍之名,和西林壁一带有得一比。也正是常年和杨再彬对抗,死在杨再彬土匪一伙手上的人员,没有十条也有七八条。即便如此,杨村人也从没起意灭掉杨再彬山寨的想法,这根本不现实,能够自保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今年秋收。杨再彬因为和溶洞滩火拼,力量大为消弱,杨村算是度过一个好年份。但是。只有千日做贼,而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也难保证杨再彬会不会卷土重来。长期以来,牵扯杨村太多的人力财力,如果有机会消除这个隐患,杨友宁估计村寨里会考虑。这既让杨友宁兴奋。又让杨友宁有些难以置信。 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江信北没有把所有前因后果完全透露给杨友宁。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杨友宁想不明白。 如果以保安团的名义。说是说得过去,但保安团一直以来的表现,很难让杨村人相信保安团有那个决心,而且,如果是这样,完全可以以县府的名义来和杨村商议。讨价还价,自然会有分晓。可是,杨友宁又想到,江信北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隐瞒他什么,这是要人命的事情,开不得玩笑。 江信北踢了杨友宁一脚,道:“友宁,想什么呢?” 杨友宁翻了身,闷声道:“没想什么。” 江信北:“算了,别想了,想也没用。这事情不由你做主,更不由我做主。回去后,自有长辈们拿主意。我们只要知道,如果这事情成了,对我们赚钱有好处,对你们村也有好处。有好处的事情,想必村里会有考虑,至于这中间会发生什么,怎么样才能达成愿望,有什么危险,你们村那些坎爷比你我更清楚。” “嗯,我们该起床了,庚娘和嫂子忙了一个早上,我们再不起床,不好。” 杨友宁想想,也就释然。自己老爹在村里,虽然算不上坎爷那般有权势,但好歹也算一个角色,至少在猎户当中说话算话,而且,村里对付杨再彬那几伙土匪,猎户往往就是干踩盘,警戒,和放设机关的事情,很少直接参与和土匪的正面对杀。听江信北这么一说,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名堂。 江信北和杨友宁起床,江敬林已经把杀猪刀磨得锋利,黑黝黝的刮毛铲等一应工具都准备好了,就等江信楠把石永刚叫来。 家里有四个莽力汉子,其实也用不着去叫人帮忙,但石永刚既然是总管,杀猪吃泡汤,也是题中之义。 石永刚来了后,江信北和杨友宁抓后腿,摁住猪臀部,江敬林提猪耳,摁住猪头,石永刚主刀。 石永刚是个杀猪老手,摸摸猪跳动的心口,一刀插入,直没刀柄。江信楠端着加了食盐的一木盆水放下,推到石永刚身边,石永刚把刀子一抽,猪血急喷而出,不一会儿便盛了一大盆血。两百多斤猪,几乎没挣扎几下,便没有动弹。 用两个木盆垫着,再用开水把猪身两边都浇过水,江敬林扯扯猪毛,说了声:“来了。” 江信北和杨友宁各拿一把刮毛铲唰唰地刮毛,脏不拉稀的猪不一会儿变得白白净净。 石永刚顺手拿起满指大小一米多长的一根铁棍,从猪脚开口,用铁棍,沿着猪身插入,沿猪肚皮直抵猪身前甲附近才抽出。连着几下,这时江敬林削来一节竹管,插入猪脚开口处,使劲地给猪吹气。 猪身慢慢膨胀得鼓鼓的,石永刚用棕绳把猪脚开口一扎。江信北,江敬林和石永刚各拿起一把杀猪刀,在猪身上修理起来。 一切都显得流畅自然。 下头,开膛破肚,内脏滑落在木盆,边上已经站着江玉致和几个小伙伴。石永刚手一探,从猪胸腔内掏出一把积血,递给身边的小孩,小孩接过,一把放到口,抹抹嘴巴,一脸的满足。 江玉致守在木盆边,看着江信北和杨友宁清理内脏,江信北见江玉致全神贯注的专注神态,从肠子上剥下扬子肉,递给江玉致,江玉致才高兴地离开,去和小伙伴玩耍。 杀猪自然要好好吃一顿。脖子肉大多时候就是这个时候的下酒菜,再随便割点猪肝粉肠之类的,大块肥肉,大碗酒,该是一年当中,最惬意的时候。 吃过早饭,过称称肉,刘家要送去一百斤,剩下只有六十多斤,不够自家办酒席,杨卯几实在无法可想,只好决定,再把那头小猪杀掉。 万事俱备,那头小猪就要当斩的时候,门外传来江信红的说话声。 好像张才景的声音,江信北迎接出去。 江信红抱着张子涵在前,张才景和姐夫张才柱抬着一头猪跟着后面,那头猪比江家刚杀的那头只大不小。 明天,江家的远客就要进屋,菜得准备好,别客人进屋了,才准备肉食,也显得太怠慢客人了。江信红帮江信北收西流出瓜坪一线的山货,也赚了不少,加上张才柱也有些收入,手头一下也宽松起来。 猪是张大铸老婆养的,本来是给张才景结婚用,没想到江信忠还在前面接亲。即便不算亲家,单是张大铸和江敬林的这种类似结拜弟兄的伙计关系,也得送上一份大礼。 江信红要面子,老大难的江信忠成亲,做姐姐拿不出,那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拿得出,说什么也得让村里人看到自己送的礼物。 喝稀饭,拉硬屎,也得撑起这个面子,何况还没到那个地步? 江信红跟公婆打商量,张大铸没等老婆回应,便一口答应下来,让江信红把猪送到娘家。江信红觉得,这样既帮了母亲,也是给自己的父母撑面子。 人家看到江信红在弟弟成亲时候,送一头猪。想到的不仅仅是江信红嫁的好人家,还不小器,江敬林好福气。而且,江信红还觉得,这样自己也不吃亏。父母心里乐呵,酒席散了,自然少不了对在对女儿的回礼上补偿。 江信红进屋,见桌上摆着两边猪肉,问道:“娘,怎么今天就杀猪了,客人不是明天才进屋咯?” 杨卯几:“没办法,贞妹她爹娘说还要一百斤肉,今天她家的远客进屋,没有菜,就不好说。” 江信红:“这那行,这事不是这么做的,就算给她家送一百斤肉,也不是今天,我不同意。” 杨卯几:“你爹都答应人家了。” 江信红:“这事情,娘,你听我的,等下,我跟爹去说。今天,我家送这一百斤肉过去,算什么事情,我家欠他家的?还是我家短了她家的彩礼?明白内情的人说我们大方,如果不明内情的人,还说我家拖欠她家的什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里子面子都没有,送得不明不白。我还不相信,她家今天招待远客的点菜都没准备。”(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搭线拉弓 江信红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回到娘家,仍然秉承着大姐大的风格,一声“我不同意”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在西流自己的小家里,和丈夫说话一样。 杨卯几其实没什么主意,觉得有些不妥,又觉得江信红这样说没什么不对。 江信红在家做妹子的时候,江敬林四处奔波,家里都丢给杨卯几。那时江信北和江信楠都还小,能够帮衬的农活,重活有江信友和江信忠,家务安排有江信红。 儿大不由娘,女孩子持家似乎是一种本能。随着江信红年岁增长,只要江信红持不用意见,杨卯几多半听女儿的。江信红的安排井井有条,家里一些大事情,杨卯几也懒得操心了。其中,让江信北进私塾,就是江信红一力坚持的结果,从效果看,确实不错。 江信红:“明天才是正席,至多是中午吃茶。信忠找几个后生仔去下礼接亲,也就耽搁一个晚上而已,明天早去点也成了。今天,我们把肉送过去了,明天挑什么?太寒碜了,那可是那么多人眼睛看着的。一百斤肉,分作两担,不仅热闹,也好看,还能少些闲话,多些面子。那像今天这样,悄无声息地送去,没名没份……” 刘家临时加肉,自家借这些肉挣一点面子好像不为过,贞妹她爹娘就算有点想法,恐怕也只能憋在肚里,上不了台面。 江敬林点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不耽搁刘家的正事就成,别到时候,亲里亲家闹别扭。” 江敬林没什么意见,反正女儿一向有主见。只要别把喜事办出矛盾来就行。 “信北,你帮我去叫几个人。” 接亲的人得年轻后生仔,江信忠的同龄朋友,不是当爹了,就是跟着猎队出去打猎了。其他的年轻人。隔着点。 江信北:“二哥,这是你的事情,还是要你亲口跟人家说才好,安排人去叫,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提马灯的。我看倒是可以试试让泽猎叔家的那对龙凤兄妹,就是不知道这事情该女方安排还是男方安排。” 江信红:“猎叔那来的一对龙凤双胞兄妹?” 江信北便把伍泽猎新娶吴晓萌的事情跟江信红说个梗概,江信红立马道:“这个好,正印金童玉女,更妙的。俩人还是双生,好兆头,来年信忠给我们江家添对双生。” 江信忠被姐姐这么一说,有些面臊,江敬林和石永刚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石永刚:“这个主意好,看来,泽猎真的是好福气,我们村里谁家嫁女接亲。都少不了这对兄妹了。” ………………………………………………………………………………………… 一骑俩人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的羊肠小道,石永刚安排江信北出去买些食材,杨友宁来西林壁。家里不知道,想回去说一声,正好与江信北同行。 之前,石顺东和江信山虽然买了很多东西,但能用于酒席的不多。多的是江信北为了在西林壁开一个日杂百货,而准备的货物。 江信北不知道进些什么货物。让石顺东和江信山看着办,石顺东和江信山也就凭想当然进货。 对石永刚的这个安排。江信北求之不得。和范勇商议的事情,早落实早好。江信忠娶亲在即。即便有再正当的理由离开西林壁,总免不了有人闲话。自家人不拢场,什么事情都让寨子人帮忙,有点说不过去。 顺便走一趟杨村,用不了多少时间。 杨友宁回到杨村,肯定是要先和他父亲说。江信北担心杨友宁说不清楚,也担心不能引起村寨长者的重视。 依据范勇所说,灭掉杨再彬,对江信北,太重要了。原来所遇到的瓶颈,立即就有了快速突破的可能。这种土匪之间的火拼,本来不是江信北所能参合的,但江信北仔细分析了利弊,觉得只要没直接参与,悄悄做一些拉皮条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危害。而且,即便有一些,相对于可能取得的好处,不值得一提。 至于杨村,好处自然也是大大的有。昨夜,江信北和杨友宁说这事,对杨村一带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相信杨村人比自己更清楚,说不定比自己还急切。 经过头几个月和梁靖的火拼,杨再彬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事情没有成功,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里。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以采用的方式也很多,不一定要和梁靖他们协商什么,各干各的都行。如果有想法,跟梁靖做些交易也不是不可以。江信北听说,*围剿红军,不少地方的财主就是采取这种方式组织民团,配合*的。 两边的树枝飞一般向后面闪去,前方的景象,随着马匹的飞奔,峰回路转。江信北的双眼犹如初升的晨曦,漫过漫山遍野,驱走夜霾,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光明,光鲜,清新,透亮。 眉毛胡子一把抓,江信北觉得以前真的是瞎闯,杂乱无章,原来的思路得变一变。本来,江信北和刘玉成商议整合的事情的时候,很多前景看不清楚,才想等一等。现在,不够清晰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明朗。江信北意识到,完全可以跳出窠臼,选一些价钱好的货品来做,就像周凡经营“八珍荟萃”那样,在货品上下力气,在销路上下功夫。山货也不仅仅只有食材可做,可做的事情多了去,得朝更大格局着想。 哥俩骑坐马上,没说一句话。 杨友宁想的是如何向父亲说道这事情。这段时间,杨友宁跑山收货,见识多了,知道做山货这事情,有得做,至少下力气就有回报。关键是这个馅饼太大了,不知道从哪里下嘴,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陷阱。范勇太过陌生,有江信北同行,杨友宁底气增加不少。 江信北也在调整自己的想法,范勇的事情最终是瞒不了人。到了杨村,如何开口,江信北心里有了腹案。人生在世,首先想的是关乎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以己及人,杨村人何能例外?到了杨村,要做的就是把能摆明的状况摆上桌面,把各自的好处结合起来,形成更多更大的好处。 其实不止南河,周边几个县域都是大山的多,山上跑的,地下长的,树上结的,天上飞的,数不胜数,不论是食材还是药材,抑或是有其他用途的桐油,松仁等,各家各户都有存放,只是限于交通不便,消息闭塞,销路不通,成不了财源。成不了财源,不意味没有成为财源的可能,只是长期的封闭,局限了人们的想象力。 杨村结的寨子在半山腰腰上,其主要功能是对防匪抗匪有大作用。土匪难以攻击,万一不利,村寨老小可以先遁入山林避祸。 过几天就是立冬,山上水汽较重,不时会有山风吹拂,更能感觉到冬寒降临的脚步。寨中老小,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能不出门的,缩在家里烤火,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全禾对大哥杨全能道:“友宁去长塘还没回来?” 杨全能:“还没,他说要出去几天,也可能到西林壁去了,信北他二哥娶亲。” 杨权禾:“友用昨天跟我说,我们猎户是不是组个猎队,猎肉他哥俩包销。我琢磨着,这个建议可行。以前,我们打猎,单枪匹马,走不了多远,而且到别人的地盘,基本有一半被别人拿走了,再加上土匪的原因,到手的就真没几个。如果组猎队,人多势众,一般人,我们完全可以不予理睬,而且,有了帮手,不仅收入会增多,安全也有保证。你觉得这事情有多大的可行性?” 杨全能:“友宁也对我提过,我考虑过,只是没一个合适的机会,找猎户一起商量一下。今年,杨再彬被人阴了一把,实力大减,不知道躲到那个角落。如果是以前,我们还有迹可循,可以规避,现在,反倒没谱了。万一碰上了,那是要命的事情。” 杨全禾:“听说鸽山那边,以前的苏区红军又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借用一下?” 杨全民摇摇头,道:“这个想也别想,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那些红军是在什么情况下回来的?我估计很肯能是败走的红军留下的小股游击队,别猪肉没吃着,反惹一嘴的猪毛。我不相信他们大队人马都抵不过*的围剿,这小股形同土匪的共党游击队能起什么作用。” 杨全禾不服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前,我们打猎,鸽山那边又不是没去过。那些人算什么?*还不是拿他们没办法,围剿几次,不但没有剿灭人家,还让人家火箭似的壮大。那些人,看着不怎么的,连我们猎户都不如,事情摆在眼前,凡事不可以用常理来看。” 杨全民:“那又怎么样?鸽山的苏区也没存在多久,两年不到的光景。” 杨全禾:“那不过是人家转移了,*并没有消灭人家。” “是啊,你说到整理上了,他们可以走,我们却不能走………” 杨全民见杨友宁领着江信北走进屋来,停下话头。 “三叔” 江信北进屋第一眼,就看见杨全禾。(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利益对接 同为比较有名气的猎手,杨全禾与杨全能和江敬林的交情都不错,特别是杨全能,连带俩人的儿子也交情非同一般。这几个月,江信北来杨村的次数不少,多数情形下都是进杨全能家。 不论是杨全禾也好,杨全能也好,对红色游击队感情都比较复杂。 作为猎户,各种人都会遇到,或有所闻,或有所见,或有所感,一言难尽。两三年来,红区与国统区犬牙交错,说红区是穷人的队伍本身没错,想要结交上他们也不容易。再者,红区那些队伍,武器装备太差,根本难与*对垒,即便是对上民团,红区队伍也没有取胜的把握。游击,游走兜圈,见到机会才出击。他们飘忽不定,没有绝对把握,绝不出手。除非加入他们,否则很难在自己为难之时,可以视为傍背。 经过*几次围剿,原来的苏区,长的不过坚持了一年多,短的不过几个月。那些曾经的苏区,就是因为和那些人走得近,先有*的收刮,再有民团还乡的报复,加上有的人家男人跟着红色游击队走了,日子更加无以为继的不在少数。 前段时间倒是听说江北红军实力暴涨,结果好景不长,这才过来半年不到,从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来看,八成是江北呆不下去了,江南的那部分,估计早就走了。现在进入鸽山的那些人,或许是红军留下少数人进行骚扰。这种伎俩,杨全禾与杨全民前几年也见过。 对于红军游击队的回归,杨全能能接受,却对他们来去无踪的特色有些发怵。 杨全禾倒是没杨全民那么多顾忌。是现实就得面对。不论那些红色游击队能呆多久,至少有个好处,在他们活动的区域,世家大族,土豪乡绅总会收敛一些。 游击队对穷人是真心实意的和善。但不稳定却是最突出的短板,很难让人与他们有深度接近。 对这种心理认知,杨友宁也能琢磨出一二,所以一直有些犹豫,但江信北说的信誓旦旦,又不由得不对消灭杨再彬的匪寨充满热望。 江信北和杨友宁的到来。四人就围绕着山货销售展开话题。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江信北觉得,什么都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事到临头,忽然犹豫。缩手缩脚。患得患意味着自信消失,闯劲丢失,这种东西一旦出问题,或许一辈子都难重新愈合。 即便不成功,总比什么都不做就打退堂鼓强,江信北略微感到麻烦的是怎么开口。 简短的权衡后,江信北决心一定,说道:“瓜坪一带货物充足。前几天我才在那接了一批货,比较麻烦的是担心过盘门,遭遇土匪。” 杨全能:“绕道西林壁。路还近几十里。” “这不是办法,瓜坪到县里,有马路,不管是用马车,还是花大价钱请汽车拉运,工钱上都能节省一大节。何况货物多了,需要的人工肯定不会少。靠两只脚走……” 杨全禾摇摇头,话没说完就打住。 “我们准备把现在的事情交给家里人做。重点经营瓜坪到县里这条路,能不能和在盘门附近的土匪套上交情,或者其他的什么办法规避风险?” 江信北手肘顶了杨友宁一下,杨友宁不好直接说江信北的想法,只好转弯抹角,试探老爹的口气。 江信北和杨友宁的推攘,杨全能看在眼里,虽然搞不清楚俩小子弄什么鬼,却也没有疑心什么。 杨全禾倒是看出点什么。这事情明摆着,要过盘门,牛塔沟杨再彬就是绕不过去的坎。走这条路,要么不做,要么等着挨宰,要么跟杨再彬的土匪合作。这种情况,以江信北的精明,应该有腹案,起码早有考虑。现在说出来,好理解,推推嚷嚷就不好理解了。 见两老没有接话,江信北道:“我们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把杨再彬灭掉呢?” 真的佩服江信北刚想,还敢说,杨全能没有打击江信北,说道:“一切都有可能,问题是没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就算几个月前,溶洞滩梁靖借助保安团的势力,也只把他打伤,最多伤筋动骨,也没法子把他打死。” 江信北追问一句:“杨村长期受土匪骚扰,就没点想法?” 杨全禾:“你俩绕了半天,就是想说这句话?” 被人窥破心思,江信北不但没不好意思的自觉,反而松了口气,绕上来就好,就只怕绕了半天,俩长辈不上道,直说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杨全能得到了做山货的好处,如果真如江信北所说,当然不会反对,如果条件允许,能灭掉杨再彬最好不过,但是有那个能耐么?土匪不来骚扰杨村就算阿弥陀佛了,那还敢奢望?至于江信北为何要提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直接忽视,只当江信北和儿子想赚钱想疯了,什么都敢想。 杨全禾心思活泛些,没什么顾忌,说道:“我们有想法没用,要有这个实力,异想天开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该有的。当然,如果有人对付杨再彬,暗地出手,还是有人愿意做这事。” 江信北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有人不计条件地愿意和土匪作对,想必杨村有些人家和土匪积仇已久。就算现在没有生死仇恨,或许家里亲人,或者上班长辈以前有过。 有因必有果,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隐忍不发而已。 “是这样,昨天有人特意找到信北,想让我们村能帮他们打探杨再彬的巢穴。” 杨友宁怕被杨全能责骂,说话藏头露尾,不敢说得过细,不过事情基本如此。 确切地说,杨友宁的担心是多余的。 但凡杨村及其周边村寨人家受土匪加害的事情很多,不单纯是打劫一事。平时走动,落单的人遇到土匪,特别是女人,被调戏那根本不算事,村中就为这事受辱自尽的年轻妹子就有好几个。历历种种,积怨颇深。只是苦于没无可奈何,憋屈只能埋在心里。忍无可忍,真刀真枪跟土匪干,暗地下黑手,不是没人干过。村里和土匪本来就势同水火,不存在怕和不怕的问题,只有量力而行的考虑。 不过,还真没人想过要灭掉杨再彬土匪寨的疯狂想法,那太离谱了。 杨友宁心存顾忌,话说不开,想靠杨友宁那事情说清楚,太难为他了,江信北接口道:“伙计爷,三叔,事情是这样的,牛塔沟土匪的存在,严重阻碍了瓜坪到县里的这条马路的通畅……” 江信北不再藏着掖着,把范勇的计划和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外加自己在溶洞滩所见的一切,一番推测,头头是道。特别是准备把几个兄弟整合起来,经营瓜坪到县城这条路的交通运输,十分诱人。这里面的好处有多大,随便想想,就可见冰山一角。而这些好处,自家有一份,这让杨全能和杨全禾很难拒绝。 有好处,要有命带才行。 单单是溶洞滩的梁靖加上保安团,杨全能俩兄弟还是不敢奢望,上一次的结果摆在眼前,但是,加上廖家,那就足以说明官府已经下决心对沿路匪患进行整顿。这就非常有希望,再加上杨村一带的人暗中参与,杨再彬想漏网,不知道要求神拜佛,修行多少世,才能修来今生这样的好运气。 按照江信北的想法,杨全禾迅速整理延伸出一条逻辑线。 世家大族,土豪乡绅,本来就是土匪打劫的对象,出于求财保命的心理,更愿意剿灭土匪。如果杨村能借此向官府要枪弹组建民团,想必也会答应,因为这对官府也是有利的。鸽山那边出现红色游击队,没有民团的协助,仅仅靠保安团那些人,用不了几个月,这片大山就又有成为苏区的可能。猎户擅长跑山跟踪,不必露面,探探消息正是拿手好戏。至于民团以后怎么样,不管自家事情,有江信北和梁靖以及保安团的关系,杨友宁和扬友用在他手下做事,即便是民团也得给杨家几分面子。 这么一想,杨全禾几乎认为这是一笔没本钱的买卖,即便有什么意外,拼一拼,还是值得的。 杨全能杨全禾俩兄弟都是低头沉思,没有接话。无论江信北如何通神,都没法料到自己的一番话回引起杨全禾那么丰富详实的联想。 事实上,上次梁靖如果想到借用杨村的力量,杨再彬即使逃脱,也只有远走他乡的一条路可走。梁靖受范勇的启发,后悔莫名,所以很郑重地交代范勇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办成,只要灭掉杨再彬,消除后患不说,瓜坪一方,再也没有可以和溶洞滩相抗衡的土匪山寨。放开商路,如果有那个不长眼的山寨敢跳出来唱反调,那么正好有了收拾他的理由。名正言顺,不论是对商家,还是对百姓,甚至是官府,都只会大块人心。溶洞滩,想不要好名声都难。就算仍然做土匪,那也是义匪,替天行道。 杨全能兄弟俩又问了几个问题,江信北一一解答,便没有再出言打搅。 杨村之行的事情在江信北看来已经解决。剩下的就看杨全能和杨全禾怎么跟村寨里的乡邻说,或者怎么跟村寨里说话准数的村佬们说,江信北很期待。(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姚家父女的纠结 江信北有事,对杨全能兄弟说了声,便先离开杨家。 路过长塘的时候,江信北看过,所需采买的食材,要么分量不够,要么没有。得走一趟县里才行,七十多里路,有马匹代步,天黑之前能赶到县城。 杨全禾与杨全能仔细问了问杨友宁江信北和他说的话,商量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先别去说参不参合对付杨再彬的话,这事情,俩人也做不了主,找个机会,跟坎爷说说,他们自会去商量。但组织猎队,却早进行早好,可以顺便帮帮江信北,其实也算是自家的事情。梁靖怎么样,道听途说,准不得数,起码对杨村没有危害。从江信北所说,江信北和梁靖关系不浅。这里面还参合了廖家和保安团,江信北能知道这么清楚,应该也有某种关系,即便灭不掉杨再彬,杨再彬想再在牛塔沟呆下去,恐怕由不得他。此事若成,解决了匪患不说,以自家和江敬林的交情,江信北如果真成功了,少不了自家的好处。 江信北说经营瓜坪到南河的交通运输,不是随口说说。这几个月,从村寨收集,再送货到“八珍荟萃”花费的劳工工钱,算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瓜坪到南河这段公路通畅了,不仅仅是自家的货物运送大为方便,顺势做起运输的事情,在瓜坪有刘琦做靠山,在南河有陆奉明和赵家做策应,长塘是自己的老窝,三点一面,应该大事可为。这样以来。就不用在“八珍荟萃”一棵树上吊死。 江信北比较苦恼的是,自己能信得过的人手太少了,能完全放心的只有庞振民和齐柳笙,而齐柳笙入了溶洞滩,不过齐柳笙入溶洞滩不是坏事。 长塘镇上。欧全海还可以,另有两个能派上用场。其他村寨,江信北搜刮一遍,发现,多是跟父亲打猎时候认识的,结交时间短。关系倒是融洽,但没有深入了解,到底如何,心里没底。 至于刘玉成杨友宁杨有用和石顺东几个,石顺东还能入眼。其他几个。或许是太熟悉了,要让他们完全听从自己,受自己支使,这中间好像少了点什么,担心点什么。 一路上,反反复复,越想越不清楚,江信北只好放弃胡思乱想。决定先做了再说,在做事过程中,再慢慢图谋。 南河城内。姚季宗出现在赵元茂家门口,门子很狗腿地迎接出来。 姚季宗带着姚梦兰先一天进城,想和赵元茂商量着明天到西林壁喝喜酒的事情。有马匹代步,正喜那天,也就是后天再去也不迟,但江家那天事情繁杂。想要和江敬林说说事情,那就得另找机会。还是提前一天去好安排些。 家院带姚季宗去会赵元茂,姚梦兰跑去找辛惠。 自从和江信北把亲事定下来。姚梦兰再也没心气平复过。 无数次回顾在赵家和江信北在酒席上的那一次会面,姚梦兰不知道江信北有哪一点能入自己法眼。原本姚梦兰最多是没感觉,对江信北也没有什么的恶感。但那天晚上,姚季宗的态度太过生硬,姚梦兰越想越不忿。以前,老爹姚季宗什么事情都依着自己,偏偏这件人生大事没自己说话的份。和父亲怄气,父亲根本不理睬自己这一套,姚梦兰只能把这份怨气撒到江信北头上。就算没法子,最终还是要嫁给江信北,总得让江信北知道,我姚梦兰不是那么好娶的。 到江家去喝喜酒,姚梦兰不想去,哪有还没出嫁的妹子跑到未婚夫家去喝喜酒的道理?这只是姚梦兰的看法,姚季宗可不这么看。姚季宗激将,姚梦兰一赌气便答应下来。 姚季宗激将姚梦兰也是有原因的。不说姚梦兰说的挑起了姚季宗想起了那让自己心动,又不好向江敬林开口的事情,单是亲事定下来了,江敬林还没着请媒人上门,江信北也从没登过门,就让姚季宗多少有些郁闷。虽然江信忠的亲事临近,江家事情多,江敬林或许丢不开,但江信北常走县城,总可以意思意思吧?把你江敬林的媳妇都带上门来,看你怎么说。 这一个月,姚梦兰和姚季宗怄气,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的幸福,起码得对江信北有所了解。姚季宗自己可以随时通过赵元茂和一些弟兄对江信北进行了解,但姚梦兰就没有这样的便利,能创造一些机会让俩小多接触一点,姚季宗还是乐意的,毕竟关系到以后女儿女婿的和睦。 其实,姚季宗还是小看了女儿姚梦兰。姚梦兰自己不好直接出面了解江信北,但不妨碍她通过家丁对江信北进行了解。 姚梦兰不了解倒还罢了,一了解,心里更是不平。在周凡那里,周凡不时提到姚梦兰,江信北似乎全无感觉,好像世界上根本没这个人,全然不把姚梦兰放在心上。 如果江信北对姚梦兰的话题兴奋,姚梦兰或许会呲之以鼻,而江信北全无反应,又让姚梦兰很受伤,这种矛盾却让她想出一个让姚季宗颇为心动,又不好宣之于口的纠结。 辛惠:“你爹真是这么说的?” 姚梦兰嘴角一跷,道:“那是当然,要不,我哪有脸到江家去喝喜酒。我倒是想看看江信北怎么回答我。” 辛惠一笑,说道:“你这孩子,这一招,恐怕也是你爹的真实想法,江信北倒是好回答你,你不会如愿,但你未来的公婆可能就有点为难了。” 姚梦兰:“二婶,你就说得这么肯定?” 辛惠:“没什么,就凭直觉,信北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虽然乱了点,但颇有成果,是个有主见的人,很难被别人的意见左右。周凡不过是给他一个虚衔。大概是被他琢磨出来了,有些事情就没开始的时候那么热心向周凡讨教,总藏着一些东西。” 姚梦兰:“你这么说,江信北岂不是很小气?” 辛惠:“看人,不能只朝坏的方面去想。人嘛,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江信北和周凡的关系没没受什么影响,反而越来越好。这仅仅只是周凡和江信北在聊天的时候,对事情的一些看法,纯粹是一种感觉。从另一个角度看,江信北的事情稳步上道。未尝不是从周凡的安排中看出点什么,及时而准确地给自己定位。能做到这点的人很多,但没有主见的人肯定不成。” 看着姚梦兰沉思的样子,辛惠道:“梦兰,如果信北答应你。你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 张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结果,姚梦兰没想过。原本姚梦兰只是很单纯地想难为江信北。 但是,此时想了一想,咬着嘴唇,姚梦兰自己陷入纠结。如果江信北答应,姚梦兰会认为江信北没骨气。想吃软饭。如果不答应,姚梦兰心里爽快,正好可以以此向姚季宗耍脾气。最好是把婚事闹黄,但姚梦兰知道,要闹黄婚事很难。 如果江信北拒绝,这很有可能,姚梦兰心理上又很难接受这个结果。这不仅那意味着父亲的失望,还意味着她姚梦兰吸引不了江信北。或者说,江信北没把她姚梦兰看得那么重要。 看着姚梦兰阴晴不定的神色。辛惠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试试他也好。以后常来城里,有机会多接触一下信北,或许你就不会有那多纠结了。” 姚季宗和赵元茂交换一下意见,对这次陀螺山下来的弟兄去西林壁做了一个安排,便也聊到家事上来。 “大哥,嫂子也去了那么多年,依娟也等了你一二十年,你也需要一个人照顾一下起居,我看,你还是把依娟收房算了。” 姚季宗:“这事情,我也想过,不过梦兰都这么大了,我四十七八,快五十了,好像不像那么回事。” 赵元茂:“大哥,话那像你这么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别人三房四房的姨太太在家里养着,我们不是养不起。至少一个总要有吧,人家八十岁还能生,你不过四十多。再说,最多一年两年,梦兰也要嫁人,那你不就成了孤老头子?到那时候,总得有个人照顾。下人照顾,总没有身边人照顾的周到。” 姚季宗:“那不一定,如果,信北入赘我家,那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这些天被梦兰这孩子闹的,倒是让我想起当初江敬林跟我说的话,可能真的有点老了,江敬林去我家提亲事的时候,竟然没有想到。现在想起来,却不那么好说。” 赵元茂:“即便是江敬林答应你,子女照顾也没有夫妻照顾方便……” 姚季宗打断赵元茂话头,说道:“这是以后的事情,你倒是给我想一个办法,怎么提好些?” 赵元茂:“大哥,这事情,只要江敬林还记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就成,老让依娟这么等下去,恐怕不好,都是老弟兄,老姐妹了……” 赵元茂再次打断赵元茂的话:“只有把梦兰的事情解决了,我才有心思考虑这事情。难得梦兰这孩子倒是了解我的心思,要不是她提起,我还真的把江敬林的话给忘记了。” 姚季宗这么说,赵元茂很理解,家里没一个儿子,怎么说都不是个味道。女婿半个儿,难得现在姚季宗父女俩都有这个想法。如果机会合适,方法得当,即便江敬林装聋卖傻,从江信北身上想办法,也不妨试一试,关键就看姚梦兰怎么做。 赵元茂:“那你准备怎么做?” 姚季宗:“梦兰对这门婚事不情不愿,和我怄气,提出让信北入赘这个条件。倒让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江敬林的想法,我不好提,让梦兰来跟江家提,我觉得可行,才用激将法,带她到江家。以她的脾味,肯定会向信北提,不管信北怎么想,江敬林总会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赵元茂道:“既然大哥都有了想法,还想让我帮你什么?” 姚季宗道:“总不能*地说:‘敬林,你答应我的,信北要入赘我家!’?” 赵元茂愕然,还真是这么回事,怪只怪姚季宗自己把该说的话,该说的时候忘记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远方来客 即便是姚梦兰跟江信北俩小情浓,江信北不介意入赘姚家,如果没有江敬林和姚季宗的妥协,俩个小的说的都准不得数。姚季宗的法子虽好,不过是试探江敬林的一个折中的权宜之计。 赵元茂:“大哥,如果明天到西林壁,带梦兰去,你是打这个主意,我看梦兰还是别去的好。明后两天,江家肯定人多,嘴杂。以梦兰的脾味,如果懵懂地提出来,场合不对劲,恐怕不妥。万一这事让江敬林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以后就再难开口。而且在这种场合下,提这个事情,败了人家的喜庆,那就更加难以商量。” 姚季宗:“二弟提醒的对,这点我倒是没考虑到。带梦兰跟着去,倒也不纯是为了入赘的事情。如果单纯为了这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江信北那臭小子,从上次和他谈过后,几个月没登过我姚家大门。把亲事定下来,还是没有所表示,我估计梦兰对这也有些不顺气。借喝喜酒的机会,让俩人多接触一下,也顺顺梦兰的要求,对江信北多了解一点。” 名分都定下来了,姚梦兰到江家喝喜酒,虽然风俗上没这一出,但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是对姚梦兰有些微词而已。 如此一想,赵元茂没再对此多话,略微沉默一会儿,说道:“也好,毕竟以后俩人过日子,多接触,多了解,便能多化解一些疙瘩,是件好事。不过如此以来,我们弟兄去喝喜酒的方式得改一改,明天还是我俩先去。其他弟兄正日子再去的好,明天一天去这么人,江敬林给我们找睡的地方都不是玩。” 姚季宗点头赞同,心里想着,入赘的事情最终是要江敬林点头。怎么让姚梦兰对江信北提这话的时候,注意场合,免得陷入死胡同,自己和江敬林都退不出来。 第二天,安排其余弟兄明天再前往西林壁喝喜酒的事宜,姚季宗和赵元茂带着姚梦兰拍马赶往西林壁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 江信北已经过了长塘。离家不过十多里路。 昨天,江信北进城已经入夜,找好旅店,提着些小礼物到周凡家。 周凡不在家,一个小伙子和一个花信少妇在一个屋子里。江信北浑身不对劲。陪周开妍玩耍一会儿,江信北没再等候周凡,给周凡留下字条,江信北离开周家,走向夜市。南街夜市是个不错的填肚子地方,顺便可以去找陆奉明聊聊天。 秋末晚上,露天之下,显得寒冷。来此处消遣就食的人,摊位自然减少,没有夏秋两季场面宏大。热闹劲爆。不过这也只是相对的,不少摊位还是忙不过来。 想起和陆奉明的交谈,除了对见不到周凡略略有些失望,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了几分信心。 西林壁,江家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多是江敬林的朋友派出的晚辈。有些。江信北认识,但多数不认识。 乡村喜酒宴席从来就是亏本生意。 第一天。亲友拢场。交通不便,特别是远客肯定得提前一天到达。喜庆气就在这一天酝酿起来。第二天,安排的族房或者村寨帮忙人员全部就绪,贺客和亲友进屋。主家得准备早茶,中饭接待,茶饭虽然简单,但亏在礼轻人多,亲近一些的满家子的前来,开销不小。新娘出嫁时辰,根据路途远近而定,一般在黎明前后,中午以前就到了夫家。距离越远,出嫁时辰越早,往往要走夜路。所以,像江敬林到五六十开外的地方娶亲,不单是送亲的人吃累,接亲的人受累,还会造成很多不便,所以,这种现象不多。送亲客加上小孩子,这种场合热闹非凡,算是正喜。第三天远客离开,关系贴近的主家还会留客,满打满算,三天有余。想要结余,会变戏法,也变不出来。 石莺对刘贞生出羡慕,想当年,嫁给江信友的时候,江家几乎没有远客,左右相邻贺客都没多少。喜宴过后,除了娘家几个陪嫁来的姊妹,家里空落落的。 现在,江信忠的婚喜,才到中午,还只是远客,家里就有些人满为患的趋势,这就是脸面。如果没有三弟信北这几近半年的收入,即便能够有这么客人,江家也是承担不起的,石莺不由想起丈夫江信友,是死是活总没一个消息。石莺神伤念头刚一冒出,忙呸呸吐了两口口水,大喜降临,哪能有这么不吉利的念头。 见所来的年轻人当中,多是问江信北,江信红倒是笑嘻嘻地。这几个月,江信红搭帮弟弟收入增加是次要的,见到弟弟有出息,那才是真正的高兴。眼前这些弟弟妹妹们,大的也大江信北不多,他们家里派他们来喝喜酒,难道不是看在三弟江信北的份上,套个近乎,顺便让弟弟给他们找份事情做做的想法?否则,哪能都是些小年轻来?长辈不来,算不算失礼?江信红无端的臆测,有些飘飘然,为自己小时候坚持让江信北读私塾的英明决策满意不已,没有柳安的管教,弟弟还不知道成什么人。 江信红对于二弟江信忠终于娶亲反倒没有那么在意。江信忠小江信红不多,要说照顾的话,基本没有,反而会因为家事有些争论,虽然不至于影响姐弟情义,但总不及对相差六七岁的江信北那般关爱。江信忠娶亲当然是好事,解决了父母的老大难不说,江信北的亲事也应该提上议事日程。 都是年轻人,张才景没多久便和这些年轻人混熟。年轻人说话,遇到义气相投的话题,声音都不免大上几分,为江家的喜庆再添几分热闹。 江信北刚开始做山货,得找人帮忙,当然首先想到的是跟父亲打猎时候认识的一些伙伴。这些人不都是猎户,天各一方,交通不便,交集甚少,能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江信北。这次能一起来喝江信忠的喜酒,纯粹是一个凑巧。这是长辈们考虑顺带加强子辈与江信北的联系的缘故,一个好汉三个帮,老呆在家里弄田地那些活儿,确切地说,填饱肚子都难,还得另有来路。江信北有这份能耐,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陈义海是这些人当中说话最少的,好在大家都很兴奋,没有在意陈义海的表现。陈义海现在手下有几个人,谈不上赚钱,但家里经济状况得到了改善是事实。江信北隐隐跟陈义海说过一些比较模糊的想法,这让陈义海很动心。 江信北扛着东西进屋,陈义海第一个迎上问有什么要帮忙的。江信北也不客气,放下东西,和众人打声招呼,便带着陈义海把马背上的货物全卸下来,一人一扛,一次搬完。 六个年轻人中还杂着个妹子,江信北颇为奇怪。这妹子有些脸熟,想不起是谁。能在一群后生仔里面言笑旦旦的,起码不简单,这是江信北的最初判断。 江信北回来,这些人自然由江信北相陪,天南地北地胡聊海侃,又是一番热闹。 不久,石顺东江信山和杨友宁进屋,也加入众人的热闹。 石顺东江信山和杨友宁是帮江信忠到梅甘岭下礼接亲的,一同去的有七个人。两个团寨相距二里上下,耽搁不了正事,没人干涉他们。 杨友宁因为昨天离开西林壁时候,江信忠跟他说了让他去接亲,今天天还没亮好,便起床赶往西林壁,另外,家里也让他把村里的想法早点带给江信北。 杨友宁不想这个场合说事,抽个由头,进入灶屋,帮江信红和石莺一阵,才道:“信红姐,我有点事情想跟信北说,外面人多嘴杂,不好说,麻烦你把信北叫进来。” 江信红昨天才认识杨友宁,但知道父亲和杨村杨全能的关系,没有多问,出去把江信北叫进屋。 心知肚明的事情,江信北把杨友宁带到楼上仓房,这里安排做经济房,打扫得很干净。 江信北:“怎么说?” 杨友宁:“村里说,要和范勇见见面,好具体说事。” 江信北:“这个自然,好在只有两天的时间,后天我俩跑一趟瓜坪就成。或许那时,事情多了,你得离家一段时间,你手上得事情交待了吗?” 杨友宁:“那这么快,不过,家里准备组织一个猎队,五六家,即便村里不同意,我爹说,只要你有把握,探探路的事情,他们还能做。” 俩人不能聊得太久,要不真的不能不让下面的那些伙伴多想。 下的楼来,门外响起了鞭炮声,江信北出迎。 姚梦兰一人当先,走进屋来,和江信北打个正眼。 两人都一时没有声响,愣愣地对视着。 看到后面的赵元茂和姚季宗牵着马,江信北赶紧闪过姚梦兰,上前把马牵过,走向马厩。 姚梦兰仿若在梦中,这就是江家了,莫非自己以后就要到这里生活一辈子?看着瓜棚坪子里一众同龄人投过来的眼神,姚梦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一时完全没有在自家的那种优越感。(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江家晚宴 远客进屋,大老远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亲友。 一家子迎接出来,江信红见姚梦兰俏生生地站立着,略微一愣,打量起来。 姚梦兰很不习惯,把脸转向一边。江敬林和姚季宗赵元茂的热情招呼,让江信红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三弟的媳妇了,脸色马上笑颜如花。 拉住姚梦兰的手,江信红道:“妹妹吧?愣着干什么,来,跟姐进屋。” 石莺过来接过赵元茂地上的礼物,江敬林陪着姚季宗和赵元茂一边说话。 江信红把姚梦兰拉走,江信北才从马厩回屋。这段时间,忙着赚钱的事情,江信北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想妹子的事情。姚梦兰的忽然到来,好像打破了五味瓶,江信北心扉打开,心如鹿撞,有些慌神,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郁闷。 在赵元茂家的时候,姚梦兰对江信北正眼都没瞧过一眼,江信北心底虚着。和姚梦兰定亲,江信北没有太多的欢喜,也没有什么反感。从人才上看,姚梦兰确实是上上之选,可乡村人家,紧要的是顶用不顶用,好看不好看不要紧,过得去就成。 姚梦兰跟江信红进屋,不久借口小解出来。走进江家,江信北好像对她不理不睬,姚梦兰心里不舒服。 瓜棚下,众人言笑晏晏,显然江信北是这些人的头。 瞟了一眼正在和那五六个同龄人闲聊的江信北,姚梦兰心里更是不忿。 两个完全陌生少年男女确立了这种亲密关系,姚梦兰臆想过无数次俩人开口的第一句话,见面的第一个场景。都没有今天这个场景让人郁闷。江信北和别人有那么多话说,和自己就那么没话说?连一个笑脸都那么吝啬? 茅厕在屋边菜园子边上,江信北他们的说话声,不时地传入姚梦兰耳中,不想听都难。姚梦兰索性听听这些人说些什么。 江信北他们七扯八扯。很杂,姚梦兰不得要领,事实上,姚梦兰想听江信北说些什么,可惜,江信北没多少话。有话也是跟伙伴们解释什么。随后便是那些小子们的应承声。 “信北,那妹子好漂亮,是你老婆?” “信北,要不是你老婆,今晚。我们可要逮住她,唱歌了。” 姚梦兰忽然觉得脸臊,想听听江信北怎么说,偏巧,江信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说是就是吧,说不是就不是吧。” 女生响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要是我,立马走人。” 众人起哄:“是啊,是啊……” …… 对于读过洋学的姚梦兰来说。这些乡下小子说话没那么多好听的词,,直白得没有半分隐晦。听不下去了,姚梦兰起身回屋。 那妹子叫吴兰香,见姚梦兰回来,便邀她入伙。六七个小子。她一个女子,老是受这些臭小子揩油占便宜。一张嘴。说又说不过他们,有姚梦兰加入。看在江信北的面子上,这些后生仔肯定不敢放肆。 姚梦兰稍稍犹豫,便坐到吴兰香边上。既然亲事躲不过,那就既来之则安之,都是年轻人,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先混个熟脸再说。 姚梦兰不爱红装爱武装,性格上比较大方,在家里,在村里,颇得人缘,但也比较强势。加入话团,众人说笑一阵,姚梦兰对自己和江信北的关系毫无忸怩地直承其事,反倒让一干小子不好拿她取笑。 众小子以前和江信北熟悉,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有些玩笑说了就说了,谁也不会放到心里,甚至有时,故意说些对方不爱听的话,对方窝气,我高兴,也是取乐的一种方式。但现在,江信北已经不是原来的江信北,至少在心思上,众人已经承认江信北和他们不再同一层次上,正如晚辈不好拿长辈开玩笑一般的心理。 没有乐子,众小子在石顺东的相邀下走开,剩下江信北和姚梦兰吴兰香。 吴兰香除了当电灯泡的尴尬,还有一丝失落。姚梦兰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气质都是她无法相提并论的。此番代表家里前来江家喝喜酒,她清楚父亲的用意。当年她和江信北都还小,双方都没这层意思。现在到了说亲的时候,他父亲想趁此让吴兰香了解一下江信北,看得上的话,托媒人撮合,吴兰香没想到江信北已经定亲。 吴兰香想走,被姚梦兰拉住,只好又坐下。 事实上,吴兰香和江信北不是很熟悉,自然谈不上有什么瓜葛好感之类的因素。江信北既然已经定亲,吴兰香没多久也就释怀。 三人说话,多数是吴兰香和江信北在说,姚梦兰偶尔插一两句。在姚梦兰眼里,与前几个月在赵元茂家不同,江信北的形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江信北穿着短褂,脸上稚气还没完全褪尽,虽然跟江敬林长期跑山,想问题的不是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尘之相,成熟之感很难用在江信北身上。经历了这几个月,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江信北自找的,也是自己解决的,在不知不觉中,江信北自有一种沉稳的气质,不复之前的滑溜感觉。 或许,因为姚梦兰来了,江信北心里有些不自在,之前的某些东西被刻意隐藏。 晚饭开得有些早,七个年轻人,加上江信红家三人,总计二十个人,分三桌没地方摆放,只得分两桌。 人多,有些规矩就不要太讲究了,最终,江信北江信忠俩兄弟和张才景张才柱陪一干年轻人坐一桌,江敬林和姚季宗赵元茂和家小女眷坐一桌。 堂屋一桌,纯种的年轻男子,喝酒是主题,不在话下。灶屋一桌,江信红从一开始就把属于杨卯几的权利夺过来,连连帮姚梦兰夹菜,弄得姚梦兰拒绝不得,吃不是,不吃也不是。 姚梦兰放不开,吃得无比难受。在自己家里,有龙依娟照顾,饭食桌上,主要是姚梦兰和姚季宗,偶尔会有一两个叔辈同桌,从来不兴夹菜这一套。 小时候,姚梦兰有姚梦欣作伴,姚梦兰失踪后,最多是到赵元茂家,有赵如嫣相陪,也没有夹菜这一说。而且,到赵家和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辛惠也如母亲般的顺着她。 至于和同村中人,姚梦兰虽然人大方,但家境摆在那里,再和气,颐指气使的姿态,就算不是刻意表露,在别人眼里也是自热而然的事情。 到江家,受到江信红的这般待遇,姚梦兰除了赶到拘束外,还有些享受。 事实上,在姚家庄,见别人兄弟姐妹一大堆,姚梦兰着实很羡慕同时又向往。 姚梦兰没有兄弟姊妹,在家里,养成大姐大的脾性,有时就显得任性,独处下来就多少觉得有些孤单。即便,在外有朋友,那份感觉,和家有兄弟姊妹的感觉不可同日而语。 有一伙子女眷在,江敬林姚季宗赵元茂有一句每一句地闲扯,偶尔碰一下,似乎都在酝酿点什么。 江玉致要懂事不懂事,总喜欢朝姚梦兰身边挤。时不时地来一声“三婶”,姚梦兰不好答应,也不好不应,只得抱着江玉致吃饭。 桌上,就因为江玉致,凭空增添了许多话题。其中,除了姚梦兰觉得尴尬外,其余人等都乐见其成。 石莺最先放下碗筷,从姚梦兰手上接过江玉致。江玉致总是这样动上动下,总得让姚梦兰安身吃饭不是。 几个女人陆续下席,桌上的江敬林和姚季宗赵元茂三人没有丝毫的下席迹象,话语也渐渐多了起来。 江信红陪姚梦兰说话,石莺和杨卯几忙着开铺,安排一众客人睡觉的地方。一下子进屋十多个客人,真不好像办法。 实在没地方安排,杨卯几把江信北叫出屋。 杨卯几:“信北,你看哪家方便些,把这些后生仔安排到你和事的家里去睡。” 江信北点头答应道:“娘,这你就别操心了,等下顺东合信山肯定要来,我我跟他俩说说,每家分两三个,就成了。” 果不然,江信北回席不久,石顺东和江信山登门,江信北邀俩人入席。 俩人拒绝,石顺东道:“快点啊,梅甘岭来了不少妹子,今晚肯定热闹,找妹妹唱唱山歌,比在这里喝酒强多了。” 众后生仔一听,酒兴大败,囫囵把碗中酒喝完,便也陆续下席。 江信北趁此让石顺东和江信山顺带安排几个人到他俩家就睡。两三人挤一个铺,勉强还行,就算不够,再开一个铺就是,石顺东和江信山应承下来,和杨友宁带着几个后生仔走向梅甘岭刘家。 现在,家里还是有些人多,男的好安排,挤一挤就行了。姚梦兰和伍兰香就有些成问题。能挤的地方就石莺的房间,江信红肯定要挤石莺的铺盖。有一个江玉致在,就不好再加人挤。开地铺,又担心怠慢姚梦兰。 江信北想想,道:“梦兰,兰香,我带你俩去柳先生家。” 姚梦兰有些迟疑,来江家就已经很不习惯,要去一个更加陌生的家庭,本能地有些不情愿。(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双喜临门 炭盆火旺着,铁丝编织成的网状灯架悬挂着,灯架里的枞脂火烛虽然亮堂,但火苗闪动,留在桌面上光影随之强弱不一。 柳安俩口子在家,没有齐柳笙和柳香玲,显得形影相吊,多了一份凄清。柳香玲上溶洞滩已经一个多将近两月,即便从柳香玲和齐柳笙结婚的日子算起,也快一个月了。这俩小竟然没有任何消息带回来,这让石平汝既担心又埋怨。 两口子进来的话越来越少,谁也没说话。柳安端着本书,石平汝在饭桌上铺就新布,裁剪着,看式样,是在做棉袄的布套。 渐入冬天,女儿在山上不像在家里,没有一件棉袄,石平汝想到柳香玲在山上的情景就忍不住要抹泪,只能把无限的牵挂连同针线,缝进棉袄。 灶屋外,柳家院子,如果还有些许生动,那便是从门缝透露到院子里的那几丝光线,大约述说着这屋子里还有人住。 难道就这么将就着?姚梦兰没有出声表示不情愿,和吴兰香跟在江信北后面来到柳家,此时此景,姚梦兰第一次生出充满对未知的心虚。 江信北推门而进,听到江信北的叫喊声,石平汝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瞥见江信北后面跟着俩妹子,便把布匹折收起来。 江信北:“师娘,师父,我今天带两人来你家搭铺,麻烦了。” 老俩口在家,该说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明明还想说。却只能憋在心里,有客人到访,总算可以转移一下。 柳安似乎松了一口气,放下书本,瞟了一眼。两妹子和柳香玲年岁大点不多:“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香玲的房间一直捡收着,还算干净。老婆子,你带俩妹子去看看。” 这些天,来学堂的学童少了几个,柳安心知肚明。自打齐柳笙被溶洞滩土匪绑架后。柳家的事情就显得有些离奇,石平汝和柳安最怕别人提到,寨子里肯定也有人猜到几分,有什么反应,是很自然的事情。 齐柳笙和柳香玲上了溶洞滩。仿佛抽掉了柳安俩口子所有的精气神,觉得无趣之极。无力,无助,俩口子又不想放弃希望,能做的除了担忧牵挂,就是虔诚祷告上天保佑俩小平安无事。 江信北这段时间没少来柳安家,齐柳笙和柳香玲的状况,柳安夫妇也了解不少。但终究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总是将信将疑。 这个话题夫妻俩交谈的次数多了,也觉得没意思。说其他的就更没意思。家里便成为相对无言,两口子谁都不想先开口去碰那些话题,憋屈的心里发慌。 江信北带着俩客人来到,算是给柳家沉闷的气氛中吹进一股清风。 石平汝收好针线剪刀,带着姚梦兰和吴兰香走进柳香玲的房间。 房间倒是简洁,是个少女闺房。但姚梦兰似乎感觉不到人住的气息。 “香玲的房间一直捡收着,还算干净。”想到柳安说的话。姚梦兰莫名其妙地背皮发麻,有点向毛骨悚然的趋势发展。 这个柳香玲莫不是有什么不测吧?算好。有吴兰香作伴,姚梦兰不至于失态。 江信北有些话想跟柳安说,想想,也放弃了。这几天家里很忙,顾不上这些。安排下来,江信北告诉柳安明天早点,上大团吃早饭,便告辞而出。 姚梦兰追出来,道:“江信北,你告诉我,那房间的主人怎么啦。” 江信北提着火把,火光在姚梦兰脸上一闪一闪,江信北似乎看出姚梦兰的神色不安,却想不到是什么理由,说道:“没什么,有段时间没在家而已。” 姚梦兰显然不相信江信北的回答,道:“没在家是什么意思,有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江信北算是明白了,姚梦兰有些害怕,但不明白姚梦兰的害怕是由什么引起的,想了想,答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不在家,就是不在家,有段时间,就是有段时间,好好睡觉。” 姚梦兰更为迷惑,见江信北转身要走,上前拦住,道:“你,不许走,今晚也得在这睡。” 江信北:“我?不好吧,再说,兰香睡到哪里去?” 不知道江信北是真的会错意,还是装聋卖傻,故意占自己便宜,姚梦兰:“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不说清楚,不许走,最多,最多……” 姚梦兰似乎在选择措辞,江信北反问道:“最多什么?” 姚梦兰一横心,道:“最多,我不睡觉,陪你说话。” 江信北见姚梦兰脸色红扑扑的,比白天更好看,荷尔蒙分泌加速,心意大动,愣愣地看着姚梦兰。 吴兰香见姚梦兰跑出去后,久而未归,走出来看看究竟,见姚梦兰和江信北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下犯疑,走了过来。 见有人出来,江信北;“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话,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今晚好好睡觉。睡不好,明天你自己想吧。” 和“一丑遮百俊,一俊遮百丑”道理一样,人,一旦念起某人的好来,某人的坏就不值得一提,念起某人的不是,某人的好,反而会更引人憎恨。 江信北和姚梦兰第一次有这么长的说话,姚梦兰好像也没在赵元茂家那般难以让人接近,那认真听讲的模样,其实蛮可爱的。 姚梦兰听了江信北一席话,害怕倒是没有了,但一夜辗转反侧,反而睡不好觉。姐姐姚梦欣的事情,听人说过,父亲年轻时候做土匪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怎么自己一家总是和土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想来想去,江信北其实也没那么可恶。 迷迷糊糊,姚梦兰醒来,已经是大天光。在石平汝的挽留下,姚梦兰还真的想从柳安这里多了解一点江信北,便留在柳安家过早。 柳安夫妻已经知道姚梦兰是江信北未过门的老婆,说起江信北的往事,尽挑那些有趣的事情,即便是说一些恶作剧,那也透露出鬼点子,这让姚梦兰兴趣大增。姚梦兰小时候,那有这么丰富多彩的捣蛋事情?说起这近半年的事情,柳安夫妇倒是没有什么夸张,就事论事,三言两语。反正这事,姚梦兰用不了多久,就比他俩口子知道得更清楚,不用唠舌。 姚梦兰吴兰香和柳安走到大团时,江家已经是人影卓卓。 劈柴搬柴的,借桌子板凳的,端茶倒水的,帮厨的,来来往往。其中还穿插一些亲友上门,村寨贺客,显得凌乱,坐的地方都欠。幸好借用隔壁吴胜家的走廊和灶屋,煮饭,洗菜,碗筷清洗都在吴胜家进行。 江信红见到姚梦兰,把她拉到一边,道:“妹子,新人就要进屋了,你也算我家的一份子,有客人进屋,你也去端端茶水,露露面,好不?” 虽然,江信红四以商量的口气说,姚梦兰却感受不到商量语气,但姚梦兰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不好拒绝。 女孩子可能天生就具有招呼人的本事。姚梦兰在自家,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份,绝没有她服侍别人的事情。刚开始端茶送水,显得笨拙,但接受很快,做起事来,有模有样。即便有些生涩,看在她俊俏模样,反应勤快的份上,反而迎来更多人的羡慕。 姚梦兰人才模样本来出众,穿着城里化,起先还有人猜测是江家的什么客人。被江信红一番安排,姚梦兰忸怩之下,在人前露面,加上江信红从旁自得的夸耀,姚梦兰几乎收获清一色的赞语,即便有些赞语是看在江信北的面子上,至少诚意没参假。 赞语入耳,心里美滋滋的,姚梦兰进入角色更快。 有时候,被人服侍一种享受,可有时候,服侍人也一样能收获异样的满足。姚梦兰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甜美的笑容,让妇人和妹子们都喜欢和她说上话。 倍觉有面子的不光江信红,杨卯几也同样见人笑呵呵地。二儿媳今天进屋,三儿媳讨人喜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杨妹在选菜,听到边上坐着忙里偷闲的妇人议论姚梦兰,羡慕江家,心里自怜自哀感油然而生。样貌杨妹或许可以和姚梦兰一比,但人家那穿着,那气色,落落大方,正印那句人比花娇。杨妹自觉比姚梦兰低一等,怪只怪自己命不好。 大门外鞭炮声响,新人进屋,一切规矩风俗就简,费时不多。送亲的女子,叔子,侄子,姑娘大姐,闺蜜伙伴一大帮,细数下来,二十个总是有的。两个寨子相隔不到两里路,来回都方便,撑面子的事情,刘家能叫得动都叫来,不来白不来。 江敬林和江信忠在家打制的家具一律送到刘家,当做刘家的嫁妆,这点杨卯几是有些意见的。彩礼拿去了,嫁妆却还要自家出。但江敬林说,贞妹他爹娘好这面子,那就给他就是。反正不过是一夜的时间,又回到自家,刘家总也得再添几样,这样的面子,自家不亏反赚。 杨卯几想想也对,反正都是自家的。现在一切如愿,杨卯几心满意足,觉得一切都划算。 新娘一进大门,后面抬家具的就不那么老实了。不管前面是否有人当道,一个劲地往前冲。被撞翻的几个人也说不出话,反而被人耻笑。那几人拍拍衣裤,嘿嘿傻笑几声,推攘几下抬家具,引得一众观者笑呵呵地,跟抬家具的挤兑,即便是同寨子,平时没这样的乐子,现在闹一闹,,纯属开玩笑,又是一番热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雏形 没有正式的中饭,但米饭,泡茶,茶水,粉条,潲子都有准备,几个妇人用碗分装,摆放在八仙桌上,想吃的自己动手。 恰好此时是客人进屋的高峰,江信北找到姚梦兰,让她端几碗到帐房。 对江信北的这个安排,姚梦兰很乐意。 在楼下端茶倒水,其实没多少活,端茶倒水的也不止姚梦兰一个。受人好话,次数多了,过了最初的热络劲,姚梦兰自然有了免预力,闲下来,多少就显得有些无聊。和人不熟悉,也不知道聊什么。 昨晚,江信北离开后,姚梦兰和吴兰香并没有马上就睡,而是陪柳安俩口子说话。可以说,姚梦兰在整个西林壁也就和柳安夫妻熟悉。虽然,姚梦兰不至于马上对江信北有很大的改观,但毕竟柳安是长辈,而且是江信北的敬重的先生,姚梦兰多少产生一种亲近感。 帐房安排三个人,柳安,伍郎雄和一个年轻人。另外有俩个负责接礼,或者带客人到帐房登记礼包。 一般,贺客都自带米,另加一个礼金包。 帐房里的那年轻人拆包数数,柳安记账和给礼袋做记录,伍郎雄脖子上挂着一个书包收受礼金。 托盘里放着四碗粉条,姚梦兰来到帐房,柳安三人正忙着。 伍郎雄接过柳安递过来的礼金,放入书包,抬头一看,姚梦兰端着托盘站在门口,转而对柳安道:“先生,吃点东西先。” 三人各取一碗,还剩一碗。楼上空廊上摆放的饭桌上有人在闲聊。或者在玩骨牌,纸牌,送一碗过去,好像不像话。 姚梦兰有些迟疑,柳安道:“梦兰。放在这,吃好了,我们送下去就成。” 见有生人在,姚梦兰只好放弃打算,放下托盘,道:“柳先生。我等下来捡收。” 姚梦兰转身下楼,柳安对姚梦兰也不熟悉,对伍郎雄的询问,仅仅告诉他这妹子是江信北未过门的老婆。俩年轻人心思各异,但对江信北的羡慕却是一致的。 楼下新房被送亲来的姑娘大姐占据。其他人很难插足,每一个聊话的对象,姚梦兰有些无聊。本来,很乐意地接受江信北的安排,送吃食上楼来,是想和柳安说说话。昨晚在柳家,因为有吴兰香在,姚梦兰不好太过明显地关注江信北的事情。今天,大家都在吃饭,趁机去找柳安说说话。兴许能多对江信北,至少对江家多一些了解,不想,未能如愿。 江信红对姚梦兰满意之极,比杨卯几还高兴,闲下来了。抽空把姚梦兰交到父母的房家说话。 是那个山坡的牛,吃那个山坡的草;是那个山头的鸟。唱那个山头的歌。姚季宗即便是土匪出生,但骨子里首先是个华夏人。秉承的是华夏的民族基因,在一些规矩上,姚梦兰即便是读过洋学,也不可能逃脱姚季宗的约束和影响。 来西林壁之前,姚季宗再三交代姚梦兰,在姚家庄,可以耍小姐脾味,但到西林壁就得谨言慎行。 其实不用姚季宗交代,姚梦兰有自己的主见。好在姚梦兰不爱红装爱武装,女儿心态没那么细腻,此次来着目的来西林壁,只是多了一份心思而已。来西林壁两天,姚梦兰也还没遇到让自己小姐脾性发作的事态。 在姚家庄,众人对姚梦兰多是唯唯诺诺,在西林壁姚梦兰感受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情谊,有点暖人心窝的味道,这种感觉和姚梦兰在自家那种心态完全不同。 江信红和姚梦兰说得最多的是江信北。江信红的说法和柳安的说法有些出入,但这不是姚梦兰关心,姚梦兰有自己的判断。江信红四江信北的姐姐,自然会对弟弟扬长避短,柳安是江信北的先生,自然也会褒奖有佳。 江信北小时候和现在差别有点大,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自己,姚梦兰有些患得患失。在江信忠喜事这天,大明其白地对江家人说起让江信北入赘姚家的事情,姚梦兰很难启口。 姚梦兰能够感受到江信红的快乐,感受到江信红对自己的真心诚意,说话得体,很合江信红的胃口。江信红和姚梦兰的性子差不多,爱屋及乌,又同样带着一份目的和姚梦兰说话,俩人倒是其乐融融。 不久,官渡村婆家来人,听到叫喊声,杨卯几出迎,见只有侄子杨定卫做代表,情绪一下低落下来。接着赵元茂安排的四个弟兄进屋,姚梦兰终于迎来自己相熟的叔伯,心情忽然没先前那么紧张,谨小慎微。 柳安几个吃完东西,把手上的账务清理一番,闲坐下来。没什么事情,伍郎雄和那后生到边上看人玩牌。 姚梦兰上楼捡收碗筷的时候,帐房里只有柳安在。 慢腾腾地收捡碗筷,姚梦兰最终下定决心,道:“先生,我想多了解一点信北。” 柳安打量一下姚梦兰,笑笑,说道:“他是我的学生,你不怕我偏袒他而误导你?” 昨晚在柳安家,柳安说话很和气,姚梦兰对柳安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加上一些莫名的亲近感,此时柳安带开玩笑地说,绷紧的心思放松下来,说道:“看先生说的,你偏袒他,说明你看好他,恰好证明他人是个好人,我心里有底。再说,我多问几个人,左右映证,自然会有我自己的看法。” 柳安道:“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说了,昨晚也跟你说了不少,那些或许准不得数。就拿他上溶洞滩的事情来说,我就觉得信北是个可以放心托付的人。” 溶洞滩的事情,昨晚江信北对姚梦兰说过,可惜中途有吴兰香打岔,江信北只说了一半,害的姚梦兰昨晚老是在瞎猜想柳香玲和齐柳笙的事情。现在又听到柳安提到这事,兴趣兴起。 柳安对江信北和庞振民俩上溶洞滩的事情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前因后果却比任何人都了解,简单述说一番。 姚梦兰听着,有些入神,不是为了江信北,而是为了柳香玲和齐柳笙。柳安的说法,事实上是对江信北说法的补充。姚梦兰将师徒俩的说法关联起来,对江信北也有一番别样的感觉。这事情八成是真,江信北和柳安不可能事先串通,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要问这件事情,要配合这么好,那就太妖孽了,有这必要么?而且知道这事的人一定还是,稍稍打听一下就成。 伍郎雄和那后生接过贺礼进房,见柳安和姚梦兰说话,放下贺礼,很知趣地退出。现在积存的礼袋不多,集中做做一做,也用不了多少时候。 姚梦兰还想听柳安说说,如果合适的话,姚梦兰还想让试试柳安对江信北入赘姚家的事情有什么反应,通过柳安试试江信北,但礼包,礼袋不断送来,也知道再待下去,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人多,主家理不清事情,一切都交给石永刚,只有石永刚觉得要征求主家的时候,才会问到江敬林。一场婚事办下来,倒是江家主人家最为清闲,东瞧瞧西看看,能顺手帮的就顺手帮帮,最多联络一下一时找不到的帮工。 四个长老,只有石万达和石英杰俩当场,江敬林不遗憾,有俩到就已经非常有脸面了,不需要贪大求全。在西林壁,江家今年以前,最多只能算是中偏下的人家,还劳动不了长老这样的人家前来。今天这样的排场,江敬林想都不敢想,不仅仅是来了长老,连贺客多了不少。 江敬林安排赵元茂和姚季宗陪石万达和石英杰。姚季宗是大地主,习惯问题,穿着不甚讲究,就是一个老农民相,但养尊处优,没有一般农夫的沧桑,给石万达和石英杰不一样的感觉,看不出姚季宗的深浅。赵元茂在南河城里,穿着上自然就显得比较富贵,谈吐上,石万达和石英杰就算人老成精,见识上总有些差距,同样看不出赵元茂的深浅。 一个下午交谈下来,石万达和石英杰对江敬林算是有了另一番了解,江敬林有这样的朋友,身份,地位,家财比西林壁任何一家都只强不弱,俩人自然对江家提出合租石家族产的事情上了心,俩人几次交换眼神都是很默契地点点头。 赵元茂和姚季宗并不知道江敬林和石家族房有这样的动议,无心当中帮了江敬林的大忙。快要开餐了,河县城的几个原陀螺山弟兄到来,刚好凑成一桌。 这一桌无疑是要放在堂屋的,喝酒,天南地北说事不在话下。 客人多,得分三班就餐。作为主人,江信北一家子就得放到最后。 江敬林陪石英杰他们这桌,江信忠得去陪帮厨的人,至少得露露面,交代明天早上来吃早饭。近亲远客还没走,人虽然不会很多,但谢厨是一定要的,江家的妇人们少不得也要到场说说这样的话。 开餐之后,陈义海始终和江信北石顺东杨友宁江信山几个在一起说话,只要这几个人没有就桌,他就绝不上桌。等到第三班开餐,其实也没什么人没吃晚饭,一桌八人,往往坐不满。 江信北率先上楼,楼上五桌,也就三张桌子坐人。五人上桌不一会,刘玉成带着一人前来找江信北。江信北便把两人拉上桌,七个人差不多了。 刘玉成是梅甘岭的人属于刘贞家族的人,本来没道理来江家,但自从上次,刘玉成跟江信北说的那事,江信北一直没有说法,心里着急,吃过晚饭就找上门来。 过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忙,特意找人的时候,还真的找不着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王者归来 第二天早上,清理清退碗筷桌凳的,帮厨的,送亲的,远客近友,仍有五六桌。 草草吃过早饭,邀上张才景,江信北和杨友宁直奔瓜坪镇上而去。 江敬林盛情难却,难得来西林壁一次,排除姚梦兰的因素,姚季宗也得多留几天。但南河县里有些事情总得处理,姚季宗让其他四兄弟回去,自己和赵元茂留下。 望着江信北三人离去的方向,姚梦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昨晚仍然在刘安家安睡,最终还是没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提出让江信北入赘姚家的事情,本身是姚梦兰拿来要挟姚季宗的条件,姚梦兰哪能料到这正和姚季宗的心意,反倒被姚季宗反将一军,让姚梦兰自己跟江信北提。美其名曰:只要俩年轻人同意,即便江敬林反对也没有;如果江信北同意,那么,江敬林同意同样也没有用。说来说去,关键还是要姚梦兰的本事。 这让姚梦兰既憋气又不服。 未到西林壁,姚梦兰一切都想得好好的,事到临头却总差那么一点点,不是场合不对,就是心存犹豫。思前顾后的,完全不像在家里那样,错了便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梦兰曾反省自己,发现并不是自己对江信北有了多大的改观,充其量是无法摆脱这件婚事,强迫自己去接受江信北。这种认命的心态之下,没有刻意去挑江信北的不足,倒是对江信北还可以接受。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那也是对整个江家而言。特别是对江信红。从江信红身上,姚梦兰能感受到兄弟姐妹齐整,父母双全的温暖。 杨定卫比江信忠小,比江信北大,还没有成亲。这次作为十多个兄弟姐妹的代表前来。不是很爽,倒不是厌烦六十多里路,上山下山,紧赶慢赶,起码得走大半天,而是没一个兄弟姐夫之类的陪伴。江家几个老表。杨定卫也就认识江信北,只因江信北到过官渡村几次,打过几次交道,但也谈不上有多熟悉。现在江信北有事出去了,杨定卫觉得一个人实在无趣。也向姑姑杨卯几辞行。 俩哥哥下面儿女加起来有十四五个,大多数都已经分家立业,这次仅仅杨定卫做代表前来,杨卯几有些不快。杨卯几想起自己几乎没回过娘家,没有自省的自觉,反而在埋怨爹娘。离娘家有六十多里路,路途不方便,回家一次该有多难。一直没有回娘家能怪我么? 但这次江信忠结婚,娘家只来杨定卫一个侄子做代表,杨卯几就不这么想了。娘家有什么事情。江敬林只要有空,基本都到场,除非娘家没告诉自家。 杨卯几让江敬林给俩哥哥每家砍了一块斤多两斤的肉交给杨定卫,没有多余的话。看着杨定卫离开,杨卯几有些伤感。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杨友宁一马当先,江信北和张才景共骑一马跟在后。三人两马不疾不徐。山路不是跑马的地方,山里马匹的作用。多数情况下是用来负重的。 昨晚,江信北和刘玉成等七人一桌,各人聊到对以后做山货的一些想法,但场合不对,虽然热闹,却不深入,也没有定论。 江信北还码不准庞振民和范勇到瓜坪的事情具体如何,也没有给众伙伴一点提示,不过还是告诉众人,有什么具体想法,明后天可以到长塘找他。 从一开始需要帮手,江信北就一直很纠结于情义与利益的处理。 按道理来说,经商谋利,当以利益为取舍,但人活在世上,会是这么简单? 如果这样,江信北就无法解释周凡,赵元茂帮助自己。或许周凡和赵元茂考虑到从自己身上获取某些想要的东西。但江信北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周凡和赵元茂利用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父亲和江敬林的关系,再有就是江信北自己和姚梦兰的关系。如果这是利益的一部分,那么情义也应该归入利益算计。如果真是这样,江信北很难接受,情义怎么能算利益呢? 如果过多地考虑情义,有些事情就夹杂不清,丧失对事情的判读,要做的事情就无法开展,最终是利益和情义都丧失。如果过多考虑利益大小,纯数字思维,显得冷冰冰的,那样的话,江信北觉得自己会成为孤家寡人,到那份上,做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情义和利益就像一对双胞胎,很难割裂。如今有了范勇来这么一出,江信北感觉到再拖下去根本就于事无补,弄不好真的会人情钱财两空。 天地混沌为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江信北不得不把情义和利益归结为阴阳两极,正合道家的两仪说法。只有把情义和利益统一起来,才能做到太极圆转,阴阳互济,否则就应那句“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最终只有败亡一途。 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人手少了不行,自己单干,更加不行,江信北决定先把班底整合起来。以后再想办法进行吸收和淘汰就是了。 这样的游戏规则只能是自己来制定,江信北打定主意,情义重要,就得舍利求义,情义妨碍了利益,那就只好止情趋利。凡事都有底线,只要不破界限,江信北认为情义和利益是可以互市而互相弥合的。 张才景这几个月的事情,江信北不是很了解,张才景又是江信北的亲戚,还比江信北大,江信北不好把张才景视为手下来支使,但总归是自己人,用起来总是放心一些,江信北想让张才景在瓜坪设点,试试看。就算张才景仅仅是帮帮忙也好,再怎么说,张才景也是瓜坪镇的人,在瓜坪镇上应该有些人脉。 马背上。三人很少说话,三十来里路,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到了。 按照范勇留给的指示,江信北找到范勇租用的店面。准确地说,应该是个仓库。位置偏僻。但容量较大,好就好在塌有楼板,防潮。 江信北杨友宁和张才景到来的时候,仓库只有庞振民在。据庞振民说,范勇刚离开不久。 庞振民把货单递给江信北,江信北看看货单。再看看货物,问道:“没见价钱,范勇要求是怎么结算的?” 庞振民:“仓库是刘琦帮他找的,没付钱。其他的,他没说。但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以物换物,需要我们帮他买些东西。” 江信北没回话,把货物仔细查看一番,品种不多,但品级上档次,基本上都是周凡列有的有品次的山珍野味,江信北大为高兴。 庞振民跟在后面。见江信北回转身子,说道:“这两天,范勇又送来了不少。就是把这些运送回长塘,或者县里,有些麻烦。我算了一下,动用马车拉,起码得十多架马车拉上两天。人工,根本不用考虑。即便没亏,也根本没有赚头。” 周凡那里的收购价。庞振民不是很清楚,江信北却知道。这么多上品级的山珍野味,一手交给周凡,价钱上是有得商量的。这中间节省的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足够周凡心动。万一周凡要不了这么多,还有别的选择,江信北不怕周凡不一口吞下。 但是,运输确实是个大问题。起码得用汽车拉运,如果有汽车,大概两车足够,半天不用就可以运送到县里。问题是瓜坪镇上没有汽车,不知道刘琦的保安营有没有。 四人一边闲聊,一边等范勇,江信北很少插言,一直在默神,如何解决运送问题。 到了旁晚还没见范勇现身,江信北忽然想去拜访刘琦,溶洞滩既然和保安团结盟,有些事情,刘琦能帮范勇,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去找刘琦,碰碰运气? 让庞振民带杨友宁和张才景去吃饭,江信北便朝保安营所在地走去。 保安营驻扎地离码头不远。 冬寒逼近,街面上没有几个人,江信北也不急着赶路。从上次跟着张才景苏文炳一起给房如松几家做暗镖以来,还是第一再次走在瓜坪街上。 这次感觉完全不同于上次,如果说上次江信北在瓜坪镇街上走着,好像一个匆匆的过客,那么这次踏上瓜坪镇街道的土地上,就有种王者归来的感觉。 江信北自信暴涨,江山都是人打下来的,不闯一闯,怎么对得起自己? 保安营虽然说是军事单位,但终究是地方武装,门岗是有,盘查却不严格。当江信北报说是来找刘琦的,哨兵满脸不信。看江信北年轻的模样,怎么也难以置信营长刘琦会和江信北有什么瓜葛,但哨兵也没为难江信北,地方上有人来找刘琦,也不只有江信北一人。 哨兵让江信北等着,他亲自跑进营房汇报求证。 刘琦和手下几个铁杆兄弟正准备开瓶喝酒,桌子下的火盆炭火旺盛,整个屋子暖融融的,让人浑身舒畅。 刘琦打开房门,听哨兵的汇报,心中大喜,几大步甩开哨兵,朝门岗走去。 这几天,刘琦通过葛俊辉了解了不少廖吉文的信息。追本溯源,保安团也属于廖系。不过廖系有几个大佬,自然形成小派系。就如葛俊辉是当家的,自己的保安三营和另两个营,各有各的交往,各有各的底气,可以互不买账。但如果是葛俊辉身边人下来,自己最起码不看僧面看佛面。 廖吉文是廖家的直系亲信,他对江信北的看重,在刘琦看来完全可以理解。每个派系如果不知道为本派系引入新鲜血液,这个派系注定是走不远的。 在任何时代,人才永远是第一位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生存的第一本能 江信北随刘琦进入保安营的时候,杨再彬在听张韶的回报。 牛塔沟在八月和梁靖的那场火拼中,四分五裂,大多数人是被打散逃匿,真正送命的不多。经过前段时间的收拢,到上个月,杨再彬渐渐收拢的手下有了五十三人。这五十多人多是杨再彬的铁杆旧部,这让杨再彬的自信心得到充分的恢复。 杨再彬相信还会陆续有旧部回归,但平时那些瞧不上眼的,想必也不会回来,杨再彬认为是好事,队伍纯洁了,就再不会发生苏虎那样吃里扒外的事件。 痛定思痛,杨再彬常常反省上次和梁靖火拼的败亡缘由。固然有保安营的因素,但其实,最大的败因是杨再彬麻痹大意,太过轻视溶洞滩了。 想当年,梁靖在冲宜安乡鸡冠岭败亡,落脚溶洞滩,最后是靠收拢旧部,在溶洞滩反客为主,成就现在这种局面的。当年的梁靖需要寄人篱下,现在牛塔沟至少不会比当年梁靖的境遇还差。 缓过气来,是时候对梁靖展开反击的时候了,杨再彬不介意一雪前耻,直接吞并溶洞滩,一统瓜坪一方山寨,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当家。 但经历了这场变故,杨再彬不再小瞧梁靖,这一个多月陆续派人潜入溶洞滩侦探溶洞滩的虚实。 听了张韶的回报,结合近来所收集的溶洞滩情报,杨再彬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很想砸破梁靖的脑袋瓜子,看看梁靖到底是如何想的,采用什么手法。让溶洞滩形同散沙的几个山寨拧成一股绳。 练兵,整训?弄不清楚梁靖在耍什么名堂,杨再彬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了。早知如此,就应该趁溶洞滩有喜事那天。打梁靖一个措手不及。 死结已经结成,不报此仇,死不瞑目,杨再彬一拳狠狠地砸在椅子扶手上,不管如何,总得让梁靖付出代价。 清脆的声响在岩洞里来回震荡。洞里的头目有些不安。以前,或许大伙都瞧不上梁靖,但经历了几个月前的那场火拼,自信心大受打击。现在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此时和梁靖开战。是要死人的,不是耍嘴皮子,实在撑不下去,可以耍懒。 似乎感受到洞里的沉闷,杨再彬扬声说道:“他有他的金刚钻,我有我的过墙梯,赤匪就是我们最好的先生。我们直接向梁靖复仇,不现实。但不妨碍我们学学赤匪的游击法子,分散抽冷子,有机会。有把握就集中干他一票。局面打出来了,恢复牛塔沟以前的光景不是难事,说不好,只要梁靖有疏漏,未尝不是我们毁灭溶洞滩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溶洞滩也许就是我们的天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关键是弟兄们。有没有报仇雪恨的决心。” 孟海道:“大哥,天气越来越冷。得先想想兄弟们怎么过冬,而且眼看只有一个多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们是不是先把后顾之忧解决了,再来商议对付梁靖的法子?” 杨再彬的说法虽然好,但那太虚幻了。现实的困难就摆在眼前,以前牛塔沟所有的积蓄,被梁靖洗劫一空,即便有些隐密的藏货溶洞保存下来,但也不足以支撑五六十人几个月的消耗。没有粮草,首先生存就成问题,其他的事情,规划得再好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是啊,大哥,我们不妨做两手准备,张韶继续踩他的盘子,我们都选个对象干一票。” “大哥,我看,我们内部整肃也是当前的紧急事情,原来的编属已经全部乱套。有五六个当家的到现在都还没露身,手下弟兄,原本归属不同,没有一个确切的上下统属,有点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味道,怕是对我们的行动不利。” “……” “……” 听到手下弟兄的意见,杨再彬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奈何这段时间,部属都是陆陆续续地回来,人数的不确定,头目的不确定,杨再彬也就一直就这么拖着。现在有五十多人,原来的格局已经靡毁,先来为大,都是山林豪客,谁服谁,恐怕不见得。再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这样下去,真的可能出乱子。 眼光扫视眼前的十来个人,杨再彬笑笑,说道:“老蒋说的没错,攘外先安内。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如今天我们先把这定下来。大家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 张韶:“大哥,我想插一句。” 杨再彬点点头,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直说就是。” 张韶抱拳对众人道:“在坐的,只有七哥和九哥是和大当家是结义弟兄,其他六位当家的是死是活无从知道。如果我们现在排下座次,万一其他当家的回来,免不了又要生出变故。” 张韶把话头停住,想看看众人的反应。如果气氛不对,不打算再说,反正问题提出来了,接下来,众人一定会有个商议结果。 这个问题,杨再彬没想过,他想的是,沿袭旧制,集聚人气,尽快对梁靖展开反击。余下众人也没想过,他们想的最多的是,现在山寨重新聚合,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 看到大家的变幻的神色,杨再彬心头“突”地一下,警醒起来。现在不复以前的格局,原来的人心逸散,重新聚合,肯定得重来,才能凝聚人心。从一开始就出现不服或者私下暗争较劲,只怕刚刚收拾的局面,很快就会涣散。 在杨再彬的示意下,众人不由把眼光投向张韶。 张韶:“属下这段时间对溶洞滩进行了多方了解,有个奇怪的现象。原本溶洞滩有四个山头,基本是各自为政,但现在。原来的二三四几个当家都脱离直接掌控营寨,各个营寨分由重新提拔的头目担纲。我琢磨过,这半年来,溶洞滩的变化,可能和这个有关。 我们只要回想一下。把以前我们和溶洞的冲突与溶洞滩对我们牛塔沟大举进攻的情形对比一下,就不难看出。以前的小冲突,一般都是各干各的,最多装装样子,我们只要强硬一些,他们就会退让。而这次火拼。他们四个营寨却异乎寻常地行动一致。这里面没有古怪,打死我都不相信。想来想去,只有和几个当家不直接掌控营寨有关,具体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我猜得出,梁靖一定对山寨进行了一番整顿,让曾德清他们几个无话可说……” “张韶,有屁快放,罗里吧嗦地说这么多,你想干什么?” 有人不耐烦张韶不着要领地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就算梁靖做了什么。那也是人家的家事,和自己没关系。 张韶不以为意,停住不说。就看杨再彬是个什么态度。 杨再彬一直想不通溶洞滩怎么忽然间好像脱胎换骨一样,听张韶这么一说,心念一动,默神起来。张韶说的不错,这肯定是梁靖采取了什么措施,让自己的掌控力空前提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来就是一句最现实的话。 内部不宁。什么事情都别想干成。 摆在眼前的两间事情不解决好,谈论对梁靖的反击就是一句空话。 现在。牛塔沟缺少的不是对梁靖反击的决心和能力,而是内部的整顿和解决衣食问题。 听着众人的议论,杨再彬反倒心平气和,双目微微闭上。 见杨再彬这个样子,众人知道他陷入沉思,自觉地闭上嘴。自己这伙人说的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如果杨再彬说出他的想法,自己该如何回应。 将近一个月来的事情一件一件梳理,再把张韶踩探到的情报一一过滤,杨再彬渐渐理出头绪。 慢慢张开眼,杨再彬道:“我看,以后,我们山寨的事务要重新划分一下,要把队伍和内务分开。老七和老九就不直接带部属了,剩下六人,两人一组,一正一副,领队十人。除掉张韶的五个手下,还有九个人另组一队。接下来有些事情要做,论功行赏,再来决定谁来坐这个队的头把交椅至于以后如果各位当家的回来,安排到总堂,负责内务。 以后有弟兄回来,怎么做,等我们解决了过冬和粮草的问题,再来理论。张韶继续加紧对梁靖动静的侦探,其他兄弟想一想,我们下一步要抢粮的话,去哪里比较合适。” 头段时间,大家分散,势单力薄,都夹着尾巴做人,敢想不敢干,憋屈够了。现在集拢了五十多人,就算没其他弟兄收拢,也算得上一个不小的山寨,正好出动一次,泄泄火气。 听到杨再彬有了这个动议,众人抛开其他心思,七嘴八舌地就此事议论开来。 深山的日头落的快,夜幕降临得更快。 猿啼虎啸狼嚎,应和着山林涛涛,给黑洞洞的牛塔沟一片山区增添了无尽的阴森。 杨再彬等所处的岩洞里,火把发出的光照,出不了洞口一丈,就被无边的暗能量吞噬。 其实,光明还是有的。至少,江信北从保安营出来,就提着刘琦送给他的灯笼。虽然那灯笼的微弱光芒,显得像喝酒醉了的莽汉,随时都可能跌倒,但终究是光,至少能看得见眼前几步路,不至于撞墙,也不至于跌倒到水沟里去。 转过拐角,迎面撞着一人,江信北提着的灯笼滚落出去,没折腾几下,便熄灭。视觉反差,江信北仿若置身黑洞,没有任何方向感。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着鬼,这个鬼是谁,怎么会这么冒失?江信北本能地拿着灯笼杆子,靠向拐角,用杆子敲打周边,以期尽快恢复方向感。没有方向感,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结网而鱼 江信北方向感恢复过来,只见一抹黑影闪过对面屋角,刹那间不见踪影。 走过狭窄的甬道,走上正街,借助从商家住户屋内露出的橘黄的灯光,江信北总算能看到灰暗的周边场景。 晚上和刘琦三人喝酒,江信北惦记着范勇的事情,不敢放开,酒虽然喝了不少,但还能控制,不过,一路走来,脚步仍然有些打飘, 范勇很沮丧,忙活了一个下午,最终失之交臂,徒劳无功。 张韶的一个手下在溶洞滩落了行迹,被范青带着俩人,一路追赶。进入瓜坪镇后,没了踪迹。下午,范勇得到范青的回报,只好先把江信北的事情放到一边。 杨再彬的探子既然在溶洞滩出现,那就说明,不单是溶洞滩在打牛塔沟的主意,牛塔沟同样在寻机反击溶洞滩。这本身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暗的不行,明着来,就看谁的手段高明,就看谁的实力浑厚。但如果能逮住这人,无疑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范勇把自己带来的人手在各个通往牛塔沟的路口布控。旁晚,果然在通往牛塔沟的山路上堵住那人。但那人也相当机警,见事不对,又回走瓜坪。 都是熟悉山林的汉子,山林固然活动余地更宽阔,却容易暴露行迹,被跟踪,被锁住路口,基本就是一个瓮中捉鳖的结局。市镇相对狭窄,大家都不熟悉,反倒是更容易隐匿行迹。四通八达的街弄,到处都是出口,范勇几个人。无法封锁所有的出口。毕竟范勇不能和官府相提并论,更不能和地头蛇相比。 终于在旁晚又发现了那人的踪迹,结果还是被那人借着黑夜逃脱,范勇只得让手下再次守住出镇的要道,剩下的就是比拼耐力和耐心。 江信北回到仓库不久。酒精后劲发作,昏昏欲睡,懒得用心思跟杨友宁几个说话。 不久,范勇来到。 杨友宁用洗脸帕浸过冷水递给江信北,江信北抹了一抹脸,稍稍清醒。见范勇,道:“勇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范勇:“别说了,流年不利,到手的鱼。打脱了。” 见范勇明显吃了不小的亏,江信北道:“要不要帮忙?” 范勇:“算了,这事不忙……” 江信北见范勇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有所顾忌。庞振民倒是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张才景最终可能也会知道,但仓库左右是住家屋,难免隔墙有耳。 江信北:“这里只有一个铺位,振民和才景就住在这。我和友宁另外去客栈开个铺。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睡早起吧。” ………………………………………………………………………………………… 江信北离开保安营不久,刘琦接到葛俊辉的电话。愣了一会儿,让手下弟兄去准备,等候命令。 力行社?刘琦从未听说过,至于崔四清,更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今晚要保安营的弟兄听命于崔四清,又不说是怎么回事。算什么事? 刘琦仔细回顾揣摩葛俊辉的电话,话虽然没几句。但总感觉有点什么。保安团凭什么要听力行社的?名不见经传,是哪路神仙?如果是军政部或许有可能。但有必要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是县府有令,都可以见机行事,便宜行事,应付了事。葛团长能打这个电话,是顶不住压力,还是事先通气,让自己看着办? 刘琦左手沿脑门而上,用力抓住头发。酒精的作用还远没有消失,头皮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疼痛。叫手下打来一盆冷水,刘琦将脸部浸入水中,脑子倒是清醒一些,却头疼欲裂。 何启智和鲁青山,把命令传达给手下排长,集合待命后,久等不见刘琦露面,前来询问刘琦是什么任务,什么时候行动。大冷天晚上,老是这么等下去,终究不是个事情。 刘琦抓头搓脸的神情,没有正眼朝俩人,冷不丁地道:“说说,力行社是什么东西?” 力行社去年九一八事变前后,才开始筹备,今年算正式成立。刘琦不知道,鲁青山和何启智就更不用说。 事实上,力行社是一个军人秘密组织,职能上主要是收集情报。既然是秘密组织,那他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它附属于复兴社,别称蓝衣社,这三个组织的称呼一直没有严格的区分。 力行社最初是作为革命青年会的外围组织补充进蒋系派系里的。作为新成立的组织,急需有影响的成果来建立在蒋介石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力行社召集的多是有理想的有志青年,基层军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民族主义情结很重,最大的渴望就是中华民族能复兴,重现历史的荣光。 其实,就算是力行社基层军官对力行社组织都不甚清楚,就更不用说刘琦等人了。刘琦能够听到力行社这个名称,还是葛俊辉软磨工夫磨出来的。 齐舒浩让崔四清下瓜坪执行任务,求到葛俊辉,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力行社初创不久,力量相对比较薄弱,特别是在南河这样的偏僻县域。之前,如果不是这一方国共犬牙交错,共党游击队,地下组织活动活跃,力行社也不会在此设立据点。这次行动力量不够,张网捕鱼,鱼大网小,只能求助南河保安团,谁叫保安团在瓜坪有一个保安营呢? 但葛俊辉并不买账,齐舒浩只好通过上面给葛俊辉施加压力,不得已而为之。这中间泄露点什么,齐舒浩也就无能为力。 齐舒浩对力行社的宗旨意识持很坚定的立场。始终认为,中华积弱多年,国家就需要像德意日那样的强力领袖,树立和维护领袖的崇高威望,才能整合现在各方势力,这个不二人选自然是蒋公。一切妨碍领袖统一大业,复兴中华的人和社团组织都是力行社必须根除的对象。 刘琦的问话,让何启智与鲁青山心思急转,莫非今晚的行动与力行社有关?这力行社是个什么帮派,能让上面下令出动保安营? 毕竟是军令在身,刘琦稍稍沉思一会,说道:“晚上行动,想必不会是全营出动,启智,你让一个排做好准备,其他的人休息去吧。” 鲁青山与何启智求之不得,再等下去,下面的弟兄免不了会有怨言。没好处,没目的,天气又冷,既不是练兵,又不知道具体任务,那简直是一种煎熬。 …………………………………………………………………………………… 范勇把人手都分派出去踩探,到底有没有效果,不知道。既然是难以预料的事情也就不去多想了,尽人力而听天而已。 范勇带着江信北和杨友宁进驻泰和酒楼,所商量的事情要防隔墙有耳,自然是酒楼越高级越好,但瓜坪就这个样子,只要找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也可以。 月黑风高,泰和酒楼大厅里还有人就餐。 江信北第二次走进这里,重回故里的感觉特别强烈。几个月前,就是在这个大厅里见到房家俩小姐,并且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自己的命运,在这半年中仿佛折了方向。 就餐的人应该是商贾,却不知道他们是要到南河去,还是要过宁新县,不论走哪一方,土匪都是绕不过去的坎,江信北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范勇挑了间顶楼靠边的房间,说是顶楼,也就四楼。 楼道两厢是房间,所选房间是背面,不临街,也算讲究过得去。 三人进房间后,服务生跟进,打开热水瓶,给三人各泡了杯热茶,范勇道:“先给我们弄些吃的来,就没你的事情了。” 服务生退出后,三人闲聊几句,江信北忍不住问起范勇今天下午的事情。 范勇没有隐瞒,将下午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 江信北:“勇哥,我看那人一定还在瓜坪镇上,月黑风高的,走山路恐怕不可能。如果能逮住此人,以后的事情那就好办得多。” 范勇:“我就是这么想得,谁知道几次围住,还是给他逃脱了,真是晦气。” 杨友宁道:“我看他们在瓜坪镇上一定有窝点,要不也藏不了人。你们下午这么一闹,你有几个人手,他们恐怕也一清二楚了。你那几个人手,我看有些危险。” 范勇一惊,自己从来没朝这方面想过,现在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杨友宁接着道:“那人既然潜入溶洞滩踩盘子,绝没有落了行迹的可能,而且恰恰是在认识他的人面前落了行迹,这不是古怪吗?如果是你,你会这么不小心?那还做什么探子。拿我们打猎来说,猎物多,或者猎物不现身,我们就无从下手。只要摸清猎物大约的方位,完全可以以一部分人设伏,安排人手,打草惊蛇也好,敲山震虎也好,猎物自然会惊慌失措,露了行迹,那也就是它遭猎的时候。” 范勇想着,这种可能不断加重。那人如果真想隐藏下来,自己几个人,就算把瓜坪镇翻个底朝天,没有地头蛇的帮衬,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如果那人真的想进山,也不是没有办法,为什么会和自己捉迷藏? 江信北道:“我想起来了,今晚我从刘琦那里出来,迎面和人碰了一下,那人身手了得,眨眼功夫,便消失无隐无踪……” 范勇急问:“他朝那个方向跑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夜半枪声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果如杨友宁所说,范勇五六个人铁定凶多吉少。 江信北:“勇哥,那人跑的方向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窝点,既然是对手有意而为,是你也不会这么做。我看,还是先给你手下那些人打个招呼,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做两手准备,如果是真的,既然已经看破其中的关键,那怎么就势反击,就看你需要达到什么目的了。” 想想也对,千万别自乱阵脚,范勇冷静下来。以不变应万变,如果真如杨友宁所说,只好扎稳脚跟,顺势就势,伺机反击。 江信北和杨友宁没有打搅范勇沉思,事实上,两人也在斟酌,和溶洞滩搅合在一起,是否有些急功近利了。 思前想后,江信北觉得没什么落在牛塔沟眼里的,即便庞振民和范勇几个接触几天,也可以说是正常的生意往来。除此之外,没有更亲密的交往,只要庞振民那里注意一些,应该不是大问题。如果牛塔沟被歼灭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冒一点险,天下恐怕没这样的好事。 终究是不放心,范勇走后,江信北和杨友宁回到仓库,这事情得告诉庞振民和张才景一声。即便牛塔沟的人找到仓库,他们也没可能找房子出气。 进出瓜坪的唯一通道只有大桥,对河是山口街。其他还有几条小路,但也需要过河,不是渡船,就是浮桥,离镇上比较远。黑灯瞎火的,牛塔沟的人不可能走出瓜坪镇。 范青,骚鸡公,跳蚤和夜猫子四人没可能也没必要到各个路口蹲点。有用没用暂且不去说,单是天寒地冻。黑灯瞎火,任谁也吃不消。牛塔沟的人要回山,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过大桥。 正因为如此,范青判断,对手最不可能的走大桥,最大的可能是在镇上隐匿下来。 ………………………………………………………………………………… 昏暗的灯光不及远。灰暗的屋角下,邓程听了来人几句,掏出一个大洋递给那人。 那人走后,邓程手一挥,从角落暗处走出俩人。 “范青他们四人分作两组。但范勇没有出现,依计行事,大家小心点。” 俩人应诺一声,各自散开,没入屋角。 范青和跳蚤一组,或然间发现邓程的踪迹,尾缀而来。 邓程避开人多亮堂的巷道,远离灯火。渐入偏僻。 远处的灯火清晰可见,眼前的景象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像。前方是一处废墟,断瓦残垣。范青和跳蚤分开包抄。 转过墙角,一记闷棍,击打在跳蚤的后脑勺。没给跳蚤丝毫反应的时间,跳蚤便人事不省。两人迅速将跳蚤装进麻布袋,抬着丢到断墙后面,尾追范青而去。 僻静之处。夜空下,脚步显得格外清脆。范青跟着邓程绕了几圈。不见跳蚤跟上,隐隐觉得不妥。隐匿到断墙拐角凹凸处,屏声静气,试图从传来的脚步声中分辨来人是否是无意闯入。 邓程总会适时地引起范青的注意,忽然间没听到范青的脚步,停脚静听。后面传来的脚步不止一人,邓程很自然地想到是自己的俩弟兄。 尾追而来的俩人听不到脚步声,也停息下来。一时之间,除了远处不时传来的声响,整个夜空下,显得万籁俱静,风声鹤唳。 范青不敢稍有异动,但邓程三人却没有这样的担心。范青肯定藏在距离邓程不远的某处,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草惊蛇。 范青还没本事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屏蔽,邓程三人的合围越来越近。 天寒地冻,蜷缩一隅之地,时间一长,范青双脚麻木,稍稍移动,不巧正好碰上散乱堆着的砖头。砖头跌落的碰撞声,声响虽然轻微,但却清晰无比地划破宁静的夜空。 邓程三人逼近,范青再也顾不上其他,此时赶紧逃离是最正确的选择。 见一黑影闪现,范青抬手就是一枪。 枪声恍若惊雷,划破瓜坪镇的上空。崔四清本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想等到夜深人静再动手,却怎么也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崔四清让手下严密监控泰和酒楼,许进不许出,有人跑出,如有可疑,不管对错,先击毙再说。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 崔四清亲自赶到保安营。 枪声,刘琦自然也听到了,先有葛俊辉的交代,后有枪声的警觉,刘琦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配合崔四清。 一个排,三十多人,加上崔四清本身手下六人,对付七个人已然足够。 “好,刘营长,多话就不说了,此事已了,我请你喝酒。” 崔四清对刘琦的干脆利落,在这个时候心存感激。如果刘琦给你摩登一下,只怕此事又要前功尽弃。 ……………………………………………………………………………… 枪声响起,江信北顾不得许多,和杨友宁朝仓库跑方向急急跑去。 这个时候,俩人一般的心思,这多半是范勇的人和牛塔沟的人火拼。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让庞振民和张才景离开仓库,以免遭受鱼池之殃。 庞振民和张才景正准备睡觉,忽闻枪声,却没有多想,仍旧上床睡觉。张才景先上床,庞振民用灰烬把炭盆火堆好,再用破铁脸盆罩好才不紧不慢地上床。 俩人算是新近朋友,晚上所聊话题天南海北。上床后,话题很自然地引向枪声。 急促的敲门声,和江信北的叫喊声把张才景吓了一跳,赶紧起来开门。 “快穿衣服裤子,跟我们走。” 张才景还想问问为什么,见庞振民已经穿好衣裤,忽地意识到江信北和杨友宁的紧张,赶紧闭嘴。 四人出门,一阵小跑。 “别跑了。” 转过拐角,杨友宁叫住往前奔跑的江信北。 四人停下,杨友宁道:“听听那枪声,好像是在泰和酒楼那个方向。” 四人仔细听听,果然,周边没有什么异动,反倒是泰和酒楼那边枪声大作,好一会儿,枪声渐渐稀落,最后归于安静。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弄清目前的状况。 江信北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张才景道:“信北,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合计,总有办法可想。你这样一个人过去,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连个帮衬的人手都没有。我们可是兄弟。” 听完杨友宁的叙说,庞振民还好些,张才景愕立当场。 泰和酒楼。 崔四清很恼火,不知道枪声从何而起,不管怎么说,进驻泰和酒楼的那一行人无疑会提高警觉。但不是弄清楚这个的时候,崔四清当机立断,下令提前行动。 连同保安营的三十多人,崔四清把手下分作四组,一组负责外围警戒,一组负责甄别分散泰和酒楼住客,两组负责拿人。 但事情并不如崔四清想象那么顺利,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欧阳秀峰是此次来南河采购布匹的负责人。 自红军主力战略撤退之后,留下的少数部队,化整为零,进行游击。但紧接着冬天来临,军需物资首先供给给了主力部队,到现在,寒冬来临,留下来坚持游击的所有的战士几乎都还身着单衣。趁国军还没把注意力放到游击队身上,或者,趁国军还没摸清游击队底细的空隙,采购一批布匹过冬成了当务之急。 枪声响起,欧阳秀峰心生警觉,却没有放弃或者另选驻地的打算。深更半夜,一行六七人走在街道上,行迹更加可疑。这个时候,不动不出错,轻举妄动,肯定会出错。 一旦错过这段时机,游击队想顺利补装过冬,将会更加困难。 欧阳秀峰刚做完大约防备性的布置,崔四清就率保安营的人把泰和酒楼团团围住,欧阳秀峰不敢妄动,一边静观其变,一边思索应对之策。 保安营的人警戒,崔四清的人逐一搜查每个房间。崔四清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最终只能是束手就擒。 欧阳秀峰只能冒险一试,将六个部下分作两组,视形势而定,一组伺机暴露,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掩护另一组逃离,或者隐匿下来。 趁保安团还没搜查到自己的房间,欧阳秀峰在同伴的掩护下,串上四楼。恰巧,江信北杨友宁急冲冲出门,没有关好门,门还虚掩着,欧阳秀峰迅速隐藏到房内,打开窗户,如有危机,只能跳窗而逃。 藏于四楼,看不到一点发生的状况,不一会儿,听到二楼枪声大作,带来的六人恐怕凶多吉少,欧阳秀峰心里既悲愤又着急。 同样既悲愤又着急的还有崔四清。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带头闯进房间的首当其冲地挨了枪子,死了俩手下。 崔四清迅速调整部署,三组围攻两个房间,另一组一分为二,一小组驱赶无关人等,一小组守住后院,以防有人从窗户跳窗逃走。 越是害怕什么越来什么,这事情,办好了,是大功劳一件,但如果办砸了,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此时此景,不由得崔四清不着急,不由得崔四清不悲愤异常。 事情如此,崔四清不再做抓活口的打算。(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暗度陈仓 只因突然的枪战,顾不上是否有人混入混乱的旅客,更顾不上其他房间的搜查,当崔四清带人冲进房间却只发现三具尸体,这让崔四清的情绪跌落到低谷。 自从国军开始围剿张徐所部红军,力行社就广布眼线,其中就不乏打入红军内部的情报人员。这次红军主力撤走后,留下的余部分散游击,大规模的军事围剿已经不可能,小规模的国军进剿,费时费力,还没有效果,靠保安团进山围剿更不可能。 国军当中老爷官多,吃不了翻山越岭,穿林涉水,餐风露宿的苦。这就和剿匪一个道理,除了往里填人命外,就是给军队向地方要钱要粮的借口。崔四清认定,最好的方法就是经济封锁。一年四季的粮食,食盐,冬天的布匹等物品,是人生存的最起码需求,不可能完全就地解决。控制这些东西的流向,最终能让共党的那些人铤而走险,寻求解决生活必需品的途径。那么力行社的机会就来了。如果能抓住活口,顺藤摸瓜,牵出潜伏在南河县城的共党分子,对于剿灭共党游击队助益多多。 扎好的口袋,竟然还让对手逃走了四人之多,崔四清很想归咎于情报的不准确,但力行社干的是搜集情报的活,这种可能性相当小。如果这次能全歼七人,也算小功一件,至少断了游击队的商路,要重新组织商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现在却事与愿违,崔四清只得强自打起精神,清扫战场。保安营的人死了三个,受伤五个。自己的手下死了俩个,崔四清除了不忿,窝火,就是对对手的敬服。 信念让人勘破生死,让人向死而生。 没有面向死亡正视死亡的勇气。这样的生就是苟活,是毫无意义的行尸走肉。 崔四清正是这一点,而蔑视肉体的生,因为还有信念永生这一更高的盼望。正是因为有这一盼望,他可以超越肉体的辖制,而不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这样的生才是真正的生。中华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从来不缺少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怕肉体的死亡,正是因为他们对信念的坚持远远超过了对肉体生存的渴望,他们才能无所畏惧。信念可以传承,从而得以永生,无论是道家向道求真。还是佛家向佛求心,都是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们才能坚守自己的本心,舍弃早晚都要飞灰湮灭的短暂的肉体生命。 崔四清近几年和红军接触不少,事实上那些人也不是像党国宣传那样。他们当中有很多还是读书人,其中不乏崔四清的同学。悲情的苦难历史,让他们同样怀着一腔报国热血,超越生死。只为信念而活。崔四清和他们只不过认识不同,信念各异,最终走向对立。 崔四清对西方民主从来嗤之以鼻。民主自由的愿望是美好的。但在中华几千年的一元化文化背景下,历代王朝统治者出于愚民政策的考虑,几乎九成的人口是文盲,几乎处于一种未开化的愚昧时期。民众若没有自己的独立心智,没有相应的素质,人云亦云。甚至为一己之私而任意曲解,民主自由就是一种奢谈。在这个意义上。民主其实与无政府主义没什么差别,而在中国。甚至整个世界,无政府主义也就意味着灾难。 如果有可能,崔四清宁愿去当教书先生。民主和文明一样,有一个发展过程,有一个认识过程,有一个评判标准。不同的主张,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而是一个相互融合的过程,前提是对国家是否有利。要达到这个认识水平,最首要的是接受教育。 崔四清骨子里没有那么多主义,要说信奉,那也是国家主义。现在人的思想那么混乱,谁能说得上谁对谁错?国泰民安,才能谈得上民富国强,见识包容,才能谈得上民主自由。现在谈教育就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空谈误国。 国家得维持一个正统,否则得话,没有一个规矩,那就只能各爱各妈,破而后立。 崔四清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后续麻烦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尽心报效国家就成了。 范勇听到枪声,第一感觉很不爽。好不容易依照联络暗记找到夜猫子和骚公鸡,却怎么也找不到范勇和跳蚤,黑灯瞎火,不妙的惊厥萦绕在范勇心头。第二天,找到昨晚枪声响起的地方,一帮警察正在处理尸体两具。这种事情,警局直接归咎于会道门的私下恩怨,没有追查下去,即便追查下去,查明事情真相,也是一个不了了之之局。 边上稀稀落落有几个好事者观看,范勇顾不上嫌疑,走近一看,其中一人很陌生,另一个是范青。 范青脸上还残存着扭曲的痛苦,想必不是直接死于枪下,而是受了枪伤后,无力逃逸,死于天寒地冻。 范青虽然不是范勇的亲弟兄,却是房族。悲从心来,范勇想起兄弟俩干土匪这一行的由来,后悔的同时,复仇之念迅速占满头脑。 当年范勇范青和另俩人在村里关系很铁,交情很深,出外做工都是一起。常年劳作,四人除了受尽屈辱,却改变不了家里的生活。范勇起了歹念,力邀三人戕害了一个牛贩子,抢走了那人身上的几十个大洋。此后,四人跑帮,打劫落单商客。收入颇丰,四人彷如抽了鸦片似的上了瘾,一发不可收拾,干起了业余土匪的行当。再此后,范勇被梁靖收服,专事为梁靖踩盘子活儿。有了靠山,摸排情报,顺便给人打工,安全系数成几何数字飙升,四人也就失去了打劫兴头。 现在范青出了事故,范勇首先是自责,后悔,接着就被复仇所代替,更加坚定加速灭亡牛塔沟的信念。 但范勇没有被悲愤冲昏头脑,反而越发冷静下来。跳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论如何,都得防备跳蚤变节泄密的事情,除非看到跳蚤的尸体,或者跳蚤做出有功于溶洞滩的事情,范勇才有可能放下戒心。 江信北四人隐藏在泰和酒楼附近,等到崔四清带人离开后,才装作如无其事的进入泰和酒楼。泰和酒楼的员工正在捡收七零八落的桌椅板凳,对江信北四人的进入熟视无睹,没闲心理会。 见到掌柜的坐在边上,一脸的愁绪,江信北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个时候,多呆一刻,多说一句话都嫌欠抽。这里的损失由谁了买单,想必能经营这么大一间酒楼,也应当有些势力才对。 听到脚步声的不断走近,欧阳秀峰心房不断收缩,拔出驳壳枪藏于门后。细数脚步,不疾不徐,人数不多,偶尔夹杂几句话语,音相青嫩得很,不可能是崔四清去而复返,但,如果是房主,那么就宴无好宴,面无好面,终究是个麻烦。 急切间,欧阳秀峰略一思索,便决定丢开所有包袱,先光明正大地和来人接触,看一步走一步。 把驳壳枪收起,随手拉开电灯,欧阳秀峰在房内茶桌上坐下来。 一袭长衫,一杯清茶,面带笑容,江信北四人进房,江信北四人见欧阳秀峰如此做派,反而把自己弄得心上心下,疑惑地看着欧阳秀峰。 崔四清和保安营的人折腾这一半夜,整个瓜坪镇上基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仓库是危险之地,其他,江信北几人又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这才没法子重回泰和酒楼。 此时欧阳秀峰气定神闲地坐在前面,江信北弄不清对方的身份,还以为有什么麻烦招惹上身。 稍稍定神,江信北上前一步,问道:“您是……” 欧阳秀峰:“今晚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为了避免麻烦,我才躲到楼上来。这个房间恰好没有关门,呵呵,打搅了。” 江信北松了口气,不是麻烦就好,道:“没关系,出门在外,总免不了会有些意外。” 欧阳秀峰不知外,江信北等不知内,众人针对泰和酒楼今晚发生的事情聊开的话题。 这四个后生穿着一副乡下小子的模样,谈吐举止十足的乡下人,舍得住酒店,其中必有古怪。知道还有三个同伴逃脱,不幸中的大幸,欧阳秀峰心中大定,只须留下联络暗记,不急在一时聚齐,山上的人员却等不了这么久。事实上,既然崔四清已经发觉了游击队的行动,再用原来的人手,只怕于事无补还在其次。如果这次行动完全失败,游击队的这个冬天就是个大问题,说不得只好学土匪的样,打劫地主大户。如果能借用这几个乡下小子,倒是可以施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事情反而会顺利些。 欧阳秀峰试探道:“各位后生哥想必是出外做事的,我现在有批货物要运送,不知道各位有兴趣不?” 江信北杨友宁和庞振民没接话,张才景却来了兴趣,问道:“说说看,有多远,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本想要张才景在瓜坪给庞振民做帮手,但自己的摊子还没有铺开,江信北见张才景心动,想想,反正自己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便没有出言阻止。 欧阳秀峰眼观六路,江信北那表情,很显然不乐意,不由沉吟起来,斟酌如何进一步了解眼前这几个后生仔,说动他们帮自己这一次。(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偶然之必然 张才景见江信北几个没兴趣,隐隐有些尴尬。江信北有意让他帮帮庞振民,张才景是知道的,今天和庞振民交谈了不少,如果有一份长期稳定的事情做,当然是一件好事。 “欧阳老板,你把你的情况给我们说说,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答复你,怎么样?”张才景有自己的一帮朋友,有事情做,自己干不了,能帮朋友先承揽下来也好。 欧阳秀峰笑着点点头,避而不谈自己的事情,道:“看来你们也在做生意,说说,难说,我们可以合作。” 本来只想试探一下,此时,欧阳秀峰看不出眼前这几个后生仔有其他的不妥,转瞬间,思路又有了变化。 欧阳秀峰虽然连同自己还有四个人,但事情绝不会就此了结,接下来的处境恐怕更加险恶,稍稍大意,很可能全军覆没。这还只是小事,如果山里的游击队得不到冬装抗寒,生存就要经受巨大的考验。急切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尽快把布匹棉花之类的运往游击队手中,欧阳秀峰很快就把心思花在江信北几人身上。 如果能和江信北等人合作,欧阳秀峰觉得自己在暗处,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起来。就算以后,山里需要什么给养物资,也完全可以借助这条线,避免这次出现的变故和危险。 江信北怦然心动,欧阳秀峰是老板,如果能建立某种联系,对自己也是一种助力。等自己有了基础,也不一定就要在山货上,一条道干到底。这几个月来。江信北算是真正感受到了当初姚季宗所说的做山货并不好做。肯下力气,最多就是一个苦工钱,想要赚钱,劳心劳力费劲费时,只是基本。人脉关系拓宽货物进出渠道才是关键之关键。 了解到江信北等人在做山货生意,虽然欧阳秀峰对江信北等人的底细还有待进一步了解,但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必须一冒。如果因为害怕再次暴露以致行动失败,仍坚持以自己原有人手,在已经被人盯住的情形下。恐怕更容易败露。急切间,欧阳秀峰找不到人手,事情又不能就脱不决,打定主意以这次运送布匹进山为契机,看看后续发展。 众人散开休息。各自盘算,一夜无话。 范勇找上门来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土匪打劫的问题,欧阳秀峰正在房内和江信北商量行走路线问题。 江信北不想耽搁眼下的正事,又不想放弃欧阳秀峰这条财路,故而对欧阳秀峰安排的路线提出自己的想法。欧阳秀峰对预防土匪打劫早有安排,但却不好在江信北等人面前泄露太多。如果江信北几个还有另外的法子可想,多一道保险总也是好事。 范勇很疑惑欧阳秀峰的身份。因为货物的送达地点在鸽山区域,最近那里有共党游击队活动,这让范勇心生警觉。不过范勇对此不关心。只是本能使然。不管怎么说,赤匪也是匪,不管谁当家,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地盘之争,就没有必要过于紧张。 走水路。一般都交给漕帮,安全系数要大些。但路途要远上几十里,而且。如果被官府检查,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走山路,要近几十里,可以把货物拆分,化整为零,比较容易躲过官府的盘查,但容易遭遇土匪。两者各有优劣,欧阳秀峰颇为心动,有放弃原来单算走水路的想法,倾向于走山路。游击队本来就擅长化整为零的套路,而且照江信北等人的计算,他们有马匹,山里几十百来个游击队员的冬装布匹可以先期利用这种方式送达,速度比走水路只快不慢,其他物质却不急在一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以来,完全摒弃了原来的套路,不管欧阳秀峰这趟出山来是怎么泄密的,此后的行动就完全跳出了敌人所料定的框框,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欧阳秀峰没有从范勇身上感受到危险信号,警惕之心也就慢慢放松下来。范勇是江信北一伙,该知道的终究要知道,不该知道的,欧阳秀峰连江信北几个都没有泄露什么。如果能就此多认识几个朋友,以后对于游击队的活动也只有好处。 欧阳秀峰:“范兄,想什么呢,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欧阳秀峰的话,把江信北等人的目光引向范勇。 范青的死对范勇的冲击还没有缓过劲来,想起报仇的事情,范勇不得其门而入,有些走神。 江信北:“勇哥,问你话呢。” 范勇幡然醒悟状,却不明所以。 待江信北把众人的商量办法说给范勇听后,范勇略一默神,心念一动,便有了计较,道:“欧阳兄,我看走山路保险多了,只要你们的人手接应及时,我敢打保镖,万无一失。” 估计范勇猜到什么,欧阳秀峰没有多话,无凭无据,自己也干涉不了人家怎么想,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此事已了,相信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范勇:“信北,友宁,我看这事不妨应承下来,正好我们要过鸽山,顺路的事情……” 杨友宁和江信北听话知音,范勇是想把送货与对牛塔沟的侦探事情结合起来,送货的确是个不错的道具。 欧阳秀峰把取货的联络方式和接货的联络方式交给江信北,自行离开。经历昨天的事情,欧阳秀峰已经成为人家搜捕的对象,不宜露面。联络上其余三个同伴,暗中监督或者掩护江信北一伙,起码会让事情的成功几率大大增加。 快到天亮,刘琦才迷迷糊糊地补了个回笼觉,却没想到,还没睡足,又被人给叫醒。 保安营在瓜坪镇的存在,一半是为了葛俊辉在码头的股份,镇住码头的场子,另一半是为了突出保境安民的姿态。昨晚。刘琦和江信北酒席交流,江信北提到合伙开办运输队的事情,刘琦盘算其中的好处,对江信北提到的设想颇为心动。有人有枪,只要走这条道的人。保安营都可以抽取份子,沿途肯定没人敢打歪主意。商家肯定也乐意,花几个小钱,得到安全保证,何乐而不为?但刘琦觉得终究没有自己在其中参股来得正当。 当时刘琦没有答应江信北什么,他需要好好评估一下和江信北的关系。莫欺少年穷。江信北还年轻,又得廖吉文的看重,和溶洞滩的关系也不浅,后续怎么发展,刘琦没有把握。江信北走后。接着是葛俊辉的电话,紧接着是崔四清上门,后来在崔四清的催促下,出动所以人员上路设卡,搜捕逃走的几人,弄得刘琦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根本没时间考虑江信北提出的设想。 弄得有些心烦意燥,有崔四清在督战。刘琦又不得不强忍着怒火,从床上爬起来。前来回报的大兵头见刘琦满脸不高兴,直接把他当空气。只得等刘琦慢常斯里地洗漱完毕。 刘琦:“什么事,说吧。” 大兵头:“在大桥堵住几个人,带着布匹和山货,其中有个叫江信北的,说和营座是朋友,排长叫我来问问。” 刘琦:“嗯。是有这么个朋友,不要为难他就是了。” 大兵头:“可是。排长担心县里来的那几个人横加干涉,还要我向营座讨个主意。” 想起崔四清的嘴脸。平服一下显得浮躁的心绪,刘琦摆摆手,大兵头敬个军礼,转身走了。 范勇顾了一架马车装布匹,江信北和杨友宁则用马匹装载山货。 本来想今天或者明天会到长塘,和刘玉成他们商量一下怎么整合山货营盘,江信北想来想去,不知道这次需要几天的时间,和杨村的事情,江信北暂时还不想将俩人陷进去。而且,对于刘玉成他们,或许有些话,庞振民说出来,效果更好。江信北决定让庞振民和张才景处理好瓜坪镇的事情后,到长塘一趟。 街面上主要路口都被保安营设了路卡,盘查过往民众。 江信北范勇和杨友宁过大桥时候,被拦下接受检查。江信北三人,行迹有些怪异。两人用马拉山货,一人一马车拉布匹,怎么看都不像一伙人,但偏偏是一伙人。 江信北见是保安营的人,不怎么放在心上,上前告诉当头的保安排长,自己和刘琦的关系。负责大桥卡哨的排长心细,一面派人回报刘琦,一面派人通知崔四清,既不折刘琦的面,也对崔四清有个交代。 虽然搜查出没有隐藏人的可能,但这样的行迹,保安营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没有崔四清几个人的点头,万一出了问题,屁股挨板子基本没有意外的可能。 崔四清对江信北和杨友宁的山货没兴趣,倒是对范勇的马车上拉的布匹产生浓厚的兴趣,东拉西扯地讨取范勇的话里意思。 范勇虽然隐隐猜到欧阳秀峰可能的身份,但自己犯不着结怨欧阳秀峰,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出多余的麻烦,懒得理睬崔四清,咬定一口是帮江信北拉货,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此时,检查江信北和杨友宁的俩人走到崔四清身边,对他耳语几句,崔四清不由向江信北望去。崔四清当初向齐舒浩建议,对付陈大奎,可以从江信北入手,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一直找不到正式的恰当的机会接触江信北,安排的所有后手就无从跟上,今天或许是一个机会。 江信北对欧阳秀峰的身份没有一丝怀疑,心里坦然得很。 崔四清舍下范勇转向江信北,抬眼之处,却见刘琦迎面走来,崔四清只好打住话头,等候刘琦。 刘琦没有理会崔四清,却对江信北道:“信北老弟,莫怪,莫怪,兄弟们也是在执行公务。”(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刀来剑往 江信北:“刘哥,等着快过年了,我顺便弄些布匹回去贩卖,找几个过年钱,没什么问题吧。” 范勇的话很大声,江信北立时便清楚范勇的意思。欧阳秀峰到底是什么人江信北不清楚,也不关心,如果说布匹是帮人运送,崔四清必定会追问下去,说不清楚,只怕招惹多余的麻烦。 虽然之前不认识江信北,但由于手下的汇报,崔四清对江信北的底细很清楚。既然江信北这么说,不管真假,崔四清都愿意放江信北一马,以此为契机,和江信北打上交道,然后再想办法引导江信北和三岔坪的陈大奎接上关系,那个时候,针对陈大奎的机会就来了。 不过,刘琦对江信北的热情,还是让崔四清很诧异。道:“刘营长,既然是你的朋友,想必没什么问题。” 刘琦没想到崔四清这么好说话,自己还没开口,崔四清就先买自己一个面子,笑呵呵地说道:“好说,好说。我这兄弟出门做山货生意,顺手弄几个外水,不会有什么。崔兄门路广,适当的时候,可要照顾一下我这兄弟哦。” 这次行动,刘琦还算配合崔四清,崔四清想着顺势交好刘琦,拓宽消息渠道,顺着刘琦的乖面话:“好说,好说。那这个,信北兄弟,我还真有些事情,一时没找到人帮忙,不知道你愿意帮忙不?” 江信北心脏突突直跳,恍然猜到欧阳秀峰身份可疑。如果欧阳秀峰真的和作用的枪声有关,那后面的麻烦恐怕会接连不断。看看刘琦,看看范勇。江信北没有接崔四清的话头。 崔四清呵呵一笑,道:“不急,不急。我住在锦江苑,你先走这趟货,到县里的时候。你若有意,来找我就是。” ………………………………………………………………………………………… 骚鸡公和夜猫子在牛塔沟邓程面前露了面,已经不适宜再到牛塔沟踩盘子,两人在范勇和江信北杨友宁离开后,赶回溶洞滩。 看着梁靖古井不波的面容,夜猫子不知道梁靖是怎么想。有些话也便住口不说。 牛塔沟终于开始反击了,梁靖求之不得。 之前两个多月,捉摸不到杨再彬的踪迹,梁靖还担心杨再彬在暗处,那就防不胜防。现在只要杨再彬开始报复。就不怕杨再彬不暴露行藏。如此以来,范勇查探杨再彬巢穴的事情也就不显得那么急切,也没那么重要了。 暗设伏兵,就以瓜坪为战场,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在瓜坪设阵,有刘琦的保安营做掩护,比围攻杨再彬的巢穴发算多了。深入山林和杨再彬捉迷藏,天不时地不利。劳师远伐终究是有些犯忌的事情。即便只是打残杨再彬的探子队伍,杨再彬即便再窝在牛塔沟,那也只是聋子瞎子。没什么危害,消灭他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心意已决,梁靖让文顺刚通知其他几位当家的和李世杰前来相商,具体如何安排,梁靖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安排越是周密,成功的可能性越大。没必要的损伤也就会降到最低。 陈大奎入主溶洞滩之前,溶洞滩大小山头十多个。人多的有三四十人。少的有十多人,相互之间合纵连横。妥协家常便饭,谁也奈何不了谁。陈大奎参加过南昌起义,与部队失散后带着十多人进入溶洞滩。凭着过硬的军事本领,在溶洞滩攻城略地,收拾几个小山头,渐渐成为最大的一股势力。其他山头惧怕陈大奎的手段,纷纷依附陈大奎。 陈大奎既然铁了心跟*走,一旦稳定下来,便派人出去找党组织。恰恰前几年红军游击队风起云涌,在鸽山那边有比较大的几支红色游击队,后来编成红二十五军。辗转联系上了,红军派了一个党代表带着一人前来溶洞滩做政治思想工作。那几年,红军也是在摸索阶段,很多对红色革命抱有坚定信念的革命者,客观上讲,的确教条了些。为了保持队伍的纯洁性,党代表所定立的条条框框,众土匪不知所谓。做土匪,闲散惯了,本身就不愿意受过多的约束,对于共党代表的近似清规戒律的纪律制度心怀不满,积怨越积越厚,最终,党代表为曾德清所部所杀。当时梁靖正托庇在曾德清所部,曾德清心神无助,求助梁靖。梁靖在鸡冠岭做老大惯了,这半年的时间隐姓埋名,早就跃跃欲试,趁机撺掇曾德清联合周双宝和尹武行,突然发难。陈大奎无力回天,只得带着本部人马,逃离溶洞滩。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即便是土匪,这点道理,大家都能理解。作为一支暴力队伍,严明的纪律和不打折扣地服从命令,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溶洞滩土匪也能接受。如果党代表不是心急,加上骨子里多少看轻这些土匪,徐徐图之,虽然不一定有很多收获,至少不会出现炸营反叛的事情。 李安杰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本身没有什么主义念头,也就没有在训练的时候,说那些玄虚的东西,更没有制定相关的规矩。训练这些土匪队伍,李安杰的针对性很强,加强纪律约束和强调服从命令不打折扣。因为有陈大奎的训练基础,再加上前段时间,梁靖的整编修理一番,溶洞滩土匪队伍上道很快,这一点让李安杰很满意,至于其他的军事技能和体能训练,这不是一个短期能提高的,李安杰没怎么上心,仅仅作为纪律和服从命令的辅助手段来进行,质量上不做要求,走走过场。 梁靖让齐柳笙跟李安杰做助手,齐柳笙除了跟在李安杰后面外,基本没什么事情可做。可老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齐柳笙想起江信北教给自己的那些江家拳法,便在李安杰训练那些基本军事技能中。插入江家拳法的训练,想不到颇得大家的喜欢。这对于提高战斗力是有好处的,李安杰索性让齐柳笙负责几个中队的武术训练。 梁靖把夜猫子与骚鸡公回报的情况向众人作个摘要,道:“从夜猫子和骚鸡公的情报了看,我们的布置。杨再彬显然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了解了多少。我原本担心他在暗地里对我们溶洞滩做袭击,如果是那样的话,敌暗我明,还真有些麻烦。现在他既然在瓜坪摆下战场,我觉得可以将计就计。大家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曾德清附和道:“我看这是个好机会,想必牛塔沟又汇拢了不少人,杨再彬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不可能能够忍下去。如果任由他们召集人手。终究是个祸患,如鲠在喉。我们虽然归编廖家,有保安营的帮忙,但是,牛塔沟有几十里路,长途奔袭,不可能不走漏消息。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是伏击还是远遁。完全要看他们取胜的把握有多大。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只有挨打的份。就算没有损伤,这样来回奔跑。弟兄们恐怕也会有怨言。 现在,杨再彬忍不住了,那就正好。我们如他所愿,就在瓜坪和他斗斗法。而且这样有个好处,我们吸引了杨再彬的注意力,就给范勇一个可趁之机。摸清牛塔沟的人数和窝藏地,双管齐下。那我们是进是退,主动权就完全在我。” 苏虎:“杨再彬这人我了解。既护短又没有容人之量。现在,他实力不济,断然不敢贴近溶洞滩暗地里偷袭,他安排人手在瓜坪猎杀范青几个,想必他是想先针对我们的探子队。如果把范勇一对人马干掉,我们溶洞滩也就成了聋子瞎子,到那时候,或许,他的人手召集也差不多了,再来和我们明着干。那样以来,局势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既然看破他这点,我很赞同大当家将计就计的想法。只要搞清楚杨再彬可能的手法,我们完全可以对症下药,叫他有来无回。” 尹武行和周双宝没有发话,点头表示赞同。这情形明摆着,杨再彬已经出牌,总得接招。梁靖:“五弟,杨再彬你最熟悉,你看他可能采取什么办法针对我们?” 苏虎:“杨再彬有个好,只要被他认定的兄弟,的确很讲义气。呵呵,大哥,说句不适宜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手下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让我憋屈,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以我估计,杨再彬这次能重新召集的弟兄不会超过八十人。可能也就六十人上下,能回山的早就回来了,杨再彬也不用等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不过能回到牛塔沟的,肯定是杨再彬关系最近的那些人,其他的人,可能会另起炉灶,或者另选山头投靠。依杨再彬护短的性子,如果回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人有什么闪失,杨再彬必定坐不住,我们可以慢慢地熬他。一旦范勇掌握了确切的情报,那个时候,我们再全力一击,很有可能永除祸患。至于他会采取什么办法针对范勇他们,我估计,应该是利用张韶的探子队露面来引诱范勇,他另外安排杀着等候范勇等人,他们的人数不会多,有个十来个就已经足够,人多碍事。” 几人商量下来,趁此出手,彻底解决后患基本达成一致,怎么布置战术就显得漏洞百出。李安杰对梁靖几个的商议不插一言,心里倒是很佩服梁靖几个能很敏锐地抓住战机,但, 李安杰又对梁靖的具体安排却不以为然,在山林作战,梁靖他们几个或许是把好手,但到市镇里与人斗智斗勇,显然还嫩了些。 拿杨再彬开刀是廖吉文和梁靖定下的总策略,李安杰必须促其成功,说道:“最近训练弟兄们,效果不错,但毕竟是纸上谈兵,是花架子,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得通过实战检验。各位当家的,我看,这事情还是我带去,就当是一场实战演习好了。只要你们定下计策,我去执行,一来可以检验一下这段时间得训练效果,另一方面,刘琦是官面上的人,我比你们更懂得和刘琦能打交道,还能避免刘琦的一些顾忌………”(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尖兵人选 将近一个月的训练,李安杰把在军队里的一些条例结合山寨的规矩整理出一套,既照顾到山寨土匪的接受程度,又具有山寨的规矩的严肃性,山寨纪律性和服从性得到了质的提高,这是山寨立于不败之地的基本保障。梁靖和曾德清几个心知肚明,这一点,李安杰功不可没。 现在李安杰提出由他来具体指挥这场行动,梁靖挺满意的,不露声色地用眼光巡视一下在坐的几人。 梁靖整编各个山寨,接受廖家的收编,经过前段时间的浮躁,安稳下来,也就接受了这种现实。现在大家基本达成共识,可以说,这是溶洞滩混出息的唯一出路。如果说,以前曾德清等人还有一些抵触情绪,现在已经放开了。梁靖没有刻意消弱各位当家的权利和威信,在某种程度上,曾德清周双宝等人的话语权已经不局限于原来的山头,实际上的好处比原来只多不少。现在大家的身家性命都绑在一起,溶洞滩的局面焕发出的新气象,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梁靖整编溶洞滩是处于真的让溶洞滩好,还是处于他自己的私心,没人理会,即便是梁靖的私心,如果能给溶洞滩带来好处,那么这样的私心,能让手下弟兄日子过得舒坦的私心,再多些也无妨。 曾德清和梁靖的隔阂因为柳香玲和齐柳笙的关系,已经完全消除,说来说去,之前的那点心思根本上不了台面。各个山头之间的提防心理,不过是出于习惯惯性。在溶洞滩,瓜分有限的资源,没有额外的好处。你多我就少。在缺乏互信的情况下,谁都会先为自己考虑。现在有了更广阔的空间,不联合起来,还真的没办法应对,如果按照现在的局势。即便梁靖没有整合溶洞滩的想法,恐怕曾德清自己都会朝这方面想。 周双宝和尹武行其实比曾德清更实诚一些,或者说,格局小了,只会盯住自己小山头的好处,加上本身力量是四个山头最小的两家。总害怕自己吃亏,不得已小心戒备,这其实很累。现在局面打开,眼前一亮,之前的那点龌蹉。太小儿科了,不值得一提,心下佩服梁靖所谋乃大,比之曾德清对梁靖的敬服来得更纯粹一些。 对于李安杰的这样的军事人才,溶洞滩太少了,可以说凤毛麟角,李安杰对廖家怎么样,梁靖不在乎。只要李安杰能让李安杰融入溶洞滩,那就太好了,难得李安杰愿意主动承担这个任务。说实在的。梁靖只是感觉到这次和杨再彬在瓜坪暗战是一个机会,但具体如何着手,没有把握,这毕竟不是在大山里面。 李安杰这一个月来,做好自己的事情,恪守廖家的交待信条。在军务上颇得山寨的倚重,和梁靖曾德清五位当家的相处不错。歼灭杨再彬是廖吉文临走是交待务必办好。不容闪失的主要事件之一。作为既定决策,李安杰除了担心这些土匪大大咧咧。把事情弄成纠缠不清的混乱局面,就是想在这次行动中一战立威,好进行下一步的整军措施。 尹武行:“以前,弟兄们进村进镇,不是逛窑子,就是抢劫,如果真的是要和杨再彬在瓜坪斗法,恐怕还真不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李兄弟愿意带队本来是好事,可你才来不久,那些兄弟都是闲散惯了的人,只怕很难不出差错。是不是从各队里抽调一些人手,另外组成一个分队专门弄这事情?” 这点也正是梁靖所担心的,不过也正是梁靖比较倾向让李安杰带队的主要原因。在溶洞滩时日尚短,和手下弟兄交情谈不上,而且,看李安杰的训练手法,山寨弟兄颇有怨言。在山上,有几个队长和几个当家的镇着,出不了大事。李安杰能不能服众,很难说,毕竟他在溶洞滩根基浅。 现在正好趁只管机会检验一下,听了几位兄弟的说法,梁靖道:“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但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得上是半支*,有些事情不能完全依着原来的山规来。这段时间安杰所修订的军纪条例,大家都看到了执行的效果,关键是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顶不顶用,现在正是检验一下的时候。如果由安杰来带队,也能够做到令行禁止,那么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不过,安杰兄弟,你还是说说你的打算,也好让我们放心。” 李安杰:“各位当家的担心,我明白。具体如何行动,得依据具体的局势才能做出具体的部署,在这,我说了没用。我想说的是,我想把这次行动当做一次实兵演练。纪律和命令管不管用,就看在战场上,能不能行动听指挥,步调能不能协调起来。这种事情,不是悍不畏死就能行的……” 听完李安杰陈述理由,众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在专业领域之内,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曾德清:“嗯,为了保险起见,避免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我看,还是挑一个分队,由分队长和安杰一起指挥的比较好。安杰居中指挥,负责部署,行动拍板,分队长负责具体行动,我觉得这样比较稳妥。” 李安杰:“二当家说的在理,现在受训的三个分队,你们看那个分队比较合适?” 梁靖:“这个,安杰你全权负责就行。” 李安杰:“好,那就陈卫贤分队先来。不过,令由上授,为了保证师出有名,行动之前,还得各位当家出面鼓劲。” 以前溶洞滩的行动,随意性比较大,也没那么多正式要求,命令传达没有严格的规范,李安杰把他在军中的那套拿过来,梁靖本能地认为这对增强山寨当家的权威具有特殊的意义,很欣赏李安杰这一点。 李安杰离开总堂,找到陈卫贤。 李安杰平时不苟言笑。此时找上门来,陈卫贤心里犯疑,脸上却笑笑地道:“是什么风把李大教官吹来,登我这小门小苗。” 李安杰:“说话别这么酸不溜秋,好不好?反正是好事。你不欢迎,那我去找别人好了。” 说着,李安杰作势欲走。李安杰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和陈卫贤开玩笑,陈卫贤呵呵笑着,道:“你要走,我可没兴趣拦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安杰之所以首先考虑到陈卫贤,是因为,在几个分队长中,文顺刚。文海鹏和石旭东三个仗着是梁靖的铁杆,平时训练有些不配合,陈卫贤和钱映辉相对就要好很多。此番到瓜坪,和陈卫贤比喻石旭东三人要好打交道,首次出战,李安杰不想中途出什么差错。 顺势拉过凳子,李安杰坐下,道:“最近这些天的训练。弟兄们有什么反应?” 陈卫贤:“我们又不是什么专业军人,无非是混口饭吃,你那么狠劲的训练。有什么用?这几天,不少人叫苦连天,伙食又不好,好些弟兄都更不上趟,怨声不少。你说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李安杰:“你以为。当了土匪,日子就是得过且过。就得率性而为?你想过没有,你们现在是收编的*。总算有一条出路,你就没有其他的一点想法?不管是抢劫也好,和人火拼也好,还是作为正规的军人也好,自己本事提高了,逃命的机会总会大一些。更重要的是,有纪律,有规矩,就好像,自己的背后有了靠山,命总不会那么容易丢掉,你能说,平时的训练会没有用?我知道你们不惧死,但能活下来,谁也不会嫌命长。现在的训练,还只是最初级的训练,兄弟们有意见,那只能说明大家平时太懒散了。你还没见过更残酷的训练,如果这次行动顺利完成下来,我倒很想让你见识见识。” 陈卫贤:“这个道道,你说了不少,道理弟兄们都懂,以前,我本家陈大奎也说过,但有这个必要么?” 李安杰:“有用没用,这次你跟我出山一段时日就知道了。” 陈卫贤:“你说的是真的?好事?说说看。” 李安杰:“范青在瓜坪被牛塔沟的人给干掉,几位当家的认为这是杨再彬开始反击了。正好我们正在着手消灭杨再彬的准备,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引蛇出洞,摸清杨再彬的虚实,这事由我担纲。我考虑,在瓜坪和杨再彬较量,不比在山林之间,当面锣,对面鼓地厮杀,而是更考验人的组织纪律行和心智,才首先挑选你,看你能不能不让我失望。如果事情顺利,我想,立功不立功是小事,以后会有你更大的好处。” 陈卫贤:“你别在我这里忽悠我,来点实在的。你这话说的,我越听越糊涂。” 李安杰:“这个,现在,我就无可奉告了。先说,你答应不答应吧。如果这次行动顺利,我自然会跟你说。” 陈卫贤:“你这是和我商量,还是当家的他们的命令?” 李安杰:“都是,又都不是。” 陈卫贤:“怎么说?” 李安杰:“都是,是因为,我是受命于几位当家的,前来调动你们分队。都不是,是因为,几位当家的没有明确下令由哪个分队担当此次任务,我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这次行动有一定的危险,如果你答应,那么这次行动就我俩一起指挥,大当家会跟你另说要求,如果你退缩,那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安杰话说的好听,还有一点激将的意思,陈卫贤听出其中的味道。李安杰有些话藏头露尾,陈卫贤前后一想,心念活动开来。虽然整编以来,陈卫贤和石旭东文海鹏文顺刚的关系改善很多,也常以兄弟相称,但所在的分队却很自然地觉得低他们一头。如果这次行动顺利,有李安杰在几个当家的面前一力叫好,真的能改变目前的地位,也很难说,至于其他的好处,反倒是不急。这次行动,是几个当家的拍板的,绝对不可能推三阻四,而且,听李安杰的意思,是俩人一起指挥,中间很多事情,必定要俩人一起商量,要探寻李安杰的想法不是什么难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定盘的方式 陈卫贤手下有将近四十人,小队长三个,如果都派往瓜坪,即便分散进入,总有些蛛丝马迹。杨再彬既然铁了心要针对溶洞滩,难说不被他的人发现。 这种事情,兵贵精不贵多,李安杰最有心得,某些时候,人多,帮不上忙倒还罢了,成为累赘,甚至成为功败垂成的主因,就算呼天抢地,嘶喊“非战之罪”,徒增悔恨,没有任何意义。 在李安杰的要求下,最终从陈卫贤手下挑选十八人,分成三组,潜往瓜坪。在溶洞滩本寨,还留有二十多人,没有头可不成,梁靖琢磨着让齐柳笙锻炼一下,暂时代行陈卫贤的职务。得益于柳香玲真的把曾德清家当娘家,几位当家的商量的时候,就算梁靖不提,曾德清也会提的。陈卫贤是曾德清的心腹弟兄,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言。 范勇几个人业已暴露,就当废物利用,梁靖仍让夜猫子和骚鸡公前往瓜坪,权当鱼饵。 选拔,分组,下达各自任务,加上一些后续安排,处理好这些事情,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帮欧阳秀峰送货,开始江信北不乐意,张才景先动心,结果却没有张才景的份,张才景心里不舒服。江信北没有跟张才景讲清楚,而是让庞振民转告张才景,如果有空的话,就跟庞振民做一段时间,工钱和庞振民一样。这两天,庞振民把江信北的想法告诉张才景,张才景才略微好受一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这天下午,张才景跟着庞振民来到长塘。 石顺东和刘玉成的运气不是很好。前天两人来到长塘,江信北刚好和杨友宁范勇离开。不过江信北留下话,最多三天上下,可以回来。江信山和石顺东原本想和江信北合伙做,但之前的几个发小意见不统一。最终是各做各的。石顺东没有什么特别的奢望,跟着江信北做就成。头段时间,石顺东和江信山商量的事情,就是如何突破交通瓶颈的问题,不得其门而入。现在不上不下,只要是江信北提出来的。石顺东准备接受,反正从小到大,有什么疑难问题,石顺东已经习惯性地懒动脑筋。这次,江信山有事。没来,石顺东来了也相当于俩人都来了。注意打定,就算见着江信北,也改变不了什么,石顺东不急,跟着欧全海送货到“八珍荟萃”去了。刘玉成因为族房妹妹刘贞嫁人,在家帮忙,耽搁了两天。见不着江信北,无奈之下,只好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先。 昨天。欧全海和石顺东送货去了,只庞老头一个人守屋。今天,长塘那些小后生很知趣地没有来打搅庞老头。陈义海到来,屋里显得冷冷清,加上天气阴暗,屋里更显得黝黑阴沉。 是江信北的朋友。庞老头都一律热情接待。陈义海看庞老头带人和气,坐下陪庞老头聊天。得知江信北已经离开两天,估计江信北回来也就这一两天。决定等一两天。 张才景和庞振民进屋,庞老头给俩人介绍一番,便去弄饭食。 庞振民和陈义海不认识,但陈义海知道庞振民这个人。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因为江信北的原因走到一起的,没说上几句话,很快便找到共同话题。 庞振民话不多,话多的是张才景和陈义海,庞振民偶尔插一两句话。 从上次做房如松暗镖后,张才景和江信北接触不多,就算家里也收购一些山货,但主要是江信红,张才景事实上对江信北了解不多。三人聊天当中,张才景不时想到苏文炳,有段时间没见着苏文炳了,不知道他干什么。如果江信北开创了挣钱路子上轨,有一份长期稳定的收入,还不用离家太远,张才景就有一种召集自己那帮兄弟,搭帮江信北趟出一条生财之路的冲动。 陈义海:“振民,你常和信北在一起,信北有什么打算?” 庞振民:“这事情,信北是跟我交待过,却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信北担心,他的打算和你们不对路,有些话不好开口。总得先了解你们得打算,他才好调整自己的计划。” 陈义海:“我恰好和信北倒过来,我想先了解信北的想法,再来调整自己的打算。我现在是靠信北吃饭,我的想法再多,再好,如果和信北的想法不对路,终归是没用。” 庞振民得这句话的提醒,沉吟起来。 因为帮欧阳秀峰送货是临时起意,江信北估计有可能碰不上陈义海几个,特意把这事情交待给庞振民,这里有个好处,透过第三者说话,中间有个缓冲,万一想法有什么不对路的,有个时间弥合分歧,对计划进行调整。 现在,刘玉成石顺东几个没在,锣齐鼓不齐,想要等到人员到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过,庞振民觉得这是个好事。 人多齐整了,一旦摊到桌面上讲,人多,心思杂,想法如果出入比较大,必然会有所顾忌,有些事情就不好开口。如果私下交流,那么很多话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说,最大限度地消除分歧,能和就成,出入太大,那就权当朋友聊天好了,没必要勉强合作。 难得陈义海有这种想法,那么江信北的顾忌显然多余。不过,也不知道刘玉成和江信山石顺东的想法是不是和陈义海一样。 看着庞振民没说话,陈义海和张才景自动闭嘴,静待庞振民开口。 不过片刻,庞振民道:“呵呵,刚才想信北说的话去了。说来说去,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也就是路的问题。信北的想法是,把上门收货的方式变通一下,建立一个平台。只要愿意做,不管远近,都可以通过这个平台来进行交易。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远远近近的人汇集到这个平台上。不过要经营这个平台。需要的人手可能比较多,一两个人恐怕难以做好。按信北的想法,有十来个人应该差不多了,具体怎么办,我也说不好。” 听庞振民如此说。张才景来了兴趣,问道:“要这么多人,做些什么事情?” 陈义海和刘玉成石顺东他们一样,或多或少地遇到交通瓶颈的问题。从庞振民嘴里冒出的词汇来看,这个平台让陈义海浮想联翩,有些神往。知道庞振民还有话说。陈义海一副受教的模样,没有说话。 庞振民:“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比现在赚钱。朋友嘛,有难互相帮衬,有钱同赚。至于合作方式,无非两种,一种是跟着信北,信北怎么安排怎么做,算工钱就是;另一种就是出本钱参股,有些规矩。大家商量着制定。当然合股的话,首先得大家互信。” 陈义海很爽快,仿佛跟定江信北的态势。说道:“出本钱稍微有些困难,不过只要信北有这个要求,想办法总能凑一些。” 说话间,庞老头弄好饭菜,庞振民和张才景走了大半天路,确实饿了。三人各装一碗饭。坐到门口。 天色將晚,石顺东和欧全海回来。 庞老头对伙食开支掐得很死。晚饭,没有给五人添酒。五个小伙子三两下吃完饭。只能借聊天打发漫漫长夜,话题又被石顺东扯回到江信北身上。 石顺东:“振民,你和信北搞什么鬼。头段时间,信北说等等,自己先向办法,实在不行,大家再商量。信忠哥讨老婆,说好了这几天商量的,结果又赶不上。你倒是给我交个底,信北什么意思。” 庞振民:“这段时间不是忙么,事赶事,那能事事按安排来做。有些事情就只能往后推了。那像你,肚子装草,脑子像猴,除了会叫,还会什么。” 说完这话,庞振民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把石顺东噎得不轻。石顺东掐住庞振民脖子,道:“我忙得两脚不沾地,你还讲风凉话,做人讲点良心好不好?” 庞振民使劲缩着脖子,嘿嘿笑着,陈义海接口道:“信北已经做了安排,就是不知道我们的想法,你们回来之前,振民已经跟我说了。” 石顺东放开双手,踢了庞振民一脚,道:“你不说,自然会有人说。义海,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义海:“其实,振民也不很清楚,说了等于没说。” 石顺东双目一瞪:“义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连你也来调戏我?” 陈义海:“别冤枉我,振民告诉我,信北说了两种法子,其实,你应该早想到了。一个是放弃现在做的事情,听从信北的安排,给你算工钱。一种是出本钱合伙做,具体怎么合伙法,信北没说。” 石顺东有些不相信,道:“就这么简单?这算什么法子?振民,信北真是这么说?” 维持现在的事情,交通是个没法逾越的难度,再做下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出本钱有些难度,而且要承担万一货物积压,或者其他什么意外造成的亏损。石顺东比较倾向听江信北的安排,算工钱,算是旱涝保收,不过这还要看江信山有什么想法。 石顺东本来不着急这事,左右无聊才挑起话题。如果江信北真是这么说,石顺东没再纠缠这事情的兴趣,更懒得再费脑力去想。 欧全海却来了兴趣,问道:“振民,算我一个,可以吗?” 江信北的想法,都跟庞振民交了底。欧全海是长塘镇上的人,就算欧全海没提出,庞振民也得想法子在合适得时候邀欧全海入伙。现在,欧全海主动提出来,正是求之不得,庞振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只是不知道你是想出钱入股呢,还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做事?” 欧全海扭捏着不好回答,庞振民道:“呵呵,算了,反正不管是入股还是不入股,大家一起赚钱,总要听信北的就是了。” 江信北所定的盘子肯定不小,庞振民也肯定知道江信北的具体打算,张才景不知道庞振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从西林壁出来,江信北曾试探性地对张才景提过,让他帮庞振民一阵子,张才景当时没有直接应承,现在却不觉更加坚定搭车江信北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举重若轻 黄叶飘零,配以寒风,冬初的凛冽弥漫在山里林间。残存着稀稀疏疏落叶树枝,在冬风中颤动着。地上铺满一层叶片,因为人少走动,显得清朗,干净,踩在脚下,发出咔咔的细碎声响,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彷如一首细语低吟的小曲。 欧阳秀峰所购买的的布匹还不够两匹马装拉,江信北范勇和杨友宁三人两马,走路赶到杨村天已经黑透了。 立冬过后,日子看着看着变短,夜幕中的杨村,偶尔传来几声家里长辈高声叫喊小儿回家的声音。那声音高亢,悠长,划破长空,轻微而短暂的回音回荡,连同从庄户人家窗户,门缝,板壁间隙透露出来的微弱的灯火光束,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弥散开。近乡情暖,江信北范勇和杨友宁似乎对寒风突然具备了免疫能力,忽然觉得浑身从里到外温暖起来。 夜饭,夜饭,不夜不干。杨全能家还没开晚饭,杨友宁带着江信北和范勇走进屋时,杨友宁的母亲正在炒菜。 杨全能和三弟杨全禾商量,觉得猎队有关系较好的七户人家,七个猎手足够,必要的时候,各家多叫几个人就是。人家多了,收获摊薄,也不划算。而且,人多了,跑山的时候,很难弄清楚各自的位置,就容易在打猎的时候,造成误伤。如果遇到大群的猎物,临时邀人参加也不迟。 有了五六天的时间,七户人家合作出猎一次,收入不错,以杨全能为首的猎队算是正式成立。为了避免遭遇牛塔沟土匪。探寻土匪出没踪迹是猎户必然的先期准备,不用杨全能和杨全禾多费口舌,各猎户就把这事做得妥妥帖帖。 杨全能很上心,很仔细,综合各自的情况。绘制成一份草图,牛塔沟土匪和其他几股小土匪的的出没之地,栖息之地,大路,小路,险路。都一一标明。即便没有保安团要对付牛塔沟这回事情,猎队要顺利狩猎,而不至于遭遇土匪,让到手的猎物成为帮土匪做嫁衣,杨全能觉得这样做也是值得的。 得知范勇的身份。吃过晚饭,杨全能把草图拿给范勇看。范勇如获至宝,折叠起来便往怀里揣。 杨全能:“范兄弟,不好意思,这份我要,不能给你。你另抄录一份好了。而且有些路途,在这上面,我们太熟悉了。没有标记。你抄录的时候,我给你点出来,那比这份还强。或许对你们更有用。” 范勇略现尬尴,马上接口道:“呵呵,太心急了,不好意思,抄录一份好,抄录一份好。” 几人说话间。杨友用和几个伙伴找上门来,几天没见着杨友宁。估计杨友宁到西林壁喝喜酒也应该回来。 农家晚饭后,没什么娱乐。如果不是喜欢赌宝,唱山歌什么的,总会有人串门唠嗑话匣子,熬熬时间,打发漫长的冬夜。能聚集人来唠嗑的人家,除了某个共同关心的事件,人缘不错外,见识多广,慷慨豁达的人家往往成为人们串门的首先之地。 杨全能见识多广,却说不上慷慨豁达,但组织猎队,杨友宁跟江信北收购山货,事实上已经是这些事情的头,有些时候,自然而然成为相关人家串门的对象。 人多在场,七嘴八舌,杨全能始终没有提到村寨坎爷的事情,也许杨全能有所顾忌,范勇最终没有开口询问村里的坎爷们怎么说,既然来了,杨全能总会有交代。 扬友用:“冬天来了,白天时间越来越短,做不了什么事情。山货,越来越难收,除了打猎,就没什么可干。等着就要过年了,我还想弄几个过年钱,信北,有什么好事情,别忘了我的一份。” 江信北:“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可怜么?我就算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的吧?山上遍野都是宝,地上长的,跑的,天上飞的,树上结的,那样都行。比如花菇,冬笋之类,还会少了?就算单做一样,只要到一定的数,想不赚钱都难。” 扬友用:“那不一样,说来说去,东西是有,说起来也容易,可是就我们几个村,能收到多少?无非是一锤子买卖。要是出去远了,等你走到那里,天都快黑了,还能做什么事情?退一步来说,就算有所作为,怎么弄回来,总不能挑着回来吧。” 江信北:“你家和友宁不是有马么?” 扬友用:“你问他们几个就知道了,这事情就不是一两个人做得来的,一两匹马,有屁用。路远,麻烦多着。而且,家里打猎也要用,也不能由我们随便用。” 通过这段时间的考虑,这事情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但到底如何还得跟几个朋友好好沟通一番。现在,就看庞振民跟石顺东怎么说,问题应该不大。被需要是一种资本,是一种向心力,只要这种北需要不断地加重,很多事情就会水到渠成。江信北笑了笑,没有接话。如果扬友用真上心,自然会再找自己,即便找杨友宁,其实本质上还是一样。 杨全能道:“信北,你说的猎肉,什么时候要?我这可能有两千多斤。是要干的,还是要新鲜的,说一声,我好安排人手弄。” 江信北:“留几十斤新鲜的,其他的都弄成干,过几天我来拿,或者让友宁送到长塘也行。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你们还准备外出狩猎几次?” 周凡那里要的一万多斤肯定是要干货,估计村里的猎队也应该回来了,不知道收获如何,而四海酒家丁掌柜要二千斤上下,丁掌柜特别提到要几头新鲜的,八成是要活的,只有自己亲自宰杀的,那才是最新鲜的,江信北想把这条线,维持并发展下去。抓活的,一般个头都不大。放兽夹就行,问题是送货比较困难,但价钱肯定要好些。 闪念间,江信北嘴中接着道:“伙计爷,能弄到几头还活着的吗?” 杨全能道:“小的四五十斤以内还差不多。个头大了,猎物本力大,夹子栓不住它,最有可能的方法是专打猎物的四肢,但那个要求太高,很难办到。其他方式。都不成,太危险。” 江信北:“嗯,如果方便,那就弄几头小的也成。” 交谈下来,演变成江信北。范勇,杨全能三人说话,杨友宁扬友用和自己的伙伴说话。杨友宁借口明天还要和江信北出远门送货,要早点睡觉,扬友用几个人大概从杨友宁那里得到准确信息,在扬友宁几番催促下,知趣地各自散去。 ……………………………………………………………………………… 第二天江信北和杨友宁早早起来继续赶路,争取今天把货交给欧阳秀峰托付的人。 昨晚。扬友用等人走后,江信北和杨友宁先去睡觉,留下范勇和杨全能说话。今天范勇要和杨村的坎爷说事。接下欧阳秀峰的差事,本来就是范勇为了给堂弟复仇,急切之下做出的决定。谁知道该解决的问题,杨全能已经解决,现在就是一个麻烦事情,而始作俑者范勇倒是得开脱了。 江信北直觉欧阳秀峰的身份可疑。但也说不定。在那种场合下,躲开避祸。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正常的反应,也没谁规定。鸽山那边就不能做生意,即便国民政府要对那里进行经济封锁,但针对的不是大多数老百姓,而是针对红区,更确切地说,是针对红区的红军及其游击队。 用马匹驮负货物,走在山间羊肠小道,翻山越岭,不比在大路上,人不方便骑坐,只能靠双脚。不过这有一个好处,早上清冷,走路倒是可以暖和身子。 十点多钟的光景,江信北和杨友宁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太阳才懒洋洋地露出淡淡的身影,光亮柔和。 江信北感觉脸上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指示着路边当阳的石块,说道:“休息一会吧。” 杨友宁:“再过去一段路,路边有口井,那里岔路,走牛塔沟那边,要近上十多二十里路。” 江信北:“还是绕远点,反正我们不急,今天能交货就成。” 杨友宁没再说什么,再走二十多里路,翻过双坨山,就出了省界,那边也是有土匪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盘。不过杨永宁听说,那些土匪盘踞之地有些地方是原来红区,红军走后,当地平民百姓饱受还乡团报复和清洗,走投无路,才走上聚啸山林之路的。他们到底是土匪,还是红色游击队真不好区分。土匪也分三六九流,范勇是土匪,但范勇的作为好像也没传说中的土匪那么可恶,更没有杨村所遭遇的牛塔沟土匪那么凶残,或许是没见过范勇杀人越货的情形的原因。 喝水解渴,两人在路边石头上坐下。 杨友宁:“信北,你说,那个姓欧阳的掌柜说他的人会在半路上接应我们,我们都走出二三十里了,怎么就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江信北:“我哪知道,可能在前面等我们,也或者在后面追我们,谁知道。这么多布匹,想必他们也不会这么放心地交给我们,难说,他们就是跟着我们,就是不露面呢。” 杨友宁:“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贩卖些布匹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江信北:“他们是什么人,管我们什么事?到时候,我们拿钱走人就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白明无故地多了许多心理负担,还是莫好奇的比较好。举重若轻,顺其自然,对我们只有好处。” 杨友宁对此一方山林比较熟悉,休息片刻,俩人继续上路,在中午时分赶到双坨山脚下。 双坨山,因山势而得名。从远处看,好像骆驼脊峰,两座高高的山峰遥相相望,神似哼哈二将守卫大山门户,又似山海林涛在此处对冲,涌起的两个巨浪,两山之间倒是显得低矮平缓。 此时,俩年轻人从路边石块上起身赶路。 转过一道山弯,俩年轻人,迎面碰上江信北和杨友宁从前面走来。看那情形,俩人不由眼前一亮,疾走几步,上前搭话。 杨友宁和江信北略微迟疑,停住脚步。 感受不到周边的危险信号,江信北也想问路,便牵马上前。(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红色商队 山间小路上,江信北和杨友宁牵着两马,满载布匹,对面两年轻人多问几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杨友宁和江信北隐去欧阳秀峰的关节,其他的照实回答。那俩人心里却激动不已,终于等来要等的人,告诉江信北和杨友宁路口,便让到路边。 望着江信北和杨友宁消失在视野里,俩年轻人对望一眼,跟着江信北和杨友宁所走的方向疾奔而去。 两人消失不久,欧阳秀峰带着一人出现在刚才四人交会之地。 瓜坪镇没有城墙阻隔,四通八达之下,连带农人村寨,山冲套山冲,要躲藏或者溜掉几个人太简单不过。保安团的哨岗盘查,不过是刘琦应付崔四清的一个敷衍举动,而崔四清如此作态,无非也就是想给齐舒浩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别说刘琦还没有力量对瓜坪来个地毯似的搜查,即便有这个实力,真正的要犯,早就溜之大吉,恐怕逮住的也是那些无辜之人。 保安营只能在路口设岗盘查可疑之人,街面上人来人往,欧阳秀峰反而比在泰和酒楼内更安全。江信北几人的底细,在酒楼房间里的交谈中,欧阳秀峰已经大致清楚。江信北因为自己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要走陆路,须过长塘,既然清楚他们的路线,欧阳秀峰离开泰和酒楼并不急于离开瓜坪镇,首先要做的是联络失散的三人。 借助于江信北几人运送货物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欧阳秀峰肯定自己的人一定是着了相,在有人盯住的情形下,就比江信北一伙显眼得多。而且。一时之中,暂时找不着人手,货物就算不丢失,家里也等不起。作为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生意往来,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昨夜的枪战并没有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店铺开门营业,摊贩照常吆喝买卖。欧阳秀峰稍稍改变一下外形,随着人群四处查看,终于见到伙伴留下的标记。 四人会合,为了妥当起见,欧阳秀峰安排俩人回家报信。最好是家里安排人手接应,自己尾随江信北一行之后。在长塘见着陈义海和庞老头,证实庞振民和江信北所说不虚,欧阳秀峰的担心放下一大半,唯一担心的是江信北他们走陆路会不会出意外。 所幸。江信北和杨友宁没有走牛塔沟那边,欧阳秀峰所有的担心和安排都没有实质的作用。 站在双坨半山腰上,望着眼前重峦叠嶂,连绵起伏。平缓处,似古筝琴弦发出浑厚悠扬的颤音,险峻处,似海涛发出冲天之怒,欧阳秀峰站立眺望。久久不语。 走下山,身边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欧阳,我们这么好的局面都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你说,我们这样能坚持多久?还有没有可能重现苏区的盛况?” 欧阳秀峰毫不犹豫地说道:“小魏,我们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创造四方面军的辉煌也是一拳一脚地打出来的。我坚信不但能恢复苏区,而且一定能够将全中国都变成苏区,只是我们有没有命看到那一天就很难说。” 小魏:“我只是觉得我们失败怎么会这么快。就三四个月的时间,有时候。我甚至想,我们这么做值不值。听说徐总的老婆都被抓起来杀掉了。这算怎么回事?” 欧阳秀峰不知道如何跟小魏说,这件事情他也听说了,和徐总老婆一起的还有一些女干部,要说她们是潜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国民党特务,怎么也难让欧阳秀峰相信,不过那隔欧阳秀峰这个层次太远了,无凭无据,谁说得清楚。 “小魏,既然我们参加革命,信奉*,我们用得着去理会别人怎么看,怎么做吗?信奉*也不只有我们,也许人家的想法是对的呢?我们二十五军留下来坚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像苏区那会,左审查右审问,能全心全意地做我们该做的事情。至于上级有什么决策,那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我们只需认真执行,全力去完成。人终究要死,大不了提前把命交代出去,这是为我们的信仰献身,是死得其所。 鸽山和宁新县原本是我们七十五师整编前的游击区,我们不过是干回老本行。不过,我们只要记住,就算不为信仰,我们身边那么多朋友,兄弟都死在国民党的抢下,我们就得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细细数一数,除了坚持下去,我们还有什么?我们离不开队伍,苏区没了,这没什么,苏区原来也没有,是靠发动群众,一步一个脚印打出来的。虽然大部队暂时撤离,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回来了呢?即便他们回不来了,在别处另外创立了根据地,那也不能断定我们就不能在这里开辟一块红色苏区。 论指挥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我们还够不上格。但队伍要生存,就得有给养,起码一年四季的粮食,盐巴,冬天的衣服总是要保持最低限度。这是队伍坚持下去的基础,也是我们的主要任务。” 小魏:“这些道理我懂,我只是感觉到太难了,这次我们舍近求远,结果还是出了问题,莫非是我们队伍里除了叛徒,还是混进了奸细?” 欧阳秀峰:“小魏啊,这话,我俩在这里说说就行了,我们自己时时保持这份警惕,小心观察求证,无凭无据,不能随便说出口。苏区那么多好兄弟都因为这个原因被关押的,甚至没死在对敌的阵地上,却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之下。随便猜疑,宣之于口,很容易造成同志间关系紧张,弄得草木皆兵。这次的变故,也许是我们自己的疏漏也说不定。” 小魏名叫魏祥坤,二十岁上下,是江北鄂省人,家里在镇里开了一家小商铺。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加入*组织,党龄已将近三年。魏祥坤刚被编入二十五军七十五师后不久,四方面军主力便撤出苏区。七十五师过江,部队分散建立游击区,魏祥坤随队被派遣到鸽山游击区。欧阳秀峰了解到魏祥坤家里是开商铺的。点名要魏祥坤进自己的商队。 鸽山是宁新,南河与黄都三县的结合部,隶属宁新县,却是个三不管地带。队伍到达鸽山地区,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欧阳等人以商人的身份到宁新县筹集必备的物质,但那里的白军和民团对游击区的经济封锁很严。几次都功败垂成。欧阳秀峰才决定舍近求远,到南河来弄游击队急需的冬衣,没想到还是出了差池。要不是阴差阳错,只怕这次损失更加惨重,这支七人的队伍恐怕要灰飞湮灭。这让魏祥坤信心打受打击。虽然有欧阳秀峰的开导。心结却并未解开。 见魏祥坤长久没说话,欧阳秀峰道:“别想多了,我们自己小心就是。” 魏祥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欧阳,我倒不是想那些窝心事,我是在想,我们怎样才能打开一条商路。这次好像给我一个启发,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欧阳秀峰:“说说看。” 魏祥坤:“这次借助那江信北几个人把货物送到这里来。基本上算成功吧。这条路虽然远一点,难走一点,好在沿途都是乡村。除了土匪这个隐患外,其他的都算得上安全,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上面想想办法?” 欧阳秀峰在瓜坪镇上,开始接触江信北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只是没想到开辟从长塘到鸽山这条商路。如果魏祥坤所说的可行,倒不失为一个安全的物质供应渠道。安全第一。路远一点,多费些脚力。人工脚钱在欧阳秀峰这里是不计算在人力成本里面的。欧阳秀峰的任务不是赚钱,而是为游击队筹集物质。哪怕是丢掉性命也得想法子保证游击队同志肚子有货进身上有衣添才是根本。 “我们快点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似乎心意相通,有些等不及,俩人扯开双脚健步如飞。 日头偏西,要晚下来很快,特别是冬天,眨眼功夫,不觉就是旁晚。江信北和杨友宁到达马坡,停留下来,按照欧阳所给的指示,寻找联络记号。没多久,欧阳秀峰四人先后到达。 江信北颇为奇怪,朝四人扫视一圈,最后眼光停留在欧阳秀峰身上,说道:“我们正愁找不到联络标记,无法交割货物,你来了,正好,我们算是完成约定了。” 欧阳秀峰笑笑,走上前几步,摸着马匹上的布匹。动作轻缓,仿佛抚摸久别的情人,极尽温柔之能事。 好一会儿,欧阳秀峰转过身来,安排一手下上山,才对江信北和杨友宁说道:“好,够意思,多谢了。那我们先把工钱结算一下。” 工日行脚价钱是原本就谈好了的,欧阳秀峰按照两人两马两天来算工钱。虽然江信北和杨友宁两人两马确实是花了两天时间,但至少有一大半天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走长塘,绕了一大圈。欧阳秀峰不说,江信北却不想占欧阳秀峰这种便宜。 “欧阳掌柜,工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给我少了,我自然不会答应,但无功不受禄,工钱该怎么算还是怎么算,这两天,至少有半天是处理我自家的事情,算工钱的话,我受之有愧。我看这样好了,友宁可以算两天,我算一天就行了。” 两人互相推让,扯些题外的话语。不久,从山上下来五六个荷枪实弹的一行人。欧阳秀峰上前和来人嘀咕几句,那六人随后走到到江信北和杨友宁身边,动手卸货。 布匹是用木板为心,蜷卷,比圆筒形的布筒利于叠放,将近四十板布,有十来个汉子,运力也已经足够。 欧阳秀峰没有去扛布匹。江信北估计欧阳秀峰的身份可能真的像自家猜测的那样。等众人走后,欧阳秀峰把工钱交给江信北,江信北没再计较工钱的算法,接过工钱,转身离开。 残阳如血,只剩半边,当残阳完全没入山峦,夜黑就不远了。 江信北和杨友宁翻身上马,中途肯定得向村户人家借宿,能赶一节路是一节路。欧阳秀峰上前几步,拦在马前,说道:“天色已经晚了,再怎么赶也赶不回去,不如我带你俩到附近村庄去借住一晚……(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风险的烦恼 太阳完全没入山头,夜幕降临不小一个小时,特别是山里时光,更显得短暂。晚风徐徐,夹带着冷风,江信北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望着刚才那伙人离去的方向,江信北转过投来看了杨友宁一眼。 杨友宁和江信北都是猎户之子,对山里人家自然不陌生,唯一感到疑惑的是欧阳秀峰等人的身份。从这两天的情形看,欧阳秀峰这伙人十有*和赤匪有牵连,这让两人有些迟疑,不知道和这些人牵扯上关联,到底是福是祸,很难码定。 欧阳秀峰看俩人的神情,大约猜到这俩小伙子的心思,说道:“你俩也是聪明人,我是做什么的,想必你俩也猜到几分。不过,这有什么干联?你们只是做正当的生意,做生意谁会对对方的生世背景刨根问底?我想,就算能办到,那也没有这个必要。 既然你俩知道红军游击队这回事,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们要对付的是欺压寻常老百姓的恶霸地主,土豪劣绅。我们什么时候都不会对寻常老百姓不利,相反,我们是为寻常老百姓谋求公平正义。 这一次,我们合作很成功,如果我不说,你俩只是给我提供脚力,仅此而已,其他我一概不知。你们所有的疑虑仅仅是疑虑而已,做不得数。我是红色游击队的人不假,不是有句古话说了,“官逼民反”么?你们只要想想你们村寨,那些土豪,那些财主凭什么不劳而获?这倒还罢了,关键是他们拿我们穷苦人家当人看吗? 如果我没参加红军。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家,抛开所有的事情,但就家境这一点,穷帮穷,富帮富。我们也应当可以成为朋友兄弟。一回生,二回熟。你们也知道红军的为人,那就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兄弟……” 如果欧阳秀峰遮遮掩掩,江信北会毫不犹豫地拍马而走,但欧阳秀峰落落坦荡地直承其事,反而让江信北有些抹不下脸面。 跟江敬林跑山这三年。道听途说的东西很多,自然不乏红军呀赤匪呀之类的传说。他们那些人杀自己人一点也不比杀敌手差,不过,当时江信北还是很赞同的,叛徒嘛。起码一点就对不起身边的朋友和兄弟,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据说,红军会把地主老财的田地分给穷人,会打开地主老财的粮仓救济老百姓,这一点曾让江信北羡慕了一把。 不过,江信北因此被江敬林狠骂了一通,原因是江敬林很怀疑这样做的公平性和可持续性。红军把土地分给勤劳的人家和分给懒散的人家,不出一年。差距立刻显现出来。第二年,勤劳的人家肯定会置办家产,反而会成为地主之类。成为红军打击的对象,倒是那些懒散的人家,永远不用出力,没有吃用的,把分来的田地卖掉,不出一年。又会分到田地,这样做。简直是在鼓励庄户人家破罐子破摔,想过上好日子。一生一世都休想。 江敬林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其实是有原因的。这两年三次分土地,分到手的土地还没捂热,转眼又成了别人家的,这让对土地倾注全部热情的庄户人家来说,根本就没地方去讲天理。庄户人家受穷,是命中注定的,嗟来之食,不是那么好吃的,还是靠自己的双手挣的,来得心安理得。 天色将夜确实是现实,欧阳秀峰讲的也确实是个理,江信北和杨友宁应承下来。正如欧阳秀峰说的那样,两人只是为欧阳秀峰提供脚力,其他的一概不知。 第二天清早,吐气成雾,霜满天地。 江信北和杨友宁想想,还是跟主人家打声招呼才离开。 小马冲村距离昨天交割布匹的马坡只有四五里地,四十多户人家。欧阳秀峰带着江信北和杨友宁到村里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每走一边,每眨一下眼,似乎天色都要暗上一分。 那家农户姓姜,欧阳秀峰没跟江信北和杨友宁做过多的介绍。欧阳秀峰没有和江信北杨友宁一同留宿姜家。欧阳秀峰本想一同留宿下来,顺便和这两年轻人说说做生意的事情,但转瞬又想到,好事不在忙中,以后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多接触几次,再提此事,那就顺当得多。如果,在两人还有疑虑的时候提出,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山林之间不适合奔马,江信北和杨友宁只能骑马一截路,牵马步行一截路。不过没有货物的累赘,加上归心似箭,俩人比来小马冲一路要快上许多。 杨友宁本来胆子不小,这段时间跟江信北做山货,胆子更大。说起来,从杨村出发到小马冲,也不过七八十里路,杨友宁跟杨全能打猎的时间不算短,鸽山那边也常常光顾。头些年,鸽山这一片山区就常有红色游击队活动,对红色游击队,杨村几家猎户比别人了解得更多,杨友宁没有江信北那么多顾忌。欧阳秀峰的意图虽然没有说出来,杨友宁却自觉朝这方面去想了。有杨全能的猎队打底,无论是打猎也好,跟欧阳秀峰生意往来也好,都值得一试。 在杨友宁看来,和欧阳秀峰接触,比跟范勇接触要靠谱,前怕老虎后怕狼,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 不过,江信北没说什么,杨友宁心里还是犯嘀咕。特别是近段时间,江信北什么人都敢接触,什么事情都敢想,而且,还真的闯出一条财路,至少在杨友宁看来,这条财路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有成为现实的可能。这一点,单纯用胆大来说,是不靠谱的,如果是个傻大胆,也成不了事。 都说江信北胆子大,这还真没说错,杨友宁越来越佩服江信北,把心里的想法再三琢磨。没发现什么不妥,不知道江信北担心什么。 如果说,跟欧阳秀峰往来,江信北担心以后事情败露,会受到牵连。杨友宁觉得这不是江信北的个性。那家姜姓人家就是一家地道的农户,他们都不怕,杨村西林壁都隔着几十百把里路,怕从何来,杨友宁想不通。即便鸽山有红色游击队活动,那毕竟也是暗中活动。还上不了台面。这地方还是官府的,总不能因为这地方有红色游击队活动,所有和这地方做生意的人都有共党嫌疑吧? 趁下马走路的机会,杨友宁不止一次跟江信北提到跟欧阳秀峰合作的事情,并问江信北是怎么想的。江信北几乎没有正面回答过杨友宁一句。总是一句:“回去再说。” 事实上,一路上江信北的心思有些乱。 杨友宁所说,江信北不是没有考虑,但前提是必须估计到可能的风险,至少要先有规避风险的准备才行。否则,那就真的是傻大胆,有钱挣,却没有命享用还是其次。如果给家里带来致命的麻烦,那才是百死莫赎的罪孽。 比较一下和溶洞滩梁靖范勇的接触,江信北琢磨出一点。官府对土匪有些听之任之的味道。即便进行一些围剿,也没心思真正围剿,否则这地方上谁的实力都没官府大。官府真心剿土匪,哪里容得地方上那么多土匪。从廖家收编溶洞滩一事,可见,官府对土匪是拉拢招降。就好像对待宋江那样。对红军,官军必欲除之而后快。关键是土匪是占山为王,影响局限于几个山头。几个村寨,而红军却是要攻城略地,星火燎原,威胁的是官府衙门的家院。 排除这点,江信北看不出什么不同。如果还有一点觉悟,那就是,从溶洞滩来看,一个山头的土匪,这些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红色游击队,总是会不断地壮大,最终成军,成为官府的心腹大患。大批官军民团倒是很用心围剿,可结果却是像山野之地,野火过后,来年又是花红叶绿,这中间到底是什么缘故?昨天晚上,江信北和姜姓主人聊了几句,那道理和欧阳秀峰说的颇有相似之处,这让江信北隐隐触摸到了点什么,却又很漂浮。 江信北几乎得出一个结论,和土匪结交,还可以有个路数可以揣摩,只要对了土匪的心思,风险几乎为零,而和欧阳秀峰往来下去,铁定风险不可捉摸。但从杨友宁的说辞中,好处却显而易见。鸽山那边能够纳入自己的货源之地,确实相当不错。在姜家,江信北问过那里的山货,特别是松仁,桐油最多,却没法子出山。如果能把这些货物运送出来,别的不用做,单是做这两样就够自己吃穿一辈子不用愁。至于销路,相信周凡肯定有办法。退一步来说,姚梦兰家也应该能帮得上,自己老婆家的关系不用白不用。 关键是江信北想到,一旦走通鸽山,欧阳秀峰在这一方活动,迟早都会盯上自己,那么肯定免不了要和欧阳秀峰打交道。风险如何规避,江信北还理不出头绪。 这些思虑,倒不是怕欧阳秀峰败露后牵连到自己,江信北对所有把兄弟性命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人心存敬意,顶礼膜拜。对自己能不能做到像欧阳秀峰那样,江信北没有信心,但不妨碍他对欧阳秀峰的信任。 从听说的有关红军的事情和这几次接触欧阳秀峰的情形来看,欧阳秀峰在瓜坪能躲过灾难是因为他的同伴舍弃自己的性命为欧阳秀峰等人制造了机会,而欧阳秀峰逃脱后,却首先是想法子给山上的弟兄弄冬装所需要的布匹,像他们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掉性命。不思逃逸,欧阳秀峰所图的是什么,江信北不知道,但江信北自动把这归结到为了兄弟情义。这样的人,江信北不相信他会出卖朋友。但却不能不防隔墙有耳,做这件事情终究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 冬天骑马其实没有走路舒服。冷风吹拂之下,两只耳朵放佛不是自己的,走到一处上坡处,路面较窄,江信北率先下马,朝马屁股拍了一巴掌,随马匹自个走,他自己却用两手捂住耳朵轻轻摩挲。 杨友宁如法炮制,跟在后面。 隔山下面有个村庄,不断传来家猪凄厉的叫声,间或有牛羊的嘶叫。 江信北和杨友宁上到山梁,山村一角的一切尽收眼底。 人影绰绰,却是被人驱赶得惊慌失措地,毫无目的地乱串。不久一间房屋浓烟直冲而起,失水了。在阵阵清风的助推下,不久,火势窜上屋顶。火势风势似乎相宜得章,火更旺,风更欢。火星点燃旁边的茅草屋顶,瞬间便蔓延开来,江信北和杨友宁能清楚地看到火星在空中化为黑点在热浪中,在风中,向远处飘飞。 看着眼前的一切,杨友宁脸色阴晴不定,对江信北说道:“是土匪劫村。” 江信北看了一会周围的环境,道:“这里的山路,你应该比我熟悉,我们绕过去,千万别碰着土匪的哨位。” 杨友宁:“山林之间,隔山相望,跑断马腿,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这里是唯一的近路关口,折转,绕道,起码得走上十多里才会回到回家的路上,要不然在山林里绕来绕去,很难说什么时候能走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触底反弹 走夜路多了,总会遇见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麻烦来了。 江信北和杨友宁有马,理论上可以跑得更快,可此时却是一个累赘。山高林密,根本就不是跑马的地方。山中猎户的马匹,最大的用处是用来驮负猎物。现在,即便人可以隐身藏形混过村寨,但要想把马匹也隐藏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至少此时此刻,江信北脑子一蒙,丢失马匹不是俩人可以承受的损失之重。 好在俩人才开始下山,距离下面的路塘村还有两里上下,山林之间,只有他俩能看到村中情形,村中人氏即便有心也难发现他们,他们俩还有时间从容思考。看来只好,看一步走一步。 下面的人群渐渐集中到一处,几个端着抢的汉子守住一角。 这里距离牛塔沟还有段距离,按道理应该不是杨再彬,但如果不是杨再彬的土匪,又会是哪里的土匪? 杨友宁跟杨全能打猎有时候也会走这一方,知道左近没有土匪,当然,没有土匪,不意味土匪不会客窜到此地。土匪的抢掠不会受到地域的局限,只要有得抢掠,距离不是障碍。只要有足够的获利,特别是冬天,任何地方都是可以打劫的去处。 已经是接近正午,光线足够好,只有两里路的距离,对视线没什么阻碍。只见一土匪走向人群,拉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边之人紧紧拉住女子。那土匪火起,松开手,扬起枪托,朝人砸了下去。 人群引起不小的骚动。几个土匪端起枪便朝人群开火。枪声过后,随着几声凄厉的喊叫声,人群又安稳下来。不过,那几个土匪也没再去拉扯那女子。 看土匪能分出这些人手看管从家里赶出来的人群,这次土匪来的人手肯定不少。而且看架势,土匪的分工很明确,有人看守村民,肯定有人实施抢掠,那么肯定也会有人放风警戒。山里人家不会没有劳力进山,万一进山的人多。聚合到一起,很难料到会出现什么变故。 随着火光中的扬尘加厚,对面远山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噼里啪啦的火势似乎不断充盈于耳,江信北不知道这是真的听到了火花声,还是一种臆想。心口却不由一堵,可惜自己和杨友宁的力量太过弱小,有心无力。 等土匪抢掠过后再做打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人悄悄退回,找了一个背路的山沟,把马匹栓在林中,人隐藏起来。绕道而过显然不现实,别说绕来绕去有可能会迷路。不清楚土匪的布置,万一碰上土匪另有安排的土匪,那才是自陷绝境。土匪远来此处。江信北不相信土匪没有留出预防万一的预备队,毕竟做什么事情,安全是第一位,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漫天飞舞的扬尘弥漫在路塘村上空,这火势没有一两个小时不会熄灭下来。 路塘村中,二十多人正从一家大户门院里抬出谷物。木箱之类的东西。屋前空旷处,十多匹马正在装载这些货物。 听到枪声。一个头目对一喽啰大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着那喽啰离去。头目对搬运货物的众人道:“弟兄们,加把劲,动作快些。木箱布匹棉褥先装,剩下的马匹再搭谷物。” 不久,刚才离去的喽啰回来,对头目说了几句,头目跑进大院。 院内主楼一角瓦片散落一地,被拆下的板壁,横梁,檐匹,门坊横七竖八随处可见,屋檐,廊檐接口处,夹杂着水汽,冒着青烟,刚被火烧过的痕迹格外醒目。 十多个汉子,个个大花脸的模样,被赶到院子一个角落,面对几个荷枪实弹的土匪,敢怒不敢言。头目跟看押的几个土匪打声招呼,没多看一眼,快步走进内院正门。 屋内的老者姓秦,人称秦财主,外面的枪声让秦财主黑白相间的短须不经意间抖动几下。“你们就是这么讲信用的?你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拼着我这条老命不要,你要的东西想也别想。” 路塘村秦姓是一个大家族,秦财主是秦姓家族族长。本来秦家大院有十多个家院,十多条枪,土匪抢掠秦家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坏就坏在边上的人家着火,火借风势,点燃秦家柴房,眼见就要朝正屋漫延。这火来得蹊跷,秦财主原来还心存让家院十多条人枪戒备,现在却顾不上这么多,忙叫家院一同加入救火队伍。 没料到,担心什么,偏偏来什么。火势刚刚得到控制,四十多个土匪冲进院子。秦财主一口气叹了下去,再做无谓的抵抗,于事无补。 堂屋内,坐在秦财主右边首座的是匪首,本姓张,腰圆膀粗,脸色嘿呦,人称黑张飞,据说张家共爷头的族房兄弟以大小排序,黑张飞排行第七,又称张黑七。山寨手下喽啰称之为七爷,倒是几个结义兄弟还能叫一声黑哥,或者大当家,名号为叫得久了,张黑七的本名却没有人叫了。 张黒七嘿嘿几声,道:“秦大财主,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能向你承诺不害人性命,就已经是宽厚仁慈了。如果不是外面的人敢反抗,我手下断然不会贸然开枪,一定是你们的人眼睛不利索。你家收藏的枪支弹药,你拿出来最好,不然,掘地三尺我也能找到。到那时,你家,或者你们村,可就别怪我下手狠辣。” 正在此时,两个汉子扭住一男一女俩人走进屋来。男孩十二三岁的模样,女孩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张黑七见秦财主的模样,计上心来,笑道:“秦财主,我们做个交易还不好?” 见张黑七不怀好意的神色,秦财主心头一紧。秦财主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以牺牲在屋内的所有亲人下人,但满儿满女却是心头肉。现在被土匪拿住,由不得秦财主不胆战心惊。之前之所以秦财主还有底气跟张黑七谈条件,很大的原因是满儿满女藏匿着,不曾露面,心存侥幸。 “什么交易。我们还能有什么交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秦财主外强中干也只剩下嘴硬了。 张黑七:“只要你拿出你那些存货,我担保放过你这双儿女,怎么样?” 那男孩挣扎几下,刚叫出一声“爹……”,便被那汉子掐住脖子,顺手一个耳光。那女孩倒是硬气一些,嘴唇咬得紧紧的,一脸愤怒,不发一声。 张黑七:“哟嚯,这妹子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做个压寨夫人应该滋味不错。呵呵,这样一来,我可要尊你一声岳父了,哈哈……” 秦财主一阵莫名的羞愧,心中一惨一疼,几欲目呲尽裂,瞪住张黑七。道:“你……” 张黒七:“别你,你的了,我说了。我们可以做一项交易,你不愿意做我岳父也不是不可以。” 被人拿住命脉,作声不得,良久,秦财主才挤出一句话:“我没办法相信你们。” 张黑七:“嘿嘿,这才像话。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大相信你。做交易嘛,提条件是必须的。你说。只要我们觉得合理,我打保证。” 秦财主被噎的面目通胀。憋着红脸,徐徐吐气,缓缓说道:“你的保证?笑话,你一项一项地当场兑现,再说吧。” 秦财主现在是案板上的肉,随便怎么砍,张黑七并不着急,呵呵两声,道:“也好。说说看,怎么当场兑现法。” 秦财主:“第一,先让我这双儿女离开村庄。” 张黑七:“这没问题。” 说着,张黑七挥挥手,让手下放开那俩姐弟,接着道:“有什么,都说出来,别像猫撒尿似的,有一滴没一滴的。” 妹子叫秦玉秀,男孩叫秦玉华,似乎意识到一种不祥,紧走几步同声叫道:“爹……” 秦财主严厉的眼神瞪住两姐弟,俩姐弟打住,慌神当中,不由怒目瞪视张黑七。 秦财主:“你先兑现这个再说。” 张黑七道声好,挥手让手下走开,秦财主交过一下人,交代几句,让那人带着俩姐弟离开堂屋。 秦财主:“该抢的东西,你们都抢了,让你的人闪开,让村民们救火,等火熄灭之后,我们再说其他。” 张黑七:“嘿嘿,哪能什么都随你所愿?让人救火当然可以,但你得同时把存货拿出来,不然的话,你刚才出去的两姐弟,放心走不出村子。” 秦财主心一横,道:“随你,你敢屠村,想必你也不会好过,天怒人怨,阎王不收,老天也会收你的。退一万步来说,村里有不少人家早上就有人上山去了,等他们回来,迟早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家人的后顾之忧,你自己想想吧。你我,不过是早走一步和迟走一步的区别。” 秦财主所说,张黑七老早就摸清楚了。 今洗劫路塘村,跟路塘人结仇是肯定的,人家要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点,张黑七有这个心理准备,不怕路塘人报仇。但即便如此,张黑七目的在求财,不在杀人。如果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张黑七不介意杀鸡给猴看,但要真正痛下杀手,灭村,恐怕其他手下也下不了这个手。即便下得了手,只怕真的会天怒人怨,官府无论如何也会大张旗鼓地围剿一番,那些家眷尽亡的人没有后顾之忧,和自己只能是个不死不休之局,终究是个祸患。 不费一枪一弹拿下秦家大院,事情顺利得很,如果因为秦财主死硬下去,陷入两难境地,张黑七十二个不愿意。但是如果顺着答应秦财主的条件,等村民灭火,起码得一两个小时,就等也不是办法,谁也难得说清楚,就等下去会出现什么变故。 “秦财主,难道你不想我们赶快离开你们村?你有什么条件一起说出来,我估计,你能提的条件,我们也是能够接受才会提的,何不爽快一些,一起提出来。我们也爽快,答应了,立马就走。” 张黑七心思急转,既然答应了秦财主第一个条件,也没必要纠缠第二个,尽快解决问题,离开路塘村,回到山寨就算大功告成。(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危局 只要财力足够,不论是用以防匪,还是对内保持一种高压的威慑力,抑或是以此为中心建立全村自卫体系,一支私人武装,那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是身处山林之里,土匪出没频繁之地,大户人家自卫自保的通常做法。秦财主作为一方财主,一家族的族长,在这方面和其他村寨的财主土豪没有啥子区别。秦财主在家中收藏一些军火,对于张黑七存心觊觎,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张黑七这次袭击路塘村,除了为山寨筹集过冬物资,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批军火弹药,否则得手后,早就迅速离开,没那兴趣留下来和秦财主扯嘴巴皮。 这些枪支弹药,被秦财主看做日后翻本的凭仗,怎么也难让张黑七如愿。之前和张黑七磨嘴皮,是想心存侥幸,此时和张黒七摸嘴皮是想磨时间,好让秦玉秀和秦玉华俩姐弟离开村庄更远一点。 秦财主对秦财主的讨价还价,张黑七耐心磨完,猛然站立起来,拔出驳壳枪,指着秦财主,吼道:“秦老狗,别给脸不要脸……” 恰在此时,村外又传来几声枪响。 张黑七感到这几声枪声很蹊跷,八成不是手下走火造成的,转头示意身边一个手下出去看看。 声音一挫,张黑七放缓语调,说道:“秦老财,那些东西,既然你以前可以弄到,以后还会弄到的。你也不想想你家人的性命?人死了,活不过来的。” 前倨后恭,结果只会更糟糕,无路可退。秦财主道:“我家的粮食,财物任你拿走,我也就认命了,你连我最后一点保命的东西也不放过,那也就随你的便。左右不过是一死。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自然会有人给我报仇。” 张黑七:“嘿嘿,靠才走的那俩小屁孩?做梦去吧。”说着,张黑七对身边人道:“派几个弟兄去把那俩狗崽子给我弄回来。” 看着那土匪跑出屋去,秦财主心脏突突直跳。慌不溜秋,一时又想到,离开村庄就是大山,土匪也没那本事一出去就能截住俩姐弟。 左想不是右想也不是,心乱如麻。望向张黑七的眼神出卖了秦财主。 张黑七扑捉到秦财主眼中的慌乱,道:“怎么样,这事可以商量。” 秦财主:“还能有什么商量的,刚才你那手下说得很清楚,外面枪声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有枪声,谁知道是不是你的人又开始杀人?你答应的事情就像放屁,谁信?” 张黑七无论说什么。秦财主干脆一律不回应,要赌,就赌张黑七抓不到逃出村的秦玉秀和秦玉华俩姐弟没有被张黑七手下截住。万一不幸。那也只有认命。虽然心疼,但尽人力,各安天命,量张黑七也没那胆子屠村灭村。 不久,刚才出去的那人回来,神色有些不安。张黑七火起,骂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人道:“不是我们的人。是冷枪,我们有两个弟兄负伤。救火的人群也有些骚动,只怕不好控制。” 张黑七警兆突生,恶狠狠地朝秦财主吼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还不是不给?” 秦财主:“哼,……” 张黑七不待秦财主说话,朝手下道:“我们走,把这院子一把火给我烧了。”说着回手一连开两枪,看都不看秦财主一眼,匪众跟着鱼贯而出。 带着秦玉秀和秦玉华姐弟离开的是秦家的长工,邻村罗公冲人,叫郑毅。走出不到两里路,后面土匪跟着追撵出来,郑毅只好放弃回罗公冲的打算,带着俩姐弟只朝山上跑。 秦玉秀秦玉华娇生惯养,上山路没跑几脚便已经气喘如牛,脚如挂铅。追赶的土匪眼见渐渐近了,郑毅一咬牙,一把把秦玉华抓住甩上背,找个地方躲藏好秦玉华,正要转身去接秦玉秀,忽然见到不远处树丛边拴着两匹马。 之前的几声枪响让马匹受惊,江信北和杨友宁刚刚安抚好两马,见有人来解马,顾不得暴露藏身之所,一左一右扑向郑毅。 山里汉子,常年劳作,总会几手把式,但出其不意之下,郑毅没接下两手,便被江信北和杨友宁一个掐脖子,一个摁住双脚,动弹不得。 秦玉华本来一个人藏在树丛中就害怕,眼盯盯地看着郑毅,此时见郑毅被人放翻,一惊一吓,见江信北俩人年龄不大,又不是土匪,反而胆子大了起来,又叫又骂冲出藏身树丛,奔向三人。 秦玉秀胸闷难受,娇喘不已,总算比弟弟秦玉华强些,性命攸关时刻,忍耐力得到空前突破,恰在此时上到山梁,后面的追匪却也已经到了身后。 赶在最前面的那土匪伸手朝秦玉秀甩在后背的头发抓去,秦玉秀不管不顾朝前冲。那人没抓住头发,却抓住衣领。 虽然是冬装,秦玉秀脖子被衣领勒住,不过前冲之力不小,秦玉秀狠命挣扎,纽扣崩掉,脚下一歪,人朝侧前方扑倒下去。后面那人被这力道一带,立足不稳,扑倒在秦玉秀身上。秦玉秀用力往边上一滚,连带那人一起朝山沟滚落。 另几个土匪见状,来不及羡慕同伴,听到秦玉华的叫骂声,扯开脚板朝发声处窜去。 见识两个陌生后生仔,郑毅不再做无谓的挣扎。秦玉华的哭叫声其实已经告诉江信北和杨友宁,这一大一下两人应该是路塘村逃出来的。江信北放开手摁住郑毅脖子的双手,杨友宁起身扑向秦玉华,一把蒙住秦玉华嘴巴。 可惜为时已晚,三四个土匪已经出现在眼前。 为首土匪见突然多出俩小子,和两匹马,不由一愣,旋即心中大喜。那头目从腰身抽出驳壳枪,和三个同伴狞笑着,朝四人围上前。 江信北和杨友宁都是背心一凉,终究还是摊上事儿。不过俩人都跑山打猎有几年的功夫,加上本身有份技业在身。虽惊却不慌乱。越是危境,越是要冷静,才可能抓住生机。 土匪头目根本就没把眼前的江信北四人看在眼里,两个后生仔加上一个小屁孩,那长工倒是长得像条汉子,但不会有几分威胁。要不然那用得着跑路。 此时,江信北和杨友宁几乎一样的心思,即便俩人丢下秦玉华和郑毅不管,能够躲过四个土匪眼下的威胁,但马匹却难以割舍。对方有枪终究是个祸患。 杨友宁松开秦玉华,和江信北对视一眼,俩人微微点点头,盯住那四个不断走近的土匪。在山林之间,近距离,驳壳枪对俩人的威胁还比不上一把匕首,长枪更不是搏斗的趁手兵器。但现在,距离有二十来米。视野相对比较开阔,虽然有树木的阻隔,地形可以利用。但人的身形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即便能躲过枪子,成功逃脱,想要回马匹却难上加难,最稳妥的方法是等那四人走近,制造机会。硬生生地制服四人,夺过对方的枪支。彻底解决问题。 秦玉华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让。郑毅从地上爬起来,把秦玉华拉到身后,也是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四个土匪。受江信北和杨友宁的镇定影响,郑毅也渐渐安稳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害怕,躲避总不是办法。眼前这两后生仔能走山窜林,还能冷静应对当下的危机,没有几分本领,郑毅怎么都不相信,怎么说也不能在这俩小后生仔面前丢脸。 …………………………………………………………………………………………… 路塘村里,张黑七给了秦财主两枪,带着手下走出秦家大院,外面十几匹都已经装载就绪。张黑七随手打开马匹上的几个木箱,几大箱不是大洋,就是铜钱,要不就是手饰头饰之类的玉器。其他的马匹就显得杂乱多了,有的满载装有粮食的麻袋,有的满载被褥衣物,零零当当。 走到一匹马前,张黑七拍拍上面的十多条长枪,转身朝手下大声道:“给我放把火,把秦家大院给我烧了。” “大当家,我看还是算了,留着他,下次我们再来。如果一把火烧了,万一秦老狗家里那批枪支弹药报废了岂不可惜?我看我们只要暗中监视秦家,适当的时候,不妨再来一次偷袭,仅仅为了那些枪弹,动静肯定要小得多,想必行动也就要简练得多。那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黑七望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当家的,没有说话,朝正要去放火的喽啰挥挥手,说道:“刚才,外面的枪声怎么回事?” 一人接口道:“可能是村庄里的猎户,但也不确定。秦家护院有二十多个,在秦家只见到十多个,放冷枪的人是其余的那几个也说不定。村寨里不少人家的男人上山去了,也有可能是他们得知村寨起火,赶回来。见事不对,放了几下冷枪。弟兄们有了防备,就两个弟兄受了轻伤,不碍事。” 另一人接口道:“大哥,我们这次收获不小,总要留些给他们休养生息,过段时间我们好再来。现在村外的情况不明,如果村里的人知道他们有人接应,万一不受控制,只怕我们会吃亏,到手的财喜弄丢了,岂不是白忙活了?我看,我们还是早些撤离为好。” 张黑七:“六弟呢?” 一头目上前,答道:“六当家带着四个弟兄去追秦家那姐弟去了。” 张黒七:“嗯,秦老鬼太可恶了,你带着你的手下前去接应,抓住那双姐弟直接带回山寨。把那姐弟带回山做人质,看秦老鬼到底是要那批枪弹,还是要他那双儿女。” 队伍收拢,马队上路,去追秦家姐弟俩的五人还没有回来,张黑七决定不等了,反正有人前去接应,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张黑七带着队伍满载而归,走出村庄不远,远处山梁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张黑七不由停下,叫过一头目,交代道:“你再带你的小队去接应,其他的加快脚程,回山。”(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宿命中的对手 山林之中最大的好处是有树木的分割,多出许多层次,一个闪身便是一个绝然不同的空间,躲闪,藏匿起来有无穷的妙处。不过最大的障碍也源于树木的阻隔,行动不便,想要迅速逃匿,也是一个麻烦事情。 秦玉秀刻意翻滚,小胳膊小腿的草木根本不足以阻挡她强大的冲击力,横滚不顺,便竖直地向山下梭溜下去。那抓住秦玉秀的汉子,出于本能,在跌倒的那一瞬间早已经放开手抓,被秦玉秀前冲之力带动,没有秦玉秀那么幸运,翻滚几下,便被加在两棵稍稍大一些的树兜之间。等他爬起来,秦玉秀已经不见踪影。他沿着秦玉秀滑溜滚动的路线滑溜而下。却不料,脚被藤蔓打结的草木绊住,没能控制身形,身子打横,一头撞在树干上,一阵头昏目眩。 秦玉秀逃脱那土匪的掌控,眼前恍惚,慌不择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逃,逃,逃的越远越好。不管草木前面是什么,不论树林里面有什么,秦玉秀见林就钻,见坡就滚。搏杀和藏匿都不是秦玉秀所擅长的技能,她懒得费精力去分辨方向,也没那心思去理会那土匪是否跟踪下来。 只有身边莎莎的草木声,秦玉秀只想这一切快些结束,她想回家,不管家里是否已经充满血腥味,她只想尽快离开这山林草莽。一想到那汉子的气味,秦玉秀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来自一位少女对成年男子欺凌的本能的恐惧,她完全没有去想,回到家里。父母家人是否有能力保护得她周全。忙中出乱,脚下一歪,一阵巨疼从脚踝传来,秦玉秀要紧牙关,想坚持跑动。却无奈右脚不争气。秦玉秀缩到一树丛中,一阵凄凉从心底冒出,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山风吹佛,引得树林涛声不断,近处树叶哗哗声响掩盖了秦玉秀扒动草木树枝的声响。,被秦玉秀倾压草木归位。山林风声和树叶翕动依旧,视线的阻隔,那土匪已无从辨别秦玉秀逃匿的方位。愣愣发一会儿呆,他骤然向前追出。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妹子都抓不住,那也太愧对土匪这个称号了。不管方向对不对,至少比呆在原地发愣强,他不相信秦玉秀能跑出去多远。 江信北和杨友宁虽然精力保持冷静,总归是第一次正面与土匪交手,心中忐忑。 山林之中,树林,草丛,山沟。每一处都是天然的屏障,把山野切分成随时可以转换的空间,如果诚心要逃离或者藏匿。江信北和杨友宁自信不是什么难事,但马匹却没法兼顾得到。丢失马匹是哥俩无法接受的事实。 对方没有额外的人员出现,江信北和杨友宁放心下来。四个土匪,一支短枪,三支长枪。有树木的阻挡,对于常在山林打猎的俩人来说。土匪放枪,对他俩不具备特别的威胁。 郑毅虽然是长工。胜在勤劳本分,为人忠诚。极得秦财主看重,只要郑毅愿意,秦财主乐意一直延用他。在生死危难之际,秦财主能把一双儿女放心交给郑毅,果然眼光奇准。 护着秦玉华,郑毅见江信北和杨友宁投过来的眼神,尽管不知其意,还是朝两人点头示意。如要安全脱险,免不了需要三人联手。 秦玉华见三人没有言语,站立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放开抓郑毅的衣服。怕没有用,怕无可怕,那就无需再怕。稍稍移开半步,秦玉华阳光在江信北和杨友宁和郑毅三人之间来回穿梭。 人质没有走掉,还意外地逮住两匹马,提着驳壳枪的土匪小头目大喜形于色,没把江信北四人放在眼里,把驳壳枪一摆,三个属下把长枪往肩上一挂,一人走向郑毅,伸手抓向秦玉华,另两人走向两匹马。 郑毅护着秦玉华连连后退,秦玉华脚下被树兜绊到,身子直窜出去,那土匪一抓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郑毅瞅准时机,顺势扯住对方的手臂,往前一带。那土匪随即向前扑倒,郑毅一脚踏住那土匪的背心,抓住哪土匪一只手反扭。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两土匪靠近马匹,在江信北和杨友宁的口哨声中,马匹忽然屁股一抬,后脚提出,正中前面土匪的下档,一声惨叫,便翻滚开去。 杨友宁挥拳直奔后面那土匪背心,江信北手中两尺来长的挂满枝叶的树枝横扫而出。 提着驳壳枪的土匪头目叫忽然觉得一团黑影扑面而来,本能地闭眼躲闪,江信北洒洒几下不离土匪头目的眼睛部位。脚下有树兜,身边有树干,腾挪不便,土匪头目又是本能地没有任何目标地随手一枪。 枪声把江信北吓了一跳,随即丢掉树枝,向那头目扑去。那匪首原本是因为脚下不便,已然失去重心,才在慌乱中随手开枪,此时江信北丢掉树枝欺进他身边,可惜他身子失衡,有心将枪指向江信北,却有心无力。江信北没有给他机会,顺势就势,在其重心偏倒方向加上一脚。 那头目也好生了得,顺势一滚,随即借一滚之力,站立起来。江信北随身附形,将那头目顶到树干上,一手紧扣对手持枪之手。 枪声使两马同时受惊,苦于被栓住,只能绕着树干来回乱跑,倒霉的却是被杨友宁放倒的那土匪,瞬间被两匹马轮番踩踏,转眼间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郑毅将放倒之人的手臂反转扭折,便上前帮助杨友宁。秦玉华害怕,找来一石头,狠命地击打着那人的头部,没听到几声惨叫,便没了声息,秦玉华兀自不肯罢手。 ……………………………………………………………………………………………… 接受张黑七的指令,高吉登对前去追击秦玉秀秦玉华姐弟的一伙人,心里充满鄙夷。先前五个人没回来,后来又去了一个小队十多个人,一共将近十七八人,没把手无寸铁的秦家姐弟抓到,倒还罢了,竟然还弄出一阵排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遇到其他山寨的同行,还是遇到路塘村那些上山回来的男人。 如果是遇到同行,即便产生冲突,擦枪走火,也断没有那么几下就完结的道理。就算吃了大亏,总还会有人将一些基本的情形回报山寨,让当家的去讨价还价,实在无法苟合,再找机会开战,找回场子才是。如果是路塘人,几个庄稼汉,在高吉登的眼里算不得什么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如今,抢掠路塘格外顺利,衣物棉絮,金银财宝,粮秣肉食,十多匹马装载得满满的,还外带一些人挑肩扛。冬日寒冷,有此收获,正是回山庆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时候。连个报信联络的人都没有,高吉登不知道前面那二十来个汉子是干什么吃的。 郁闷归郁闷,鄙夷归鄙夷,高吉登没有掉以轻心。那二十来人虽然不全有枪,但那长矛大刀片子也不是吃素的,除非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也说不定。 高吉登将小队分作两个小组,却没有分开行动。十多人撒在大山里,敌暗我明,除了给人各个击破,为人所趁外,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处。 目测枪声响处,高吉登带着手下跑步沿着杨凯追击秦玉秀姐弟和郑毅三人的方向跑步前行。事情总要解决,午时已过,在山里耽搁久了,回山寨就得赶黑,高吉登不想错过今晚的庆功酒宴。 登高望远,上上大吉。上到山梁,高吉登却没有丝毫大吉的感觉。 为了秦玉秀姐弟,连同高吉登,张黑七前后派出彭家福以及杨凯三伙人,可眼前除了一条被人踩踏得东倒西歪的草丛和折断的树枝外,没有其他的发现。 从踩踏的情势和树枝的折断口看,显见是彭家福小队所为,让高吉登疑惑的是,三伙 人从路塘离开先后不差一炷香的时间,虽然身处大山,半个小时后,再想找人很难,但彭家福他们既然在此处和人交手,总会留下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高吉登环视眼前的山峦,沟沟壑壑,实在很难想象不久前,此处发生了什么事情,彭家福他们此时身在何处。 事实上,此处不是彭家福小队遭遇江信北和杨友宁郑毅的地方,而是杨凯四人赶上秦玉秀的位置。被踩踏的草丛和被折断的树枝,是秦玉秀摔和抓秦玉秀的那人留下的。另一处则是杨凯等人发现秦玉华藏身之所后留下的。 没多久,两人搀扶着杨凯从山腰走上来,后面还跟着几人,抬着什么。 杨凯面部青一团紫一团,眼角乌黑,右手手臂似乎已经不属于他自己。拄着一根柴棍,一瘸一拐地,如果不是有人搀扶,杨凯那模样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见杨凯那残景,高吉登上前几步,说道:“杨凯,怎么回事?” 杨凯没有回答高吉登,却把眼光投向跟在后面的几人。 高吉登顺着杨凯目光看去,只见自己几个手下抬着两具尸体。 “怎么回事?” 高吉登再次问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狭路相逢 在杨友宁的帮助下,江信北下了杨凯的肩甲,扳折一条腿,杨凯昏死过去。江信北驳壳枪插入内衣腰间,感到一阵虚脱。平时练功,与人斗狠和跟人真正性命相博根本就是两码事,没有可比性。 郑毅和江信北杨友宁俩都没想到姚要杀人,但事情就是这样,半点不由人。性命攸关,全力施为,杨凯四人悴不及防,一人被秦玉华用石头砸死,一人死于马匹乱蹄之下,一人被马蹄踢中下档,估计也就剩半条命。 秦玉大约华累了,不曾注意到满手血,歇息下来,一抹脸庞,一见一手掌的血迹,吓了一跳。瞧着眼前横躺之人,头部血肉模糊,已不成人样,秦玉华愣了半会,一阵恶心涌上,翻江倒胃地作呕。 事情已经发生,江信北和杨友宁没有闲心去想七想八。该做的是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杨友宁捡起三支长枪,自己一枪在手,江信北和郑毅各一支。杨凯不管不顾地开枪,山下亦有枪声呼应,天知道山下的土匪是个什么状况。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在山林中逃窜,有条枪在手,关键时刻,对争取一些主动有益无害。 郑毅接过杨友宁递来的长枪,安抚好秦玉华,转身道:“想必你俩不是附近人氏,路途不熟,很容易遭遇土匪,不如跟我走吧。” 这是郑毅跟江信北和杨友宁说的第一句话,江信北和杨友宁正有此意,人生地不熟,有一个熟悉路途的本地人带路。安全系数就大得多。 彭家福很容易弄清杨凯等人尾追秦玉秀秦玉华姐弟所走的方向,却落入有心人眼里。 路塘早上上山做工的男女都有,而且人不少,一般情况情形下没有回家吃中饭的的习惯。原因有二,一个是上山下山耗时。来回的工夫,可以做不少事情,第二个是人没有那么金贵,粮食不够,即便在家,也没有非要吃中饭的要求。一日三餐。准确来说是一日两餐,早上随便应付一下,中午多数日子是忽略不计,即便有,那也是将早饭推迟。中饭提前,两餐并作一餐,而且饭食多半要参合红薯,南瓜,板栗等杂粮,如果早上有剩下的,那也是小孩的福利。节省一餐,真正意义上的饭食是夜饭。 今日村寨冒起的火光让离家比较近的心神不宁。冬天来了,如果是失水,一家老少有逃难都没有地方走。其中就有两个秦家的家院。三三两两往回走,临近村庄,见到人影绰绰,正要进村救火,不料却听到枪声,第一感觉就是土匪进村。恰好遇到几个从村里逃出来的小孩,一问情形。不敢再进村,但家中老少又不能不管。 三五成群。上山赶回的聚集在不同的路口,眼睁睁地看着村寨起火,干着急,却无能为力。有几个秦家家院背枪上山,路途之中遇到一个猎户,不久,有五六人聚到一起。 看架势,进村土匪有起码有三四十人,加上看不到的,只会更多。六人有家伙,但莽撞进村无疑是杯水车薪,一合计,潜回村边,楸准时机,抽冷子,倒不失为一计,至少可以出出恶气,难说土匪不明所以,离村会快些。 放了几下冷枪,看到彭家福带着十多人离开村子,六人立马会意。村里土匪人多势众,奈不何,但进了山林,有心算无心,六人对付这十多人,问题不大。 彭家福运气不好,连带着江信北几个跟着运气不好。彭家福听到杨凯所放的枪声,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朝那方向急赶。山高林茂,即便是对面几步之远,也很难弄清楚其中的情形,再因为路途不熟,彭家福将对外分作两拨,实行左右包抄之策。 这一安排正中猎户所带六人下怀,打一枪换个地方,一阵冷枪下来,彭家福所在组七个人一下丢下两条人命,外带一个重伤一个轻伤,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瞧见。另一组唯恐有变,急忙回头,一阵乱枪,以求壮胆。 两组重新汇合,彭家福心头窝火,戾气发作,留下两伤者,带着余众,循着枪声方向追击下去。 路塘村六人两人一组,东一枪西一枪,自始至终,弄得彭家福一行昏头转向。两伤者行动不便,自然成为活靶子。彭家福见如此下去,就算不被对手所趁,疲于奔命,累也得累死,干脆不管不顾,朝一处枪声方向死追下去,即使逮不着对手,起码可以脱离被动挨打的局面。 十多土匪也是常年跑山的老手,暂时吃亏是对环境和路途不熟悉,发起狠来,对一两个人进行包抄,路塘六个人别说分散,就算拧在一起,恐怕胜算也不大。 事不可为,路塘两人没有和彭家福死磕,仗着熟悉环境,迅速脱离缠斗。彭家福一路追击,脱离被动局面,猛然见秦玉华郑毅和江信北杨友宁四人在对面山腰出现,不由大喜。其他人接应不到没关系,他们有脚会走路,能抓住秦玉华就成,何况还有两匹马,更是意外之意外之喜。 刚才几个回合,手下已经有五人死翘翘,彭家福起了小心。对方有四人,秦玉华在此出现,其他三人一个肯定是郑毅,他是没有武器的,其他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也难说。不过,彭家福还是把人手分成两组,保持适当距离,包抄过去,总不能因为担心,像撵鸭子似的,多半会顾此失彼。 秦玉秀走失和不时响起的枪声让郑毅心里五心不定,在避开枪声响起的方向的同时又有意地带着江信北和杨友宁在山上绕圈,期望能万一碰到秦玉秀的声影。尽管心里着急,江信北和杨友宁随着郑毅进入完全陌生的山林,难辨方向,也只能随着郑毅。两人不知道土匪进村何以又会搜山,彭家福的动静不小。江信北和杨友宁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对方。 这样走下去,迟早会落到土匪手里。骑虎难下,激起了江信北的凶性,丢下逃逸的打算,也顾不上马匹是否还保得住。既然已经干掉两土匪。一不做二不休,再干掉几个土匪也不过多几条人命而已,江信北拉住杨友宁说出自己的想法。 杨友宁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郑毅和秦玉华,点头道:“好,你说怎么办,关键的马匹和秦玉华那小子是个麻烦。” 江信北:“马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看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俩人紧走几步,赶上郑毅,江信北道:“郑大哥,你看附近有山洞之类的没有,把秦玉华藏好。我们得先解决眼下的危机,至于秦玉华他姐姐,我看也得在解决我们的处境之后,我们这么在山上绕圈,就算找到她,也不过多一份麻烦,说不定更加危险。” 秦玉华亲手砸死一人,说不上害怕。或许是害怕过头了,到此时,虽然浑浑噩噩。却也知道此时危险万分,拿眼愣愣地看着郑毅。 秦玉秀没找到,郑毅心里不踏实。 讲道理,土匪劫村成功,理应赶快撤走才是,莫非就是为了秦玉秀姐弟?郑毅很难确定。如果真是这样,郑毅不知道如何应对。唯一能做到的是,尽已所能。保秦玉秀姐弟周全,对得起良心。现在的问题在于秦玉秀不知道怎么啦,又不知道这些土匪有多少,这样下去,不但照顾不到秦玉秀姐弟,自己也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郑毅一路走来,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江信北俩哥儿有这样的打算,虽然后果难料,倒是不妨试试,有个办法总比没有办法的好。 安抚好秦玉华,郑毅道:“那你俩想怎么弄?” 江信北:“对面有土匪,我们先离开此地,把秦玉华藏起来,边走边说。” 杨友宁:“信北,我看还是利用一下马。土匪见到马匹,肯定会据为己有。我们何不把马匹放开,难说会吸引住土匪的一些注意力。如果运气好的话,事后再把马唤回来就是。” 把秦玉华藏好,三人故技重施,以两匹马为中心,三人定计分工。郑毅负责鉴别是不是土匪,如果是土匪,江信北和杨友宁利用熟知马匹习性,趁土匪心思放在马匹身上的时候,用哨声催动马匹,乱敌阵脚,三人再趁乱放冷枪。 彭家福所带小队十三人已去五人,剩下八人,包括彭家福在内,事实上都已经心生怯意。不论是对面的江信北几人,还是之前遭到的袭击,八人都有些草木皆兵,进退幽谷的感觉,但是,回去如何交差的问题却横亘在前。江信北等人的出现,无疑给众人打了针强心剂,如果有秦玉华在手,加上缴获两匹马,就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 虽然分了两组,八人不愿意分开太远,那太容易被人各个击破了,彭家福想想,还是小心为上。人可以隐藏,马匹却难以做到,只须针对马匹设伏,见到来人,直接射杀,比较安全,只须留下两马和秦玉华就成。 进入林子,只见马匹,不见人。 八个人上山,发出的动静不小,那几个人要么是害怕,弃马而逃,要么是暗中设伏。 彭家福判定那几人跑路的可能性比较小。就这么点时间,那三人带着一个半大小男孩能逃出多远很难说,自己八个人出现,虽然有些动静,但如果不是常年跑山的人,也分辨不出,更不可能迅速做出判断并马上想好对策。否则,那几个人多半会茫然无知,继续赶路,或者惊慌失措,断不会留下马匹。无论是庄稼汉,还是猎户,马匹就是他们的饭碗,不可能丢弃不管。 彭家福让手下先埋伏下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彭家福把身边那人推了一把,低声道:“去看一下。” 郑毅终究不是猎户,年纪虽然比江信北和杨友宁大,隐藏功夫和耐心根本不能和江杨俩人相提并论。第一次蓄意杀人,郑毅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等了这么久,双手握枪,大冷天却早就手心见汗。见那土匪走近马匹,转身朝自己所处的藏匿地点看来,以为暴露行藏,来不及打信号给江信北和杨友宁,让江杨俩人先催动马匹,郑毅扣动扳机,“叭”的一声枪响,划破林子的沉寂。(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患难见德行 土匪出现,郑毅想换个位置,伸胳膊伸腿发出轻微的动静。 刚刚经历被人袭扰,土匪们对周边响动特别敏感,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距离不过五十来米开外,轻微的响动立即引起那土匪的警觉,本能地朝身边的树木躲闪,郑毅那一枪,洞穿他耳边。那土匪似乎没有一丝感觉,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郑毅放过一枪,迅速移位,原来所处位置,接着被一阵排枪击打得树摇木屑草叶飞溅。 一阵排枪乱放后,彭家福没有出击,而是小心戒备着,伏击不成,更不能自乱阵脚。之前所见四人,只见一人,排除秦玉华,还有俩年轻人,敌暗我明,稍稍大意,就有可能成为活靶子。 江信北和杨友宁不知道郑毅那里怎么回事,原想利用马匹作乱,现在明显不行,但一阵枪响后,也没见土匪有其他动作,反而是两匹马受惊不小,一阵长嘶,惊慌失措地沿着羊肠小道撒腿跑开。 双方谁也没有后续动作,林间一遍萧索寂静,各自寻找机会。 五去其二,还连带丢了四把枪,虽然捡回一条命,杨凯有些神不守舍。带着四人来追击郑毅和秦玉秀姐弟,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谁知道还出了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杨凯跟高吉登叙述自己的遭遇,有意无意地将江信北和杨友宁的恐怖实力夸大九分,既希望高吉登能帮自己找回场子,又希望高吉登也在江信北几个手里吃些亏。 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对手太狡猾了。太强横了,这样以来,大家彼此彼此,既能够减轻自己的脸面受损,又有个理由在张黑七面前说得过去。法不责众嘛。 不断有枪声传来,高吉登暗自心惊,现在所面临的情况远不止杨凯所说的那样。江信北和杨友宁再怎么说也就二个人,至于是不是有那么厉害,高吉登将信将疑,但听枪声。肯定不了二个人。 虽然说有任务下山,对兄弟不加以援手的行径,事后肯定不受山寨弟兄待见,而且还要受山规处罚,但高吉登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只是接应杨凯和彭家福。敌情不明,以身犯险,莽撞行事殊为不智。 “肥仔,你带几个人去把彭家福接应回来,留几个人做两副担架,山路难行,杨凯恐怕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其余的人在附近找找,想必那秦妹子也逃不出多远。” 高吉登说着。安排手下分头行动。 杨凯是张黑七的心腹,不论是受张黑七所令前来接应的目的,还是看在杨凯在山寨中的地位。都必须给杨凯一个面子,高吉登想想,回过头来,又出言安慰杨凯一下。 “要找回场子,有的是机会。到那个时候,变成我暗敌明。攻守易势,想不报仇都难。” 杨凯对高吉登的安排略略有些失望。但又无可厚非,在人家的地盘上和人家捉迷藏。坑不死你,那才怪事了。 失望之色仅仅一闪而过,高吉登照顾到杨凯腿脚不方便,杨凯怎么都得领这个情,而且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离开此地,毕竟脸面事小,性命事大。 “登哥说的是,今天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抓到秦家姐弟俩当然好,抓不到也没什么,今天的收获已经不小,关键是人回去就好,怎么做,大当家自然会有安排。” ……………………………………………………………………………… 性命攸关时刻,秦玉秀滚落下坡,压倒一路草丛和一些小树枝。急切间,秦玉秀被石子崴了脚踝,缩在一树丛中,什么也做不了,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念头一时充满脑子,一阵悲凉袭来,可那土匪并没有给秦玉秀多少时间凄苦悲泪。 那土匪一头撞在树干上,头昏眼炫,等定下神来,已经失去了秦玉秀的踪迹。急切间,那土匪和秦玉秀方向相背,便如无头苍蝇,只能借助大呼小叫,虚张声势来吓唬秦玉秀。左右没有着落,那土匪冷静下来,开始沿着压坏的草丛树枝寻找可能性。秦玉秀一个小女子,就算跑也跑不出多远。 那土匪的喝叫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想到那汉子的气味,秦玉秀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来自一位少女对成年男子欺凌的本能的恐惧,收住眼泪,秦玉秀要紧牙关,双手抓住柴蔸,借力慢慢挪开身子,离开原地。 恰在此时,对面山林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阵枪声,那土匪吓了一跳。此番前来抓秦玉秀姐弟仅仅五个兄弟,显然方向不对,哪来的枪声?那土匪略微愣神,抓住秦玉秀的愿望更为迫切。 秦玉秀对这些充耳不闻,手上用劲,不想树丛前面是虚的,一头栽了下去,犹如一根从山上梭下的一根木头。幸好树枝扯扯绊绊,身体重力和冲劲已尽,人就这么被蔸在树枝编织的蹦床上,上下摇晃。 距离下面实地足有一丈多,秦玉秀不知道下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不敢稍有异动,但蹦床显然承受不了她的体重。树枝松动,人往下掉,秦玉秀本能地用手抓牢树枝,双脚不受控制地穿过树枝编织的网兜。 树枝加上体长,脚落地只有三四十公分,秦玉秀放心地松开双手,不料,头发却在穿过树枝的时候,缠绕在树枝上,只够得着脚尖触地,头发扯着头皮发痛。 看清楚了,边上不远有个山凹,进度有多深不知道,但藏身绰绰有余。秦玉秀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揪住头发,脚尖点地,腾空而起,然后双脚一缩。借助身体的自由落体惯性之力,秦玉秀缠绕树枝的头发渐次断开,人却收势不住,直往坡下滚,脑门撞在石头上,顿时昏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玉秀恍然觉得一股骚气扑鼻而入,一席粗燥的软物舔过自己的脸颊。顺手一巴掌甩去,巴掌落空,秦玉秀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匹马,打了声响鼻,又伸头过来。 郑毅虽然现身,但江信北和杨友宁没有现身。彭家福不敢分散迫击。彭家福八人继续抱团,没有分散,江信北和杨友宁无从下手,更不敢暴露自己,以身犯险。丢了性命,哪怕仅仅是皮肉之伤,那才叫亏大发了。如果能如此下去也不错,杀不杀敌,是小事,如有可能,今天没遇到这件事情是最好的。两人知道如此作想,纯属意淫,是马后炮,当前最重要的是冷静, 良久没有动静,彭家福吩咐手下,招子放亮些,只要再次听到什么响动,大家一齐朝那方向射击。然后,彭家福才催动着手下小心翼翼地向郑毅逃离的方向围上去。 郑毅右肩中枪,仗着逃命的气势,暂时忘记了疼痛,借助树木的遮挡,逃出险地,一个翻滚,跌落一个洼地,此处不远是杨友宁潜伏之地。 洼地周边到处是干柴枯枝和人们砍柴遗弃的断枝,表层断枝还挂着枯黄的叶片。杨友宁以枯枝为支架,藏身枯枝当中,外面的人看不清楚枯枝堆中的秘密,枯枝堆中的人对外面的动静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见郑毅几次提枪都没有成功,杨友宁不由着急起来。如果土匪围上来,郑毅十有八九香消命殒,而且还会危及自己。救还是不救?要救,救得了吗?闪念间,杨友宁没能想得过多,抽身出来,爬到郑毅身边。 “怎么样啦,郑大哥。” “没什么,胳膊中枪,提不起劲。” “你到我刚才那位置隐藏起来,我引开土匪。” 郑毅点头应允,朝杨友宁藏身之处爬去。 三人要配合,自然不能相隔太远,视点需要开阔,能够相互兼顾。江信北的藏身之所在树丫上,周边枝繁叶茂,将将把身子遮蔽得严严实实。郑毅还没藏好,彭家福那些土匪已经逼近。郑毅和杨友宁的动静看在眼里,江信北猜测郑毅八成是受伤了。 土匪不在自己的有效准头之下,不奢望击中土匪,能做的就是引开土匪的注意力,顾不得多想,江信北居高临下,叭叭两枪。 两声枪响成功吸引彭家福,八个土匪折身朝江信北这方扑来。江信北抓起枪支,跳下树丫,折转绕道又放了一枪,再换位置放枪,枪却不响,拉开枪栓,发现没子弹,江信北暗自懊恼:缴枪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搜身,或许那几个土匪身上带有子弹也说不定。 没有机会给江信北多余的时间懊恼,几颗子弹击在江信北背靠的树干上,江信北随手把长枪一丢,抽出腰身别着的驳壳枪,闪身逃逸。 郑毅胳膊用不上力,杨友宁需要警戒,江信北辗转来到杨友宁身边,郑毅虽然藏身枯枝当中,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原有的自然之相已然遭到破坏,万一土匪追到此处,郑毅八成会暴露。 看了一眼郑毅,江信北轻声对杨友宁道:“把枪留下,你带郑哥先离开这里,我来引开他们。” 俩人心意相通,要离开此地,还得靠郑毅,杨友宁没多讲客气,点点头指着枯枝堆,示意自己的枪支所在。(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林莽 彭家福打定主意绝不分散兵力,没有落单人员,无论是江信北一个人,还是三人都没有任何机会。山林之中,距离近了,自身既要隐藏又要有所行动,两者兼顾,还得保证自己安全,江信北还没自大到那个地步。距离远了,树影绰绰,很难命中要害,强行开枪,多半会陷自己于危险之地。江信北杨友宁和郑毅都没做好和这些土匪死磕的心理准备,或者说根本就没这个想法,潜意识里,三人甚至巴不得从来就没遇上土匪,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如果利用马匹的计谋成功,一开始就给彭家福一伙一个下马威,就不用考虑枪支的问题,土匪人数上不占优,或者优势没有现在这么悬殊,完全是另一个局面。很有可能彭家福一伙土匪会因为伤亡过大,而萌生退意。现在却变成骑虎难下的局势,江信北心头打鼓,咚咚只响。 不过,彭家福一直没有分兵的打算,很快给了江信北一个启发。照江信北猜想,彭家福之所以这样安排,很有可能是知道自己这里有几个人。现在只有郑毅一人显现行藏,彭家福怕分散人手,遭受埋伏,被各个击破。反正现在马匹已经跑了,自己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土匪撤离之后再想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那么完全可以让杨友宁带着郑毅先离开,土匪不知道杨友宁和郑毅俩人已经离开,总要防着这俩人的冷枪,不敢放肆分散兵力,这反而会给了自己更大的活动空间。不至于跑错地方,暴露郑毅和杨友宁的位置。 郑毅只是右胳膊中弹,走路没什么问题。望着杨友宁和郑毅离开,江信北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只要土匪没朝杨友宁和郑毅所走方向追击。江信北觉得自己没那必要冒险,静观其变比较好。 把两支长枪分别布置在两个能快速移动到位的地方,江信北准备自己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让那些土匪弄不清楚这林子到底有几个人。查看枪膛,都只有两发子弹,江信北打定主意。不求伤敌,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开枪。 彭家福八人围住之前江信北开枪之地,捡起丢弃在地的长枪,顺手递给一个轮大刀片的手下。 周边没有留下明显有人逃逸的痕迹。彭家福令四人前面仔细搜索,三人注意观察周边动静,自己居中指挥。 大方向上,彭家福是朝秦玉华藏匿之处而去,江信北不由有些担心,如果彭家福真找着秦玉华藏身之所,说不得只好放一枪,以求彭家福能够改变方向。 坡度和树木阻挡了视线。江信北决定找个高一点的位置,查看彭家福具体的方向。或许,福至心灵。江信北找到几棵枝叶交叉的大树,刚刚隐藏好,透过树叶却发现自己原来所处位置不过两三丈处出现六七个人,那模样除了没彭家福一伙谨慎外,江信北看不出什么区别。 没一会儿,那七人隐没于树林之中。江信北虽然在高处,不但看不到他们。连彭家福一伙的人影也看不到了,但从响动来推测。彭家福那方传来的动静很显然是朝向秦玉华藏身处。 忽然间多出来的七人,江信北不敢妄下定论,不敢稍有异动,只能在心里默念,秦少爷,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七人从江信北藏身树下几步之外的小路走过,听他们的说话,果真是土匪。不过,这些人颇有怨言,似乎是想早点回山寨。 忽然想到郑毅不方便,极有可能是杨友宁去接秦玉华,江信北不由心神一紧。 万不得已,江信北没打算为了郑毅和秦玉华豁出命去,大不了在山林里多走些冤枉路,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但如果是杨友宁遭陷,不论如何都得试一试,尽人力而听天。 看着那七人朝彭家福那方赶去,江信北赶忙下树,提枪择路尾追而去。 秦玉华小小年纪,今天算是尝到了心力交悴的滋味。先是家里遭受大变故,接着是在郑毅的带领下逃亡,惊惧多于单纯的害怕,这尤其消耗体能。阴差阳错中,遇到江信北和杨友宁,秦玉华亲手结果一土匪性命,算是迈过一个坎。跟着郑毅和江信北杨友宁潜行,秦玉华又变得沉默寡言,浑浑噩噩,很乖巧地听从郑毅的吩咐藏于一低洼之处凹金山体的的草丛之中。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其实不用郑毅扎咐,郑毅三人走后,秦玉华来不及害怕,疲劳袭来,索性假寐,结果,没多久竟然睡着了。 郑毅熟悉山路走向,带着杨友宁很快就脱离和土匪的纠缠。 “友宁,我在此地等你,你去接应一下信北。” “这么久没听到枪声,信北应该是安全的,我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下信北出来,我们也好有个地方暂时避避风头。” “这样好像不大好……” 郑毅还想说点什么,杨友宁接口道:“信北是猎户,在山林中,要躲避几个人还不是难事。倒是我们得先把秦家少小爷接出来,万一秦家少爷落到土匪手里,很麻烦。” 郑毅是个忠实之人,想想,便也放弃刚才的想法。杨友宁折返去接应江信北也有不妥,此时林子里是个什么情形,俩人都不知道,再莽撞闯进去,很难说能找到江信北。倒是有可能重新遇到土匪,连累江信北暴露藏身之所。 “咦,等等。” 杨友宁叫住郑毅,弯下身子查看地上留下的蹄印。 “是了,该是马匹刚走过的。” 的确是新蹄印,至于是不是马蹄,有些不明显。平时没怎么注意,牛脚印和马蹄印都难说,郑毅抬头看看蹄印延伸的方向。 “这样吧,前面不远有个山洞。你去接秦少爷,我去找马。” “这样也好。” 马匹能够失而复得,杨友宁还是很高兴的,爽快地应承下来。 转过山弯,郑毅指着对面的山体凹哇处。道:“那就是山洞所在,我这就去找马,你把秦少爷接到那。我看这天色,已经过了大半个下午,土匪离此地有二十来里,找不到我们。他们也该回去了,你小心点。” 杨友宁顺着郑毅手指看去,记住位置,转头就走。确实,经过这大半个下午的折腾。土匪如果再找不到秦家少爷几个,天色將晚,更不可能找到。人生地不熟,被路塘村民知道了,铁定吃不完兜着走,他们还没那胆子敢在此处山林里过夜。 难说那些土匪已经开始打算回山了,杨友宁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到现在没听到枪声,想必信北没事。杨友宁不觉间加快步伐,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杨友宁对山势不熟。只能沿原路返回。 那支长枪还在原地,江信北不在此地。如果江信北隐藏在附近,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江信北没有动静,杨友宁也没敢乱闯,抓起那支长枪,小心朝隐藏秦玉华处潜行。 江信北跟着那七人一会。便折转方向朝彭家福他们靠近。 不敢逼得太近,又担心杨友宁误打误撞撞到彭家福一伙人得手里。江信北找到一个对秦玉华所藏位置视野比较开阔之处隐匿下来。如果杨友宁不明就里,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就只好开枪示警,如果见不到杨友宁出现,江信北打算就此隐藏,等土匪离开这片树林再说。 彭家福有种说不出的沮丧,知道自己的人手如果不分开,再这样下去,再找一年也休想找着对手。所带十多人,已有五人命丧黄泉,如果分开,彭家福又担心会再次着对方的道。想着气闷,彭家福不由萌生退意。只望走出这片树林,找到杨凯他们。 前面是个土坎,下面草丛老高,似乎听到有人说话声,彭家福叫住手下,用心聆听。 江信北藏于树上,心头几乎提到嗓门。见彭家福忽地在秦玉华头上土坎停下来,江信北暗自松了口气,心中接着祈求杨友宁千万别再这个时候出现。 要在山林里找人的确不容易,肥仔虽然听高吉登所令前来接应彭家福,但只是顺着枪声而来,这会儿没有枪声,就有些摸不清方向,多走了不少弯路,反而落在江信北后面。 山里枪声肯定和路塘人有关,听杨凯所说,肥仔几乎肯定这些人还不止一伙,也不知道这些路塘人有没有埋伏,肥仔等七人不敢分头寻找,也不敢高呼大叫。实在忍不住怨气,才开口说几句话,同时,也寄希望于彭家福等人听到熟人的口音,主动出来和自己汇合。 此时,由于两伙人的位置移动,造就了江信北所处的位置极佳,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距离两伙人都不到一百米。江信北情不自禁地想扣动扳机,朝彭家福和肥仔两伙土匪各一枪,如果能引得两伙土匪互掐,自己趁机带走秦玉华,那就再好不过。 终究是太过冒险,既然土匪没发现自己,仅仅只是意淫一会,没必要自找麻烦,江信北又把手指移开。恰在此时,侧前方传来轻微的响动。如果不是江信北实在担心杨友宁出现,时刻注意周边的动静,恐怕也发现不了。 林子里静悄悄地,杨友宁只当土匪已经走远,并不知道彭家福他们安静得出奇,只是出于小心才潜踪藏形。眼见杨友宁就要过去,江信北急中生智,折一截枯枝朝杨友宁掷去。 杨友宁吓了一跳,闪身到一树干后,身枪在树干上一靠,指向枯枝坠落的方向游动。枝叶摇晃之处,现出江信北身影,杨友宁放下枪,一屁股坐在树下,背靠树干。(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黄雀在后 处处危机,很无助,有援兵到来,彭家福感动的同时,获得一种重生感。 在林中追逐这么久,对手显然跑山老手,想要逮住对手已经成为一种奢望。虽然不甘心,可那又如何?现在已经折损五个弟兄,三成有余,再这样如无头苍蝇在林中被动追逐,一旦天色暗淡下来,彭家福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等待自己的结局有百害而无一利。 其他人也听到肥仔等人的说话声,离开秦玉华所处上方的土坎。彭家福一挥手,带着众人向肥仔七人靠过去。 见着肥仔七人,彭家福顿时心思活泛。援兵差不多与自己现有人手相当,两伙人马构成犄角之势,马上可以变被动为主动。即便对手不显露行藏,现在也完全有力量逼对手现身。 可惜肥仔对彭家福的提议不感兴趣。今天抢掠路塘成功,如果随大队人马会山寨,此时应该离山寨开宴席庆功不远,正是和弟兄们喝酒猜拳的好时候,哪像现在挨饿受冷,还要担心安危?贺宽还有高吉登的交待,肥仔更不愿再在山林中转圈。 “福哥,不是兄弟不想逮住秦家少爷,但也要看时候,看情形。如你所说,之前你们遇到的大约有五六人,现在面对的有三人,我们现有人马不过十多人。在山林里,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熟悉地理,我们却只能被动挨打。你觉得我们再这样绕下去,会有多大的希望?” 肥仔的话引起彭家福其他手下的共鸣。 说来说去,抓秦家姐弟的任务是杨凯的事情,在场的两伙人都只是前来接应的。心尽了。力也尽了,为此还折损了五个弟兄,再这样折腾下去,谁知道下一个折损在这的是谁?眼前的三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奈之不何。之前的五六路塘人还不知道潜伏在哪里。虽然说,眼前弟兄们有十四五个,但对手也有*个,这几个人的优势,在山林之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天色不等人。 众手下七嘴八舌地附议肥仔,彭家福没再说什么,众人说的都是实情,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姿态摆在这里,回到山寨再重的板子也落不到自己屁股上。 江信北点醒杨友宁,没有后续动作,杨友宁自然想到前面有情况,缓过气来,在附近找个地方隐匿起来。 山路弯弯,若隐若现,江信北看着彭家福和肥仔带着那十多人离开。直到完全消失,放心地溜下树枝。 “玛德,终于走了。” 杨友宁走到江信北身边。随意地坐在地上,“嗯,走了好,总算有惊无险。” “郑毅怎么样?” “就右胳膊中枪,应该没什么大碍。” 接着俩人一阵沉默。今天的遭遇,算是杨友宁和江信北有了过命的交情。有的事情不用说出口。俩人心里自有一番感触。 江信北自然觉得杨友宁是自己叫来的,自己应该有这个自觉。也应该有这个责任首先保证杨友宁的安全。今天的事情,只要稍稍应对不当。后果很可能不可收拾。果真如此,无法向杨友宁家里交待倒还罢了,江信北觉得无法饶恕自己,良心得受一辈子的煎熬,那还不如寻求破局,好在天从人愿。 俩家虽然是世交,毕竟因为两村相距较远走动较少,最多是江敬林带江信北到杨村的时候,杨友宁和江信北有来往。这几个月,跟着江信北做山货,也不是常见面,对于江信北的个性脾气,杨友宁认识还不够。今天的事情让杨友宁对江信北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关键时刻能有把危险留给自己的人,是一个值得交心的朋友。 良久,杨友宁道:“不知道郑毅能不能够把马找回来。” “怎么?” 江信北听杨友宁的意思,好像马匹还有找回来的希望,来了精神。 “我松郑毅下去的时候,正好发现马匹刚走的脚印,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马匹。” “管他呢,先找着再说。走吧,人多找起来总要容易一些。” 秦玉华倒是好睡意,几声连续的枪声把他从睡意中惊醒过来,但也没把枪声当一回事,之前也听到不少枪声,都不在近处。不过也再难心安理得地继续睡觉,一来天冷,虽然铺有一些杂草,却仍然有些透心凉,二来,随着脚步声的临近,秦玉华还没镇定到熟视无睹的地步。 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体还没发育好,个子显得单薄矮小,所占地方不大。因为害怕,秦玉华机体绷紧,紧缩身子,贴着草壁,屏住气息,不敢稍稍有所动作。肌肉收缩,骨骼绷紧,时不时身体发颤,这倒是给秦玉华起到了很好滴御寒作用。 富家子弟,娇生惯养,受此惊吓,秦玉华咋一见到杨友宁和江信北,心力一泄,感觉到全身寒冷,整个人软绵绵地提不上劲。看着秦玉华脸色苍白,浑身哆嗦,杨友宁和江信北没有鄙夷他胆小,这样的处境即便换做一个成年人,恐怕也没几个表现得比秦玉华更出色,至少,土匪就站在头上,秦玉华还能不暴露自己得藏身之所。 要赶时间,杨友宁抓住秦玉华背上背上,江信北后面警戒,朝郑毅指示的山洞走去。 追击秦玉秀的那土匪走的不是正常的小路,而是穿过树林,踏过乱草丛,钻过荆棘,趟过来的,绕过几个山弯后,往回走的路实在难以辨认,越走越糊涂。接连有稀稀落落的枪声,这很不正常,让他渐渐丧失抓住秦玉秀的信心,只想尽快找着同伴。 他料定杨凯等几人已经不在原地,枪声响起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朝枪声响起的方向走,却因为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敢过分靠近。而且。终究是不甘心,心里总还有那么一点期盼。或许,秦家小姐遇到他们村里的什么人,比如猎户之类的,他们很有可能遭遇自己的弟兄。如果有机会抓住秦玉秀。他认为这有百利而无一害,值得一试,无论是带回山寨也好,还是捏在手里作为人质也好,抑或是其他的什么。 看到杨友宁和郑毅从那片林子里出来,俩人指指点点。不久又分开,其中一人返回林子,那土匪好生奇怪。郑毅,他认识,但没见到秦玉华。那么郑毅和杨友宁指指点点是什么,俩人分开,杨友宁返回林子又是怎么回事。 走到郑毅和杨友宁分手之处,左顾右盼一会儿。跟踪郑毅逮住秦家少爷的希望大些,但那片林子刚刚还响过枪声,跟踪杨友宁,碰到同伴的希望似乎又要大一些。 那土匪决定跟踪杨友宁进入林子。 听到林子里的响动,那土匪迅速隐藏起来。 江信北和杨友宁怎么也难料到会有黄雀在后。杨友宁背着秦玉华,江信北在后,不时说几句话。 江信北身上挂着两支长枪。显然不是猎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土匪想到自己在暗,对方在明,瞧准时机,擒住秦家少爷,应该不是难事。有了人质在手。自己也就能进退自如。 杨友宁背着秦玉华在前带路,径直走向郑毅所指的山洞。两人都对郑毅找到马匹充满期待。人生地不熟。这事情,还真的离不开郑毅。 秦玉秀伤了脚踝。走路不便,从半坡滚下,撞在石头上昏死过去。没多久,幸得马儿将她舔醒,一步一拐地走向那山凹处。扒开草丛,秦玉秀藏身进去。 惊恐暂时告一段落,剧烈的运动让汗渍浸过内衣,没多久,紧接着寒意向秦玉秀袭来。无独有偶,饥饿也赶来凑热闹,躺在草地上,渐渐地,秦玉秀已经顾不上害怕,全身哆嗦,上下牙关龌蹉不断。 江信北和杨友宁路过,扒开草丛窥视,不认识,秦玉秀很自然地把江信北和杨友宁归类于土匪,心里哼哼,却无可奈何。不过有一个好处,人一紧张,寒冷会自动让位。 但是杨友宁背上的弟弟却很让秦玉秀纠结,看弟弟搂着杨友宁的脖子,似乎睡着了,那样子似乎很乖巧,秦玉秀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还真和乖巧扯不上关联,至少在家里,秦玉秀是这么认为的。那么,这俩人是什么来路,还是他们对弟弟做了什么?秦玉秀暂时忘记自身的安危,为弟弟担忧起来。 马儿既然在这里出现,自然跑不了多远。转过山脚,江信北地看见郑毅赶着两匹马从对面走来,越过杨友宁。 江信北抑制不住兴奋,叫道:“郑大哥。” 郑毅笑笑地点点头,把马儿交给江信北。今天三人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多余的话都不用说。 “土匪已经走了,我看我们也不用再躲进山洞里去了。” 此时,杨友宁背着秦玉华跟上来了,把秦玉华交给郑毅,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走了这段路,秦玉华在杨友宁背上,借助于杨友宁传递过来的体温,秦玉华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冷了,但感觉脸发烫,头胀痛。坐到郑毅身边,秦玉华双目微闭,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见秦玉华如此模样,用手烫烫秦玉华的额头,应该是虚寒入体,郑毅站起来。 “今天已经迟了,两位老弟也赶不回去,不如现在跟我进村将就一夜。” 事情确实如此,秦玉华的模样也不宜在山里久待,江信北和杨友宁也没讲什么客气。 三人边走边说,郑毅偶尔插一两句话。 听出郑毅的声音,秦玉秀再次扒开草丛一看究竟的时候,郑毅在前,三人已经过了秦玉秀所在的山弯。秦玉华心急,从草丛中站立起来。 “郑毅……” 不料,秦玉秀话还没落音,却被因为缀着江信北和杨友宁而潜藏在附近的那土匪揪个正着。 秦玉秀弄扒草丛的动作,早被那土匪返现,已经悄然靠近山凹附近。此时,那土匪顾不上隐匿行藏,抓住人质要紧,几个飞跃,来到秦玉秀所在山凹,一把抓住秦玉秀后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焦灼不安 秦玉秀身子后倒,那土匪另一手臂牢牢地勒住秦玉秀的脖子,顺势一带,将秦玉秀压倒在草丛中。秦玉秀的惊叫留在喉咙,呃呃作响。 秦玉秀声响不显,江信北杨友宁一心认为土匪已经离山而去,没留意周边的动静。已经转过山角,即便听到响动,也不会疑心到土匪,更不会想到是秦玉秀。郑毅倒是想到秦玉秀,却没有跟江信北杨友宁提及,他想的是秦玉秀不知道身在何处,如何才能找到秦玉秀。如果找不到秦玉秀,回到秦家,如何跟主人家交待。 一个大男人,一个嫩妹子,嘴巴被捂上,脖子被那人手肘摁住,秦玉秀被那土匪压在草地上,动惮不得,又呼喊不出,有限的蹬腿动作,发出的声响相当有限。 幸好两人穿着的衣裤比较厚实,也幸好那土匪在力图避免引起前面走过的几人注意,不至于让菲菲之念泛滥。但富家妹子不似贫家女干瘪如柴,十六岁,少女初长成,青春气色本就是无敌诱惑,虽然隔着衣物,那土匪仍然明显感觉到身下的秦玉秀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想到能用的地方,没法捂住漪念,虽然尽力控制,但胯下之物硬梆梆地顶向秦玉秀。 秦玉秀被一个大男人压住,那人粗重的气息扑面而来,既愤且羞。感觉到那人的阳物顶在下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位置,秦玉秀不觉将屁股一抬一扭,试图摆脱那恼人的羞辱撩拨。 “再动一下,我就先杀后奸。” 杀不杀的冲击力远远没有被奸的冲击力来得巨大,想到死后被奸。秦玉秀果然不敢再动,却不由恨上郑毅和江信北三人。 俩人在草丛中的细微响动,根本不足以在与山风林涛抗衡,久久不见江信北等人回转,那土匪终于放下心来。松开捂住秦玉秀的手掌。看着秦玉秀桃红的脸颊,一种无端的诱惑泛上心头,那土匪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脸颊,再把嘴唇移向秦玉秀嘴唇。 秦玉秀嘴一张,脸一扭。差点咬住嘴唇,那土匪一恼怒狠狠地抽了秦玉秀一记耳光。趁此机会秦玉秀挣脱那土匪的控制。滚到一边。 秦玉秀如此不配合,想要干成那事,即便能如愿,那也必定大费周章,只怕真到了临门一枪。也是索然无味,想到还没完全脱离险地,那土匪放弃了进一步的索求。 “那几个人已经走远,无法救援你。只要你配合跟我走,我不难为你,也不欺负你。” 秦玉秀怒目而视,没点头,也没摇头。这土匪说得是实情。此时奢望郑毅几人回转救援,无异于缘木求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除了自救,没有他法。 秦老财被张黑七开了两枪,所受枪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张黑七没打算要秦老财的性命,他还想从秦老财手中将秦家收藏的那批枪弹弄到手。但出于恼怒,两枪分别击中秦老财的双腿。一枪正中膝盖。一枪偏下,无论如何。秦老财的一条腿算是废了。 “哭哭啼啼算什么,老爷还没死呢。” 秦老财趟在床上,房内只剩两妇人,哭啼的是秦老财的小老婆王氏,出言恶声恶气的是大妇吴氏。 “阿秀和阿华……” 秦王氏不理睬秦吴氏,说话显然是对秦老财而说。 “郑毅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秀和阿华不是跟着他回多星了,就是躲在山里那个地方。土匪那几个人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要不老早就上门要挟了。” 秦老财双脚不便,心情恶劣期已经过去,而且不幸中之大幸,性命无忧,舍弃些许钱财,身外之物,虽然心疼,但总抵不过家人没有损伤。 “听到山上不断有枪声,也难说阿秀和阿华遭遇到什么,老爷,是不是派几个家院上山看看。” 秦吴氏对秦老财讨二房早存不满,而且更过分的是,秦老财爱屋及乌,连带秦王氏的一双儿女都最受秦老财疼爱,这一点特别让秦大妇难受。她一样儿女齐全,却从来没感受到秦老财对他们如对秦玉秀秦玉华俩姐弟那般好言语的温和,此时正好拿这事来恶心一下秦王氏。 秦王氏又要作势欲哭,秦老财不耐烦地想挪动一下,把身子侧过去,不想牵动腿伤,“哼”地一声,咬牙坚挺,额头却见汗。 “老爷,你怎么啦?” 秦王氏一直观察秦老财的反应,到不是担心失宠,老夫老妻了,儿女受宠才是一切的根本。她还真如秦大妇所说那般,想要秦老财派人上山找找,或者让人到多星村接回一对儿女,总之,见到自己的儿女安然无事,才算放心。 “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小俩老婆子欲言又止,刚刚经历了土匪抢劫,派任何人出去都有不妥,除非是护家院丁。但这是防范土匪,震慑佃农,保家护院图生存的根本,当不得一般下人来使唤,没有当家老爷的吩咐,即便作为女主人,也当心存忌讳。 虽然说对郑毅相当放心,秦老财还是担心。毕竟郑毅带着俩小出门没过多久,张黑七便派杨凯追出。郑毅带着俩姐弟出门,那么多人看见,杨凯肯定不会追错方向,郑毅不可能到达多星,唯一可能是藏身山林之中。但是,土匪也是山林老手,郑毅和他们比起来,还显得嫩了些,结果肯定是凶多吉少。山上陆陆续续有枪声响起,是村里的猎户遭遇土匪?还是放假回家的护院遭遇土匪?秦老财实在难下结论,这些好像都不大可能,谁愿意和土匪死磕呢?郑毅他们会怎么样?虽然,大队土匪已经离开村子,但如果郑毅他们真落入土匪手里,要不了两天。张黑七肯定会再度来路塘村…… 秦老财胡思乱想,愁肠百转,不得要领。 临近傍晚,有人来报,郑毅回来了。不见满小姐,但带回小少爷,此外还跟着俩小后生。 秦老财心里咯噔一下,女儿到底还是出事了。 叫来人去把郑毅叫进房来,秦老财艰难地用双手支起身子,郑毅连忙上前扶住秦老财后背。用棉被垫住秦老财后背。 “难为你了,遇到什么情况,你说说吧。” “……” 郑毅刚开口说话,秦王氏急冲冲地走进放来,逮住郑毅就是一阵好骂。 “放肆。郑毅能保住你小儿子就不错了。你还不知足?” 郑毅内心有愧,讷讷地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秦王氏:“要你说,你就说。玉秀是怎么弄丢的,吞吞吐吐不说清楚,你别想过好日子。” “你到底让不让人说话!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急切时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秦老财恼怒老婆口没遮拦,激动处又扯动伤脚。一口气打了岔,话接不上来。 秦王氏见状,不敢再刺激秦老财。坐到床边,帮秦老财把气息理顺,再把身子放平,默默地坐着。其实她自知如此怪罪郑毅,有失人味,但她实在没主意。只能找郑毅出气。 知道秦王氏是因为挂念女儿,郑毅倒是很理解秦王氏的心情。把今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扼要说了一遍,接着道:“我猜在我和那俩后生遭遇土匪之前的那些枪声。要么是村里的猎户,要么就是家里的护院和土匪遭遇所发出的。那姓江的后生亲眼见跟上山的那些土匪离开,并没有见着小姐,所以,我想,二娘,不用担心,满小姐应该没事。” 今天山上还发生那么多曲折,是秦王氏和秦老财所没有想到的,如果不是事有机巧,满儿能不能脱险还是个未知数。在那个危机时刻,郑毅也只能先顾到一个再说。 从郑毅叙述来看,前后上山的土匪应该有三伙,他们都没有逮到满女,秦老财和秦王氏不禁在担忧之中又升起无穷的希望,又在希望中夹杂着无尽的担忧。天色將晚,女儿能藏匿到哪里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女儿能逃得脱土匪之手么?如果落入土匪手中,估计这个便宜岳父母是做定了。 秦老财夫妇沉默无语,郑毅知趣地没有向秦老财开口自己擅自做主带江信北和杨友宁俩进村留宿的事情。 “那俩后生是什么来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老财稍稍沉默,便放开心事,要想心安,那就做该做的事情。 郑毅又把江信北和杨友宁的身份做了一番介绍,道:“我们没有深谈,所知也不多。不过看起来,俩后生很有可能是猎户之子,为人还本分,他们家境应该是中富农之类的。” 从路塘到南河长塘还有五六十里山路,如果快马倒还来得及。现在时候不早了,山路又不宜奔马,不管什么原因,在山上,这俩后生客观上是帮了郑毅大忙,不然秦玉华不可能安然无恙。 秦老财点头,对秦王氏道:“你去安排一下,人家总算是帮了你大忙。” 秦王氏最担心的是女儿秦玉秀的安危,无心理会,把事情交待给管家,却又不知道把心事放在哪里才稳当,总似被抽调主心骨似的。 秦王氏刚坐稳,觉得不妥,走出门,刚好秦玉秀的丫鬟急冲冲地进来,差点撞个满怀。秦王氏大为不满,喝道:“冒冒失失的,你哪根筋不对,没事找抽是吧。” 丫鬟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几欲跪倒。 秦王氏:“算了,什么事情?” 丫鬟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小姐……” 秦王氏一把抓住丫鬟手臂,急道:“小姐怎么啦?” 丫鬟:“刚才,我听护院说的,是村里猎户上门传来的消息,好像是被土匪给逮住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赶鸭子上架 紧挨秦家的几户人家房屋化为灰烬,满地的断瓦残片。相邻几户人家几乎敲掉半边房屋,只剩下光秃秃的屋架子,不远处一家房屋同样化为灰烬,想必是茅草盖顶的房子被火星点燃的缘故。 秦家大院柴房一角已经面目全非,火势还顺带攀沿到一间正屋。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把正屋那间刚刚接火的房子敲掉,很难想象,火势顺势蔓延到整个大院,会是一幕怎样的情景。果真如此,秦家剩下的也就几间偏屋可供居住,对于秦家,这个冬天就有得熬。 在得手之前,张黑七并不想把秦家变成一片废墟,这样做纯粹是损人不利己。张黑七还不至于无聊至此,为了避免强攻秦家大院而和秦家护院发生枪战,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张黑七选择紧挨秦家柴房的几户人家下手,即便秦家有高墙大院防护,但阻隔不了火势,只要秦家柴房接火,秦家当务之急,势必需要全家动员救火。 秦王氏听到女儿落入土匪之手,满脑子只有两个关键词在轮换:土匪,女儿;女儿,土匪。对丫鬟发火没有任何意义,转身之际却见郑毅带着江信北杨友宁哥俩正朝大门走去。王氏心里冒火,让丫鬟跑上前去拦住三人,自己在后面,对直朝郑毅三人走去。 被丫鬟拦住,又见王氏走来,又不能装作没看见,郑毅心里发慌。见郑毅在那发愣,江信北不由顺着郑毅目光朝王氏看去。 郑毅带着秦玉秀秦玉华姐弟,中途遇到土匪,能够保全秦玉华已经是老天开眼。秦玉秀走散。事实上郑毅无能为力,情理上说得通,但心理上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王氏只有把闷气发泄到郑毅身上。 管家安置好江信北和杨友宁不久,郑毅就找到江信北和杨友宁,告知秦玉秀的事情。到此时江信北和杨友宁才知道今天白天还有秦玉秀这么一出插曲。现在赶回杨村已经太迟了。但在路塘歇息一晚,时候又还早。江信北和杨友宁扼不下情面答应陪郑毅上山找秦玉秀。 护犊之情是不分种族物种的,而这一点母性表现尤为突出。哪怕是只小母鸡,看到雏鸡惊慌失措都要扬起自己并不尖锐的嘴巴,瞪圆针眼似的眼睛,扑打巴掌大小的翅膀遭。随时与伤害雏鸡的小狗小猫之类的舍命相搏。 王氏逮住郑毅一阵好骂。长短句,四六句,一气呵成。骈散结合,顺溜溜,没有一句重复的。末了,发下一堆狠话。 江信北还从来没见到过如此能骂之人,貌似王氏的骂法还是有道理的。说来说去,郑毅的确不怎么地道,合该挨骂。既然秦玉秀不见了,在山上的时候,起码得费心找一找。即便秦玉秀没有落在土匪手里,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让秦玉秀一个妹子迷失在山林里吧。 但好像也怪不到郑毅头上。在当时那个情形,郑毅想先保住秦玉华,再想办法找秦玉秀也不能算错。虽然同情郑毅。江信北和杨友宁还是很知趣地躲到一边。哥俩今晚要客居秦家,人家的家事不是俩人能够插言的,何况,王氏也不能算无理取闹。 从王氏嘴里听到秦玉秀已经落在土匪手里,郑毅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自己虽然护住了秦玉华,但弄丢秦玉秀不足以抵消自己的罪过。在秦家呆不下去是小事。看来,哪怕豁出命。也得把秦玉秀从土匪手里抢回来。 既然秦玉秀已经落入土匪之手,江信北和杨友宁对望一眼。都是点了点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遗憾,反正再跟郑毅上山已经毫无意义。 土匪至少应该有二十人上下才对,因为江信北看着彭家福和肥仔两伙十多人离开那片山林,他们没有逮住秦玉秀,那么逮住秦玉秀的只会另有其人。那些人有多少,不好说,多估算一点不为过。如果想从那些土匪手中截下秦玉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要看主人家的决心,而这不是江信北和杨友宁应该关心的问题。 王氏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四十多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不少。或许觉得这样对郑毅开骂有些无的放矢,又或者觉得在大院里泼妇似的开骂,有失女主人的形象,放下狠话后,没有再接着开骂。 “二娘,我…我们还是要早点想法子派人到半路山拦截,才好解救小姐……” 郑毅讷讷地提醒王氏,与其在这里做无用的漫骂,还不如早做安排。如果秦玉秀被土匪带入匪寨,只怕世间就多了一个土匪婆。 王氏一愣,的确自己是昏了头了,派人半路拦截才是解决事情的根本,然不成还真的要等女儿进入匪寨再去想办法营救? 郑毅肩膀中枪,幸好没击中骨头,经过处理,行动已经没有大碍。见江信北和杨友宁各挎着一杆长枪,王氏顿时明白了郑毅带着江信北杨友宁两人出去是想做什么。想到丫鬟所说的消息,王氏迅速冷静下来,说道:“你们知道小姐在哪里?别乱来,等一会儿,听老爷的安排。” 说着,王氏拔腿便往秦老财房间跑去,迅捷之态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房内三人,秦老财,管家和一个猎户。 “秦员外,这事你要快点拿主意,还有几个人在山上跟着,久了,光靠那几个人肯定不行,如果等到土匪回到山寨,想要救人,那就更难了。” 说话的是猎户何达强,人又称何大猎枪,人前人后都称之为何大。因为他每次出猎从不空手,而且但凡收获大型猎物,左右隔壁邻居必定受到邀请到家吃泡汤。家有小孩的还能从何家兜走一碗煮熟的新鲜猎肉和汤肉回家哄小孩。 何达强有本事,又乐善好施,肯帮人,不仅在本村甚得人缘。而且在村外很有名声,时常有人来请他去帮工,特别是贩卖牲畜的商贩。 正因为如此,何达强不愁找不到事情做,一般每年冬天。何达强都不外出打工,而是在家打猎。 其实,这还与何达强的为人相关。 既然不愁没事情做,那么钱就没有赚完的时候,只要够用就成了。一年当中有半年多在外,看不到家人。赚再多的钱,何达强都觉得心里也是个空的。 冬天,时近年边,在家打打猎,做些猎肉干过年。既能安心又能照顾家里,还不耽搁来年的墒情,两全其美。每年冬天,除了过年用的,何达强会特意留足猎肉,来年年头出去走亲访友用,这样以来,不用花钱就有了敲门砖。 一年之计在于春。来年年头走亲访友,也不纯粹是走亲访友,更多是借走亲访友的名义。探探新年什么事情好做。有了猎肉这块敲门砖,很多时候,不用特意开口,一些事情就会在闲聊中露出眉目,只要合适,半年的收入也就有了着落。这也是何达强的一个小心思。 何达强出去打猎有几天了,昨天在邻村住了一宿。今天回来。刚到村口,恰好遇到土匪劫村。这还得了。总得让土匪付出一些代价。游走观察中,何达强碰到在几个秦家护院,几人一合计,便上演了路塘村边的那些枪声,之后便出现彭家福折损五人的一幕。 护院毕竟不是猎户,在山林中,灵活机动性不能与何达强相提并论,加上终究非做不可的事情,用命程度打了折扣,更主要的是这些护院野外对敌的心理素质差强人意。结阵伏击,不足以对付彭家福一行十多人倒还罢了,只怕是以卵击石,偷鸡不成蚀把米,何达强只能采用偷袭的方法对付土匪,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几个护院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何达强的手段,要不是何达强适时引开土匪,他们几个当中,肯定会有人死翘翘。 跟着何达强与土匪捉迷藏,干掉了几个土匪,精彩归精彩,刺激归刺激,但脱离和彭家福那伙土匪的接触后,几个护院精气一泄,几乎虚脱。何达强无法,只好避其锋芒,带着几个护院另寻机会,结果却错过了与江信北郑毅杨友宁三人联合干掉彭家福的机会。 不过却让他们发现了高吉登一伙,但高吉登他们似乎在等人,这让何达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监视他们,看看有没有机会。 结果又发现秦玉秀被一个土匪押着走进高吉登一伙,而高吉登等的人似乎还不是等秦玉秀和那土匪,而是另有其人。这让何达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本想让一个护院回秦家报信,那几个护院却面面相觑。扎咐那几个护院好好隐藏,能监视就监视,不能就千万不要暴露自己,何达强决定亲自跑秦家一趟。 “何大,在半途中拦截一群惯匪,我的人管用吗?别人没抢回来,还要往里填人命,那就罪过大了。生死有命……” 对儿子能平安回来,已经心满意足,女儿落入土匪手里虽然痛心,但要为了女儿,让护院去做无谓的牺牲,还不一定有用,秦老财狠下心来,只有求老天保佑女儿。不想话还没说完,见王氏急冲冲地走进来,秦老财赶忙住口,心思又有些动摇。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当着王氏的面,秦老财没办法把话说满。 从那几个护院的表现来看,秦老财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秦老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那意思何达强听得出来。但是爱打抱不平习惯了,反正秦玉秀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不试一试,怎么能心安?见王氏那急样子,何达强欲言又止。 “老爷,你要救救玉秀……” 王氏话里话外颤音显现无遗,哭腔随之。 “你的女儿,你做主吧。护院你随便挑,不过,我看那些护院跟踪那些惯匪有点悬,要从土匪手里把人给夺过来,难那!” “那也得试一试啊,老爷。” 听出秦员外有放弃女儿的打算,王氏不禁大急。 管家:“何大,你看,如果是猎户老手,要多少人才能行?” 何达强不明其意,顺口道:“单单救人,四五个应该差不多了,多了也无用。” 见何达强如此作答,管家心里有数,转而对秦员外道:“老爷,听郑毅说,那俩小子是猎户之子,刚才在山中敢主动向土匪动手,想必有几分本事,你看………” 秦老财略作思考,道:“那你去叫他俩进来,试试看吧,总得要人家同意才行。” 管家把江信北和杨友宁叫进房来,见俩小子太过年轻,秦老财实在没什么信心,但顾念到王氏在场,还是开足价码,静听俩小子的回答。江信北和杨友宁不答应,是意料中的事情,有钱赚,总得有命拿,人家凭什么替秦家卖命。(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是祸躲不过 白天和土匪干,那是没办法的事情。遭遇土匪,如果不争取主动,九成九是要吃亏的。现在秦家想要半路拦截土匪,抢下人质,秦员外在不了解自己和杨友宁的情形下,开出的条件,只能算是忽悠或者诱惑,只怕秦员外本人都没多大的信心。 秦员外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尽一份心,以求心安。先别说有没有命拿这些报酬,至少江信北认为这种拦截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家里等着一大堆事情要做,秦员外即便出再多的大洋,对他和杨友宁来说,等同瞎熊掰包谷,掰一个,丢一个,没有丝毫意义。 问题是怎么拒绝,江信北斟酌再三,开口道:“据我推算,这些土匪至少有二十人以上,如果秦员外想半路拦截,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手,有什么计划没有。如果没有周全的计策,只怕救不了你家小姐,还有可能害了她性命,毕竟,这是去抢人,不是去抢东西。” 何达强原本估算有个四五人就够了,如果真有二十多人,恐怕自己就太托大了,“有这么人?” 江信北:“二十人只多不少。郑毅和我们三人在林中遭遇的土匪有七八个,之后有七个来接应他们,抓住秦家小姐的那伙土匪少说也应该不少于七个。此去,天色將晚,二十多土匪急着回山寨,绝对不会轻易分开,如果我们的人手不够,调不开他们,我们就没有丝毫的机会接近秦小姐,反而会弄巧成拙。让土匪加强对秦小姐的控制。如果土匪看穿了我们的打算,说不好来个将计就计,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怕还会赔了性命。” 杨友宁:“是啊,这总归和在山林和土匪游斗不同。在山林中。我们可以和他们捉迷藏,打不过,我们还可以跑。但如果是去救人,所有的这些便利都没有了,如果以小博大,只怕偷鸡不成反折把米。” 江信北和杨友宁的说辞貌似很有道理。要在半路救下秦玉秀,必须做到两点,首先要能够接近秦玉秀,其次是截下秦玉秀要能够全身而退。二十多个土匪,如果不能神不知到鬼不觉地调开分散。第一点就做不到,更不用说第二点。 秦老财本来就对半路拦截不抱希望,明白俩人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没有合适的人手,没有严密的具体拦截措施,行蛮去做了,无济于事倒还罢了。反而使得事情变坏,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如果女儿落入土匪手里,仅仅只是被拿去当个压寨夫人。世上不过是多一个土匪婆,那也只怪女儿只有这个命。可是,土匪铁定会拿女儿当人质来谈条件,威胁秦家,到时候,难道真的对女儿的生死置之不理?秦老财一时陷入两难。 王氏对这些不懂。以为只要多派几个护院就能把女儿抢回来,哪里会想到那么多。江信北把困难一一摆出来。如果没有好办法解决这些困难,即使出动所有护院也是白搭。 “难道就这样让女儿自生自灭?无论怎样。我们总得试一试呐。” 江信北和杨友宁推脱,王氏怪不上人家,但如果丈夫打了退堂鼓,无论如何王氏都接受不了。 秦老财闭上双眼,没有理睬王氏。不是不想救,而是没有好的解决办法,那也就只能当没生养这个女儿了。 管家和何达强也没有出声,静待秦老财的决定。 何达强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但如果没有帮手的话,也很难施行。 江信北和杨友宁见众人都没说话,干脆告辞,走出屋去。 已经是旁晚,太阳还没落坡,但也为时不远。秦家即便现在派人拦截,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到土匪前面。 “信北,我们这么拒绝,好不好?今晚我们还要借宿他家的。” “我们那里是拒绝,我们只是摆出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帮他们想办法。如果这些问题解决了,我俩参合进去凑合个热闹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解决不了,当我俩傻呀,别钱没捞着,反丢了性命,找谁说理去。何况,我们回去,还有一大堆事情,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秦员外拿这个厄难我们,那他就是为富不仁,我们更不能答应他。这么大个村寨,身上有钱,还怕找不到借宿的人家?怎么说,我们也救了他儿子。” “那倒是,也不知道那秦小姐好看不。可惜了,白白便宜了土匪。” “怎么,发情了?如果秦员外把他许配给你,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法子,找老婆毕竟是大事。想不想,想不想,快说,说,我不帮你帮谁。” 明知道江信北是开玩笑,杨友宁还是一本正经地道:“你都有老婆了,当然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信北笑道:“你要真的想,那今晚我俩摸到土匪窝,把那秦小姐偷出来不就得了。怕只怕那秦小姐不认识你我,当我们是急色土匪,那我俩就玩完了。要不,干脆我俩到那里入伙当土匪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秦小姐真的看上你也难说呢。” ……………………………………… “何大,这事就麻烦你了。现在就算打算半路拦下小女,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今天土匪在村里抢劫了那么多东西,说不定会热闹一番,你看晚上潜入山寨,趁土匪防备疏漏,悄悄救下小女,有几分成算?” 腿部伤痛耗费秦老财大量体力和精力,秦老财脑子有些犯晕,一双眼皮沉重,连番动脑,强打精神,说完这话。 受江信北和杨友宁一番话的提醒,何达强早就想到这点,接口道:“员外,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从土匪手里救出玉秀,首先得能够接近她,其次要能全身而退。要达成这个目的,在惊动土匪的情况下,恐怕很难实现救人的目的。 那俩小子说的不错,半路拦截,不论土匪人数占优不占优,势必让土匪加强对玉秀的看管。结果是救不成人,反而会对她不利。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土匪不知不觉当中,悄悄把人救出来。夜里行动,成功的把握比半路拦截大得多。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三五个熟悉地理的好手,恐怕还真应那小子的话,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即便秦家平时没有仗势欺人,得罪相邻,但家境摆在那,为人行事自有自己的一份心理优势,颐指气使是难免的。因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人和富人自然而然会隔着一条鸿沟,谁都不会和钱财结仇,这种鸿沟更多地变现为心理上隔膜。现在秦家出了事情,在村中愿意真正出力的,出得起力的人家不多。肯出力的多半是看在钱财的份上,却不一定有那本事,有那本事的却不一定愿意巴结秦家。这一点秦老财心知肚明,何达强所需要的人手,一时之间真不好找。 “那俩小子怎么样?” 想来想去,秦老财还是把注意打在江信北和杨友宁身上,听郑毅的叙述,这俩后生仔有些本事,更不缺少胆量。 何达强对江信北和杨友宁是猎户子弟的身份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却不知道俩人的具体本事如何,不想让俩个涉险,但眼前没有适合的人手,时间又不等人,听秦老财这么一问,不觉心里一动,再试试也无妨。 “刚才,可能你提的价钱没有打动他们,要不再试试。” “管家,去把郑毅叫来” 作为长工,郑毅受秦老财看重,把秦玉秀姐弟交给他带走,很受人嫉妒,偏偏郑毅又把秦玉秀弄丢了,郑毅互让觉得全秦家大院的人对他都另眼相看似的,心里惶惶不可终日。见江信北和杨友宁从秦老财房里出来,似乎只有这俩人才知道自己的苦衷,讪讪走拢俩人,攀谈起来。 郑毅比江信北杨友宁大点不多,经历下午的事情,江信北对郑毅的观感不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江信北觉得这是最值得交往的一点。 对于江信北和杨友宁拿秦玉秀开玩笑,郑毅只是讪讪地笑笑。能讨秦玉秀做老婆,是个后生仔都该有想法,郑毅也不是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只是门不当户不对,也仅仅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没像江信北和杨友宁那样宣之于口。 三人席地而坐,开口的多是江信北。在山上,三人没多少闲心扯七扯八,现在放松下来,江信北发现,如果真的能从小马口把桐油松仁之类的山货运到南河,路塘是个不错的中转,忽悠一下郑毅,不是坏事。而且秦员外家大业大,难说不见钱眼开,参与进来分一杯羹,那就太理想了,至少不用担心头本问题。 见到管家叫唤自己,郑毅站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江信北和杨友宁跟着站起,俩人的住宿是管家安排的,怎么样也得给个笑脸。 管家朝俩人笑笑,便把郑毅带走。 郑毅离开不久,管家又来把江信北和杨友宁叫去。 几脚路的距离,江信北却心潮起伏,八成是郑毅泄了底细。看来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也好,如果对自己开辟这条山货出山之路有所帮助,那也算物有所值。江信北决定先听听秦员外怎么说,暂且答应秦员外,实在事不可为,能有郑毅这样长工的人家,相信秦家不至于出尔反尔。(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风平浪不静 从郑毅的叙述来看,两后生仔年纪轻轻就能离家闯荡,面对危机,敢作敢为,灵活大胆,秦老财感叹的同时,更加属意江信北和杨友宁。这里还有个好处,两人是年轻小子,不会引起土匪的太多注意,更有利于营救女儿的行动。 郑毅之前跟秦老财汇报,多是在山里的经过,对于江信北和杨友宁谈不上了解,被秦老财叫进房来再次询问,搜肠刮肚,连江信北和杨友宁拿秦玉秀开玩笑的事情都给说出来。 秦老财倒是没什么,年轻人谁的嘴里都有几句口花花拿妹子开心的。王氏却恼怒不已,人家遭难,生死未卜,没有同情心倒还罢了,这俩小子还存心拿人开心,纯粹的二流子行径,有心想拒绝这俩二流子帮忙,却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帮手,欲言又止。 秦员外的意思由何达强代为陈述,为了打消江信北和杨友宁的顾忌,何达强简要地说了总的行动设想:沿路跟踪,夜间偷袭,具体细节,在路上再结合地理地形进行解释。如果确实没有机会,也就没必要强求。 何达强把行动设想说完,秦老财接口道:“之前答应给你们的报酬仍然准数,你跟郑毅说的事情,眼前事情一完,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合作。至于细节,你们回来后,我们再商议,怎么样?” 猜测肯定没有错,江信北扫视一下郑毅,郑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照何达强的安排,危险性降到最低,特别是最后一点补充:没有机会。没必要强求。可以说,秦老财的条件相当优厚,在江信北看来,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如果都这样了,还不答应。真的有点不识抬举。再说,不管怎么样,想要得到秦家的信任和帮衬,起码得帮秦家做点事情吧。 不过,前倨后恭显得太过势利,江信北有心想一口应承下来。却在心里留下小小的不适,有些迟疑。 “友宁,你说呢?” 拉不下脸面,江信北把话语权交给杨友宁。 ………………………………………………… 土匪在刀尖上讨生活,不把性命当回事。但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各种恐惧心理还是一样不缺。虽是烂命一条,但再不值钱,也是一条命。兔死狐悲,彭家福手下有五人丧生,这在和肥仔汇合后,那种悲凉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头上。一干众人生不出任何再和路塘人纠缠的意愿。山里人家能在山林讨生活,必定有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不是谁发狠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草草把五人丢到一处填埋后,一伙人跟着肥仔赶去和高吉登汇合。归心似箭,一路上。谁都无心说话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却在阴沟里翻船,当彭家福和高吉登汇合时,见到秦玉秀被捆住双手,丢在一边。连在秦玉秀身上撒气的心思都没有。这妹子根本就是一个不祥之物,如果不是因为秦玉秀姐弟俩。何至于有五个弟兄丧命?以前打劫过路行商,抢掠村寨。与人厮杀都没损失过这么多人。 被马匹提到蛋蛋的那土匪,运气还算好,马蹄并没有踢实,休息这半天,总算恢复过来。算来,杨凯带的几人只被秦玉华用石块砸死一人,损伤不算太重,有秦玉秀在手,也算说得过去。 杨凯腿折,坐着担架,秦玉秀总想找机会逃脱,故意慢慢腾腾地,无形中走路的速度提不上来。高吉登不由暗暗着急,到山寨有十七八里,天黑之前赶不回山寨,是个麻烦事情。就算抄近路,也近不了几里路,而且既然是近路,一般都比较难走,抬着个人,速度不可能比现在快。 看着高吉登彭家福一行远去,秦家几个护院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跟上去,还是就此撤回村里。 秦家的二十多个护院,大多和秦家沾亲带故,有几个是从佃户里挑选的。平时的活计不累,还拿一份工钱,说起来,秦老财待他们还算不错。 跟上去,一没那胆量,二以身犯险,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就此撤回村里,土匪队伍里有秦玉秀,不知道还好说,知道了,没有一个姿态,关键时候拉稀了,别说秦老财,至少自己心理上就有点过不去。 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说撤回村里,关键时候表现奸猾肯定没有好果子吃。面面相觑中,一人提议道:“何大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要不,我们着一个人回去,其他的远远地跟一段路,天黑后再回去?” 这法子倒是不错。好丑有这一招顶着,左右都说得过去。 既然不打算半路寻机会救下秦玉秀,何达强带着江信北和杨友宁直接赶土匪山寨必经之路罗盘山而去。 距离土匪山寨不远的村庄多半有人家的子弟上山为匪,有的是自愿上山,有的是被逼上山的。这样那样的原因,这样的村寨往往会和匪寨有协议,只要缴纳一定的保护费,匪寨严禁抢掠这些村庄。这在某种程度上,使得村子成为土匪的别寨。罗盘山下的罗坪村,就属于这种类型的寨子。 照现在的天色,土匪紧赶慢赶,天黑前是赶不回山寨的。那些土匪如果要歇脚的话,罗坪村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距离高埔不远,只有五六里路。如果能不进入土匪窝,就可以寻到机会,何达强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如果土匪不打算歇脚,夜黑风高,想必也走不快,也有机会浑水摸鱼,最次也能知道到了高埔后,秦玉秀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杨凯一百四五的体重,用简易担架抬着,不仅杨凯因藤条勒进肉里,又翻不得身,痛苦万分,抬担架的前后两人也是吃尽了亏,特别是上山下山的时候。没办法,高吉登只好安排六个人,分三组,轮流替换。 秦玉秀本来就有扭伤踝骨,加上成心磨叽,走得慢就更有借口。惹得彭家福极为不满,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自觉,让人前拉后推赶着秦玉秀走。 结果,两个伤号,赶急路也跟不上趟。高吉登和彭家福也就懒得用这份心了,能赶回山寨当然是好事,但这天色,这速度,明摆着不可能。回家的路上也不可能再出什么事故,要说打劫,从来都只有土匪半路打劫别人,还没人敢在半路打劫土匪的。 一路上,何达强把自己的意图详细地跟江信北和杨友宁进行了解说。对于猎户之子,何达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不想江信北和杨友宁出现什么意外,对所经过的环境和道路勾连一并边走边结合实地进行有个比较充分的介绍。 对于江信北来说,此来是来救人,不是来拼命的。要么不做,要做吧,就得尽心尽力。临敌讲究随机应变,胆大心细就成,关键一环还是首先需要做的是做好撤退的后路。作为老资格猎手,何达强对江信北这种想法颇为欣赏,不管江信北这种想法的原动力是什么,至少江信北具备成为超级猎手的潜质。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不是说是个人,有些本事,肯下力气就会有出息。成功从来不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凑巧事情。这需要有章法,而章法的基础来自冷静,客观,有效运用所掌握的资源,抓住主要矛盾,解决主要矛盾。没有后路的先期准备,犹如瞎猫逮住死老鼠的机会相当渺茫,即便能从土匪手里救下秦玉秀,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罗盘山地势比较平缓是相对的,原因在于这里的山势普遍比较高,类似于高原。从罗坪往上,沿山脚一水的农田,一条上坡路弯弯曲曲穿行在农田边上。出工做事,常有人走的缘故,道路还算宽敞,但坑坑洼洼,连独轮车都很费劲。上到罗盘山梁足有五里多路,两边山不高,但林密。从山梁略略盘曲下走,不过一两里路就是高埔山寨。 不到二十里路,以何达强和江信北杨友宁的脚程,不用一个时点就赶到罗坪村附近。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没于山峰之下,天空逐渐暗淡下来。 何达强让江信北和杨友宁分别盯住罗坪方向和高埔方向,决定自己亲自进村一趟。月黑夜,走路不那么方便。作为猎手,方圆几十里村寨熟悉的人不少,即便土匪不在罗坪歇脚,自己三人得手后,也需要一个地方隐蔽。灯下黑,藏于这户人家,相信土匪做梦都想不到。 山间天色暗得更快,不远处出现绰绰人影,杨友宁紧张起来,跑到江信北身边。 “这么多人,估计应该是那伙土匪,何大怎么还没回来,如果土匪不在罗坪歇脚,我们该怎么做。” “先看看吧,到高埔就五六里路,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在罗坪歇夜,大江都过来了,还会在乎小溪?” 走夜路,猎户当然不在话下,杨友宁“嗯”的一声,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江信北接着道:“如果他们直接回高埔,今天他们在路塘收获不小,应该会有一番热闹。我们在暗处,跟着摸过去就是。何大回来不见我俩,自然会跟着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遂遇寨门 大山不是荒原,它有自己的语言。虎啸狼嚎偶尔回应山谷,山风林涛时常低吟。风声鹤唳,虽不至于草木皆兵,但如果配上各自的心景,却极似范仲淹笔下那种虎啸猿啼,满目萧然。 高吉登和彭家福各自带着自己的人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行进在大山莽林间。虽不至于“感极而悲者矣”,但无论如何都与积极的心理因素无关。 杨凯手下死了一人,伤俩人,彭家福手下死五人,这些人倒不见得有多厚的交情,但毕竟是一个锅里吃饭,作为普通人,是穷凶极恶也好,是老实憨厚的也行,自己熟悉的人,身边的人,忽然就这么永远地消失了,心理总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而这种心理往往是负面的。 说到底,人会因为生存而杀戮,不会是因为杀戮而生存。土匪采用抢掠和杀戮的方式求生存,谁的命都没有他们的命重要,视人命如草芥。但事实上,土匪还是一般的普通人,即便漠视别人的性命,也勘破不了生死,成不了枭雄之类的人物。当丢掉性命的是自己熟悉的人,身边的人,即便谈不上多少交情,他们做不到“随心所欲”,无法弹压心魔,兔死狐悲的感觉会袭上心头。 因为,别人的性命离他们很远,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质感虚幻。正如别人的病,只是病,自己的病却是命。 抬着一个人,连同秦玉秀还有三个腿脚不方便,没有月亮,那几颗眨巴眨巴的星星太冷。太小气,走夜路是个麻烦事,高吉登走到彭家福边上,“家福,你看。我们是不是进罗坪歇脚,明天再走?” 彭家福沉吟一会儿,道:“我看,我们可以进村讨些火把火笼,反正已经近屋边了,最多个把时辰就能到家。” 高吉登没有再没再多说。彭家福说的也不错,今天虽然身累,心也累,但罗坪和高埔寨是有约定的,二十几个人。没人愿意收留。 彭家福也虽然很想进村歇夜,但却不合时宜。高埔和罗坪有约定倒不是大问题,但今天接应杨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丢了五个弟兄的性命,如果行蛮的话,万一,罗坪人告到张黑七那里,张黑七心里肯定不爽。不论是出于整肃山规。还是出于对其他弟兄有所交待,自己都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数罪并罚。到时候,三刀六洞的惩罚肯定离不了。 罗坪寨子前有条小溪,寨子背靠山冲。村民住宅相对集中在山冲之间低矮而平缓的山丘上,两厢稻田,其他民房散落在山冲里的其他小山口,或者浅浅的山弯里。 寨子斜对面的一个小山弯半腰。背靠大山,一家独立。沿山腰,小路沿山腰向两边延伸。因为所处位置光线为山势所阻。天色比外面暗淡得早些。不过有个好处,天气炎热的时节,这里山风徐徐,显得清幽凉爽。天冷时节,却又成为一个避风港。 “伙计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进屋坐。” 廊檐下坐着的中年汉子见何达强,站立起来,跟着一个后生仔,“伙计爷。” “阿贡,几天不见,就成大小伙子了。” 后生仔十六七的模样,腼腆地笑笑。 “进屋就莫了,有个事情可能得麻烦你,顺便来跟你要两个火折子。” 中年汉子没问何达强什么事情,让阿贡进屋拿出两火折子。 何达强也没有隐瞒中年汉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扼要地说个大概,道:“伙计,万一惊动了高埔那些人,你得帮我找个稳妥的地方预备着……” 阿贡拿着几个火折子过来,何达强接过,顺手装进衣兜里。 中年汉子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这里的山山水水我比你熟悉。” 何达强:“你就别参合了,只怕这事情对你们村不利。” 中年汉子道:“没事,该来的总会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何达强自然明白中年汉子的意思。 地处土匪窝,罗坪和高埔有协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罗坪人出些钱粮,求个安稳,高埔土匪收取钱财,不来骚扰抢掠罗坪,算是各取所需。事实上,这个协议多半是大户人家和高埔土匪之间的协议,村民被绑架在上面,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最明显的是,如果要和高埔土匪对峙,时时要提防土匪,又得不丧失。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但总有些罗坪人咽不下这口气,毕竟这是土匪强加给罗坪的。罗坪和高埔地界仅仅相距五六里路,避免不了有不信邪的人和土匪产生私下冲突,至于是不是违反罗坪与高埔的约定,那要看张黑七的脸色,罗坪人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只有民怨激愤到一定程度,上升到罗坪和高埔土匪的集体对抗,自有村中主事之人才会和高埔张黑七去交涉。能维持各自的利益,又不至于造成罗坪与高埔大盘格局破裂,临界点在哪,自然由张黑七和村中主事之人拿定,基本没受伤害村民什么事情,更不用说主持什么公道。罗坪村民势单力孤,吃了哑巴亏,心里不爽,对土匪害怕归害怕,但有多少人能咽下这口恶气就很难说。 总归是高埔强势太多,没有外力因素,高埔吃定罗坪,何达强还是心有不安。 “放心吧,就算是土匪,总还是吃饭,那就得和人交往。不能因为村里和土匪有个约定,罗坪人和什么人来往还要土匪批准吧?何况,也没人知道。” …………………………………………………………………………………………… 这十多二十里走下来,足足花了三个多钟点,彭家福和高吉登一行才到罗坪,此时天已经断黑。 秦玉秀脚踝被扭。有段时间的恢复,走路没有大碍,但长时间长距离,即便是没有土匪这档子事情,也显得力不从心。山间小路。田间便道,坎坷不平,深一脚浅一脚的,没有火把照明,有秦玉秀和两个伤员,加上抬着杨凯。根本就无法行进。 如果一定要在罗坪住一夜也不是不可以,但二十多人的饭菜住房却成了大问题。虽然进驻罗坪没人愿意收留,但也没人敢不同意,问题是没那家人家可以供给二十多人的饭食住宿,分散的话又不能保证安全。如果是大户。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但高吉登和彭家福自知自己的分量,如果是几个当家的前往,自然无事,但自己俩,人家不尿你,那就形同打劫,就有违罗坪和高埔的约定。等同摧毁罗坪人向高埔妥协的基础。毕竟彭家福和高吉登的行为仍然属于山寨小喽啰的个人行为,如果因此而引发罗坪人的反弹,告到张黑七那里。张黑七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得给罗坪人一个交代。 张黑七听了彭家福的汇报,没有想到的是路塘人如此难缠。到路塘抢劫,遭受路塘人的反击,损失几个小喽啰,张黑七暗叫可恶的同时。却并没有报复路塘的打算。 有搏杀就会有牺牲,作为山大王。张黑七还没嚣张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地步。如果为了几个喽啰就要为了正常的损伤兴起对路塘的报复。再添损伤,那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整天忙乎报复就得,也就不用在绿林中混了。 不过,作为山大王,没有一个是头脑简单的角色。统领一个山寨,张黑七对没有实力就没有一切认识最为直接,要有可以支配的人手,才算是具备实力的基础,这和凶猛敏捷是要有体力做基础是一个道理。有秦玉秀作为人质,张黑七立马想到可以资用这个人质,要挟一下秦员外。如果能从秦家把那批枪弹弄到手,也算是对山寨上下有一个交代。 张黑七宽慰两句,摆摆手让彭家福和高吉登带手下弟兄去就餐,没有追究两人的意思,这让彭家福和高吉登暗暗松了口气。 任何事情,只要开始便具有惯性,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尽管江信北和杨友宁刚开始的时候,还心存忐忑,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回头的道理,只能收神憾心,沉着冷静地去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天色将黒,何达强人却还没出现,江信北和杨友宁趁着天色还能看到一些,向高埔方向摸去。 对高埔不熟悉,又不认识秦玉秀,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把握秦玉秀的踪迹,江信北不认为,就算和何达强汇合,能有多大的把握。如果守住高埔山寨的入口,等不到彭家福他们,那彭家福他们自然就在罗坪歇夜,再行潜回就是。如果彭家福他们赶夜路回山寨,那么掌握了秦玉秀的第一手消息,江信北相信,即便没有何达强的参与,要弄出个人来,也不是什么特为难的事情。 江信北和杨友宁分工,前后相距一里路样子,如果发现彭家福他们,那么两人便交替向高埔潜行。 果如江信北猜想,见到一行二十多人出现在山谷之中,江信北莫名地紧张起来,迅速和杨友宁汇合。 两人转过一个山角,前方衍射过来火光,江信北身子贴着石壁,探过头,不由一筹莫展。 两边山体之间不过五六丈宽的狭窄甬道上,一栋下为砖石上为木房的两层房屋与山体紧密相连,横跨其间。楼下大门紧闭,门头挂着两灯笼,阴森森地。楼上不断传来几个猜拳罚酒的吆喝声,应该不了六七个人。 这应该是高埔寨寨门了。彭家福他们在后,不久就会到来,过不了寨门,前后一夹,江信北觉得自己和杨友宁便有成为瓮中鳖之嫌。(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随风潜入夜 寨门在前,主寨相去肯定不远。 杨友宁扯了一把江信北,借助高埔寨门衍射过来的余光,自个儿抓住岩石上伸出的树枝,一蹬腿,三两下便窜进杂树丛,江信北依法炮制。 山势即使复杂,江信北和杨友宁摸黑进山,有高埔寨门做参照物,对俩人的行动并没有大碍。幸运得很,两人沿山凹攀爬而上,处于山坳,沿一道山梁平缓而下,高埔主寨便在山腰平缓处。有了明确的目标,江信北和杨友宁沿着山梁鬼使神差地来到高埔主寨的屋背后。 寨门的火光与主寨的火光相距不过二百来米,江信北和杨友宁所在位置视野开阔处,只需等待彭家福一行来到,相机行事就成。 王朝田和何达强走出罗坪,和进村彭家福和高吉登擦身而过。彭家福和高吉登的说话声引起何达强的警觉。彭家福和高吉登一行二十来人,现在仅仅这俩人进村,所为何事? 何达强只好暂时放弃与江信北杨友宁汇合的打算,先摸清彭家福和高吉登的意图再说。 弄清彭家福和高吉登的目的,何达强带着王朝田赶去与江信北杨友宁汇合,却发现不见这两人,略一想,便猜到江信北和杨友宁已经前往高埔寨。这个时候,人生地不熟,这俩小伙子不可能临阵逃脱。 尾缀彭家福和高吉登,进入高埔要过高埔寨门,等想到进入高埔寨的法子,还得寻找秦玉秀的羁押之所,终究是个麻烦。这对何达强是个问题。王朝田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带着何达强走山梁小路,既避免通过高埔寨门的关卡,又能赶在彭家福和高吉登一行的前面,先行潜藏下来。对第一时间掌握秦玉秀的羁押之处多有好处。 寨子主要道路都插有火把,把高埔寨子的轮廓勾画得一清二楚。总堂更是热闹非凡,此时,想破脑袋也没人会料到在这喜庆的时候有不速之客在旁窥视。 高吉登和彭家福从张黑七那里来到总堂,庆功宴已经接近尾声。彭家福的小队明显少了几个人,一般喽啰自然不敢上去触彭家福的霉头。但总有交好的兄弟前来道声辛苦,毕竟三个小队去抓秦玉秀姐弟不是什么大事,手到擒来的事情却花费了一大半天的时间,而且少了几位弟兄,这里面没有故事。是人就心存八卦。 限于山势地势,总堂与前面的空坪独立成院,其四周用砖石为壁,屋顶是三角架支撑,盖上瓦片。内中分前堂后堂,前堂几级台阶而上,摆放刘关张三个木雕人像,雕像前方摆放着香案器具。上方一块横匾书着“聚义堂”三字,其他空荡无物。此处是山寨兄弟集会之所,喜庆之际。摆上桌椅也兼做高埔众弟兄节日欢庆共饮的场所。由此,总堂边上有几栋配套的木屋,分别是厨房,柴房,杂货房以及惩处违规犯错兄弟的刑房和关押人质的木屋。 眼睁睁地看着秦玉秀被关进小木屋,江信北杨友宁却无计可施。只能潜伏,静待时机。此处人多。火光通明,宴席将散。不断有人路过。 何达强和王朝田潜进,发现江信北和杨友宁,何达强拍拍杨友宁肩膀,便悄然后退。杨友宁和江信北跟着何达强又重新撤到木屋后山的杂树丛中潜伏下来。机会也许只有在这些土匪宴席尽散之后,虽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万一露了行藏,还把自己给陷了进去,那就完全不算个事了。 或许彭家福高吉登一天劳顿累了,也或许今天的遭遇淡去了酒兴,总堂内,没有出现斗酒,不断有人离去,火光也渐渐暗淡下来。 江信北杨友宁与何达强王朝田分处四个不同位置,眼光都不放过羁押秦玉秀的木屋。当总堂最后一点灯光熄灭过去,何达强与王朝田在前,掠向木屋,江信北杨友宁在后,负责警戒接应,迅速向木屋靠近,监视左右两边路口动静。 张黑七在彭家福高吉登离开后有些心浮意燥。这年头,土匪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为图生存,地盘争夺,竞争激烈。头段时间*剿共,*散兵游勇随便十几二十几人就拉杆立伙,而被打散的赤匪也不是咬羊的狗,分明是饿得嗷嗷直叫的狼,三五个,就敢叫什么游击队。这些人分散在高埔周边,就目前高埔寨一百来号兄弟,一半多人没有枪,张黑七时时感到威胁无处不在。今天到路塘,抢夺物质不是最主要的目的,秦家那批枪支弹药才是心肝。 如果有这批军火的装备,起码能让高埔寨在与其他山头发生冲突时候立于不败之地。有实力做后盾,收编几个小山头,也不是不可能。但事与愿违,没想到事前做足了工夫,还是低估了秦员外。 张黑七其实并不想那么急着撤离路塘,却迫于担忧,顺着三当家的劝说,决定先行撤离,以后再行图谋。照秦老鬼当时那心性,即便再逼迫下去,纵然把路塘人杀光,也弄不到秦家的军火。据张黑七所知,盯住路塘的山头,并不只有高埔。秦员外谈条件,极有可能是行缓兵之计,至于路塘的援兵在哪里,张黑七不知道,但秦员外如此作态,却加重了张黑七的担忧,很难说秦员外那条老狗与哪个山头暗通曲款。先下手为强,高埔虽然占了先手,但消耗下去,万一有其他山头的插一手,恐怕所得财物都会有麻烦。 彭家福和杨凯的遭遇,张黑七严重怀疑不是路塘人所为,而是遇到了同行。就路塘那些村民,干掉彭家福手下四五个人,彭家福连人家的面都没有朝着,几乎不那么可能。但如果是同行,设伏伏击彭家福他们的目的何在?既然是同行,当然首重财物,理应派人和高埔摊牌。见者有份,要求高埔匀些财物给他们,没道理一声不吭,直接杀人,有违道上规矩。 想到高埔周边的山头林立。如果有人专门针对高埔,张黑七不由打了一个冷凌。专门针对高埔,倒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当面锣对面鼓,成王败寇就是了,但现在麻烦的是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幸好抓住了秦家小姐。兴许那小娘们知道点什么,张黑七莫名地感觉到燥热。姣好的脸庞,粉嫩细滑的颈项,高挑而模式初具,婀娜欲放。秦玉秀在张黑七脑中晃悠,挥之不去。 张黑七无心再揣摩下去,走出自己的住房,叫来一手下,让他去把秦玉秀带来。那人促狭地应承而去。山间日月长,黑漆寒夜更是难耐,有个小娘们嬉戏,那是人间一大乐事。 来人的火把。在通往总堂的道路显得格外显眼,江信北一个石子飞向杨友宁,落在路边的在草中。几个滚动便淹没了声息。或许,酒后某一方面的思维活跃是以牺牲其他方面的敏感为代价的,拿着火把的人并未意识到什么,哼着十八妹的调子,悠悠前行,似乎今晚好事在即。主角是自己。 营房离得不远,关押秦玉秀的木房上了锁。夜深人静,没人担心会出什么纰漏。接近木屋。为避免秦玉秀突然惊叫,何达强进屋救人,王朝田望风。挨到没人走动,各营房说话声停息下来,何达强伸手碰上门锁,只须插上栓子,一扭,便大功告成。此时,传来王朝田的提醒,何达强一阵懊恼,却迅速闪身到木屋后背。 来人打开房门,将秦玉秀从中提出来。他倒是不敢对秦玉秀言语有什么不敬,反而很狗腿似的提着火把,走到路边给秦玉秀照路。如果秦玉秀从了张黑七,又入了张黑七的法眼,讨得张黑七的欢心,难说就是大当家的压寨夫人,巴结还来不及。 一个小妹子,崴了脚踝,周边有二十来个汉子,在路上的时候,起初那份自救的心思,秦玉秀早就丢到尼加拉瓜。此时,进入匪寨,更是心如死灰,没做无用的挣扎,土匪婆的命运大概是讨不了的了。 人送到张黑七房间,张黑七吩咐那人弄些吃食来,自顾坐在一旁只管上下审视秦玉秀。 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秦玉秀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今天这样的劳累,饥饿加上受冷,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有些苍白。 惟其如此,更是我见犹怜。张黑七不知道哪来的温情,扒弄几下火盆,将火弄大些,指着桌边的二人凳,示意秦玉秀坐下。 站在房门口,既不前去坐下,也不后退,就这么眼盯盯地看着张黑七,既然张黑七不说话,秦玉秀也懒得说话。人生,除死无大事,接得下就接,接不下,大不了一死。 敌不过秦玉秀带着恨意的眼神,张黑七转过头去,道:“先暖下身子,吃了饭后,我再和你说。” 秦玉秀:“不必,有什么招尽管使。” 张黑七嘿嘿两声,道:“那怎么行,今晚我俩成就好事,日后怎好见我便宜岳父……” 秦玉秀为之气结,想来不会有好事,果真是这样。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见桌上一把匕首,秦玉秀忘了脚踝扭伤,紧上几步,一把抓住,抵住自己的胸口,厉声道:“恶棍,你休想,我死也不会让你碰我。” 张黑七不为所动,“啧啧,进了我屋,那有这么便宜。即便你死了,我这个便宜女婿,你爹也是要定了……” 活着受辱倒也还罢了,自动脑补死后受辱,这让秦玉秀不寒而栗。匕首抵住胸口忘记轻重,可惜衣服穿得厚了些,感觉到胸口疼痛,却再无力朝自己下手。 自杀这种事情,往往只是一时的冲动,一横心,就那么一下子,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但心气一泄,第一次不成,以后就再难下这样的狠心。 “碰”地一声,匕首从秦玉秀手中滑落,入木三分,钉在楼板上,一动不动。 张黑七走过去,慢慢弯身把匕首拔出,沿着刀锋,两指并拢,抹了抹,插入匕首套子,丢到桌子上,“这就对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命在,好歹能给你爹娘留个念想,再说,有我这样的女婿,也没辱没你娘老子。” 饭菜送来,张黑七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最好从了我。不过,吃了再说。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可以考虑暂不圆房。” 彷如饮鸩止渴,听到张黑七说有条件地放过自己,秦玉秀也管不了那么多,哪怕是根稻草,那也先抓住再说。 草草吃完饭,秦玉秀静待张黑七的问话。 张黑七住处是一栋单独的木屋,单层单进,三间,很秀气。高埔寨几个当家的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图的就是方便,而不是热闹。虽然寨中当家的的住房和一般兄弟的集体营房相隔不远,但即便有什么响动,如果房子主人不叫唤,基本没人走近。刚才,那土匪走进走出,送菜送饭,秦玉秀和张黑七在房子里的动静不算小,其他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反应。江信北呆在屋角,略一琢磨,便有了主意。这和西林壁村寨晚上年轻人走上走下是一个道理,没有特别的事情,谁家有个什么响动,即便高喊大叫,也很少有人出来理睬这等闲事。如果和张黑七发生拳脚来往,只要响动不太过特别,而张黑七没有向匪寨示警的话,武力解救秦玉秀,并非不可能。 江信北靠向杨友宁,附耳几句,杨友宁有些忸怩。到这个时候,江信北还不忘拿自己和秦玉秀说事,不过,确实让杨友宁心里泛起一些涟漪。 两人移到窗脚,正好张黑七在问秦玉秀话。 秦玉秀对张黑七的问话一问三不知,弄得张黑七疑惑不解,秦玉秀的样子又不像有什么瞒骗。色心一起,丢开担忧,张黑七一个熊抱,把秦玉秀抱个结结实实,任凭秦玉秀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张黑七的问话事关白天彭家福几个小队在路塘受袭,秦玉秀弄不清楚这与自家有什么关系,江信北却一听就知道张黑七自己吓自己,当下摸了摸胸口那把驳壳枪,心中更有主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养女儿是个祸害 何达强和王朝田没想到江信北和杨友宁胆子那么大。 从厨房拿饭食的那人走了两个转,俩人潜伏在总堂边上,不敢轻举妄动,等俩人来到张黑七所住的木屋,从屋内透出的光线中,正好瞧见杨友宁和江信北蒙住面孔,一前一后推门而入。何达强王朝田只好为江信北杨友宁放风。 杨友宁推门而入,张黑七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敢闯自己的住处,刚想呵斥,却见来人黑布蒙面,迅速丢开秦玉秀,伸手抢夺丢放在桌子上的匕首。杨友宁抢先一步,张黑七脚步不停,迅速前窜,闪过杨友宁,扑向挂在对面板壁上的驳壳枪。 杨友宁拔出匕首一脚跨过横在面前的二人凳,朝张黑七后心刺去。张黑七一个急转身,将将躲过匕首临体之伤,挥拳朝杨友宁脑门砸去。 张黑七背对门口,时机配合得十分切合,江信北拔出驳壳枪,一个健步飞跃进门,抵住张黑七的后脑勺,“哼”地一声。 冰冷的枪口,冰冷的哼声,迅速弥漫张黑七全身,心如冰凉。 杨友宁趁势前抓,卸下张黑七的一边肩甲,奔向挂在板壁上的驳壳枪。 张黑七很光棍,背朝江信北,道:“朋友那条道上的?好像我们并没有过节。”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今天,你的收获不小,这妹子对我们很重要……” 江信北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朝缩在床脚的秦玉秀示意。 看这俩年轻人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货,难说出了虎口,掉进狼窝。秦玉秀终究是个小妹子,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之前的心气早已经荡然无存。根本没有理会江信北,哆嗦地蜷缩得更为嘚瑟。 杨友宁取下驳壳枪,走近秦玉秀。 秦玉秀连连向后挪动,似乎要大声喊叫。杨友宁一把捂住秦玉秀嘴巴,秦玉秀趁机一口咬住杨友宁手掌。 杨友宁吃痛。却不敢松手,身子前扑,几乎压在秦玉秀身上,附耳低语何达强的名字。秦玉秀一时惊愕,松开口齿。杨友宁抽回手掌,一记耳光甩过去。 秦玉秀被这一耳光给打蒙了。愣愣地望向杨友宁。 杨友宁没有任何滞留,右臂一伸,勒住秦玉秀脖子。秦玉秀兴许是吓傻了,兴许也是无力反抗,随着杨友宁的力道。被动地站起,被动地走向门口。 杨友宁的粗鲁,张黑七看在眼里,如果说这两人是来救秦玉秀的,真的不像。那么,这俩人就可能真的是道上哪个山头尖兵。 张黑七来不及细想,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走出高埔寨吗?” 江信北自始至终都在张黑七后背,用枪顶住张黑七的后脑勺。接口道:“能不能走出高埔寨子,是我们的事情。既然来了,我们自有办法。至少你逃不出我手掌心。” 听出江信北并没有想要自己性命的打算,张黑七更加相信江信北等人是哪个山头的悍将。他们此来的目的虽然不知道,但总有条件可讲,张黑七不觉心思急转起来。 “你也不用多转心思了,我不妨告诉你……” 何达强接过秦玉秀,让王朝田先带着隐藏起来。和杨友宁前来接应江信北。江信北正打算吓唬一下张黑七,听得两人的脚步声。转口道:“你不用猜测我们是谁,我们这番前来就是受我们当家的所托。前来告诉高埔一声。以后,各自的地界得确分一下,今天你们高埔到路塘,显然是捞过界了。秦家,我们盯了很久,其他的不用我多说。” 张黑七不死心,道:“兄弟,你哪个山头的,这次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江信北打断张黑七:“张大当家,兄弟,我可不敢当。要论交情,得你和我们当家的去论。今天的事情,我们欧阳当家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不过是来传个话的小喽啰。” 做戏就得把戏做足,江信北收起手枪。他相信张黑七被杨友宁卸掉一条手臂后,没有能力反击,通过这番话,张黑七应该没有心思反击。 何达强开始听了江信北一席话,心头醒转。此番前来高埔营救秦玉秀,还得消除隐患,不仅自己不宜在张黑七跟前露面,王朝田更加不宜路面。 但是,既然已经得手,江信北还在和张黑七罗里吧嗦,何达强不免有些着急。担心夜长梦多,何达强顶了顶杨友宁,让杨友宁进屋去帮江信北处理控制张黑七。尽快离开高埔,才是最安全的。 江信北撇了一眼跨进房门的杨友宁,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妥当,道:“张大当家,不是我不相信你,得先委屈你一下。” 杨友宁找来绳索把张黑七手脚捆住,再把他捆绑在床脚坊上。江信北把棉被撕下一块,胡乱地塞进张黑七嘴里,道:“今天的事情,我们也不为已甚,到哪里为捞过界,我家欧阳当家的没说,我不好乱说,想必你心中应该有数。或许,我们还会有下次交道,对不起之处,下次,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说着,江信北把被窝线扯出长长的两截,一条系在张黑七脚上的绳索上,一条系在张黑七手上的绳索上,把线牵引到桌子上,点燃一根蜡烛,将线头系在蜡烛底部。找找没找到煤油之类的灯油,江信北将张黑七的棉被搭到桌子边。 江信北临走时的布置,张黑七连最后一丝侥幸都放弃了。 一根蜡烛,在无风的情况下至少一个时辰。张黑七双脚双手都被捆住,嘴里塞满被面,固定在床头脚坊上,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只要稍稍动弹必定会拉倒蜡烛,点燃棉被,手脚不能动,嘴巴不能喊。胡乱动弹,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看着江信北和杨友宁掩门而去,张黑七唯有苦笑,自顾去整理自己的心思。 江信北说了这么多,张黑七听进去的不多。但欧阳这两个字是听进耳里去了。 张黑七不断地推到之前的猜想,又不断地捡起来,问自己,江信北几个人是哪个山头的人。姓欧阳的,据张黑七所知,周边几个山头都没有欧阳这个姓氏。莫非是鸽山那边的?路塘离鸽山不过三四十里,如果有小路之类的,二三十里路,对于常出没山林的人来说,根本不是距离。近两个月。共党游击队在鸽山出没的风闻不断,方圆三四十里的范围,游击确实是恰到好处。如果鸽山真要和高埔过不去,张黑七也不惧怕,不说相距六十来里路,大不了,打不赢就和他们蔸圈子,在自己的地盘。张黑七不相信兜圈子还蔸不赢鸽山那些人。 问题是,那些人和*兜圈子,弄得*里外不是人。如果这几个人真是鸽山方面的人,这样出了名的难缠,张黑七觉得自己真的要好好想想,犯不着着急和鸽山的人对冲,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大家都是土匪,但他们那种土匪好像又不是正正经经的土匪。不同在哪里,张黑七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起码那些人比真正的土匪更不要命。刚才这俩小子,无论是身手。还是胆量,甚或还得加上心思细腻,这么年轻,除了鸽山那边的人,张黑七还没听说过那个山头有这么出色的人手。 仅靠火折子微弱的亮光辨别山路,江信北和杨友宁还勉强可行,毕竟猎户出身,即便路途不熟,总归基本素质在。但对于秦玉秀来说就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弄得在前面带路的王朝田要不断地停下来等,在后面警戒的何达强又不断地催促。 也不完全是崴了脚踝的原因,事实上,崴了脚踝,如果不是走急路,经过一天,基本影响不大。问题在于秦玉秀基本没有夜间走过山路,女子本身胆量较小,稍有风吹草动,根本就没能集中注意力去辨别脚下的坑坑洼洼,弯弯曲曲。 月黑风高,终于走上山梁,何达强和王朝田砍来枞膏,点燃火把。可即便如此,秦玉秀仍然快不了多少。虽说张黑七脱困起码得一个时辰,等土匪出动追击,起码得一个时辰之后,但照秦玉秀这个速度,只怕一个时辰后仍然到不了安全距离。 江信北心下一急,把火把交给杨友宁,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秦玉秀往肩上一扛。秦玉秀吓了一跳,不过还算知道山下就是匪寨,没有大喊大叫,双手却不停地捶打江信北。 江信北不甚其烦,沉声威胁道:“还闹,就把你扔下,你信不信?” 尽管知道江信北是威胁,秦玉秀虽然不会听江信北的,但闹腾的幅度无疑小了许多。 一开始,江信北没想多的,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好像占了杨友宁的什么便宜,把秦玉秀放下,道:“友宁,还是你来。你老婆,我帮你这么长的路,够意思了。” 杨友宁倒是千肯万肯,秦玉秀却不干了,趁杨友宁交火把给江信北,忽然上前,抓住江信北一只手,张口就咬。 江信北自然不能入秦玉秀所愿,手臂伸缩之间摆脱秦玉秀,“你属狗的呀,什么人都咬,要咬,你咬你男人好了。” 江信北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秦玉秀气恼憋屈,却又无可奈何,在火光下脸色更显红晕。杨友宁千肯万肯,好像又担心秦玉秀不情愿,尴尬地注视着秦玉秀,完全没有甩秦玉秀那一耳光的干脆。 江信北撂下那话,正眼都没瞧俩人一眼,径直超前走。秦玉秀赌气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杨友宁一横心,在秦玉秀蹲下,不管秦玉秀愿不愿意,将她背起。秦玉秀挣扎一下,感受到杨友宁强劲有力的臂力,放弃挣扎。这个时候,不是小女儿作态的时候,但心里不忿,在杨友宁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算是对杨友宁拿一耳光的报答。 杨友宁憋着气,忍受着疼痛,不过也快乐着。 ………………………………………………………………………………………………… 秦员外拗不过王氏才请何达强去解救秦玉秀,本身没有一丁点信心,纯粹是尽人力来安心的无奈之举。至于何达强和江信北杨友宁三人是不是会陷入土匪窝里,这一点,秦员外倒是没担心,出发前就说好了的,有机会就出手,如果没有机会,那也不必强求。但是何达强三人真正行动了,不论是王氏还是秦员外又都心存一份期盼。 一切都不能假手于人,否则会不灵验。王氏患得患失,何达强江信北和杨友宁走后,赶紧清理神龛,摆上香案,虔诚地给祖宗上香,惟愿祖宗保佑女儿平安归来。 想起丈夫的话,王氏不时把眼光投向外面清冷的天空。往好处去想,即便这次何大能把女儿解救回来,难保土匪再来。丈夫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抢劫一个村庄和绑架一个人完全不在同一难度上。谁都不知道土匪什么时候来,万一女儿再被土匪抓了去,恐怕就只能眼睁睁地掉进火坑,无能为力。 悉悉索索,其实没多少事情,上香而已。实在没有再动手脚的事情,王氏拿着一根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眼睛盯着大门方向,心中不停地祷告。秦玉秀的丫鬟伫立一边,王氏什么事情都没让她插手,又不敢独自走开,此时更是显得手足无措。 兴许头天消耗精力过甚,天色大亮王氏还没有起床的迹象。又是女儿那丫鬟,被女儿惯的,总是冒冒失失的,不等王氏张嘴训斥,那丫鬟便叽叽咋咋地说开起来。 王氏听丫鬟说女儿回来了,顿时浑浑噩噩,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玉秀在哪里?这没良心的,回来也不来告诉我一声……” “二娘,小姐昨晚赶了一夜的夜路,走路都走不稳,一回来就回房睡去了。” 王氏没耐心再听丫鬟啰嗦,让丫鬟打来洗脸水,稍稍整装,便奔秦玉秀房间。管家早已等候多时,告知一声,秦老爷有话要跟王氏说。 王氏没理会管家,去看了女儿一眼,才走向秦员外的病房。 清早,何达强来见秦员外,这让秦员外意外惊喜。何达强对江信北和杨友宁的印象极好,对江信北消除隐患的做法很赞赏。从何达强的言辞中,秦员外感受这一点特别强烈。虽然何达强也说了,江信北和杨友宁消除隐患的手法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不好说,但有总比没有好。 不过,何达强的叙述倒是坚定了秦员外履行和江信北杨友宁约定的决心,此外还多了点想法。何达强和江信北杨友宁连番赶路,也是疲惫不堪,安排三人补觉后,秦员外就让管家去叫王氏。 王氏没起床,管家不好叫唤,等候多时,遇见秦玉秀的丫鬟,便只好让其代劳。 听了丈夫的一番言语,王氏不由愣神。人不可貌相,想着不由对杨友宁和江信北的观感大为改善。 房间里两夫妻似乎都在消化女儿被救回的震撼,或许还有其他,一时之间,俩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出奇。 良久,秦员外道:“养女就是一个祸害,这次能把女儿救回来,全靠祖宗保佑。我看玉秀也不小了,要不趁早找个人家嫁了,要不送到城里读书去。你的女儿,你拿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中国人,特别是中国农民对生活基本都秉持一个原则:勤俭持家。一般的小地主的节俭吝啬程度尤甚,综其原因,根子落在“民以食为天”上。 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和种子品种问题,亩产一直不高还不是大问题,抵御天灾的能力极度薄弱更是致命伤。如果遇到天灾,基本上就只能逃荒。所以,几千年的农耕社会里,农民靠天吃饭。唯一能减轻这种风险的是对土地的拥有和富足的劳力。 人们由此产生对土地的执着渴求的情结,或许多少可以解释中国历史上人口的膨胀和国土的膨胀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犹如一个小孩拿着宝物招摇过市,极不安全,这其实也就陷入一个怪圈,庞大的田产土地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实力增强又反过来要求对土地的拥有不断增加,土地兼并不可避免。 一个大地主的兴起,往往与此类似。经过几代人的省吃俭用到后来的疯狂地添置土地,除了拥有本村绝大部分土地,田产土地会向周邻村庄扩张,甚至扩张到外县域。路塘秦家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但路塘大多田产却在囊中,甚至外村也有少量田产。 秦员外名叫秦帮魁,对世道有自己的看法。秦家那么田产不可能亲自耕种,需要人做事,势力再强大,也需要睦邻友好,至少不能与周邻关系太差。对于家庭内部,秦帮魁也有自己一套。子女嘛,手心手背都是肉,娶的两房老婆,都为各自的崽女龌蹉不断。这让秦帮魁烦不胜烦,也就打消了再娶三房四房的打算。 大房吴氏五子一女都已成年,秦家大部分家产在自己子女手中,要不是秦帮魁压着,王氏母子生活水平估计就是夹生饭的水平。 吴氏年轻。脑子转动得快,每每能猜到秦帮魁的心思,自然就能投其所好。秦帮魁对王氏多有偏顾,却不能做得太过突出,担心引起大房子女的反弹,反而对王氏不利。 要么让秦玉秀嫁人。要么送她到城里读书,一方面出于对张黑七的预防,一方面,经此横祸,秦帮魁也有意对王氏进行安排。 现在家里的田产和生意基本都是大房吴氏的子女在打理。听了何达强对江信北杨友宁的叙述,秦帮魁有意开辟另一条财路,交给王氏。王氏还年轻,以吴氏的心性,秦帮魁担心自己翻蔸后,王氏及俩子女的依靠很成问题。 秦帮魁腿脚不便,让王氏做主去和江信北杨友宁谈,王氏心领神会。颇为心动。女儿嫁人这事不好说,嫁人得讲究门当户对,匆匆嫁人最担心的是所嫁非人。王氏倾向于送女儿外出念学。 王氏找到郑毅,进一步了解江信北和杨友宁。中午时分,江信北和杨友宁起来,王氏借着来感谢俩人的机会,顺带问候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反正有求于人,对王氏的客气。江信北对做山货营生有意说些打算,无非是为了引起王氏的兴趣。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王氏心中更是坚定了起初的决定。可以把送女儿外出读书和这件事结合起来。 南河不过比到新宁县城远二十三十里路,九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南河书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名义上是送女儿去读书,实质上是把这项生意交给女儿打理。王氏觉得再派几个实诚之人跟江信北杨友宁打交道,女儿也不虞没人照顾。 离开江信北和杨友宁的房间,不觉比较一下这俩人是否适合做女婿,王氏狠狠地疾走几步,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么荒唐的念头。 这事情,王氏不想假手于人,授意在秦家做事的自家子侄王志华和郑毅交谈。 既然这俩人是秉承秦帮魁的意图,江信北很高兴。江信北对王志华不熟,态度无可无不可,对郑毅比较热情。王志华感受到了,心里尴尬,不过乡下人都有一种奴性,形势比人强,还谈不上心里不快。 这种形式的交谈算不上正式商谈,王志华难得插上话,自觉当个配角。以后打交道的事情还多着,谁做主还说不定。 第二天,江信北杨友宁回到杨村,杨全禾杨全能哥几个出猎去了。本想顺便把杨家的猎肉带走,江信北只好安排杨友宁等一天,如果家里长辈还没回来,想法子和各家其他长辈商量一下,尽快带出来。过年就要说到就到了,周凡和丁掌柜那一万多斤猎肉得尽快兑现,才好做下一笔生意。 天气寒冷,没几个出门的,长塘街面上显得很清冷。 庞振民和张才景下瓜坪去了,守家的只庞老头和欧全海。不过常来的几个小伙伴倒是没有落下,江信北进屋的时候,庞老头正指挥这众人清理各个房间。 庞老头见江信北进来,丢下众小子,跟江信北打声招呼便去生火,弄饭。江信北应答一声,转过去招呼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子。来到欧全海身边,递过一枚大洋,要欧全海到镇上人家买些酒菜。出门在外,不能小气了,一直是江信北秉承的信念。虽说本乡镇,但毕竟不是西林壁,即便长塘这些人帮不上什么忙,善待他们,最少能获得他们家人的好感,揽足自己的人气人脉,不用担心有人使坏。太过小器,如果有人使坏,还真的叫人防不胜防。 自从那晚在长塘发飙,江信北自己都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收获。长塘这几个小屁股简直把江信北当做自家崇拜的偶像,要不江信北少有在长塘露面,即便平时见面江信北对他们不错,单凭庞振民,还不足以吸引长塘街面上的小屁股有事无事总爱往这里跑。 欧全海买东西去了,江信北随意走走看看,很是满意,便和几个小子东拉西扯。 欧全海买东西回来。给庞老头当下手,没一会儿便弄好饭菜。江信北招呼众人一齐用餐,其乐融融,又是一阵热闹。 中饭后,江信北得赶回西林壁。临出门,庞老头送出门来,问道:“振民想把各个房间整理一番,好分别放置各种货品,信北,你看还有什么安排。” “阿公。这样很好的,其他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既然把长塘的事情丢给庞振民祖孙,有什么想法直接跟庞振民说了,至于庞振民怎么做,只要不出纰漏。江信北就很少插手。不过,江信北觉得有必要回去跟二哥好好说说,庞振民祖孙的做法没什么不妥,能延续的要尽量延续,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庞振民跟庞老头说过,江信北打算让庞振民道瓜坪主事,长塘这块得尽快交给江信忠。长塘这屋子怎么说也打理了两个多月,见证了祖孙俩从颠沛流离到安稳落脚。庞老头见江信北牵马而去,心中有些不舍。有心想留下帮江信忠,又不想和庞振民分开。如果江信北真把这里交给江信忠。江信忠不发话支开庞老头,庞老头还真不好提跟孙子到瓜坪的事情。 ……………………………………………………………………………………………………… 一晃间,江信北出门已经七八天。 就在本村,花不了多少时间,新婚之后,刘贞和江信忠该回门。该看望的长辈都看过了。刘贞本来不会如这几天那么急切地盼望见到江信北,却抵不过石莺那异样的眼神。 这种心理只有刘贞自己清楚。说来还有点羞愧。 江家的房子有个新人进屋,就显得狭小了很多。江家三间瓦房。左边两间打通作为江信友和石莺的婚房,右边两间本来是江敬林俩老的睡房,在石莺嫁进江家的时候,隔了一间出来做厨房,神龛后背一间小房子做杂货房,平时放些酒水油盐酸菜腌肉之类的。江信忠,江信北和江信楠三兄弟睡楼上的仓房。如今刘贞嫁进江家,总不能把俩老撵上楼上去住,只好把石莺的房间再次一分为二,前房石莺住,后房江敬林俩个老家伙住。把原本江敬林俩老的睡房和厨房重新打通连上,作为刘贞的新房。 这本来也是家里协商好了的,石莺即便有点想法,男人不在家,也就说不出口,估计即便江信友在家,依着江信友对待几个弟弟的态度,石莺恐怕更加不好说,最多只会在床头跟江信友嘀咕几句。 考虑到了年轻人新婚劲头,却没有料到江信忠哪里来的神勇,晚间响动过大,弄得第二天石莺老拿异样的眼神看刘贞,接连几天,刘贞终于领悟到石莺眼里的无言之意。 江家的情形,刘贞知道一些,石莺也是一个命苦之人。江信友当兵去了,这年头,石莺相当于年纪轻轻守活寡。刘贞和江信忠的折腾如果没有节制,那无疑似在石莺面前示威般,故意撩拨石莺,而石莺却只能哑巴吃黄连。 刘贞羞恼之余,想到嫁进江家之前,江信北说过把长塘交给江信忠打理的话,盼着江信北回来,尽快落实,尽快搬出。 吃过早饭,其实应该叫中饭,杨卯几带江玉致出去窜门,江家其他人,要么上山,要么下田,要么进菜园子,各自忙活去了。有新媳妇进屋,家务自然要交班。 万事妥帖,刘贞觉得有些无聊,心思又开始乱窜。 “贞妹,一个人在家呀。” 刘贞抬头,见是本家族房兄弟刘玉坤,应答一声,没有任何表示。 刘玉坤颇为讷讷,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贞回过神来,“坤哥,有什么事吗?” 刘玉坤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刘贞终于弄清楚刘玉坤的来意。 其实刘玉坤和刘贞年相近,相差在月份。刘玉坤家兄弟姐妹多,常常吃了上顿愁下顿,今天前来求刘贞帮忙跟江信北说一声,等着就要过年了,刘玉坤想跟江信北做几天事情。 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对江信北开口,刘贞有些为难,又不忍心拒绝刘玉坤。 刘贞:“信北出去了,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帮你试试吧。” 刘玉坤着急,怕刘贞搪塞自己:“没在屋?我看到信北回来了,他会去哪里呢?” 刘贞郁闷之极,不好发作,她能理解刘玉坤的心情。 本村本寨,又是族房,刘玉坤家的情况,刘贞太熟悉不过。 以当下农田论,最好的水田,亩产不过四百来斤,一般就二百多斤。一个大劳力一年整不了几亩田,如果是租种别人的田,刨除租赁农税及其他费用,剩下的,年成好都不到四成。以一个成年劳力每天要下力做事,饭量起码得按一斤计算,每年就得四五百斤谷物。即便勒紧裤带,勤俭节约,拮据度日,那最少也得种植三亩以上的土地。加上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没有十多亩土地,根本骗不了肚皮,至于穿着,生病,读书识字,什么的,再出现高强度付出和低产出收获带来的其他意外,就只好听天由命。 刘玉坤家人多地少,劳力有余。即使租种稻田,土地仍然不足,家境可想而知。如果不能找到一些额外的经济来源补贴家用,今年过年恐怕又是一个难过的年关。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刘玉坤道:“那我等下再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香玲来信 刘贞有些不忍,“嗯,等信北回来,我跟你说说。” 虽然是同村,刘玉坤和江信北八竿子都打不着交道。小时候,江信北在本寨自有一群伙伴,总是无事生非,后来到大田郡柳安家读书,最多和大田郡到柳安家上私塾的相熟,还不一定对付。 老古话说,人穷志短,家穷被人踩。那时候,刘玉坤对于江信北这些人敬而远之,事实上,如果齐柳笙不是遭逢大变,被柳安收养,对江信北一伙也是抱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的心理。如今,如果不是因为刘贞这层关系,年关来临,跟人赊借总得有个交代,家里又的确想不出其他办法,打死刘玉坤,他也不会向江信北开这张口。 江信北进村时候,估计家里没人,把马拴在路边,改变主意到柳安家看看。 现在事情往一处赶,江信北不知道庞振民是怎么跟石顺东他们说的,只能暂时不予理会。既然回家了,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伍郎雄在县里读书几年,有见识,和他聊聊,江信北觉得很长见识。 刘安夫妇不在家,伍郎雄见到江信北倒是很高兴地提前把学童放回家。 伍郎雄把讲台下的火盆移出来,俩人坐在教室里。瞎扯一会儿,伍郎雄递给江信北一张纸条。是柳香玲捎给刘安夫妇的信,大致内容是想柳安夫妇前去溶洞滩和他们一起过。 江信北:“先生的家信,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什么意思?” 伍郎雄:“我怀疑是先生不好跟我直接说,特意夹在我教本里的。这几天老俩口有些神秘。平时很少见先生和师母一起上山,这几天神神叨叨,估计和这信有关。” 江信北:“莫非先生想将私塾托付给你?如果先生真的去和柳笙过,那也是大好事啊。” 伍郎雄:“我估计也差不多,问题是。现在对私塾,我一点兴趣全无。” “我看你,不是做得很起劲么?” “本来你没说错,但有些事情却不按我的想法走。这段时间,我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我爹看。” “怎么,柳笙给你刺激了?” 伍郎雄顺手用手中的戒尺抽向江信北。江信北冷不及防,挨了一下,道:“说到痛处了。” 伍郎雄:“怎么会,香玲嫁给柳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问题出在我们家里。” 江信北:“喔?这个……” 伍郎雄:“我爹既当爹又当娘把我和雪芳拉扯大。我不想太让他操心失望,才强迫自己安心下来跟柳先生当个下手。在村里,可能也只有这个事情才适合我。我爹再娶后,我心里总是怪怪的。我没有怪个我爹的意思,也没有嫌弃后娘三母子的意思,有个人照顾我爹,也是好事。 我娘死的时候,我爹三十岁不到。很年轻。自从到县里读书后,多少知道一点他的心思。问题出在,现在的后娘和当年我娘年岁差不多。每次进屋老是会想到我娘……” 伍郎雄这么说,话题有些沉重,江信北倒是不好插话。 吴晓萌三母子的出现,伍泽猎到江家的时候又多了起来,而且,伍泽猎比以前的笑脸多了。却谁也料不到伍郎雄会有这种想法。妹子比小子对这些可能更敏感,伍雪芳多半会和伍郎雄有同样的想法。甚至更甚也难说。 半响,江信北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叫猎叔把他们赶出家门吧?” 伍郎雄:“那能呢。他们三个也是不幸之人,在我家没什么不对。俩个便宜弟妹也还乖巧可爱,只是我自己有点怕回家而已。” 或许读书人就是有些爱多愁善感,烂年轻的,江信北有些腻歪伍郎雄这种特不干脆的作态,岔开话题,再次聊到柳家。 伍郎雄言犹未尽,把话题扯回来,奈何江信北不接话,总是把话题引开。这在俩人交谈中算是别开生面,难得俩人都没有停息的打算。 柳安夫妇回家,见江信北也在,柳安便招呼石平娣弄些酒菜。有伙伴,有火盆,正好弄些热酒暖暖身子。 柳安现在完全放开了,从柳香玲的来信,知道溶洞滩其实已经算是*。不管真假,也不管正牌杂牌,即便名义上还算土匪,谁能知道那天就真的转了正呢?女儿女婿也就算有了前程,比自己当个私塾先生强多了。更重要的是,女儿女婿如今再溶洞滩看样子还混得不错,有个义父,有个记爷,柳家不再算闷蛋青瓜了。 柳香玲的来信,让柳安夫妇彷徨了几天。 这几天,俩夫妇上山下地,无非是排解内心的彷徨,更好趁此好好商量。故土难离,但儿女更难离。今早出门的时候,柳安把柳香玲的来信夹在伍郎雄的书中,试探一下伍郎雄想法。反正柳香玲和齐柳笙的情况,对伍郎雄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伍郎雄有意,柳安准备把私塾连同房产一起转让给伍郎雄,至于什么时候交接,等自己夫妻俩到溶洞滩安定下来,托江信北代劳就行。经历罗家欺上门来的事情后,柳安的心思淡如清水,如果伍郎雄无意,私塾不办就不办吧,田产不论是托付给江家还是伍家,都应该不是问题。 师徒三人围着火盆,喝点小酒,话语虽多,却有意避开齐柳笙和柳香玲的话题。 柳安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气氛,拿江信北和伍郎雄说事,不时感慨自己老了,转眼间,当年的臭小子都成家里的顶梁柱了。 江信北和伍郎雄对柳安的尊敬在心里,有酒助兴,说话随意起来,不时拿柳安开玩笑,以应对柳安老怀自谓。 天色將晚,江信北想起自己的马匹还栓在路边,停杯不饮。柳安不为已甚,喝酒无非就是喝心境,高兴时候喝酒,烦恼时候喝酒,其他任何时候喝酒都欠缺点什么。 江信北起身告辞,伍郎雄跟着告辞,两人作伴回家。 趁着酒兴,伍郎雄旧事重提,“信北,我家药铺种植扩大,是你出的主意,我想到县城里去开个药店,专门联系销路,要不你参个股?我俩有个伴。” 当初,伍泽猎为了伍郎雄的缘故,要江信北帮忙,为了打开自己的财路,同时也是为了让这事绊住伍郎雄,稳住伍郎雄的心,江信北是向伍泽猎说过这事。但接着江信北自己的事情接踵而来,早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如今,伍郎雄再次提到此事,江信北不由停下脚步。 看伍郎雄好像不是开玩笑,这事情万万不能答应伍郎雄。 “这事,你爹同意吗?到时候,猎叔要拿我是问,就不好了。我看这事以后再说,至少,你爹发话后,我再做考虑。” “你何必拒绝得那么快,我不过是想想而已,起码得翻年过去吧,你就不能好好想想?” “不是我想拒绝你,而是不想失信于你爹。好像我跟你说过这事,不知道你在南河书院做了什么,你爹很担心,要我帮忙绊住你。你比我见识多,我的话,你不一定会听。你帮我做了一段时间的事情,我才出了这么个主意。虽然,当时是借你口说的,但后来,我也跟你爹说过,想必你爹早就心里明白。现在,你要我跟你到县里开店,你说,你爹不怪我拆他台,那才是怪事。万一他要是跟我爹一说,你的想法八成要泡汤,是你的事情,要是我被我爹一顿臭骂,那才倒霉,还是少打我的主意。” 伍郎雄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个曲折,不过总归是好事,不忙一时,但也不能这么放过江信北,笑道:“你把我送上贼船,自己跑上岸,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到时,你躲不掉。” 这半年两人接触多了,说得来的事情行情看涨,小孩子时候的那点出入早就淡化得不知所踪。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不把这件事当回事。 晚饭,江信楠好像还是没长大多少,端着饭碗窜门去了。一家子吃得悄无声息,就连江玉致都没有吵闹。 江信北想着伍郎雄的提议,还是有点动心,只是担心自己忙不过来,又担心伍泽猎怪罪。想起几个月前,伍泽猎那种病急乱投医的情形,也不知道伍郎雄在县里读书到底做了什么,让伍泽猎那么紧张。不过事情不急,到时候再说不迟。 刘贞本来跟江信忠说了自己的想法,要江信忠在晚饭时跟江信北提长塘的事情。晚饭间,江信忠始终没有反应,刘贞不时地掐江信忠一下。谁知道晚饭都快吃完了,江信忠还是屁都不放一个。刘贞心里恨恨,忍不住再次掐了江信忠一把。 江信忠外表老实,心思却硬,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噹”“啪”两声,杨卯几却看不下去,把碗筷往桌子用力一放,“还让不让人吃饭。” 知道是说自己,刘贞闷头吃饭,只能恨江信忠不中用,新媳妇就遭受婆婆如此对待,刘贞又觉得委屈,眼眶不由湿润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调整归位 刘贞其实早就放了饭碗,只是有话要说,坐在江信忠身边而已。此时端着空碗做闷头吃饭状,无疑在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撇了刘贞一眼,大家都选择无视。 响鼓不用重锤,杨卯几也没接着发作,却看着江信忠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来气。这个儿子,当着全家人的面,都这样,那俩口子在背后,不知道是怎么个尿性。 不过,在江敬林看来,这是好事。刘贞压得住江信忠,至少石代娥那事就不可能翻起什么大浪。以后,终究是俩口子过日子,俩个都好强不见得是好事,总得以一个人为主。 “贞妹子啊,想说什么就说吧,都是自家人,有事好商量。” 别看江敬林在外面说话掷地有声,在家里,面对杨卯几发飙的时候,其实和江信忠的表现差不多。女人嘛,心思像个针眼,你不顺着她来,不管大线小线,还真码不准。码准了,穿针引线,还不由着自己来。 欲速则不达,的确是自己急切了些,刘贞想起自己一个新媳妇进屋没半个月,新鲜劲还没过,就朝喧宾夺主的方向发展,也难怪婆婆不满意。现在提这事情,正在婆婆不爽的情形下,不是好时机。如果被婆婆一句话搁置起来,以后再开口就比较麻烦,既然如此,那么就不用急。反正信北答应的事情,总有办法尽快落实就是,到时候,就算婆婆阻扰也没有用。 刘贞“嗯”地一声,没有接话,起身收拾碗筷。 江信北丢开心思。左看看右瞧瞧。人家俩口子的事情,懒得费心思去猜测,母亲心里不爽,必定不是说事的时候,江信北借口累了。早早去睡觉。 这些天来,银两是赚了一些,仔细想想,江信北觉得对自己的生财大计又没有实质性地做了点什么。倒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多,但这些事情对自己的生财大计有多大个作用却很难说。 第二天石顺东来找江信北,向江信北讨主意。因为长塘有个收购点。稍稍有些分量的山货,距离三五十里地的山民基本不再假手石顺东刘玉成等人,而是直接送到长塘。刘玉成石顺东和江信山要想收到山货得跑更远的山村,加上冬季山货本来较少,跑了几天颗粒无收。江信山已经打了退堂鼓。 “玉成有什么想法?” 现在在西林壁很少有人再往江家送山货,江信北也感觉到了石顺东所说的情形,但对于江信山的退出,江信北有些始料未及。 “开始的时候,玉成像你一样在别的乡镇设了收购点,不过路途不便,估计玉成那里情况也好不到那里。” “你们和振民是怎么说的?” “振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有本钱,那就入股先把马帮拉起来。先解决路远运货的问题。玉成和我就只管找货源,运货的事情就交给马帮。那天信山没去,我不好说。你知道我和信山生意比玉成差多了,手头没什么钱。我猜可能也有这个原因,信山不想再干了。” “那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玉成是怎么看的?” 石顺东说不上好坏,江信北却感觉到自己想将长塘收购点交给二哥打理有些草率了。可话已经出口,收回来无疑会在兄弟叔嫂之间生出不必要的龌蹉。遂决定得找个机会跟二哥二嫂商量一下,就算交给二哥二嫂。有些事情还得自己把总才好。 刘玉坤却很不适宜地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江信北不想在事情还没定性就在人前人后张扬开来,对刘玉坤招呼一声。顺势转移话题。本村人嘛,低头不见抬头见,犯不着看不起人,更犯不着拿脸色对人。 庞振民的法子本来是江信北授意他说的,江信北的如意算盘是,自己只要抓住马帮和货物流向,是谁去组织货源并不重要。现在想起来,之前总想让信山玉成几个完全依从自己的意图,有些牵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有各自需要眷顾的亲人,也就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心思怎么可能做到毫无保留地以一个人为中心?除非大家的利益诉求是一样的,问题是一开始就想法不一样,现在再来求同存异,即便能够做到,那也得有段时间。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纯靠情谊维系的利益链太脆弱了,江信北觉定暂时不去理会江信山和刘玉成的事情,自己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先把马帮组建起来。有了自己的班底,解决了交通瓶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以后,无论是江信山也好,刘玉成也好,他们如果走不下去了,自然会向自己靠拢,难说,或许还会有想不到的人加入。 东拉西扯一会儿,刘玉坤讷讷说出自己的来意。 江信北灵机一动,开玩笑似的说道:“顺东,玉坤,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干,莫说帮我做事,赚多赚少全看你们自己。” 江信北这么说,那就是答应请自己做事了,刘玉坤一脸的兴奋,虽然好奇,却没有发问。石顺东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你发财了,怎么也得分口饭给我。” 江信北:“我还是那句话,有财大家一起发,你不要想多了。不过如果你俩做得好,我当然不会亏待你们。我的想法是,你俩还是像原来那样干,只不过,不需要你们出本钱,也不需要你们运货。你和玉坤只要联系到那里有货,把货物集中起来,告诉我一声,我让人去运。找的货多,多得,找的货少,少得。” 事情虽然与和江信山做的一样,但石顺东一下子就感觉到里面的差别巨大,不过对自己却大有好处。不但压力大减,而且不过出点力气,却能保证稳赚不亏。 这样的好事。石顺东很自然地认为是江信北顾念发小交情,刘玉坤只想有个赚钱的门路,至于其中有多少赚头从来就没有想过,见石顺东很高兴地点头,不由心里也热望起来。 见俩人的情态。江信北也很高兴,想了想,补充道:“要不你俩是一段时间,看看是否发算。不过,你俩最好是结伴,彼此有个照应比较好。” 石顺东:“还试什么试。就这么说定了,玉坤,你说呢。” 刘玉坤:“我不懂,听你的。” 事情出现变化,江信北不再作多想。稍稍闲扯几句,便交待石顺东和刘玉坤到杨村找杨友宁,把猎肉的事情尽快办妥,自己决定进城找周凡,难说还得跑趟姚家庄。 既然请人做事,就要抓住人家的心。江信北知道刘玉坤家里的状况,分别递给石顺东和刘玉坤五个大洋,算是一个月的保底工钱。出门在外,总得有几文钱贴身壮胆。 这一招对石顺东没多大的作用,他本来就心向江信北。对刘玉坤却意义非凡。反过来,在以后的日子里,刘玉坤对江信北更多助益,这是江信北做梦也想不到的。 不管有品没品,在周围村寨去收购山货已经没有可能,这些村寨的山货因为有了长塘的收购点。村民不用担心销路,不用担心浪费工日。肯定不会把其中的差价轻易让给别人。想到这些,江信北思路渐渐清晰起来。难怪周凡专门经营有品相的山货。事情做得太杂了。耗费去大量的精力和财力,主营方向自然会被消弱。这就彷如一棵树,根系虽广,却立根不深。立根不深,就很难立身稳当,长高长大。对于生意经营,当然就是难以做强,稍有波折就有可能风雨飘摇,随时都会夭折散架。 要做到立业稳当,得向人无我有方向发展。大家都有的东西,“八珍荟萃”凭什么要看重我江信北?江信北一路反省,更加坚定先把马帮组建起来的想法。只有把这个事情做踏实了,自己的触角才能延伸得更远。拿到别人拿不到的山货,不单是自己依靠“八珍荟萃”,反过来,“八珍荟萃”同样得依靠自己。这样以来,大家的利益绑在一起,自己在周凡,哪怕是在赵元茂面前,才不会似他们对自己施舍一般,有矮人一等的感觉。 马帮的人手问题倒是一个问题。江信北算了一算,杨友宁,庞振民,加上自己,不过三人,太过单薄。欧全海可以试一试,算上陈义海,也只有五人,还是弱了些,万一遭遇几个毛贼什么的,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即便不考虑山贼土匪的因素,人总要有几天休息,不可能长年累月每天出门赶马。如果恰好货运生意事起多头,起码得分一部分人手。那么至少,马帮得有十人,分两组,事情急切起来,才可以勉为其难。 石顺东,刘玉成几个,江信北不作考虑,毕竟组织货源也需要人手。这几个人真要拉到马帮,当然也可以。但马帮首先得立规矩,石顺东几个自小太熟悉了,江信北总感觉有些规矩讲起来有碍情面。如果以后他们习惯了马帮的规矩,想要加入,再考虑不迟。 至于张才景,还是算了。江信北对张才景性子不是很了解,加上亲戚关系,有些规矩更加有碍情面。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简单的事情都会变得无比复杂,想想都头疼。不过,如果张才景有意组织货源,江信北还是很乐意,毕竟有个人脉广又可以信任的人,总是好事。 钟维亮算是第二次见到江信北。自从上次周凡把俩人召到一起,让钟维亮做主管,江信北负责组织货源后,江信北就不在钟维亮面前出现过。即便是送货结账,都是庞振民来的时候多。 周凡不在,钟维亮总是能把周凡安排的事情做得妥妥帖帖,店内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得周凡的赏识。 江信北和钟维亮交道不多,没有特别的寒暄,直接说明来意。钟维亮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猎肉的事情,江敬林送了两次货,现在所差不多,不过四千多斤,这一点,在家的时候,江敬林跟江信北说过。江信北掐指算算,按前两次西林壁猎队出猎,每次不过五六天的时间,能完成五千多斤的猎肉,第三次出猎想来也不会少于两千斤,杨全禾他们那个猎队那里应该比这个数富足有余,交付周凡和丁掌柜的订单应该还有些余地。 放心下来,离开“八珍荟萃”江信北便拍马驰向姚家庄。 想到要见到姚梦兰,江信北又不由有点底气不足。(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情为何物 人世间上其实没那么多爱情,爱情当不了饭吃,人总归要回归实实在在的过日子。有的只有彼此的需要,彼此的付出。离开生活,空泛地说爱情,那就是一剂毒药,现在错失良机,将来扰乱家庭,扰乱自己的一辈子。 姚梦兰从西林壁回来十来天,沉闷了许多。原因归结为,姚季宗用他的阴阳说,列举了无数的例子的教唆姚梦兰,姚梦兰之前那种朦胧的向往发生了动摇。 无论是修行成佛,还是炼狱成魔,都只是人生在世的两种命运的表现形式,最终都会殊路同归。这正如地球是圆的,无论是朝东,还是朝西,总在某一刻两个极端都会交融到一起。 姚季宗自从脱离土匪行当,蛰伏十多年,常常检省自己的土匪生涯。璞也好,玉也好,它最终只是一块石头而已,脱离石头这个本质,只会让人好高骛远,乱了自己的心神,结果是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塌糊涂。同样的道理,匪也好,官也好,最终还是要归为实实在在的世俗生活。世界上任何人事物,过尤未及,物极必反,在这十多年里,姚季宗读了不少书,对道家太极阴阳学说心悦诚服,对道家阴阳此消彼长,阴阳相济说尤为钟爱。 照姚季宗的心得,任何有形无形的事物,包括爱情都不是空中楼阁,都有它存在的基础,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事情,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少年男女不谐世事,一厢情愿。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除了扰乱自己的心神外,别无好处。因为,追求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得到那个属于自己的那个人而已。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千年不变的现实:一切都会被庸俗的生活琐事所取代,成为命运共同体。 姚梦兰的心思本来没姚季宗说的那么复杂。和江信北的亲事已是既成事实,姚梦兰无力改变,只好认命。但心里不忿,仗着父亲的宠爱,姚梦兰在对待江信北的事情,故意和姚季宗唱反调。和姚季宗抬杠,不断寻找反驳姚季宗的依据,在排解了心中不少郁闷的同时,竟然对姚季宗的论调不知不觉中接受不少。 姚季宗说的没错,任何事情都得有个开始。先得抱有接受的态度。才能有后续。 首先拒绝,哪来的接触?没有接触,哪来的了解?没有了解,哪来的付出?没有彼此的付出,哪来的爱情? 想起姚季宗说的话,姚梦兰又不由对父亲描述的那种家庭有点神往,托着下颚,眼睛盯盯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对龙婉娟走进房内的脚步声恍若未闻。 “傻孩子,女人要学会认命。” 姚梦兰转过头来,冷不丁地问道:“娟姨。你这样守着我爹,值吗?” 龙婉娟顿时闹个大红脸,嗔道:“你这妮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姚梦兰撒娇道:“不嘛,你说说你和我爹,要不说说我娘和我爹也行。难说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启发也说不定。” 姚梦兰亲娘是难产过世的,从出生之日起。龙婉娟就代行母亲职责,龙婉娟于姚梦兰与母亲无异。少了一层血缘的束缚。姚梦兰对龙婉娟的亲昵多了一份闺房之情,没有害臊之意。 看姚梦兰满脸期望的神情,很认真的样范,龙婉娟也起了些涟漪。 年华虽逝,柔情依在,往事蹉跎,蚀骨噬心。 姚梦兰从来没听龙婉娟说过母亲的往事,今日听龙碗居娓娓道来,不由有些痴了。既为自己母亲伤感,又对母亲颇为羡慕。 康家在靠近京城地方上算一个书香门第,龙婉娟是康兰欣的贴身丫鬟。二十多年前,京城区域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相互倾扎,各种冲突层出不穷。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康家老爷遂决定举家搬迁,谁知道在半途中遭遇土匪打劫。 慌乱中,康兰欣和龙婉娟被康家老爷推倒跌下山坡,恰巧被草丛掩盖。因为害怕,龙婉娟和康兰欣顺势躲藏起来,没敢再现身。 俩人现身时,四顾茫然,不知家人死活,四周除了了山风林涛还是山风林涛。家人如果活着,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们。龙婉娟和康兰欣只好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路走下去,结果遇到姚季宗一伙打劫,之后就这么上了陀罗山。一直到现在,龙婉娟也说不清楚自己和康兰欣是被姚季宗打劫,还是被姚季宗所救。 康兰欣被姚季宗看中,做压寨夫人是铁板钉钉的事,躲避不了。姚季宗没有用强,硬是足足缠了康兰欣半年之久。康兰欣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只因看不到出路,打听家人的下落也没有着落,一口气叹了,认命。但事情往往就这么邪门,姚季宗和康兰欣竟然琴瑟和鸣,相得益彰。山寨几次遭受危机,康兰欣都是姚季宗最为紧张的人。用龙婉娟的话来说,姚季宗当年说过,“是我老婆,我舍命为她是理所当然的。”而康兰欣从不参合姚季宗的事情,但在自己的小窝里,辛苦操持,免除姚季宗的后顾之忧,也认为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父母的结合竟然是这么来的,这让姚梦兰愕然。照龙婉娟的叙述,康兰欣对姚季宗的照顾很用心,而姚季宗在康兰欣难产后十多年从没续弦的打算,是明摆着的。在闪念间,姚梦兰直接否决了这是爱情,但又解释不了父母之间的这种感情,而且,偏偏这种关系还是姚梦兰有些向往的。 想起和江信北的亲事,姚梦兰很不满足,道:“娟姨,那你呢?我爹当时那么多兄弟,难道你就没看上一个?” 这下轮到龙婉娟娇嗔了,拍了一下姚梦兰脑勺,说道:“你这样子和你娘做姑娘时是一个模样,总爱拿些事情让人难堪。” 轻轻叹了口气。龙婉娟接着道:“我本来是你外公捡来的孤儿,跟你娘做丫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更难得的是你娘从来没把我当丫鬟看待。我当时的想法是,我得好好看护着你娘,只要你爹对不住你娘。我就和你爹拼命。陀螺寨的人都以兄弟相称,你娘不想我这样下去,跟你爹说这件事。结果就在你爹的主持下,我和你娘就成为义结金兰的姐妹。其实就在那个时候,我对你爹就有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后来。你爹带着山寨的弟兄出山,陀螺寨被人袭击,你三叔带着手下弟兄拼死抵抗,跟那些人蔸圈子,我们才有机会躲到山洞。并最终等到你爹他们回山。当时你娘正怀着你,惊动了胎气。你娘抓住我手,如果她有什么不幸,要我照顾你,照顾你爹……” 龙婉娟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没有接着说。姚梦兰似乎也在脑补母亲当时的情景,一种伤心涌上心头,鼻头发酸。 “我不想对不住你娘。也不想对不起你,恰好你要出生,你娘一阵疼痛后昏死过去。等你出生。你娘已经气若游丝,只是好像有未了心事,那口气没有咽下去。你爹回来,第一做的事情就是抱着你跪在你娘床前,痛哭失声。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如此伤心过。你娘露出笑容那一刻,也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你爹见情形不对。那一声凄厉的长叫,喊着你娘的名字。这个时候,你爹才真正在我心里落下的根。我在心里答应你娘,好好照顾你爹,好好照顾你……”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最听不得伤感的故事,听到此处,姚梦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龙婉娟轻轻地抚摸这姚梦兰,没有劝慰。 姚梦兰一把抱住龙婉娟,哭腔中喃喃自语,又似对龙婉娟诉说,到底是叫“娘”还是“姨娘”有点含混不清,或许两者都有。 良久,姚梦兰的低泣停歇,却依然拥着龙婉娟。 外面传来江信北的声音,姚梦兰猛地抬起头。 龙婉娟用手指帮姚梦兰梳理一下头发,道:“女人啊,不认命,命是别人的,总会逼得你无路可走。认命了,那命才是自己的,自己可以好好把握。” 姚梦兰咬咬嘴唇,低声道:“娟姨,我知道怎么做。” “嗯,我去打水来,好好洗抹脸,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姚梦兰点点头,看着龙婉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头瞧向窗外,狠狠地暗道:江信北,既然你要认这门亲事,你就得像我爹对我娘那样,否则,哼哼。 姚梦兰暂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只能以哼哼只剩替代。 虽然哼哼了,但姚梦兰其实没多大的信心,不过是发狠罢了。收拾一下心情,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面里的自己梨花带雨的面容,姚梦兰做了一个鬼脸,似乎这对调节心情的作用不小。 龙婉娟打来热水,姚梦兰洗脸梳妆后,再次在镜面前尝试几副面孔,觉得还行,装作若无其事朝堂屋走去。 江信北的事情,在西林壁喝江信忠喜酒的时候,姚季宗有了更多的了解。满意的地方满意,不满意的地方归结为年轻人,总有不成熟的地方,假以时日自然会满意,总之一句话,先入为主,佳婿难得。 江信北在姚季宗面前有些放不开,以前见过几次面,那是在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岳丈老泰山,知道了,心里就有了一份压力。总之也是一句话,自己的亲亲长辈,怎么尊敬都不为过。 虽然是一些家常寻常问答,但这种气氛最容易冷场。江信北也知道这样下去,就很不好开口说,可终究是新姑爷第一次登门,放肆不得。 姚梦兰的出现,暂时打破了这种尴尬,姚季宗有些猴急,也有些为老不尊,跟江信北说了几句,就丢下江信北和姚梦兰,自顾走了。 眼皮子即便用水洗过,若隐若现得到浮肿却掩盖不了,江信北不觉有些疑惑。不过也许正因为刚洗过脸,姚梦兰脸色显得水嫩,白皙里泛发着青春的红晕,江信北又疑心自己看走眼了。 江信北的眼光在自己脸上溜来溜去,姚梦兰不高兴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感到羞赧,不自觉地底下头去。 想起二哥江信忠喜事的那天晚上,在柳安家的情景,江信北把在来姚家庄一路的忐忑丢得一干二净,心里一荡。(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近距离接触 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是嫁,闹来闹去,反而会把人闹生分了,想想龙婉娟的话,姚梦兰慢慢抬起头,直视江信北。 江信忠喜酒那几天,姚梦兰对江信北有所接触,也有所了解,加上江信红在中间的撺掇,姚梦兰其实已经接受了这门亲事的事实。 回到姚家庄后,姚梦兰又有反复的症结在于,姚季宗油盐不进地先把亲事定下来,江信北是好是坏,合意不合意,姚梦兰都没得选择。这不是强按牛头喝水么?父亲还说什么最疼爱自己? 幸好江信北还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想起这个,姚梦兰就觉得无比委屈,心里憋着一口气,很难顺畅,似乎只有,有事无事,和姚季宗抬杠一通才能发泄一通。 本来到西林壁喝江信忠的喜酒,姚梦兰是想用让江信北入赘姚家的事情来为难江家的,但总因为心思有些微妙变化,最终没有说出口。现在倒是可以试探一下江信北,如果在意这门亲事,在意自己,想来也该有所表示。 “你娶我过门,打算怎么安置我爹?” 俩人沉默这么久,江信北想不到姚梦兰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么问的。 姚梦兰什么时候过门,这应该是长辈们考虑的事情,江信北没有想过,更不用说考虑如何安置姚季宗。可姚梦兰的问话又不能不回答,江信北抛开自己的yy心思。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结亲后,我们可以商量着办。” “你现在想也不迟,我姐不在家。事实上,我爹就我怎么一个女儿,总不能让我爹一个孤老头子一个人在家吧?” 虽然上过学,但姚季宗的宠爱,姚梦兰渐渐养成不爱红装爱武装粗放个性。平时待人接物上,很难有作为女子那种忸怩作态的矜持,想说什么就说。 姚梦兰所说的是事实,这是不能回避的问题。 俩人名分已定,即便远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姚梦兰如此也不算出格。 一直以来。江信北一门心思放在自己的发财大计上,既然是家里定的亲事,一切自然有家里长辈的安排。江信北虽然不觉得姚梦兰追问没有什么不妥,但还是朝猜测姚梦兰心意上发展。江家有四个儿子,姚家莫说一个女儿在家。就算两个女儿都在家,姚梦兰如此追问也是人之常情。 家境一摆,姚梦兰的目的呼之欲出,只是没有点破。江信北没有黄亲事那根筋,这个也不由他说了算。入赘姚家不是个好名声,先不说江信北的态度,就算江敬林那关也过不去。江信北估计姚季宗也是姚梦兰这种想法,难说姚梦兰还是姚季宗授意的。 俩人终究比较生疏。江信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姚梦兰也没有继续说话。 说姚季宗有点为老不尊还真没有说错,放任姚梦兰和江信北独处。又在偷听两小的说话。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尿性,姚季宗很清楚。对姚梦兰的纠缠,姚季宗往往半真半假地参杂一些歪理学说,只要不过分,姚季宗采取放纵的态度,女儿太女儿了。很容易被人欺负。姚梦兰老爱和自己抬杠,姚季宗并不觉得是坏事。反而把这个当做一种乐趣。 果然是自己的好女儿,姚季宗对姚梦兰追问江信北的话很满意。听不到江信北的回答。姚季宗不由有些沮丧,却不着急,太草率了,真诚度就得重新评估。 静静地等待,姚季宗很想知道江信北怎么过姚梦兰这关。至于,如果江信北的回答不能让姚梦兰满意,以后姚梦兰怎么拿这件和自己纠缠,姚季宗早已习惯,大不了,自己再拿这件事情和江敬林纠缠就是,反正理亏的是江敬林。 堂屋内也没沉默多久,江信北已有腹案,目光扫过去与姚梦兰对视一会儿,并不躲避姚梦兰的目光,笑着道:“那你怎么想?我照办就是。” 滑头,不仅姚季宗这样想,姚梦兰几乎同时产生这种想法,“我怎么想没用,你怎么想才是关键。” 江信北:“我怎么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俩以后怎么做。总之,得孝顺长辈,不说让你爹满意,起码不能让他不高兴,你说是这个理不?” 还是滑头,姚梦兰的纠缠劲头上来,嘴角一撇,道:“满意了,自然高兴,不满意,自然不高兴,你怎么就没一句底实话?” 或许,有距离才是美的,而这种美感来自心灵深处的某种感触。 江信北第一次和同龄女子比较亲密的接触,是夏秋之际到西流村姐姐家和吴念汝独处的那夜,所说的话虽然多漫无边际,但其中纠缠却回味无穷,那种感觉真的很来劲。此时,江信北似乎又找到了那种感觉,即便眼前的姚梦兰是自己未过门的老婆,毕竟美女一枚,新鲜劲十足。 “话不能这么说,有遗憾的事情,不都是不高兴的事情。” 有人和自己争论是好事,姚梦兰美眉舒张,薄怒微现,来劲了,道:“这么说,有缺憾,你还高兴了,你脑子有病呀。” 江信北没在意姚梦兰的强词夺理,倒是姚梦兰的薄怒别有一番风味。雄性激素高涨,压住姚梦兰这兴头,确实是一种快感:“可能真的是有病,最近我跑的地方多,见到一些美女,连做梦都老是拿你和她们比较,总觉得没人比你好,你说这是不是病?又是什么病……” ……… 这就有些不像话了,姚季宗听不下去,闪身去找龙婉娟,插个人进去,免得俩人越说越不像话。以女儿的脾性,难说发火起来,就好事多磨了。 恶人要用恶人磨,的确不错。江信北调着姚梦兰口味,脸上有些做作,但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只图口花花的一时之快的感觉,姚梦兰来气的同时,又有些受用,毕竟名已定,江信北心里有自己是无疑的。正印那句:痛并快乐着。 虽然如此,姚梦兰对江信北的言语冲击仍然很不适应。平时姚家庄的人,包括姚梦兰上学时接触到的人,姚梦兰的家境和形象摆在那,加上姚梦兰有种颐指气使的脾性,基本没人愿意,或者说不敢对姚梦兰不敬。 姚梦兰终究没有江信北接触面广,几句再接下去,有招架不住的迹象,江信北见好就收,不为已甚。 女人像个鸡蛋,结婚前,有弹壳的保护,外表洁白,煮熟后,外层水嫩纯洁,内心整一个水灵灵的黄。 在村子里,江信北常听已婚男女的调笑,有些女子外表看起来端庄贤淑,调笑起来,男的根本就不是对手。现在看起来,他们说的还真不错。蛋清蛋白的水汪纯洁是给别人看的,蛋黄是给自己享用的。江信北很想享受这个鸡蛋煮熟,并慢慢剥开弹壳,再享受蛋白,蛋黄的过程,不想这个时候,过度敲打蛋壳,弄得蛋清蛋黄搅合得一塌糊涂,那就好生没趣了。 “梦兰,我们也别争了,你的想法我明白,我进江家门后,我们家四兄弟,总不能不分家,怎么孝顺你爹,还不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让江信北占了那么多便宜,就这句话还比较中听,姚梦兰也知道,要江信北主动说入赘到姚家比较困难,说不好会适得其反。 还想试探一下江信北,姚梦兰又难以启齿,总不能现在就开口追问:我们的孩子姓什么吧,还有没有羞耻感? 转念一想,姚梦兰主意上来,有江信北这句话,算是有个把柄,找机会再逼他一逼,要是江信北能走进自己的套子,认命就认命吧,嫁谁不是嫁,其实江信北也不是那么讨厌。 笑脸一开,姚梦兰反问道:“这是你说,你别后悔。” 姚梦兰打什么鬼主意?但有美在前,似嗔薄怒微喜总关情,养眼!江信北心里又是一荡,迅速弥漫到该且能到达的部位,顾不上虚的是什么,接口道:“当然,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老婆的事情,哪有反悔的道理?” 龙婉娟不用姚季宗去找,走出堂屋,姚季宗在侧院正看到龙婉娟的背影,转过屋角便是龙婉娟的房间。 “大哥,什么事?” 被姚季宗叫住,龙婉娟转过身来,走向姚季宗。 一问一答间,龙婉娟弄清楚姚季宗的想法,笑道:“大哥,让俩小多接触一些,不正是你的想法吗,梦兰这孩子和她娘一样,识书达理,不会乱来的。” 姚季宗没有理会龙婉娟的歧义,咳咳两声,道:“信北总是新姑爷进屋,和家里几个主要弟兄见面要正式才好,你和梦兰亲近,相当于娘亲,你去说一声,比较合适。” 近段时间以来,龙婉娟感觉得到,姚季宗对自己似乎有接纳的意思,猛然听到“相当于娘亲”这句话,虽然姚季宗还是没有给龙婉娟什么承诺,但龙婉娟还是忽地感到鼻子发酸,应承一声走向堂屋。 走到堂屋边上听到江信北那声:“……答应老婆的事情,哪有反悔的道理?”龙婉娟不由停下脚步。 这到底是江信北口花花,图一时嘴巴快活,还是姚梦兰真的那么快改变主意?抑或是俩年轻人这么快就关系亲近到这个地步?龙婉娟迟疑起来,停下偷听不是,就这么走进去,好像也不合时宜,造成尴尬局面,俩年轻人恐怕脸面上过不去。 好在姚梦兰好像没有生气似地回应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后,堂屋里暂时没有再传出对话,龙婉娟几脚迈向堂屋门槛。(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预作绸缪 无论怎样的硬汉,一旦遇到儿女情长,便会英雄气短,姚季宗看着龙婉娟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想当年无牵无挂,笑傲山林,何等潇洒自由。有了康兰欣,之后再有了姚梦欣,日子虽然有了牵挂,没有之前那种挥洒自如,但似乎生活有了彩头,便也有了奔头,日子比光棍一条的笑傲山林多出许多滋味。两相比较,姚季宗并不后悔娶了康兰欣。康兰欣生产姚梦兰而难产早逝,虽然留下伤痛,但姚梦兰的存在,让姚季宗有了思念康兰欣的药引子,姚季宗很享受这种相思的孤独和寂寞。 睹物思人,或许不贴切,因为姚梦兰不是物,但姚梦兰长大了,也会像姚梦欣那样离开自己。想到这里,一阵空虚失落感袭上姚季宗心头,正如心中的康兰欣渐渐从心底远去,有种不舍,有种无奈。 姚季宗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理,自从在南河城里,几个陀罗山弟兄点破龙婉娟的事情,龙婉娟竟然时常走进自己的梦里,似乎还有康兰欣的怂恿。这一点,姚季宗很不明白。似乎一旦龙婉娟的影子出现,康兰欣的影子便会逐渐稀释,直到寻觅不着,这让姚季宗很彷徨,坚守正在一点点动摇,姚季宗很不情愿。 当年,龙婉娟虽然比康兰欣小两三岁,但也是个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婷婷玉立的十六七岁的少女。转眼间,也快四十了吧,自己大龙婉娟九岁,嗯。婉娟应该满了三十八岁,自己也不算老牛吃嫩草,姚季宗摇摇头,想把这种想法甩出脑子去。 康兰欣的早逝是加在姚季宗心头上的一种折磨。 姚梦欣也好,姚梦兰也好。龙婉娟也好,似乎都不因为姚季宗的愿望而有所改变。龙婉娟本身是陀螺寨的一员,加上康兰欣的缘故,姚季宗爱屋及乌,对龙婉娟先有山寨兄妹之情,后有亲情。再生男女之情,既不想对不起康兰欣母女,又不想让龙婉娟继续蹉跎岁月,老来无所依靠。 姚梦欣这段时间回来过几次,姚季宗没有什么好指责女儿的。只有尽力暗中支援。人生在世,各有命运,无论是谁,无论处在哪个朝代,处在什么位置,都得给自己挣命。 姚梦兰的亲事在姚季宗看来是最合适的了,但不知道以姚梦兰的脾性会折腾出个什么结局来。 姚季宗不由多出一份造化弄人的感觉。 晚餐如期开始,甚或比平时早上那么一点点。 龙婉娟平时不参加姚季宗的家宴。一则男女有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二来尊卑有别,姚季宗既是大哥也是家主。至少龙婉娟把自己放在康兰欣的丫鬟位置上,即便和康兰欣义结金兰,龙婉娟还是给自己这个定位,除非姚季宗放口,接纳她。 但今晚的家宴不同,是江信北拜见姚家长辈。龙婉娟作为陀螺山寨的代表又是康兰欣的结义姐妹,当得起和姚季宗同席。 同席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姚家庄管家米继,一个是负责护院的曾和平。他曾经跟姚季宗到赵元茂家,江信北见过一面。这俩人都是原陀螺山在弟兄,解散陀螺寨,用陀螺寨的资金购买下产业,产业有他们的一份。米继和曾和平当年在陀螺山仅仅是小头目,虽然解散陀螺寨后,姚季宗将大家的关系定位在兄弟上,但这与姚季宗赵元茂冷锋有质的差别,却又与一般大户人家的管家护院不同,不是纯粹的家奴。考虑到生活方便问题,两人在村里另置房产,安置家眷,如果遭遇危急,那就避入姚家。 这种关系犹如一个公司,姚季宗董事长,大权在握,米继是总经理,曾和平担任保安部长,俩人在公司里持有一定比例。 一套礼节进行下来,江信北新姑爷的位置把握得很准,对四长辈询问训导,谦和低调不失尊敬,又不显得唯唯诺诺,还能在回应中,哄得四位长辈酒都多和几口。 在这个场合,姚梦兰充当服务生是理所当然的。姚梦兰觉得这冤家应对倒是熟溜,妥帖,完全不同于占自己便宜的那种不实感,严重怀疑这冤家的品性是不是两面三刀。不过,米继曾和平对江信北言笑默许,龙婉娟不时地朝自己颔首微笑,姚梦兰心里还是泛起小小的虚荣感,江信北没有给自己在长辈面前丢丑。 姚季宗对江信北的事情特意进行跟踪,对江信北了解最为全面,这个场合,也算是对江信北的另一种观察,很满意,不觉更加坚定了这门亲事没有错的想法。 龙婉娟对江信北的了解与关注姚梦兰的关系相关,知道江信北读过几年私塾。从江信北的应答中,龙婉娟看到江信北谦和当中又极有主见,以书香门第的观念来看,江信北也算是个谦谦君子,但骨子里那般味道倒是和姚梦兰外公相像,或许正是姚梦兰的克星。朝好的方面想,这正是姚梦兰的依靠,从坏的方面想,以姚梦兰的脾性,也难说会针尖对麦芒。龙婉娟倾向于前者,女人再怎么有主见,嫁人后,也只会把这个主见用在理家持家上。姚梦兰她娘康兰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康兰欣在家做小姐,发起脾气来,康家老爷也得退让三分,但嫁给姚季宗后,有时候,温柔得不像话。看着姚梦兰很乖巧地给众人添酒盛饭,龙婉娟不时对姚梦兰报以微笑。 酒过三巡,姚梦兰给众人盛来饭,一桌子人边喝酒边吃饭。在饭菜的中和下,酒兴大减。在这个时候,酒的作用,多是作为话头引子,或者也是借以掩盖思考话头,调和气氛的一种方式。 米继和曾和平对江信北了解不多,但为其如此,有些话说出来便没有顾忌,还正好是个试探江信北的由头。 米继对姚季宗的心思很清楚。闷了一口酒,道:“信北,你看姚家这么大产业,也不靠你做那点事。你家兄弟多,我看。你不如到姚家庄来管事,即便你还想做你原来的事情,有姚家庄财力支撑,也会顺畅得多……” 这话的意思,江信北听得懂,不知道米继说这话安的是什么心。面对这样的诱惑。不做正面回应显得有点虚伪,正面回应又显得贪图姚家的家产,说不好会在姚季宗心里留下间隙。本来江信北不是那种愿意寄人篱下的个性,现在,虽然艰苦一些。但自己的发财大计正在有序铺开,对米继不合适的话腻味。 “米叔,话是这么说,但我现在做的事情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上道了,放弃可惜了。过些时候,我就能丢下一些琐事。岳老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自然没理由不全力以赴。” 江信北没有正面回应米继,但两层意思很明白。 入赘女婿和娶进媳妇表面看处在同等位置上。但因为主次颠倒,普遍的现象是,入赘女婿无论多么能干。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家庭地位,还不如别人讨进家门的媳妇,如果是在大户人家,甚或还不如一般的家奴。 米继话里有试探江信北入赘姚家的意味,姚季宗没有去揣度米继的话是否携带私货。江信北的回答略感失落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江信北没有其他更好的回答。想要江信北入赘。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信北,你说。你做的山货快上道了,说说看,怎么回事?” 岳老子发话问这个事情,江信北求之不得,即便姚季宗没问,江信北也得找个机会跟姚季宗说说,组建马帮运输的人手,还想向姚季宗借几个可靠人手。 当下,江信北将自己搞山货遇到的瓶颈,和自己的打算,有选择地叙说一番。整个规划已经不局限南河一地,而是涵盖了南河,新宁,洪都三县,虽然区域不过是三县交界一块,但真正走上正规,前景非常光明,大事可为。 知道江信北藏着话,席散之后,姚季宗把江信北叫到书房。姚梦欣处境有些艰难,如果江信北能把马帮组织起来,顺手帮帮姚梦欣就方便多了。 当然这事情有一定的危险,如果江信北有顾忌,姚季宗也不会强求,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除了省去小马口的欧阳秀峰和瓜坪镇上的刘琦溶洞滩的梁靖,江信北对姚季宗没有再隐瞒什么。之所以省去这三个人,江信北认为这没有必要。 姚季宗对江信北的山货规划没有置评,但对江信北组建马帮的设想比较看好,这和冷锋他们那些弟兄走的是同一路线,在交通便的山区,不愁没有事做。只要在南河县城到瓜坪镇这段路上占住脚,财源滚滚是可以预见的。 姚梦兰进来给姚季宗添茶,但没有江信北的份。 江信北没意识到什么,姚季宗却不满意,叫住姚梦兰:“去,给信北倒一杯来。” 姚梦兰嘴巴一瘪,回道:“他要喝,自己不会去倒?” 姚季宗噎得不轻,眼睛朝姚梦兰一瞪。 “去就去吧,”姚梦兰嘀咕一声,回过头来,朝江信北一瞪眼:“都怪你。” 江信北还没有老爷的习惯,没觉得姚梦兰对自己有什么怠慢。如果以前是顺从家里的安排,那么今天和姚梦兰一席近距离交谈,江信北心里已经认定了姚梦兰是自己的人。 “不用了,我没喝茶的讲究。现在时候不早了,就不耽搁大叔的休息。” 江信北其实还想和姚梦兰说道自己的想法,尽快拉近俩人的亲密程度。姚季宗虽然同意支派两个信得过的忠实手下,但没有姚梦兰的配合,那两个人就算不使坏,恐怕他们忠实的还是姚家,而不是我江信北,这会在多大影响自己的马帮还很难说。(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漪念难平 姚季宗没理会江信北的说辞,说道:“梦兰,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快去,我还有事跟你俩说。” 姚梦兰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总想跟江信北较劲,其实,亲事既然无可避免,和江信北几次接触,江信北的表现非但没什么地方引起自己的反感,相反每次接触都让自己多认命一份。打来茶水,姚梦兰少有地,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姚季宗和江信北说些什么,姚梦兰没在意,自顾想着自己的心思。 江信北:“单纯为‘八珍荟萃’供货,我总觉得命脉被人家掐着一样,总觉得出路太狭窄了一些。货源我可以想办法尽量把渠道拓宽,但是如果我的货组织起来了,而‘八珍荟萃’的生意稍稍有个风吹草动,我便全盘被动。而且,有很多山货‘八珍荟萃’并不经营,单纯依靠周凡那里,明明能赚钱的却不敢去做,我想,我必须改变这种状况。我琢磨拓宽货源渠道,保证给周凡供货的同时,也要拓宽销路渠道,不要因为‘八珍荟萃’而捆住手脚。这样,在生意上既需要‘八珍荟萃’又不能依赖‘八珍荟萃’,而要做到这一步,关键是要解决交通运输的瓶颈,能把各个网点连接起来,做到人家做不到,我做得到。” 前面江信北没有说这些理由,纯粹就事论事,相要姚季宗在组建马帮这件事情给予自己帮助。这和冷锋所做的是同一性质,姚季宗自觉看好马帮运输队前景,现在听江信北这么一说,感觉江信北没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的想法。不过这是好事,不论对陀罗山弟兄,还是对女儿的将来都是好事,把江信北拉进姚家庄这一摊子,恐怕还真不如让江信北另辟蹊径的好。 看了姚梦兰一眼。沉吟一会儿,姚季宗问道:“马帮组建起来的确是个关键,是一切设想得以实际实施的前提,资金有困难吗?” 江信北:“想来应该差不多,实在不够,我准备边做边添置。” 在饭桌上。姚季宗答应江信北两个人,现在江信北再次郑重其事地说明自己的设想,姚季宗顿时觉得不是简单给江信北派两个人那么简单,问道:“嗯,也好。那你对需要的人还有什么要求。我好帮你物色。” 这个问题,江信北本想先说服姚梦兰,让姚梦兰向姚季宗提出来,没想到姚季宗这么直接。 局促之色稍纵即逝,转头瞟了姚梦兰一眼,江信北心想这样也好,说道:“叔,梦兰。我是这么想的。瓜坪的点我已经有了安排,但县城里,我没有把握。除了马帮的事情外。收集的山货,有些不是‘八珍荟萃’所要的货品,那就得另寻出路。有时候,我忙起来,可能顾不上,那么县城里就得有个绝对信得过的自己人进行协调。把架子搭起来的人手。大叔你看着办就行,最好是可塑性大一些好。另外。但我想求你让梦兰到县城去帮我,……” 男主外。女主内。江信北把这件事情牵扯到姚梦兰身上,姚季宗不以为然,随口问道:“你爹也是这个意思?” 江信北:“没,我爹从不参合我的事情。” 没去再猜度江信北的小心思,江信北如此安排也没什么,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江信北对女儿的倚重和信任也是好事,姚季宗转而对姚梦兰道:“梦兰,你说呢?信北的事,以后也是你的事情。” 对于父亲的突然询问,姚梦兰不知所云,不过,面对俩男人透过来的眼光,反应倒是很快,“我都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叫我怎么说。” 江信北斟酌一下,继续道:“梦兰,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你愿意,我想让你坐镇南河县城把关,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情。换个人的话,你爹派出的几个人不见得会信服他……” 一天到晚窝在姚家庄山旮旯里,日子过于单调,姚梦兰颇为心动,反正迟早是江家的人,早些把家持家,也就不至于以后让江信北看轻自己。 “让我好好想想。” 女儿的态度姚季宗看在眼里,心里乐见其成。只要姚梦兰不再在亲事上闹腾,自己就清净很多。姚季宗土匪出生,粗犷性子决定他不会在意一些细节,才养成姚梦兰多少朝这方面发展的个性,再说,做父母的养不了儿女一辈子,年轻人总有自己的路要走,总要有一番闯荡,才能积攒自己的人世阅历,才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过,一些原则的问题上,姚季宗还没粗犷到视而未见的地步。姚梦兰翻年就十七岁了,姚季宗又担心俩年轻人既然名分已定,在没有长辈看顾的情况下,很难说把持得住,不做出未婚先孕的丑事来。女大不中留啊,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俩的婚事就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碍口的事情既然已经开口,江信北也就没什么再需要顾忌的,防这防那的多没意思。 三人其实已经算是一家人,打开话匣子,说事间杂着拉家常。姚梦兰一改前态,用心听江信北和姚季宗说事,自己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江信北的经营方略姚梦兰不是很在意,姚季宗问江信北如何安排自己的小家,江信北的设想倒是让姚梦兰动起心思来。 既然江信北打算把家安在县城,好方便做事,姚季宗自然乐意,这和入赘姚家仅仅一步之遥,巴不得尽快促成其事,以后再想法子就是了。这样以来,免得自己为了让江信北入赘,还得和江敬林掰牙巴骨。 要组建一个马帮运输队,还要考虑大宗山货的销路问题,要做的事情不论是人员筛选,还是马匹的购买,或者一些相应的硬件设施,起码还有一段时间的筹备。这些事情。江信北考虑有所欠缺,姚季宗却不会。 接下来两天里,考虑的筹备事宜都考虑了,姚季宗没打算一手包办。江信北把县城里的筹备事宜交待给姚梦兰,有姚季宗的指导。一切都应该不在话下。其他的遗漏,在运行中再行完善不迟。 考虑到名正言顺,江信北和姚梦兰的婚事得尽快商量,但这事情要姚季宗首先提出来,脸面上放不下。私下里,姚季宗向龙婉娟透露这个意思。寄望龙婉娟跟江信北说,也顺便提醒姚梦兰。当龙婉娟跟姚梦兰提及她跟江信北的婚事时,姚梦兰没有变现出之前的纠结,反而呈现一副娇羞的女儿态。龙婉娟暗暗替姚梦兰高兴,也算放下一份心思。既承诺了康兰欣给自己的托付。也为以后自己和姚季宗的相处腾出必要的空间,不至于心里总有太多的歉疚。 女生外向,当得知龙婉娟更加直白地提醒姚梦兰后,姚季宗看姚梦兰甚至有些兴奋的样,心里嘀咕的同时失落迷茫油然而生,养女真不如养儿。 这俩天沉浸在江信北构筑的理想中,既然没法避免,姚梦兰不再纠结和江信北的亲事。一旦定下心来接受事实。姚梦兰发现有些地方江信北还是蛮具有吸引力的。 现在,姚季宗放口,都已经提到婚事上来。再做无谓的纠缠,徒找心烦,姚梦兰干脆敞开心扉接受江信北。两天来,姚梦兰心里不自觉地偏向了江信北,非但不介意江信北占自己的便宜,甚或还有点小小的期待。和江信北耳鬓厮磨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先那个就行。 想想杨村的猎户应该把猎肉起运了。江信北无心再在姚家呆下去。第二天早饭后,江信北向姚季宗辞行后。来到姚梦兰的房间。 “梦兰,我今天回去,在县里有点事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当然要去,现在,我跟定你了,你别想甩脱我。” “怎么可能呢,我巴不得我俩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江信北的疯话又来了,姚梦兰脸色一红,“懒得理你。” 最让人抵受不住的是这种欲拒还迎的诱惑,江信北一把拉住正要转身的姚梦兰。姚梦兰站立不稳,江信北趁势一把抱住姚梦兰,扎扎实实地圈住双峰下部,虽然姚梦兰着衣不少,但那托着肉肉的感觉,依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江信北不由手指上移,,张嘴朝姚梦兰粉颈啃去。 胸部遇袭,江信北粗重的鼻息又拂过耳垂,姚梦兰心里慌乱,双臂一振,挣脱江信北。转过身来,姚梦兰脸颊羞红,道:“家里有人呢。” 江信北没想到姚梦兰那么大的力气,更没有适时而可的自觉,又一把拉住姚梦兰的手,“要不要跟你爹说一声?” 这就有些不尊重人了,姚梦兰泛起薄怒,江信北意识到什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我们一起到县城去,你要不要跟你爹说一声。” 姚梦兰怒气一泄,送给江信北俩鱼白,道:“不用,你先走,我后面跟来就是。” 江信北无声地点点头,出门牵马而去。 等江信北去远,姚梦兰心中躁动,似乎仍然摆脱不了江信北这冤家在心里的纠缠。 江信北慢悠悠地牵马而行,走出村子,回头仍然不见姚梦兰踪影,干脆在路边找个干爽之处坐下来等候。 想着,江信北旖旎之念又动。那天晚上再西流和吴念汝动手动脚,终究是看不清楚吴念汝的面容,过后并没有那种蚀骨噬髓的感觉。这几天和姚梦兰的言语往来,肢体接触,虽然没有到达耳鬓厮磨的程度,但姚梦兰的音容笑貌,娇羞薄怒无不有如附形噬髓般,欲罢不能。房紫苒,曹满梅……一个个青春少女不断涌现,心里念念惦记着,江信北内分泌忽然高涨,极其盼着姚梦兰的出现,有种恨不能一拥之下,将姚梦兰就地正法而后甘心的冲动。(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保安团的差事 姚梦兰挣扎着把心中那个恼人的小人压制住,并不着急去追赶江信北。打定主意后,姚梦兰若无其事地跟龙婉娟说一会儿话,再找姚季宗,借故说要进城一趟。 姚季宗很少阻止姚梦兰,即便怀疑姚梦兰和江信北有什么约定,也只是一个闪念。以前,姚梦兰出门进城,根本就没必要跟姚季宗说,现在姚梦兰能说一声,也是乖乖女长大了,不至于太过任性。 牵马出屋,姚梦兰的心态完全不同,意气踌躇。 “君子有不战,战必胜。”这句话是孟子讲的。其原因是因为任何对战都离不开三要素,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中,尤以人和为最,离开人和,无论你作战意志如何强大,外在的作战条件如何优越,最终最好的战局最多是“委而去之。” 天时方面,双方长辈定下的亲事横亘在俩人面前,姚梦兰根本无力改变。 地利方面,男女之间的社会地位决定了姚梦兰只能被动挨打,除了内心的挣扎,几乎都是做无用功。 人和方面,在最重要的方面,本来应该是姚梦兰最大助力的姚季宗和龙婉娟却非但没有给予姚梦兰支持,反而一再瓦解姚梦兰并不坚定的战斗意志。 三个要素中,姚梦兰没一个要素占优,缴械投降是迟早的事,而且时间不会很长。结果,从定亲到现在,不过一月有余,在和江信北的较劲中,直接与间接因素一综合,姚梦兰彻底缴械。即便心中还有一点不甘,也是连一个妥协都谈不上。 可是,姚梦兰一路走出姚家庄,一颗心不再纠结和江信北的亲事,却把主意打定在“男主外。女主内”上,准备再这个方面和江信北较上劲,想着,姚梦兰都不由自主地乐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世事变幻的确如此。 姚梦兰接受这门亲事。视界立马为之一变,局面一下开阔起来。 把姚梦兰对江信北的关系对比着,再放在这三个要素中看,有点意思。 天时方面,亲事婚事已定。意味着姚梦兰掌控着江信北的后院,后院不稳,天下大乱,这肯定不是江信北所愿意的。姚梦兰这时才真正体会了龙婉娟那句“女人啊,不认命,命是别人的,总会逼得你走投无路,认命了。命是自己的,自己可以好好把握。”的精髓所在。 地利方面,现在江信北所做的事情正是关键时候。力有未逮,江信北离不开姚梦兰的帮助支持,很多事情姚梦兰可以左右江信北的想法,江信北想投降缴械都不行。 人和方面,这更不用说。以姚季宗和龙婉娟平时对姚梦兰的疼爱和迁就,没道理还处处为江信北着想。至于江信北家。只要姚梦兰不过分,以俩家上班子的交情。肯定不会委屈姚梦兰。这将决定江信北,即便对上姚梦兰的无理取闹。也得退让三分。 一路上,姚梦兰想着各种可能,即便像在亲事上结局一样,每次都臣服江信北,那也没什么,说明自己找到真正托付终身之人,没什么不好的。 情感碰撞,征服与被征服,在相互较劲中,不断达成和谐的过程,或许就是爱恋的快乐所在,想着,似乎找到恋爱的感觉,姚梦兰顿时愉悦起来。太在意结局,只讲迁就与付出,或者只讲占有与索取,似乎都太索然无味了。 江信北在半路上等着,还在想着自己的好事。看到姚梦兰骑马的身影出现,歪念一转,江信北来了主意,打算看看有个合适的环境,设法使姚梦兰的坐骑受惊,自己好趁机逮住姚梦兰,至少该把该占的便宜占个够。 姚梦兰看着江信北牵着马立在路中央,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上冲脸颊,变成一抹红晕。或许是江信北的笑容使得脸上挂不住,姚梦兰双腿突然一夹,马儿一窜,朝江信北冲去。 江信北赶忙闪身躲过,不知道姚梦兰是为了那般。 一马当先,姚梦兰没有理睬江信北。说不清楚为什么,姚梦兰在家里慢腾腾地姗姗出屋,虽然没有说让江信北在半路等,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江信北真的在半路等着,姚梦兰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贱了一些。 俩人一前一后,催马飞奔,一心在马速上争胜,把那点心思抛开的一干二净。 江信北的山林功夫,姚梦兰没办法比,但姚梦兰的马上功夫,江信北同样望尘莫及。盖因,江信北长期跟江敬林行猎,姚梦兰却是在姚季宗的怂恿下,自小在马背上爬上爬下。 短时间内,两人还能维持一段相对没有过快拉远的距离,时间稍稍一长,江信北便落下姚梦兰几个山弯。这让江信北沮丧不已,亏自己还想捉弄姚梦兰,姚梦兰没有作弄自己就算自己撞大运了。 快马如飞,转过山脚,江信北见姚梦兰被几个端着步枪的兵爷拦住。不由自主地摸摸插在前身棉衣掩盖下的驳壳枪,江信北拍马向前冲去。 几个荷枪持弹的兵蛋蛋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停下回头一看,哟呵,还是个小美女,拦住,喝令下马接受检查,而且那兵痞言语之中似乎还有那么点邪邪的淫笑,引得其他几个哈哈大笑。姚梦兰大怒,挥起马鞭便要抽打。姚梦兰本身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家里有姚季宗惯着,平时对不入眼的人,不论是村里人还是邻村人,向来颐指气使,此时,姚梦兰觉得理所当然,没什么不妥。 “放你妈的狗屁,这方圆二十里地,哪里来的土匪?谢延亮,你不得好死……” 听到叫骂声,姚梦兰才注意到这几个兵爷还押解着两个汉子,那叫骂的汉子约莫三十来岁,被五花大绑,犹自漫骂不停,那个谢延亮大概是另有其人。 几个兵痞的头是个排长,走到那汉子身边,左右开弓,给了那叫骂汉子俩耳光,骂道:“妈的,是不是土匪是你说了算,还是老子说了算?老子说你是土匪,你就是土匪。” 看着着装,这些人是保安团的人,那就好办。 江信北赶到,一把抓住马鞭,拦在姚梦兰身前,道:“各位长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种事情,江信北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不少地方,村里财主或者乡镇大户,看上人家的田产,屋宅地,女儿,老婆什么的,总会找个理由,由官府出面,弄走其当家人。剩下一家子妇孺小孩还不任由他们像揉面团似的。 对着姚梦兰的几个枪口立马变成对准江信北:“下马,我们怀疑你俩是土匪。” 见此情景,江信北反而放下心来,先自跳下马来再示意姚梦兰也下马。 姚梦兰憋着气,很识趣地顺从江信北,放下大小姐的性子。眼前局势明显不对,事情过后,即便有父亲出头,吃了眼前亏,终究是不发算。 顾不上同情那俩汉子,怨只怨这俩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也顾不上跟姚梦兰解释,江信北上前一步,抱拳说道:“保安团的兄弟吧……” 保安图那排长回过身来,见江信北就一个嫩相得很,轻蔑地一撇,道:“少套交情,一边去,接受检查。” 一句话噎得江信北一句话接不上来,有些火起,但人家的步枪刺刀临身,又不敢稍有反抗。从没吃过这种亏,姚梦兰被刺刀差点抵住胸脯,满脸怒气,也只能顺从地后退到路边。 江信北和姚梦兰穿着都不错,看两人马上的包裹,应该有些干货,那排长走近马匹,拍拍马身,将包裹取下,丢给手下。 “打开看看,有没有家伙。”啧啧几声,那排长又转身走到姚梦兰身边,道:“可惜了,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去做土匪婆呢。身上带着家伙吧,让我搜搜。” 魔爪临身,姚梦兰失去往日的高傲和镇定,不禁花容失色,顾不上小姐脾气发作,不知所措地看向江信北。 自己老婆眼看就要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江信北血气上涌,趁持枪俩个避让长官之机,一把勒住那排长的脖子,同时抽出驳壳枪,抵住其太阳穴,朝几个兵蛋蛋喝道:“给脸不要脸,给我把枪放下。” 猝不及防,对上江信北,还有情可原,那排长却更是个欺善怕恶的。江信北稍稍松开手臂,他连连咳嗽几声,赶紧对手下下令:“放下,放下,快放下。” 姚梦兰刚才差点受辱,受气不过,走过来有样学样,学着那排长甩那汉子耳光的样,左右开弓,一气给了十多个耳光。 一般人对上保安团的哪有这样的气势,姚梦兰这架势反把几个保安团的兵蛋给弄蒙了,把枪口垂了下来。 “梦兰,你收拾一下,先回去。” 姚梦兰不无担心地看着江信北,道:“那你呢?” 江信北道:“放心,我没事的。” 姚梦兰:“我不,要走我俩一起走。” 江信北怒道:“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你走不走?” 姚梦兰即便有些小姐脾味,但姚季宗的个性却继承了八*九,即便没有和江信北这门亲事,也难让她舍下江信北一个人逃走。 江信北见姚梦兰不肯走,忍下性子,劝道:“我有办法脱身,如果我俩一起走,万一他们起了歹意,我俩死得岂不冤枉?听话,我有办法脱身。就算没办法脱身,有你离开,他们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最多吃些皮肉之苦。”(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机会总是自己营造出来的 姚梦兰不听江信北这一套,走过去把保安图几个的枪支都收了,对江信北道:“这样,他们还能起什么歹意,就算起歹意也没用。” 江信北苦笑道:“如果是这样,我们都不用混了,真的直接上山做土匪得了。回去吧,就算我没办法,你爹他们会想办法的。” 姚梦兰一愣,这的确是个问题,把收来的几支步枪,往地上一丢,狠声对几个保安团道:“我记着你们几个,要是他少了汗毛,我将你们碎尸万段。” 姚梦兰收拾起包裹,跃身上马,回头看了江信北一眼,一咬牙,拍马而去。 姚梦兰想哭,自己刚把一份心思放到江信北身上,江信北跟着就出事,而且这事还偏偏与自己关系密切。自责点的话,这事情,姚梦兰认为完全就是自己给惹出来的。 江信北说的没错,只有自己先离开,才可能让俩人都安然无恙。一来自己的离开让那几个保安团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过分,二来自己可以搬救兵,再不济,也可以到县城再想办法营救。如果不这样,保安团那几个人万一起了歹意,杀人灭口,到哪里说理去?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一路快马加鞭,姚梦兰只有一个念头,恨不能一下子飞到姚家庄,搬兵救下江信北。 姚梦兰虽然在家强势,小姐脾性来了,还能和姚季宗无理取闹一番,但从来没经历过今天这样的事情。一进屋便大声地喊叫父亲,声音里夹带哭腔。 姚梦兰离开姚家庄进城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会夹带哭腔?最先迎接出来的是龙婉娟。接着是姚季宗。 姚梦兰的生活太顺了,陡逢变故,便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全没了平时的干练。见到龙婉娟和姚季宗,姚梦兰好像满腹的委屈。路上憋着的泪水到此时再也憋不住,边说边哭,语意不清。 龙婉娟怜惜地安慰着,劝道:“梦兰,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哭也没用。你这一哭,事情讲不清楚,信北不是更加危险?” 姚季宗经历的风浪多,姚梦兰语意断断续续,但稍稍整理也便得出一个大概。事情发生地距离县里不到十里。姚梦兰跑回来二十来里路,这一来一回,等自己带人前去,只怕江信北已经被带进城里去了,远水解不了近火。能做的就是进城去再想办法捞人,那就需要详细地了解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越详尽越好。 龙婉娟的话对姚梦兰具有神奇的魔力,姚梦兰渐渐止住哭腔。口齿伶俐起来。 听完姚梦兰叙述,姚季宗拍拍女儿,道:“既然信北说没事。那就没事。如果以后信北知道你这样,拿这来笑话你,看你脸往哪里放。” 姚梦兰嘴巴一嘟,就要反驳,姚季宗接着道:“你这一来一回,信北即便不能脱身。恐怕也早被保安团的人带进城去了。” 姚梦兰:“……” 姚季宗:“傻孩子,你爹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事情急中生乱啊,忙中生变。急不得的,知道吗?你现在到护院里挑两个人手,和你娟姨一起进城,先到你赵二叔那里,……” ………………………………………………………………………………… 最初见眼前这几个人拦住去路,江信北直接排除是保安大队的人,理由是治安大队的人一般不出城,剩下的就只可能是保安团的人。 既然葛俊辉派刘琦驻住瓜坪,肯定视刘琦为心腹,这在保安团内部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和这几个人攀交情,如果提和杨生旺的关系,这几个人或许不买账,但提到刘琦,江信北相信,如果眼前这几个保安团的人稍稍有一点势利之心,不管信还是不信,总会心存顾忌,不会太过为难自己和姚梦兰。如果这几个保安团心存疑虑,江信北准备顺杆子往上爬,跟着这几个保安团的前往保安团,以求证实,或许会另有收获。 谁知道保安团这排长根本就没让江信北有开口的机会,接下来一连串的动作,让江信北无暇多想。 手中控制保安团排长,江信北看着姚梦兰离去,脑子迅速做好调整,或许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要化解得法,那骑虎难下之势就会反过来,坏事变好事。 江信北和刘琦虽然只有几次交道,但都是深层次的交往,不是表面打水漂似的泛泛之交。 马帮运输队组建程序已经启动,江信北相信,在瓜坪,刘琦肯定会照顾,但到县城设点,却不一定能在保安团面前吃得开,没有一点背景,又担心吃亏。如果能借化解与眼前这几个人的冲突,跟县里保安团当官的,甚至能和葛俊辉面前说上一两句话,江信北认为,这对自己组建马帮助力最大,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利用杨生旺,至少以后在进城门的时候,便宜大大的有。 看着姚梦兰背影消失,江信北朝众人扫视一圈,收回心思,松开勒在那排长脖子的手臂,再把驳壳枪插入腰间。 保安排长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江信北手中有制式驳壳枪,这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既狠又准。这让保安排长相信,江信北不是那家大户的打手,就真是土匪,只怨自己晦气,假戏真做了。 江信北看向那俩汉子,泛起怜悯之情。 乡村人家田少地薄,往上赡养老人,力有未逮;往下养育小辈殚精竭力;平时劳作高强付出,田地又产出不高,还得靠天吃饭,一旦遇到老天不给面子,一家子日子将无以为继。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的人家不在少数,即便这样,还得面对不可预知的人祸。 官府,土匪。地方豪族,随便找个理由,甚至不需要找理由,想抓就抓,想杀就杀。江信北跟江敬林打猎几年。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只是有江敬林做主,江信北心中不免气愤,却无能为力。江敬林说过,自己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天下那么多不平事,即便救世的观音菩萨,也会有遗漏。 既然自己亲自碰上来,江信北觉得还是能帮一把是一把,免得以后自己良心难安。 “那俩人真是土匪?” 江信北厉声喝问。听在六人耳中,似乎有无穷的冷意。五个保安团兵仔仔都把眼光投向江信北,转而又投向自己的长官。 六人的反应,江信北看在眼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手枪拔出,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把俩人给我放了。” 看着那人去给俩汉子松绑。江信北把声量放落下来,道:“你们是保安团,不是祸害团。你们就没想过物极必反,没给自己留条后路?” 松了绑的俩汉子过来向江信北道谢,江信北手枪一摆,说道:“不用,现在你们该做的是,能报仇。就报仇,报不了仇。就当远走高飞。” 江信北说得在理,家里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俩汉子朝江信北拱拱手便转身奔跑离去。 “你们把你们的枪捡起来吧。” 江信北把手枪收起,淡淡地说道。 六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江信北演的是哪出戏,说的是真还是假。 江信北不耐烦,喝道:“叫你们收起就收起。你们放走了那俩人,想必你们回去也没法交差,我这是为你们着想。” 见江信北把枪收起来了,不像是骗人,六人战战兢兢捡起自己的配枪。众人先是撼于江信北刚才的威风,现在有多了一份疑惑。这是什么人啊,好像对哥几个也没什么恶意。 保安排长:“兄弟是……” 江信北没让保安排长说下去,打断其话头,道:“现在知道叫兄弟了?” 保安排长讷讷站立一旁,手足无措,极不自然地堆起生硬的笑容。 江信北哼地一声,不理会众人的表情,说道:“杨生旺排长,你们知道吧?刘琦营长,你们应该更熟悉吧?” 杨生旺,众人当然知道,虽然没交情,但前段时间刚提排副,在保安团这么一小潭子水池中,还是如雷贯耳地,毕竟人家升官了。刘琦给六人的感觉更震撼,不过反而让几人产生不信任感。既然人家有名气,当然知道的人就多,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拿这来狐假虎威,扯虎皮做大旗,那自己这几个人还是趁早卷铺盖走人,不用在保安团混了。 既要化解冲突,又不想前倨后恭,江信北不知道自己采取持续的强势是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但江信北却想藉此在这几人面前建立一种威信。这种威信在以后进出南河县城会让自己占据主动,毕竟在县城里,江信北认识的用得上的保安团的人也就一个杨生旺,如果多几个,江信北认为这个险值得一试,再次也有刘琦那里支撑着,不会变得不可收拾。 看六人的表情,江信北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指着保安排长,说道:“你,怎么称呼?” 保安排长叫赵春生,唯恐江信北不满意,补充介绍一番。 江信北道:“赵排长,我知道你们不放心,你们回去也交不了差。既然你叫我兄弟,这事还得我帮你们化解。这样吧,我骑马在前,你们跟在后面,我们一起回县里。不过,我骑马,那就要劳烦兄弟们多花些力气。” 听江信北如此说,赵春生有八九分相信江信北说的是真的了。江信北把枪发还给六人,答应走在赵春生六人之前,如果江信北想跑,赵春生六人自然可能在后面开枪。江信北如此做作,那就是对赵春生六人不设防。如果江信北心里没底,根本做不到这点。在赵春生想来,仅凭这一点,江信北就不可能有什么虚招,因为,如果半路江信北跑不掉,到了县里,那他就更加跑不掉。(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急于现实的选择 冬日的暖阳洒落大地,给大地披上一层金碧辉煌的外衣,整个田地间显得格外亮堂。 可惜,天空多云,这样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多长,姚梦兰龙婉娟带着常磊和俞生木俩年轻人来到南河县城门外时,云层稀去,太阳露出头来,却只能在远处山头留下一抹余辉。 冷风时不时掀起地上的残叶,从路边小草枯黄中,间或也可以发现抹若隐若现的青色,满目萧瑟,更像飕飕的无形寒意直往心里钻。 冷飕飕的还有空洞洞的城门。没有人员进出,俩哨兵双手拢在衣袖里,瞟了姚梦兰四人,便再也没见动作。四人高头大马,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城内的街弄倒是有不少行人,拢着双袖的长衫者行色匆匆,偶尔也会传来几声吆喝,左顾右盼的摊主期待顾主的光临。除此之外,还能见到蜷缩在房屋角落的乞索儿,他们衣着褴褛,似乎外面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这一切与姚梦兰也无关,却在龙婉娟的坚持下,不得不下马步行。确实,城里不是纵马横行的地方,万一再惹出什么乱子,岂不是乱上添乱。 和街面稍显不同,赵家大院不时有人进出,春节就要来临,有些事情得提前做好商量,做好安排。 春节还有一个来月,虽然忙年货还不到时候,对于赵元茂来说,家里人口简单,过年,只求一家人团圆,图个天伦和睦,了无遗憾就成。吃的东西不用刻意采买,但外面一摊子事情却颇耗心神。 当年,陀螺山寨以姚季宗,赵元茂和冷锋当家,解散陀螺寨的时候。只留下十八九个手下弟兄,其他部众喽啰都是分发银两遣散,山寨剩下的多是一批值钱的什物宝贝。作为留下的十多个兄弟的生存资本,避免坐吃山空,大家商定,分别经营田庄。商铺和原有的销赃渠道,三条线仍然依照陀螺山寨的规矩,以姚季宗赵元茂当家。姚季宗因为老婆康兰欣的意外亡故,懒了心思,选择经营田庄。因为原有销赃渠道一直由冷锋负责,什物宝贝变现自然还是由冷锋负责,那么赵元茂就只能负责经营商铺。 最初几年,冷锋的销赃渠道顺风顺水,部分漂白,所得银钱不断注入姚季宗和赵元茂手中。十多二十年前,逃荒弃地的不在少数,姚季宗有大洋垫底。加上雇人开荒,田庄不断壮大,赵元茂不用担心亏空。也就渐渐入门。 赵元茂手里的商铺之类的产业是在陀螺山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在这条线上,绝大多事情虽然赵元茂可以左右整个决定,也可以将掌舵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女,但事实上,不可能所有事情全由赵元茂做主。还有不少事情得和在这一线上的原陀螺山的兄弟商量着来,重大事情得和姚季宗冷锋商量。有必要还得让其他陀螺山的弟兄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仅仅赵元茂这一线。人员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慰劳手下弟兄,商铺交账,掌柜需要慰劳下面的员工,客户的感情联络,梳理各种关系,哪一个都的做到得体周全。有些事情,赵元茂得和兄弟商量,尽管只是一个形式,其他兄弟很少提出反对意见,但姿态得做,感情得联络,提前做出统筹安排。这些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要说复杂,也相当复杂,一个处理不好,隔阂积累下去,一个大家庭,要垮下去也快得很。 赵元茂经营城里这一块,十多年下来,历久成精,常常琢磨一些人性的东西,运用起来,越来越娴熟。 大到国家律法,小到帮派规矩,在赵元茂看来,目的是防范人性丑陋。规矩是冰冷的,只能缓解人性丑陋一面,不至于泛滥,并不能让一个团体整合成一个有活力的整体。能整合团体力量的还是人性美好的一面。如果凡事论规矩,不论是手下掌柜还是弟兄,甚或是各掌柜手下的员工,人家凭什么要跟着你干,还得尽心尽力的干好?还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诉求,作为二当家,作为东家,如果不能满足手下的欲望和诉求,或者说不能让他们感受到实现这种欲望和诉求的希望,人家凭什么对你忠心耿耿?至于其他客户,关系户,那就更不用说。不说全部满足每个人的胃口,但起码的心意要传达出去,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生意往来,这样做都是有益无害的。 处理好今天的事情,赵元茂感到很疲劳。揉揉眼眶,坐到书桌旁,顺手拿起一本书。这是赵元茂进城经商后养成的一个习惯,这个习惯还得益于康兰欣。 当年姚季宗娶了康兰欣,康兰欣埋怨姚季宗粗鲁,全是因为不读书的缘故,逼着姚季宗认字。姚季宗和赵元茂冷锋三人都年轻,臭味相投,姚季宗自然不会放过赵元茂和冷锋俩人,虽然三人是在应付康兰欣,但也确实认识了不少字。及至解散陀螺山寨后,三人各据一方,打交道的主要对象不再是土匪,得在人前装装门面,另一个原因是要刻意隐去自己的土匪习气,也不得不拿起书本,就算学不到什么,也可以打发很多无聊。 这么多年下来,赵元茂真正感受到了读书的好处,至少读书可以开眼界,读书可以长智慧,读书可以明大义,读书可以知得失。总之一句话,读书可以修身养性,赵元茂还是有些体会的。 辛惠拿着一封书信走进书房,见赵元茂端着一本书,双目却是微闭着,不知道赵元茂是在看书,还是在闭目养神,没有打搅赵元茂。 赵元茂见辛惠进来,半天不说话,问道:“什么事?” 辛惠:“如嫣来信,可能过几天就到家了,子昂也应该在这几天回来,我想。是不是也让他们小字辈找个机会聚一聚。” 赵元茂沉吟一会,“嗯”的一声,说道:“这事应该的,小辈都长大了,得从小培养他们的朋友之情。兄弟之义,这事我和大哥商量商量再说。” 俩口子扯了一会一双儿女的事情,辛惠唠叨起来,无非是人越来越念旧。儿女都大了,众兄弟的家眷之类的见面机会反而越发稀少,是不是也应当商量怎么弥补一下。 对这样的话。赵元茂没有接辛惠的话头,辛惠这纯粹是无事找事。将近二十个弟兄,各自有家的一堆事情,天各一方,抽空走走都难。聚拢一次别说不可能,至少不太现实。 潘晓晨敲门进来。 “二哥,二嫂,婉娟带着梦兰来了,还带着俩小子。” 听说姚梦兰来了,龙婉娟也来了,辛惠兴致很高,起身离开书房。 赵元茂放下书本。道:“晓晨,没什么事,你就去忙你的。我去看看。” 潘晓晨虽然恭为赵家管家,其实没什么事情要他管,无非是安排人手采买,清理赵家院子,负责贵客通报之类的打杂活儿。 他原本是陀螺寨一个小喽啰,颇得赵元茂好感。姚季宗解散陀螺寨的时候,潘晓晨没地方可去。央求赵元茂把自己留下来,跟着几个当家的混。当时。陀螺寨自愿留下的不到二十人,潘晓晨自然进入姚季宗他们的兄弟之列,虽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终究是老弟兄,这十多年来,媳妇熬成婆,不用冒险,生活安定,对于潘晓晨来说,很知足。 这十多年的人世沧桑,冷锋,赵元茂和姚季宗各司一方,事实上三条线都已经相对独立。公事不牵扯私谊,私谊不牵扯公事,姚季宗赵元茂和冷锋都有这个自觉。 姚季宗没有第一时间出面跟赵元茂说江信北的事情,是考虑到这终究是自己的家事,让姚梦兰作为晚辈求见赵元茂,是对赵元茂起码的尊重。事情还是那个事情,结果还是那个结果,但无论对赵元茂还是自己,里子面子都有了。 赵元茂听龙婉娟叙述江信北的事情,当即丢下三女人,出去布置捞人事宜。这事情不论从江敬林那边还是从姚季宗这边,赵元茂觉得自己都得想方设法,几十年的交情不是白叫的。赵元茂知道这事情比较麻烦,目前,最紧要的是探听准确的消息,越早越好。江信北进了保安团不同于上次落在治安大队的手里,在治安大队,不论江信北犯的是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陆安兴那里通融一下,陆安兴总会给自己一个面子。进了保安团,保安团恶名在外,自己又不怎么熟悉,别的不说,单是一个江信北妨碍保安团执行公务,就有得江信北受。 姚梦兰安心下来,一改在姚家庄时候的六神无主,恢复以往到赵家的女儿常态,不过,赵元茂去安排捞人事宜,屋内只有辛惠,龙婉娟和姚梦兰三女人,辛惠还是从姚梦兰言语中感觉到了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暂时说不好。 “梦兰啊,信北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吃晚饭后,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男人有男人的门道,我们女人有女人的路数,说不定我们的路数还更管用。” 姚梦兰眼睛一亮,一如既往地俏皮,望着辛惠,道:“当然啦,婶娘出马,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怎么说,信北也算是你的女婿,你一定得操心,必须得操心。” 辛惠:“我还以为信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要哭哭啼啼,谁知道你这么没心肝,我白担心你了。” 姚梦兰吐吐舌头,道:“我还是小女子,这事我担心也白搭。反正婶娘就和我娘亲一样,有你帮我操心,那用得着我哭哭啼啼。如果那样,只怕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婶娘你了。” 辛惠:“就你嘴甜的,过几天如嫣就回来了,信北出来后,你也别急着回去,带着信北让如嫣瞧瞧。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好让她也给我早点找个像样的女婿。婉娟……” 辛惠总算没把八卦心思说出来,话到嘴边,又改口道:“婉娟,你也多留几天。这段时间,我总觉得闲得发慌,我们姊妹好久没说上话了,怪想念的。” 三女子在东拉西扯的时候,江信北被关押在保安团意见一间屋子内。 赵春生倒是没有为难江信北的意思,屋子有一张床,开窗不高,屋子里条件不算糟糕。已经到了旁晚,军营的晚饭应该早已经开了,但到这个时候,除了外面的岗哨,既没人送饭,也没人来递话,更不可能有放走江信北的迹象。江信北不觉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是这样,妨碍公务,放走人犯,私藏枪支,那一条都够自己喝一壶的,如果再复杂些,把自己栽赃说成是共党也说不定。 与江信北的胡思乱想不同的是赵春生有点骑虎难下,焦躁不安。 要解决交差事情,又不能得罪江信北,症结在于首先要证实江信北的身份。虽说,江信北讲他可以化解交差的事情,一路也找不到什么江信北逃走的迹象,但不能江信北说什么都相信,赵春生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交给江信北。去向刘琦求证,赵春生还不够格,而且刘琦远在瓜坪,那就只能先找杨生旺求证。 赵春生把江信北带回自己排的营房,把自己的单间让给了江信北,万一江信北说的是真的,也可以借此攀上交情,总会有好处。稳住江信北,事实上是把江信北软禁起来,赵春生立即派手下去找杨生旺,可是这一去一个多时辰,到现在还没消息。 交差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无限期地拖下去,赵春生想起连长那阴森的脸色,就不觉打哆嗦。奉连长之命去抓人,人没抓回来,交一个江信北给连长,肯定也说不过去。这么没脑子,有理无理,吃一顿皮鞭毫无悬念。而且问题更关键的是,江信北一路那么镇定,如果真的和刘琦有过硬的交情,或者什么过硬关系,把江信北交给连长,江信北要是吃了什么亏,自己肯定比交不了差还要惨。(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谁逼谁腹黑 赵春生让人找杨生旺,来回辗转,不可避免地传入熊万清耳里。熊万清脸色阴黑,这个赵春生怎么搞的,叫他去抓人,回来了不来连部交差,跑去找杨生旺干的是什么。 熊万清隐隐有不好的感觉,赵春生本该第一时间到连部交差,回来这么久却花了那么多时间到三营急着找杨生旺,其中必然有什么变故。收了谢延亮的好处,事情没给人家办,万一闹腾起来,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来人!” 不行,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熊万清停住来回踱步。 勤务兵跑进来,熊万清交待道:“去把李运昆叫来。” “当兵吃粮”以保安团这点比不上外面一个普通学徒工的薪水,不利用特殊便利,想办法捞些外水,呆在军营里实在没必要,还不如早些脱离,另找门路。 各排的驻区自成院落,但同在一个营区,赵春生带江信北进营区,瞒不过李运昆。除了羡慕赵春生门路活,就是佩服赵春生胆大,敢把人带进军营,李运昆并没有进行打听,大家彼此彼此,好奇心太重,阻人财路,有时会害死人的。 “头段时间,你和杨生旺有过冲突,你说说,赵春生找杨生旺演的是哪出戏?” 跟着连部勤务兵到连部,李运昆一路揣测熊万清叫他何事,此时心思一转,试探道:“我们二营向来和三营不怎么对付,赵排长想来不会和杨生旺有什么私下交情。今天,我看到赵排长带着一人进营区,或许和这件事有关吧?” “是什么人?” “一个年轻人。上次我和杨生旺发生冲突,说起来还是由这小子引起的。” “妈的,吃里扒外,赵春生这小子反了天还是。去,你带俩人。却把那小子和赵春生给我带来。” 不论抓到人没有,赵春生都该到自己这来来交差。现在,赵春生非但不这样,反而在军营窝藏外人。即便有什么隐情,那也是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熊万清无名之火腾腾直上。懒得多想,直接向李运昆下令。 解铃还须系铃人,本来并不复杂的一件事情,却因为一念之差,因为找不到杨生旺而变得骑虎难下。赵春生久等不到杨生旺的消息,懊恼之余,只能回到营房,重新在江信北身上想办法。 支支吾吾,江信北总算弄明白赵春生的意思,回道:“赵排长,我都说了,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你不相信我,非得自己使小心眼,怪得谁来?其实。就算你找到杨生旺,能起多大作用?刘琦那里,你只须到你们团部跟你们葛团长说一声,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赵春生陪着礼,苦笑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我和团长那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算有渠道,我也不敢越级把这事情捅到团部。而且探听上官的*,一定比交不了差还死得惨。不是我小心眼么。想着有杨生旺证实,我心里有底,再让你跟我们连长……” 保安团团部肯定有电话,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在江信北看来,这件事非常简单。经赵春生这一解释,江信北没想到事情到了赵春生这里会变得这么复杂,如果赵春生去抓人的事情,葛俊辉不知道,岂不是更加复杂? 李运昆带着俩人而来,哨兵一声招呼惊动赵春生。赵春生心里着慌,这个时候,李运昆没道理来这里串门,还带着俩人,唯一的可能是受熊万清的命令。 这个时候,就算拿江信北顶罪也晚了,何况江信北身份虽然未经证实,但综合各种情形看,十有*不会有假,赵春生也不敢得罪。 李运昆推门而进,门边站着跟来的俩人,赵春生对着江信北,张嘴无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江信北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熊万清根本没见江信北,直接下令把江信北关进禁闭室,留下赵春生。 没听赵春生解释还好些,一听赵春生解释,熊万清一肚子火,骂道:“你猪脑子呀,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就算是真的,你以为凭你,你能解决?” 骂肯定解不了气,熊万清抓起桌上的皮鞭,没头没脑地朝赵春生一顿狠抽。 如果不是赵春生自作主张,熊万清就没现在这么被动。照一路来的情形,逃走那个妹子应该是家底殷实之辈,江信北也八成和刘琦有过硬的交情或者关系,否则,江信北不会那么淡定。如果赵春生一回来就交给熊万清,熊万清完全可以推脱不知请,只要抓住江信北妨碍公务一条不放口,快刀斩乱麻,甚至不用江信北吃一顿苦头,只让他家里出一笔大洋,了解此事。事情过后,即便江信北和刘琦的关系很铁很铁,刘琦知道后,也说不出多话,难说葛俊辉还得帮二营压制刘琦。 现在,经过赵春生这么一闹,杨生旺迟早会知道。以二营和三营的不对付,只是平时没有过硬的关系和借口对付二营。现在有了刘琦这层关系,很多借口就不成为借口,处理起来就棘手得多。弄不好,很多事情原本不算事,一闹僵起来,上面追查下来,没有团长葛俊辉的干扰,每一件事情都是刀刀见血的刀刃。结局不单是熊万清,就是营长肖炳南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春生被拖出去军棍侍候,事后再来慢慢清算,熊万清沉思良久,调整好思路,让勤务兵叫来对心腹手下。 对手下面授机宜赶紧提审江信北后,熊万清匆匆忙忙跑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俩人本就是一条藤上的两个蚂蚱,闹出大事来,谁也走不脱。这事情得一不做二不休,先坐实坎寨那两家人是土匪是解决事后麻烦的前提。 二营长肖炳南一听熊万清的绝户计,心头发凉的同时也不得不认同这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方式。 保安团二营连夜出发,就算不能杀人灭口,起码的坐实那俩人的土匪名头。这事情需要谢延亮的配合,威逼利诱之下,由不得谢延亮不配合。谢延亮的配合只须付出少许损失,那两家人的田产房屋宅基地都归了谢延亮,名正言顺,谢延亮应该求之不得。事情过后,不论逃脱的俩人是否活着,都百口莫辩,只有上山为匪一途,坐实保安二营抓人是正经公事,回过头来处理江信北的事情,麻烦就少得多。至于那俩人家里死不死人,那不是什么大事,乡下旮旯之人,狗屁不懂,喊冤都没地方去,除了逃难也没第二条路可走,那就成了死无对证。再退一步来说,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县里,也可以用那俩人是土匪的暗桩作为说辞。土匪里应外合要抢掠坎寨谢家,保安二营得到消息,为地方除害,为了不泄露消息而打草惊蛇,没有上报团部,暗地出兵围剿。土匪躲进那俩家,负隅顽抗,结果伤及无辜。相比起剿匪这件大事来说,伤及几个无辜,根本算不上事。相信这个理由,谢延亮更加乐见其成。 “这事还是以不杀人为好,最好是让谢家派人装扮土匪,只要达到效果就成。这种事情,死人太多,只怕我们晚上会做噩梦……” 每个漏洞,熊万清似乎都有应对之策,可见心狠手辣,肖炳南不由对熊万清起了戒备之心,稍稍犹豫提出自己的意见。谢延亮不是什么好鸟,由他派出的假土匪,保安团的人杀几个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心理负担。 肖炳南补充这点,让熊万清的计划更完整,更逼真。熊熊万清想想,点头同意。 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两人合计一番,在一些细节上还得仔细弥补,决定熊万清亲自打前站,去和谢延亮打商量,肖炳南随后令另一个不知情的连去执行。 照熊万清的计策,坐实今天抓那俩人的土匪名头,地方上的事情,肖炳南有一万个理由解释,保安团的麻烦又可以堂而皇之地消除,保安二营还能从谢家再得一笔大洋,可谓一箭三雕。 江信北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出现,竟然引起保安团暗地里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以致在南河搅起一番风雨。 以熊万清的阴柔个性,判断江信北和刘琦的关系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为留一条后路,没有让手下为难江信北。江信北说饿了,审讯江信北的俩人便打来饭菜,说冷,两人便拿来货盘,并在禁闭室摆上一张床,铺上厚厚的棉被。但无论江信北怎么说困,就是不让睡觉,不停问江信北问题,美其名曰,不能放过一个细节,好还江信北一个清白,弄得江信北不胜其烦。 持续到半夜,唇干口燥,睡意连连,江信北火起,道:“你俩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签字画押就是。” 那俩人这才满意地把手中的记录稿递给江信北,没想到江信北竟然还认识字,提出几点疑问。 一人接口道:“是啊,这里正是我们的疑问,你先给我们解释清楚吧。” 江信北一听,这口气不善,只怕接下来又是没完没了的无聊问讯,反正也不是很大的出入,无奈道:“好,好,我签字画押,你们出去,我要睡觉。”(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谁都不傻 几颗核桃数光着枝丫,冷冽寒风下,微微颤抖着,又似乎有说不尽的憋屈欲向天申诉,倔强地指向天空。 核桃树坪不远,一栋木屋显得格外孤单。寒风刮过,从板壁缝隙,从屋架下的空挡处偶尔发出嗡嗡的低鸣,但房屋对这一切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哀莫大于心死。 屋内,灶屋里,一切恍若定格。 一老头坐着横凳,背靠板壁,无语,眼盯盯地望着被火烟熏的漆黑楼板;一老太婆双目盯着门外面,眼神里空洞无物;灶火庞一年轻女子面无表情,灶坑里的火苗已经熄灭,火炭一明一灭,泛起白沫,年轻女子似无所见。 门外传来叫喊声,三人不约而同地脸色抽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不少生气。 年轻女子走到陈庆岳身边,一把抱住,嗷声哭了出来。 陈庆喜默默地跟在后面,江信北说的没错,能报仇,就报仇,不能报仇,那就远走高飞。 即使为了三个家人,忍声吞气,不报此仇,谢延亮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家,保安团也肯定还会再来。报仇不报仇,结果都一样,俩兄弟在村中也难再呆下去。 报仇,必须得报仇,陈家俩兄弟自打江信北放走俩人,一路往家里赶。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安置好父母,陈庆岳还多了一份牵挂已有身孕的老婆。 “走吧,趁现在没人知道,你们三人赶快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靠板壁的老头恢复了不少精神,可惜腿脚不便。支了一下身子,又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陈庆岳:“爹,娘,你们什么也别说了,我们这就走。安顿好你们,我非报这个仇不可。” 老头怒道:“你想让陈家断子绝孙吗,快走。你们走了,我们俩老家伙了无牵挂,他们还能拿你爹娘怎么样?” 老婆子态度比老头子还坚决,跑进房里。三两下打起一个包裹,走到陈庆岳边上,一边把包裹往他怀里塞,一边说道:“你哥俩带着我们走,也走不了多远……” 陈庆喜道:“哥。你和嫂子走,我留下来陪爹娘。” 面对一家子的反对,陈庆喜道:“保安团的人肯定还会来,都走,丢下爹娘,我们于心不忍,都留下,铁定都没有好下场。我俩兄弟俩留下一个。一来可以迷惑别人,二来总要留下一个人继承陈家的香火。嫂子有了身孕,是我们家的希望。必须得走。我可以躲起来,暗中照顾爹娘。你们就不要多说。我心意已决,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陈庆岳一咬牙,拉着老婆忽然一齐跪下,朝父母和兄弟磕下几个响头。不发一言,迈步出屋。 陈庆岳兄弟俩进村没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谢延亮知道后,心里一直犯嘀咕。不知道中途发生什么变故。派人监视陈家,不见陈家俩兄弟有什么动静,只能让人继续监视。俩家本来就结下冤仇,谢延亮并不放在心上,但事起突然,还是心中安生戒备,暗暗盘算如何消除祸患。 陈家和谢家的矛盾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上一代,最初只是谢家的佃农和陈家因田水闹出不愉快。之后越闹越大,发生械斗。陈家本来势弱,只是为了生存根本,不得不和谢延亮较劲,根本不是谢家对手。陈庆喜父亲被打折了腿,从此再也无法做农活。 两个儿子还小,忍声吞气之下,陈庆喜陈庆岳父母告饶,把控制水路的几亩稻田点给谢家,谢家虽然给足银两,但没给赔偿,陈家也在此后一蹶不振,俩家因此结下不解冤仇。 陈家所剩稻田多是旱田半旱田,不足以供应一家四口粮食,及至陈家俩弟兄长大,就只有另谋出路,给人打工,或者跑些山货。家里在旱田里种上核桃柑橘之类的果木,日子勉强过得去。 整条冲的农田,就冲头的将近十来亩仍然为陈家所有,虽然说是旱田,没几颗收成,但谢延亮心里不爽,加上陈家果木已到结果时候,又生占为己有之心。可是,陈家没到买田地的地步,置换田地的话,两家又结仇在先,这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结果谢延亮把注意打在陈庆喜和陈庆岳俩弟兄身上。 宜安乡鸡冠岭土匪在三四年前很红火,周边山村免不了有人要和土匪打交道。虽然鸡冠岭土匪在最红火的时候忽然起了内讧,被保安团趁势围剿,但不过是灭了大山头,出现了小山头。从鸡冠岭分化出来的几个山头,实力有限,对一些村寨形不成威胁,必然要想和原来有联系的各村寨村民保持联系,以求准确把握消息,提高出山的成功率。 陈家兄弟常年在外,收入可观,谢延亮早就疑心他哥俩和土匪有来往。现在有了谋夺陈家田产的心思,无论几年前陈家兄弟是否真和土匪有来往,谢延亮都会想办法把土匪这个名头给陈家兄弟戴上。 陈家俩兄弟是不是土匪不重要,和谢延亮想法一样,熊万清想的是只要坐实陈家哥俩的土匪名头,又是小功一件。现在虽然时过境迁,但能就陈家俩兄弟身上,再在剿匪上立上一功,难说又会官升一级,至少谢延亮给的好处是现得的。至于证据,假以时日,即便有漏洞,也该能做到*不离十。 从县里出发已经是旁晚将黒,熊万清想起剿匪,心中不觉又涌动一股小小的激动,自己的连长之位就是是得益于几年前的剿匪。今天出的事情是个意外,虽然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无毒不丈夫,事急从权,也不过是稍稍压缩一点时间,多几个垫背的而已。 十多里路,对于有手电筒,一心赶急的熊万清来说。用不了一个时辰。 笑呵呵地把熊万清迎进屋,不用熊万清说,谢延亮就明白熊万清所来何事。 俩人分宾主坐下,谢延亮心里快活之极,真是自己想睡觉。就有人递上枕头。 监视陈家的人虽然没见陈庆岳俩公婆露面,但陈庆喜却实实在在地呆在家里,陈庆岳俩公婆不可能抛下爹娘和陈庆喜私下逃走,今天正好借熊万清之手铲除陈家俩小子,免得整天提放这两该死的报复。 商谈之际,谢延亮不怵熊万清。熊万清虽然没有把自己的毒计说透。只是以一种非常笼统的商量口气说出来,但谢延亮没熊万清想的那么没脑子,闻弦而知雅意,熊万清自认为隐藏得好,谢延亮听个开头。就知道熊万清想的是什么。 按熊万清思路,谢延亮认为,要做就要做彻底,便只有实施绝户计。这对有人有枪的保安团来说,当然不是难事,快刀斩乱麻,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是,对于谢家来说。那就风险太大了。所得的回报与所做的后果相差太远,得不偿失,熊万清为什么会这么做?熊万清歹毒不歹毒。谢延亮不在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灭门之案,肯定会在县府落下案头,县府怎么也得给县里民众一个交代,特别是县里那些读书人。那就不仅仅是一个土匪的理由能说得清楚的,哪怕是编。也得编出几个像样的证据,万一不对付。熊万清拿谢家当替死鬼,谢家可不是保安团的对手。真到那个时候。真的就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退一万步来说,谢家还要世世代代在坎寨生活下去。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按照熊万清的绝户计施行,因为陈谢俩家矛盾由来已久,陈家没人,村里人却没有死光,人们第一个就会疑心到谢家。那谢家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就算家财万贯又如何,引起地方上的同仇敌忾,天王老子也保不了谢家。 “熊连长,有个情况你得清楚,陈家那俩小子走脱,还能呆在家里?我们这一去,万一不在家,莫非还真杀了他家那俩老不死的?即便我让一些下人充当土匪,装作被你的人围困,而躲进他家,那万一我的人有死伤,难免会引起兔死狐悲的连锁反应,谁能担保没人把内幕泄露出去?” 熊万清和肖炳南商量的时候就存有这种打算,干脆做就做真的,万一败露,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谢延亮身上,死的那些人都是谢家的人,铁证如山,现成的替死鬼,没想谢延亮一点也不含糊。 回答不了谢延亮,熊万清想着自己和肖炳南在家商量的好好的计划,到谢延亮这里就狗屁不是,经不起一问,脸面上挂不住,发作道:“你是在怀疑我?” 谢延亮呵呵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接口道:“其实这事情,你我的目的一样,完全不用这么复杂,只要坐实陈家兄弟是土匪就成,你可以放心,我家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如果弄得天怒人怨的,恐怕对你,对我都没好处。至少,这杀人的勾当,我还不想粘上。”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完全是我职责所在。” 熊万清噎得不轻,话虽出口,自己都感到毫无说服力,但毫无办法,却又不甘心。解决不了这件事情,应对保安团内部的争斗,就只能被动挨宰。 没有谢延亮的配合,熊万清的计策看着好看,仔细一想,却漏洞百出,谢延亮眼角飘向熊万清,暗道:小子,在我面前耍手段,还嫩了点。 谢延亮想归想,口中却说道:“熊连长,在这件事情上,我俩是一根藤上两蚂蚱,其实这事情也简单。我想,陈家哥俩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向我报仇,而且时间不会很长,也就这一两天的时间。我看,今晚我派人去监视陈家,如果两哥俩在家,我抓来交给你,如果不在家,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报复我家,一种是隐藏起来,找机会,还是报复我家。如果,你带人来,可以让他们化妆成我家的人,只要陈家哥俩出现,自然就跑不了。也就了却了你我心事,当然我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心动决定行动 两军对阵,制作作战计划,最终要讲究堂堂正正,靠作战意志和实力说话。∮☆顶∮☆点∮☆小∮☆说,ww¢w.23≯wx.co±m地方上的魑魅魍魉伎俩却胜在四两拨千斤,让事态变得混沌复杂从而能够浑水摸鱼。 两者相较,推行的手段和目的大相径庭,调换角色玩对方的手艺,必定漏洞百出。 保安团属于地方军伍,既军人挂钩,多少沾染军人习气,又与地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流氓不像流氓,痞子不像痞子,玩起那样手艺,都显得粗糙而笨拙。既比不上军人作战计划的完整而首尾相贯,又比不上地方上魑魅魍魉伎俩的圆滑无孔不入。 熊万清和肖炳南依仗着保安团的特殊位置,有人有枪,加上心狠手辣,玩起魑魅魍魉来,恰恰自己让自己钻进了这样的先天不足的泥潭。 按谢延亮的一套说辞,风险最低,成功率最高,熊万清生出“我不如亮”感慨,极为罕见地为自己的龌蹉泛起一丝不堪的挫败感。 谢延亮不但化解来自保安团的陷阱,还成功让保安团的人充当自己防备陈庆岳兄弟的打手,心里暗暗得意。 虽然心有不甘,熊万清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俩人商议一下具体措施,熊万清得离开谢家,去安排人手进入谢家,后续连队想必已经到达指点位置, ………………………………………………………………………………………… 有些关系,有些人情,像一本存折,没有能力惠存,取用一次便随之见少,有的时候甚至回像透支卡,取用一次便欠上一笔帐。欠账迟早是要还的,否则停卡。销号,信用受损还不是最严重的。这种人情,动用起来需要慎重再慎重,如无必要,还是不要轻易动用。 以姚季宗的个性,让姚梦兰和龙婉娟带人进城,可见事态比较严重,贸然行动,势必影响到深远。听完姚梦兰的叙述,赵元茂离开自家。一路走来,想着采用什么方式比较合适有用,却不由对姚梦兰的叙述起了疑虑。 赵元茂不断在脑子里构筑江信北和姚梦兰遭遇保安团拦截的场面。 既然江信北还想在南河混,肯定不想背上造反的名头,那么是得给那些保安团一个交代,保安团不是良善之辈,脱离江信北的胁迫之后,保安团那几个条人枪的确会反过来控制江信北。不为在江信北手里失面子,就为他们要向自己长官交差也必须这么做。 赵元茂盘算着。姚梦兰的叙述没有错的话,仅仅是私藏枪支,就够保安团对江信北死咬不放,加上江信北敢对保安团的人动枪。那不是土匪,就是共党游击队之类的,后果就更严重。 但以江信北的机巧,凭什么认为自己对保安团的人动枪。还可以让保安团那帮人相信他,放他一马?江信北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至于那么莽撞。毫无戒备地把自己交给保安团吧?如果是这样,那江信北就太弱智了,这又不像江信北的个性和为人。 如果是一般的事态,从保安团捞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想动用一些人情和关系,赵元茂虽然和葛俊辉不熟,但都是南河城里有名号的人物,交情总是交往交出来的。赵元茂挟礼亲自登门,葛俊辉还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人不能不救,江信北又有疑点,这个节点赵元茂想不通。贸然出手,赵元茂担心的不止是会让自己陷入进退失据的地步,后果严重,那牵涉的就不止赵家,连同姚家同样会有难以预料的变故。 原本赵元茂还有点腹诽姚季宗举止失调,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姚梦兰和龙婉娟带着人,来,又不是打架,用得着吗。想到后果,赵元茂认定这是姚季宗如此做作的目的就是要自己引起重视。 毕竟姚梦兰没有亲眼看到江信北被保安团的人带走,赵元茂想着,还是决定首先的弄清楚江信北的疑团。 人,自然要救,但事情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治安大队与保安团性质上和很多重合的地方,相互之间的的动态彼此都有所了解。他们虽然不怎么对付,那也是私下的事情,不会在明面上表现的水和不容。否则的话,不论是县府,还是廖家一脉都会出手进行调整。 赵元茂斟酌再三,举步走向陆安兴家。 对江信北这个人,陆安兴甚至没有见过一面,但从儿子口中还是有所了解。听赵元茂说明来意,陆安兴倒是对儿子口中的江信北产生了兴趣,这小子胆子不小。 江信北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保安团,治安大队的事情,地方上稍稍消息灵通之人都应该有所了解。街面上的会道门,帮派,混混也喜欢打听这些,陆安兴掌握把事情交待下去,了解状况再说。 李世荣把事情交给钟铁华,陆安兴的心腹中队,拿到街面上,钟铁华发句话比保安团的有用多了。 真正接地气的人是王国忠和何晓栋,跑腿的事情非他俩莫属。 王国忠去找李瑞帮忙打听,作为秦六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地方上称霸一方,要打听这么一件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何晓栋去找陆奉明,赌场来往人多,什么样的小道消息都不缺,难说这里得来的消息比李瑞那里还快。江信北在治安大队的审讯室里待了一个晚上,挨了王国忠一皮鞭,虽然和陆奉明来往,和王国忠何晓栋也有接触,但江信北对王国忠和何晓栋爱理不理。陆奉明和江信北交好,看在陆奉明的份上,何晓栋觉得这倒是对江信北卖好的一个机会。 陆安兴和赵元茂边喝酒边扯家常,儿辈的交情很大程度上冲淡彼此的利益交往。聊着聊着,就绕不开江信北的话题。 不管是陆安兴也好,赵元茂也好,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别人的附庸,那就得建立自己的人脉基础。为子女着想,有胆量,有本事。又有担当的人,放在谁的眼里都是笼络的对象。 俩人趁着酒兴聊着赵子昂陆奉明和江信北的关系,嘘叹难得三人没有参合丝毫巴结利用的杂质,这种关系最是难能可贵,最经得起时间的磨练,可惜赵子昂在家少。如果以陆家的势力,赵家的财力,江信北的本事,这三个小辈各组一线,契合得好。关系继续下去,极有可能成为铁三角,不论对那家都好处多多。 说得兴起,陆安兴来了兴致,说道:“以江信北现在的身份,和奉明,子昂也相当,我看,不如趁子昂回来过年。让他们三小子结拜为异姓兄弟,元茂,你看如何。” 赵元茂求之不得,连声应好。接着道:“不过,这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我们不妨分别对奉明和子昂透露这样的意思,给他们创造机会。能不能成,关键还的看他们自己的交情是不是到那个地步,有没有这个想法。” 江信北赵子昂陆奉明三人的关系。因为赵子昂不常在家,江信北和陆奉明的关系比与赵子昂的关系熟络些,但赵子昂和陆奉明打小就关系好,这一点江信北差的不是一头。赵家和江家的的纽带关系又是陆奉明没法具备的,以前三人江信北稍弱,江信北和姚家结亲敲定后,补上这个短板,如今,算起来大家半斤八两。陆安兴和赵元茂没有避讳这些,反正这都是小辈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三人结为异姓弟兄的可能性很高。即使没有那个仪式,三人关系的发展前景,俩人也非常看好。 说话间,李世荣进来汇报打听到的情况。陆安兴让老婆添上碗筷,李世荣没讲客气。 一杯酒打底,李世荣说道:“江信北倒是和保安团的人进城了,不过进的是城边的保安二营营区。而且,据见到的人说,江信北骑马,赵春生那几个保安团的人跟在后面,那情形,保安团的人好像江信北跟班似的。 他们进入保安二营之后就没其他消息传出,倒是那几个跟着江信北后面的四处找保安团三营的杨生旺,给人有点怪怪的感觉。” 陆安兴问道:“找杨生旺了解情况了吗?” 李世荣:“了解过了,不过,杨生旺一直没出现。他手下俩人,一个叫易世华,一个叫储昌义,他们和保安二营的李运昆几个不对付,对二营那几个人不怎么理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照这样看来,江信北的处境没有担心的那样严重,这让赵元茂放心不少,江信北不至于吃苦头。 几杯酒之后,赵元茂便停杯,起身告辞。 回到家,辛惠带着姚梦兰出去跟人打麻将去了,家里就剩潘晓晨陪着姚季宗龙婉娟说话。 赵元茂了解的情况,姚季宗基本都了解。不过姚季宗多了一份心思,对杨生旺进行过侧面了解。直觉告诉他,杨生旺肯定有江信北有某些关系。但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关系,姚季宗仅仅知道杨生旺最近常常到一家暗莺家。 江信北对姚梦兰说过,他有办法脱身,看来可能真的有点门道。但仍然不可以掉以轻心,毕竟江信北今天对保安团的人动枪,人家要抓辫子,随便那一条都不是闹着玩的,姚季宗和赵元茂俩人商定,能借这个机会结交上葛俊辉也不错。 葛俊辉刚要上床睡觉,忽然勤务兵前来报告赵元茂上门拜访。 赵元茂这么晚了登门拜访,葛俊辉奇怪,勾起兴趣,倒想看看赵元茂所求何事,没有重新整装,仅仅在睡装之上,外披一件大衣,信步走到客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山水相依人相逢 真正掰起手腕来,葛俊辉甚至连县府或县党部的帐都不买,赵元茂自然更不在话下,穿着睡衣出门见客,很不合礼数,但能够出来也算给了赵元茂极大的面子。 有钱可以任性,但有权有势更有资格任性,赵元茂没资格在意。夜深了,本就不是拜访人家的时候,此番前来,也不是来足膝夜谈。 寒暄几句,赵元茂把礼物在桌上一推,道:“不速之客,吵扰葛团长休息,不成敬意。” 葛俊辉:“失礼之处见谅,赵兄夜深前来,恐怕不是来我葛某人聊天的吧,有事直说吧。” 赵元茂笑笑,道:“早就想拜访葛团长,一直没合适的机会。今天我一个侄子跟保安二营的赵春生进了二营,一直没有回家,用这个借口来拜访,不知道葛团长认为这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有多大点事,葛俊辉微微一愣,接着哈哈一笑。 赵元茂跟着呵呵一笑,接着道:“我来得有点不是时候,哪天葛团长有空,我再设宴向葛团长赔礼道歉。” 闲话几句,赵元茂随手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便起身告辞,葛俊辉看着赵元茂离去的背影,转而看看赵元茂加放在桌上的物品,随手拿起小木盒掂掂,暗忖,赵元茂虽然说得轻松,礼数周到,礼物不轻,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保安团内部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一桩,葛俊辉打开木盒,里面横躺着两截金快,或许赵元茂真的只是找个借口。这事情,第二天过问一下也就是了。 第二天,葛俊辉在办公桌刚坐下没多久,电话铃声便响个不停。 拿起话筒一听,葛俊辉面容一肃。接着哈哈一笑,道:“没事,小事一桩嘛。” 放下话筒,葛俊辉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子,室内响起均匀而有节奏的浑厚声响。 稍稍片刻,葛俊辉。“来人。” …… “让肖炳南来见我。” 看来赵元茂所说那个侄子的事情还真不是小事。 经过一半夜折腾,熊万清回到家里,身累在其次,心累才是真的累,懒得去理会江信北的事情。倒头便睡。 睡意正浓,被勤务兵叫醒,熊万清一肚子火,开口便骂。 勤务兵老老实实挨了顿骂,才讷讷说道:“营长外面等着,是团座有事找营长,营长又找你。” 熊万清一听,吓得睡意全醒。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裤。江信北的事情,勤务兵没说,应该还不至于传开。熊万清心中忐忑。不知道葛俊辉是什么事情,但又说不定葛俊辉从其他渠道知道江信北的事情。 不过,稍稍片刻,熊万清心绪便平稳下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要来的。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还不至于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叫心腹手下把江信北的口供拿来。熊万清跟着肖炳南前去领受葛俊辉的讯问。 既来之则安之,江信北倒是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细细回顾这段时间来的事情。理想很美妙,现实很坎坷。好在有惊无险,所有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冒些险,累点也值得。 天已经大亮,没人开门,没人送饭,江信北左右无聊,在床上打坐起来。 自从上次受赵元茂指点,受时间和环境限制,江信北根本没法子保持正常的时间持续练功,常常只能把练功心法与来回奔波结合起来,正正经经的练功几乎少得可怜。 内息圆浑,连绵不绝,比之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似乎所在房屋周边的景象虽不说很清楚,但只要稍有异动,自己便好像亲眼所见一般,江信北对此确信无疑。严格来说,这段时日来,练功断断续续,为何功力不减反增,好似还比以前更加精纯,江信北暗暗思索其中的道理。 江信北索性下床比划几下拳脚,发现力随心动,劲力充盈有余,回旋自如,这是功力已经提升一层的标志。想想过来这几个月,为了不至于荒废练功,江信北回想着自己的做法,忽然心里一动,莫非是把练功心法融入平常的行走奔波当中的缘故? 江信北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山无常形,水无常势,但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只因为它们各自的特性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只是外在的表现形式而已,所以山可以连绵万里,雄浑厚重,水可以流淌千里,气势磅薄。 江信北不由失神,或许说是一种入定更为贴切。 不论江家拳经如何演变,外在之形,固话的招式也好,随形变势也好,都脱离不了心法的支配以切合当时当景。 这就是,盈亏自如?道法自然?江信北颇为意动。 肯定是这样的,江信北想不出其他原因,把这些现象归结为:道生于无,现于有。正如山和水,有与无只是形态上的差异,无不代表不发生过,不代表不存在;有不代表其本质就是这样,两者都只是道的阴阳两种表现形式,不变的是其本心。 既然如此,只要坚守本心,不失本心,那么无论是练功也好,为人处事也好,万变不离其宗,功到,道自成。 江信北收功,静静躺在床上,没再花心思去琢磨身在保安团的处境,结局到底会如何。 葛俊辉知道手下有那些尿性,清则无鱼,廉则无徒。怎么说熊万清也是一个狠较色,想法没错,手段嘛,可左可右,苛刻不得。如果手下没有*诉求,那才是保安团的末日。 听了熊万清的解释和叫上的江信北的口供,葛俊辉挥手让肖炳南和熊万清离开,坐在座位上沉思。 江信北敢单枪匹马对付赵春生五六个人,即便有那份能力,也要有那份胆量。还能在那一瞬间想好退路,否则要么是傻大胆,要么就是软蛋,事实证明江信北都具备了。这样的人见得不多,赵家有这样的侄子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只怕赵元茂也是受人之托。 想着。葛俊辉一个电话打到瓜坪。 刘琦这几天的确有理由高兴,对李安杰佩服不已。 在刘琦看来,剿灭牛塔沟杨再彬,即便能够成功,梁靖手下起码得死伤一地,还不见得能够成功。毕竟杨再彬以逸待劳。在自己的地盘上,如鱼得水,梁靖即使准备充分,毕竟相隔几十里,天气寒冷。餐风露宿,等同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再多几倍的人也没用。 但李安杰做到了,原本说好保安营的人配合,但李安杰没有动用保安团一兵一卒,依靠溶洞滩那十八人,几乎是兵不刃血地不但剪除了杨再彬羽翼,还瓦解了杨再彬内部。让牛塔沟的人散的散,降的降,死的死。 现在仅仅杨再彬几个头目带着十来人做困兽犹斗。按照李安杰的布置,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就可以彻底肃清牛塔沟,而这一切都将是保安营的功劳。 “刘营长,我们现在就只要等杨再彬那几个人下山,只要他敢下来。就算插翅也难飞,要死要活。全凭刘营长的了。” 虽然有约在先,但刘琦还是微微有点不好意思。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李安杰:“刘营长不必谦让,如果没有借助你的掩护,我的计划也进行不下去。再说,溶洞滩的人拿这份功劳没用。” 刘琦正和李安杰说着,勤务兵跑来告诉刘琦团长要他电话。刘琦对李安杰抱拳在胸,略表歉意,跑去接葛俊辉的电话。 接到刘琦的电话,葛俊辉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刘琦还不至于说谎哄自己高兴,因为那没有必要。牛塔沟基本肃清,就算杨再彬狗屎运登天,逃脱了,也基本没有再在牛塔沟盘门一带东山再起的可能。江信北那小子还真是刘琦认的小兄弟,特别是江信北颇得廖吉文看重这点,这让葛俊辉略略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没有人才吸纳,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一个派系别说壮大,就算要维持现状也相当困难。 熊万清带着江信北立于门外,喊声报告,葛俊辉似乎无动于衷。熊万清不敢造次,乖乖和江信北立足门外。 良久,葛俊辉缓缓抬头,见到立于门外的两人,道:“进来。” 熊万清退出,葛俊辉道:“跟我说说昨天的事情经过。” 昨晚在保安团被人问了无数次,江信北愕然,还要重复呀,有这个必要吗, 葛俊辉见江信北江信北那神态,不以为意,道:“算了,你还是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刘琦的吧。” 江信北略顿,便道:“我一个兄弟误入溶洞滩,指名要我去喝他的喜酒,恰好遇到刘大哥也在,就这么认识了,此后在瓜坪和刘大哥喝了几次酒,其他也就没有什么。” “嗯,就这些?” “嗯,就这些。” 江信北不知道葛俊辉什么意思,反正也就这些。不看僧面看佛门,葛俊辉放不放自己,就看刘琦在葛俊辉眼里有多大分量,反正也不由自己做主。 葛俊辉把一支驳壳枪拿在手里把玩,道:“英雄出少年,果然胆子够肥。那你说说,你这把枪怎么来的吧。” 江信北想都不想,随口道:“抢来的。” “喔?”没有藏着掖着,似乎还理直气壮,葛俊辉饶有兴趣地看着江信北,不再发一言。 江信北被看得不知所措,接着道:“有次我碰到土匪,从土匪手里抢来的。” 葛俊辉真的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这件事是江信北的得意之笔,在路塘得两支步枪,和杨友宁各一支,回家的时候,卖给了秦帮魁,等于帮欧阳秀峰送货一趟,净赚几乎半年的工钱,还捎带获得一支短枪防身。现在反正枪已经到了葛俊辉手上,说说不但无妨,而且也可以让葛俊辉不要小看了自己。 江信北扼要地说了潜进高埔夺张黑七的手枪的经过,葛俊辉呵呵一笑,连着赞道:“好,好,果真英雄出少年,难怪昨天没将几个小兵蛋蛋放在眼里。好吧,我相信你,枪,还是还给你,保管好了。” 既然有刘琦作保,葛俊辉看不出江信北有什么隐瞒欺骗自己的必要,更相信刘琦所说,廖吉文看重江信北确有其事。此时买个好给江信北,举手之劳而已,不买白不买。 枪换回来,自然是好事,江信北把驳壳枪插到腰间,向葛俊辉道谢,告辞。 江信北走到门口,葛俊辉似乎想起什么,叫道:“等一等。” 江信北回头,疑惑地望着葛俊辉。 葛俊辉微微一笑,道:“你等一下,我这里有个人,或许你认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俩美相遇 土匪其实是一个比较悲催的人群,它的生存方式和手段决定其只能处在山林之中,除非土匪一族想攻城掠地。 而这基本不可能,因其掠夺的本性会造成区域性经济无法活跃,更因为无论是地方势力还是国家层面都不会允许这种状况出现。 处于山林之中,路途不便,限制了土匪抢掠的机会和难度,因为抢掠,又会加剧减少商旅来往,增强附近村寨的防御,这就陷入一种恶性循环,那么土匪一族很难过上丰衣足食的富有生活。 如果一个区域出现多支土匪,那么本来不多的资源更加相形见拙,即便这样,土匪抢掠而来的资源还得分一部分投入双方或多方的地盘之争。无论土匪之间是否达成某种程度的平衡,局面基本是一个烂泥塘,谁来谁粘一身泥,贫瘠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样的烂泥塘,即便是地方实力或者国家军队参合进去,各个土匪团伙又会联合起来,那么基本也是一个徒费钱粮,损兵折将的局面,一直以来,军政双方也就懒得往里参合。即便有个别人为了个人的利益和土匪勾结,也改变不了大局,这也造成越是边远地域,土匪越多,越根深蒂固,愚昧贫穷落后成为正常生态。 当然,如果能控制交通要道,情形自然会有不同,但也是自寻死路之道。 杨再彬控制盘门,等于在瓜坪到南河的商道上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这就是杨再彬的取死之道。几年间,*四次围剿红军。保安团也好,廖家势力也好,一没有精力顾得上杨再彬,二也有放任的意思,有这些土匪。才有地方势力存在的空间,否则以中央军的尿性,必然要肃清地方军政,统属中央。 *第三次围剿徐张红四方面军,因为中央军和地方军阀相互观望,互相提防。结果被红四方面军抓住机会,四处出击,各个击破,势力得到极大的扩张。今年下半年七月底八月初各方吸取教训,协力围剿。红四方面军的根据地岌岌可危的时候,杨再彬的命运已经无法避免。 在那时之前,廖系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廖家以收编溶洞滩梁靖为饵,以防梁靖生出唇亡齿寒之念而暂时抛弃与杨再彬的恩怨,同时也防止杨再彬势弱,入伙溶洞滩,那样的话,反而让梁靖做大。即便打通盘门通道也不会长久。 让廖席凯没有想到的是,梁靖先于保安团对杨再彬下手,虽然未竞全功。但廖席凯随之改变策略,假戏真做,控制梁靖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防备手段,才有派廖吉文和金莉媛为特使上溶洞滩一幕。 廖席凯并不想动用梁靖那伙人去和杨再彬消耗,因为那样会助长梁靖的桀骜不驯。但梁靖的人也不是全无用处,只要李安杰俩人在溶洞滩有足够的威信。那么掌控梁靖所部就不是一句空话,歼灭杨再彬就是帮助李安杰提升威信的绝佳机会。 李安杰留在溶洞滩近两个月。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带着溶洞滩陈卫贤中队十八人下山针对杨再彬展开行动。金莉媛便作为特派员被廖席凯派驻到葛俊辉的保安团,间接向李安杰提供帮助。 金莉媛带来十二人的特别行动队,既可以作为金莉媛的护卫,又可以充当李安杰的暗兵,廖席凯绕过保安团,如此安排,不想打草惊蛇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为以后掌控梁靖做铺垫。 论起来,保安团和治安大队都属于廖系一脉,在南河这一潭水中,葛俊辉和陆安兴有些不对付不是本质上的对立,纯是各自利益驱使。特派员的到来,葛俊辉把这当做廖系对自己的敲打,但派金莉媛来,这种敲打的意味也不是很严重,葛俊辉自然产生这是金莉媛小姐脾性,图个新鲜,自己要求前来的。反正金莉媛在南河也呆不长,葛俊辉对金莉媛当然全力配合。 刘琦在电话里提到廖吉文,葛俊辉忽然想到廖吉文是和金莉媛同上溶洞滩的。廖家是不是真的对江信北心存招揽,葛俊辉拿不准,不能仅凭刘琦的一句猜测就下断言。万一有出入,在有些事情上缩手缩脚,那就贻笑大方了。 十*岁的女孩,不论轮廓怎么样,只要没有缺陷,都是美丽的。因为美丽不单纯是轮廓的精致,轮廓再精致,如果形同骷髅的话,都毫无美感。因为,人的美丽是一种心理认知,轮廓精致只是基本要件,更重要的是肤色,气质,精气神所展现出来的气息。 金莉媛应葛俊辉之请,出现在门口,江信北不由扭头看去,头却扭不过来。 柳眉下水灵灵的眼睛,脸庞粉嫩润滑的肤色焕发青春活力,“人面桃花相映红”或许还道不出其中那份养眼的舒泰。 齐整笔挺的军装在身,虽然没有秋季穿着较少那时的前凸后翘,却也线条曲度柔和,还因此隐约着一份阳刚气息,更增一份英姿飒爽的英气,更具诱惑。 风雨无情,岁月打磨,虽然仅仅过去几个月,江信北已然完全脱去稚气,身板也不再给人单条的感觉,而是一个厚重结实的年轻小伙子,金莉媛一时没有认出江信北,脸色一变,哪有这么看人的。 江信北幡然醒悟,急切间,一句“莉媛姐。”脱口而出。 金莉媛薄怒脸色上的美目在江信北身上一扫,认出江信北,道:“谁是你莉媛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你来的地方?” 在溶洞滩时候,金莉媛和江信北发生不愉快,金莉媛还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是自己招惹了江信北,但及至那天晚上发生意外,两人肢体接触,被江信北占了不少便宜,这让金莉媛耿耿于怀。 江信北尴尬至极。讷讷中却把“小”字说得轻淡似无,“金小姐,我……” 金莉媛狠狠瞪了江信北一眼,没再理睬江信北,望向葛俊辉。等着他解释。 看在葛俊辉眼里,金莉媛对江信北没有恶意,哈哈一笑,道:“这小子在我手里犯了点事,如果特派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先来。” 江信北没料到葛俊辉翻脸这么快。买的是什么药,眼睛圆咕噜地看着葛俊辉。 金莉媛:“葛团长,你让人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这事吧?” 看来刘琦说的是真的,只是不知道金莉媛和江信北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葛俊辉半真半假地道:“呵呵,是,也不是。我听刘琦说过,你和信北认识。你来南河几天了,无聊的时候,江信北在城里的亲友有和你年相仿的女子,给你介绍几个女伴打发时间也好,年轻人嘛。多交往没坏处。” 显然是托词,金莉媛懒得理睬葛俊辉,不过葛俊辉这个建议还真让金莉媛动心。转身过来,上下打量江信北。 江信北被金莉媛看得浑身不自在,讷讷道:“金小姐,我……” 金莉媛却嫣然一笑,道:“叫莉媛姐,我觉得这个称呼挺好的。香玲就是这么叫的。” 这就有点打情骂俏了,金莉媛似乎有点觉得不妥。转而对葛俊辉道:“好了,葛团长。没什么事,人,我就带走了。” 跟在金莉媛后面,江信北越想越糊涂,既看不知道葛俊辉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也看不懂金莉媛演的是哪出戏。按道理来说,即便金莉媛在南河人生地不熟,葛俊辉在南河土皇帝,要给金莉媛介绍几个仕女,应该再简单不过。而金莉媛即便看不上葛俊辉这种土鳖土霸王所引荐的女子,也总好过自己一个乡下小子认识的女子吧? 来到南河几天,金莉媛还真没好好在南河街头走走。一来,刚到南河,一些事情得马上布置,二来李安杰的事情也到了关键时刻,需要把廖席凯的意思及时转达给李安杰。现在一切妥当,就在这几天,瓜坪的事情就要有一个结果,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金莉媛不想把生活休闲的人和事情与工作的人和事情牵扯到一起,何况此来南河,也多少与江信北有关,就看事态朝那个方向发展,这也得和江信北来往。 在房里慢腾腾换装,金莉媛莫名其妙心里有些烦躁,想起江信北,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是在溶洞滩那里发生的事情,金莉媛自省,虽然不怎么乐意,但好像自己还没那么小心眼,锱铢必较。 以辛惠的身份,没读什么书,虽然是夫人,赵元茂下面也没有娶姨太太之类的,但一般的有些文化层次的妇人不屑于辛惠为伍,不过,辛惠和各商户的姨太太之类倒是没什么障碍。辛惠其实不在意和谁交往,只要脾性对路就成。和一帮姨太太来往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这些姨太太,只要不关系到他们家里的事情,就不会忤逆大房太太的逆鳞,给丈夫吹吹枕头风,作用就大过正牌夫人。 昨晚,辛惠带姚梦兰去和几个二夫人三夫人之类的打麻将,姚梦兰在边上服侍,颇得几个女人的稀罕,辛惠也就在麻将桌上求几个姊妹帮帮忙,这种小事,几句话的事情,众人满口答应。 有赵元茂夫妇的连夜出动,事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上午,赵元茂让潘晓晨到保安二营接人。熊万清告诉潘晓晨江信北被送到团部,估计没事的话,就已经走了。 潘晓晨回赵家一说,赵元茂和姚季宗很自然地想到这是赵元茂昨晚的两根金条起了作用。既然江信北已经没事,姚季宗准备带着人回去。辛惠辛惠留龙婉娟住几天,姚梦兰没看到江信北不想跟父亲回去,姚季宗想想,有龙婉娟陪姚梦兰也行,放心地带着俩手下回姚家庄去了。 人眼见一个上午就要过去了,江信北还找上赵家来,姚梦兰不放心,要再去保安团看看,龙婉娟便陪着姚梦兰离开赵家,前往保安团团部。 看到江信北和金莉媛一齐走出来,姚梦兰隔着老远便开口叫喊。 看到姚梦兰,江信北迎上前去,金莉媛只好跟着。 在姚梦兰和龙婉娟跟前停住,见姚梦兰脸颊微红,稍稍气喘,欲言又止的样子,江信北心里一热,道:“放心,没事了。” 姚梦兰有些羞赧地偏过头,避开江信北的目光,懊恼自己藏不住心思,目光却和金莉媛碰个正着。(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万变不离其宗 “她是谁?” 姚梦兰和金莉媛几乎同时盯向江信北,又同时向江信北发问。 金莉媛不过是有些好奇,姚梦兰却有些醋意。 虽然金莉媛在城里受过中等教育,思想不算保守,但在大街上,一个少女对着一个少年男子大呼小叫还是超出金莉媛对女性定位的理解。 在金莉媛眼里,即便姚梦兰和江信北是俩未婚夫妻都没有这么豪放的,难说还应该更加含蓄些,这才符合淑女的标准。像姚梦兰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呼小叫,走路几乎带着小跑,即便是学校那些恋爱自由的时尚美女也没这么嚣张的。 江信北虽然穿着上已经鸟枪换装,但无论布料质地还是衣服式样,和金莉媛更不在一个档次上,身份和地位相差悬殊,姚梦兰倒不至于怀疑江信北和金莉媛的关系,心里泛着酸味,纯粹是同性相斥的天然敏感和醋性的作用。特别姚梦兰决定把自己交给江信北后,为江信北担再多的心,那也是应该的,但却对江信北身边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女子就好比自己的东西受到人家觊觎的那般不爽。 看姚梦兰那情态,金莉媛猜猜,可能俩人是那种关系吧,金莉媛笑笑不再搭腔。 有时候,人就这么不可理喻,或许也正因为这样,人的小脾性有时候显得可爱,有时候又很可恶, “叫莉媛姐就行了。” 江信北有机会把金莉媛介绍给姚梦兰和龙婉娟,不想多话,徒增麻烦。 龙婉娟礼貌性地邀请金莉媛,没想到金莉媛顺杆子爬。竟然答应下来,龙婉娟懊悔不已。 姚梦兰情绪复杂,很少搭腔,说话主要在金莉媛和龙婉娟之间进行。江信北成了多余之人,远远跟在后面。 龙婉娟的书香气息没有因为几年的土匪生活而丢失。反而因为几年的土匪生涯,柔中有韧,经过十多年岁月洗礼,谈吐得体,不卑不亢,这让金莉媛颇为意外。看龙婉娟的着装。不像城里人,倒像大户人家里的奶娘之类的,但看龙婉娟身材和年纪,好像也不像。这让金莉媛对龙婉娟的好感和好奇陡然提高几分。 ……………………………………………………………………………………………… 这几天西林壁和杨村陆续送到,但只是做了初步脱水。周凡的烤房基本都在进行二次脱水,猎肉不仅色泽金黄,整个烤房四周都弥漫这香醇气息。 流水线上,重新脱水的猎肉被重新切割,大小一斤,重新包装。 包装好的小包猎肉放进一个个统一规格的纸装盒,一箱箱地码放起来,占据大半个库房。周凡巡视一圈,估计一万斤只多不少。打开一箱子,拿出一袋猎肉。在手里掂掂,周凡很满意,这边年完成这份订单,基本可以收尾,准备过年了。 草本山珍受季节影响,周凡经营“八珍荟萃”自然以随季节而随行就市。因为货源区域和交通,很难扩大经营。但是有了江信北组织货源后。随即也带动了其他乡镇山货源源不断地送来,“八珍荟萃”不用担心接单完不成。 回到办公室。周凡拿着笔头,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这半年来,江信北送来的货品大多是干制品,虽然弥补了季节性断货的缺陷,但今年能解决这个问题,明年还能解决这个问题吗?经过这半年的收刮,个村寨农户收藏的干制品就算有也应该不多。 钟维亮说得没错,“八珍荟萃”得转换一下经营思路,走精加工,精包装的路数。这里面好处多多,增加了附加值,利润提高,货物卖相好,竞争力提高…… 从这次猎肉加工包装的效果来看,精加工,精包装的确有更大的商机。货源品种其实也不用局限的那么死,每个季节的山货,哪怕是最平常的蕨菜,只要量足够,同样能做出一条赚钱的门路来。那么以八珍条目为龙头,连带做好八珍的周边产品,“八珍荟萃”的商路就大大拓宽了,自然也就打破了“八珍荟萃”的发展瓶颈。 敲门声把周凡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钟维亮走进来。 “维亮,你说,我们以现有的货源为基础,开一条食品加工线,前景如何?” 钟维亮来了兴趣:“周掌柜,我看可行。这段时间,我们加工猎肉,我一直在想,精加工,加工到什么程度才合算。商店里卖的罐头倒是给我一个启发,我就想,我们能不能把金钱菇,茶菇之类的也加工到这种程度,既可以直接当菜用,也可以当做零嘴食用,而且少浪费很多原料。关键问题有两个,一个是,一旦我们决定做,原料能不能保证,二是佐料问题能不能解决好,能保质,口味好,应该不缺市场。” 周凡想想,这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先做做市场调查,可行就做,不行的话,那就只好另想办法。 “你来有什么事?” 钟维亮道:“庞振民拉了两马车货来,想把前面的帐结一下,你看这事……” 现在,八珍荟萃的钱款压在猎肉上的不少,要结清江信北的账款,那流动资金就相形见拙了,但也不能躲着庞振民不见,周凡揉揉眼角,沉吟一会,道:“嗯,你去把庞振民叫来吧,我跟他说。” 两架马车,另外两匹马两边都挂满了货,张才景杨友宁陈义海和欧全海帮着卸货,庞振民见钟维亮出来,丢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道:“怎么样?” 钟维亮:“周掌柜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庞振民跟众人打声招呼,便跟着钟维亮前往周凡办公室。 三人闲话几句,钟维亮便起身告辞。庞振民现在是江信北的全权代表,是个好帮手。这半年来和周凡打的交道不少,没多少客气的。 寒暄下来,庞振民道:“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急着结一笔账。只是瓜坪一方货源充足,我们在瓜坪存积了不少货,也就压着不少本钱。而且,要把货物运上南河来,起码得添置几辆马车……” 庞振民说的实在,周凡想想,问道:“信北怎么想?” 庞振民:“这些都是信北安排,我不过是按他的交待这么做。而且我也有十天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周凡:“你看这样好不好,前几天信北来过,如果他还在县里,你去赵家去看看。碰上了,和他商量一下。我这里也调度一下,先度过眼前这坎再说,你看怎么样?” 钱在人家手里,人家话说得好听,庞振民腹诽,却也只限于腹诽,皱皱眉头,说道:“那就麻烦周掌柜了。年关就要到了,可别让我空等啊。” 看着庞振民离去,周凡有些头疼。以前嘛。货源销路将就将就,虽然规模扩大缓慢,但资金周转还顺当。现在货源销路看涨,规模扩大倒是快了,可随便一单生意都得压上一笔资金,没有充裕的资金打底。扩大规模还真不是有货源有销路就能顺利的。 望着赵家方向,周凡不禁想到。是不是可以向银行借贷,或者向其他商家招股? 人是铁。饭是钢。卸完货,马车,马匹交给“八珍荟萃”托管,一行五人找个客店坐下。 庞振民决定去赵家碰碰运气,如果江信北在赵家,今天的人也比较齐,江信北如果有什么安排,正好给大家交待交待,先把心拢起来,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龙婉娟一边和金莉媛交谈,一边琢磨金莉媛的身份。 不止龙婉娟这么想,姚梦兰同样在琢磨。金莉媛穿着告诉姚梦兰,金莉媛的身份地位显然不一般,从保安团走出来,肯定也与保安团脱不了关系。怎么和江信北熟络起来,姚梦兰不知道,但姚梦兰怎么都不相信金莉媛和江信北有其他的什么关系,之前自己的那一丝酸意简直无可理喻。 一旦放开那份小肚鸡肠,心情平静了许多,龙婉娟和金莉媛的交谈,姚梦兰偶尔和金莉媛对上几句。 金莉媛和姚梦兰性格上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爱武装不爱红妆的那种类型,注定不会在细节上去计较,来到赵家院子前,姚梦兰和金莉媛也算熟稔了。 可惜金莉媛对自己的身份没有多言,姚梦兰也不好意思追问。 江信北平安无事,赵元茂放心了,把江信北叫到一边询问在保安团的事情,丢下四个女人自己热闹去。 金莉媛虽然是赵家的不速之客,但心理上有优势,在和辛惠交谈中丝毫没有当自己的外人的自觉。这一点颇合辛惠的胃口,说来说去,赵家人口太单调了一些,人气不旺,有金莉媛这样不见外的大户人家常来走动一些,辛惠求之不得。 不过,龙婉娟和辛惠终究是长辈,说一阵话后有点冷场,辛惠便让姚梦兰带金莉媛走走。 走出堂屋,两人并排而行,金莉媛忽然问道:“梦兰,你多大了?” 姚梦兰不解,但还是答道:“十七。” 金莉媛:“十七呀,看你今天对江信北那样子,莫非你俩……” 姚梦兰忽地脸庞发热,低头不语。 金莉媛见姚梦兰忽地脸色绯红,猜想是这么回事,不无促狭地说道:“看你也是读过书上过学,这么小就想嫁人了?” 姚梦兰讷讷道:“我爹和他爹说好了,我不同意有什么用,自寻烦恼而已。你和他很熟吗,怎么见你和他一起从保安团里出来?” 金莉媛:“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难说我可能比你熟悉一点。” 姚梦兰不由心里一堵,这是哪里跟哪里,看样子江信北和金莉媛八竿子都打不着,但又无法解释江信北和金莉媛从保安团里一起出来,说他俩熟悉,好像也说得过去。 潘晓晨去叫江信北,让庞振民在院子过廊等。 见姚梦兰和一美女走来,庞振民赶紧站立起来,一时找不到恰当的称呼,颇为尴尬。 恰好此时,江信北赶来。 庞振民向姚梦兰和金莉媛不好意思地笑笑,便转身走向江信北。 听了庞振民所说,江信北接口道:“那就走吧。” 庞振民跟着江信北走向大门,金莉媛忽然叫道:“你俩去哪?我们也要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两翼展开,一路带一片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边尘》更多支持!跟着江信北到赵家,江信北又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赵家,金莉媛忽然觉得心里空落,又有些不忿,随口对江信北喊道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姚梦兰却眼睛不离金莉媛,貌似金莉媛还真的和江信北和熟悉。 江信北回身,扫了俩美女一眼,道:“几个乡巴佬的事情,你一个大家小姐的模样,参合什么?梦兰,你带莉媛姐随处走走就是。” 说完,江信北和庞振民再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江信北和庞振民的背影消失在空洞洞的大门外,姚梦兰收回眼光,道:“莉媛姐,你是怎么认识信北的?” 金莉媛好好地端详一下姚梦兰,似笑非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和你抢江信北吧?” 姚梦兰低着个头,弱弱地说道:“这哪跟哪呢,按道理,你和信北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我只是好奇,你好像真的比我还熟悉信北似的。” 不仅是姚梦兰对金莉媛感到奇怪,江信北也颇为不理解金莉媛,不过江信北也懒得多想,像金莉媛这样的大家小姐的心思根本就不能用平常人家的妹子来做比对。那天,在溶洞滩第一次见到金莉媛,便无缘无故地起了冲突,金莉媛便在江信北心里留下这个印象。 南河东西长,南北窄。瓜坪一方往东进入赣西北,往北进入鄂东南,山区更为广阔。南河县城往西方向。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比较发达,出入较为顺当。不过两三个县域就能抵达长沙,自然而然,商品流动以朝西流向为主。山野村庄。唯一能够拿得出手与外面交易的就是山野之物,而交通阻塞,又恰恰限制了这一优势,也就局限了经济的活跃。如果能突破这一个交通瓶颈,让山林之物流通起来,便犹如一股活水搅动满池死水。焕发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 这一点,江信北跟庞振民说得很清楚,庞振民却将信将疑。 南河交通虽然不发达,毕竟不是没人干这一行。虽然限于土匪抢掠,没有大规模的马帮。时节也不能保证正常,但乡村之间的货物流动,从来就没有中断过。对于整个南河来说,有江信北组建一个马帮不多,少一个江信北的马帮也不少。 即使江信北说的,能够实现,那也是知易行难。组建一个马帮,人员的驻地需要解决。饲养的马匹需要地方,需要饲料,那也不是现在的江信北能够解决的问题。庞振民还很怀疑。如果一旦马帮组建起来了,有没有那么多货物需要搬运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江信北能这么想,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把握,庞振民只是把这种存疑埋在心里,扎实地办好江信北交代的事情就成。 在瓜坪十来天的时间,庞振民看中一块山坡上黄土地。种不了农作物,连树木都少。多的只是草丛,约有三亩的样子。关键是那地方距离马路不远。如果江信北真的把马帮组建起来,这块地将会起到大用处。但这样的事情,庞振民没敢私自做主,仅仅只是跟人初步谈了一下价钱,保持着联系,远没有到达拍板成交的地步。 关键还是人手问题,人多了,不发算,人少了,事情又施展不开,庞振民跟着江信北做事时日不长,认识的人也没几个,说的话说服力还很不够,影响力稍稍大一点的也就一个欧全海。 雅间里,一桌六人,庞振民很少说话,倒不是因为江信北在的缘故,而是在来饭店的路上,该说的,该做的,庞振民都对江信北交了底。在这个场合,庞振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抢江信北的风头,狐假虎威也不是这个时候该做的事情。 喝酒聊天最能活跃气氛,杨友宁和张才景捉对,陈义海和欧全海说得起劲。 江信北在路上听了庞振民的汇报,基本没有出口评价,庞振民弄不清楚江信北是怎么想的,偶尔呡一口酒水,用心听陈义海和欧全海的说话。 陈义海和欧全海说得起劲,其实没什么营养,除了儿时的趣事乐事,也就是一点对生活的一点小小的感叹,羡慕城里人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江信北虽然口里没说,心里对庞振民的做法颇为赞赏。酒席上也是偶尔插一俩句话,多数时候是在融合庞振民所给予的信息,整理自己的生财大计,这人员组成是第一步关键。 虽然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但归根结底,还得把舞台的台柱子扎稳打牢,否则舞台搭建得有多高,摔下来就会有多重。 “信北,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想,好久没见苏大哥了,不知道你那里有他的消息没有。” 江信北举杯回应张才景一下,一口把杯子里所剩不多的酒水一口而尽。 张才景:“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了,估计是给人当向导带路之类的活,出远门了,要是在屋边,怎么说也应该告诉我一声。” 随便一个商家,要走南河一线,事先总会有所准备,撞到土匪手里或许概率不大,但南河临近几个县,山林多,如果没有本地人氏带路,钻进山里,七拐八拐,迷路之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却是大概率的事情。 江信北点头道:“可惜了,现在我做的事情正需要帮手,如果他在家就好了。想当初,要不是你和苏大哥带我走那一趟,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山上打猎,现在有一点起色,我们再在一起发财就理想了。” “信北,猎肉的事情已经完结。下一步我们做点什么,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杨友宁和张才景之前只在瓜坪的时候接触过一次,不是很熟悉,但都是猎户之子,共同话题还是很好找。刚才俩人围绕狩猎的事情说得不亦乐乎,见张才景忽然转向江信北,也就自然和江信北接上话。 自从江信北约杨友宁做山货生意以来,杨友宁家钱财收入有了莫大的改善,但下一步该怎么走,杨友宁却又找不到方向。 跟着江信北走了鸽山一趟。杨友宁对江信北的信任和敬服已经不能用两家原有的关系来衡量。江信北所做的事情,特别是和秦家的扯伙,单以杨家组合的猎队能力也能做,但有力量只是基础,离开江信北这条线。杨友宁感到有力无处使,前景黯淡。特别是经历了在路塘林莽中的那一场与土匪相遇,以及黑夜潜入高埔救出秦玉秀,杨友宁更愿意把自己的未来的出路和江信北绑在一起。不计较吃亏不吃亏的朋友才是可以深交的朋友,也才是可以放心托付的朋友。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我想先听听大伙的想法。” 说着,江信北扫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等着就要过年了。怎么想也得先弄几个过年钱才行吧。” 看看周边四人都是望着江信北,等江信北开口,张才景还没想好是否加入江信北几个。想想还是放弃开口说话。 江信北:“大家都是兄弟,有钱当然是大家一起赚,我想我们应该把这种关系以一种方式更加稳定地固定下来,所以我还是想先听听大家的想法。” 陈义海:“信北,你得先说说是什么方式,我们才好说我们的想法呀。漫无边际,我们怎么说想法?再说。怎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还是你先说。” “是呀。” 欧全海跟庞振民更熟悉一些,自然唯庞振民是从。庞振民是跟江信北的,欧全海附和一声,没有再多说。 江信北的想法曾经跟杨友宁说过,但没有详细说过,杨友宁不清楚江信北的具体想法,不过想来江信北的想法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杨友宁转而对张才景说道:“才景,你说呢,有没有想法和我们一起做。” 在这个场合,张才景自然不适宜拒绝,点头应承。 江信北道:“我之所以有点犹豫,说来说去还是怕以后钱财问题伤了我们弟兄的情义。俗话说,吃得亏,坐得堆。大家有这个思想准备,我觉得我们以后才可能说得上真正赚上钱。 前段时间,我们在做山货生意的时候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搬运货物很不方便,一些边远地方的山货运不出来,找人帮工又不发算,所以我想,我们应该以山货为中心,组建一个马帮性质的托运队,把各地的山货联运结合起来。 一来可以组织源源不断的山货,二来,大家一年到头都有事做,不用求别人。另外,盘门的土匪一旦被灭,南河到瓜坪的马路平安下来,来往的货物肯定会增多,我们还能从中找到很多机会。 现在,我在瓜坪有了点基础,那里可以作为我们的落脚点。南河县城里,我让我老婆设一个点,负责联系业务。这样以来,我们组建的马帮不愁没事情做,从南河到瓜坪一路,只怕到时候还忙不过来,不赚钱都难。同时,我们的货物销路顺畅开来,那又是一个来钱的门路。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先组建一个马帮,以瓜坪为中心,把瓜坪一方村寨的货物联系起来。可以把在瓜坪集中的山货运到南河,同样也能把瓜坪需要的货物运到瓜坪,我把这叫做一路带一片。 另外,友宁可以让你们杨村的猎队平时兼顾马帮的角色,我呢,也可以让我们村的猎队兼顾这样的角色,这样以来,以长塘为中心,向杨村和西林壁两个方向展开,附近几个乡镇的货物也逃不脱我们的掌控。信息广了,不仅仅是我们家里的人有事可做,我们的前景也相当光明,大事可为。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小说《边尘》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江信出炉 这半年来,同样是做山货,江信北做得有模有样,而其他几个伙伴却举步维艰,绝不是运气两个字能够解释得了的。 事实上,谁都知道只要把山里的货运出大山,拿到城里贩卖就能赚钱,但很少有人这么干,即便干了,也是小打小闹,见好就收。这里面,除了本钱不够,做不大外,胆量是个关键因素。涉及本钱大了,就会让人畏首畏尾,敢不敢跨出这一步外,其结果自然天差地别。 江信北所说看似天花乱坠,但要真正入门,却肯定不会简单得了。 这正如一江滚滚长江水,明明知道顺流而下,可以一泻千里,想到那里就能到达那里。但是,首先你得有船,有了船你还得有好的舵手,有了好的舵手,还得万分谨慎地驾驭船只,避开猛浪与暗礁。即便如此,还得预防偶发事故,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一个处理不好,都将船毁人亡。 江信北描绘的景象没有让在座的激动,自然没有人开口说话。不是听不懂江信北所说,也不是对江信北所说不动心,而是不得其门而入,想说也无从说起。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江信北说起来很简单,但要实行起来,放到眼前,总给人一种无从下手,心里不踏实的感觉。 “怎么,大家都没话说?” 良久,江信北扫视一下众人,开口道。 “信北,组个马帮倒不是难事,可是。要帮人运货,那就相当于保镖性质的营生,人家能相信我们?再说乡里旮旯的能有多少货物要运出大山?你想的是不是太乐观了些?” 江信北没有回答张才景,转而问陈义海,道:“义海。你说说吧。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陈义海:“组建马帮当然是好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听你的就是了。不过,我想。驮运货物,上上下下,进进出出,难免会和地方上的人发生冲突,我们怎么避免?再就是。一个马队,托运的货物多了,肯定会引起土匪的注意,万一遭遇土匪,那我们怎么办?” 江信北到杨村的时候也曾经跟杨家人说过这事,当时虽然不是说组建马帮这个事情,但好像出入也不大。杨友宁不知道江信北打算怎么做,但却不怀疑江信北这种做法的可行性。现在却想听听江信北打算怎么做,没有张口。 欧全海是跟着庞振民来的,自觉把自己定位成庞振民请的帮工。能参加这个马帮,有一份稳定的事情做做,当然是好事,没有过多的想法。 江信北:“事情倒是不愁没有做的。信誉嘛,总要做过才能建立起来。至于其他的土匪之类的事情,我倒是认为是小事。一来,我们当然会小心谨慎。力求避免和土匪遭遇,二来正是有这种潜在危险。我们的运费当然也就高一点。才景,我听你说过,就是因为乱一点,我们的机会才更多一些,不是吗?再说,想赚钱,不冒点险,好像也没这样的好事。就算呆在村里,也还有可能遭遇土匪进村打劫。有些事情总是避不开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风险大,机会也大。呆在村里,风险倒是最小,可赚钱的机会也就近似等于零,一年到头,口袋里听不到一两个铜板的响声。 特别是张才景对这一点体会更深,很快就接受了江信北的说辞,道:“友宁,你怎么想?” 杨友宁道:“我觉得可行,大家拧成一股绳,事情总比一两个人单打独干的强。” 道理摆着眼前,陈义海自然没话说,点头表示同意。 江信北转而对欧全海道:“全海,你是加入马帮还是跟振民打理山货那摊子?如果跟振民做,算我请你帮忙。如果想加入马帮,当然,我很欢迎。” 欧全海想想,道:“我还是听振民的安排比较好。” 江信北笑笑,说道:“那也好。友宁,才景,义海,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我们才四个人,马帮的事情我们商量着来。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个落脚点,然后是添置马匹,马车。只要大家抱着吃得亏,坐得堆的想法,我想,凡事好商量。 我先讲讲我的想法,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们一起商量着办。有钱大家一起赚,开始的时候总会有点麻烦。家当添置,大家都好好算算,该要多少,二一添作五,大家平摊。业务方面暂时由振民和全海兼着,等我们走上正轨后,我们再找个可靠的人,比如文炳或者谁,只要信得过,交游较广,能为马帮找到事情做就成…… 如果对山货这块有兴趣,等马帮赚钱后,入股也也可以……” 江信北的说法基本可行,细节也就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完善起来,想不到的,以后再一起商量就是。 马帮家当添置,粗粗一算,需要五百大洋,平均每人一百多。商量下来,江信北认领二百,杨友宁,张才景和陈义海各认一百。但陈义海心里打鼓,除了一匹马,再要从家里拿出钱来,基本不可能。张才景没比陈义海有多大的优势,倒是杨友宁因为卖了一支步枪给秦帮魁,加上工钱,认领一百没有问题。 江信北见陈义海厄难,说道:“义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以马匹入股,其他的股金暂时不能到位,我先垫着,股份就算我的,以后赚了钱,你想要,你再把钱补给我就是。” 张才景对马帮没多大信心,加上手头也紧,和陈义海一样,以马匹入股,算五十大洋,杨友宁认领属于自己的股份。 既然江信北认领了六成的股本,所有安排当然得江信北来。 关键问题还在于收入的分配和以后股本的增值,这一点。江信北胸有成竹,早就有了打算,说道:“首先,马帮的收入,我想。按每人每月一样的工钱算,每月多少,大家商量着办。如果赚了钱,有余下的,一年,或者半年。就按参股的本金分红。不论以后马帮怎么样,你们想要回自己的股份,可以从我这里分出去,如果不想要股份了,也可以兑换给我。” 以后的事情。谁也看不清楚,江信北的话没有什么大的不妥。可以说,江信北已经亏损在前,因为无论马帮是否赚钱,至少陈义海和张才景是稳赚不亏。特别是陈义海,本来只是想跟着江信北做事,有稳定的工钱就成,现在还能在其中有股份。更是心满意足。 马帮取名江信驮运,事情算定下来了,在四人心中落下根。 江信北有些飘飘然。如果发展态势良好,以后可以成立江信公司什么的。 心中大事有了着落,江信北放下心来。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得紧锣密鼓地开展,江信北一点也不愿意耽搁。席散之后,江信北让庞振民带着杨友宁几个先下瓜坪,想办法把那块黄泥荒地买下来。自己往赵家径直走去,姚梦兰这边也得加紧。最好是在年前马帮有一笔收入,首战告捷。比什么都重要。 江信北不知道金莉媛在南河的身份,溶洞滩的事情,又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赵元茂听了江信北叙述了在保安团一夜的经历后,有些问题想不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江信北不受一点折磨就这么从保安团被放出来,自己的那份礼物肯定不是主要关键因素,难说很有可能落在跟着进赵家门的那个女子身上。赵元茂揣度江信北和金莉媛的关系,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放弃。 正如因缘,各有各的缘分,赵元茂不想过分地探究江信北和保安团的关系。痕迹太重,不仅自己掉价,只怕事情反而适得其反。只要经营得好,以后要用到这份关系,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何况,江信北或许也是在无意中结下的交情,人家看上江信北却不一定看上赵家,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金莉媛来南河几天也没个好去处,整天闷在保安团,完全没有当时要来南河的那种兴致。今天能够跟着江信北来赵家,完全是葛俊辉多事的缘故,而恰好廖席凯交代要金莉媛留意一下江信北,金莉媛也就把这权当一次散心之旅。若非如此,金莉媛没那兴趣和江信北扯上交集,至于廖席凯为的是什么,金莉媛懒得去琢磨。 信北走后,金莉媛和姚梦兰说得最多的话题是关于江信北。金莉媛本来想从姚梦兰这里多了解一下江信北,没想到姚梦兰比自己对江信北的了解还欠,金莉媛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江信北和姚梦兰的关系,既有别于那些父母包办的婚姻,也有别于自由恋爱的情侣。 金莉媛对江信北的观感并不好,言辞之间多有贬低,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姚梦兰明明知道担心是多余的,还是放心不少。 柳香玲,姚梦兰是知道的。江信忠结婚那两天晚上,姚梦兰都是在柳家歇夜,听江信北说过柳香玲和齐柳笙的事情,但江信北并没有说到溶洞滩的事情,姚梦兰也没追问。今天听金莉媛说起江信北和金莉媛在溶洞滩的冲突,似乎江信北还得罪过金莉媛。 姚梦兰隐隐觉得江信北和金莉媛之间还应该有故事,要不金莉媛没必要对江信北颇有微词。用这样的方式在自己和江信北之间种刺,对金莉媛没有任何好处。 姚梦兰没有过多地去猜想金莉媛为什么上溶洞滩,金莉媛既然没说,肯定问也问不出来。不过,姚梦兰还是从金莉媛嘴里多少了解江信北的性子,仅仅凭齐柳笙的关系,江信北就敢上溶洞滩,恐怕江信北认准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信北赶到赵家已是中饭过后,金莉媛拉着姚梦兰去逛街了。 “信北,那金小姐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和她那么熟悉?” “是呀,那妹子谈吐不错,背景恐怕小不了。” 直接问金莉媛身份,是件很失礼的事情,但问江信北却没有这样的顾忌。龙婉娟发问,辛惠跟着应和。虽然不见江信北和金莉媛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但龙婉娟总归放心不下,辛惠却好奇,不吐不快。一般情形下,少年男女之间,如果没有特殊的交情,很难有江信北和金莉媛这种情形。 江信北有些窘迫,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今天不是葛俊辉多事,江信北几乎要忘记金莉媛这个人。要说金莉媛的在南河身份,江信北也不清楚。要说在溶洞滩的事情,江信北除了笃定金莉媛和廖家有关系,至于什么关系或者其他,也说不上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章 言颜为心表 临近年边,街弄两边有的是小商贩在兜售小玩意,金莉媛本就是散心解闷,拉来姚梦兰无非是有个伴,没有明确的目的,姚梦兰便带着金莉媛随处瞎逛。 自清国末期,长期以来,全国各地的银元银两并用。在商业活动中,外贸的支出与收入用银两结算,而在国内,实际上往往使用银元支付。一般性的零售,收入收取银元,进货却要求用银两支付。进货时,便要进行银两银元的换算,对商家来说,极其麻烦,不方便还是小事,因为银两银元的换算很大程度上受国际市场的变动而变化,不论是做外贸还是国内销售,一不小心便会亏本。商家若不准备两手支付手段,很有可能造成某一种支付资金的断裂,造成经济震荡。 而且长期以来,各地军阀割据,各自为政,银两银元的铸造含银量各异,特别是各地自主铸造的找零货币铜钱更是质量相差悬殊,十文二十文,甚至出现两百文的铜币,这也给各币种之间的换算带来了很多麻烦。 由此形成民国长期以来的货币混乱,这极大地抑制了国民经济的活跃。自从七月份动议政府废两用银的政策以来,经过半年的推行,虽然还没有显现实质的效果,但生意往来上,商家有意识地多用银元,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活跃了地方经济。 这些道道,姚梦兰不懂,金莉媛也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两人兴之所至,看上什么小巧玲珑的玩意随手购置几件,拿回家里把玩。 天空清亮,这不同于夏秋之际的那个透亮得让人害怕而不敢远视的天空。 冷风不时地刮过,让人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冬日阳光端庄贤淑。沐浴在这样的暖阳中。彷如春草那般轻柔而温存之手抚摸着,对于没有生活压力的人来说,干什么都是一种享受。 金莉媛在家是老幺。而且上面是两个哥哥,虽然在家里被宠。但却也因为如此,在家里一直处在被当做长不大的小孩的位置上,不管对错,家人都是一笑了之,最多来几句鼓励或者调侃几句。傻子都能听出来,心不诚,敷衍了事。 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这让金莉媛很受伤。很想证明一下自己已经不小了。上溶洞滩,来南河,都是这种心理在作祟。廖席凯倒是疼爱这个古灵精怪的外孙女,在金莉媛的纠缠下,让她来南河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上次上溶洞滩,金莉媛和李安杰比较熟悉,策应李安杰,理应弄不出什么乱子。 来到南河有姚梦兰这么个年小不多的小妹。正好满足金莉媛认定自己已经成熟的念想。 “梦兰,你还是读过书的人,你不觉得就这样嫁人了有点亏呀。” 姚梦兰:“这有什么亏不亏的。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信北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劲。” 金莉媛:“女人迟早要嫁人是没错,可总得有个前提,难道就因为是女人,三岁小女娃也可以嫁人?” 姚梦兰:“那有什么不可以?你随便到村寨走一走,童养媳哪里没有?” “这不同,如果是个男子,你怎么也称得上是个秀才。再说,你都是新时代的女性了。自己的生活,怎么也得自己去追求一把。兴娃娃亲那一套。把自己一生的兴奋寄托在豪不了解的人身上,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悬。” 头段时间姚梦兰和姚季宗闹别扭,心思复杂,却没有决裂的劲头。最主要的是姚梦兰在姚季宗面前觉得反抗无力,或者说不忍太过伤姚季宗之心,拒绝与江家的亲事力度不过强烈。 江信北在姚家这几天,龙婉娟的劝导,特别是康欣兰和姚季宗的往事对姚梦兰震动最大。 如果不是因为姚梦兰闹情绪,或许姚梦兰很难知道母亲和父亲的往事。没事,做长辈的不会在小辈面前说自己的风流往事。没皮沒骚的,就没有一个做长辈的样。 康欣兰和龙婉娟是在走投无路的状况下,被迫从了姚季宗的。但几年下来,康欣兰和姚季宗感情相当好。 自打听到母亲的故事,姚梦兰或有失神。 如果不是命运捉弄,康欣兰和姚季宗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但命运把俩人两人连在一起,康欣兰选择接受,事实证明康欣兰的决定是对的。从古至今,稍有家业的人,不管是地主老财也好,商贾文人也好,三妻四妾的随手一抓一大把。即便口中喊着一夫一妻的,换老婆跟换衣服似的,应接不暇。康欣兰去世时,姚季宗才三十来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龄,却在此后的十几年里没有续弦,除了常常感念康欣兰外,很难再找到其他理由。 龙婉娟说得没错,一个女人,如果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男人,还有什么好奢求的?人心都隔着肚皮,娃娃亲不一定不好,自己看上的也未必就好。作为女人,只要试着去接受对方,而对方又愿意为自己而改变,那便就是一生一世的神仙夫妻。 感念自己母亲,姚梦兰脆弱的心理防线瞬间坍塌,加上,和江信北接触几次,江信北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昨天,半路上遭遇保安团的事情,彻底让姚梦兰接纳江信北,虽然还谈不上让人心悸的那种触动,却让姚梦兰自动封闭其他感情之路的念想。人的心思,有时候很狭窄,只须一个人便塞得满满当当。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不过,莉媛姐,人嘛总得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知道。只要你对他好,他对你好,是不是娃娃亲,或者,是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那么重要。” 似乎从母亲的故事里,姚梦兰有所感触,接着道:“其实,嫁人的事情和做一件事情没有什么不同。是享受,还是受折磨,在于人的心境,与事情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接受了,就能迁就,也能包容。经历一些事情,认同度高了,接受程度就越高,心情也就愉快了,幸福感也就自然而然了。事情再繁杂,再费心劳力,影响都不大。如果,没有尝试一下,首先就想着拒绝,即便是再简单的事情也会觉得闹心之极,痛苦至极。” 金莉媛没想到姚梦兰会发出这么多感慨,好像经历过很多似的,“如果那男人不愿为你改变什么,或者说,对你好,也对别人好,甚至对你的好是假的,那么你岂不是要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反正,我觉信北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要让我碰上这样的事情,算我倒霉,也算他倒霉。”姚梦兰不是善茬,金莉媛咬住这个问题不放,不由心里不快。斜了金莉媛一眼,姚梦兰指着前面一间茶楼,说道:“我走累了,我们到前面那茶楼坐一会儿。” 茶楼,两间,一边确实是品茗茶道,另一间却是棋牌室,这里其实是个中老年活动的场所,很少有女子前来,更不用说是两个招人眼球的年轻漂亮妹子。 天气转凉,陈老头院子墙外的棋摊摆不成了,便开了这个茶楼。经营茶水只是个添头,主要还是能有个地方和一干老友有个下棋聊天的场所。 本来既然是老友,到家里下棋也是一个去处,但陈家毕竟不是一般人家,高门大院的,终究是不大方便。陈老头子女都在外,家里有几个下人服侍,却无法了却心里的孤独,有什么事情或者念想,和一帮下人说,也不是那么回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开个茶楼,既能够和几个老友喝茶聊天下棋,还能结识几个棋奕爱好者,大伙热闹,陈老头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姚梦兰和金莉媛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什么异样,大刺刺地找个临窗的座位坐下。 茶室没有专门的服务生,陈家下人上午来帮着把茶楼一应事宜准备好,临晚再来帮着收拾妥帖,其他时候,都被陈老头赶回家里。茶楼里如果有那么一个下人在场,有点不伦不类,也坏了陈老头下棋的兴致。 有客人前来,陈老头如果不下棋,会上前和来人聊聊天。其他时候,棋友们会自觉帮忙。还真没说的,茶楼生意,陈老头虽然不在意,但捧场的人不少,遇上陈老头不方便,茶水自便,随便给几个铜子,倒也是其乐融融。兴之所至,喝茶之人也会到棋桌边观战一会,甚或也会杀上一两局。 正好没人跟裴老头下棋,见没人理睬姚梦兰和金莉媛,上前指着茶具茶叶罐之类的什物,说道:“俩位姑娘不是来下棋的吧,要点什么?” 俩人已经坐了一会儿,没人上来招呼,金莉媛心里不畅快,说道:“掌柜的,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裴老头笑笑,说道:“姑娘,你看看来这里喝茶的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姚梦兰和金莉媛进来时没在意,得裴老头提醒,俩人转头四处瞧瞧,果然,别说没女子,就算年轻人都没有一个,多是长袍西装的中老年男子,至少也是俩妹子的父辈之类的年纪。 茶楼里的棋室没有露天棋摊那么嘈杂,观棋不语的君子作风自然也比外滩棋局上了不止一个档次。清净当中,偶尔会飘来几句对弈双方的调侃,金莉媛一时噎着说不出话,转头看姚梦兰,却见姚梦兰眼睛盯着窗外。 金莉媛顺着姚梦兰眼光看去,恰好见一个年轻帅气的年轻人往茶楼窗户这边一瞥,又转身离去,留下矫健的背影。 金莉媛捅捅姚梦兰,问道:“那小子你认识?” 姚梦兰莫名其妙地脸庞一热,摇摇头,又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章 瓜蔓牵扯 ps:看《边尘》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南河县城不算小,三四万人口,但南河书院却常年只有二百来人。一方面读书的人少,读得起洋学的人更少,另一方面,私塾的存在,分走了相当大部分生源。 姚梦兰只在南河书院呆过一年。那是姚梦兰没那上学的兴趣,女孩子嘛,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这不单单是姚季宗这么想,姚梦兰本身也这么想。 在书院里呆过的,至少面善。王酉年和一群书院学生走过,姚梦兰还是从心底泛起一丝羡慕。在书院的日子比在家里丰富多彩,但同时也毫无疑问地也是个是非之地,姚梦欣就是在学校跟上共党的。姚梦欣放着姚家大小姐不做,偏偏要出生入死,姚梦兰很想弄清楚共党是靠什么让姐姐死心塌地地去钻山沟,却因姚季宗而止步,退学了事。 在书院就学的时候,有赵如嫣作伴,姚梦兰吃住在赵家。赵子昂和王酉年交情好,连带姚梦兰和王酉年也比较熟络。 王酉年对姚梦兰很照顾,姚梦欣很少在家,姚梦兰在家就是一个野小子性子,对此懵懵懂懂,只当这是因为赵子昂的缘故,哥哥对小妹好,那是再自然不过的。和江信北定下亲事后,姚梦兰忽然开窍,想起王酉年的特别之处,不由盯着那群书院学生发痴。 不知道金莉媛所问是什么意思,姚梦兰似乎很敏感,脸上燥热。 其实。王酉年那群人里还有一个伍郎雄,这也是吸引姚梦兰注意力的原因之一。 伍郎雄进书院求学时,姚梦兰已经退学。但是,江信忠结婚那几天。姚梦兰和伍郎雄照过几次面,偶尔打声招呼。江信忠结婚,到江家帮忙的年轻人当中伍郎雄和江信北交情不一般,姚梦兰对此比较深刻。 药材自家独做当然好,问题是西林壁过于偏僻,伍家种植的药材,仅靠伍泽猎和伍郎雄就想运送到县城,基本上是吃力不讨好。药材出售。多数时候是药商上门拿货,但价钱被压得老低,却毫无办法。 江信北跟伍泽猎出主意扩大药材种植的时候,伍泽猎动了心思。当时因为想把伍雪芳许给江信忠,伍泽猎曾想过和江家扯伙,各种各的地,药材销售的时候,两家有个照应。总因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有出口,后来江信忠娶了刘贞。伍泽猎随之不再做此念想。 伍郎雄在家这半年渐渐淡了和书院那帮同学激扬文字,抨击时事的心思,拿定主意经营好家里的药材。伍泽猎再娶吴晓萌。总觉得亏欠了伍郎雄和伍雪芳俩兄妹,二话没说,药材的事情完全交给伍郎雄打理,现在,儿子能安心家里的事情比什么都强。 亲眼见到柳安家的变迁,伍郎雄觉得打铁还须本身硬,眼高手低,只会害人害已。打定主意,伍郎雄跟江信北说过两人合伙做药材生意。江信北几天没见踪影,也没回话。 事情不可能等着江信北的答复。才开始着手。走一步,看一步。算一步,能合作的,条件成熟自然会水到渠成。长期上学,伍郎雄在村里没几个关系过硬的朋友,但在书院还是有几个合得来的同学。 王酉年在书院做图书管理员,对伍郎雄的到来,颇为意外。两人虽然年相仿,但分属不同的年级,交往的同学圈不同,说不上熟悉,不知道伍郎雄是什么缘故中途退学。不过,王酉年不关心,仅仅想想而已。临近期末,高紫柔常到图书馆借阅各种书籍,跟一干女同学前来借书,恰好和伍郎雄碰个正着。高紫柔想表现过分些,却没机会,刚跟伍郎雄说上几句话,徐丁,吴海川几男同学闯进图书馆。 久别重逢,一干同学顾不上借书什么的,叽叽咋咋扯上一阵。伍郎雄本来就是来书院找徐丁吴海川几个帮忙想想办法,自然求之不得。 自打王酉年做图书管理员,徐丁吴海川和王酉年的关系随日见,难得今天老友会面,吴海川力邀王酉年一道上街逛逛。 王酉年推辞不过,好在是期末,借书的人不多,有事跟书院告假一声,也不算违反书院的规矩。 魔由心生,伍郎雄中途退学,让高紫柔生出许多念想。想得多了,以前还不怎么明朗的那份感觉,忽然跳动得厉害。今天,见到伍郎雄,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再次涌动,高紫柔不愿表现得太过特别,借好所需书籍,约着俩要好的同学在外等伍郎雄,反正伍郎雄在书院的时候,俩人和伍郎雄的关系也不差。 见徐丁吴海川王酉年和伍郎雄一起朝书院外走去,高紫柔三女搭上话,便也跟在后面。 四男三女七人说说笑笑,一路穿街过巷,吴海川和伍郎雄落后几步,吴海川道:“郎雄,你不会把高紫柔这个红颜知己给忘了吧?她可是对你念念不忘,时不时总会在我们面前提到你。” 伍郎雄:“我跟你说正经的。” 吴海川:“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你的事情,做朋友的,能够帮的肯定要帮,但有没有用,那可不一定。如果高紫柔肯出力,那却一定有用,难道你忘了高紫柔的背后站着什么人?” 经吴海川提醒,伍郎雄恍然想起高紫柔的舅舅好像是警局局长唐景为。 两年同窗下来,伍郎雄对高紫柔的印象相当不错,不仅人长得漂亮,办事情也很有大气男人的风范,不会斤斤计较,但高紫柔城里人,家境不是伍郎雄敢拿来比较的。伍郎雄心里首先自卑,没敢朝哪方面想,把俩人关系定位在能够维持朋友关系上。在伍郎雄看来,这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想歪了,万一人家只是因为谈得来。没有别的意思,挑破这层窗户纸,那就无地自容了。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伍郎雄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老鼠洞躲起来。 “你俩两个大男人搞什么勾当。嘀嘀咕咕的?”高紫柔一直比较在意伍郎雄,见吴海川伍郎雄落后众人几步,转过头来。或许心里有鬼,似乎感觉伍郎雄正好朝自己看来。 王酉年和徐宁边走边聊,王酉年扫了高紫柔一眼停住等待伍郎雄和吴海川的三女。一路上,高紫柔对伍郎雄的态度与众大不同。在书院,男女同学之间或多或少总会有些故事,多半是藏着掖着。像高紫柔这样露在面上,生怕别人不知道的还真是少有。 伍郎雄和吴海川紧走几步,双双越过王酉年,王酉年摇摇头,转身变成跟在众人后面。 金莉媛见姚梦兰莫名脸红,猜疑的八卦心思发作,道:“刚转身的那人是你相好?” 这话在乡户人家说说,那没什么,读书人说得这么粗俗,明摆着是在调侃姚梦兰。 姚梦兰不甘示弱。笑笑,说道:“嗯,不过以前是。现在不是。你老是这么八卦,是不是春心动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反正现在你是一个人,正好有个人给你解解闷。” 金莉媛盯住姚梦兰,坏坏地道:“给我介绍一个,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反正你有了旧相好,不如把江信北借给我,我厌烦了。还给你就是。” 两个年轻美丽女子本来就引人注目,在茶房里说这种话。虽然很小声说笑,却免不了要钻进茶房里其他人耳里。边上两桌喝茶的中年男子眼光不约而同地飘向俩女。 偏偏俩人毫不在乎。或者说,俩人没顾忌周边的环境。 姚梦兰在家接触的多是乡农和姚季宗的老弟兄,粗鄙惯了,耳熏目染之下,习以为常,特别是乡间已婚小媳妇大婶之类的,说故事,讲段子,一溜溜,一串串,根本没有羞于出口这个概念,怎么能让人发笑怎么讲。而金莉媛对军营不陌生,接触的大多也是粗豪汉子,说话直来直去,比较对金莉媛的胃口。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基因,遗传力绵延不绝。所谓在那个山坡唱那个歌,不外乎如是。 如果不是看俩人的穿着不像莺娼,特别是金莉媛,还隐隐透露一丝高贵气质,说不定有人会上前搭讪。 金莉媛和姚梦兰都不懂茶道,说上一阵子话,茶水转凉。大冬天的,两人不至于口渴到没完没了地喝茶解渴,罐一肚子水进肚,自己找罪受。 大约意识到公众场合不是闺房,金莉媛和姚梦兰收住话题。 姚梦兰和金莉媛毕竟读过书,上过洋学,纵使在校所受教育比较开放,但家里的教育却很传统,知书达理是应有之义。在公共场合,而且在此的好像还都是一些体面人,说话口没遮拦,有损形象。 见金莉媛眼光飘过来,龙景阳对俩人报以微笑,然后随手拿过桌边小火炉上的热水壶,给茶壶对上滚汤的热水,把盖子捂上,一手提着壶耳,一手压着盖子,往自己的茶杯里斟满茶水。 龙景阳那笑容,大有讲究。 姚梦兰和金莉媛对望一眼,一脸的尴尬,似乎在怪对方挑起这话题。 姚梦兰摸出几个铜子放在桌上,金莉媛随之起立。此时不走,脸面上挂不住。 龙景阳忽道:“两位姑娘请稍等一下。” 俩人循声看去,姚梦兰没看出龙景阳有什么轻佻之态,转头看向金莉媛。 “怎么?我们又不认识你。” 金莉媛心里不爽,凤目瞪着,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发作之势。(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第三章 人在性情中 “不知道俩位口中的江信北是不是西林壁的江信北,如果是的话,麻烦两位帮我带个话,如果他有空,……” 金莉媛的态度,让龙景阳笑容略微尴尬,龙景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话随意动。 对方是两个陌生女子,如此动问,的确有点唐突,也难怪金莉媛没有好脸色。 真无聊,没等龙景阳把话说完,金莉媛拉着姚梦兰就走。 姚梦兰虽然很怀疑龙景阳的目的,但事关江信北,还是泛起一点小小的好奇心,只是又觉得不好出口,略一犹豫,被金莉媛一拉,只好作罢,脑子里的念头却没有就此消散。 因为有棋室,陈老头的茶室基本没有女人涉足,巧在今天不仅来了女人,而且还是俩很稀罕的俩漂亮妹子,偏偏俩美女谈话的主角竟然还是江信北。 龙景阳看着姚梦兰和金莉媛消失的门口,不由感慨这世界还真小。 裴老头掂掂几个铜子,放入口袋,走到龙景阳边上,坐下。 龙景阳随手翻起一个茶杯,提起边上的小火炉上的烧水壶,给裴老头斟上一杯热茶。 “景阳,吃了闭门羹了吧。这俩女子看着就不像小户人家的妹子,只是这个说话么,还真不好说。估计这俩女子在家里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娶到家里,性子稍稍软绵点,只怕还镇不了台。” “裴老说的是,这俩妹子确实比一般妹子敢说敢做,叫人不敢恭维。不过,人嘛,总是要脸面的,真正嫁作人妇。也就归心了。您老见识多广,您说是不是?” 裴老头和陈老头关系很好,如此机会。龙景阳求之不得。裴老头的误解也不全是误解,龙景阳心头泛起一丝无地自容的尴尬。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难做解释,干脆直承其事,顺口接过话头说道。 裴老头:“那倒也是,男子也好女子也好,成家了,也就收心了。谁年轻时候都有几根花花肠子。” 陈老头的背景不一般,龙景阳隐隐约约地知道一些。陈老头喜好下象棋,甚至可以说是一大嗜好,说是视棋如命也不为过。自从知道陈老头开了这间茶楼,龙景阳没事总会到茶楼坐一会儿,以求混个熟脸。一直没有机会和陈老头套上交情,现在能和裴老头聊上这类话题,只要把握得好,增进一些情谊,以后就好打交道了。 几句开场白下来,两人不由把话题聊开。 龙景阳:“茶馆和棋室摆在一起。陈老对象棋的痴爱恐怕国手都难达到这个境界。” 裴老头:“真正说上喝茶,其实清静的场合才适合,那叫品茗。老人家总是要有些儿儿孙孙环绕身边。心里才不会感到孤独。陈老子女不在家,他那个大宅院,一干棋友也不好天天上门吵叨。他开这个茶坊,无非就是摆个样子,只是耐不住孤独,找个能聚集同好者的地方。老友之间,有时候没下棋,聚在一起喝喝茶茶,聊聊天。” 见裴老头说话兴头上来。龙景阳助兴道:“我下棋太臭,多数状况下是做一个观棋君子。对于茶道。那就更加不知所以,裴老想必有心得。给我说道说道,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老家伙就那么点虚荣心,能卖弄的机会不多。裴老头侧目看了龙景阳一眼,不管龙景阳的姿态是真是假,知情知趣的姿态让裴老头很受用。 “你钓过鱼没有?” “偶尔钓过,只是鱼很少上钩,也就失去了兴趣。” 裴老头:“嗯,年轻人嘛,就是没耐心。其实,这钓鱼和喝茶的道理是相通的。如果把这两件事情的功利性看重了的话,也就失去了其中的乐趣。你看啊,钓鱼,如果你老是想着钓到更多的鱼,如果老是没有鱼上钩,久而久之,耐心就没了,那就完全是件苦差事。喝茶,如果只想到茶水拿来解渴,一顿牛饮,其中的享受自然也就全无。” 龙景阳服侍过房如松和客人喝茶,对喝茶一道初懂皮毛,只当茶水就和喝酒差不多,也就是会见客友,约谈生意时候,场面上的一种道具。现在听裴老头如此说,好像其中还有很多讲究,反倒引起了龙景阳的兴趣。 裴老头:“这里的器具太过简单,要不我给你演示一番。” 裴老头指着桌上的茶具,继续道:“真正的喝茶,正如钓鱼,钓胜于鱼。关键在享受过程,当然能有收获,那种享受的感觉会更好。如果茶具齐全,热水漂洗茶具,烧水冲茶,过掉头道茶水,用来浇淋茶具,再慢慢洗杯,摆放大小茶具,一条考究的毛巾时不时地擦拭桌面,不管是否滴落有水汁,一切都显得从容镇定,行云流水。 茶水进杯,闻着茶香,唇舌轻轻品尝,细细体会茶水入喉,下咽,滑落腹中。随着茶水流入腹中,炎热如三伏天,静幽幽的品茗中,去掉一身的浮躁,遍体生凉;在冬季,丹田会滋生若有若无的暖意,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一通茶道做下来,性子急一些的,根本没法坚持,所以茶道其实是最能让人修身养性。 你可以想一想,真正能这样做的,有几个年轻人?而年轻人又有几个能沉得住气的?相反,年长的就要沉稳的多。虽然,这不能说全是喝茶的功劳,但与喝茶绝对有脱不了的关系。做事风风火火,必定少有喝茶,绵里藏针的,绝对好茶。 想必你也是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必定很得你家主的赏识。你可以好好回味一下你接触过的人物,我讲的是不是这回事。” 龙景阳略作沉思,点点头,说道:“那又怎么和钓鱼扯上了关系?” 裴老头笑道:“我讲得再多,你没有这个体会也白搭。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你不妨自己去体会一番。其实不论是钓鱼还是品茶,无非是全神贯注。去浮去躁,自然可以做到遇事冷静,不至于手足无措。自然就能遇事不惊。宠辱不惊。” 今天看了几局棋,想试试手。可惜没人看得上他的水平,龙景阳索性到茶房喝几杯热茶,暖暖身子,没想到听了裴老头一席茶论,受益匪浅,自己功利心确实重了一些,反倒使一些事情顾此失彼,归根结底就是修养不到家。 龙景阳二十四快二十五了。论年纪早该成家。头几天,房如松问过龙景阳,是否有看上的人家,如果没有,房如松准备给龙景阳说一门亲事。这几天,龙景阳看到适龄女子都不免多看几眼,今天看到金莉媛和姚梦兰,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对于江信北也确实想多联系,建立某种联系。不过,因为心里有了盼望。龙景阳不免急切了些。 吃生排外,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根深蒂固。因为外人的进入无疑会侵占自身的利益。无论这种利益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因而融入当地是每个外来户必须做的第一件事情。房家,即便有房元冲先到南河一年半载,等到房如松定居南河,时日还是太短,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龙景阳总感到犹如一种身世沉浮雨打萍的感觉。 房家算上在南河开店落脚也只差不多两年,算来算去还是外人。事关地方,掣肘良多。只能和胡达寅。陈长贵等经历过患难的几家抱团,能忍的地方尽量忍着。 房如松的器重。现在有为龙景阳张罗亲事,知恩图报的同时,龙景阳多了一份由衷的感激,更加死心塌地把自己看作房家打手,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回报房如松。 退一步来说,龙景阳无论是在房家还是地方上都得有自己的交往,在房家有事的时候,才能帮主家化解。这既是房家器重龙景阳的根本,也是龙景阳在房家无人可替的地位的保障。 离开茶楼后,龙景阳被金莉媛不屑和裴老头的调侃产生的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又泛散开来。 想起江信北的事情,想起房家的事情,想起自己的事情,龙景阳渐渐忘却刚才那种淡淡的自惭形愧。 这半年来,龙景阳结交的人倒是不少,可人家多半是在敷衍,真正用得上的关系不多。龙景阳决定烧烧冷灶。 陈老头有些背景,但总归是年纪大了,不那么管事,但这并不意味这他后面没有力量。好汉不言当年勇,人一上些年纪,情绪上的失落肯定是有的,在这种情形下,投其所好,套上交情,只须不经意间透露点自家的为难,或许自己脚跑断了都没办法的事情,人家也就一两句的事情。 对于江信北,龙景阳有自己的考量,不全是为了房家。来南河半年,龙景阳和江信北打交道仅仅两次,但有时候,识人,一次就足够。 第一次是江信北和张才景苏文炳给房家做暗镖,江信北忠人之事的品行最对龙景阳的胃口,特别是在房家一行路过长塘那晚,江信北所表现出来一往直前,让龙景阳印象深刻。第二次是在南河城里,江信北帮朋友打架,之后,龙景阳还和江信北几个喝了餐酒。听江信北几个说,现在在做山货生意,龙景阳为之侧目。 江信北一两个月前,给房家做暗镖,还跟在张才景和苏文炳后面,显得很生涩,稚气未脱,显然未见过多少世面,特别是离县城六十多里的小山村的小子,更不用多说。时隔不久,便能做山货生意,这就不是单凭勤劳,肯吃苦能做到的。这里面除了勤劳肯吃苦能吃苦和脑子活套这些本身因素外,销路就是第一大瓶颈。除此之外,还有各地头这样那样的掣肘,这可不是凭自身能力能解决的事情,没有人帮衬摆平,龙景阳无论如何都不信。 听江信北几个说的,做山货生意不是走村串乡,挑着一担箩筐收购山货这般小打小闹,那样的话,最多赚几个辛苦脚钱,显然和江信北几个说的不一致。 龙景阳脚下加快,裴老头或许说的真的没错,自己还是太功利性了些,也就表现得太急切了些,算计多了,免不了会患得患失。其实和江信北结交,有前两次的交道打底,排除江信北背后的关系,单就江信北本人也是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交情有了,厚实了,帮助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经历了茶楼一幕,金莉媛没心思再和姚梦兰诳街。姚梦兰心里记挂着江信北的事情,也没心思再陪金莉媛,送金莉媛到保安团门口,便告辞而归。 江敬林对赵元茂间接地有救命之恩,辛惠把江信北当做侄子辈看待,如果江信北和姚梦兰的亲事不成,辛惠曾经打算把女儿许给江信北。现在突然冒出个金莉媛,好奇之余,辛惠打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龙婉娟紧张姚梦兰,出于护犊子,对金莉媛戒备心理不小。 在辛惠和龙婉娟在再三追问下,江信北想走而不得,不得已只好把自己和金莉媛的认识经过对俩大妈老老实实交代。 对于龙婉娟和辛惠的将信将疑,江信北没办法,好在俩长辈没有再穷追不舍。 刚刚舒了口气不久,姚梦兰进屋,江信北被辛惠和龙婉娟问得心里七上八下,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不敢直视姚梦兰,脸色犹不自然。 幸好,姚梦兰没在意。 四人坐了一会儿,辛惠和龙婉娟很自觉地把空间留给江信北和姚梦兰。(未完待续) 第四章 情种初种 屋内留下俩小口,沉默有时,江信北眼光转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姚梦兰,接触姚梦兰以来,即便再姚家庄那几天,也没如此大胆直接而义无反顾地打量过姚梦兰。 姚梦兰被江信北看得不由低下头,脸颊羞红,片刻,又抬头,瞪眼道:“有你这样看人的吗?” 姚梦兰神情似嗔似怒,江信北不由一呆,脱口道:“谁叫你生得这么好看。” 姚梦兰心头欢喜,任谁都不会嫌弃别人夸赞自己漂亮,但口头不承认,却一时没话回江信北,欲言又止。 江信北接着道:“放心,看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看。” 姚梦兰:“你敢,看我不收拾你。” 江信北:“这么小器干什么,看一眼有什么打紧的?也好拿来和我老婆比一比嘛。” 对于江信北的无赖,貌似还很有道理,说什么都不是,姚梦兰彻底无语,把身子扭到一边。江信北走近,拉过姚梦兰小手,姚梦兰抽了抽,没抽动。 江信北道:“秤不离砣,公不离婆。我看你都看不过来,那还有空去看别人呢。” 姚梦兰猛地一下,把手从江信北手中抽出,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十足的登徒子样。” 江信北:“登徒子是什么东西?对老婆好就是登徒子?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做个登徒子。” 姚梦兰本想用登徒子暗讽江信北,谁知道江信北根本就不理睬这一套,丢一句:“油嘴滑舌,二流子。”便不再接话。 江信北虽不知道登徒子到底是指什么,却感觉到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好话用错了地方,不再是好话。坏话用对了地方,比讲好话效果更好。 见姚梦兰并没有真正生气,江信北道:“好了好了。别闷咕了,讨好你还不许呀。” 姚梦兰忽地展颜一笑。白了江信北一眼,道:“说真的,我还真不稀罕你对我好,如果不是我爹,哼,你做梦去。” 江信北:“管你怎么说,就算做梦,现在也是梦已成真。你也就别想逃脱我手掌心,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做我老婆。” 江信北走村串巷这半年,嘴巴油滑起来,论起斗嘴,姚梦兰还真不是江信北的对手,除非拿出女人的杀手锏。 姚梦兰嘴巴嘟了嘟,说道:“一点也肯让人家一点,不跟你说了。对了,下午,我和莉媛在街上碰到一个人。好像对你底细比较清楚似的,叫我们给你带个话,那人我们又不认识。莉媛不赖烦理睬,被她打断了。” 江信北这半年时间来往县城不是很多,接触的人多是周凡的“八珍荟萃”里面的员工,其他的倒也认识几个,但熟悉江信北底细的却没几个。这个人既然姚梦兰说不认识,显然不是周凡几个,如果是周凡他们,不说姚梦兰认识,就算不认识。周凡完全可以直接找到赵家,其他人就很难说。 “你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吧。” 姚梦兰大约地把龙景阳的样貌描述一番,江信北不用思索。便知道是龙景阳。两次和龙景阳打交道,获益都很大,特别是第二次,在南河和人打架,要不是龙景阳从中调解,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江信北只是奇怪龙景阳怎么会在俩陌生妹子跟前提起自己,如果真有什么要事,完全可以到西林壁找自己。不过这不是问题,江信北觉得不论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也正好给自己去房家找龙景阳的借口,像龙景阳这样的朋友多交几个并没有坏处。 然而,想起有可能遇到房家姐妹,特别是房紫苒,好像对自己特别有成见,江信北又有些犹豫,真要赶上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江信北一百个不愿意。 “怎么啦?” 见江信北迟疑而欲言又止状,姚梦兰担心地问道。 江信北:“没什么,就一个朋友,对我帮助很大的,八成是他找我什么事吧。” 姚梦兰:“就怪金莉媛,多听一句话就死人呐。” 江信北:“梦兰,要不我俩一起去他家一趟,怎么样?” 姚梦兰倒也干脆,应道:“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参合不好,还是你单个去一趟比较好,万一他有什么事情,对不起朋友,那就亏心了。” 江信北忽然心里一动,说道:“房家有俩个和你差不多的姐妹,好久不见了,你不担心我像看你一样看她俩?” 姚梦兰忽然抓住江信北手臂,狠命一掐一拧,说道:“你要死了,成心恶心我,是吧?你要是有这份心事,还能在我面前说?莫不是你得罪了人家,做贼心虚吧?” 两人说着有营养没营养的话,暂且都把既定名分丢到一边。没有那条枷锁的束缚,两人倒是变得旗鼓相当,各自心里产生不一般的感觉。特别是姚梦兰,稍稍停歇下来,又似乎言犹未尽,这是从未曾有过的情绪。 …………………………………………………………………………………………… 走在街道上,即便有阳光,也远没有在茶坊里暖和,龙景阳把棉衣紧了紧,双手拢在衣袖里,双臂由肩甲骨起始,用力夹紧,似乎驱走里了不少寒气。 把家往大处看是国,把国往小处看是家。无论是国还是家,生存之道离不开本身的自强和把与周边环境的关系理顺。 房家融入南河这个大环境,总体上说,作为新到的外人,不论如何低身下气地讨好别人,或者别人对房家表现得如何一团和气,房如松都会感觉到别人骨子里透露出的那种隔膜的距离和一种阴谋似的阴冷陷阱。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够维持这种表面和气也是不错的,至少对房家站稳脚跟和发展有利。房家作为财主,在瓦当有的是农田,经营粮食有基础有底气,此外还经营一家布庄。到了南河。除了布庄还能在南河继续经营外,粮食就不再有这个能力。即便是布庄,因为对南河对当地布商构成某种程度的竞争压力。受到挤压,一直得不到发展。勉强维持着。这还是得益于一两年前的布局。胡家和陈家的情形大同小异,经历从瓜坪到南河那段经历,三家基本采取抱团取暖的法子,另谋出路。 南河来往商客较多,无形中饮食业比较兴旺,成品半成品香料配料需求量大,小商品市场批零也没有一家上规模的商家,糕点糖果制作更是白丁。几个月下来。三家分别从当中找到了商机。三家采取统一进货,各自经营的方式,大事小事相互帮衬,算是另辟蹊径,稍稍走上正规。 现在三家的经营算新兴行道,对南河原有行业不构成威胁,但却难保没人见当中有利可图,支使街头混混和一些会道门的人来添乱,恶心人,甚至讹诈捣乱。 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团体之间的关系包含情感和经济两大因素。在社会阶层结构中,这种关系越往上走,利益比重越重。情感因素越淡。基于此,两者之间的关系发生往往从利益关系开始,也往往在利益关系上终结。 目前,房家没有能力给别人提供利益,与南河有分量的人家自然难以在相应层面上有突破。以房如松的阅历,对此心知肚明,对龙景阳的安排很明确。大环境上难有突破,但不表示具体的事务上没有作为。从下层交往开始,容易建立情感纽带。各种势力中的中下层人物之间一旦建立某种情感关系,无形中会对所处势力范围中的台面人物。幕后人物产生润物细无声的影响,至少会减少来自街头混混对房家骚扰。 龙景阳走进房家大门。正巧看到陆友铎从房如松住宅走出来。 匪过如洗,兵过如犁。今天陆友铎出现,龙景阳猜想瓦当的事情或许已经处理好了,但龙景阳对处理结果不看好,陆友铎和林焕泽跟房元冲到瓦当,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书信都没回一封。 陆友铎虽是本地人氏,但在房家,龙景阳的地位特殊,而且确实有些本事,经历上次去调解江信北和人打架的事情后,陆友铎有心处理好与龙景阳的关系。 寒暄后,陆友铎道:“景阳,正好,房老爷让我碰到你,叫你去他书房一趟。” 应承一声,龙景阳朝房如松书房走去,其实龙景阳也想找机会跟房如松说说一些想法。 ……………………………………………………………………………………………… 江信北最终还是决定今天到房家问问龙景阳,不说别的,单是这半年来,自己能有现在的局面就是从结识龙景阳开始的,而且得到龙景阳的帮助不小。 做人嘛,当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 望着江信北离开的背影入神,姚梦兰有些恍惚,感觉这世界不那么真实。 几天前,姚梦兰对与江信北的亲事还和姚季宗闹着别扭,听了龙婉娟说了母亲的故事后,决定效法母亲,试着全心全意地接受这门亲事。实在不行,姚梦兰打算另想办法,大不了,学姐姐姚梦欣的法子,离家出走。没料到仅仅几天时间,姚梦兰发觉自己的心思不自觉地跟着江信北的事情走。 几天前,在姚家庄江信北对姚梦兰的言语轻薄,姚梦兰还有些无奈,既然已经钦定是江信北的女人,那江信北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可今天对于江信北时不时地嘴里冒几句占自己便宜的话,姚梦兰心里似乎对江信北的疯话还有些欢喜。如果江信北一点风情都不解,姚梦兰反而会怀疑到江信北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迫于家里的压力,单论身体条件,江信北的条件并不差。 姚季宗本来答应姚梦兰好好的事情,却在今早带着选定的两人回姚家庄去了。江信北说得也许真的没错,姚梦兰想着,父亲演这么一出,估计是父亲思前想后,毕竟还没过门,自己就和江信北腻在在一起,于情于理都不合,怕被人讲闲话。 江信北忽然改变原来想让姚梦兰抛头露面的想法,只让姚梦兰帮着找间宽敞方便房子作为江信北立足南河的窝点,至于那两个人手,江信北让姚梦兰自己拿主意。 男人就该在外赚钱养家,断没有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辛苦操劳的道理,不管江信北说的是真是假,这一点,姚梦兰把它看作是江信北对自己在意和体谅,加上昨天遭遇保安团的事件,姚梦兰的感情天平不觉间向江信北倾斜。 女人的感情就好像撒出去的种子,自从姚梦兰打算听从龙婉娟的话,效法自己的母亲,感情的种子其实就已经播撒出去。不管江信北的世界里,天文地理如何,这粒感情的种子都会不可阻挡地生长,不管那片土地如何贫瘠,是否会遭受水旱之涝,她都会小心呵护,除非那片土地根本没法让种子生长。不过,那样的话,姚梦兰的感情也就死了死了的,婚嫁自然还会有,但很难再相信感情这东西。 在这一点上,女人为感情而活确实很有道理。(未完待续) 第五章 他山之石 国军对徐杨所部红军的第三次围剿兵力三十多万,其他物质准备得很充分,不过,中央军和其他各派系军队之间互不信任,相互戒备,相互扯皮,迟迟不能形成对红四方面军的有效的打击。五六月间,徐杨所部红军抓住时机,适时展开反守为攻,不但打破国军的第三次围剿,还顺势把地盘扩大到二十多个县域,部众也从一万多人疾速达到四万多人随之成立红四方面军。 红军地盘的扩大从根本上侵蚀了地方军阀的利益,客观上促成了中央军和各派系军队暂时放下分歧,协同围剿红军。由于对敌估计不足,或者对形势发展过于乐观,没有做好随之而来的第四次围剿的思想和军事上的准备,仓促应战,随即陷入左支右拙的鏖战,红军将士虽英勇善战,却抵不住这种难有补给的消耗。红军仅仅维持两个月不到发展势头,便完全退出鄂豫皖,另觅地域开辟新根据地。 交通阻塞,资讯闭塞,国统区民众对红军认识的缺失,加上国民政府的有意误导,战端初始,造成国统区百姓的恐慌。稍稍大一些的地主纷纷躲进城里,或者远避他乡。随大流之下,大量的一般老百姓拖家带口逃避战火,形成难民潮。 时局变化太快,新增苏区土地革命没有时间继续彻底进行,即便进行得比较彻底的地方,分到农民手里的土地也远没有捂热。随着红军的节节败退,生活物质匮乏,又害怕被分了土地的财主还乡团报复,农户逃离家园的不计其数。经过战火洗礼过的地域,原有秩序破坏殆尽,重新把秩序建立起来。无论是政府层面各部门的官员,还是地方武装的主官,驻守一方的军事主管的发言权足够左右当地政局。事先逃离的财主。哪怕是亲随还乡团回到本地,要想拿回属于自家的田产地产。也没那么容易,不放血或者放血少了,肯定不能如愿。 房家老太爷算是一个开明绅士,认定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再加上老俩口年纪大了,不愿离开故土,做远途奔波。对房如松搬离瓦当。房老太爷倒是认为小一辈出外闯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运气再差,只要瓦当的家没垮,总有安身立命之所。 防老太爷虽然开明,在香火传承上却很传统,正应俗话所说,公奶爱长孙,爷娘爱瞒崽。房元冲虽是二房所生,却深得房老太爷钟爱,连同其母都讨俩老喜欢。房如松搬离瓦当,房元冲之母便被留下照顾俩老。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遇上战争年份,对老百姓来说,更是一场灾难。 苏区的兴起,分到田地的农户踊跃参加红军,保卫自己到手的田地值得用性命去拼,这是每个农户最朴实的想法。但家中劳力就以妇孺老人居多,当红军战事不利,国军和还乡团重新主宰这片土地的时候,灾难不可避免地降临。和红军关系密切一些的人家。有人参加红军的人家,那更加只有东躲西藏的份。过着今日不知明日的生活,逃难成为部分人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房元冲回到瓦当。满目苍夷,这种苍夷感更多的来自心理。 房家能够顺利转移资产到南河,跟房元冲关系最大。这一点,房如松可能不清楚,但房元冲最清楚。 出于政治的需要,红军在农村,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在市镇保护中小商人的利益。抑制和打击大资本家,大地主。这样的政策,让大多数没有土地或者土地严重不足的农户拥有土地,解决了红军政权的根基问题,但却没法解决共产党红军的经费匮乏问题。 要快速解决经费,没收大资本家,大地主的财产是其中重要的途径。 房家经营大米和布匹生意,还有大量的农田,是红军要打击的对象,以红军政治保卫局的审查严谨,房家没有理由神不觉鬼不知地转移大部分财产。 房元冲想起年初被组织派往南时的情景,情绪显得低落,红军的大好局面仅仅是昙花一现,凋谢也来得太快了一些。 如今,江南仅仅留下少量部队坚持,以掩护主力部队实施战略转移,另觅根据地。房元冲不知道留下的部队还能坚持多久,自己重新以本地商家的身份为留守部队暗中筹措物质经费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开明意味着没有坚定的政治立场,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房老太爷对共产党的开明,对国民政府来说就是资敌。现在,国民政府重新执掌这片土地,房老太爷自然不为县府待见,也就自然成为被打压的对象。 “这场战争下来,有多少土地无主,各地地主被分给农户的农田山地有多少,县府得先摸摸底,才好决定这些土地得权属。请房老太爷是开明人士,多多体谅,多多支持县府工作。” 房老太爷想要回自家的田产,找到县长的时候,被县长一席话说得有脾气没处发作。 如果真是如此,房老太爷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但事实上,一些的财主跟随还乡团回乡,原本被分出去给农户的田地,支付一笔大洋后全部收回。和县府和国军长官关系密切一些的财主,不仅仅要回自己的田地,还能弄来更多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农田山地。被红军分给农户的田地,逃难遗弃的田产,大把地抓在县府手里,县府和国军长官意欲何为,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本来就是我们房家的田产,凭什么还要让我们出钱赎回?就算国军赶走红军功不可没,但国军的职责不就是保境安民吗?如果出于感谢国军赶走红军,出些钱粮犒劳他们,我们也愿意出,但哪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的道理?……” 要让房家再出一大笔大洋,房家财产多半已经转移。房老太爷出不起,也不愿意出。听房元冲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留下来陪爷爷奶奶。没有什么比房元冲在家陪伴更值得高兴的事情,房老太爷气顺多了。不过,这段时间憋得也够呛,难得发泄一番,房老太爷话也就多了起来。 正愁一时找不到打开工作局面的法子,听爷爷讲述当前瓦当的局势和县府对房家田产处理,房元冲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接下来两个多月,房元冲借着要回房家的田产。既藉此与县府官员和驻军长官建立某种关系,又不担心暴露身份,还把自己的工作开展起来。 从中,房元冲了解了更多的内情。 经历几次对红军得围剿,共产党领导的土地革命确实给国民政府提了醒,各朝各代农民造反,起因都是地方上土地兼并严重,让农民无以维持生计。红军之所以成燎原之势,无非是红军能满足农户对土地的需求。现在县里土地兼并过重了,民国政府有意趁此轮战争。将被共党红军打乱的土地进行一次比较全面的土地调查,尽可能地把被红军打乱的土地权属收归国有,再卖给农户。特殊情形,可按一定比例返还给原主,以缓和因土地问题不断激化的农村矛盾。这样以来,更重要的是能最大限度地铲除共产党红军赖以生存的根基,而且民生终究是国本,任由土地兼并下去,谁也难保赤匪祸患不再次死灰复燃。但仅仅作为一种意向,还没有出台规范的操作流程和法规,各方势力却从中看到了有利可图。上下其手,演变成官员土豪大户各方势力敛财并地的盛宴。 陆友铎除了向房如松汇报瓦当的大概状况。还带来房元冲的一封书信。 房元冲在书信里告诉房如松,自己决定留在瓦当陪伴房老太爷俩老。这样也好。房如松对老爹老娘留在瓦当心里其实总是心绪难安,总是牵挂着,儿子房元冲有这份心,确实是比较稳妥的法子。只是布庄一摊子一时没有信得过的人看管着,颇伤脑筋。 在南河,房家布庄处在被人挤压的状态中,现在找任何一个掌柜都有可能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找不到可靠人手,房如松只好让龙景阳暂时看管着,这只是没办法的权宜之计。 陆友铎告辞离开,房如松静静地坐在桌边。 龙景阳的忠诚没有说的,房如松信得过,只是龙景阳没经过商,或然间要他掌控布庄似乎也有问题。 龙景阳走进正屋堂屋,房如松熟视无睹,似乎没有一丝反应,龙景阳没有惊扰房如松,默默地站立一旁。 良久,房如松抬头,说道:“景阳,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龙景阳心怀忐忑,很恭敬地回到:“老爷,你吩咐就是。” 房如松:“老爷,以后就不要这么叫了。你跟我也快十年了吧,当年你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我们虽名为主仆,却情同父子。先几年,本想收你为义子,却担心有伤你的自尊,没有说出口。我现在说这话,不知道合不合适。” 龙景阳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却又诚恐诚惶,说道:“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 房如松挥手打断,道:“叫老爷,闹的太过生分了,我倒是希望你叫我一声义父。” 龙景阳:“是,老爷。” 房如松也知道要让龙景阳突然改口,太强人所难了,暗自摇摇头,说道:“算了,随你怎么叫吧,现在我有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想法。” 知道房如松还有话说,龙景阳没有接口,一副好学生模样,认真聆听。 房如松:“元冲要留在瓦当陪伴老公奶和他娘,现在,布庄那边缺少个可靠的人手,我想让你过去看管着,你有什么想法?” 龙景阳有些受宠若惊,沉思一响,说道:“老爷,经商的事情我没干过,我担心我会干出纰漏。不过我还真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还记得那个江信北没有?” 江信北?有些错愕,房如松自然还记得江信北,而且印象不错,只是不知道自家布庄的事情关江信北什么事,不过房如松相信龙景阳不会信口开河,说道:“你说吧。” 龙景阳道:“自从上次我们请江信北苏文炳后,我和江信北打过交道,一起喝过酒,我也对江信北进行过侧面了解……” 山货生意无非是个劳力费劲的小生意,房如松没在意这个,房如松在意的是龙景阳的分析。如果真如龙景阳分析所说,一个偏僻乡村的小子,半年的时间能折腾出如今的局面,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很难让人相信江信北背后没人帮衬,那么江信北背后帮衬的人至少应该在南河地头熟悉。如今,房家在南河就是找不到和南河本土人士结合的契机,如果帮衬江信北的人够分量,那么以布庄为股份,通过江信北,与信得过的人展开合作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反正现在布庄遭遇生存困难,久拖下去,难说不会发生血本无归的事情,不如趁布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来个破釜沉舟。 房如松:“那,景阳,你对江信北背后的人了解多少?” 龙景阳:“我们才来半年,我也没有对江信北进行刻意打听,所以了解的情况很有限。江信北的货物主要供给‘八珍荟萃’的周凡,‘八珍荟萃’后面还有个东家。隐约听人说,好像是一家赵姓人家,这个我暂时没法印证,想必江信北应该知道。今天,我在一家茶楼听俩漂亮女子谈论江信北,那俩女子的身份不一般,我猜想江信北和他们的关系定然不差,说不定还和其中一个有婚配之约……” 听龙景阳如此说,房如松几乎肯定江信北身后有人帮衬,至少是江信北家的亲戚朋友在南河有一定的底蕴。只不过,照龙景阳的说法,房如松心存疑惑,觉得江信北完全可以不用干收集山货,为‘八珍荟萃’供货的这种餐风露宿,劳力费劲的活儿。 和人打交道,能不能成为朋友,并不在于打交道的多少,而在于打交道的深浅。龙景阳和江信北严格来讲,有深度的接触也就两次,但已经足够,两人几乎是同一心思,觉得有对方这样的人做朋友值。龙景阳因为房家的缘故,多了一份功利心,和江信北到底适不适合做朋友,还要考虑对房家的正面影响,那就要扩大交往面,对江信北的个性品行作进一步了解。 今天,龙景阳在茶楼听姚梦兰和金莉媛拿江信北说笑,显见她们和江信北关系不一般。说不清楚为什么,忽然在俩女面前提到江信北,回了一路,龙景阳懊恼,自责,向往各种情绪不断上演,不一而足。 现在在房如松面前提到江信北,龙景阳绝没有想到房家布庄的事情要和江信北扯上什么关联,更没有想到房如松在听了自己对江信北分析,竟然形成对房家有重大影响的初步打算。 龙景阳和房如松在堂屋谈论江信北,时间静悄悄地一点点溜走,忽然宅院门口传来房紫苒大声的呵斥声:“江信北,你来我家干什么?” 龙景阳和房如松面面相觑,接着便一前一后走出堂屋。 这世界还真小,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未完待续) 第六章 故人相逢 担心什么,偏偏碰到什么。 江信北一路前来,心存忐忑,力图避免和房紫苒朝面。房紫苒对江信北不待见,江信北一直莫名其妙,如果萧郎从此陌路,那也没什么,但事情的发展偏偏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在瓜坪第一次和江信北相遇,以少女的敏感,房紫苒知道江信北瞄向自己所注目的位置。房紫苒每次想起那一幕,就会觉得胸前两点灼灼薇感,似乎在江信北眼前毫无遮挡。每当泛起这种感觉,房紫苒就羞怒难当,偏偏弟弟房旭,爹爹对江信北印象很好,这更让房紫苒心火上升。 下午早早放学回家,房紫苒和姐姐房紫菊回到自己的阁楼。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有心想复习一下功课,却没能静下心来,俩姊妹便依窗眺望,偶尔说说话。 或许因恨而刻骨铭心,即便江信北较之半年前有了很多改变,但当左顾右盼的江信北出现在阁楼的视线里,江信北还是被房紫苒一眼给认出来,盯上。 天随人愿,房紫苒心中想着如何羞辱一下江信北,江信北还就真的走进房家大门,房紫苒说不上欢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拦在江信北面前,恶语相向。 这半年来,江信北已经没有初次见到富家美女那种惴惴不安,需要仰视的感觉。面对房紫苒的恶语相向,江信北心里腻味,不管怎么说,上门就是客,主人那能是这种态度?没教养,江信北压下心头的不爽,捉弄房紫苒的心思泛起。 “好久不见了,来看看你。” 江信北满面笑容。声音和缓,貌似带有一点磁性,但看那直视的目光里分明有种说不出的笑意。那神情,房紫苒就觉得江信北是诚心恶心自己。这小子以前还有一点目光躲闪的微小动作。现在倒是明目张胆了。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击江信北,房紫苒心头一堵一急,道:“谁要你看,我家不欢迎你,滚。” 房紫苒的气急败坏,江信北有些不忍,却没有放弃继续轻薄,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怎么说,我也是好心对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房紫苒为之气结,急星火遇到温汤水,完全不在一个调上,“好逑,好逑个你的头,你还知道窈窕淑女?乡巴佬!” 房紫苒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江信北也不由心火上串。却在此时眼角余光瞥见房如松和龙景阳一前一后走过来,和声道:“咦,我也是读过私塾的。怎么会不知道?我先生说过,这话的意思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么勾人,我喜欢,不是我的错吧?” 对江信北的胡搅蛮缠,房紫苒气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随之,想到“勾人”不是什么好话,手朝门口一指。口不择言,道:“无赖。无耻……” “不得无礼,紫苒。” 房如松没听清楚江信北说什么。却把房紫苒恶声恶气,声量不断高涨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高兴女儿如此表现拙劣,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江信北见好就收,很恭敬地站立一旁,跟房如松和龙景阳打过招呼。 见父亲和龙景阳很热情地把江信北迎进堂屋,房紫苒气苦,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江信北看到,说不定会于心不忍,心生怜惜,后悔刚才的一番话。 房紫菊随着房紫苒下阁楼,见房如松出来,赶紧躲到一边,等江信北随房如松龙景阳进屋才静静走到房紫苒身边,见房紫苒泪眼欲滴,递过手帕。 手帕似乎是一副催情药,房紫苒没有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随即,蹲在地上,双手蒙脸,抽泣起来。 房紫菊蹲到房紫苒边上,拿着手帕帮房紫苒拭去眼泪,说道:“傻妹妹,你这不是自找的吗,谁叫你去招惹他了……” 房如松没有听清江信北说什么,不代表江信北的话不可疑。看房紫苒气急败坏劲,房如松不用多猜,也想得到江信北一定是说了什么话,房紫苒才那么失态,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不过,房如松也没放在心上。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计较不完,何况江信北上门是客。 能够以一家之尊,亲自招呼江信北一个小年轻,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家里长短问候一会,房如松便丢下龙景阳和江信北俩人,起身离开。 江信北和龙景阳都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房如松陪着俩年轻人说话,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让俩年轻赶到拘束,有些话就只能憋着。 在房家,龙景阳是下人的身份,不可能和房如松同桌,江信北自然也难要房如松相陪。昨天旁晚,房如松离开后,龙景阳带着江信北去酒店喝酒。没有酒,一些话说起来没气氛,不适合。 龙景阳所选的酒店在江信北上次买糕点的地方附近,碰到杨生旺带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杨生旺这半年来冲江信北那里得到不少好处,和江信北混得很熟,极力相邀一起到他那里喝酒。杨生旺身着便装,龙景阳虽不知道杨生旺的身份,却不介意,能和江信北成朋友的想必不会差,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那小女孩是艾纯纳,记性极好,也很乖巧。艾纯纳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是江信北给了她食物,她一眼就认出江信北,第一个对她极好的大哥哥。艾纯纳瞪圆眼睛不住地在江信北身上打量,却没有出声叫唤。 快十来岁的小女孩,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处在吴兴钰和曹满梅那样的生活环境里,事关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知道一些,懵懵懂懂中感觉那些事不怎么好,小小年纪极晓得要面子,极晓得什么场合该说不该说话。 三人只顾着说话,没在意艾纯纳的异常表现。三人成虎,酒就是个好东西,能助兴。交流起来障碍就少了许多。 江信北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和龙景阳跟着杨生旺到家里,迎接出来的是吴兴钰。那天晚上的一幕顿时在脑子里闪现。 江信北转头看向艾纯纳。正好和艾纯纳投来的目光相接,或许艾纯纳眼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江信北。 这里是杨生旺的家?五心不定。江信北不知道杨生旺知道不知道吴兴钰的身份,不好随便开口。吴兴钰咋见江信北,不由一愣,不过也就是一晃之间的念头,若无其事地把众人迎进屋内。 曹满梅的修行显然要差一些,看到江信北跟着杨生旺后面,俏脸一红,手指不自觉地压在嘴唇上。似乎没有这个小动作,就会惊叫出来似的。 吴兴钰很想结束卖春的日子,平时总那艾纯纳撒气,其实心里也疼。那天晚上,江信北落荒而逃,丢下将近一个大洋的铜钱忘记拿走,暂时解决了三人拮难,却也引发了吴兴钰的羞耻之心,勾起了复仇的念头。 没有名气的暗娼接触不到什么消息灵通的人物,更接触不到有点本事的男人。要想打探到害她全家的那群马匪简直是异想天开,即便知道那伙土匪的踪迹,也没那能力复仇。吴兴钰深知这个道理。 女人一旦狠下心来,没什么不敢做,死猪不怕开水烫,没什么可以阻扰她按既定计划展开行动。 吴兴钰带着曹满梅利用江信北遗落的那袋铜钱在乡村和城里东挪西倒农产品,为了节约每一个铜板,艾纯纳平常收拣菜市场丢落的菜叶子回家添补充饥。曹满梅见吴兴钰劳累,接了几次客,被吴兴钰打了几顿,也全心全意帮着吴兴钰。几个月下来。日子虽艰难,三人却硬生生地扛过来了。 客走旺家门。人一旦运气来临,神仙也挡不住。命中安排有的东西。总会在适时的时候出现。 军营中全是些精壮男子汉,泄洪放水再正常不过,关键是要有银子。 杨生旺升官后,手头松动起来,人也比小兵时候的自由不在一个档次上。上天的安排,杨生旺不可避免地和一边艰难度日,一边寻找能助自己复仇的人的吴兴钰相遇。 既然打定主意旁上杨生旺,吴兴钰服侍人功夫展示得淋漓致尽,杨生旺不仅仅感觉到生理上愉悦,情感上更是依恋,在杨生旺三十年的生命里,从没享受过这般如家似的的温暖。 吴兴钰弄菜,曹满梅不时给三人倒水,斟酒,杨生旺把艾纯纳抱在身边,很溺爱的样子,江信北更加无语。 酒是个好东西,有酒就有找不完的话题,性子放开,少了顾忌,思维就显得特别活跃,气氛显得更活跃。各人的话多了,虽不一定有道理,却也没人去反驳。 酒兴上来,吴兴钰并不忌讳和杨生旺的结识的话题,甚至还能拿自己和杨生旺来开开玩笑。杨生旺似乎对吴兴钰以前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江信北见杨生旺时不时地给艾纯纳夹菜就知道。江信北觉得自己好生尴尬,只好闷头喝酒,只想把自己灌醉,却偏偏越喝越清醒。 ………………………………………………………………………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窗户,姚梦兰才起床。 昨晚,姚梦兰睡得不好,江信北去会的那个龙景阳是什么朋友,至于有那么多话说,一夜未归么?这个念头不断在脑子里闪跃,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姚梦兰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洗漱完毕,姚梦兰拿着梳子走到院子亭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梳头,却心不在焉,不时埋怨自己不争气,江信北这么大个男子汉,别说是冬天,即便是夏天,彻夜未归也不至于睡大街,去猜测那么多干什么。 “梦兰,吃早饭了。怎么没见信北,他昨夜没回来吗?” “二叔,看你问的是什么话?” 姚梦兰抬头看了一眼赵元茂,脸色羞红,好像江信北和自己住在一起似的。 赵元茂“咳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话的确问的有问题。 姚梦兰道:“他还是昨天下午出去的,说是去会一个朋友,好像那家主人姓房。” 赵元茂:“哦,那先别管他了,我们先吃。” 赵元茂转身离开,姚梦兰动作加快,三两下梳好头,心想,吃好早饭,江信北还是没回来,那就只好先回姚家庄,把江信北交代的事情落实再说。 早饭后,江信北还是没出现,辛惠拗不过姚梦兰要回家的劲头,只好让龙婉娟陪着姚梦兰回姚家庄。 而此时,江信北刚刚醒来,睁眼一看,却见曹满梅坐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子。扯开被子,自己一丝不挂,江信北一惊,现在明明知道杨生旺和吴兴钰之间的关系,如果自己和曹满梅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无地自容了。 曹满梅脸色一红,嗔道:“看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江信北:“我们没干过什么吧?” 曹满梅嗤嗤一笑,说道:“你说呢?一丝不挂的。” 江信北脑子一蒙,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拉过曹满梅。(未完待续) 第七章 道是无晴却有情 曹满梅试图挣脱,但在江信北的臂弯里,除了把江信北的心火给撩拨得更加旺盛,一柱擎天硬梆梆在曹满梅腰间上下乱串,没有任何作用。 江信北试图翻身把曹满梅压在身下,曹满梅双掌抵在江信北胸膛,吐气如兰,在江信北耳边,轻轻说道:“你昨晚吐得一塌糊涂,你说我俩能干什么?” 江信北不由手劲一松,曹满梅趁机脱离魔手,翻下床,俏生生地立在一边。 “那怎么?” 江信北看看自己身子,松一口气同时又不觉有些疑惑。 曹满梅:“昨晚,你一个劲地喝酒,醉得人事不省,我们又都不知道你住在那,是杨大哥让我服侍你的。” 看着江信北疑惑的眼神,曹满梅红着眼睛,继续道:“给你擦洗身子,醒酒,你略有感觉变抱着人家不肯分手,嘴里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兰来着?好不容易等你熟睡过去,我才得伸展身子骨,仅此而已,你手劲好大喔。” 什么兰?江信北不由出神,梦兰?房紫苒?使劲摇摇头,江信北不相信自己这么没出息。 憋着心事喝酒,不醉才是怪事,这个道理江信北还是能明白的,想想,觉得曹满梅的话可信,歉意地朝曹满梅笑笑,说道:“去把我衣裤拿来吧,我要起床了。” 看着曹满梅走下楼去,江信北自嘲,旋即释怀,算自己白替杨生旺担忧了。 杨生旺让曹满梅来服侍自己,看来,杨生旺对吴兴钰和曹满梅的事情即便不知道全部,至少也应该知道一部分。就算是自己也说不上对吴兴钰和曹满梅有多了解,就算以后有机会跟杨生旺说到此事,又能说些什么?那岂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费力不讨好? 吴兴钰看着曹满梅下来。待其走到身边,小声问道:“这么快?成事了?” 曹满梅点点头。又摇摇头。 吴兴钰:“怎么?刚才那动静?” 曹满梅:“我没让他搞我。” 吴兴钰:“前几次,我没让你接人,你偏接了,而这次……” 曹满梅难得出现一丝羞赧,说道:“这不同……” 吴兴钰打断话头,说道:“有什么不同的?我们要从良,总得找个可靠的人依傍,这可是你自己的机会。这小子看着就是个雏鸡。这种事情,对他这种本分人来说就是敲骨吸髓,一旦有了第一次,以后都会想着你,这样的人你到哪里去找?” 曹满梅摇摇头,道:“这个人不同,我感觉得到,这样做对他没用。” 吴兴钰:“总有个理由吧?” 曹满梅道:“昨晚我给他擦身子,他下意识地抱着我,嘴里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八成是个女人。刚才我不过是轻轻告诉他,我和他昨晚根本没机会做那事,本来那物硬梆梆的。他却能马上就松开了手臂。从这两点看,这人起码有两个特点,一个是用情专,第二个是当断则断,不会拖泥带水。他这种人和杨大哥那种旷男有根本的不同,没有情,靠一夕欢愉,一场露水夫妻,很难栓住他。” 吴兴钰愣愣地看着曹满梅。没想到曹满梅会从江信北这些小动作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良久,吴兴钰才道:“你不看好我和你杨大哥?” 曹满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了嘛,他和杨大哥不同。杨大哥和你是那种旷男怨女,干柴烈火,相互需要……” “好啦,不要说了,那,把衣裤拿去,已经干了。” 吴兴钰忽然情绪有些不好,把焙干的衣物递给曹满梅。 曹满梅接过衣物,迟疑一下,默默走上楼房。 吴兴钰愣愣地看着曹满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诚如曹满梅所说,自己和杨生旺的关系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等曹满梅下楼,江信北好不容易才给欲火降温,见曹满梅端着衣物进房来,腾腾几下,阳物又似芝麻开花节节高,之前的努力统统白费。 江信北眼睛盯着曹满梅,充满血丝。 看得出来,江信北憋得难受,曹满梅把衣物放到江信北床头,道:“憋不了,那就不要憋了吧,我帮你解决。” 彷如漫过池子的春水,堤墙底被曹满梅的话给生生挖出一个泄水涵道,江信北一掀被窝,光溜溜,钢枪上扬,双手搂向曹满梅。 曹满梅机巧地躲闪一边,道:“见你昨晚不断叫着那人的名字,是你老婆吗?” 江信北迟疑一下,可意志抵不过小兄弟的强烈抗议。 曹满梅见状,走近江信北,一把握住江信北那物,将将一握,冒出个头,曹满梅随之也产生了心理反应。 曹满梅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上上下微动,这让江信北更加难受,一把掀翻曹满梅,翻身压下。 冬天,曹满梅衣着较厚,衣裤都没脱,江信北笨手笨脚,不得其法,双手抓住曹满梅衣领,意欲来蛮的。 曹满梅推开江信北笨手,身子下伏,张嘴将江信北那物一口吞没。 …… 从口腔里传来江信北阳物的弹动反应,曹满梅知道江信北的临界点到了。曹满梅自己下体裆部已湿一片,急需一下慰藉,顺位引导江信北压在自己身上。 虽然隔着衣物,江信北也管不了那么多,抱紧曹满梅,使劲冲击。随着一丝快感由腹部往下泄去,江信北慢慢停止冲击,情绪不由一阵茫然而失落。 曹满梅咬着嘴唇,承受着江信北冲击的同时,下体幽穴蜜液汩汩流出。这样也能达到小高潮,这是曹满梅冲未有过的体验。 有些后悔,曹满梅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能有什么作用,不过事情总要做过才知道。稍稍调节一下情绪,曹满梅扯起床单帮江信北擦拭腹部的精液,见江信北那小兄弟又有抬头的迹象。曹满梅赶紧下床,道:“快穿上衣裤吧,呆久了。要得风寒的。” 曹满梅春潮未退,娇艳欲滴。江信北欲念刚动,曹满梅又道:“如果你真想要,随时都可以,从今往后,我就接待你一个人也行,但我怕你后悔。” 姚梦兰及时地出现在脑海里,江信北觉得很对不起姚梦兰,此念一出。性欲一下子全无。自己算不算是在嫖妓?好像不算,又好像算,江信北本能地认为嫖妓不是正经人家该有的事情,不由一阵懊恼。 吴兴钰和曹满梅已经不做原来的事情,有了杨生旺的帮衬,日子也渐渐稳定下来。 片刻,想起昨晚喝酒,江信北又在为自己辩解,自己不是故意,纯是意外。和曹满梅虽做到这步。却没有实质性的交合,应该不算。 但曹满梅不是自己老婆,又没有什么交情。这样又算什么?貌似还是自己主动。这次擦枪走火,虽不中的,但毕竟走火,江信北完全没有初次浅尝禁果的喜悦。 吴兴钰一见俩人下楼来的表情就知道,两人成就了好事,暗暗替曹满梅高兴。 昨晚,三个男人喝酒,说了好多话。特别是江信北和龙景阳说的那些,吴兴钰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对江信北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虽然杨生旺不是最理想的人选。但好在是潜力股,以自己所处的环境。还能找到更好的?吴兴钰没这么好高骛远。 想起那天晚上江信北落荒而逃,吴兴钰就有些好笑,然而也正是江信北落荒而逃,加上之前,江信北见到艾纯纳饥饿而毫无犹豫地出钱买糕点,而且连带给自己和曹满梅准备了几天的食物,这让吴兴钰更加认定像江信北这种不经人伦的男子,他的心肠容易被利用,感情也更容易被俘获,可惜自己年纪大了,曹满梅却正好年相当。唯一的瑕疵就是江信北知道自己和曹满梅以前做那事,但,这不应该是主要的。这个年代能娶到老婆就算不错了,何况,有些夫妻,为了生存,也全靠老婆做那事才能养家糊口。 杨生旺送走龙景阳后,吴兴钰拿自己的想法试探杨生旺。常言道: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那关系才是最铁的,杨生旺也正好想撮合江信北和曹满梅,两人一拍即合,曹满梅也没意见,于是三人一起把醉酒的江信北抬到曹满梅的房间。 江信北还做不到提裤子走人那样的无情,毕竟吴兴钰和曹满梅和杨生旺牵扯上的关系不一般。看着吴兴钰望过来的眼神,江信北几乎不敢抬头,仿佛做了亏心事。 “饿了吧?昨夜喝那么多酒,饭都没吃一口,来,先喝点稀粥。” 确实有点饿了,江信北接过粥碗,吴兴钰又帮曹满梅盛上一碗。 喝完粥,吴兴钰递过几个大洋还有一些铜钱,道:“昨晚帮你洗衣服,这是你口袋里钱,你数数,对不对。” 江信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讷讷道:“这个,那个,算我给小孩买点东西吧。” 吴兴钰详装生气,道:“我明白的意思,我们之前那是被逼没办法,现在安定下来,我们早不做那事了。就算还那个,上次你也留下了钱,我们还得感谢你。全靠你留下那些钱做本,我们才能放下原来的生活。” 江信北只好把钱收入口袋,说道:“我能帮助你们什么,尽管说,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吴兴钰见江信北满脸真诚,略略沉默,说道:“你能帮我们什么呢?算了,说起来,话太长,徒惹伤心。” 话匣子打开,江信北渐渐放开。其实即便和曹满梅真刀真枪上演一场盘龙大战,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没必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聊着,曹满梅忍不住道:“钰姐是个苦命人,丈夫和儿子都死在土匪手里。现在钰姐就想着找到那伙土匪报仇,之所以找上杨大哥,是希望杨大哥以后官当大了,能助他复仇。” 江信北:“你现在连那伙土匪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要等杨排长升官后,那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挑开话题,吴兴钰也没藏着掖着,说道:“我一个弱女子,也就剩下这点念想了,如果生旺真能如我所愿,我也不要什么名分,死心塌地跟着他就是。” 江信北问道:“如果杨排长升不了官,那你的仇岂不是一辈子也无望?你也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吴兴钰道:“谁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是怎样,纯纳没几年也要抽条成妹子了,我不希望她走上我的老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信北目光从吴兴钰身上溜过,吴兴钰没有上次见到的那般憔悴,姿色十分可观,看上去也就二十多不到三十,单从相貌来说,杨生旺还配不上她。 “你这种想法跟杨排长说过没有?如果没有,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对你?怎么知道他会全力帮你?”(未完待续) 第八章 理想与现实的距离 吴兴钰愣了愣神,这的确没有想过。 前半年吴兴钰因为丈夫和儿子死于非命,自己受到凌辱,伤痛过度而以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试图逃避这种现实。偶尔撒开那段不堪忍受的记忆,吴兴钰就拿虐待艾纯纳来出气。后来兴起复仇之念,即使这种复仇摇摇无期,却是吴兴钰改变之前那种生活方式,转入正常人那样活下去的一个支撑。如果江信北所提的疑问真实存在,吴兴钰想到自己和杨生旺的关系就只剩下男女之间的那点生理需要,正如曹满梅说的,旷男怨女的那点欢愉? 这让吴兴钰很恐惧,如果真是这样,即便杨生旺今后升了官,要找什么样的女子都有,完全可以把自己一脚踹开。到那个时候,自己年老色衰,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江信北走后,吴兴钰一整天脑子都是恍恍惚惚,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江信北安慰自己的那句话“他对纯纳很疼爱的,从他喜欢抱着纯纳吃饭,给她夹菜就可以看出来。”吴兴钰不断地为自己寻找杨生旺不是无情之人,一个喜欢小孩的人怎么可能是无情之人呢? 或许真如江信北说的那样,两个人的事情,还是得俩人商量着来。如果心存利用,时间久了,自然能够感觉出来,或许,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 吴兴钰反问自己,如果杨生旺遇到麻烦,自己是否能全力帮着化解,是不是能像想给儿子和丈夫报仇这般坚决?结果,吴兴钰都给自己预设前提条件,这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将心比心,如果杨生旺也是如此想。那现在和杨生旺的关系就得显得不靠谱,得重新定位。 既然杨生旺喜欢小孩,如果给他生个崽女。会是怎么样呢?想着,吴兴钰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很奇妙,情不自禁地继续想下去。 从吴兴钰家出来,江信北到“八珍荟萃”找周凡,周凡不在,和钟维亮闲扯一会,留下字条让钟维亮代为转交。回到赵家,辛惠说姚梦兰早已回姚家庄去了,说不清楚为什么。江信北暗暗松了口气,牵上马,直奔长塘而去。 等着要过年了,各种买卖都会随之多了起来。山里人家,出入不便,江信北盘算,不论是帮人运货,还是自己收货批发,马帮都有很多事情可做,运气好。将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今天得赶到长塘,至少可以早些赶到瓜坪,要不。这一耽搁就是两天的时间。马帮刚刚组建,怎么运作,怎么做事,都需要一个练手的机会,年前多做几笔生意就很好。 刘玉坤和石顺东结伴走村走寨,已经有十来天。冬天的山货不多,两人走的村寨就要宽泛得多。 石顺东前段时间和江信山跑过,轻车熟路,认识一些人。结识几个朋友。之前要考虑自己运货出山,劳心费力。总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不用考虑运货出山的问题。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朋友间,手头拮据的,采用委托方式,代为收购,如果手头方便,有意参与,就给他们下订单,只要有货,有多少,要多少。约定时间,大约半个月来一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情办得顺,心里也就舒畅多。 因为俩人所收购的货品五花八门,路上不断遇到村民咨询需要哪些物品,哪些物品要不要。人多问题就多,这一点,石顺东懒得具体一一作答,说不上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笼而统之地回答,只要是山上能吃能用的东西,只要分量足够,都要。 或是疑惑地皱皱眉头,或是若有所思地点头走开,或是嘻嘻呵呵地和两人套交情,问货物很少问价钱,刘玉坤理解村寨这些人来询问的目的,只要能换钱,无论什么东西,这些人都会想办法去弄来。 家里穷,刘玉坤最能体会年关难过,年年过。 村寨人家,很少有来钱的门路,平时有个三病两痛,只能靠借贷。年节到来,大人没什么奢求,但看到自家小孩看别人那种羡慕而渴望的眼神,心疼之下,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向别人借贷一些,哄哄孩子开心。如果向大户人家借贷,得承受莫名其妙的高利息,顺利倒还好,利息上亏损还能承担得起,如果一个不顺,年年还息,利上滚利,恐怕就得赔上自家得田产,甚至弄得家破人亡。 即便是亲戚朋友间的借贷,年关临近,也得想办法赶在年关还上,来年手头不方便时,别人才可能加以援手,而且,家境差不多,人家也望着这点钱过年,多少得置办一些年货,给小孩添添新。 现在有人上门大批量收货,是个解燃眉之急的好机会,刘玉坤仿若与前来咨询的人一样打了一针强心剂,能跟江信北做事,每月有几个大洋,做得好,还另有提成,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一年到头,至少不会有文钱憋死英雄汉的时候。 只要肯动脑筋,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 刘玉坤跟着石顺东走了这十来天,什么事情都有石顺东做主,觉得自己好像没出什么力,拿了江信北的钱,心里总有些亏欠的味道。七想八想之下,刘玉坤发现一个规律:路远的村寨,货物多,却限于山高路远,货物价钱低廉甚至赶不上大白菜。路近的村寨价钱高一些,可以自己趁赶集时刻挑着出去贩卖,但货物相对少很多。 想要不觉得自己拿了冤枉工钱,刘玉坤把注意力放在观察了解各村寨的特色物产上,希望能帮上江信北什么,这让刘玉坤若有所悟。 石顺东和刘玉坤回到村里,正好遇到刘贞在溪边洗菜,刘贞见到刘玉坤,停下手中的活,站起来,问道:“玉坤老弟,怎么不见信北?” 刘玉坤一直以为。江信北让自己跟着做事是刘贞帮的忙,心存感激,答道:“贞姐。有什么事吗,我和顺东这十多天也没见着信北。要不你告诉我,我们这一两天可能要出去问问信北,什么时候去接货。” 刘贞心里失望,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就随便问问。” 刘贞转身蹲下继续洗菜,刘玉坤留了心,和石顺东分手后。走向江家。 接近江家,有份亲切,又有份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刘玉坤仍然步履坚决地走进江家柴门。 江家很热闹,堂屋里江敬林和几个猎户说笑。江玉致和几个同龄小孩玩耍,不见杨卯几和石莺。刘玉坤本想借口来找江信北,顺便探探江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见那么多人在,不好开口,拿根小凳板坐在大门口。听众人说话。 不大一会儿,刘玉坤听出一点意思,村里猎户最近做了一笔买卖。几千近猎肉卖出去,这几天陆续有猎户来跟江敬林领钱,几乎每家都分到百多大洋,为头的猎户将近二百,比以前任何一年的收入都好,想不高兴都难。 不久,杨卯几出来叫大伙进灶屋吃饭喝酒,众猎户也不讲客气,想必是先前说好了的。杨卯几见刘玉坤坐在门口没动。出来喊刘玉坤进屋。 杨卯几知道刘玉坤跟江信北做事,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可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无形中把人给得罪了。 “大娘,不了。我是来找信北的。见大爷他们说得高兴,听得出神,没来得及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来吃饭再说吧。” 刘玉坤出谎话,心跳加快,脸色突然绯红,杨卯几以为刘玉坤讲客气,找的是借口。 刘玉坤家里穷,自卑,本来和人打交道少,和一干猎户更是年龄相差一大截,自然不愿意参合,对上杨卯几的热情,一边推辞,一边后退。最后,干脆不理睬杨卯几的叫喊离开江家,完全忘记前来江家所为何事。 第二天,刘玉坤早早起来,约上石顺东外出长塘。两人从最初跟人约定半个月上下去交接一次货物,算算也差不多了。这事得向江信北汇报汇报,什么时候合适。 两人赶到长塘已经是中午过后,庞老头告诉石顺东,江信北瓜坪去了。是前天走的,现在,还在不在瓜坪就不知道了。 从长塘到瓜坪,一个下午肯定走不到,还不如回西林壁,从西林壁过西流,路途近上三十多里,一个下午,走快些还是能办到。向庞老头要了江信北的地址,石顺东和刘玉坤又踏上回村之路。 马帮的事情没有江信北想象那样简单,这几天江信北和张才景走了几个地方,不是所有的村寨都像西林壁那样,没有能走马车的道路。只要地势稍稍平缓,又没有过多难啃的岩石挡道的村寨基本本村都有马车,一些货物销路有限,货物量自然有限,别说外人进村揽活会受到挤兑,单就本村运输,本村就能解决,关键还是要找到足够的货物量,才会有事可做。 走马车不通的地方倒是可行,可问题又来了,江信北杨友宁和陈义海都不熟悉,打前站就只能靠张才景。因为走动的圈子和方向不同,其实张才景对那些边远村寨也不熟,只不过张才景是这一方的人,熟人比较多,方便打听。 倒是庞振民这里有些好消息,毕竟瓜坪有些货物要送到南河,而又需要从南河进些东西到瓜坪经营。以前因为有土匪当道,不敢大批量进出货物,这几天听说盘门土匪已经被保安营剿灭,倒不妨请江信马帮试试风头。 杨友宁和陈义海没什么事情,陪着江信北去看了看庞振民所说的那块黄泥坡地,种东西肯定不成,江信北也不打算买来种什么作物,除非脑子进水。问题是杨友宁和陈义海弄不懂江信北要那块地做什么。山地虽然离瓜坪镇上不远,也在路边不远,却是个三不靠之地。 江信北暂时也没主意,听庞振民说得时候,江信北考虑的是马帮需要有马厩,需要有人住地方,租别人房屋不发算,买便宜的山地,搭建几间茅草房屋,先将就将就,等条件好了之后再说。现在看看,好像也不行。 三人回到瓜坪不久,已经是旁晚,此时,刘玉坤和石顺东在四处询问江信马帮的位置。庞老头没到过瓜坪,只是依据江信北的交代告诉江信北如果再瓜坪,会住在江信马帮。 江信马帮才组建几天,名气全无,所问之人基本没人知道,提起江信北,更没人知道,刘玉坤和石顺东只好像无头苍蝇,一条街弄一条街弄地自己乱找。 一个个金长兴手下混混听两人说是找江信北,纠集几个兄弟把盯上两人。(未完待续) 第九章 山不转水转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只不过什么时候还,怎样还,还在与之相关的谁的身上,强度如何,烈度怎样。 几个人一面继续盯梢刘玉坤和石顺东,一面分一人去告知金长兴。 七八月间,陆盛标被石峰一伙抢了十来个大洋,中途巧遇江信北苏文炳张才景。张才景扼不下情面,三人陪着陆盛标找上金长兴家。结果其中另有蹊跷,陆盛标眼见辛苦钱打了水漂,本心失守,做出疯狂之举,挟持金长兴老娘。这让金长兴在瓜坪镇上大失脸面,对陆盛标恨之入骨。 虽然事情还是江信北出手才化解,没有酿成大祸,但事情终究是由于江信北张才景苏文炳仗着能打,欺上家门所致,追本溯源,和江信北脱不了干系。 在道上混,脸面是第一位的。 金长兴在瓜坪镇上算得上第一混混,被人欺上家门打脸,而无可奈何,齐虚弱之处在混混中间一览无遗,接下来这半年,金长兴声望一落千丈,不少跟着混的跟弟兄渐渐疏离。 在一干人当中,陆盛标不够看,那就是一个见一次抽一次的存在,找陆盛标出气并不能让金长兴挽回面子,而张才景和苏文炳,是本地人氏,和瓜坪镇上有一些转弯抹角的关联,出门在外乡党一脉,本身也有一帮人,能够出来混,瓜坪道上心知肚明,各有顾忌,只会等合适的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不会你来我往,没完没了地拉锯。 只有江信北是外乡人,尽管金长兴心里有些发虚,为了挽回局面。维持老大的地位,拢住人心,金长兴在一些场合。没少放话,只要逮到机会。就从江信北身上找回场子,至于是不是虚张声势,那就只有金长兴自己知道。 那天,江信北棍棒横扫,指东打西,十多个混球倒地一片,给人留下太深。金长兴自家都保护不了,说这话可信度不高。但金长兴能在瓜坪道上混出第一混混的名头,也不缺少铁杆兄弟。 江信北能打,那又怎么样?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双拳难敌四手,又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江信北在瓜坪镇上落单,一样没有还手余地。即便江信北知道缘由,当事人只要出去躲几天就没事。江信北不可能长期守在瓜坪。 这半年来,江信北少有踏足瓜坪,在瓜坪的一些事情都是由庞振民代劳。加上运气的原因,金长兴一干弟兄没遇上过江信北。 敲山震虎,打狗看主人,现在缀上江信北的朋友,就看金长兴如何决定。 经历上次被人打上家门这件事,金长兴常被金长锁和母亲拉去干农活,到街面上胡天海地,搞出乱七八糟事情的机会少了很多。这显然家里管束他的一种法子,金长兴手下弟兄的疏远和这多少也有些关系。 金家母对金长兴以前的那些兄弟不待见。来人没有进屋。金长兴听到叫喊声,跑出屋来。既然那俩人来瓜坪找江信北。想必江信北也在瓜坪,听弟兄一说。金长兴稍稍犹豫,还是和来人直奔街面。 “长锁,去,看看你弟弟做什么,别又给惹出什么乱子,要家里给他擦屁股。” 金长锁:“他这么大个人了,干事没脑子,还能叫人天天跟着?随他去,莫非他还能翻天去。” 金家母:“他终究是你弟弟……” 金长锁打断母亲话头,回道:“兄弟也该有兄弟的样子,你看他做的那些事情,有气无力,家里哪里栓得住他双脚。” 金家母:“等着就要过年了,别出什么事情,过年了一家子都不安生……” 金长锁懒得听母亲唠叨,丢下手中的活,走出家门。 前面有加饭店,石顺东和刘玉坤走了一天的路,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些东西,越是找不着人,肚子越是叫屈。 反正已经到了瓜坪,石顺东带着刘玉坤走进饭店,先安慰肚子再说,顺便也可以向店主打听一下。 店里没客人,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边上有个年相仿的女人,看样子是对夫妻。见有客人进门,女人热情地上前招呼,问两人要点什么。 石顺东随口点了两碗便饭,女人便转身走向灶台,汉子提着热水壶上前给两人冲上两碗茶水。之后,扒开火盆表层灰末。 石顺东刘玉坤两人一直走路,倒是不冷,让出一个位置,邀汉子坐下,打听江信马帮。 汉子不知道瓜坪镇上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江信马帮,问江信北更加不知所云,石顺东想来想去,提到庞振民的山货店,巧了,这个汉子不仅知道,还认识庞振民。 瓜坪本来也没有一家专门收购山货的店铺,但范勇每次送货前来,货物量都不少,在瓜坪镇上都是一道景观,自然也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庞振民在瓜坪呆了几近两个月,偶尔也会到个小店将就一餐,认识他的人,他认识的人都不少。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用在江信北身上同样适用。 组建马帮,江信北以为这是自己的事情,脑子里没有开张营业的观念,张才景等几人也不是很懂,加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认为马帮生意怎么开展,江信北自己会安排,听从就是。 酒好都怕巷子深,何况江信马帮初建。名不张,声不显,想要打开局面,自然困难重重。 正常程序当然得有个昭告天下似的挂牌仪式。 这不单单是亲朋好友前来祝贺,图个吉利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彰显存在,做个广告的问题,更隐含着抢滩登陆亮招牌的意思。从前来祝贺的宾客中,显示自己的人缘和底气。招牌一亮,地方上排外挤兑,会道门,混混,甚至一些不良权势人物意存讹诈勒索之类的事情会随之而来。接得下,摆得平,自然给人信心,名气自然响亮,不愁没有客源。接不下,自然没话说,关门滚蛋大吉。 江信马帮悄悄产生,籍籍无名,小泥鳅崽崽,怎么折腾都不会显山露水,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江信北带着陈义海杨友宁回到店里,和庞振民一起四人商量下一步怎么做,却商议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环视一下狭小的睡房,江信北皱皱眉头。 店面睡四个小伙子,确实拥挤了一些,关键是一床被子不够四个人盖。即使是冬天可以互相取暖,却抵不过晚上相互抢被子所受冷冻。原本想节约一点,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江信北决定还是到旅店住几天,反正也多花不了几个,别冷出病来,节约不成反弄出多的来。 金长锁跟着金长兴俩人出门,却没能跟上两人的背影。既然老娘不放心,金长锁倒也不急着回家,也不着急找到金长兴。事情不会这么巧,即便是在街上发生什么事情,瓜坪镇就这么大,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一路溜达,金长锁想着,弟弟虽然混,但还是很顾念家里的。金长锁虽对弟弟金长锁的作为不待见,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随便怎么找,都能找到金长兴一大堆优点。 黑夜来临,街头店面,酒家的灯光无精打采地点亮。 山水相依,山不转水转,金长锁正想放弃,准备往回走,迎面走来江信北四人不由让他停住了脚步。 走在街边过道,江信北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到金长锁。江信北停下,和金长锁对望一眼,便要擦身而过。 江信北不知道金长锁的名字,但金长锁却知道江信北的。 “喂,江信北,等一下。” 金长锁说不清为什么,忽然想结识一下江信北。要说,在瓜坪镇山口街,金长锁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 江信北停下,片刻不见金长锁说话,转身说道:“什么事?” 金长锁挨过江信北一巴掌,但随即母亲被陆盛标挟持,是江信北出手解救,才避免了更大的冲突,金长锁因此对江信北怎么也恨不起来。 “没什么,我老弟那个人有些胡混,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高抬一手。” 江信北没想到金长锁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还是很乐意接受金长锁这样的方式。此后要在瓜坪镇上混,不是来跟金长兴抢地盘,过分好强对自己的生意有百害而无一益。如果能和金长锁套上交情,那就不怕金长兴暗中兴风作浪。 “好说,吃饭了没有,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喝几杯酒,一回生二回熟……,” 抬头看看天色,天空已经看不到光亮,小镇灯光不多,行人更少,金长锁不担心金长兴这么晚还会弄出什么事,回去早了,免不了又要听母亲唠叨。 “好,去哪里?” 江信北道:“这里你熟悉,你说哪里就哪里得了。” 金长锁见江信北比较好打交道,说道:“这三个兄弟怎么称呼?” 庞振民陈义海和杨友宁话不多,各自一句话自报姓名,在瓜坪街上人生地不熟,能认识几个人也是好事。(未完待续) 第十章 阴差阳错 人的嘴皮子十有八九是操练出来的,特别是开店做掌柜的。很难想象一个开店做掌柜的如果经常接触南来北往的客人还不善言谈,表现得笨嘴拙舌能招揽到什么客人。 石顺东和刘玉坤见的世面有限,在饭菜上桌前,店主顺着回答石顺东和刘玉坤问路说到庞振民,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并很快吸引住石顺东和刘玉坤的注意力。 店主姓汪,从庞振民聊到山货生意,从山货生意聊到山水八珍,再聊到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肴,石顺东和刘玉坤连吃饭在都不禁慢了许多,似乎忘了找江信北这回事。 盯梢三人见石顺东俩慢腾腾地边吃边听姓汪海侃,显得不耐烦,走进饭店,坐到另一张桌边。 石顺东见店里有客人,店主没空再陪着胡吹,三两口刨完碗里剩下不多的几口饭菜,起身结账。 见石顺东和刘玉坤要走,三人不理睬汪店主,先一步走了出去。在招呼三人的女店主低声嘀咕一声,回到火盆边坐下。 汪姓店主接过石顺东递过来的铜钱,提醒道:“这几个是街上的混混,我看你俩不是本乡人,应该少来瓜坪,注意别招惹他们。” “谢大叔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石顺东告谢一声,和刘玉坤按店主提示的位置,快步离去。 天色已暗,石顺东对地方不熟,沿着街面有灯光的店铺前行。走不多远,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刘玉坤回头见是在店面见到的那三个人,扯扯石顺东的衣服。 石顺东浑不在意,街上行人虽少。也不是没有,自己俩人又没惹人家,怕什么。 跟着的三人若无其事。跟着走着,石顺东渐渐感觉不对。那三人却比石顺东和刘玉坤感觉更差。照道理,金长兴早该跟来了,莫不是金长兴打了退堂鼓? 世界上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事情的结局也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瓜坪虽然不大,但街街弄弄的也不少,散得比较宽。旁晚少有人走,金长兴俩人就算找个人打听都难遇上,走的街弄不对。即使问到人也问不出个名堂。石顺东和刘玉坤两人在找江信马帮的位置,随时都在改变方向,金长兴俩即使问对了方向,也只是在绕圈子。等金长兴问到汪家饭店,石顺东和刘玉坤又已经离开。 金长兴手下几个混混还欠着一些饭钱很长时间还没结账,汪家店主还不敢对金长兴说,早就一肚子意见,自然不会多嘴告诉金长兴石顺东和刘玉坤走的是哪个方向。 三伙人走在同一片区域,只是因为时间差,该碰到的人没有碰到。不该碰到的人却碰个正着。石顺东刘玉坤和江信北几个擦身而过,金长兴找不着石顺东和刘玉坤,反而把正主江信北给找着了。 瓜坪有码头。南来北往的人不少,旅店集中的地方有路灯。既然江信北请客,自然不会太寒酸,金长锁带着江信北四人走向一家在瓜坪口味口碑中档的旅店,其实是家金长锁一个朋友家开的。一路街边的人行道不宽,江信北和金长锁走在前,陈义海杨友宁走在中,庞振民押后。 转过屋角,金长兴见二哥和江信北走在一起。吃惊之余,赶紧闪人。 金长锁眼尖。发现躲闪的弟弟,喊道:“金长兴。你躲什么。” 见躲不过,金长兴只好停下,背朝金长锁。 “娘要我出来找你,你快回去,顺便告诉娘,我和朋友一起吃饭,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怎么也想不到二哥会和江信北走在一起,貌似还比较亲热,金长锁话音一落,金长兴俩人便快速离开,很快就消失在房屋拐角。 江信北没注意金长兴,事情都过去半年了,金长兴是个什么样子,江信北印象和模糊。转过屋角,俩人步速慢下来,“和二哥在一起的那几个是什么人?” 金长兴:“别费神了,那是正主。” ………………………………………………………………………………………………… 石顺东和刘玉坤心生警觉,却不怎么担心。俩人第一次到瓜坪,不会和人有仇怨,别惹着他们就行。 人家越来越稀疏,偶尔有灯光很落寞地从孤零零的房屋里透露出来。 刘玉坤和石顺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有家开着门,灯光照亮门前一片白地。看样子像是店铺,石顺东一脚踏进去。 路生在嘴巴上,庞振民住处应该不远,周边的人也应该认识庞振民。 果然,这里是家用住房临街一面开的一家小卖部。店主认识庞振民,庞振民的住处隔着这家店铺只几栋房子。店主很热情,支派自己儿子给石顺东带路。 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显然不愿,说道:“我刚才见他和几个人出去了,肯定还没回来。” 店主呵斥道:“带两个哥哥去看看,又不远。去,拿电筒。” 男孩没法,只好带两人前往。 盯梢三人失去了信心,三个商量好了,金长兴不到,自己三人也没必要找个虱子放到头上得抓。正想放弃,三人见男孩带着刘玉坤和石顺东俩往前走,又打起精神,继续跟踪,能找到这俩人的落脚之地,对金长兴也算一个交代。 见男孩停下,拿着手电筒朝一动房子晃了几圈,对刘玉坤和石顺东说着什么,盯梢三人折转回走。 对二哥金长锁怎么和江信北勾搭上,金长兴拿不住,更不敢放肆,万一二哥和江信北有什么交情,那在家里就更加不受待见。而且看来在瓜坪,江信北也不缺人手,万一惹毛了江信北,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吩咐报信的兄弟去找盯梢的弟兄,尽管懊恼,金长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 这么晚了,报信人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三个伙伴,顺着路走,找不着也就算了。这次运气不错,金长兴离开后不久,和三个伙伴相遇。 听报信人说他和金长兴的经历,并转告金长兴的话,三人郁闷得萌生骂娘的冲动。今天撞邪了,三人白忙活这么久,就得到金长兴这么几句话? 真他娘的老鼠子进风箱两头受气,自找合该。 门上锁,庞振民和江信北几个确实不在,石顺东和刘玉坤只好跟着男孩回到那家店铺。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石顺东和刘玉坤看了几次庞振民他们,都没见店铺开门,两人都不好意思再回那家店铺。站在屋外冷飕飕的,脚地冰冷,由裤管直往上串,好像没穿裤子似的,两人第一次体验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所受的煎熬。 石顺东和刘玉坤不会想到麻烦上身,又忽然消弭,江信北更不会没想到半年前的冲突会给石顺东和刘玉坤招惹麻烦,又因为阴差阳错碰上金长锁,而让金长兴打消原有念头,算是系铃又解铃,功德圆满。 金长锁性子火爆直爽,还是一个极为认理的人。因为这个,在家里,金长兴畏惧他,在村里,年纪轻轻,在地方上里说得上话。 半年前,江信北张才景几个人打上门去,金长锁事后了解了一下原因,认定理亏的是弟弟金长兴,他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帮石峰。而且,因为陆盛标挟持他母亲,是江信北出手化解,避免出现严重后果的可能性,金长锁对江信北这种帮里不帮亲的做派很欣赏,正合自己脾味。不过,金长锁也看到了江信北和自己也差不多,火爆,一言不合便想动手,而从江信北的表现来看,显然江信北是有武技在身,这样的人金长锁不想得罪。 今天巧遇江信北,终究是出于对弟弟金长兴的担心,担心弟弟血气方刚,混混混糊涂了,不看对象,一味地想向江信北找回场子,要回面子。那样的话,绝对不会有弟弟金长兴的好处。 一餐酒喝下来,金长锁感觉到江信北其实并不是不好接触,准确地说,江信北总是未言先笑,有点与人友善,童叟无欺的味道,丝毫看不到火气,听不到激烈的言辞。这和先前的评判出入有些大,金长锁不知道江信北是不是带着面具在装逼。 不过,一桌五人,金长锁年岁最长也不过比四人当中最大的杨友宁大一两岁,都是年轻人,金长锁认为江信北应该没有这样的城府,纯粹是一个人性子使然。 年轻人爱热闹,喝酒不讲菜,汤汤水水也能喝几大碗。 快打烊了,店老板以还要不要加菜来提醒众人,无奈几个年轻人似乎无动于衷。店老板只好抽空把金长锁叫道一边。 金长锁喝高了点,脑子有些沉,不过思路还是很清楚,趁机提议收场。 思路清楚归清楚,金长锁并不能判断时间早晚,到家门口,黑灯熄火的,还以为家人都不在家。 金长兴一直没睡死,听到二哥的脚步停在门口,起来开门。 “爹娘都睡了?” “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你和那江信北几个就有那么多话要说?”(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人情世事应时节 人一旦喝酒到了某个份上,思维很活跃,会排除一切干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金长锁:“能说的都说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 金长兴腻味,边说边走:“你喝酒就喝酒,别扯上我。记着拴门,关灯。” 金长锁把门栓拴上,声音提高几分:“噫耶,你还不耐烦了是吧,你别急着去睡,哥是喝了点酒,正好给你好好说说。” 金长锁嗓门大,又拦住金长兴的去路,金长兴没法,道:“有什么就快说,别讲酒话就行,我可不爱听。” 金长锁平时对金长兴没几句和气话,大约是酒精作用,说话语气显得很温婉:“长兴,不是哥要说你,你看看你和你那些兄弟,干了些什么正事?” 金长兴刚出声,被金长锁打断,接着说道:“你别急着冒火,先听我把话讲完。看他江信北的年纪比你还小些,人家知道出外挣钱,你呢?就在家门口,起码一点农活都欠,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就这么混下去,能混出一个什么名堂? 这还不是主要的,今天我和江信北喝酒,最初确实是为了你,喝到后面,说话越多,对他了解越多,我倒是有点佩服他。这次江信北来瓜坪,很可能是在做什么事情,在瓜坪地头呆的时间不会短。江信北能打,你是知道的,我也就更加担心你那混混性子,为了上次的事情,想找人家麻烦……” 被人窥破心事,面子上过不去,金长兴不由回顶了一句,道:“江信北不在瓜坪露面也就算了。要他在瓜坪露面,我没有一点表示,那不是叫人看白了?还怎么在街面上混?不如自己买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 金长锁平时对金长兴。要么爆粗口,要么不理睬。很难得像今天这么轻言细语地跟金长兴说话,金长兴的顶撞加上酒劲让金长锁突地冒起无名之火,抬手,伸出食指,指着金长兴骂道:“金长兴,你还得理了是吧,开口闭口混,你混。你混出个什么名堂?哪次在外惹的麻烦不是家里给你擦屁股?你脑子长到猪身上去了,啊,你要混,那也麻烦你长大一点,好不好?混也要混得有点道理,你不去想想,上次的事情是由哪个引起?又是怎么解决的?” 金长锁冒火,积威之下,金长兴虽不服,嘴上却认怂了:“二哥。你喝酒醉了,我懒得听你说。我都不知道我是你兄弟还是那江信北是你兄弟了。” 金长锁又要发火,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见爹娘披着外衣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 金家母说道:“你俩兄弟吵什么吵,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金长锁道:“娘,不管你的事,去睡你的去。” 金家母道:“俩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吵吵闹闹地,叫我怎么睡。兄弟不合,被人听到了。闹笑话。” 金长锁喉头咽了两下,说道:“娘。你还记得上次长兴招祸上门的事情吧,那个救你的那小伙子还记得吧?我今晚就是和他在一起喝酒。” 金家母一愣。随即道:“哦,那年轻人呀,是个好小伙。好事呀。” 金长锁道:“我就是担心长兴要向人家要回场子,讨回面子,才跟长兴说道这事,他还得兴了,哼。” 看着母亲投过来的目光,金长兴也是脾气发作,大声道:“娘,难道我说错了?别人欺上门来,左邻右舍都是看到的,现在江信北明明就在眼前,我都没一点表示,是不是说,以后,随便哪个都可以到我家门口闹事?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凭什么我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 金长兴所说貌似也很有道理。 金家母找不到话反驳金长兴,默不作声。 金长锁一根筋地认定弟弟所说的理由和江信北是两码事,混在一起,纯属胡搅蛮缠,但却和母亲一样没有合适的话回击,那就只有动粗。 金长锁扬起巴掌作势欲打,金家母赶忙拉住金长锁。 “你的兄弟如果像陆盛标做出那样的事,你会怎样处理?你回答我!” 金长锁收手,等不到金长兴回答,金长锁接着道:“不好回答吧,就凭这一点,你和江信北就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好好想想吧,你要再给家里惹麻烦,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金长锁甩手而去,不再理睬母亲和弟弟金长兴,堂屋静静,只有金家父亲发出的一声叹息,留在在空中缭绕。 ………………………………………………………………………………………………… 喝酒误事,江信北头几天在南河喝酒醉了,结果和曹满梅做了那事,还耽搁了一两天的事情,这几天都在后悔。既然邀请了金长锁,江信北谨记着不能喝酒醉,但又不能不喝,那也太过虚情假意了。 看到庞振民几个连番向金长锁敬酒,江信北放心了,这样以来,不至于冷落金长锁。江信北反而还担心太热情了,这样没完没了地敬人家的酒,把人家弄醉了,自己也是个麻烦事情。喝酒嘛,以后熟悉了,有的是机会,还不如趁气氛好,多说说话,多了解了解。 如此以来,江信北喝的最少,即便是喝酒最为差劲的庞振民也比他喝得多。 金长锁带着结交的打算而来,初次打交道,人家敬酒,很爽朗地接受,喝完自己碗里的酒,金长锁也不去窥测一下其他人碗中的状况,或许性子直爽,觉得根本没在意喝多喝少。但三人轮番上阵,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适应,金长锁更乐于接受和江信北这样喝酒少些,说话多些的状态。 算起来,金长锁酒量也最大,除了开席之初江信北和他对碰一碗外,其他三人轮番向他敬酒。他喝下的酒没有两个人之和多,至少也和两人之和相差不远,虽然酒碗不是饭碗。但两斤米酒只多不少。 酒席撤去,庞振民要看守店铺。先行离去,江信北杨友宁和陈义海洗脚后,来到所定住的房间。 店主提着热水瓶前来,并给三人各冲上一杯茶。 三人都是酒后口渴,茶水却太烫。轻吹茶水,浅饮则止,反正暂时没睡意,三人有搭没一搭地闲聊。金长锁的直爽确实赢得了陈义海和杨友宁的好感。杨友宁和陈义海不觉总是牵出金长锁的话题。 庞振民回到店铺,石顺东和刘玉坤仿若遇到了救星。天寒地冻冷风加上两人走了一天的路,冷冻,疲倦一起袭来,眼皮子如铅,很难睁开,却又没地方安睡。站着,靠着,蹲着,卷曲着。两人变换各种姿势,要么抵挡不住腿部下几乎没穿裤子似的冰冷,要么难敌睡意的袭扰。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 庞振民打开门锁,石顺东率先进屋,什么也不管,朝着床铺到头就睡,接着就是刘玉坤。沾满泥巴的鞋子也不脱,更不用说脱衣裤。无论庞振民怎么摇晃,两人一动也懒得动,甚或根本就已经进入睡乡。 庞振民无法,只得帮两人脱掉鞋子。给两人盖好被子。石顺东和刘玉坤两人那睡姿,几乎没有庞振民容身的地方。庞振民只好又使劲挪动两人的身位,扯起被子一角。把自己双脚伸进被子,睡在床边,即便是和衣而睡,后背冷飕飕的,冷风还时不时地来一下,头几天和江信北陈义海杨友宁四人睡一个铺,也没今晚这么不好睡。 翻身不容易,冷飕飕地又睡不着,庞振民起来烧了盆炭盆火,等明火熄灭,木炭火旺,用灰尘盖住,把火盆推进床底,才又重新上床。 随着热气透过床板传递到后背,庞振民才掩不住倦意,沉睡过去。 年轻人如果不睡足,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就不要奢望其能按时起床。头天庞振民喝了酒,石顺东和刘玉坤被累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外面小孩的高呼小叫不断,三人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有人敲门,庞振民才极不情愿地爬起床来。 身材单条,穿着棉袄,双手拢在袖中的中年汉子,见大门开启,立于门口,说道:“庞兄弟,大早打搅你,不好意思。我来问一声,又快得一年了,这房子,你明年还租不租,还望及早告诉我一声。要还想租,早告诉我一声,我好推掉别人,如果不想租了,我也好早做安排,免得耽搁来年。” 庞振民似乎没听进中年汉子所说的话,双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道:“怪不得昨晚这么冷,原来下雪了。” 中年汉子:“是呀,瑞雪兆丰年,好事。” 庞振民:“要不,进屋说,屋里暖和一些。” 中年汉子:“不了,我还有事,我就来跟你说一声,盼你早些告诉我。” 庞振民:“租是肯定还会租,只是这价钱……” 中年汉子:“这个好商量,就看房租你是想按年交,还是按月交。” 庞振民:“过几天回答你,行不?” 中年汉子略微迟疑一下,点头答应。 依着中年汉子离去的背影,庞振民目光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远山一片白色,在天与地之间,彷如上天划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线。飘飞的雪花纷纷扬扬,由细而粗,仿若天女散花,赏心悦目,清香入肺。不远处,几伙小孩在打雪仗,更给这片雪白的世界增添了不少生机勃勃的景象。 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江信北他们几个回来吃早饭没,庞振民想着转身进屋。石顺东和刘玉坤还是没起来,庞振民没有惊扰他们,自去煮面条。 面食煮好,刘玉坤和石顺东及时起床,也不知道是面香让两人醒转,还是两人根本就是醒着,只是不想离开暖和的被窝。 两碗面食下肚,三人才有机会说道这段时间的事情。 石顺东和庞振民很熟,刘玉坤就隔着点,说话就显得刘玉坤沉默少言,石顺东和庞振民好像嘴巴不曾停过。 下雪,虽然冷,但在雪地里反而会比呆在屋里感觉上还暖和些,或许这是心理作祟。 三人走出屋外,一边说,一边走向旅店。庞振民觉得石顺东和刘玉坤说的事情得和江信北好好说说。这几天,马帮的事情不顺,有点毫无头绪的忙乱,是不是把马帮的事情放一放,还是先依托山货生意,把马帮的名声打出来再说。(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囚笼 大雪封山是好事,想着,杨再彬眺望一会白雪皑皑的远山,又看看身边的俩人,一个是孟海,一个是张韶。 即使是在梦中,杨再彬依稀能感觉到一丝恐惧,到不是因为身上的枪伤和被荆棘划伤的手脚与脸颊。 土匪间的火拼,争的是地盘,争的是生存空间,发展空间,谈不上多大的仇恨,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弄不过梁靖,即便不愿意向梁靖臣服,杨再彬完全可以另觅福地东山再起,凝聚实力,伺机找梁靖要回自己的一切,没必要还在牛塔沟和梁靖一较一时的长短。 仔细分析,主客异位,强弱易势的强烈心理反差,迫不及待地对梁靖展开报复,才是造成当前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还是太小看梁靖了,杨再彬暂时忘却恐惧,懊恼万分。 重新收拢人手,杨再彬便派出张韶对溶洞滩进行踩探。从张韶踩探来的消息中,杨再彬其实已经感觉到溶洞滩的变化,只是历来都是牛塔沟骑在溶洞滩头上,占尽便宜,忽然间被溶洞滩翻盘,杨再彬总认为是自己太过小看梁靖,疏忽大意,以致被梁靖打个措手不及,而没有去斟酌梁靖哪来的胆气敢对牛塔沟出手。 自从发现范勇一伙来往溶洞滩和瓜坪之间频繁,杨再彬决定以瓜坪为战场,和梁靖上演一场暗战,只要收拾范勇的探子队伍,就能让梁靖失去耳目,变成聋子,瞎子,这样以来,自己可以慢慢消遣梁靖。 邓程抓来跳蚤,杨再彬以为得计。 派往瓜坪的人接连几天出事。邓程五六人先后挂了。跳蚤所供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出现这样的情形,杨再彬心生疑窦。处死跳蚤,甚至怀疑过张韶吃里扒外。张韶是杨再彬最信任的头目。负责踩盘子。这样的人都被杨再彬质疑,闹得好不容易收拢的人手人心浮动。 偏偏祸不单行,保安营的人接着把进出牛塔沟的要道给堵死,几次接触,了解到围困牛塔沟的保安营的人其实有很大部分是溶洞滩的人装扮的,杨再彬不知道梁靖是怎么和保安营的人勾搭上的,却不得不承认用土匪对付土匪确实是好办法。个别人要跳出包围或许能做到,想要大伙龙地突围出去。可能性基本为零。 单单如此,杨再彬还不会认输。杨再彬认定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地理熟悉的优势,或化整为零,或聚集反击,与保安营的人周旋。久而未决,保安营的人迟早会撤,到那时,也是自己向溶洞滩反攻的时候。 但围堵很有章法,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堵下,杨再彬几乎没有什么机会。 满打满算。杨再彬的人也不过六十人上下,李安杰安排得滴水不漏,让保安营的人安营扎寨。守住要道,让溶洞滩的人搜山,打草惊蛇,而让别动队的人作为暗兵,进山伺机而动。只要溶洞滩的人搜山时候,杨再彬的人露了行藏,落了单,别动队的人持枪点名。 既然做土匪,过的就是到头添血的日子。面对围剿,如果躲不过。面对面地干一场,那没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但让杨再彬等人恐惧的是鬼魅一般的那些打冷枪的人,你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眼看着三个两个身边弟兄倒下去,却人家的影儿都没见着一抹。 这种悄无声息的消耗最耗心神,刚刚聚拢的几十人不用杨再彬发布命令,早就三三俩俩分散逃走,命运如何没人再去关心。杨再彬没法,只能将还聚在身边的二十多人五人一组分散逃离牛塔沟地界,另找落脚之地。 孟海,张韶所在组死的死,散的散,昨天与杨再彬相遇,算是找到了相互依托的感觉,昨晚奔波大半夜,勉强脱离危险,找到这个山洞歇息。 望着洞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三人一言不发,也没有动身的打算。此时不是赶路的好时候。虽然大雪封山给保安营增加不少困难,但也容易留下踪迹,让那些鬼魅一样的人如影附形。 “砰”一声枪响,接着“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传来。 三人都知道有个弟兄中枪,跌落山崖。 杨再彬下意识地朝孟海和张韶示意,往洞内移动一下,似乎不这样不足以在山林间掩藏自己的身形。 恐惧再度袭来,并不断扩大,甚至绝望。 分散突围时,所准备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白雪皑皑,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食物,杨再彬肚子咕咕直叫,双手抓起一把雪,往嘴里一塞。 孟海张韶有样学样,几团雪把进口,随着一股子冷气沿喉而下,落入腹中,饥饿感稍稍消减,三人萎靡似乎为之一改。 杨再彬:“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地逃亡,我们得想想办法,弄点食物,要不,不用他们追我们,我们自己都得饿死。” 张韶:“大哥,要是平时还好些,现在大雪封山,只要我们露了行藏,那些鬼影儿没准就会缀上,太危险了。” 孟海接口道:“是啊,大哥,大路和周边进村的路都被封死,其他的路绕来绕去,也就在一二十里地内绕圈,都没个落脚地方,到哪里去弄食物。” 杨再彬道:“这个我自然知道,附近这几座山我们都转过,都是竹林,想必应该有冬笋,等下我去看看,弄些回来,吃饱了,睡足了,晚上我们再行动。” 没说冬笋还好,一听杨再彬提到冬笋,张韶和孟海肚子又叫起屈。管不了那么多,先撑过今天再说,两人朝杨再彬点点头。 有希望便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 杨再彬出去将近两个小时,弄来五六个冬笋,三人不敢生火,尽管冬笋有腥味,而且没有盐,三人还是狼吞虎咽。把竹笋吃个干干净净。 饥饿暂时解决,寒冷和困顿又袭上身来,三人背靠背。坐在草铺就的地上,分不清楚是醒着还是睡着。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挨到旁晚。 杨再彬:“走,我们去探营,保安营那伙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走这一趟。” 张韶闻声站起,跟在杨再彬身后,孟海却有些犹豫。 杨再彬:“孟海,你在磨叽什么?” 孟海:“大哥,不是。我在想,万一要是事情不顺,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杨再彬:“那你觉得我们这样还能撑几天?能不能撑过去?保安营加上梁靖的人不过两三百人,分守那么多路口能有多少人守一个地方?即便有几十个人,我们夜里行动,神不觉鬼不知,难道不值得试试?” 孟海见杨再彬投过来的眼神不善,打起精神,站立起来,道:“既然大哥主意已定。算我没说。” 其实孟海知道,杨再彬的冒险十有八九不成。如果这么容易,自己早就突围出去。逃出生天了。很明显,指挥这次围剿行动的是个高人,设立营寨,对偷营这招早就准备着预案,要不然人家凭什么两三百人分散守住十来要冲和进村要道,自己这伙人就是冲不出去?白天人家有防备,晚上只怕人家还专门为此设下陷阱,就等你来,只怕你不来。 孟海所想。杨再彬也想到,而且在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也试行过。结果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现在山穷水尽。杨再彬只能再次抱以侥幸,惟愿那些没回来的兄弟是闯过关卡,不敢再回来,私自逃匿。 如果真如此,今晚闯一闯,也是一次机会。 孟海所料没有错,保安营出动两个连,一百六十多人,梁靖出动两个中队八十余人,要分散围住方圆二十来里的牛塔沟几乎不可能。但,往北去是鸽山地区,那一带更加人烟稀少,杨再彬本身不熟悉地理,不可能走那一方,能走的就杨村方向,瓜坪方向,和溶洞滩方向。 杨村临近几个村受杨再彬骚扰,受过害的人家不少,因为有前段时间范勇走一趟之后,在李安杰和刘琦的安排下,与牛塔沟土匪有仇怨的人家自组民团,为保安营协防杨再彬,用不了保安营几个人,其实村民也不希望保安营的人进入,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样的教训不少。几个因素综合起来,给了李安杰暗中重点照顾的最好理由,如果杨再彬往这个方向走,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杨村方向,村民的积极性比保安营的人高得多,而且是本地人氏,杨再彬如果逃向这片区域,基本不可能逃脱这方村民的眼睛,也不用保安营的人动手。瓜坪方向,杨再彬没那个胆子,即便有,能依靠杨再彬现有的人手,离开山林的掩护,基本是个由来无回的结局,李安杰乐见其成。走溶洞滩方向倒是有可能,但梁靖只怕比保安营更加着急防着,这点基本可以排除在李安杰排兵布阵之外。 在动手之前,梁靖,刘琦和廖吉文做了周密的侦探安排,大致清楚杨再彬等一干土匪的藏身范围,一上来便堵住了主要道路和关口,实际上杨再彬只能局限在十来里的范围内活动,大大节省了兵力安排。最重要的是,金莉媛带来的十二人的别动队成了李安杰手中的杀着。李安杰把陈卫贤中队的十八人分派个别动队使用,用土匪对付土匪,活动规律清清楚楚,杀伤力大小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心理威慑不小,杨再彬谨小慎微,活动的余地更小。 保安营的人只要守住用帐篷设置的营寨,其他的搜山,杀敌基本就是溶洞滩和别动队的事情。这样,白天弄得杨再彬不得安定,晚上,保安营的人在明,溶洞滩和别动队在暗,轮班休息,以逸待劳,张网以待。不用和杨再彬死磕,把牺牲降到最低限度,能保住性命的概率大大提高,还能立功拿好处,无论是保安营还是溶洞滩的人都乐于接受这样的安排,积极性也得到了提升。 杨再彬三人朝杨村方向翻过几座山头,行走十来里路,天色已暗,天空倒是有几点眨巴眨巴的星点,此外还能借助雪地反光,摸索着前进。 山下三四个帐篷里汽灯白炽的灯光透露出来,直刺天空,不时从帐篷里传出欢声笑语,似乎在猜拳喝酒。不远处昏昏暗暗的农家灯火星星点点,还不时有人走动。 帐篷里,保安营的人确实没什么警惕性,好在此时还早,有什么事情发生,大伙都在。人多,胆子就壮,天冷有火烤,有清闲,猜拳喝酒正当其时。 杨再彬三人似乎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帐篷里飘来的酒菜香味,嘴谗劲头大动,喉头蠕动,肚内汩汩作响,但没法子,只能忍着。看上去三四个帐篷,至少也该与二三十人,都醒着,三个人基本不是人家的下饭菜。 这里是几条进村小路的交会处,换做其他地方入村,起码还得绕上几里路,黑灯瞎火,只怕还会走更多的冤枉路。 在煎熬中等待,好不容易等帐篷里吆喝声停歇下去,灯光熄灭,三人才摸摸索索下山,朝村庄潜进。(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各安天命 李安杰受命而来,代表廖家利益,着眼长远,不着急,但目的很明确,杨再彬不受首,剿匪就不算成功。 所以,李安杰采取稳扎稳打的法子,在剪除杨再彬的探子后,突然集中兵力,给杨再彬一个下马威,打死十多个土匪,迫使杨再彬收缩,而令剿匪官兵也见好就收,首先选取各个要冲之地设营驻守,而不是急功急利的地派兵进山找杨再彬以求攻克杨再彬的土匪窝。 保安营做不到长期围困,当然与李安杰也不怎么信任保安营的战斗力有关。 李安杰所依靠的主要力量是金莉媛带来的十二人别动队和溶洞滩的人。文顺刚石旭东带的两个中队八十余人,其中就有苏虎那十个手下弟兄。这十人原本就是受不了杨再彬亲近之人的歧视和排挤,在苏虎的带领下,勾结梁靖反出牛塔沟的。有这十来个熟悉牛塔沟地理形势的土匪,加上一仗下来,即便不算保安营的人,实力上也对杨再彬形成压倒性优势。 保安营驻守,后防稳固,溶洞滩和别动队进山袭扰,这样的战术七八天下来,杨再彬匪众如惊弓之鸟,四处寻求突围之路,这正中李安杰下怀。零星中,又击毙十几个土匪,还生俘几个。 从俘虏口中知道杨再彬的确切人数,一计算下来,杨再彬最多最多还有二十人,李安杰迅速调整部署,来一招驱狼入窝,一边放出探子监视鸽山方向,一边外松内紧地把重点压在杨村方向,其他方向却虚张声势,让保安营不断换防。 一场大雪下来,给李安杰提供功成名就的机会。 杨再彬把身边二十三人分成四组。以求缩小目标,利于突围。有十个熟悉杨再彬习性的叛徒引导,四个组虽然目标小。但反击的威胁就更小,两天工夫。几乎全体覆灭。 清点人数后,也就六人脱网,第二天,恰好一场大雪,李安杰大喜,只要杨再彬等人敢在白天行动,踪迹就无可遁形。 白天,别动队击毙一人。生擒两人,仅剩杨再彬张韶和孟海三人。从被生擒之人口中问出这两天杨再彬的大体活动位置,更得知杨再彬他们其实已经弹尽粮绝,李安杰做出微调,知晓杨再彬的大略位置,两三百人的队伍张网以待,无论杨再彬想走向那个村寨,都会有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他。 能称为惯匪,悍匪的,总有几把刷子。擦形听音。依据灵敏的感觉判断,闪转腾挪,隐迹藏形。杨再彬带着孟海和张韶悄无声息地绕过保安营的营地,朝村中摸去。 土匪就是土匪,不同于江洋大盗,土匪需要地盘,需要实力,不像江洋大盗,行踪漂浮,居无定所。如果不是舍不得地盘,舍不得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实力。杨再彬只身逃亡,很难说不能逃出李安杰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 剿匪是大事。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彰显国家保境安民的承诺重若千钧。这不仅是保安团的功劳。更是县府的政绩。当龙塘村以杨村一片之名要求县府准许成立民团,又在李安杰通过廖家从上而下通融,龙塘民团顺利成立,虽然成立才半个月多一点,人数也仅仅三十人不到,但团员都是和牛塔沟土匪有仇怨的人家子弟,同仇敌忾,士气高昂。 白天听保安营的人说,牛塔沟土匪基本消灭,现在只须抓住杨再彬等几个人就大功告成,而杨再彬很有可能会朝龙塘方向逃逸,这让民团人众彷如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恨不得代替保安营士兵驻守要冲。 甲午是廖席凯收养的一个孤儿,没名没姓,廖席凯随口给他取名为甲午。后来廖席凯送甲午接受军事训练,在受训中,甲午接受了一整套中国近代历史教育,建立起军人保家卫国的理念。至此而后,甲午常回想廖席凯给自己取的名,揣度廖席凯的用心,渐渐将报恩与报国集于一体。 廖席凯不想自己的死士有过多的社会关系牵扯,收养不少孤儿,一旦这些孤儿年纪稍大,便送去受训,并做跟进考察,以便录用。对甲午的表现,廖席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甲午因而深得廖席凯的信任,被指派担负保证金莉媛安全的任务和配合李安杰的计划实施。 甲午不知道李安杰的全盘计划,但不妨碍他对李安杰所做安排的理解。 甲午依据各地具体兵力或以民团人为主,或以溶洞滩的人为主,把别动队分作六组,分派到各个驻守点,主持诱捕杨再彬。 看看保安营休息的时辰快到了,甲午把上半夜休息的民团众人叫起来,集合在院子里。 看着弯弯曲曲排列着的民团,甲午开口道:“弟兄们家里或多或少和杨再彬都有仇怨,今晚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还是那句现话:大家小心点。如果杨再彬真的进入我们村,又万一不走我们设定的那几家,大家见机行事,不要惊动他,要想法子将他引进附近人家,我们再来一个关门打狗。法子几天下午讲了好几种,请大家照此执行,千万不能报仇心切,既祸害了自己,又有可能让杨再彬产生警觉。黑灯瞎火的,一旦他跑脱,躲进山林,我们还得多费功夫,甚至为以后留下祸患。大家明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甲午想象中的齐声做出肯定回答。 要大家小心,众民团当然能够理解。下午,甲午虽然是说杨再彬进村,八成是要食物,让大家想法把杨再彬往家里引,众人颇有微词,并不乐意接受,同时也不怎么相信杨再彬会真的进入龙塘,所以答应起来心不在焉。此时,众人见甲午煞有介事。还真当有这么回事,一时默不作声。万一杨再彬进屋,凶性发作。岂不是让一家子老小陷入险境?就算是进别人家,事后。说不定还得跟人家结仇。如果真那样,还不如自己铤而走险,把杨再彬拦下,这么多人还围不住他?即便自己遭遇危险,总好过让家里人陷入危难,或者事后让人嫉恨。 甲午多少知道这些民团心里有顾忌,但现在不是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反正一切都需要见机行事。也说不定杨再彬不走这条路,不进龙塘村,机会一半对一半。 正当甲午进行人手分派时候,别动队的战友曾佑航前来汇报,杨再彬进村了,不多不少,和白天的情报一模一样,正好三人。 屋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甲午把人手调配权交给曾佑航,最能结合实际情况而做出最合理安排的非伙伴不行。 安排好人手。甲午曾佑航一起来到留下观察的人所在位置,刚听几句汇报,却听到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传来小孩“啊”地一声尖叫。便没了声响。 不用多说,各组人手便一起朝那方向围拢过去。 说巧也巧,说不巧也行。 白天传说的消息在村里早就不是秘密,因为家里有人参与民团防匪剿匪,家里人不放心,睡迟些理所当然。夜深人静,这家的小孩要撒尿,虽有大人陪着,但刚一出门。小孩便被杨再彬逮个正着,小孩惊叫一声。旋即被杨再彬勒住脖子,掐断声音。大人被张韶用枪抵住,不敢发声,孟海进屋控制家里的其他人。 杨再彬暗叫侥幸,不用破门而入,不用多费手脚,逼人就范拿出食物,省去许多麻烦。 甲午和曾佑航两人用力握了握手,便大步朝这家人大门走去。 情报说杨再彬弹尽粮绝,是真是假无法证实,但就算有也不会多。摆在眼前的是杨再彬如果在这家人家里行凶,这么多人围住,还让这家人受害,作为军人,甲午和曾佑航觉得是军人的耻辱。这事情,如何化解,作为军人必须有自己的担当。 甲午和曾佑航在前,后面一个年轻人跟着要往里闯,甲午伸手一拦,道:“这个时候,人越多,越容易出意外,你们在外面等着。” 那人道:“不行,这是我家,我一定得进去。” 曾佑航:“那行,不要轻举妄动,那样会害了你的家人的,知道不?” 甲午对屋外道:“你们把这给我团团围住,把火把点起来,看清楚了。” 三人的枪支其实早就是空炮,比不上一截烧火棍,杨再彬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知道今天很难幸免,幸好有人质在手,可以谈条件。 甲午三人进屋,杨再彬反而坦然起来,说道:“落入你们手中我无话可说,但我手中有人质,我还有本钱,你们觉得我说的还有些道理的话,那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等甲午和曾佑航作答,跟进的年轻人急不可耐,说道:“好,只要你先放了我弟弟,什么话都好商量。” 杨再彬嗤地一声,道:“你?你说的不算。”说着,目光转向甲午和曾佑航:“怎么样?” 甲午道:“可以,但请先放了这屋子里的人。” 杨再彬:“不行,放了他们,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甲午道:“这是前提,不放也由不得你。黑灯瞎火的,你觉得你们带着几个人,能走出多远?况且,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会遵守信用,我们满足你的条件,你就会放了这家子人?” 杨再彬嘿嘿一笑,手上用劲,火光下,那小孩憋得满脸通红,胸脯急剧起伏。 那年轻人拉住甲午手臂晃动,说道:“长官,求你了……” 甲午手枪掏出,指向杨再彬,道:“那你试试看,是你手快,还是我的子弹快。我们进屋,你们没有动枪,说明你们弹尽粮绝,我们没有动枪,确实是因为你手中有人质。” 杨再彬露出一丝犹豫,道:“我还有筹码,我在牛塔沟经营多年,还收藏一些珠宝,只要放了我们,我一并告诉你。这,总可以了吧?” 甲午道:“我说了。前提是先放了这家人,再说条件。” 孟海很想插嘴,劝杨再彬先放了小孩再说。他不相信保安团的人不贪钱。 杨再彬在牛塔沟一带恶名贯通南河上下,而他孟海只是一个小头目。无名小卒。甲午坚持放开这家人是谈条件的前提,直觉告诉孟海,甲午和曾佑航是奔着杨再彬来的,自己和张韶无足轻重。如果杨再彬坚持己见,根本就无法将谈判进行下去,那么自己和张韶就要成为杨再彬的陪葬品。 杨再彬放松勒住小孩的手臂,但和甲午各不相让,僵持一会儿。杨再彬忽然道:“先弄点吃的给我们,这个可以吧?” 甲午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可以,你不会抱着小孩吃东西吧?” 杨再彬忽然笑道:“当然不会,不过,你们得离远点。”说着,杨再彬指示张韶把小孩一家子赶到屋子角落。 吃完饭,杨再彬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拿在手中拍了拍,说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们藏宝的地址,你派人去查验一下。再送我们出去,只要我们出村,就放了小孩。” 曾佑航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会放了小孩?……” 杨再彬和曾这样低声下气过?显得有些不耐烦,打断曾佑航话头,说道:“藏宝地我告诉你们了,我们逃亡,带着一个小孩,很方便么?你认为我该怎样才算有诚意?” 甲午道:“你是惯匪。恶名太盛,你不放小孩。我们很难相信你。” 杨再彬心头火起,忽然起身。一转,提着匕首走到屋角,一把抓住小孩,转身朝着甲午,说道:“那就鱼死网破,先拉两个垫底。” 事起突然,甲午和曾佑航提枪不及,又担心误伤,“慢”子才到嘴边,硬生生地咽回喉咙。只因在这紧要关头,孟海突然出手,匕首划过杨再彬手臂,杨再彬手中匕首落地,顺手一拳向孟海击出。孟海在倒下的瞬间,匕首递出,插入杨再彬腹部。杨再彬捂住腹部,蹲下身来。看样子,匕首应该已经深入杨再彬腹部。 张韶见事发突然,赶紧上前扶住杨再彬,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杨再彬慢慢站起,指着孟海,手臂颤抖,却发不出一言。 孟海道:“大哥,是你不顾弟兄生死在先,只要放了这家人,我们还有机会……” 张韶指着孟海骂道:“畜生,你住嘴……” 于此同时,甲午,曾佑航和那年轻人迅速上前,隔在杨再彬三人和这家子老小之间。 暂时保住这家人的安全,甲午朝门外喊道:“都进来。” 杨再彬没有再做无谓的反抗,只是心里不甘,不甘在最后时刻被人出卖,而且还出卖得这么彻底,这么没有价值。 屋内装不下多少人,屋外仅仅进来五个,其他人围在大门口,但已经足够。 虽然化解眼前的危机全靠孟海的突然发难,但甲午却对孟海痛恨之极,指着孟海,对众人下令道:“把这个人押出去,火烧,还是浸猪笼,请村中长老主持。快,马上。” 杨再彬似乎看懂了甲午痛恨的眼神。是啊,甲午是军人,怎么会不痛恨出卖战友那样的畜生?试想,在对敌当中,只有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自己才心无旁骛,放心杀敌,如果最危险却来自身边人,那岂不叫人不寒而栗? 杨再彬在张韶耳边嘀咕几句,忽然摁住腹部的匕首,又使劲一拔,朝着甲午哈哈大笑,道:“好,好……” 几声“好”后,随着上腹部血水涌喷而出,杨再彬声音渐渐低弱,没多久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孟海被押出,一泡尿没憋住,沿着库管自流而下,嘴中不停喊叫着:“别杀我,藏宝地,我知道,我知道呀……” 张韶咬咬牙,对甲午道:“我也知道。” 那年轻人欲言又止,毕竟家人是被孟海所救,于心不忍。(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冬韵雪地 张韶说的话声音不大,夹在甲午的厉声当中,淹没在众人的嘈杂的脚步声中。 甲午倒是听到了,只不过第一感觉认为这是张韶痛恨孟海而预置孟海于死地。不过这让甲午对张韶有了一份好感,不管张韶之前干过什么,起码不会为了私利而出卖兄弟,这个品质在甲午看来是为人立世的根本。 事实上不用甲午厉声命令,孟海被带出大门,就被门外众人拳打脚踢,喊声自然中断。少有人会在意他嘴里所说的藏宝地,即便注意到的,也只是闪念中的事情,那与民团没半毛钱的关系,还不如现世报,用拳打脚踢泄愤来的畅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杨再彬已经授首,甲午使命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在龙塘村呆下去。 处理完后续事情,甲午对曾佑航耳语一番,叫人把张韶五花大绑,把杨再彬的尸首抬出门外。 一滩血迹染红了雪地,并随着孟海的翻滚,在雪地里继续划出斑斑点点的血痕,在火光中,雪地白而透亮,血迹殷红润泽,两者相映成辉,弥散着撼人心魂的魅惑。 曾佑航离开,甲午没有阻止众人的意思。孟海的叫喊声成了他自己的吹命符,如果孟海就此命丧众民团拳脚之下,甲午乐见其成。 众人见甲午站立一边面无表情,一声不发,渐渐停下手脚,眼光不时投向甲午,似乎在等着甲午的旨意。 甲午瞟一眼奄奄一息的孟海,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土匪已灭,匪首已死,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你们的仇怨只能落在眼前这人身上。想怎样,尽管去做。等会儿,保安营来了。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甲午放口,众人再也记不起甲午说过要请村中长老主持之类的话。离得近,棍棒加附,够得上的,脚踢,离得远,那就只有过嘴瘾,用“打死他”来挥发心中的恶气。 没一会儿,便见不到孟海有丝毫的动弹。只见他嘴里血泡汩汩顺着嘴角流出。估计孟海活不成了,甲午制止众人,说道:“此人离死不远,让他死在人家门口,忌讳。这样吧,着几个人抬着丢到山里去,要死要活,你们自己决定。” 曾佑航来到保安营驻地,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营帐门外嘀嘀咕咕。 杨再彬进村,村子里动静小不了。保安营刚睡下,惊动之下,不管是好奇还是心里不踏实。大多出门观望。这些人白天只须在通往村寨的各条要道上来回巡查,不需要进山,这比在保安营的训练还轻松,吃饱撑着,也没什么睡意。 曾佑航从中挑选是几个人,跟着返回村里。 甲午把张韶交给曾佑航,令人把杨再彬的尸首一并抬走。杨再彬是匪首,尸首还有大用,至少剿灭牛塔沟土匪这样的大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算铁证,功劳才算是铁板钉钉的稳靠。 大功告成。甲午下令保安营连夜拔营收兵,这里距离瓜坪有二三十里,等到天亮在进行,此去还有几个营寨,到达瓜坪,恐怕要到下午,那样的话,剿灭杨再彬的轰动效应就要大打折扣。 虽然少有性命之忧,还有好处拿,但天寒地冻,连续半个月在野外奔波毕竟不是愉快的事情。现在得胜收兵,命令下达,全体官兵顿时炸翻了锅,营寨顿时热闹起来。 拔营起寨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比较快,接下来几个营寨合兵一处,大伙兴奋当中,没人去注意张韶。甲午曾佑航等别动队队员合兵一处,带着张韶悄然离开。兵营自有兵营长官管带,不管别动队什么事,就算要管,也管不落。 剿匪结束,一切临时结盟随之宣告终结。甲午带着别动队离开,石旭东文顺刚也带着各自的手下离开。只要好处没少,大家有份就行,出风头的事情,溶洞滩不需要。 六处营寨合兵一处,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距离瓜坪只有十多里路了,心态好,精气神跟着看涨,军容军貌不可同日而语,赶制的囚车装载着杨再彬,这让保安营格外有底气。 有杨再彬的尸首绑立在囚车当中,谁不对保安营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样的”?一百六十几人的队伍,临近瓜坪镇,意气更为风发,步履更加踏实稳当。踏在雪地上,沙沙作响,不是一般的整齐,似乎一晚的忙碌,鞋帮浸湿,丝毫没感到什么不妥。 …………………………………………………………………………………………………昨天和庞振民石顺东几个商量后,江信北急不可耐地跑到南河,请教周凡,同时也是想 得到周凡帮助。年边来了,时间上耽搁不起,江信北一大早又急如星火地赶往瓜坪。 冬天骑马简直是自己找罪受,而且还是雪地天,江信北却顾不上这些。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隐隐生疼,奔走的一人一马彷如一把剪刀,剪破笼罩天地间的无形千年寒幕,化作千条万条寒丝带,丝丝入扣,从衣领,从袖口,见缝奔入,让人遍体生寒,穿再多的衣物也是白搭。 路面经过一夜的冷冻,融化的雪水化成坚硬如铁的冰层,马蹄不时打滑,江信北只能凭借自己熟练的马术进行调控,尽量选择路边没人走过雪地。 脸皮子似乎麻木,双手握着缰绳,手套似乎没起到一丝作用,仿若套在手上的是冰冷生硬的铁掌,江信北不得不把马速放慢下来,让马信步前行,自己脱掉手套,双手搓搓,待手掌发热,再使劲地搓着脸颊。 回头看看,过了长塘十多里,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江信北似乎恢复信心,再次催马前行。好在自此往瓜坪一段路,行人较少。马路上的积雪比较完整。雪少有融化,雪地下面就不会有坚硬的冰层,骑马跑起来就不会出现马蹄打滑现象。 无论季节。骑马远行,本身就是一种煎熬。寒冷的冬季更甚,江信北有这个体验。接下来的路,每走二十来里路,江信北就放马漫游一阵,自己想法子暖和一下身子,活动一下快要麻木的手脚。两个这样的循环,江信北感觉到,这样好像速度并不慢多少。因为,距离瓜坪已经没二十里路了。 这些天在瓜坪,人住的,马住的,人吃的,马吃的,那样都要花费,大洋流水般地花出,而原本计算好的事情,没有一项能进入角色。江信北心头角落都疼了。 江信马帮既然组建,箭在弦上,没有退路。江信北只能咬着牙关死硬地挺着。 有信心要做,没信心也要做,江信北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有事做,当然是好事,没事做,那就要想办法,找事情做。自己的山货生意不也就是这么做起来的么?每当信心不足时。江信北总给自己找这个理由,不断地动摇。又不断地找同样的理由。 想起昨天和庞振民刘玉坤几个的商量,江信北把昨晚和周凡的交谈结合庞振民和刘玉坤石顺东带来的消息仔细做一个梳理。多少恢复了一点信心。 周凡说,有人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物流量,关键节点还是在交通运营上。运输顺畅能让需求得到满足,自然能刺激需求的增长,随之就会刺激物流量的增长。需求,物产,运输,三位一体,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 理论上的道理结合实际操作,江信北忽然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或许真如庞振民所说的那样,江信马帮名气不响,就算人家有货物要运送,但瓜坪这么大一片地方,有谁知道江信马帮?就算知道,又有几个人信任江信马帮? 江信北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又有提升,前几天摸不着头脑,事情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艰难,只是自己没有找对方法,走对路。 临近瓜坪镇,天空又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江信北抬头望望天空,雪花轻轻落在脸庞上,江信北感觉不到冰冷,反而有一种清新的触感从脸庞直冲脑门,似乎是雪花专门为了清醒一下江信北有些头昏脑涨的思维。 江信北租用的店铺其实叫仓库更准确,因为自从范勇手中接过,除了存放从范勇运来的山货,江信北就没有挂过牌,也没有对外零售过,只有庞振民几次租用马车运送货前往南河。 两进两间正屋,边上搭建一弄偏屋,没有楼房,看上去娇小秀气。 江信北听范勇说过,房屋不是住家屋,偏屋还是范勇经过房东同意,后来加上去的,目的是有个拴马的地方。 从范勇手里接过来后,庞振民把房屋使用做了调整。正屋四间,庞振民把中间的板壁拆卸掉,改成三间,一个通间大仓库,一间和睡房相连的小仓库。从偏屋马房隔一小快出来当厨房。把厨房放在马房里,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排,总不能天天吃旅馆。 听到江信北的叫喊声,庞振民和刘玉坤出门,庞振民接过马匹,刘玉坤问道:“信北,那事怎么样?” 江信北:“还好,就是这天气,大雪封山,不知道还能走不。” 刘玉坤:“这雪也不可能老这么下下去,挖笋,收购总需要时间,等顺东他们做好这些,雪应该早开始融化了。” 两人说话间,瓜坪街上忽然传来敲锣打鼓声,江信北不由朝那方向望去。 江信北不说话,刘玉坤绝不多言,跟着望向锣鼓齐鸣之处。 庞振民拴好马回来,站在江信北身边,望着正街方向,说道:“杨再彬死了,牛塔沟彻底灭了。那是镇里商户代表前往保安营送匾庆贺,上午有人来要过分子钱。” 江信北转过身来,看着庞振民,似乎想更进一步证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转瞬,江信北皱皱眉头,庞振民和刘玉坤都望着江信北。庞振民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刘玉坤不知道江信北想些什么。 片刻,江信北道:“振民,你还记得在溶洞滩上的事吧,看来,我应该去一趟保安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是人,总有趋向性 庞振民这两个多月和范勇接触多,时刻被提醒着,陪江信北上溶洞滩喝齐柳笙和柳香玲喜酒,这种特殊经历不可能不成为不可磨灭的一种记忆。但具体细节却不甚了了,杨友宁虽没上过溶洞滩,却因为曾经为范勇与杨村穿针引线,而更为熟悉。 庞振民点点头,江信北没有再细说。 头几天,江信北和姚梦兰赶往南河,阴差阳错地,江信北被弄到保安团待了一个晚上。从葛俊辉的问话中,江信北知道之所以能顺利走出保安团,是因为刘琦在中间使了力。今天刘琦的剿匪大功告成,瓜坪地方上的商家前去犒劳保安营,江信北觉得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一来感谢一下刘琦,增进交往。交情需要经常交往,才能随日见长,以后只怕还有更多的事情要求到刘琦。二来嘛,可以狐假虎威,借刘琦之势,认识瓜坪镇上的那些商家,只要江信马帮的名声在这些商家心里留下印象,就有可能为以后打开局面埋下伏笔。 张韶作为杨再彬的探子头目,又深得杨再彬的信任,藏匿财宝之地,他知道没什么意外,甲午选择相信张韶。 担心人多嘴杂,引出多余的麻烦,别动队离开保安营大部队,连夜把张韶押回瓜坪,以图将消息控制在最小的范围。甲午带着别动队是来协助李安杰的,把人交给李安杰就成,这当中当然少不了别动队的好处,甲午相信李安杰。 李安杰对甲午的做法不以为然,这事情就不应当避开溶洞滩那伙人。 李安杰需要在溶洞滩站稳脚跟,不单是作战上有一套,让人敬佩,更重要的是。有好处不能落下溶洞滩,这样才能在溶洞滩扎下根基。 杨再彬如何富有,苏虎手底下那十个人至少有个估计。石旭东文顺刚猜也能猜得到杨再彬有藏财宝的地方。这次围剿杨再彬,虽说溶洞滩更积极。但出力出命的活基本都是溶洞滩的人在干,歼敌一千自损八百,溶洞滩在这次行动死伤了二十多人,明明知道杨再彬藏有财宝,岂有到宝山空手而归的道理,吃这种亏,这不是土匪的脾性。 李安杰和甲午一起提审张韶,张韶光棍得很。要求赏口饭吃就行。甲午对张韶的人品比较认可,而且张韶这样得要求确实不高,不用征求李安杰的意思,甲午一口应承下来。李安杰没说什么,既然甲午有把握,也不用自己劳神。如果张韶要耍奸的话,完全可以隐匿一些,足够他做个不小的财主。让甲午去安排张韶,张韶如果敢藏私,也没机会取出来自用。 狡兔三窝。杨再彬在牛塔沟设置不少密营,粮食,日用品。钱财,珠宝不一而足,数量之多,十几二十几人根本无法全部取出。 吃独食,有时候会被噎死的。 这些东西一经取出,便再难封锁消息。把张韶押下去后,李安杰考虑一阵,叫人把刘琦叫来。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在溶洞滩建立自己的威信和人脉,钱财是小事。杨再彬藏有财宝,李安杰相信刘琦心中也肯定有本谱。只有溶洞滩。保安营和别动队三方妥协平衡,各取所需。才不至于闹出不可掌控的局面。 李安杰,甲午和刘琦三人一起商议妥当,让甲午带上别动队去拦住石旭东文顺刚两人。李安杰估计石旭东和文顺刚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撤回溶洞滩,肯定会有所行动,趁矛盾还没爆发出来,安抚他们是第一要务。 有苏虎那十人引路,脱离保安营官兵后,石旭东和文顺刚带着队伍朝杨再彬原来老巢进发。两队人马,上半夜休息差不多了,又有好处,精力更显充沛,天刚蒙蒙亮,两队人马已经在牛塔沟老巢溶洞安营扎寨。 石旭东和文顺刚把那十人叫来,一起揣测杨再彬可能把财宝藏匿之处,决定把整支队伍分作十组,分别由这十人各带一组。 正在调配人手时,甲午带着别动队出现在溶洞口,石旭东手一挥,道:“弟兄们,拿好家伙,看看他们来做什么?” 甲午挥挥手,十一名别动队员迅速散开,各自抢占就近有利位置,戒备石旭东突然发难。 甲午若无其事地走进洞来,说道:“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有必要来这一套吗?你们也不用分派人手了,藏宝之地,我全知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们的,免得你们在山里瞎转转。” 甲午是一个人进来,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太抬举甲午,而显得自己没度量,石旭东和文顺刚对视一眼,头颅微微一点,朝手下弟兄摇摇手。 气氛缓和,石旭东认为甲午没理由骗自己,嘴中却道:“甲队长说的有道理,可我们怎么相信你?” 甲午道:“信不信随便你们,我也没有让你们相信我的义务。不过,李安杰是你们的人,这场作战,是他指挥的,想必你们也知道。他还有要回溶洞滩的,用你们脑子想一想,你们觉得李安杰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的确,李安杰作为溶洞滩参与这场作战的代表,和刘琦一起指挥,代表的只能是溶洞滩的利益,杨再彬所藏财物,如果溶洞滩分不到好处,李安杰那里敢再回溶洞滩? 想通这个关节,石旭东放下心,朝手下道:“把家伙收起来。” 甲午见状,也朝洞外的别动队示意,十一人陆续来到甲午身边。 文顺刚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甲午道:“急什么,大家也辛苦一个晚上,总得填饱肚子,休息够了,才好行动。杨再彬所藏东西太多,恐怕没有一天的时间还清点不完。这地方不错,我看,不如你们先找几个人出来,把各个藏货点的财物清点清楚。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账目清楚。免得以后心生间隙,糟蹋了我们这份情谊。你说是不是?” 甲午貌似说的很有道理,这半个月。如果没有别动队的出色表现,事情没这么顺利。如果没保安营扎营围困,仅靠溶洞滩的人对付杨再彬,等到猴年马月,还不一定有效。三方利益都得兼顾,才公平。 甲午几句话把主动权抓到手里,当仁不让地安排接下来的事务。 既然是杨再彬的老巢,一应物具齐全,派出几组清点小组后。所余人员就地准备早餐,填好肚子,好好休息一番,才有力气搬运物质。 皆大欢喜,酒菜摆上来,石旭东文顺刚和甲午同桌,开怀畅饮,提财物有伤感情,取而代之的这半个月彼此景仰。 保安营两连队到达瓜坪镇上接近午时,街面正是人员开始增多的时候。引起一阵轰动效应。几乎所有官兵,到达营地,那股强撑的心力一泄。一天一夜奔波的疲劳瞬间袭上身来,稍稍洗漱,各自回房闷头大睡。 毕竟一天都空着肚子,不知过了多久,营地门口传来一阵阵锣鼓齐鸣,伴随着鞭炮声,保安营官兵再也无法安睡。 紧接着,各营房都接到起床集合待命的命令。 保安营虽称为营,编制的弹性很大。设两个连队,其他七七八八的人员加起来只有一百多不到两百人。在院子里整装列队占不了多少地方。 兵营大门开放,锣鼓声再度响起。众官兵一齐侧头目视,动作之整齐,在保安营的列队历史上,还从来没达到如此水准。 领头进门的是三个身穿长袍的长者,紧随其后的是两年轻人分左右端着一块长匾,上书:福泽乡邻。接着是八人锣鼓队,每人都很卖劲地敲打着,声声入耳,心随之产生共鸣,催人亢奋,好不热闹。 接着,两人一张,四人抬着两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白花花的刮毛猪,贴上红纸,随着抬杠之人的步履,桌子很有节奏地上下轻晃。其后接着一些人挑着担子,再后面跟着一长串看热闹的民众。 刘琦脸上写满笑意,呵呵地迎接上去。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为首老者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搭在拳面上,竖立在胸前,摇动几下,道:“刘营长客气,地方绥靖,福泽乡邻,劳苦功高,刘营长当仁不让。” 老者说着,身后抬匾两人把匾抬到刘琦面前。 一番客气,相互恭维,刘琦让身边两人接下镇上送来的匾,双手一摊,做请进状,把三个为首长者迎进营部,令一排士兵接收犒劳品,准备今晚的庆功宴。 锣鼓声,鞭炮声再次热闹地鸣响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叫杨仁年,是瓜坪镇水电站的大股东,在瓜坪镇上说话分量不出前五。不过话语权再重,也抵不过手中有人有枪的刘琦。 第二个叫粟兵羽,掌控全镇的副食及其日用品进货批发渠道,特别是掌握着食盐买卖,基本可以左右瓜坪的油盐供应,话语权不一般。 一个叫吴思棉,专营布匹生意,下面有家染坊,有家成衣厂。瓜坪镇凡有些名气的裁缝都与成衣店有业务往来,实质上也就是给成衣厂打工,只是平时谁家需要缝制新衣裤,这些裁缝可以自主接一些零散工夫。 这三位虽不是瓜坪镇上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厉害人物,但却是这次犒劳活动的发起人,代表各商家前来犒劳,顺便探探刘琦口风的差事再恰当不过。 勤务兵给众人斟上热茶,叫来两个连长,连同副营长作陪。一屋子七人,都不陌生,话题宽泛,不缺谈笑风生。 “哚,哚,哚”三声,勤务兵推门进来。 “营长,外面江信北求见。” 今天确实大吉大利,是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刘琦显得有些兴奋,亲自出门迎接。 头几天,葛俊辉特意打电话来问刘琦江信北的事情,当时刘琦没有多想,反正廖吉文有招揽江信北的意思,自己顺便卖个人情,成人之美,成与不成对自己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正高兴着,今天江信北能来,刘琦不介意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亲近。 刘琦走出,勤务兵跟着。三位宾客都不由嘀咕,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刘琦会亲自出迎? “什么人,要劳烦刘营长亲自出迎?” 见吴思棉动问,同陪的一连长说道:“刘营长的兄弟,一个年轻人。” 五人说话间,刘琦在前,江信北在后,推门而进。(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醉酒,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刘琦和江信北一前一后进屋,几人眼光一齐飘过来。 刚才说到江信北年轻,见到真容真容,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样子。和刘琦的年龄相差起码有十岁,而且,江信北也不像混江湖的小年轻,杨仁年,粟兵羽和吴思棉心中疑惑,各自揣度江信北和刘琦是怎样建立起这种特殊关系的。 廖席凯派廖吉文带着李安杰等几人上溶洞寻求与梁靖的合作,目的在于实施剿灭杨再彬并最终收编梁靖的既定方针。这一点,刘琦不清楚,一直以为,能和梁靖合作剿灭杨再彬,追本朔源,应该起始于江信北的提议,或者说,是受江信北的提示。之前,刘琦对和梁靖的合作还有一点点小小的不适,但真正合作人却是李安杰。刘琦的那点不适,在和甲午,李安杰分享杨再彬遗产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的情绪和感觉的变化都有根源,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以前,刘琦愿意和江信北来往,多是看在廖吉文的份上,这次剿匪成功,刘琦尝到甜头,这份乐意才在他心里落下实感。 笑呵呵地,刘琦向江信北介绍给杨粟吴三位,再向杨粟吴三位介绍江信北。 杨仁年粟兵羽和吴思棉三个年纪比刘琦都大一大节,是长者,礼字当先。在介绍程序上先后有别,本来不会有什么不妥,但各人的心态不同,就稍稍有了不同的滋味。 两个连长,江信北在初次拜访刘琦的时候,和刘琦一起喝过酒,在这个场合,算得上是老熟人,江信北与两人打过招呼。向那副营长点头后,便坐在一边,听众人闲聊。其中不乏互相吹捧的客气话。 长者言,不插嘴。这是起码的礼貌。江信北谨记柳安的教导,除非有人问到,否则,就不会主动找话题。谈到生意经营的话题,江信北更是一副用心倾听,目光停留在杨仁年几个面孔上,不时还有几个看似不经意的思索表情。 杨仁年三个说话同时,也在观察江信北。看江信北那模样。似乎好像从自己几个的谈话中学到什么似的,三人几乎都得出一个同样的印象,这小子好学,晚辈姿态做得很到位。 杨粟吴三人对江信北的表现各有各的满意,年轻人就该这个样子,若有机会,不妨结交一下。 逮着机会,江信北向刘琦道谢。 刘琦道:“兄弟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用不着谢。不过。信北,你怎么和葛团长有了皮跘?” 江信北:“一点误会,那天我和我老婆从姚家庄赶往南河。在路上和保安团的弟兄发生一点小误会,全靠你在葛团长那里替我说好话。今天听说,刘哥剿匪大获成功,正好恭喜,道谢两便,呵呵。” 刘琦高兴着,笑骂道:“你小子,哪能这么小气,这不行。你得请客。” 江信北笑道:“那个自然,今天?” 刘琦:“说你小气。你还真的顺杆子爬了不是?” 俩人说笑,气氛轻松。引得旁边六人陪着呵呵。 杨仁年问道:“信北,你才说,你在瓜坪做生意,做的是什么,说说看,看看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没。” 杨仁年所说,正是粟兵羽想说,见杨仁年抢了先手,附和道:“是呀,今天机会难得。说不定我们生意上有什么联系,大家互通有无,少走弯路,一起发财。” “两个前辈莫要耻笑我了,我那哪能称得上生意,就混口饭吃。不过,我倒正想求你们多多照顾小子一下。” 江信北这半年走南闯北,对人情世故的见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知道两人说的是客气话,不过这不要紧,能跟这些商界先达说上正题,就是机会。 庆功宴要弄将近二百人的饭菜需要的时间不短,刘琦留粟兵羽三人喝酒同庆,中间时间那么长,找不到共同话题,老说客气话,太没营养,说的也尴尬寡味。 见江信北和三位街面上的有话可说,刘琦交代一声,带着三个手下出去检查晚宴的准备状况,留下江信北和杨仁年三人在营部尽情交谈。 晚宴终于开始了,保安营营房大院摆下二十多桌,显得有些拥挤,不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刘琦手下副营长和两个连长对江信北和杨仁年三个,八个人正好捉对厮杀。 杨仁年三人年纪长,但酒量不弱,而且久经酒场,酒令成套,刘琦等人毕竟是军人,即便地方习气沾染不少,也比地方的奸猾来得直率。好在,刘琦等是军人,酒量也不低,能够支撑,倒是江信北在地方与军方之间调节气氛,被多罐了不少,酒到中途,早已醉眼迷离。 江信北知道自己再喝下去必定要丢丑,耍赖不肯喝酒了。 酒席一开席,就分成地方和军方两派,江信北自找苦吃,站队脚踏两只船,双方一挤兑,被逼无法,江信北借口给各人倒杯茶水,顺利而殷勤地干起了服务生的活儿。 江信北虽然耍赖,但也是在喝酒不少的情形下发生,杨仁年三人反而对江信北产生不错的印象,起码一点,做事有分寸,有底线,不会因为好杯中之物而误事 江信北最年轻,属小字辈,不是主角,不当得众人纠缠。 酒宴继续,江信北陪坐,偶尔插上几句话,也偶尔陪上一口酒。反正大家喝酒也是为了多些交流的话题,并不是为了拼酒,气氛渐渐向说话多,喝酒少演化。 在酒精的作用下,交谈多了,江信北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底细透过底朝天。 江信北做的山货生意,以杨仁年几个的眼光,对此不以为然。 南河境内域广山多,大山都是宝,特产丰富,说的是不错,但问题是道路不通,很难出山,形不成规模。而山货终究要成批量,能够外销,才能谈得上有赚头,否则,以本地的销量,需求有限,买不起价钱,也就是劳力费心的事,所得也就几个辛苦银子。 至于江信北要搞运输,倒是引起几人的侧目,虽然江信北目前那点家当,不值得一提,但关键是江信北能想到这一点。 茶水喝着喝着,也就完全取代了酒水。 杨仁年三个兴尽,告辞而归。 刘琦和副营长各自拿着茶杯把玩,偶尔说两句,江信北却和两连长聊得起劲。 一会儿,勤务兵敲门进来收拾,江信北起身告辞。 甲午和石旭东文顺刚手下清点好杨再彬遗留财产,已经是下午。 其实,张韶也不清楚杨再彬到底存下多少家当,热天被梁靖打个措手不及,杨再彬重新收拢几十个人的时候都没舍得把这些集成的物质拿出来,而是另外组织了几次抢掠。甲午和石旭东文顺刚都没想到杨再彬的家底这么厚实。从各个密营收拢的大洋有几大箱子,铜钱无数,还有不少粮食,弹药也存有一些,也难怪杨再彬不肯放弃牛塔沟,不肯放弃盘门。 弹药五花八门,粮食保安营不缺,别动队更用不上,这些实物当做零头全给溶洞滩。几大箱子的大洋和金银珠宝这类的财物,有得仔细算账,再行分配。这点,石旭东和文顺刚也知道单是溶洞滩吃不下,吃下了,也难咽下喉,听从甲午的安排。除去搬运实物的人手,石旭东将剩余人手交给甲午安排。这些钱财金银珠宝送到瓜坪,李安杰和刘琦甲午三人肯定还得商量,石旭东相信李安杰肯定不可能让溶洞滩吃亏。 甲午进入瓜坪镇已经断黑,保安营大院里人声鼎沸。人多嘴杂,甲午不想把这事情闹到天下皆知,让人吧抬到李安杰所租住的旅店,再安排曾佑航到保安营等候刘琦。 曾佑航没有参与刘琦庆功宴的兴趣,在外面旅店填饱肚子,静候刘琦庆功宴结束。江信北告辞,走出大门,正好和曾佑航相遇。虽然灯光明亮,不过两人却谁也没在意,留在保安营军民同庆的人不多,但也多少有些。 江信北踏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咔咔声。 随着江信北远离保安营驻地,消失在夜空中,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似乎勾画着江信北飘飘欲仙的醉态,随着灯光的暗淡,那抹虚影融入虚空。 庞振民和刘玉坤等候着江信北,目前江信马帮的事情急需打开局面,两人都想知道江信北此去保安营能否达成愿望。 江信北一路走来一路风,酒意上涌,在路边吐得一谈糊涂,意识却越来越清楚,自我感觉收获不错,只是手脚有些不受控制。 庞振民听江信北的高呼大叫,打开房门,只见江信北外衣占满污秽,走拢过去,从江信北身上发出难闻的一股气味。 江信北意识虽然清楚,奈何身子不怎么受控制,咋见灯光,眼睛不适,伸手遮挡,不妨脚下一歪,摔倒在雪地里。 雪地融化的,半融化的,雪与水,水与泥,混杂一起,江信北半边身子倒地,爬了几下都没爬起来,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加脏乱不堪。 刘玉坤跑上来,和庞振民一起用力,好不容将江信北抬进屋内,浑身脏乱,雪水浸透,天寒地冻,看着江信北这个样子,庞振民一筹莫展(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契机,切入点 喝酒醉后,在酒‘精’的刺‘激’下,人除了脑子表现活跃外,肢体基本都受到麻醉作用,对外界的触觉都处于反应迟钝状态。,最新章节访问:. 。 江信北吐过之后,脑子晕乎乎的感觉转好很多,只是软绵绵的,四肢无力,正好处在这个状态,外界的冰冷却感受不到寒意,脑子的活跃却又凌‘乱’无章。庞振民和刘‘玉’坤两个小伙子不知道如何处理浑身脏兮兮的江信北,江信北浑不在意,让两人赶快生大火,把外衣外‘裤’脱下,钻进被窝。 庞振民赶紧拉住江信北,说道:“你这样怎么行?得风寒怎么办?” 江信北从善如流,立马把内衣‘裤’脱下,道:“你俩帮我烘干就成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庞振民提着炊壶架在火盆上,捏着鼻子把江信北的脏衣‘裤’拿出去浸泡,刘‘玉’坤给火盆加火后,提着湿透的衣‘裤’搭在膝盖上,面向火盆烘烤。 幸好,江信北的贴身内‘裤’湿透的不多,江信北没脱,刘‘玉’坤和庞振民也没再多说。如果江信北也脱下,都是年轻小伙,赤条条的倒是没什么,但帮江信北烘烤短‘裤’,那就有点心理障碍了。 江信北脑子里想七想八,最需要有人听他说话,刘‘玉’坤讷于言,成了江信北最好的听众。 或许说话多了,酒气会随着说话的气流慢慢挥发,脑子逐渐恢复正常,庞振民洗好脏衣‘裤’回来的时候,江信北除了觉得‘唇’干口燥外,饥饿感也随之而来。 庞振民用凳子摆在火盆边,把拧干的衣‘裤’搭在凳子一侧,围着火盆,没一会。衣物升腾起袅袅水汽。 江信北:“振民,去帮我‘弄’些水和吃的来。” 庞振民扫了江信北一眼,转身去拿来自己的衣‘裤’。丢给江信北,说道:“你洗披着。起来烤火,我很快就会‘弄’好的。” 被窝暖和,醉意渐消,穿好‘裤’子,披上衣服,冷意袭上身来,浑身哆嗦,江信北赶紧双手并用。拢紧衣服,地坐到火盆边。 面食用不了几分钟,一碗面下肚,江信北抹了一把嘴巴,说道:“振民,你联系的那几家商家的货物什么时候到?” 庞振民:“本来昨天应该到了,但下雪,货船没能准时到达码头,应该就这几天吧。不过,我担心。现在到瓜坪的路打通了,那几家会不会反悔。以前,外面到达瓜坪的货物也时不时地销往南河。只是因为盘‘门’有土匪盘踞,风险大,运费高,运气好,还得‘交’买路费给土匪,运气不好,难说就货物尽失,血本无归。所以大宗货物不常有,中等批量的又只能分成小股运送。无形当中又提高了运输成本,这才有我们的机会。现在卡在路上的障碍排除了。就不知道他们会有怎么样的考虑。而且,我们的运力确实太弱了。又没名气。” 刘‘玉’坤接口,说道:“信北,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江信北和庞振民眼光一齐投向刘‘玉’坤,江信北道:“有什么对不对的,说出来就知道了。” 刘‘玉’坤道:“马帮无非是现在暂时找到可做的事情少了些。昨天,振民说,依托山货生意,先让马帮忙活起来。我就在想,这事情是不是可以展开,从更大的方面来考虑?不一定局限在山货生意上,我们先联系事情,不一定捆死在村寨运输上。事实上,城里那些财主做生意要运送的货物,不论是货物量还是运输次数,都比村寨庞大得多,频繁得多。” 庞振民道:“这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不是一样的吗?” 江信北道:“嗯,‘玉’坤,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把眼界放大一些,反过来,以马帮为依托?” 刘‘玉’坤道:“我也说不清楚,和顺东跑着些天,我就想,如果路近,村寨即便有些货物要运送,完全可以人挑肩扛,自己来,力气不用白不用,只要人勤快一些,能节省的就节省。路远的地方,货物出山难,一般村民也就懒得费那个心思,结果还是没货,马帮的作用,其实就是运送大批量货物用的,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要有货就能盘活马帮,反过来,只要马帮活套了,货物流通也应该活跃起来。” 江信北没有接话,陷入沉思,刘‘玉’坤和庞振民见江信北如此,没再说话打搅,自顾低头思考。 一会儿,江信北抬头,说道:“‘玉’坤说的很有道理,我前面一段时间可能陷入死胡同,现在得把想法调整一番。我们目的是赚钱,不一定必须做山货生意。以前总是以山货生意为中心,路越走越窄。如果以运输为中心,想想,路应该越走越宽。你俩也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庞振民和刘‘玉’坤面面相觑,眼前的事情还没解决,江信北这是想到那里去了。 江信北见俩人没回话,回头仔细想想,确实,自己也没把刚才那种感觉理清。只是这种感觉确实很让人兴奋,就好像在大山里瞎转,眼前忽然出现片一望无垠的平地,眼光所到之处,一片宽敞,目不暇接,又像忽然登上山顶,连绵起伏,与天相接的峰峦尽收眼底。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不说了,各自闷声想自己的心思。 没话可说,倦意扑来就快,三人上‘床’,没几下,便入梦乡。 第二天,张才景回来,可情况不好。 张才景走了五六个村寨,事情倒是有一些,但都是临时‘性’的事情,也不多,要维持一个马帮的运转,太难了。 江信北见张才景言语之间萌生退出马帮的意思,想了一下,问道:“才景,现在都是我们去找事情做,既然你走的那些村寨还是有货物要运,能不能让那些事情找我们做呢?” 张才景愣了一下,太异想天开了,顺口道:“除非,长期。每天往那一路走几趟,瞎苗碰上死老鼠,总会有人家临时有事。需要赶快。” 江信北没想到张才景会有如此一说,不过。也正是这一说,灵感一动,双手一拍,音量提高几分,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张才景疑‘惑’道:“怎么?” 江信北笑笑,说道:“我们头几天太心急了,什么事情都有个准备阶段吧。我看,才景。你也别先忙着打退堂鼓。等友宁和义海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先看看年前这段时间再说,实在不行,我也不拦你。” 张才景退意也不是很坚定,见江信北说得那么笃定,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你怎么想,想跟我说说。不怎么样吧?” 江信北:“你不是刚说了吗?只要我们能打着旗号,坚持长期每天朝一个方向走上几趟,总会有人需要赶时间。总会有人家货物比较多,需要运输的时候,急切间,就会想到我们,如果我们的走动正常,只怕人家没东西要运,为了赚钱,想法子都会找些东西出山贩卖换钱,等都要等我们帮他运输。这样的人家多了。只怕我们忙都忙不过来。” 事情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张才景也是常出‘门’在外的。略一想,便接受江信北这种说辞。总要出名了。人也好,事也好,才会找上‘门’来。名不见经传,谁知道谁,谁知道谁是干什么的?单靠自己的需要,糊里糊涂瞎转,接触的肯定不多,倒还不如找准别人的需要,招摇过市,让别人来将就你。 旁晚,石顺东杨永宁和陈义海回来,货物不多,一趟走完,不过三匹马,一千多斤干爽山货还是有的。 冬笋也有着落,甚至给了江信北意外的惊喜。 那地方其实距离西林壁也不远,四十里路不到,遍山遍野的竹林,起码有几万亩,冬笋不少。石顺东进村一说,有人收冬笋,正好是找过年钱的好机会,几乎全村都行动起来,不过一天时间,就堆积了几千斤冬笋。如果收购几天,两万斤只多不少。 冬笋属于山八珍之一,不愁销路。前天跑了一趟南河。过年也就十多天了,外销已经来不及,周凡答应依托“八珍荟萃”的客户,批发兼零售,全部包销。 谨慎起见,江信北还联系了龙景阳,龙景阳更干脆,和房家有往来的大户人家不少,每家几百斤小事情。 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仅就江信北杨友宁四人四马忙得过来没有。 这个时候,杨友宁想到龙塘不远有几座连片的竹山,冬笋也应该不少。 杨友宁一提出,一屋子七人顿时热闹起来,就在头一天,还在担心没事做,马帮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现在却为如何解决运力问题七嘴八舌,马帮倒成为焦点。 大伙意见各说各理,各说各法,但一匹马的运力有限,路途远,一天走不上两趟,始终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瓶颈,就如一道枷锁锁住脖子,让人产生想得到,看得到,就是吃不到的无助感。如噎在喉,不吐不快,吐又吐不干净,大伙不由把眼光投向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江信北。 昨晚和刘‘玉’坤庞振民的商议,今天和张才景的一番对话,叫上现在一干众人的七嘴八舌,每一种声音都有道理,又都不能解决问题,江信北有些头昏脑涨,也渐渐理出一点头绪。 山货向更偏远的山村延伸,延伸线越长,中间环节越多,劳心费力越重,江信北觉得自己越不发算,但又不能不做。刘‘玉’坤的提醒,让江信北产生放弃更偏远山村收购山货的想法,但架子搭起来了,放弃又可惜。江信北想到,如果能将这些偏远山村作为独立的点,让他们自己经营,只要有足够的运力,就可以把他们紧紧捆绑在以马帮为主线上的链条上,他们还是离不开自己的控制,还是会为自己赚钱。 想起张才景无意中的那句话,想象像脱缰的野马,绕了一圈回来,划出一道清晰的路线,这让江信北颇为心动。 马帮常走一个方向,自然会成为那一片乡村山货通向外界的经常‘性’通道。只要马帮线路是经常‘性’的,就能把这条线路上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村寨联络起来,那么,各个村寨就成为马帮运输的末端触点,马帮线路越长,越牢固,这种触点就会成倍增多,那就不仅仅是山货货源更足,马帮营运的范围将更广,而且可以从山货收购中节约一大笔成本。 线路倒是可以从熟悉的开始,但马帮的运力又成了绕不过去的坎。货物调动起来了,自己却没有足够的能力运输,别人见有利可图,自然会趁机入行,很有可能为人做嫁衣。 江信北一点一点地说出自己的问题,众人想想,都能感觉到前景光明,但同时也感觉到通向光明的路是暗淡的。 说着,江信北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接着说道:“前面,我们的眼界还是太小了,我们折腾起来,总感觉到有力没地方用。 大家这么一说,我想,我们先把这次冬笋生意做好,‘弄’些过年钱,然后把我的山货生意和马帮合并一起,我们七个人,再好好分分工,看看怎么做更好。我的初步想法是,第一,以瓜坪为点,先开辟一条常走路线,向村寨延伸,才景来牵头,先固定你这些天走过的那些村寨看看。第二,以长塘为点,朝两个方向各走一条线路出来,一个是杨村方向,友宁来牵头。一个是西林壁方向,顺东和‘玉’坤来牵头。第三,南河,长塘,瓜坪,三个点作为我们业务联系和调配的中心,由我和振民还有义海一起负责。我负责总体安排,振民和义海负责联系货运业务,组建我们的基本运力,主营瓜坪到南河这段路,人不用多,‘精’干就行。如果你们觉得有那个人可靠,可以向义海推荐。大家都想想,立个什么样的规矩。” 江信北这么一分,就把在和杨友宁等几个在南河酒桌上达成的马帮给拆解得四分五裂,单干力量相当有限,如果可行,早有人这么干了,杨友宁觉得行不通,心下狐疑,说道:“信北,现在加上振民顺东和‘玉’坤,我们本身都只有七个人,你这么一分散,还能有什么运力?岂不是变成各自单干了?”q 第十八章 两只脚走路才稳当 江信北解释道:“这和各自单干肯定不同。你们牵头,掌握这一路的状况,包括那一路的物流消息。我们能及时进行调整,根据需要,临时增减人员。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能不能行得通,还要看以后事情怎么发展。我们肯定得分工合作,要不也打不开局面,这中间有肯定有很多我们想不到的,怎么把关系理顺,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想到的,你们还有什么好得想法,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也好提前立做好预防。” 江信北说的虚,似有道理,却也有点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味道,众人想着,不得要领,东扯西绊,理不清楚,绕来绕去又回到冬笋的问题上。 再好的愿景,都得经得起实践的检验,江信北对众人的疑问没再多做解释。有一个愿景目标,总要一步步具体落实,才能不断地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也许,愿景目标不变,实际问题却毫不相干,也说不定。与其空口说白话,多说无益,还不如脚踏实地,先解决眼前问题,大家议论又回到冬笋上来,正合江信北之意。 年关来临,时间相当宝贵,第二天天刚放亮,江信北,杨友宁,陈义海,石顺东和张才景五人到猫冲拉货,刘玉坤留在瓜坪给庞振民当帮手。 一路上,五个小伙子倒是不觉得无聊,话题相当广泛。石顺东当仁不让地充当到猫冲一路的向导,对一路的村寨风俗人情做一番介绍,江信北对自己的想法随着石顺东的介绍渐渐有了实感。杨友宁和张才景有了石顺东和江信北的现身说法,这才粗略理解江信北所说的初步想法。 猫冲距离长塘,五十多六十里地,距离瓜坪将近七十里。绕经瓜坪到县里,凭空多出六七十里路,南河县城的吸引力明显比瓜坪大。自然要选择长塘为中转。从长塘出发到猫冲,用马拉货。一天只能走一个来回,如果漫无目的,很有可能天天走冤枉路。但依照石顺东的做法,采用委托,或依据江信北手中的业务订单,和当地人合作,一个赶集周期走一趟。长期下去,自然能带动那一片的货物出山效应。就完全能够避免做冤枉功夫那种状况出现的可能性。这次做成这笔冬笋生意,顺利的话,完全可以成为其他线路的样板,照此类推,马帮只须将行走线路与有联系的村寨点联络起来,不愁没事情可做。这样以来,不仅可以节省人力,开拓业务,而且可以更好地集中使用马帮的现有运力,使马帮更快地走上正规。更快地夯实底蕴,得到长足发展。 同行五人,说着说着。逐渐统一到江信北的想法上来。 江信北道:“总体方向按我昨晚所说,肯定没错。只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昨晚,我想了很久,同时进行的话,确实像友宁说的那样,我们运力本来就小,面撒得太宽。肯定会漏洞百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结果也肯定一事无成。 我想,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我们先把主要精力放到瓜坪到南河,长塘到猫冲这两条路上,友宁和才景,平时多注意一下我昨晚说的那两个方向,把情况摸清,先和村寨建立一些联系,把我们马帮的名声打出来再说。” 江信北这种说法,比昨天的说法具体多了,可操作性拥有更多的实质感,杨友宁和张才景不约而同地应和。 陈义海和石顺东走在前面,两人几乎一个心思,对江信北和杨友宁张才景的对话不关心。江信北怎么说就怎么做就成,一伙人每人一个主意,不是什么好事。 “信北,我倒是有些担心,我们可以这么做,别人自然也可以这么做,”走着,张才景忽然说道:“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走不了那么宽,不能保证每天都往这条上走上一趟,别人看到机会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杨友宁附和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分散走,不得力,合起来有走不宽。有人有货如果要赶急,只怕也等不到我们。” 江信北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反而乐见其成。一条路要热闹起来,靠我们几个肯定不成。我们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包圆了,我们没这个本事,就算有这个本事也不现实。平常一些事情,货物量少,路途短,我们去做肯定不发算,如果货物量多,路途远,单人匹马,肯定做不来,还得担心安全,货主不找我们,找谁?” 杨友宁道:“那倒也是,货运方便了,出货自然见船涨水,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 江信北道:“其实,组建马帮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很多具体事情没有实际体验,这些天有点不对打路,显得找不着门。才景,你萌生过打退堂鼓,想必你是有这种感觉。 马帮运营,做的就是拉货的事情,得靠别人给事做,但单靠别人给事做也不行,这就好像一个人,一只脚站不稳,即便站稳了,人也吃亏。我想来想去,还得回到我原来做的事情上想办法,把马帮的另一只脚凑上,两只脚走路,马帮才稳当,才走得下去。” 杨友宁和张才景单纯就是就事论事,没江信北想的多,本来还比较清楚的思路,被江信北的“两只脚”给弄糊涂了。 张才景道:“信北,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两只脚,三只脚的,被你越绕越糊涂。” 江信北道:“我这是打个比方,道理要讲明白,我们才好同心协力。你俩想想,单靠别人给事做,万一不顺呢?岂不是总感觉有根绳子勒在脖子上,要看人家的脸色行事?我们得让事情找我们做,我们不急。那我们得底气从哪里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几天不仅张才景感受颇深,杨友宁多少也有感触。组建马帮的时候,大家的想法不免太理想化了一些。真正具体干起事来,就觉得捆手捆脚。 似乎是特意留下空隙让杨友宁和张才景思考,也给自己一个整理思路的时间。停顿半响,江信北接着说道:“我们的发财大计要站得稳当。还要跑得快,我想来想去,马帮和山货生意缺一不可。这也是我想让振民把山货生意结算清楚,并入马帮的最初想法。” 江信北昨晚提到让马帮和山货生意合并的事,山货生意是江信北的起家本钱,当时大家不怎么在意,只当江信北说说而已。现在又提出来,看来江信北说的是真的。杨友宁有些不解,问道:“信北,对我们来说,不论是把山货生意并入马帮,还是把马帮并入山货生意,其实意思都差不多,不过这样以来,你不是吃亏了吗?” 江信北道:“吃不吃亏,现在很难说,就算是。我觉得,既然大家捆绑在一起,谁吃点亏都没必要去计较。只要我们这条路走通了。以后,大家都有好处。我得纠正你的是两个合并意思大不相同。首先,把山货生意并入马帮,那是以马帮为主,是我们大家的事情;把马帮并入山货生意,那是以山货生意为主,那就把马帮看做是我江信北的事情,好像是我绑架了兄弟们。友宁,你同意我这样的理解不?第二。两项生意并在一起,并不是说胡混在一起。而是两个独立的记账单位,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同属于我们几个。” 张才景算是稍稍明白江信北的意思,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杨友宁接着问道:“突然多了一个山货生意,那我们该怎么出头本?” 江信北道:“出本钱的事情,过年后再说。出的本钱多了,这中间还牵涉到建立账目的问题,分红的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商量好的,总得跟家里商量一下,尽量多考虑一些负面因素,我们才能理清做事的思路,按规矩来,不至于以后打乱仗,稀里糊涂的。” 即便是亲兄弟,也有自己的小家庭,有时候诉求肯定有不同,江信北话里的意思,杨友宁和张才景都懂。合伙做事,先考虑清楚各种不同的情况,拿出处理不同意见的机制,确实比出了问题再来谈解决之道要好得多。 见杨友宁和张才景俩人都不做声,江信北接着道:“我是这么想的,山货生意,以后不再局限山货,什么好做,做什么。这样以来,业务广了,和别的商家联系就紧密,马帮的事情就能出现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局面,那个时候,我们也不一定非得做村寨的运输,不愁没事情做。马帮则利用自己的业务接触到更多的信息,反过来会帮助山货生意抓住商机。这样以来,马帮和山货生意就能互相帮衬,形成两只脚走路,既稳当又走得远,不愁发不了财……” 江信北今天的说法比昨晚的说法,思路不知清晰多少倍,可操作性也强的多,即便仅仅山货生意与马帮互动,也能维持现状。眼前的冬笋搬运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两只脚走路,思路一旦打开,杨友宁和张才景兴奋点被触及,思绪很自然地朝细节方向延伸。 沉默有时,杨友宁道:“信北,真如你所说,那马帮是不是也可以山货生意那样,以此建立自己的关系网,随着物流量的大小,来调整我们马帮的运力,比如,我们村的猎队,忙的时候,邀请他们临时加入,闲的时候则让他们该回哪回哪去?” 江信北倒是没想到这点,只是想着让陈义海牵头,组建一支马队,先保证江信马帮的基本运力,以后再图发展壮大。现在,杨友宁提出这样的想法,倒是一个可行的法子。这样以来,不仅可以大大提升占据市场的能力,降低平时马帮运行的成本,还能腾出充裕的时间慢慢物色可用人物加入马帮,凸显马帮人员的纯洁性,不至于因为急着加强实力,造成人多复杂,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嗯,两只脚走路说的就是这个理,其实我们的营运方式就是马帮加临时,山货生意加其他,两者互补,只要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基本盘面,至少可以维持现状。” 江信北显然也被杨友宁的话触及到了兴奋点,说话的语气都高了几分。 世上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因为奇怪,所以不解,也就往往被当成猎奇笑话,但真没一点道理,还真不见得,因为存在必定有其理由。比如:心有灵犀,说的有些玄乎,但也确实存在。正如亲近之人,相隔千里,无缘无故,哪怕做梦都会梦到与之相关的事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是已经发生,还是预示将要发生,而且还惊人地吻合。 几乎和江信北所处时辰完全相同,所处的语境极为相似,庞正明听了刘玉坤的一番话,语气也高了几分,兴奋地说道:“玉坤,你说的法子真的值得一试,等信北他们回来,就应该可以落实了。” 刘玉坤笑笑,说道:“这其实不难想到。现在租用的屋子,我都觉得不方便。如果马帮老是住旅店,花太多的冤枉钱。你说的这块黄土荒坡,买下来不仅可以烧砖,稳赚一笔,挖过之后,打些土胚转,砌几间房子正好可以解决马帮住处问题。位置也刚好合适,离镇偏远,影响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上。” 说着,庞振民和刘玉坤转身回仓库。 范勇和齐柳笙等候多时,仍然不见庞振民回来,只好转身回到正街吃点东西再说。走到半路,恰好遇到庞振民和刘玉坤迎面走来。 齐柳笙很兴奋,丢下范勇,快步迎上去,到溶洞滩几乎半年了,齐柳笙很没见过西林壁的乡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留住乡愁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齐柳笙就有这样的感觉。 父母双亡,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齐柳笙小小年纪成了村里的流浪儿,还背上一个克父克母的名声。柳安见其可怜,收养了他,偏偏柳安门单亲寡,齐柳笙能从小伙伴的疏离感中感觉得到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即使柳安家办私塾,同龄小孩比较多,齐柳笙也不因为随着年长而愿意主动和人交往,但这不代表齐柳笙不想拥有朋友。 这就形成一种悖论,齐柳笙一方面渴望有朋友,一方面又竭力保护自己的自尊,拒绝与人交往。 齐柳笙和江信北熟络起来,是因为江信北为了逃避柳安的惩戒,主动贴上齐柳笙。石新牧为了拆江信北的台,刻意讨好齐柳笙,此外还有一个伍郎雄,因为柳安对他最用心调教,齐柳笙无形当中对伍郎雄也产生亲近感。 这三人中,石新牧停留在表面,多少有点假,齐柳笙敏感,虽然不拒绝,但很难交心。伍郎雄中规中矩,齐柳笙很难把伍郎雄当作依靠,倒是江信北捣蛋,各种新奇的损招捉弄同学,虽然江信北三天两头被柳安有戒尺打手板,夹屁股,但江信北经常捉弄那些人当中,有齐柳笙看不惯的人,而且,江信北为了逃避柳安的惩罚,常常拉齐柳笙入伙一同为恶,还教给齐柳笙不少自保方法,这让齐柳笙更倾向加入江信北他们一伙。 虽然那些都是孩提时代的小事,不值得一提,但后来的交往却建立在那个基础之上。 本来齐柳笙在西林壁来往的人就没几个,遭遇罗家欺上柳家大门一事后,齐柳笙更加孤僻起来,因缘巧合之下。齐柳笙自愿在溶洞滩落草为匪。 到溶洞滩,齐柳笙开始时来运转,心理也逐渐走出阴霾。 先是梁靖收齐柳笙为义子。知道齐柳笙对柳香玲念念不忘,后有梁靖派人将柳香玲虏来。不管情景如何,急不可耐地让俩小结婚,还别出心裁地让柳香玲认曾德清为记爷。有这样的身份,齐柳笙在溶洞滩想不受人尊重都难,加上和柳香玲夙愿得偿,心结不解更难。 差不多有半年了,想起儿时情景,齐柳笙不免失落。毕竟,无论怎样不堪回首,西林壁总是自己的故乡。 其实,庞振民在西林壁呆的时间不多,和齐柳笙打交道更是没有,但江信北作为柳香玲娘家人上溶洞滩参加齐柳笙婚典的时候,庞振民跟着。江信北和庞振民能上溶洞滩参加婚典,在对溶洞滩不知情的状况下,这样做,冒着极大的风险。急难时刻。才显朋友真情,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已经足够。齐柳笙每当想起那些天的事情,都会不由心生感激,顺着也把庞振民当做自家最亲近的兄弟之一。 和范勇打交道多次,庞振民注意到范勇与以前表现似乎有所不同,至于那里不同又捉摸不到。庞振民知道,作为土匪,而且是负责踩盘子的土匪头目,不能只看外表,按常理将范勇个性与平时的表现不能划上等号。但这次见面,范勇确实没有前些时候那么爽朗。而是比较低调,甚至可以说客气得有些过分。 是不是因为齐柳笙在场的缘故。庞振民觉得自己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靠谱。这纯粹是一种直觉,看齐柳笙和范勇的状态也看不出什么,唯一感觉不同的是齐柳笙的神情之间没有在溶洞滩见到的那种怯生生的感觉,透露出的似乎应该是一种自信。 不能不说庞振民的直觉能力很好,范勇的确是因为齐柳笙在场,不能抢了齐柳笙的风头。即便是在土匪窝里,那也是一个小社会,人之常情,世俗规矩一样都不少,如果没有特殊依仗,不是人人都可以率性而为。 如今齐柳笙成为平衡梁靖和曾德清之间微妙关系的纽带,不仅是协助李安杰搞军事训练的副教官,在陈卫贤中队中担任副队长,还在山寨新近组建的后勤队担任主职。身兼数职,隐然有少寨主的迹象,不管廖家的收编最终结果如何,齐柳笙都会成为范勇的顶头上司。在齐柳笙面前摆老资格,喧宾夺主,范勇认为,纯属自找不自在。 最近,柳安俩夫妇也入住溶洞滩,梁靖对齐柳笙更加放心,开始支派齐柳笙下山为溶洞滩办些具体事务。 梁靖落草为匪,特别是经历宜安乡被围剿一事,更加不愿意娶亲。有妻儿的羁绊,免不了要担心事态变化对妻儿造成损害。好的不灵,坏事灵。万一真遭不幸,事与愿违,那是对妻儿极不负责任。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梁靖觉得与其让自己牵肠挂肚,横竖不痛快,还不如索性不要去想传宗接代,享受天伦之乐。女人嘛,不论是*,还是对村子里姑娘媳妇,看上了能勾上自然好,不行的话,用强也不错,够刺激的。 范勇作为梁靖亲近之人,对梁靖这种想法多少知道一些。把齐柳笙虏到溶洞滩后,齐柳笙的表现让梁靖挑动了萌生收齐柳笙做义子想法,满足一下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渴望之念,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范勇在梁靖和齐柳笙之间所做的事情不少,其中内情没人比他更清楚。 齐柳笙算来算去,还得感谢范勇那晚把自己虏到溶洞滩,没有范勇到西林壁一行,也就没有现在的一切。瑕不掩疵,齐柳笙对范勇只有感激,在溶洞滩和范勇的关系自然和别人不一般。 今天梁靖派齐柳笙下山办事,齐柳笙提议让范勇同行,梁靖想都不想,随即答应。 四人热闹一番,庞振民带着三人奔往旅店。齐柳笙和江信北不单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夹带着江信北对柳安一家。庞振民这里不方便,这么久没见齐柳笙,不能太随便。 一顿饭吃下来,自然要喝点小酒,不为天寒地冻。借酒暖和一下身子,起码也得凸显彼此之间的亲密,为齐柳笙接风洗尘。正式一些,怎么做也不为过。 齐柳笙不说下山所为何事。庞正明也没有动问。 刘玉坤因为家境低人一等,不怎么关心村子里的人情世故,但柳家的变故还是多少知道一些。齐柳笙好像人间蒸发似的,在村子里几个月不见踪影,这个时候同桌喝酒,刘玉坤不由和齐柳笙聊起村里的一些事情。 罗家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柳家的田产房屋包括私塾让罗守诚全部收归自家门下,刘玉坤说着。不禁有些愤懑不平。 齐柳笙倒是没有表现出刘玉坤的愤懑,或者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因为这些事情,还是通过伍郎雄之手经办的,不过才过去十来天,柳安入住溶洞滩已经给齐柳笙说过。 齐柳笙没有表现出刘玉坤那样的情绪,这不符合齐柳笙的年龄特征。这并不是齐柳笙的城府经过短短半年不到时间就得到翻天覆地的改造,而是造化弄人,或者造化救人。 人的一生当中。会有无数个偶然,当把这些偶然节点连成线时,就有了命运。 而在这些偶然的节点上。各种形势聚合,即便有先知的超人能力,也几乎难以改变下一个偶然节点的走向,半点不由人。在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从出生就已经固定了命运,不信还真的不行。 齐柳笙父母双亡时,已经有八岁上下,要懂事不懂事,背着一个“扫把星。克父克母”的名声,不能被同龄人接纳。甚至被孩童追在背后叫喊“扫把星”,齐柳笙心理孤僻。偏激都不可避免。 柳安的收养,让齐柳笙的负面心理得到及时的遏制。 在私塾里,看在柳安的份上,孩童不敢过分,更在江信北等人的捣蛋中,潜移默化,齐柳笙的孤僻偏激心理得到极大的缓解,那种心理阴暗的刻度其实不深。 渐渐成人,遭遇罗家欺上家门的事件,让齐柳笙的阴戾之气忽然爆发,却阴差阳错,北范勇虏上溶洞滩,得到梁靖和曾德清的另眼相待,接着和柳香玲喜结连理。 每到关键时刻,总有突发事件终止齐柳笙向邪恶方面发展,齐柳笙自己或许没意识到,和庞振民,刘玉坤谈起小时候的事情,显得有无限的留恋。 柳安不过是个破落私塾先生,即便有齐柳笙这层关系,范勇对柳安也是打心里轻视。听齐柳笙说起过小时候在柳家的这些事情,范勇一改之前对柳安的不屑,不觉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说不上是敬佩,还是敬重什么的。 事情的反反复复,没让齐柳笙阴戾中陷落下去,反而在心理上逐渐阳光起来。这一切,仿佛是命中安排好了的,上天一定要齐柳笙经历这些。 四人边聊边说西林壁中的事情,庞振民在西林壁呆的时间有限,插不上话,刘玉坤比齐柳笙年长,而且接触不多,对齐柳笙所说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应和。 不管是从江信北的角度,还是从溶洞滩的角度,边上三人都没有扫齐柳笙的兴致,只要齐柳笙说加酒,几乎没有谁打短嘴劝阻。 对齐柳笙来说,随着柳安夫妇离开西林壁,入住溶洞滩,西林壁时代已经结束。不过,也许失去了,不论是好是坏,都会有种不舍和留恋,这种不舍和留恋隐隐落在从小在一起的那些伙伴身上,若有若无,却又真实存在。 或许,因为,西林壁只是一个乡愁的概念留在齐柳笙心中,喜怒哀乐都系在那里,趁着酒兴,话特别多,却又偏偏把今天来瓜坪所要做的事情忘之脑后。 刘玉坤和齐柳笙说话,庞振民见齐柳笙那状态,八成要醉酒,对范勇道:“勇哥,还是你劝劝柳笙,这样喝下去……” “随他,让他发泄完了,对他以后有好处。” 范勇毕竟年长众人十来岁,从齐柳笙的说话中,隐约能感受到齐柳笙心里的某些憋屈。现在能放开心扉在庞振民刘玉坤面前说出那些往事,这半年,在溶洞滩,齐柳笙恐怕也是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事,说错话。 果然,没多久,齐柳笙一头叩在桌子上,睡着了。 三人把齐柳笙抬进旅店客房,向店家要来脸盆和热水,给齐柳笙洗抹脸后,将脸盆放到齐柳笙窗前,以防齐柳笙呕吐。 庞振民看看窗外的天色,路灯已经亮了,橘黄色的灯光显得无精打采,似乎能感觉到天空下的清冷,缩着脖子,蹑手蹑脚,让自己尽量减少与冷气的接触面。 从齐柳笙的话里,庞振民听出了感同身受,自己和爷爷逃难到南河,幸好遇上江信北,否则不知道现在会流落在哪里。想起失散的亲人,也不知道这一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碰上,自己的家乡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良久,庞振民问道:“勇哥,这次你没带山货来,莫非有其他的什么事情,要不要帮忙?” 范勇笑道:“嗯,具体事情柳笙知道,我只知道,剿灭杨再彬,我们发了笔财,当家的打算给每个弟兄弄套棉衣裤,等着要过年了,大家也高兴高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再向故乡行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天光,齐柳笙唯一的感觉就是饥饿。 打开窗户,外面阳光铺地。路边星星点点的雪团,在阳光下显得娇嫩润泽,远山白雪远没到融化的时候,游目之下,偶尔会出现一绺一绺,或是黑色,或是枯黄色,或是青色的山体,像是披着白色棉袍的壮汉,偶尔袒露肌肤,惬意地享受阳光的普照。 梅花香自苦寒来,齐柳笙忽然想起柳安平常念叨的一句诗,心里偶有顿悟。 磨难是上天以极端方式对人的一种磨练,当这种磨练被当做为人在世的一种收获的时候,磨难其实上天送给自己的一笔无上的财富。正如一块璞玉,在工匠不断地琢磨,不断地打磨中,掉落粉尘一地。如果,璞玉有知,过程无疑是痛苦的,甚至是撕心裂肺的,但结果是璞玉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升华。 想起昨天和庞振民刘玉坤的一席话,齐柳笙有点无地自容,那才多大点事呀,根本不值得一提,枉自己还憋在心里这么久,好像老天天生不公似的。其实,很多事情,只要不画地为牢,换个角度去做,换个角度去想,一切都很自然。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也会海阔天空,这种进一步的海阔天空比退一步的海阔天空似乎更能让人兴奋。 有个好老婆,无疑是人生最大的福气。 眼前的阳光给人的感觉真的不错,冷风吹进客房,齐柳笙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却有种暖意,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仿若繁星,不时在脑际闪现。 当初初上溶洞滩。齐柳笙想破脑门也想不出梁靖为何对自己另眼相看,心里忐忑,有所顾忌。常常不能领会梁靖的提点,及至梁靖让范勇把柳香玲虏上溶洞滩。让两人成亲后,齐柳笙才有一个说心里话的对象。 每当心有疑惑只能回家和柳香玲说道。女人对人际关系有种天然的敏感,在读书方面,柳香玲的见识不是齐柳笙江信北等人能够相比的。以己度人,作为小字辈,柳香玲认为能在溶洞滩立足下去,就必须真心诚意地在梁靖和曾德清之间充分展示仁孝二字,真正把二人当做自家的亲亲长辈来对待。力所能及地为梁靖和曾德清排忧解难。 有老婆的耳边风常吹,齐柳笙渐渐放下患得患失心理,理解梁靖的意图也就不比柳香玲慢。人肯吃苦,勤快,又能善解人意,即便齐柳笙有些不尽人意,梁靖和曾德清都选择自动忽视,人家才十六七岁,哪能十全十美?。 依照李安杰的提议,溶洞滩组建后勤队。 后勤队保证整个溶洞滩队伍衣食住行。以及武器装备的配给,换做其他人,不仅梁靖不放心。曾德清也不放心,徒增猜忌。梁靖亲自领衔,却不可能分心去做这些琐碎事情。具体事务当然只能是齐柳笙领头,一方面齐柳笙和柳香玲在溶洞滩算读书人,识字会记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另一方面梁靖也需要看看齐柳笙的本事,让齐柳笙尽快在溶洞滩建立应有的威信,让手下尽量地接受齐柳笙。如果才堪大用,那就会成为自己的一大臂助。 用齐柳笙。梁靖和曾德清,一个大当家。一个二当家,两人意见统一,其他人就算有想法也只能藏在肚子里。 剿灭杨再彬,溶洞滩不仅拿走牛塔沟所有存积的物质,还有几大箱大洋,铜钱更不在话下,算是赚大发了。 众人拼命,消除了溶洞滩的心腹大患,按梁靖和曾德清的想法,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每人分发十来个大洋的奖赏,顺便鼓舞一下士气。虽然多了一些,但无非就是两千大洋,死物而已。装进底下弟兄们口袋里,有大洋的铿锵声响,想干什么都行,那就大不相同。干土匪这一行,所图是什么?无非是有酒,大碗喝,有肉,大块吃,有钱,有女人,上就是,图的就是畅快。 齐柳笙不好扫两人的兴致,自家也能拿到几十个大洋,心里高兴,回家和柳香玲说道此事,柳香玲却不这么想。土匪平时的行径,柳香玲多少知道,改变不了是一回事,想不想改变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在溶洞滩有梁靖和曾德清两座靠山,自家就不会缺那几十个大洋,本着持家的风格,建议齐柳笙向梁靖谏言。 齐柳笙本身有想法,几番言语,几番折腾,得到老婆的言传身教,第二天俩口子借口请记爷和义父喝酒的名义邀请曾德清和梁靖上家门喝酒。 柳香玲如小媳妇般地服侍三男人喝酒,齐柳笙便向梁靖说出两口子在床上形成的腹案。 十个大洋,实发两个作为弟兄们的零花钱,发多了,多半会进娘们的无底洞。初听之下,梁靖对此没在意,还当齐柳笙小家子气。钱发给手下,怎么用是他们的事情,但梁靖对齐柳笙后面的说法引起了兴趣。 齐柳笙道出腹案,用三个大洋为全体弟兄添置一套冬装,理由是钱发下去,很多人不会为自己添置着装,大手大脚,没几天功夫就两手拍灰,一干二净。而队伍着装五花八门,虽然接受廖家收编,仍然沿用土匪称号,不能打出*的旗号,但怎么说,也算是找着了奔前程的门路,该正规的地方还是要尽量正规。而且,下面的人并不知道要发多少大洋,这可以看做是几位当家的给弟兄们过年的额外福利。天时地利人和,这样以来,人和这一条占着了,其他的什么都好办。再用三个大洋来论功行赏,照此,以后每次有行动,不怕下面的人不出力,也可以提高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以来,不仅一箭三雕,还能节约两大洋。 有柳香玲顺着曾德清,又有齐柳笙顺着梁靖,曾德清和梁靖完全找准两人的关系,曾德清很配合梁靖,梁靖也尊重尊重曾德清的意见。 一番酒菜下肚。方案略作调整,此事自然由齐柳笙全权负责具体执行。 要了一碗汤面,齐柳笙似乎还没从柳香玲身上收回遐思。一碗面条吃得安安静静,吃得这么秀秀气气。 范勇从外面回来。见齐柳笙慢嚼细咽,没有打搅,静静地坐到桌边。 齐柳笙端起汤碗,一气将汤水喝个干净,说道:“勇哥,我们边走边说。我估摸这事还得有个中间人比较妥当,你本来就和信北他们在山货生意上有合作,这次也就庞振民他们吧。你说呢?” 范勇:“我昨晚跟振民说过这事,他没做过,没有特别的表示。” 齐柳笙道:“他不知道我们的想法,自然不好多嘴,走吧,我们去和振民谈谈。” 范勇没有接话,齐柳笙也没再说这话题。 这次为全寨兄弟购置棉衣裤是往常不曾有过的事情,范勇琢磨不了梁靖的想法,把自己定位在带齐柳笙熟悉瓜坪镇的地理位置上,不想给齐柳笙乱出主意。 齐柳笙是第一次下山办事。对瓜坪镇很陌生,要范勇作陪,多是因为范勇这段时间和江信北有山货生意的往来。同时也有笼络范勇的想法。 庞振民没在,驾着马车,拉货到南河去了,刘玉坤看守仓库。 没有事就闲的蛋疼,找事情做,纯是瞎忙活,刘玉坤在家对此深有体会,没想到到瓜坪这几天仍然如此。但事情来了,人手又不够用。 齐柳笙不着急。过年还有二十来天,买布回去自己做。要几百套,自然来不及。如果要成衣裤,几天的事情而已,不耽搁过年发放,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勇哥,有没有兴趣一起到长塘去看看?我们溶洞滩特产也不少,明年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借助信北。” “好哇,现在就走?” 范勇负责为溶洞滩踩盘,本身就需要光广朋友,对齐柳笙的提议很乐意接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处走走,免得回到山寨受山规管着,那就更闷。 刘玉坤目送两人离去,琢磨着齐柳笙有什么事情。如果是昨天布匹的事情,也用不着对江信北这么上心。 走出瓜坪镇,齐柳笙带着范勇走向西流一线,走这条路不仅仅是因为路途近了二十多里,齐柳笙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看看西林壁的山水村寨。 冬天家里没什么事情,撵山赶猎是大伙比较感兴趣的事情,能不能追到猎物,有多少收获也不必在意,至少这是西林壁沿袭多年的一种习俗,是大伙乐呵,融合情感的一种方式。如果真要打猎,不出远门,到深山老林里去,很难有满意的收获。 石尚乐见两人骑马而过,速度不快,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拉了身边的石新牧一把,道:“新牧,你看看,那山头走过的是不是柳笙?” 山中能保有枝叶的树种不多,在大雪的肆虐下,本就不多的枝叶更显凋零,石新牧顺着石尚乐手指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两抹背影。 “你神经病。” 石尚乐:“你还别不相信,我越想越像柳笙。” “砰”的一响猎枪声,顿时在山谷之间回荡。 石新牧正要回话,听到枪响,也懒得理睬石尚乐,拔腿就朝枪响的方向跑去。 齐柳笙和范勇赶到长塘,打听到庞振民的住处,欧全海和庞老头正在给冬笋重新打装。 昨天江信北他们四人拉来两千多斤冬笋,对方在堂屋里。上下颠簸,磕磕碰碰,袋子磨破,不少冬笋有些损伤,得挑选出来,重新打装。这是江信北他们初次搬运,贪图多装载一些,上马码装不得其法所致。 对于两个不认识的人上门找江信北,欧全海手中活不停,随口应答道:“信北不在,庞振民也不在,找他们什么事?” 进屋就是客,欧全海的态度显然有些怠慢。 齐柳笙想想,也是,庞振民要走七十多里路,并不比自己和范勇提前走多少时间,想来也该是还在路上。 齐柳笙报上自己大名,欧全海才丢下手中的活,转头看向齐柳笙。欧全海听庞振民提到过齐柳笙入溶洞滩一事,但从未谋面,不免好奇。(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庞老头见来人自报姓名是齐柳笙,站立起来,一边打量齐柳笙,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振民也上来了,想必还没到,不过也用不来多久,来,进屋坐。”说着,庞老头让欧全海去照料齐柳笙和范勇的马匹。 欧全海回来,继续和庞老头挑选,齐柳笙和范勇帮着重新打装。 四人手中活儿不停,嘴巴里话语也不断。 一会儿,齐柳笙道:“大爷,这冬笋干嘛还要挑选,多余出来的工夫,竹笋有所损坏很正常,不会有人在意这个。” 庞老头笑笑,说道:“冬笋不露头,锄头下挖,有时会挖偏,损伤冬笋,冬笋本来个小,见肉,老化快,一个冬笋也就不剩多少肉。买卖莫亏心,开始做,就要讲信用,让人家买得物有所值才行,下次才有得继续做。” “挑选这么多出来,那岂不是要亏损?” “那倒不至于,挑选过后,品相好看,价钱上就可以高一些,挑选出来的可以自己用,或者价钱便宜一些,自然也有人要。” 齐柳笙左一句右一句,和庞老头聊着,对江信北这半年来有个大概了解,感觉到自己的确比江信北幸运多了。在村里赚几个钱真心不容易,一天到晚,爬山涉水,餐风露宿,没几个时候歇息。” 不过江信北却不这么想,谁的钱米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想赚钱,当然得付出,要是那么容易,天下岂不是没有穷人了? 在家里舞弄农田,辛勤劳作一年到头。还得看老天的脸色,如果老天不高兴,一年的付出就白费了。现在翻山越岭。有时,一天要跑上一百多两百里。虽然辛苦,但想到能有白花花的大洋流进口袋,铿锵作响,那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有付出有回报,那就是最幸福的事儿,还不知足,老天都不会原谅的。 响午过后,杨五妹见到江信北一行走近家门。兴冲冲地迎接出来。 “顺东,你那伙伴今天还是没来呀。” 石顺东:“那边有事丢不开,可能要过几天。” 杨五妹有些失望,这给张才景看出了点什么。 不能不说,张才景的眼光有点毒。 猫冲杨家家主在村里是个小地主,人称杨员外,五十来岁,家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杨员外一心想要儿子,结果却事不如愿。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到第四个终于生了一个儿子。杨员外嫌少,好事成双嘛。接下来。老婆的肚子好像故意和杨员外逗着玩,一儿一女地交叉出生。杨员外执拗性子发作,一口气生到第七个,终于有两个儿子是连着出生的,到第八个又是赔钱货的时候,杨员外才淡去还想要儿子的念头。 如今三个女儿已经出嫁,大儿子也成家单过,最小一个才十来岁,家中两对儿女四个跟着老俩口过。 杨员外对前面四个儿女还琢磨着起个好名字。后来几个就没那心思,老五是女儿就叫杨五妹。老八就叫杨幺妹,老六老七就叫杨六郎杨七郎。也沾沾杨家将的名气。本来是想把老八叫杨八妹的,好像记起杨八妹是个丫鬟出身,才改叫杨幺妹的。 年相仿,在石顺东和江信山跑山货的时候,杨六郎和石顺东混熟了。石顺东和刘玉坤跑货的时候,就吃住在杨六郎家。 石顺东现在是帮江信北,没有之前的那份焦急心态,很多事情,顺便交给杨六郎代劳,适当付给酬劳。 坐在家里都有收入,杨员外求之不得。听儿子杨六郎说,如果自己出本钱,可以帮石顺东代理收购,还可以多得两分的利,杨员外更是上心。 江信北给石顺东的交待也就是三分的差价浮动,这还要看是什么货品,如果是一般的货品,只有几厘钱,一番讨价还价,石顺东咬定不松口,杨员外便要石顺东答应带着杨六郎一起做。石顺东顺水推舟,也就把猫冲一片的山货代理交给杨员外。 刘玉坤跟着石顺东显得言语少一些,但给人的感觉是忠厚老实,一来二去,杨五妹对刘玉坤不免多看了几眼。杨家在猫冲虽然富有,事实上也就是比富农强一些,比地主又差一点。杨五妹前面三个姐姐被杨员外胡乱嫁出去,日子并不好过,杨五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搞不成低不就,婚事就脱下来。杨员外没有一点催促杨五妹出嫁的意思,一来是儿子都还小,有个大姑娘在家帮着,是好事,二来,以杨五妹的眼界高,找个好劳力,也可以再帮家里一两年,也不亏多养她几年。 眼见十八岁,快成老姑娘了,女人终究要嫁人,无非是嫁汉穿衣吃饭,难得有自己看得上眼的,刘玉坤是个挣钱养家的男人,杨五妹越想越是合意。 昨天不见刘玉坤前来搬货,心里就嘀咕,今日还是不见刘玉坤前来,不禁动问,露了心迹,给张才景逮个正着。江信北一行在杨家歇脚,杨五妹没见到刘玉坤,询问之下,满心失望, 刘玉坤见猫冲成山成片的竹林,提出冬笋生意的时候,石顺东也有同感,告诉杨六郎,让他先帮着收购。杨六郎把收购消息放出去,村里的民众却不大相信。 竹笋这东西,自家吃用用不了多少,何况这东西耗油,而且经常吃,吃多了,也就没什么新鲜的。最多是自家制作成干笋,当然要是拿出山去做买卖倒是可以,但问题是拿出山去太不方便,这不是一斤两斤的问题。 石顺东和刘玉坤离开,第二天又带着杨友宁陈义海和张才景前来,村民才逐渐相信杨六郎放出的消息,等到昨天,江信北等人搬运一天,二千多斤冬笋就这样被搬走,这才点燃了村民的热望,不少村民全家出动挖笋,整个山村显得很忙碌,也很热闹。 江信北却有点担忧起来,本钱是个大问题,即便有杨家垫付一部分,但这里面总有个限度,如果不能及时结账,过年,可能就只能背一堆账回家。 ………………………………………………………………………………………………… 距离猫冲十多里的三岔坪,一个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庄。 距离村庄不远处,几间房屋依山而建,看上去建成不久。 房子外墙用黄泥敷着,日晒雨淋之下,有些地方出现裂痕。泥墙上偶尔露出稻草芒草梢头,屋顶的茅草被雪覆盖着,呼呼风声扫过,除了墙壁上颤动的草头,屋顶上的茅草无动于衷。 屋内,姚梦欣和陈大奎坐在火坑边聊着。 不多时,黄孝淮走进来,陈大奎指指边上,道:“坐下来说吧。” 黄孝淮坐到火坑边,双手搓搓,说道:“我们和上级完全断绝了联系,耿秋生他们也很难获得确切的消息,只能根据坊间传说告诉我一些外面的状况。据说鄂豫皖苏区已经完全失去,主力部队向西突围出去,不知所踪。我找了几份报纸,也没有已定的说法,或是川陕,或是川南,或是其他,去向飘忽,或许他们也还没安定下来,这么远,我们恐怕只有自己坚持了。 不过倒是有个确切的意外消息,瓜坪保安营剿灭杨再彬,就是我们丢失药品那伙土匪。剿灭他们并不比对付我们的游击队容易,据说,杨再彬六十来人土匪,竟然没有一个走漏的。我疑惑,保安营怎么做到的。” 黄孝淮似乎欲言又止,静待姚梦欣和陈大奎的问话,姚梦欣和陈大奎见黄孝淮如此,也静待黄孝淮接着说下去。 犹豫一会,黄孝淮说道:“回来路上,我意外发现五人骑马而来,其中一个是西林壁的,就是上次我们准备伏击苏虎,我和另一个人扭打的时候,他夺我枪的那个小子。”停顿下来,黄孝淮瞟了一眼姚梦欣,继续道:“我有些好奇,便跟踪下去,发现他们在猫冲杨劲松家落脚。猫冲这几天到处挖冬笋,就是他们几个来收购的。” 姚梦欣惊讶之余,忽地来了精神,对陈大奎说道:“那就是江信北了。陈队长,我看我们是不是在他身上想想办法?” 陈大奎沉思半响,点点头。 自从第三次围剿开始,陈大奎一直难以建立比较稳定的游击区经历半年的时间。倒是这半年来,有姚梦欣的加入,才逐渐在三岔坪周边建立了相对稳定的活动区域。姚梦欣说的确实没错,陈大奎意识到以前之所以没能建立一个相对稳定的游击区,那是对游击队的任务没有清晰的认识。 完全解除了对姚梦欣的戒备,陈大奎遇事总要和姚梦欣商量一番。他是搞军事出身的,对建立游击区这一套没有章法,事实摆在眼前,按姚梦欣所说的游击队三大任务来执行,游击队的处境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江信北一行满载而行,半路中,一马迎面飞奔而来,近了,哦,还是个美女。 杨友宁打头,自然闪在路边,跟着身后四人牵马侧让。 姚梦欣见到江信北,降下马速,翻身跳下,走到江信北面前。 江信北有些慌张,终于还是叫道:“姐。”(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星星之火(上) 姚梦欣笑笑,说道:“信北,姐有点事情想跟你说说,方便么?” 这次算是和姚梦欣第三次见面,江信北内心不宁,条件反射般地点点头。 第一次是秋收的时候,姚梦欣和陈大奎购粮,江信北和陈大奎还交过几手。第二次,江信北和石新牧无意中坏了姚梦欣和陈大奎伏击苏虎的好事。从江敬林口中,江信北得知姚梦欣是姚梦兰的姐姐,隐约间,江敬林还说了一些姚梦欣的往事,在外地读书的时候,姚梦欣好像受什么牵连,被捕入狱。后来人间蒸发将近三年,直到今年才又露面,结果却是上山为匪。江信北隐约猜测肯定与*的游击队有关。 如果姚梦欣和江信北毫无关系,江信北倒是有点佩服姚梦欣。至少姚梦欣他们所干的事情不完全为自己,仅仅凭这一条,那就值得人敬仰。但江信北有这种敬仰不等于愿意和姚梦欣他们扯上什么瓜葛,姚梦欣他们所做的终究是掉脑袋的事情。 既然是姚梦兰的姐姐,碰面了,江信北难以装作不认识而加以拒绝。 江信北让杨友宁几个牵上自己的马匹先走,跟在姚梦欣后面,一时胡思乱想。 姚梦欣倒是没有江信北那么复杂的心理,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情,姚梦欣自然明白。不说作为一个党员要坚守组织纪律的要求,单单为了家里只有一个老父亲,还要靠妹妹好好照顾,姚梦欣无论如何都不想把自己的麻烦带给妹妹。 姚梦欣回家过几次,从姚季宗嘴里知道江信北家里的大概,对这个妹夫多了几分了解。今天,姚梦欣和陈大奎听取黄孝淮汇报后。萌生试探一下江信北的念头,特意要黄孝淮详细介绍杨劲松杨员外一家的情况。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盘算自己的心思。等杨友宁几个的背影从拐角消失,似乎打定主意。江信北道:“姐,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姚梦欣道:“姐的身份,想必你猜也能猜到几分。” 江信北点点头,姚梦欣接着道:“有些道理,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快要过年了,本来有些话,等过年的时候,应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的。不过今天凑巧,我先说出来,你不会怪姐多嘴吧?” 江信北松了口气,说道:“那里,姐多想了。家里的事情,你放心好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 “嗯……姐有件事情想问问你。猫冲那里竹山很多。竹笋出产丰富,你们准备长期做下去,还是只今年做?这一路。你们考虑过做其他的事情吗?” 有了家事的转圜,对话自然多了,姚梦欣很顺利地进入主题。 闪念间跳过几个想法,江信北却没有细究下去,无论如何姚梦欣怎么做,应该不会害自己,应该只会对自己有帮助。既然要讨姚梦兰做老婆,那么无论怎么都难撇清和姚梦欣的关系,倒不如坦然面对。 “这条路。我准备以贩运竹笋为主,其他的事情就要看情况。” 姚梦欣始终围绕江信北的生意引出话题。江信北本身还在摸索阶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随着姚梦欣话题的深入,有很多是江信北没有想到的。渐渐地,江信北很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是不是错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姚梦欣的真正用意。 了解差不多了,姚梦欣笑着道:“信北,你能这么做,姐就放心了。我爹手下虽然有不少弟兄,但终究是比不上自己的亲人来得贴心。梦兰呢,从小被我爹宠惯了,有时候你还要多担待一些。” 江信北道:“家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吧。你说你有事,什么事,还没说呢。” 姚梦欣笑道:“就这事呀,信北,这下轮到姐说你了,不要想多了,顺其自然就好。” 世界上不会有没有由头的事情,特别是姚梦欣此来明摆着不是巧合,那这个“顺其自然”是什么意思?离开姚梦欣,江信北脑子里那个“顺其自然”不停地旋转着,却要撒腿追赶杨友宁张才景他们,没办法深想下去, 姚梦欣望着江信北飞奔而去,消失的方向伫立一会,翻身上马,直奔三岔坪。 今天,姚梦欣和陈大奎听取了黄孝淮的汇报,在姚梦欣的提议下,黄孝淮又专门就杨劲松杨员外家的情况,向姚梦欣和陈大奎做了详尽的介绍。 姚梦欣和陈大奎两人一番商量,觉得赶急不如凑巧,利用姚梦欣和江信北的亲戚关系,先和江信北接触一下,再看以后的发展状况而定下一步的行动。 从结果看,还相当不错,姚梦欣骑马而行,脸上不时露出微笑。 陈大奎对江信北的印象不错,这起源于那次到西林壁收购粮食。 当时游击队立足未稳,粮食奇缺,观念没法子让游击队强抢,但却不能不强买,否则只有饿死的份,那队伍就不用敌人围剿,就得自行解散。陈大奎布置警戒的一幕被江信北看到,江信北以为陈大奎是针对西林壁的猎队设陷阱,急不可耐地跳上前去偷袭陈大奎。陈大奎是军人出身,就喜欢这种面对敌人,不顾后果,勇往直前的性子。 在水龙吟峡谷伏击苏虎,因为江信北和石新牧的误打误撞给泄露了先机,这本身不是江信北的错,怪只能怪设伏之前没有考虑秋收时节,随时都会有村民出现在战场附近的这个意外因素,而且从江信北和庞振民对付黄孝淮和秦普洪来看,江信北这小子本事也不小。 这事情妙就妙在江信北还是姚梦欣的妹夫子,潜移默化中会有很多便利。 “怎么样?” “还好。” 姚梦欣回来,陈大奎显得有些急切。什么是还好,陈大奎对姚梦欣的回答很不满意,却没有不高兴。事情有眉目,怎么说都会对接下来的发展有说帮助。那就是大好事。 进屋,姚梦欣坐到火坑边,静默一会。对陈大奎说道:“信北对我们的事情多少有些敏感,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这既是我们保密的需要,也是消除江信北的顾忌的需要。” “这个当然,要人接受,总得有个心理适应过程。不过我认为,我们该抓住这次机会,先把这件事情当做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解决提襟见肘的问题。” 姚梦欣点点头,说道:“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应的确要做一个适当的调整。每个时段应该有一个相对突出的重点工作方向。” 三岔坪附近几个村寨以前曾是苏区的游击区。但也曾因此遭受过很大破坏,群众基础有一些,但更多的是对游击队敬而远之。陈大奎起初难以立稳脚跟,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地方虽然偏僻,暂时不用担心被围剿的事情,但进出道路阻塞,人员的物资消耗却很难得到有效的补充,又很难从村民那里获得补充,因为这些村民多数也是家徒四壁。游击队又不能采用土匪的生存之道。立寨为王,打家劫舍,即便是专门针对土豪大户也不行。因为这和土匪没有什么两样。 陈大奎认为三岔坪不具备长期坚持的基本条件。辗转中陈大奎原有部下失散的,私自离队的不少,之后姚梦欣加入,又巧遇耿秋生等十多个在三岔坪附近坚持的十多人,合编成现有的队伍,才逐渐安定下来,但物质补给仍然是个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由于交通和地方风俗人情的问题,陈大奎和姚梦欣一直没找到有效的途径解决这个问题,今天黄孝淮无意间的消息让两人不自觉地想到一块。 现在首先需要做的是如何不露痕迹地利用江信北他们进出猫冲之便。陈大奎和姚梦欣很快达成一致意见,不直接和江信北接触。充分利用现有的群众基础,让附近的村民与江信北他们合作。游击队退居幕后操作,无论是对游击队还是对江信北都有好处。 “党代表,你说说今后的打算,我们商量一下。” 陈大奎军人出身,崇尚实力,从溶洞滩到四处流窜,一度认定三岔坪不是长期坚持的理想之地,一心想重回溶洞滩,实现真正的红色游击队的武装割据,苏区不也是这么发展起来的么?但溶洞滩已经今非昔比,实力不济,就很难重上溶洞滩。自打姚梦欣加入队伍后,陈大奎左右没有好办法可想,依照姚梦欣提出的游击队三大任务理论结合实际状况来操作,游击队还真的逐渐站稳了脚跟。原本不看好的三岔坪,还真的成了游击队相对安全驻地,使游击队获得喘息和整顿的时机。经历一些事情,陈大奎也渐渐消除了对姚梦欣的戒备,凡事跟姚梦欣商量,以致给了姚梦欣一个党代表的名头。有本事让游击队改善生存环境,提高游击队生存能力的人,陈大奎不介意给对方地位比自己高。 姚梦欣笑笑,说道:“陈队长还是放不下扩充队伍的心愿呀。” 陈大奎也笑道:“这个当然,你不是说过么,游击队的最终目的是实现红色武装割据嘛。我们才三十多人四十人不到,随便一支土匪山头都比我们的实力强,现在我们基本解决了生存问题,不扩充队伍,我们拿什么谈武装割据?” 姚梦兰摇摇头,笑道:“你呀,就是心急了些。这个问题,我俩讨论过多次,我看时机还不到。你想,部队扩大了,干什么?我们朝那个方向发展?我们的群众基础扎实不扎实?如果我们的群众基础不够扎实,队伍恐怕很难坚持得久,单单是每天消耗的生活物资就够我们忙活的。我还是那句话,武装割据,做群众工作,积累物资是三个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武装割据是目的,群众工作是基础,物资准备是保证,每个阶段的工作重心可以适当调整,却不可操之过急,如果我们每项工作都做到位了,水到自然成。陈队长,你说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星星之火(中)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作为曾经啸傲一时一地的军人,陈大奎现在却整天只能钻山沟,心有不甘,耐不住孤寂,一心想带出一支像红军那样的钢铁部下。 苏区也是从无到有,谁敢肯定三岔坪就不能出现一片苏区?陈大奎刚提话头就被姚梦欣戳穿心里,不再藏着掖着。 “以前有苏区在,红军兵锋所指,只要稍稍做个动作,自可对地方上民团呀,土匪呀,保安团呀之类的势力形成威慑。苏区没了,这些势力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恐怕以后会时不时地找我们麻烦,或者说,只要我们稍稍发展,肯定会时不时地与他们发生碰撞,我们这点力量,我总觉得不足以支撑我们的游击区。 你刚才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太过求稳,也就保守过了。如果这样下去,那我们要发展起来,甚至建立苏区,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姚梦欣看着一本正经的陈大奎,笑道:“陈队长,看你严肃样,我也没说你想的不对,只是这个时机是不是已经成熟。火候我们得把握好,我担心急功冒进,反而会落下拔苗助长的病根。” 陈大奎很想跟姚梦欣争论一番,前几次和姚梦欣说道这个问题,甚至有些冒火,但姚梦欣总是以这种不温不火的方式四两拨千斤,让陈大奎找不着发火的着力点。 这次又是这样,几句现成的理由,陈大奎觉得姚梦欣谨慎过甚,但又找不到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无从反驳,心里憋屈。 不想再把自己给郁闷着。陈大奎采取无声的辩解,昂起头,直视姚梦欣。眼睛皮都不待眨巴一下。 姚梦欣在和陈大奎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俏脸微热。 陈大奎忽道:“我以前在溶洞滩的时候。上级曾先后派了两个代表,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和你倒是一样。说得好听些,是坚持原则,说得不好听,是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意见。只不过你们的表现是两个极端,他们确实急功急利。以致激化矛盾,让梁靖和曾德清几个反客为主,白白丢失了游击队的根据地。你呢,倒好像不急不躁,却像蜗牛走路,是不是会消磨我们的斗志而错过好的发展时机?你想过没有。” 斗志?姚梦欣不由一愣,这方面还真没想过。以前,姚梦欣在学校加入地下党,接受上级交给的任务,拼命去完成就行。没有任务就好好隐蔽自己。及至被捕而后被组织营救,再到苏区参加红军,做的工作多与医务和机要事务相关。少有接触部队,对士气的感触不深。 现在听陈大奎这么一说,姚梦欣沉思起来。一味求稳,也有一个致命弱点。没有奋斗目标,外部压力强度不够,平平静静的日子久了,斗志消磨了,这支游击队基本也就完了。 情急生智的一句话能打动姚梦欣,陈大奎乐见其成。没有打搅姚梦欣的思索, 良久。姚梦欣看着陈大奎,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说道: “你说的没错,保持队伍的斗志很重要性,对这一点,我们在以后的工作中应当提高重视程度。不过,以前,有苏区在,我们可以借势,保安团也好,土匪也好,轻易不敢和我们直接发生碰撞,我们可以少很多顾忌。现在我们不仅无势可借,而且和上级组织也断了联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仅土匪,保安团,就是民团都有可能来找我们的麻烦,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如果队伍扩大了,那么,即使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必定会和他们发生冲突。这也必然会引起敌人上层的注意,白军围剿会随之而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想好采取什么应对策略,不至于损毁我们的根基。” 这后面的事情太复杂,陈大奎没有想好,但姚梦欣松口,还是让陈大奎愉快起来。游击区要实行武装割据,没有一定实力的武装,那将成为一句空话。 “嗯,这是我们在行动之前必须想好对策的问题,如果因为发展而弄得我们无法生存,那这样的发展也是一种虚假的发展。” 姚梦欣接口道:“首先得生存,看来,我俩是想到一块了。军事方面你是行家,我看你先弄个方案出来,我们在商量一下,尽量把困难估计充分一些。” 两人意见统一,话题转移到日常工作开展上来,问题和困难还真的不少。 姚梦欣想想,斟酌用语,慢慢说道:“其实,我这个党代表也是你的提议,我们才设立党代表这个职位的。我们这段时间合作很好,证明很多方面的想法,我们是相同的。 现在,我们既然和上级组织失去联系,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我想,我们是不是应时而变,把党委建立起来?这应该也是保证我们斗志不减的一个方法。” 陈大奎道:“有你这个党代表就很好,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俩商量着来,我们的工作还是开展得不错,有必要要党委这个形式?” 姚梦欣道:“这不是形式的问题。这段时间,我们忙着安稳下来,其实没有用多少心思去理顺党的组织工作。现在的队伍成分比较杂,以前有离队的,难保以后没有。 我们应该对队伍做一番整顿,至少得把有多少*员好好整理一番,以便更好地发挥*员的带头作用。再说,以前,我们都得按照上级的指示开展工作,有组织给我们指路,我们不用担心方向问题。现在却完全靠我们自己,我们的工作格局也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前是执行上级的命令和安排,现在却要我们自己定决策。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没有党组织的集体领导,很难把大伙拧成一根绳,很难把困难估计充分,随着队伍的扩大,这种难度会更大。” 陈大奎想了想,说道:“我多是关注带队伍,这方面倒是没想过,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姚梦欣道:“我们的信念决定了我们的队伍的性质。你刚才提到‘斗志’这个问题,我就一直在想,我们需要凭什么保持我们的斗志,仅仅凭求生存?好像不行,仅仅凭武装割据的目标?好像与土匪的性质区别不大,这最终都会让我们的组织观念渐渐淡薄,信念渐渐退化,这样的后果很可怕。” 姚梦欣没有往下说,陈大奎也没有接嘴,陷入沉思。 溶洞滩土匪原来是一盘散沙,山头林立,陈大奎用自己的强硬手段霸蛮把他们拧成一股绳,但其中矛盾不断。后来有两个党代表从中参合,由于各自的观念不同,利益诉求各异,结果矛盾激化,陈大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整合的队伍,顷刻间便分崩离析,白白便宜了梁靖。 想起往事,陈大奎一直埋怨那俩党代表工作方式不得法,如今听姚梦欣一席话,恍然有些领悟。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陈大奎道:“的确,思想是首要问题,没有共同的理想信念,时间久了,林子里什么样的鸟都会出现。” 接下来,每一次交换意见,接话中间,都会一定的间隔,还会夹杂着一些其他琐事问题。对话彷如打太极,慢悠悠的。 随着思想统一,俩人意见趋于一致。 姚梦欣道:“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可以分几步来。首先将党委建立起来,你看看,除了你我,还有谁可胜任。人多一些,看到的问题就多一些,深一些,我们的准备也就充足一些。我们先就武装割据,群众工作,物质积累三个方面拿出一个总体规划,有序地开展工作,所有的工作都得围绕着党支部的领导下开展。其次,把队伍中的党员梳理一番,加强党的思想教育,使党员在队伍中发挥稳定军心的作用,有了党组织的坚强领导,即便出现一些问题,相信我们也能够度过困难。第三,发展党员,建立党的支部,加强队伍的战斗力,夯实我们的群众基础,每一项工作都事关我们的存亡……” 陈大奎想了想,说道:“理是这个理,不过,我觉得,现在队伍的思想状况,我们还得进行一番详尽的摸底。现在的队伍来自几个方面,既有远溶洞滩来的人员,也有耿秋生他们原地坚持队员。前面一段时间,我们忙着站稳脚跟,这些内部问题的疏导工作给落下了。如果党委突然开展这项工作,党员和其他战士的身份差别一下子凸显出来,一般战士会怎么想?会不会滋生不利团结的因素?我们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理论性的东西,要么超前,要么就滞后,很少能有与现阶段完全吻合的情形。 陈大奎和姚梦欣随着交换看法的展开,逐渐深入,碰到具体措施落实,估计到困难,俩人都感到非常棘手。 操之过急不行,突然发力,会撕裂现有的矛盾关系,很难弥补;动作过大,雷厉风行,更不行,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伤及无辜,甚至一大片,得不偿失。温水煮青蛙,谨慎推进,强度不够,又有可能让所有工作流于形式。 大局决定事态的发展趋势,势在必行,但细节决定成败,谨慎推进同样势在必行。 把握大局与细节之间的度太难,眼见天色暗下来,陈大奎和姚梦欣似乎心有不甘,都没有理会早已经抗议多时的肚里乾坤。(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星星之火(下) 天刚放亮,姚梦欣蹑手蹑脚起床,掀动被子,一股冷风扑的一下,直往石垒梦身上钻,石垒梦身子一缩,把被子一卷,碰上隔板,把刘春林给惊醒。 “党代表到底怎么啦?不会是想家了吧。” 被窝里似乎越睡越冷,石垒梦索性披上衣服,坐靠床头板壁上,开口和刘春林说话。 刘春琳卷卷被子,应道:“谁知道呢,女人哪能没点心事。” 石垒梦想了想,说道:“那倒也是,党代表有本事,有学问,人又年轻漂亮,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念着她,她何苦和我们一起钻山沟沟呢。” 刘春林和石垒梦悉悉索索,嘀嘀咕咕,另三人三人也随之醒来,一人接口道:“你俩说什么呢,当心党代表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正好我们可以和党代表说说话,党代表其实待人和和气的,不像陈队长,三两句话不对路,便拿脸色给人看。” 盖的被子还是薄薄一层棉絮的单被,石垒梦与姚梦欣合铺。其他四人两人一组,盖被搭在一起,垫被普在一起,勉强能抵御寒气。 昨晚,姚梦欣辗转反侧,石垒梦就觉得姚梦欣有心思。其实天气冷,不时有冷风从屋顶缝隙往下罐,其他四人睡眠很浅,与石垒梦的想法差不多。 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是一场多幕剧。有很多情节都是老生常谈,却因不同的语境,生出不同的效应。 睡醒了,身子挪动,悉悉索索,再说几句话。众人没法再在被窝里呆下去,石垒梦翻身下床穿衣叠被,跟着刘春琳。其他三女跟着。 姚梦欣站立在门外,屋内战友嘀嘀咕咕。房子基本没什么隔音效果,所说一句不漏地钻进耳里,却顾不上多想,生活的琐事很多,是人都会有想法,关键是大家能拧成一股绳就很好。 昨天,姚梦欣和陈大奎商议接下来的工作,困难估计太多了。反而犹如钻进牛角尖,缩手缩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拿不出妥当的方案,俩人只好暂停,冷静下来再说。吃过晚饭,姚梦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山里日子,游击队虽然没有硬性的作息时间,但只要到点,大家都有一个自觉。遵守村寨的自然作息。 五人出门来,见姚梦欣就坐在门口,心有忐忑。背后议论领导不是一种好习惯。虽然没说几句,那也心虚。 姚梦欣抬头看了一眼列队的五人,笑笑,说道:“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很好的。你们用不着表现出这般忸怩样子,这哪像一个游击队员?平时,我们也难说说我们女人的私底话,家常话。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坐下来。敞开心扉,一起聊聊。” 石垒梦历来敬佩姚梦欣有学问。有本事,加上两人同铺,很想有这样的轻松机会,闻言,喜道:“欣姐,不用出工干活了?” 姚梦欣笑道:“地里的工夫也不在这一天两天,大家把心思理顺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你们说,是不是?” 说话之时,陈大奎带着男队员前来,姚梦欣站起来,走向陈大奎,说道:“陈队长,今天我们队部人员开个座谈会,如何?” 陈大奎不解,姚梦欣解释几句,陈大奎点点头,道:“好,其实我昨晚也睡不好,总觉得有点什么问题,是不是我们考虑太多了,反而有些缩手缩脚。”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错。 两位老大意见统一,不用分工,十来个男队员自觉捡柴生火搬凳子,五六个女队员拿来红薯马铃薯等杂粮放置在火堆边。 边聊边烤,边吃边聊,想想都让人嘴馋,这样的生活场景多幸福。 这几个月来,男队开山垦荒,女队挖地种作物,很少有时间这么清闲。现在总算解决游击队一部分过冬食物,虽不能做到餐餐饱食,但至少挨饿的时候有东西充饥,相对于以前那种到处流窜,饿得慌的日子,有个相对安稳的立足地就是感觉好。 准备工作虽然热闹,大家围拢火堆却有些冷场,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走上游击队这条路虽然各自的原因千差万别,但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各自的家里都有各自的不幸。闲下来,都难做到不想家里的前尘往事,特别是男队员,更不愿意在女人面前说自家的那些窝囊事情。 对姚梦欣望过来的目光,石垒梦心如鹿撞,小心肝几乎要从喉头直蹦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既有那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又有难以启齿的心虚。 姚梦欣望过来的目光,刘春琳同样感觉到是对自己的暗示。 刘春琳显然比石垒梦要出众,开口道:“党代表,我们早上说的话,你说你都听到了,那么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呢?” 姚梦欣本来想要战友们说说各自的经历,以便更广泛地了解队伍的思想状况,从而找到开展下一步工作的突破口,没想到自己会做蚕自缚,引火烧身。 不过,尴尬仅仅片刻,姚梦欣也就欣然接受,权当抛砖引玉也未尝不可。 “好啊,春琳,那你想了解那方面呢?我要说顺口开河下去,恐怕这一天都得听我一个人说了。” “那,你就说说,你有本事,又有学问,人又漂亮,怎么会和我们一起钻山沟沟呢?” 姚梦欣笑道:“你还漏了一个疑问,我帮你补上吧,有本事,又有学问,人又漂亮,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念着,何苦跟我们一起钻山沟沟呢?是吧,春琳,我没说错吧?” 这句话基本就是石垒梦的原话,五个女子在起床的时候就是议论这么几句,姚梦欣说他全听到了还真的没说错,五个女子闹了个红脸,不过,姚梦欣能当众说出来。也表明姚梦欣不在意大家再后面议论她。 几个女子的兴趣被姚梦欣调动起来,边上的男子也不由目光瞟向姚梦欣。 “对呀,党代表。你倒是说说。” “党代表,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党代表。你打架的工夫比我们男人还厉害,你是怎么炼成?你师父很厉害吧?” “……” “……” 话题挑开,问话随之而来,七嘴八舌,姚梦欣也没记着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陈大奎,说道:“为什么愿意跟着你们钻山沟沟?我想,这句话应该倒过来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和陈队长冒着什么危险钻山沟沟才对。” 石垒梦道:“党代表耍赖,你还没回答我们呢,你先说,大伙说是不是?” 有人开头,剩下几个女子跟着起哄,男子倒是消声下去。有时候,女人癫起来,简直就无可理喻。 姚梦欣笑盈盈地,就是不接话,说道:“垒梦。那你先说说你,你说了,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石垒梦不由神情一暗,咬咬牙道:“我家要我和我舅舅换亲,那,就是我嫁给我表哥,我表妹嫁给我哥哥。我表哥病怏怏的,根本圆不了房。没想到舅舅他,他竟然想向别人接种,让别人在我新婚之夜爬上我的床,我一气之下把那人踹下楼。结果惊动表哥,表哥病情加重。不久就过世了。结果,舅舅还是没放弃原来的想法。我没法子在家里再待下去,只好离家出走,后来就碰到耿大哥他们,算投奔游击队了。” 石垒梦挑开自己的情史,引发其他几个女子的伤心事,情绪上来,也多多少少说到自己的无奈和不幸。其中两个一直跟着耿秋生的游击队,原因是自己有男人跟红军走了,还乡团报复,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俩人在村里呆不下去,只有跟着游击队。 刘春琳却是因为要嫁给地主呆傻儿子做儿媳妇,这倒还摆了,那老家伙竟然自己爬上刘春琳的床。刘春琳一气之下杀掉那地主,自己跑上山。被那家地主家丁和聘请的一个班的保安团追捕。刘春琳在逃亡中恰好遇到带着游击队四处寻找理想的落脚之地的姚梦欣和陈大奎,把她给救下。 另一个女子不愿意多说,想必也有一肚子苦水,姚梦欣也没强求。 相对于女子,男子沉默,没人愿意把自己的肚皮掀开,给别人看笑话,除非特殊场合,但各种脸上的神情却掩饰不了内心的孤苦。 陈大奎本想说说自己的*理念,理想什么的,但在这种情形下,说什么理想,信念都显得苍白无力,干脆闭口不言。 姚梦欣对几个女子的类似遭遇司空见惯,情绪仍然有些波动。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姚梦欣接触过城里的一些龌蹉事情恐怕比乡村还要过分,在江北苏区的时候,姚梦欣也接触过不少类似的人和事例,有些可以说是陋习造成的,但更多的是社会和人为因素造成的不公平。 调整一下情绪,姚梦欣道:“我们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男同志就没几句要说的?” 黄海阁闷声闷气地道:“党代表,要说呢,没人没有一肚子苦水,但说出来有用吗,能改变什么?” 陈大奎瞪了黄海阁一眼,道:“海阁,你也是一个老游击队员了,怎么说出这样没水平的话?说出来,怎么会没有用?至少,我们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舍生忘死跟*打游击吧?至少我们会明白我们至少能帮助一些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兄弟姐妹吧?” 黄海阁脖子一粗,说道:“陈大哥,你不用多说,这世道我们没法混了,那就只能抱团取暖。你说的*那一套,我也认同,既然跟着你,也算是*的人了,大不了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可问题是,我们能改变这个世界吗?我们在自己家里倒自己的一肚子苦水,没来由消磨自己的志气。” “海阁,我问你一句,希望你别多想。” 黄海阁不明其意,不过出于对姚梦欣的敬服,点点头。说道:“党代表,你说吧,我还没这么没度量。” “嗯。那就好。你说,你是*的人。你知道*员和*的人的区别吗?” 黄海阁挠挠头,目光转向陈大奎。陈大奎不知姚梦欣问话所指,没有理睬黄海阁。 黄海阁只好据实作答,说道:“*的人当然是*员,*员当然是*的人。作为党的人,行动听党的指挥,就算搭上性命,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姚梦欣双手相击。道:“答得好,这样看来,你确实是*的人,你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都是点点头,甚或有几个出声答道:“是。” 姚梦欣道:“那么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有过在党旗宣誓吗?有的请举举手。”稀稀拉拉地有两三人犹犹豫豫地举起手,黄海阁觉得不举手,似乎对不起刚才那番言语。 扫视一圈,姚梦欣接着道:“好,那么我再问大家。*在哪里?听*指挥,为*效命,是对我?对陈队长?还是对刚才举手的几个?” 没想到姚梦欣会有如此一问。包括陈大奎都有些迷茫,场面一时静悄悄的。 说姚梦欣是*,当然没错,党代表不是*谁是?但陈大奎也是呀,黄海阁也认为自己是, 但反过来说*是姚梦欣,是陈大奎,是黄海阁就大有商榷的地方。 “攘外必先安内”,在特定场合下。的确是至理名言。姚梦欣似乎找到了工作突破口,但没有丝毫的欣喜。 “如果我。或者在场举手的同志都牺牲了,那我们的党在哪里?我们听谁的?” 姚梦欣接着一问。自己也借着问题快速整理思路。 姚梦欣不怀疑现有游击队员的忠诚,更不怀疑这些游击队员的牺牲精神,但思想统一,认识提高却是一个大问题,特别是对党的理念的理解更是大问题。 黄海阁道:“党代表,你也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吧。” “……我把我的经历告诉大家,一来是解答刚才大家对我的疑问,二来也是告诉大家,其实*的人和*员是有区别的,*的人是指认同*的理念,靠近*,积极加入*的人,从这点上来说,我们大家都是*的人。*员却必须是具有坚定的*信念,并不惜牺牲性命,并站立在*组织内的人。*由人组成,但不是一个人。就比如,我现在是党代表,但我牺牲了,哪怕在坐的举过手的都牺牲了,*仍然还在我们中间,为什么?唯一的原因是我们的信念还在,不会因为一个或几个党员代表的牺牲而迷失自己的方向,也就是说,*是一种信念,是一种精神,是一种追求。从这点上来说,我们距离*员的标准都还有一定的距离。” 姚梦欣有意停顿下来,让大家消化一下刚才说的话。 大伙听得似懂非懂,*的人和*员的区别倒是好理解,宣誓与不宣誓的区别,但什么信念呀追求呀和今天说的话题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知道姚梦欣还有话要说,大家都各自想着自己的理解,没有出言询问。 果然,姚梦欣接着道:“刚才海阁说,在自家里倒苦水没有用,我觉得,不是没有用,只是这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是我的工作失误。 大家想一想,我们经历的这一些,我们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的亲人身上吗?我们愿意这些事情发生在与我们有类似家庭背景的人的身上吗?” “当然不愿意。” 石垒梦和刘春琳不约而同地答应,声音高亢而尖丽。其他人等似乎受到感染,参差不齐而低沉地应和几声。 姚梦欣转头向俩人笑笑,说道:“当然不愿意,不愿意怎么办?那就要打破这种不公平,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打破旧的陋习,建立新的文明。 说国家,或许离我们太远而显得空洞。但过去和现在,我们看得见,摸得着。起码,我们得为我们的过去讨要一个说法,为我们,以及和我们一样的人们讨要一个公平。 这就是我们的信念,也是*的信念和追求。在这个意义上说,在家里倒到苦水,不是没有用,不是消磨我们的志气。恰恰相反,我认为,这能激发我们同仇敌忾的勇气和决心。如果我们能把我们的这种信念推及其他人,那我们就是真正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星星之火(续) 接下来,姚梦欣几乎解答了石垒梦几个女子的所有疑问,说的很有煽动性。众人至少听懂了兄弟姐妹不单单是血脉之亲,更泛指处于同一阶层,具有相似境遇的民众,只有将自己的冤屈和仇恨融入这些人的憋屈当中,才会获得这些人的支持,自家的愿望才有可能实现。 但男人的尊严,不会让黄海阁等一干男人在几个女人面前说自家的那点事情。 不过姚梦欣很满意今天的效果,陈大奎除了满意,还产生了对姚梦欣的一些说不清的感情。在游击队里,军事行动上,姚梦欣基本不插手,游击队取得的现有成就几乎和军事行动关系都不大,但离开了游击队的军事行动又显然不成。在陈大奎看来,这就是姚梦欣的水平和能力,是润物细无声,当春乃发生的本事。 座谈会散后,黄海阁仍然带着自己的队伍去开山拓荒,石垒梦几个被姚梦欣派往另外两个分队,通知分队长前来队部开会。 陈大奎和姚梦欣一致认为,党委成立刻不容缓,抓住了思想,也就抓住了人,这对下一步建立稳固的游击区至关重要。 杨宗德二分队连同杨宗德在内共计九人,石垒梦和刘春琳俩通知到的时候,已经是旁晚。 问及这次通知发送的前因后果,石垒梦说不清楚,刘春琳接过石垒梦的话头,把今天上午在队部进行座谈会说了一遍,并加上自己的揣测。 杨宗德是老游击队员,也是老*员。从刘春琳的叙述和猜测中,杨宗德佩服姚梦欣的同时,很敏感地认识到这招的用处,其实这招不仅仅可以用在游击队内部。也可以用在深入与村民的具体交往当中。如果取得成效,那将会让二分队的群众工作取得长足的进步,在附近村寨中的群众基础得到空前的拓展。在以后可能到来的艰苦日子。这将会给游击队提供莫大的支持,即便遭遇极端的困难。也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三分队有十二人,队长吴振,一直跟着陈大奎,从南昌起义到溶洞滩,再到三岔坪。从南昌溃逃出来,跟着陈大奎的十多个兄弟,如今只剩下四个,五年多的时间。一事无成,吴振真的很想到苏区,哪怕战死沙场都比在游击队里混的半死不活强一万倍。 接到龚月俩人带来的口信,吴振初略了解一下三岔坪的近况,对这次回三岔坪议事有一份热望。无论如何,得争取扩充一下游击队,像苏区红军那样轰轰烈烈地来一场。随即想起,这段时间,陈大奎对姚梦欣似乎言听计从,吴振又有些无语。按姚梦欣的办法。游击队确实日子好过多了,吴振就是感觉到有力无处使,心里憋屈。 第二天早上。杨宗德安排自己的副手把人员集中起来,学学党代表的做法,以增强队伍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安排好一切,杨宗德石垒梦和刘春琳上路,赶往三岔坪,吴振比杨宗德所在位置远反而先到三岔坪。 “宗德,你倒是尊神难请呵。” 吴振正和姚梦欣陈大奎说话,见杨宗德走进,情不自禁地想挤兑一下。 “呵呵。吴振,你当是赶考中举?还是想中状元呀?坐着不动。跑起来倒快。” 姚梦欣和陈大奎饶有兴趣地看着俩人斗嘴,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弄得吴振和杨宗德想停下也不行。 杨宗德:“你俩是怎么做领导的?八成你们是想我和吴振掐一架?不过,你俩倒还真像夫唱妇随,配合默契。” 吴振:“是啊,如果是真的,我可要讨杯喜酒喝喝,可不许耍赖。” 几句对白下来,杨宗德似有所悟,对姚梦欣和陈大奎展开反击,吴振打狗随棍上。 陈大奎取笑人不成,反把自己弄得很尴尬,姚梦欣倒是没在意,说道:“如果我有嫁人的那一天,一定请你俩当座上宾,陈队长,我可不敢保证哦。” 陈大奎略略感到失望,不过现在的日子,今天不知明天事,稍稍马上就释怀,笑道:“好了,请你俩回来,不是听你俩耍疯放肆的。” 说到正事,杨宗德和吴振收起一副无赖的嘴脸,坐下,安静。 陈大奎围绕着苏区失败,三岔坪与上级组织完全失去联系两个方面提出三岔坪可能面临的局面,提出今后武装割据要做好长期心理准备的问题。 接着姚梦欣提出关于在三岔坪游击区成立党委,和开展群众工作,夯实游击队生存基础两个问题。 昨天起,姚梦欣和陈大奎几乎做了两天的准备,虽然两人拍板就行了,但程序上好像说不通,当然俩人也期待杨宗德和吴振能提出有建设性的建议和意见,毕竟老古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良久,杨宗德道:“这个会议是不是跟全体党员说一说?其实我们的党员也不多,我们在坐的四个,另外只有五个。” 陈大奎解释道:“这个问题,我和党代表商量过。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以党员的名义开这个会,可能会人为地拉开党员和一般战士的距离,关键时刻,造成不必要风险不发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也没通知海阁。” 杨宗德道:“海阁早应该入党了。” 陈大奎道:“这就是我们这两年来到处流窜的后果,一直没怎么重视组织工作,所以才有打算再今后把组织工作抓起来,避免再出现类似情况。” 吴振道:“成立党委,我倒是没意见,不过这党委的名称也太吓唬人了,好像一方诸侯似的,我看,这名称还是叫支部比较好,各分队设党小组就成。” 姚梦欣道:“嗯,你这个建议很好,不过,支部同时负责游击队全面工作,那队部至少应该有三个人负责工作。否则仍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实际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你们看。支部增加谁比较合适?” 吴振道:“如果从其他党员里提起来,于理不合。不能不引起战士们的猜测,我嘛,想的是能扩充分队,还是呆在分队比较顺手。那还是宗德吧。” 杨宗德摆摆手,说道:“我,就算了。我现在手上的事情刚刚进入角色,换一个人,工作不熟悉。只怕得重新来过。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就是耿秋生。原本三岔坪一带就是他带着十多人在这里坚持,要不,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在此地立稳脚跟。现在把他派往其他地方,倒好像我们没有容人之量,让原来的游击队员怎么想?我看倒不如把耿秋生调回来,放到队部,加强支部的领导,一举多得。” 成立党支部,把落下的组织工作抓起来。众人没意见,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姚梦欣问道:“在发动群众方面有什么困难没有?” 吴振道:“按道理来说。附近一些村寨曾经作为苏区的游击区,群众基础应当比较好,可实际情况是发动群众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样好做,他们甚至有些抵触。” 姚梦欣问道:“吴队长,那你先介绍一下” 吴振举了事例。有一家家里有人跟红军走了,吴振派人进行联系,几次都吃人家的闭门羹。其他的人家就更不用说,能交往的那也就几家跟村寨里矛盾有些激化的的人家,说不上是游击队做通他们的工作。还是他们想利用游击队的声威,为自家在村寨里撑腰。 姚梦欣皱皱眉头。问道:“总结了一下原因没有?” 吴振闷声闷气地道:“总结了,一是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和人打交道的法子太生硬,二是,这些村民太愚昧,不知道好歹。” 姚梦欣不悦,说道:“你这样说,我还真怀疑你们的工作方法问题。宗德,你呢?” 杨宗德道:“我也遇到吴振所说的这种情况,不过我及时做了调整,让人装成找工夫做的手艺人,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些人家倒不是不愿意接近我们,而是担心我们呆不长,我们一走,遭殃的是他们。以前红军和红军游击队在,他们还是很欢迎的,结果,红军一走,他们就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因此我采用的法子不是直接针对那一家,而是针对某一个群体,说得不好听,主要是煽动他们抱团取暖,现在事情进行得还好。不过,我没打出游击队的旗号,如果打出游击队的旗号,那又说不定了。不过,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 吴振嗤地一声,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掩耳盗铃。” 陈大奎对吴振也有些腻歪,自己工作没做好,满嘴的理由,这可要不得。 “吴振,闭上你的臭嘴,你还有理了还是?好好想想解决办法才是正理。哼。” 陈大奎发话,吴振顿时没脾气。 良久没见三人说话,吴振说道:“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事情的料,我不过就摆个事实,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你说完了没有?”陈大奎打断话头,瞪着吴振,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你脑子哪里去了,你的事情要别人帮你想办法?亏你还是跟我五六年的老兵。” 姚梦欣不想吴振过分难堪,说道:“陈队长,好了,吴振也是心里着急,想把工作做好。这事情一时也急不来,我们还是看看接下来的军事工作怎么开展。不过,我还是把我的想法先说说,具体工作陈队长看着办就成。 首先,我们确定是长期坚持,积蓄力量,静待时变,轰轰烈烈地干一场的这种想法要不得,也行不通。 鄂豫皖苏区就是摆在我们面前活生生的例子。一两月的时间,苏区从几个县扩张到二十几个县,武装部队从一万多人急剧扩大到四五万人。形势如日中天,但垮下来也快,这固然与苏区红军思想准备不足,轻敌有关。但我想,这肯定也和把各地游击队升级改编成正规红军相关,同时,大量的新区来不及做群众工作,没有群众的支持,新区就不足以支撑红军的反围剿作战,而当战斗引向老区的时候,老区就无能力承受红军的人力消耗与物质消耗。这么一比较,我们的三岔坪几乎可以看成是缩小版的鄂豫皖苏区。 其次,我们要长期坚持,群众基础就是我们生存的根本保证,即便是极端条件下,我们也能从中找到绝处逢生的机会。就凭这点,我们就得尽量顾及群众的顾忌,尽量避免群众遭受二次打击。有句古化说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群众这张皮损坏了,长在皮上的我们,哪里有存在的地方?所以一定要把群众工作做起来,要宣传好,要隐蔽好。 第三点,物资囤积。游击队扩编,有没有物资上的保证,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首要问题。做不到物资自给,就不要提游击队扩编的事情。因为,一旦扩编,必将导致活动范围的增加,那么群众工作的开展,我们的给养来源,都得考虑。另外,有时候,发展就像吹肥皂泡,看着很大,实际上很轻,哪怕一丝微风都可能让它破灭……” 姚梦欣底气很足,语气坚决,似乎言犹未尽,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发现陈大奎的脸色似乎想辩驳,吴振却一副不以为然。 姚梦欣所说,道理归道理,但却不可以先入为主。很多问题现在解决不了,不代表发展起来,局面变了,还解决解决不了。目前游击队的吃穿问题没解决好,武器装备等战斗消耗品更是匮乏,但正是如此,才更需要发展。只有发展,触及面广,创造的机会才多。如果事事讲究万事俱备,再来说谈发展壮大,那就自缚手脚,机会丧失,时机也会悄悄溜走。 陈大奎不想当着吴振和杨宗德的面跟姚梦欣辩论,想缓和一下气氛,弱弱地说道:“党代表的话是不是太那个了?事情总要一分为二,适当的时候,还是可以的吧?” 姚梦欣笑道:“什么这个,那个,我只是表明我的意见。你是队长,负责军事,这该你拿主意。” “可恶,你这是……” 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明明已经设了坎,还让我拿主意?陈大奎想开个玩笑,忽然意识到不宜在姚梦欣面前爆粗口,收住话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心潮逐浪高 黄海阁很敏感,吴振和杨宗德回了开会,而没有自己的份。 旁晚带着队伍回到营寨,黄海阁几次走到队部门前,黄海阁都没有勇气敲响木门。 此时,屋内四人已经偃旗息鼓。 场面一时静悄悄的,屋外的寒风如的小孩偶尔扑打着窗户上的贴纸,发出细微的颤音。 按照陈大奎的语气和脾性,信任姚梦欣是一回事,坚持自己的原则是一回事,一码归一码。姚梦欣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陈大奎不会无原则地迁就姚梦欣。 本来已经快要尘埃落定的事情,屋内四人,因为陈大奎的质疑,重新陷入争论,以致到了旁晚才达成一致意见。 游击区都还没稳定,当务之急是夯实群众基础,稳固游击区,囤积物质,为长期坚持做好准备。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一个把握不好,只怕未见其利先见其害,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还是轻的。 这一点大家都认同,但就此否决游击队队伍的扩充,就有些不合时宜。虽然目前谈论扩充游击队,为时尚早,但有个预案,一旦条件合适,就应该当机立断,不至于错过时机。” 换个角度看问题,姚梦欣没再坚持游击队扩充所预设的条件,关键是时机和尺度的把握,只要有利于游击区的发展,有利于长期坚持就成。 黄海阁最终还是没敲门。 昨天姚梦欣的那番话着实让黄海阁这两天有些恍惚。 一直以来,黄海阁都认定自己是个*的人,但事实是他黄海阁和*员相差的就是面前的那道木门,轻轻一推,黄海阁可以进去,却没有资格去推开那道门。 吃过晚饭。黄海阁早早地上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 是不是队长。黄海阁倒是不在意。 陈大奎入住溶洞滩的时候,黄海阁跟上陈大奎。从那时起。黄海阁就认为自己是*人。有个比较明确的目标,黄海阁恍然觉得,人一辈子,有个追求比没有追求真的要有滋味得多。 到头来,自己竟然还不是*的人,黄海阁很想当面问问姚梦欣,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宣誓和没宣誓的区别吗? 人一旦对自己的过去觉得有意义的事情产生怀疑,会觉得这个世界特别假。特别不真实,折射到内心,就特别孤独。 天早已经暗了下来。 “你们队长呢?” 屋外传来陈大奎的声音。 “睡觉了。” “睡这么早?他不怕把脑袋给睡大了?去,去给我叫起来。” 黄海阁极不情愿地跟着叫唤的队员来到陈大奎面前。 陈大奎丢下一句‘跟我走吧’转身就走。 游击队队部其实也是女队员的住宿处,依山而建l字行结构,一间女队员住宿,一间堆放杂粮,一间堆放工具,一间作陈大奎姚梦欣和各小队长商议事情的地方。 杨宗德吴振和姚梦欣都在,黄海阁收拾起五心不定的杂思。对众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姚梦欣:“海阁,这么晚了,把你叫来也是专门为你的事情。你知道。我们这一年来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很多事情都落下了。现在,我们逐渐稳定下来,党的组织工作不能再这样丢下去。为此,今天我们专门为此开了一个党的会议,成立党支部,宗德提议你有资格加入党的组织,我在这里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似乎一下冲走了所有的疑虑。黄海阁使劲地点点头,道:“我当然愿意。王八蛋才不愿意。” 姚梦欣没计较黄海阁的用语,说道:“好。那么现在,就由我和陈大奎队长做你的介绍人,事急从简,宗德和吴振做见证人,今晚就宣誓入党。” 简单的仪式完结,姚梦欣道:“给我们从容开展工作的时间不多,年后,或许,白军针对我们的围剿就要来临。海阁,现在我把今天的党支部形成的意见给你说说,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法。” 说着,姚梦欣拿起之前的记录稿说道:“我把会议内容做了一个整理,我念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第一,上报制度。为了突出党支部的领导地位和决策地位,各分队需要及时上报各自工作中所遇到的问题和各自对问题的分析判断,为支部对形势作出预判提供依据,及时调整工作方向。 第二,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也就是说为达到长期坚持的目的,充分估计我们可能遇到的困难,建立密营,储存钱粮,以备不时所需。在宣传发动群众这块,依据现在群众的顾忌,同时为了我们能够赢得更多的时间夯实生存基础,暂时别大张旗鼓地打出*游击队的旗号,甚或可以让各分队打出不同的旗号。 第三,队伍平时分散发动群众,临时集中作战。分清我们的敌人和团结对象,主要敌人我们打击的主要对象是为富不仁的地主恶霸,土匪,民团,保安团。对游击区无妨碍,无威胁的,不支持主动出击。对游击区发展有利的,尽力寻求主动出击的机会……” 静候片刻,没人发表意见,陈大奎道:“这是大家商议出来的结果,事实上会成为我们三岔坪游击区和游击队行动的纲领性指导文件。我们不奢望一次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在具体行动上,还得各分队灵活运用,……” ……………………………………………………………………………………………… 黄海阁没想到自己会和吴振对调,而且姚梦欣和陈大奎还给自己配备了两个女队员石垒梦和刘春琳。 不过,黄海阁很乐意接受这样的调换。 不用姚梦欣和陈大奎多交代什么,第二天一大早,黄海阁,石垒梦,刘春琳便从三岔坪出发走马上任。 吴振望着黄海阁几个的背影消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做煽动人的事情非己所长。想起昨天旁晚,姚梦欣征求自己意见的时候,自己想都没想,一口应承,吴振的快乐和失落对比不成比例。 三岔坪高兴的人不止黄海阁,吴振,更高兴的人当属黄孝淮。 半年时间,从押运药品过南河,到药品丢失,与江北失去联系,再到与陈大奎相遇,姚梦欣黄孝淮和秦普洪三人从最初被陈大奎怀疑,监视到完全信任,直至姚梦欣成为党代表,变化眼花缭乱,却又真真切切。 如果说姚梦欣获得陈大奎的信任,被请做党代表,相当于军师的角色,只有建议权,甚至可以有指挥权,但绝无人事权,那么昨天成为游击队党支部,姚梦欣成了书记,那就真正成为三岔坪游击队的实际领导者,至少进入游击队的决策圈子。按照党的原则,党指挥枪,陈大奎应该是听从姚梦欣的。即使三岔坪游击队有特殊之处,姚梦欣仍然不仅可以向陈大奎提出自己对人事任命的意见,而且还可以对陈大奎所作出的任命指手画脚,甚至让其搁浅。 倒不是想要一官半职,一个边远游击队的职务,纯属鸡肋,黄孝淮还看不上眼。但作为姚梦欣的手下,一同上山,算作是姚梦欣的嫡系,姚梦欣如今在游击队里的地位有了质的变化,那么黄孝淮秦普洪的行事就不会老有人不放心,随之,也就不需要那么顾前顾后,行事可以放手而为。 没有了掣肘的自由,任谁也不会不高兴。 黄孝淮想到高兴处,回头看看在后面一言不发的龚玥。 见黄孝淮忽然间笑得那么灿烂,龚玥好奇地问道:“孝淮,你那个场子那么细滑?” 黄孝淮:“难道你不高兴?” 龚玥没有回答黄孝淮,抬头眺望。 远山只剩下山顶的积雪没化,龚玥转收回目光,落在前方满是泥泞的路上,问道:“孝淮,到南河县里还有多远?” 黄孝淮,笑道:“快了,不过,你想过没有,万一城门岗哨问我俩,你该说我俩是什么关系?” 龚玥道:“当然是姐弟关系,难道你还想是什么关系?” 黄孝淮道:“怎么一定要说姐弟关系?难道不可以说是兄妹?还可以……” 龚玥眼睛一瞪,道:“你想得美。” “美不美,到时候才知道。” 黄孝淮呵呵笑着,转过身来,说道:“把包裹给我吧,走快一点,很快就要到了。” 龚玥紧赶几步,越过黄孝淮,嘴中说道:“算了,我还没这么娇气。” 黄孝淮笑道:“龚玥,你可真要想好了,党代表让你跟我到南河,不是一天两天,你可真要想好了,我俩以什么关系在城里住下,要不,我们很容易被人识破的。” 说话间,前面一条小溪,黄孝淮脱下鞋子,用水洗掉鞋上的泥泞,转头只见龚玥已经提鞋走进了溪水里。 黄孝淮朝南河方向看了看,心里还是佩服耿秋生几个的,毕竟是三个钻山沟沟的粗痞汉子,搜集的消息虽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但三人能在南河县城里立足下来,也算本事不小。转瞬,黄孝淮情绪一振,专业的事情就该让专业的人来做,业余人士去做得再好,也没法跟专业人士相比。 南河城门就在眼前,城门好像没有岗哨。 后面来了几辆马车,近了,传来江信北几个的吆喝声,黄孝淮一把扯住龚玥,走到路边,脚步加快。 龚玥有些紧张,问道:“怎么啦?”(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谁都不容易 “别说话,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交道。” 龚玥忍不住问道:“谁?” 黄孝淮没有理睬,低着头走路,龚玥紧走几步跟在后面。 “信北,最多两天就运完了,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是不是还可以做一笔?” 四架马车滴滴跺跺从身边走过,留下陈义海的话语在黄孝淮和龚玥耳边盘旋。 刚到陌生之地,却会遇到熟悉之人,龚玥不由感到一种刺激性和兴奋,伴随着一丝紧张。这种紧张与担心害怕无关,几年和人拼命的经历,龚玥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没什么的,也就一面之缘,还不知道他还记得我不。” 黄孝淮说着,一边伸手要过龚玥的包裹。 龚玥稍稍犹豫,还是把包裹让黄孝淮拿过去。进城后,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肯定会惹人眼球,兄妹也好,夫妻也好,任别人怎么猜。总之,男子得多干些体力活,才显得关系顺一些,自然一些,不至于让人想出别的什么花样来。 南河县城不大,只有三万多不到四万人。南河县城也不算小,也有三四万人。 南河穿城而过,搭帮南河码头,河两岸南街北街,成为南河最为热闹的商业街道。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再大的事情也没几天新鲜。 过年还有半个月,年节的气氛渐渐浓厚起来。人们关心的,锅碗瓢盆,油盐柴米,衣食住行都是绕不开的主题。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分成两类或者介于两类之间,一类是忙着赚钱的。一类是花钱的。 “……以前在家舞弄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做些大米生意,倒是没觉得什么。反正你不要,有人要。咱也不愁卖不出去。这几个月来,凡事要自己操心,这半年时间,我好像老了十年不了,还正印那句老古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作为家主,胡家这段时间的糖果糕点生意红火。胡达寅终于放下了一些心事,忙里偷闲,跑到房家和房如松喝茶聊天,散散心。 “我还真不相信你家的生意,你还凡事亲力亲为。年关就要到了,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你家的生意也只会越来越好。感情你不是来我家诉苦,而是来显摆的。” 房如松对胡达寅的心思一眼看穿。 虽然,开始糖果糕点生意,要打开销路的确要花很多精力。但南河的现状摆在眼前。以前,这些东西,南河几乎全是靠外面进货。本地即便有几家作坊,那也远远供应不上县城的消耗,还不用说周边乡镇村寨。仅仅半年的时间,胡家就在南河站稳了脚跟,隐隐打出了胡家的名声,胡达寅即便操些心,有如今的局面,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心里快活着才对。哪里来的感叹。 胡达寅:“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不信我也没法。你想想。我不像你,你还有元冲他们事先有家布庄垫底。我呢?几乎白手起家,又不懂行,原料,销路,制作那样不要亲自操刀?” 房如松道:“万事开头难,这个是自然的,你不是挺过来了吗?拿来的这么多废话。” 坐在一边的陈长贵插话道:“老胡,你别不知足了,你都叫屈,那我还不得喊天那。” 胡达寅笑道:“长贵,我又没得罪你,你又怎么喊天了?从没听你说起你家的面粉厂情况怎么样,怕我抢你的生意,还要藏私?” 陈长贵笑道:“我还没你那么小气旮旯,你的糖果糕点,南河本身供不应求,只要不砸自己的牌子,怎么做都是顺利的。我的面粉厂,你想想都知道,我是从人家口中夺食,能得别人的待见?缩手缩脚,要死不活,那还是轻的。” 胡达寅反讥道:“长贵,你也别在我面前说这些站着不腰疼的酸话。我倒是问你,你供给我的面粉,灰面之类的原料老是缺货,要不总是给我缺斤少两的,你说说,是什么道理?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供不应求。” 陈长贵道:“你真要我说?我说出来,你可答应帮我解决?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哦,我说出来了,你可别后悔。” 房胡陈三家平时也有聚会,各自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但不会追根问底。 听陈长贵的语气,似乎真的另有隐情,胡达寅不敢将话说满,“做生意,其实做的就是人际关系,做的就是人情。你说出来,我自然能知道真假,帮得上的,不用你说。” 陈长贵笑道:“这还像一句人话。” 胡达寅着实被噎了一下,房如松笑接口,说道:“活着,谁都不容易,也没谁会满足现状。长贵,你倒是说说,我们也好相互帮衬点。作为家主,很多事情,不用我们亲力亲为,甚至不用懂行,我们要做的,无非就是勾连关系,彼此合作,费点心思,做个决定,解开眼前的困局。至于将来的事情该怎么样,会怎么样,谁晓得。” 这话说在理上,胡达寅和陈长贵没有接话。 谁的身后都跟着一帮子人,张口,就要吃的,伸手,就要穿的,躺下,要睡的。想不往前跑,都做不到。如果不懂行,就什么都不做了,那还不如扑进脸盆里,把自己憋死。 如果做糖果糕点生意,胡达寅就要会做糖果糕点,做面粉厂,陈长贵就要懂得捏面做粉,那么还不如直接把胡达寅做成糖果,把陈长贵直接做成面呀粉呀什么的得了。 房如松,胡达寅和陈长贵都不是纯粹的商人,三家走近,聊些儿女们的事情,但生意终究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交谈不多时,又回到自己家生意上。 “老房,听说你家的布庄要和人合并,真的假的?” 对胡达寅的提问,房如松笑道:“既然你听说了,瞒你没必要,也瞒不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还在接触中,即使彼此有意愿,此外还要谈判,还早着呢。怎么,你想入一股?” 胡达寅:“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怪可惜的。不过,少操些心,又有红分,自家又能专心经营香料,配料也未尝不是好事。” 房如松:“那也只好这么想了,还能怎么办。” 陈长贵接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行得通不。” 房如松胡达寅抬头望向陈长贵,陈长贵接着道:“这个,我也是从‘八珍荟萃’周凡的经营之道受到的启发。他用订单和专人专门送货上门的方式,把‘八珍荟萃’和一些饭店酒楼,菜摊什么的商贩供求关系固定下来,不需要掌柜安排专门采买,保证最基本的客户和营业额。我也正在尝试使用这种法子,我看,老房,你也不妨试试。” 房如松道:“这个,我也听说了,不过,方式倒是好学,但客户那一头却不是那么好搞定的,至少,关系不到,涉及面不广,这种做法的实际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比如,这种营销模式,结账就是一大麻烦事情,不到一定量,用户不可能跟你结账,压下的本钱肯定不少。只要一个周转不过来,那很可能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说来说去,还是难在怎么拓展业务关系。” 胡达寅道:“这倒是真的,有时候,明明自己的货品质量好,价钱也还过得去,但有些店家就是不用你的货,气死都没地方说理。” 房如松的担心虽然有道理,但陈长贵却不这样看,做生意总得冒些风险,关键还是把关系走硬,“老房,我看你没必要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龙景阳在街面上人缘不错,用得好,难说他能打开目前的困局。” 得陈长贵提醒,房如松若有所悟,低头不语。这段时间,房如松只想到让龙景阳加紧与江信北的联系,来扩大房家与南河地方上的联系,增强自家的底蕴,而没有想到利用龙景阳的触角来拓展香料配料的销路。从江信北提供赵元茂家信息的情况看,其实用好龙景阳,未尝不是寻求把香料配料做大一些的一个突破口。 三人聊着,时间在不在意悄悄溜走,不觉已过晌午,房如松留下陈长贵和胡达寅留在自家吃中饭。 中饭后,陈长贵胡达寅闲坐一会,便告辞回家。房如松让下人把冬笋每家二百斤,跟着送到胡家陈家。这东西,房如松帮江信北推销了不少,胡达寅和陈长贵自然逃不脱。 房如松想起头些日子龙景阳说过,他和江信北和保安团一个叫杨生旺的排长一起喝过酒。那杨排长和江信北很熟,如果能利用这层关系,把保安团的业务拉过来,几百人的伙食每天都要消耗,不仅仅对自家的生意大有好处,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从保安团身上借一把力。 如此一想,房如松似乎有些忍不住,叫人去把龙景阳叫来。 不久,家佣回报道:“阳哥出去一段时间了。” 房如松:“知道他去干什么吗?” 家佣道:“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叫信北什么的叫他去的。当时,老爷正和胡老爷陈老爷说话,阳哥担心老爷找他临时有事,特意交代厨房的。” 房如松摆摆手,那家佣退出。刚到门边,又被房如松叫住,吩咐道:“你去‘八珍荟萃’看看,景阳应该在那里,告诉景阳把江信北一起叫来家里。”(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赵如嫣 南河穿城而过,搭帮南河码头,河两岸南街北街,成为南河最为热闹的商业街道。 “八珍荟萃”如今更换了门面,把营业厅和仓库完全分离。较之以往,现在的门面两间相连,营业厅临街一面装修一新,门楣上一条牌匾正中‘八珍荟萃’四字行书遒劲有力,下方一行隶书标明营业范围,庄严肃穆,让人一看,直觉很上档次。 整个营业厅宽敞,明亮而显得清爽。 营业厅正面柜台一字排开,一端为营业台,一端为散装样货。木架结构的柜台分上下两层。上层为玻璃挡板,内中摆放着塑料袋装的各种山珍样品,每个样品边上竖立一个小牌子,注明品名及价钱。 在营业厅边上用间壁隔开一个办公室,一般性的业务就在这里完成。 江信北没有到“八珍荟萃”的营业店面,而是江信北进入南河县城就上房家找龙景阳,然后一起直接取道仓库。 “八珍荟萃”的仓库兼做加工厂房,流水线似的分为粗货库房,分拣车间,成品装箱三个部分。分拣后的成品分三级,按半斤装,一斤装,一级品外销,二级品内销。其他为散装,配送各菜摊或者小饭店。 品级的区分主要体现在卖相上的差异,品质没多大的区别。 有龙景阳和周凡事先联系销路,江信北拉来的不到两万斤冬笋分流整个南河县城,货物基本没有积压,最多只是江信北送货到进城,分送不及,那也不用从马上卸货。 周凡随即安排人手送货,江信北问道:“周大哥。冬笋这么好销,你不打算弄一两船外销一些?我那里还有几千斤,如果要收货的话。乡下只要有竹山的地方总能收到。” 周凡笑笑,说道:“外销首先的有订单。没有的话,谁敢懵懵懂懂地往外运货?万一没商家接手,岂不是要鸡飞蛋打?就好像你这次,如果不事先联系,一两万斤冬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随着其他冬笋的跟进,如果销售不畅,货物积压起来。是个麻烦事情。所以,做年节生意,赶的就是时间。先做,价钱好,销得快,越到后面越得悠着点。” “嗯,周大哥,生意上的事情,我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这几天我可能要到瓜坪有些事情,不如。等下我们一起去喝几杯。” 供求关系影响价格,这样浅显道理,江信北自然懂得。这几个月,周凡没少提点江信北,江信北事实上把周凡当做自家生意行当上的师父,颇为尊敬。 “好啊。” 有三两个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周凡很乐意,接着道:“这样吧,不如就到我家,随意多了,想喝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和景阳先去送货。我让老婆准备一下。” ……………………………………………………………………………………………… 含饴弄孙的日子自江信北和姚梦兰的亲事确定下来,在辛惠的心中不断地发酵。平常日子免不了要在赵元茂面前提几句儿子赵子昂,女儿赵如嫣。 赵子昂和赵如嫣回家几天。辛惠更过分,和一对儿女说话总是要把话题绕到婚姻上来。 赵子昂心不在南河,听辛惠说了几次,干脆早出晚归,逃避和母亲见面,辛惠只好把一肚子的愿望对女儿倾诉。 “娘,我才十七岁不到呢。” 辛惠:“十七岁不到怎么啦,好多人十六岁就成家立业了呢。再说,也不是现在就要你嫁人,找个对象,或者先把亲事定下来,不是很好吗?你看看你梦兰姐。要不,娘给你找一个,你先看看,看得上不?” 赵如嫣郁闷之极,“娘,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巴不得女儿赶快出嫁。” 辛惠:“你这妮子,说什么话,娘就你和你哥两个,巴不得你俩谁也不离开娘身边。” 难怪哥哥整天不归家,赵如嫣对母亲的死缠烂打很无语。 辛惠见女儿闭嘴不言,神色阴晴不定,知道女儿根本就对自己的一番心事心不在焉,叹口气,说道:“你哥这样,你也这样。娘又不是反对你们自己找,只不过你们自己看上的,不一定比父母给你们定的亲好,你看看你梦兰姐,再拖下去,那就成老姑娘了……” 辛惠越说越离谱,赵如嫣忽地计上心头,仰脸望着辛惠,笑笑地说道:“娘,你也别说这么多,道理我都懂。你这么夸梦兰姐,要不我到梦兰姐家去玩几天,还把梦兰姐拉来我家过年,怎么样?” 辛惠一愣,接着心思活泛起来。这样也不错,梦兰和女儿说得来,到时候,自己再从梦兰嘴里套话,了解女儿的心思也就不是难事。 想到得意处,辛惠点头道:“也好,放假了,也该走走,老是闷在家里,不像个年轻人。” 得到辛惠放话,赵如嫣立马起身离开辛惠,对辛惠要让人陪她去姚家庄置之不理。 痛并快乐着,依据不同的情景,可以演化出无数的版本。到姚季宗身上,变成失落并开心着。 姚季宗有俩女儿,但姚梦欣指望不上,实际上也就姚梦兰一个,姚季宗积攒家当也就是为姚梦兰将来日子好过些,姚梦兰要花费不成问题。但对姚梦兰不用姚季宗原有手下而坚持自己物色,姚季宗心里有些窝火,却无可奈何。 反过来一想,接着,姚季宗心里释然。自己手下多半背景复杂,如果想要女儿过上安稳日子,女儿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姚梦兰的变化太快,正如她母亲康兰欣一样,一旦决定便义无反顾,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姚季宗失落的同时也庆幸,女人嘛,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家着想是好事,怕就怕女人心事不定。那是天下大乱的根源。 女儿能一心一意接受江家这门亲事,恐怕以后即便是江信北出现波折,也很难逃出女儿的手掌心。自己的女儿。姚季宗有这个信心。 知女莫若父,姚季宗没有看错姚梦兰。 女生外向。自打接受和江信北的亲事,姚梦兰几乎有些魔症。江信北交办的事情,但凡要用到花费,姚梦兰都以嫁妆为借口,向姚季宗索要。江信北提到从姚家抽调的人手,姚梦兰直接领会成为自己成家后,招用自家的下人,当然得忠于自家。拒绝了姚季宗之前安排的两人,要自己物色。姚家的历史,姚梦兰从龙婉娟嘴里早就知道得七七八八,用姚季宗现有人手,很显然扯绊太多。 买地皮,盖房子进度太慢,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位置。 就一个女儿,无非是在城里另置一份家业,姚季宗干脆在城里买了个现成的位置还不错的破落院子,原因是那家主人抽大烟。家道败落,家徒四壁,还欠有外债。那人贱卖不愿意。只能躲债。打听到如此情况,既然想要,姚季宗很干脆,照价给付,倒是让原房主有些后悔,早知姚季宗这么好说话,后悔自己报价低了一些。 十来天的时间能把房子搞定,姚梦兰很高兴,想着是不是要叫江信北来看一下。看看江信北有什么要求,谋划重新把房子打扮一下。 赵如嫣的到来。姚梦兰喜出望外,有个闺蜜参谋。胜过江信北多多。 姚梦兰的确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这让赵如嫣觉得不可思议,江信北就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 “梦兰姐,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刚到你家,你不至于就要我陪你进城吧?”赵如嫣刚逃离辛惠,可不想跟着有回到县里听母亲的唠叨,“南河有什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依我看,你还是求你爹,让你出去多读几年书,省得一个南河就把你蒙的晕乎乎的。” “如嫣,别这么小气,我才说一句,你哪来的这么多话,莫非受了什么刺激?看来我还真要进城去看看婶娘,得把你小心肝摆出来看看。” 姚梦兰不想猴急猴急地把自己的心思过早地暴露给赵如嫣,没再多提,心思一转,便反拿赵如嫣开涮。 俩人几番言语嬉闹,姚梦兰带着赵如嫣去见父亲,再去见龙婉娟。 在姚家两天,赵如嫣没从姚梦兰嘴里套出多少关于江信北的话题,倒是姚梦兰让赵如嫣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外面的故事。 姚梦兰很羡慕赵如嫣在为读书,见识多广,生活多姿多彩,至少人都多认识几个。这更让姚梦兰不好意思再在赵如嫣面前提到江信北,即便赵如嫣死缠烂打,姚梦兰也只是随口应付,她实在害怕赵如嫣拿这来羞自己。那自己就真成了井里的蛤蟆,只看到自己头上那片天了。 不过,姚梦兰也有自己的骄傲,女人嘛,终究是要嫁人的,不管现在怎么春风得意,嫁人了,就得相夫教子,大家都一般般。心中有念想,姚梦兰对赵如嫣羡慕归羡慕,却不会自卑。 “梦兰姐,你急着进城,原来是为了你的嫁妆啊,我还以为你是想去看我娘呢。我只听说过‘讨了老婆忘了娘’,还没听说‘嫁了丈夫忘了爹’的。你都还没嫁呢,就这样了,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赵如嫣终于还是从龙婉娟嘴里了解姚梦兰求姚季宗在县里买了个院子作为嫁妆的事情,赵如嫣又开始拿这事取笑坐在床头的姚梦兰。 姚梦兰抵死不认,说道:“狗嘴吐不象牙,你听谁说的?我爹要买,管我什么事。再说,我爹就我一个,我随便嫁给谁,我爹还不是要跟着我,有什么忘不忘的。 我倒是想说说你,我俩差不多大,你也该春心骚动了。我爹就常说,女人心稳,这世界就太平了,女人心思太多,九成九,这世界就会变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心思太花了?我只听说过花花太岁,可没听说过花花太妹哦。” 姚梦兰也太能创造新词了,赵如嫣在外读书,还真没听过别人用‘花花太妹’这个词形容过女人,最多就是交际花之类的。花花太妹,花花太妹,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赵如嫣想笑姚梦兰,反被姚梦兰捉狭。 一时没话,赵如嫣扑倒姚梦兰身上,把手伸进姚梦兰脖子,道:“花花太妹,花花太妹,怎么样,是这样吗?” 姚梦兰咯咯笑着挣脱赵如嫣的魔手,跳下闺床,边躲赵如嫣,一边道:“这是花花太岁,不是花花太妹。”(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合作伙伴 嬉闹一阵,俩人躺在床上气踹吁吁。 “喂,梦兰姐,你竟然会同意这种娃娃亲,这不是你的性格呀,跟我说说,你是怎样改变主意的。感觉好的话,大不了我答应我娘,我也弄个父母之命来玩玩。” 姚梦兰恍然大悟状,说道:“八成你到我家来,就是为了躲避你娘给你找夫君那,怪不得老是盯着我不放。” 赵如嫣大喊冤枉,说道:“我娘是有些唠叨,也没说一定要给我找个人。你别不识好人心,我真的是来看你的。跟我说说,这是中什么感觉。我也好给你参谋参谋,看看姐夫够格当我姐夫没有。” 姚梦兰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爹那个人,纯一个老古董,我能和他顶下去吗?你觉得我和我爹闹下去,会有结果?与其到头来躲不脱嫁人的宿命,还不如认命,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的好,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 赵如嫣伸手作势欲挠姚梦兰腋窝,说道:“哼,你还是老实交代。我看你言不由衷,娟姨呀,我娘呀,都说姐夫的好,我可没从你的话里听出无奈,倒好像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似的。” “哪里有。” “那你说说嘛,这有什么打紧的,他再好,我又不会抢你的。” 赵如嫣闹着,姚梦兰没法不去想江信北,点点滴滴,不知不觉聊到江信北身上。 遭遇保安团的人,江信北能迅速控制场面,还能不让事态扩大,本身不小,赵如嫣不怎么在意。但江信北够让姚梦兰先行离开,还弄得他自己在保安团里熬了一个晚上。虽然有惊无险,但也足见江信北对姚梦兰很上心,赵如嫣想着。难怪姚梦兰会答应这门亲事。如果换做自己,只怕早就死心塌地了。如果有个人能够为自己甘冒这种风险。即便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真命天子,那也足够自己惦记一辈子的了。 赵如嫣小姑独处,原本没心没肺,此时却如捅破窗户纸,心房吹进一时清凉,心田掀起了一抹涟漪,忽然觉得再在姚家呆下去,是在没多大意思。 第二天。赵如嫣要回城,相约姚梦兰一起到南河过年。。 和江信北一别又是半个多月,眼见年关将近,江信北竟然好像忘记这么回事似的,姚梦兰心有牵挂,想着要到县城看看究竟,尽快把江信北交代的事情办妥帖。赵如嫣能主动提出回家,姚梦兰求之不得,到了县里,再想法子见到江信北。把房子的事情安排好才是正经事。 进城,刚过中午,姚梦兰拉上赵如嫣先到‘八珍荟萃’问周凡江信北的行踪。得知江信北三天之前到瓜坪去办事了,事情应该还没办完。 不过,周凡也告诉姚梦兰,年关将近,有很多帐要结清,最迟,这一两天内,江信北会来县里。 姚梦兰不由有些沮丧,这都怪赵如嫣。要不是赵如嫣没事到姚家庄玩耍三天。难说自己忍不住就会跑到县里来,三天时间。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再等一天两天,问题不大。但,过年也就没几天,大家跟着要结账,忙年货,找人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 江信北这段时间很忙,恨不得有分身术。 猫冲的冬笋拉运,齐柳笙的棉衣,瓜坪的那一块荒坡地,江信北都想在这几天搞定。 要管好团队,首先得管好自己。猫冲的冬笋,既然是与几个伙伴合伙做,江信北不想让家里人往里参合,这里面,现在看不出什么,将来很也许就会留下闲话。但没法子,江信北和大伙商量一下,还是回家一趟,请父亲江敬林从西林壁猎户中拉出几人帮忙。 齐柳笙的棉袄在齐柳笙看来,这是给江信北一个赚钱的机会,江信北却因手头的事情忙不过,不想另外分心。 但齐柳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江信北,江信北很理解齐柳笙的想法。 溶洞滩虽然受廖家收编,但廖家为了本身的利益需要,只能给溶洞滩内部指标,没法对外打出旗号。这样以来,溶洞滩还得以土匪窝出现。缝制棉衣,直接跟正儿八经的商家做这笔生意,不仅正经商家不可能没有顾忌,而且齐柳笙也有所顾忌,不直接和地方商家打交道,中间多一道转折,对溶洞滩也是有好处的。如果齐柳笙通过其他途径,与和溶洞滩有来往的那些人八成都是走偏门,销赃之类的活儿拿手,正经生意,恐怕不里手,而且也难让正儿八经的商家完全放心。 齐柳笙遇事能多想一想,江信北和乐于见到这种想象。毕竟齐柳笙现在不是一个人,后面跟着柳安一家子,这个帮也必须得帮。 最让江信北头疼的是怎样把那块黄泥坡地拿下了。 那天晚上和周凡,龙景阳喝酒,江信北向周凡征询买地的事宜和要注意事项,周凡没有询问江信北的目的,中规中矩地告诉江信北买地的流程,倒是龙景阳插的一句话引起了江信北的重视,却无力解决。 龙景阳说:“如果买的坡地只是种植,倒也简单,怕就是怕改变原地的用途,地方上肯定会初出现波折,引出后续麻烦。要买的话,就当在买地之前把这种麻烦消除。” 坡地是瓜坪山口村郑姓家族的土地,以前,庞振民跟他们接触过。坡度面积五亩上下,初步意向是不到三十大洋。江信北本想买下当江信马帮的驻地,但位置太偏,江信北又犹豫起来。及至刘玉坤说,可以用这块地建一个砖厂,等地势挖平,再建土坯砖房,既简单又实用,不仅解决了马帮的驻地问题,连人的住宿问题都解决了。江信北才下决心一定要拿下这块地。 到瓜坪两天,江信北和庞振民商量着,就是不敢与郑家再行联络。敲定细节。必然要提到挖土平整的事情。挖土制砖,接着挖出一大块平地。猪脑子都知道它的价值和几亩黄泥坡地没有可比性。江信北担心郑家知道自己的计划,自己买不到这块地倒还罢了,如果郑家反而怪上自己欺瞒郑家,不仅帮郑家出了个主意,还不得好,江信北想着,心里就很不爽。 要消除隐患,必然要敲定细节。偏偏细节又说不得,而越是这样,江信北越是不想放弃。 转悠两天,齐柳笙定制棉衣裤,吴思棉已经把货准备差不多了,而江信北仍然找不到妥当的解决之道。 江信北想过利用金长锁来协调地方上的事情,但扯上地方上的人,也有隐忧。如果金长锁有点别样的心思,可能比郑家反悔更加棘手。 “信北,你和刘琦打了那么多交道。我看不如去他那里试试,要不干脆还搞大些,把刘琦拉进来入伙。或许我们为难的事情,在他那里根本就不算事呢?” 江信北得尽快赶到县里结账,老在瓜坪瞎转悠,解决不了问题,庞振民试着提醒江信北。 以前,江信北曾想拉刘琦入伙经营瓜坪到南河这条运输线,以借助刘琦的势力,让自己的设想尽快实施起来,但当时杨再彬一伙土匪还没被灭。对刘琦说这样的事情,大有画饼充饥。华而不实之嫌,摆明了是占他刘琦的便宜。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在犹豫中,这种想法,江信北只能将之存于心中。事情总要试过才知道,成与不成。现在屎都到屁股门,江信北心一横,决定听从庞振民的建议,到刘琦那里试试运气。 剿灭杨再彬,刘琦这十来天风光无限。上峰的嘉奖,地方上的犒劳,一连几天没断过。金莉媛代表廖家和保安团到瓜坪镇上主持受功仪式,算是把这场风光推上*。 金莉媛昨天才走,临走之前和刘琦说了一番话,这让刘琦体会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真正含义,也真正体会到剿灭杨再彬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为地方除去一害。 “信北老弟,今天哥高兴,走,哥带你到个地方喝酒去。” 勤务兵把江信北带到营部,转身离开,刘琦笑呵呵地对着江信北。 江信北:“人逢喜事精神爽,要喝酒,自然是我请你才对,我还没恭贺过刘哥你呢。” 加来勤务兵去准备酒席,刘琦呵呵笑道:“兄弟间说这些,那就见外了,不说这,喝酒才是正经。” 期望值越大,越是患得患失。江信北一边琢磨如何开口,一边和刘琦说说笑笑。 不一会儿,刘琦说道:“信北老弟,现在杨再彬被灭,瓜坪码头很快就会兴旺起来,你有什么想法没?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在瓜坪捞点好处。” 刘琦先提到自己想说的话题,江信北产生一丝不真实感,但这个机会,江信北却求之不得,略显拘谨,马上接口道:“刘哥,码头兴旺那是自然,但想在这里面捞好处,我可不敢打望,不过有刘哥在,有适合我做的,刘哥自然少不了我的。我现在倒是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刘哥,我这事情恐怕有些隐忧,落实之前,只怕不宜过多人知道,这个……” 刘琦很爽快,说道:“那么客气干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能办到的,要办,难办的,想办法也要办。” 江信北收起患得患失的心思,顿了顿,说道:“刘哥,我看中一块地,想开个砖厂。我是外乡人,想来想去,地方上的事情,反正得借助刘哥,总不能让刘哥赔本赚吆喝。我就想,不如我们一起搞,刘哥身份特殊,你在幕后指挥,我在明面折腾……” 听江信北这么一说,刘琦乐坏了,一百个愿意。加强与江信北的联系,自然也就加强了与廖家的关系。 不过,刘琦还是盯住江信北看了一会儿,疑惑江信北是不是事先得到消息,但江信北说话的模样又不像。 莫非金莉媛也跟江信北说过?刘琦很快又否决自己的猜测,其实金莉媛说这事的时候也没确定。 ,这事情,其实也是自己的一个财路,刘琦中很快有了决定,问明黄泥坡地的位置和江信北的想法后,接着说道:“这事好办,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信北,你打算怎么合作呢?” 江信北:“刘哥,这事得你牵头,你怎么说,兄弟怎么做就是。” 刘琦道:“嗯,有你这话就行,也不可能让你吃亏,事情还是以你为主,我从幕后照应就成。买地的事情,我去出面……”(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先小人,后君子 刘琦这么好讲话,事出有因,江信北做梦都不会想到。 在溶洞滩时候,廖吉文当着江信北的面邀江信北跟他去当兵,江信北没有答应。后来,廖吉文和刘琦私下交谈时,多次提到江信北。廖吉文虽然没有明说,刘琦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江信北能打,对朋友忠义,这是廖家最看重的两个因素。这次剿灭杨再彬,金莉媛来瓜坪一趟也提到江信北,以致让刘琦产生一种错觉,猜度,是不是不打不相识,金莉媛因此看上江信北。 本来想找两个铁杆手下来喝酒的,和江信北说事那就不方便,刘琦让勤务兵把酒菜弄到自己宿舍。 吃独食,无从下口,合作才能共赢。 江信北作为猎户之子,对这一点认识颇深,刘琦作为老兵油子,其中的利与害拎的更清楚。 蚊子再小,那也是肉。砖瓦厂能赚多少钱,刘琦没有把握,但肯定有赚的,加上其他因素,刘琦在砖瓦厂内要两成股份,负责消除地方上的麻烦。 组建江信马帮,江信北出了六成的股本。有求于刘琦,江信北准备自己分出两成,再从张才景几个身上匀出一成,给刘琦三成股份,江信北觉得这样很合算,既照顾了朋友之义,也不让人吃亏。刘琦只要了两成股份,将心比心,江信北认为刘琦也如自己所想,这一点最难得。 刘琦很有分寸,甚或还留有余地。人,只要不得寸进尺,漫天索价,这样的人就值得深交,值得巴结。至少江信北这样认为。 一顿酒喝下来,江信北心头的巨石放落下来,一阵轻松。感觉到世界是如此美好,前景一片光明。 “振民。你好好规划一下马帮驻地需要的房屋,看看需要哪些,我们好做准备。另外,只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你这一两去催促一下成衣厂。必须赶在腊月二十五之前交货,我们还要送货上溶洞滩,要不所有事情都会被拖延下来,到年三十都回不了家。” “信北哥。你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的。” 第二天早上,江信北简单交待庞振民几句,便拍马直奔南河。 看到一马飞来,很像是江信北,刘玉成起身赶到路边等候着。 山货毕竟有季节性,不可能无止尽地有货可收,那就只能双脚勤快一些,跑的村寨多一些,但人生地不熟是个不小的问题。在一些村寨总会遇到几个故意找茬的人。另外,山货出山更是一个大问题,货量少。可以自己挑,货量多,根本就没有办法。一个人别说不能把货物运出山寨,就算能,单枪匹马的,不能不担心在路上遇上三两个土匪或者关羊的,那就得血本无归。 自从上次跟江信北说过遭遇瓶颈的事情,江信北让自己和江信山几个到长塘一起商量,当时。因为急着运货,没有等到江信北。从那以后几乎两个月没见着江信北。 这两个月中。刘玉成照过江信北几次,都不能如愿。虽然刘玉成也小有收获。但只要和江信北相比,刘玉成就有些不忿,也有些无奈。同样是做山货,江信北倒是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却举步维艰。 “噫,玉成,在家呀。” 见刘玉成站立在路边,江信北勒住马绳,跳下马来。 “快过年了,没什么事做,见你骑马而来,特意在这等你。” “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好久没见着你了,想跟你聊聊。” “哦,生意怎么样?” “还过得去,你呢?” “马马虎虎。” “听说,你在做冬笋,狠狠地赚了一笔,还做吗?” “现在不好说,等着要过年了,货一多起来,就可能滞销,亏不起。” 刘玉成不知道江信北说的真假,没有接话。 江信北接着道:“玉成,我还有点事。反正没几天要过年了,你要有什么事情,也该是明年的事情,过年,大家都在家,到时候再说。” 见江信北确实很忙的样子,刘玉成道:“好,什么时候忙完?年前我来找你。” 江信北:“这个不好说,快的话,可能二十七八。慢的话,难说要到三十夜。” 看着江信北翻身上马,扬鞭儿去,刘玉成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江信山。江信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和石顺东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做的了,倒是石顺东跟着江信北,连刘玉坤也能旁上江信北,找到一个来钱的门路。 江信北转道西林壁,是为了回家跟母亲杨卯几说一声。快过年了,事情反倒多了起来,更不知道哪天能把账结清,或许真的要临近三十才回家,江信北担心母亲牵挂。 意外碰到刘玉成,江信北很想问问江信山。听石顺东说,江信山现在跟着刘玉成做事,江信北不知道江信山怎么想的,即便还想做,也应该先找石顺东和自己,三人是发小,难道还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经张才景一说,杨友宁,陈义海和石顺东果然发现杨五妹对刘玉坤的神情有猫腻,而刘玉坤反倒是显得畏畏缩缩。 杨友宁:“玉坤,说来说去,我们几个到猫冲做这趟生意,只有你赚大发了,赚了个老婆回家。你得在县里摆一桌,请客谢媒。” 刘玉坤嘿嘿傻笑,说道:“友宁,你别乱说,让主人家听了去,面子上不好看。” 张才景笑道:“玉坤,这就是你傻逼了,要是我,我还巴不得她娘老子听到,那不是正好省去好多废话?如果她娘老子反对,恐怕也不会让她出来帮着做事。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要你不好说,用实际行动,先找个机会把她就地正法,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来看看她娘老子的反应,如何?” 杨友宁呵呵笑着接口道:“是啊,要是不方便。我们负责给你打掩护,为你制造机会。” “玉坤。你们说什么?” 走到刘玉坤边上,杨五妹冷不防地问道。 四人在给马上搭货,都没有注意到杨五妹走近。杨友宁和张才景赶紧闪身,忙着回转扛冬笋袋子,跟着闪开是陈义海。 刘玉坤走开不是,不走开也不是,讷讷道:“五妹,我。我……” 杨五妹媚眼朝刘玉坤一瞟,话没出口,脸先一红,低声说道:“你,你怎么,不好说么” 这将近一个月,杨五妹几次主动和刘玉坤接触,刘玉坤似乎有些躲闪,这更让杨五妹觉得刘玉坤可靠,更加上心。但要露骨地说出心声。杨五妹脸皮还厚到那个程度。有杨友宁和张才景的一番话,杨五妹想从中观察观察刘玉坤的反应,却没想到那俩小子越说越不像话。杨五妹听不下去。厚着脸皮出来参合。还算天从人愿,刘玉坤叽叽咕咕几句,杨五妹得知刘玉坤的心意,芳心安放。 石顺东拉了杨六郎一把,附耳低声道:“你姐夫恐怕不是你姐的下饭菜……” 石顺东话音未落,杨六郎抬腿就是一脚踢向石顺东,石顺东笑哈哈地跳开。 两人的打闹,成功地把杨五妹注意力吸走。 杨五妹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为众人的关注的焦点,脸面挂不住。转身离开。 刘玉坤落得一阵轻松,既高兴又忐忑。经此一闹。都是年轻人,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就只能说刘玉坤真的是木头。 能讨杨五妹做老婆,当然一百个愿意,但家里穷得叮当响,刘玉坤怕杨五妹知道自家状况而退缩,那就成了竹篮打水空喜一场。 冬笋装码完毕,五人上路。这是最后一趟,载重不大,五人一共才一千多斤,走起路来,比前几天轻松多了。一路不时成为众人取笑的对象,刘玉坤没有丝毫不满,倒是乐此不疲,巴不得众人多说一些。 江信北在长塘等候多时,杨友宁几个慢悠悠地牵马走进租屋。 堂屋里的存货不多,加上杨友宁五人刚拉来的一千多斤,二架马车足够装载。 石顺东把在猫冲收货击在账本交给江信北,江信北又找庞老头要来在长塘接货分拣账单,趁杨友宁几个吃饭时候,江信北把杨员外的收货账单,庞老头的接货账单以及在县里的分货账单一一比对,核算。 货物斤数略有区别,这主要来源于在长塘再进行一番整理,有些损耗,另外在县里分货时候,总会给各客户上浮一些斤两。 江信北想了想,拿来笔墨,把几本账单总数归到一页纸上,并注明造成数字差异的几点因素,列出需要考虑开支的事项。 这次做冬笋这批货,十来天的时间,从猫冲拉出来多少冬笋,大家估摸着一个数,都知道有钱赚,但到底能赚多少,心里其实没底。 杨友宁几个陆续吃好饭,围着江信北,知道江信北在算账,很想知道自己能拿多少大洋。但几人都没上过学,只见江信北写写画画,却不知道江信北写的是什么,又不好打搅。 终于把该考虑的问题都注明在草稿纸上,江信北放下笔,双臂伸展再收缩,扯个懒腰。 江信北道:“这次十来天的时间,大家都辛苦,想必都想知道自己能拿多少钱回家过年。因为,县里分货的价钱不一样,我只能估计着一个平均价钱,粗略估算一下,你们想想,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有什么想法,大家一定要讲出来,不要怕不好意思。” 陈义海嘴快,说道:“能有什么想法?信北,你多想了。本钱都是你出的,我们就出几斤力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就是。” 江信北扫视众人一圈,说道:“大家都是这个想法?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 现在,还只是算算粗张,千万不要因为义海先说就附和,既然大家一起做事,有很多事情就要大家把分歧摆出来,免得以后闹意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南河八义 陈义海说的没错,江信北怎么安排就怎么办,江信北多拿也是应该的。众人不知江信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没开口说话。 这事情虽然之前说过,大家一起做,但明摆着本钱是江信北出的,销路也是江信北找的,就算江信北说大家二一添作五,一样的拿钱,也没人好意思拿。 良久,杨友宁道:“信北,还是你先说说你的想法,我们也好怎么说。你没个说法,我们没谱,怎么说?” 略略想了想,江信北点头道: “那我先说说,我一直认为吃得亏,才坐得堆。 如果我们是临时扯伙,按义海的说法,我就是想多拿点,也理所当然。但现在我们是要长期扯伙下去的,我个人的意见就准不得数。 以后的事情还很多,情况可能有很大的不同,不是每一次都能想得很全面,那就难免出现多出力气,少拿钱的现象。如果出现这种现象怎么办?没有规矩,没有参照,即便每次都坐下来商量半天,计算半天,只怕还难做到每个人都没想法。 我们都是出来找钱的,都想多拿一些钱回家,这没有错,所以自己想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只有大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我们才知道各自的分歧在哪里。避免憋在心里,不舒服。这种情绪多了,时间长了,难免窝火,严重一些,可能朋友都没得做。 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分钱,所以,我想,这次要把规矩立起来。以后的事情,我们先讲规矩,再来讲交情。可能更能避免将来发生不必要的猜忌。” 杨友宁嘴巴呶呶,却没有说话。江信北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虽然在理。却有点无情。 张才景犹豫一下,说道:“信北。你这么说,我有点不同意。大家既然能扯伙,相互信任当然要放在第一位。你也说了,吃得亏坐得堆。照你刚才一说,岂不是把我们所有人都看扁了?” 江信北转头问石顺东杨友宁陈义海几个,叽叽咕咕,语嫣不清,那意思和张才景的意思差不多。刘玉坤没有吭声。 江信北等着,余众都把目光投向刘玉坤,刘玉坤见躲不过,只好讷讷说道:“我觉得吧,信北的想法可能是怕伤害到我们彼此的信任,才这么想,这么说的。” 刘玉坤说的技巧,这怎么理解都可以,江信北一阵郁闷,怎么这些人就不明白自己的意图呢。 石顺东:“信北。我……” 江信北摆手打断石顺东,说道:“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的意思。等一下,我想想怎么跟你们说。” 一会儿,江信北接着道:“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吧,如果你们都觉得应该,那我无话可说。就以这次做冬笋打个比方,如果我说,本钱都不用扣除,大家平分,参加的都有份。怎么样?” “怎么可能,当然不行。我们也不好意思拿。” 江信北白了七嘴八舌的众人一眼,说道:“想得美。你们当我傻逼呀,你们想拿,我马上收回刚才的话。嗯,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如果扣除本钱和花费,大家平分怎么样?” 石顺东道:“明摆着你太吃亏了,我是不好意思拿。” 见杨友宁几人随声附和,江信北笑道:“那不就得了,这里就是我们弟兄情义,但你们接着听好了,如果我开工钱给你们,甚至工钱可以开高一些,其余的都是我的,那又怎么样?” “那也应该。” 石顺东刘玉坤陈义海没有表示,杨友宁和张才景嘴里说着,脸色略显不自然。 江信北看在眼里,笑道:“本钱,销路都是我找的,当然也说得过去,不过,你们会怎么看我?好,最后,如果我们都分钱了,全海和庞振民爷孙没得,或者少得,他们会怎么想我们?就算我们大家都能吃亏些没话说,但哪个能担保这些情况被家里人知道了,家里人没有想法?” 在钱财与情义失衡的情况下,什么样的心思都可能产生,如果再加入更复杂的家人关系,想着就头疼。 若有所悟,张才景笑道:“信北,你哪来的花花肠子,想怎样,你明说吧,别打哑谜了。” 江信北转向陈义海几人,说道:“你们呢?晓得我的意思了吧?” 意思倒是有些意思,可几人似懂非懂,特别是杨友宁拧不过弯来,说道:“信北,你说的我懂,就是觉得先讲规矩,再论交情,说的特无情似的。” 江信北笑道:“嗯,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有些重财轻义,显得无情。可是,以后如果我们发展壮大了,你能担保不会出现我最后提到的两个问题?如果出现,并一再累积,你觉得我们的情义还会维持多久?那就不单单是‘吃得亏,坐得堆’的事情,照我说,早早散伙算是最好的结果。” 杨友宁道:“那倒也是。” 江信北接着说道:“所以,我说‘先讲规矩,再论交情’看似无情,却恰恰是我很看重我们的弟兄情义,不想因为几个钱财损坏了我们的交情。也就是要在情义和钱财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规矩,大家各自心中要有个谱,情义要讲,钱财也要讲,关键是遵照这个规矩,自己自觉,管好自己,把公事和私利拎清楚,凡事不过分。因为,一旦过分,就是非分之想,就破坏了这个规矩。结果,不是钱财毁掉我们的情义,就是我们产生信任危机,最终无法合作下去,一拍两散,到头来两手空空,还赔上了交情。” 江信北已经讲得够明白,公事与私利分清楚,大家都懂,但陈义海和杨友宁还是将信将疑,江信北是不是杞人忧天。石顺东和刘玉坤也对发生江信北所担忧的事情将信将疑,不过两人把自己放在江信北跟班位置上。宁愿相信江信北说的是真有其事。真正理解的只有张才景。 想了想,江信北又道:“我也希望我的想法是多余的,不过。我还是认为,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规矩讲了,如果谁有什么难处,或者确实是事出有因,大家再来相互帮衬,我们的情义才更真诚,更经得起考验。” 江信北都如此说了,不管理解不理解,相信不相信。江信北总归是处于好心,无论如何,大家都得给江信北这个面子。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用得着用不着,六人你一言我一语,充分列举各自不能接受的现象,定出几条规矩。 第一,按实际出工天数领取工钱;第二,按股本多少分红;第三,危害大家利益。情节不可饶恕,那就好合好散,踢出江信马帮;第四。临时出现新状况,大家意见出入较大,临时商量,再细化,写进规矩中。 这几条基本都是江信北想好了的,难得大家也就想到这么几条。 商定下来,天色已晚,庞老头早就弄好了晚餐,只是众人讨论热烈。没有打搅。 八个人一桌,大家还从来没这么齐整地坐在一张饭桌上。从江信北的粗略算账当中。众人知道锁赚不少,至少今年的年是好过了。心中有底气。似乎就有了奋斗目标,众人喝酒格外来劲,酒量都增加不少。 却不免太过放肆,每人两碗后,家里没酒了。 石顺东觉得不过瘾,欧全海放下碗筷很自觉地跑到镇上买酒。 “信北,你倒是给我们交个底实话,今年过年,我们能拿多少钱回家?” 等酒喝,得找话题,陈义海忍不住问道。 江信北也很高兴,粗粗一算,这十来天,从猫冲运出的冬笋有二万六七千斤,扣除损耗,和给各商户的上浮斤数,以及还来不及运到县里的三千来斤,还有二万多,除去本钱和费用,每斤至少可以赚到一角二三分,那就有一千多大洋,九个人,就算预留一些做砖瓦厂的筹措成本,平均每人可以拿七八十大洋回家过年。再加上帮齐柳笙向吴思棉定制二百来套棉衣裤,最少还有百十大洋进账,想不高兴都难。 见一桌人都望着自己,江信北道:“急什么,到领钱的时候,自己再数,岂不是更加高兴?现在知道了,新鲜劲就过去了,没来由,领钱的高兴劲就低了几分,是不是这个理?” 确实是这样,特别是刘玉坤压抑住再纠缠江信北说说的冲动。十个?二十个?想想都来劲。这些年刘家穷惯了,一年到头难见到几个大洋,自己跟着江信北做事,不过一个月山下,就能拿到这么多大洋,刘玉坤看向江信北的眼光都发亮。 众人说话间,欧全海和酒店店主抬着一瓷坛子酒进屋,恐怕有二十来斤。欧全海或许是受到江信北所说工钱的刺激,这酒是他自己掏的钱。按江信北的说法,欧全海不奢求参与石顺东几个的分红,仅就江信北准备每人每天发四五大洋的工钱,把欧全海计算在内,就能让欧全海睡在梦里都能笑醒。 庞老头早早下席,帮着添加菜肴。桌上都是年轻人,一个老家伙再呆在桌上就有点不知趣了。 又是两碗碗酒下肚,石顺东兴奋起来,说道:“信北,反正我们都捆绑在一起了,不如趁今天高兴,大伙来个桃园三结义,学下刘关张如何?” 趁着酒兴,大伙一起起哄。 江信北道:“什么桃园三结义,你和那俩个结义?这里有七个人,外带一个庞振民不在。” 张才景道:“信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顺东不过借个名头,说我们大家结义罢了。我看,不如顺势就势。我听过七侠五义,不如我们就叫南河八义,怎么样,我够有才吧。” 这个主意不错,江信北提碗,在众人面子绕一个圈,道:“那就这样了,同意就把碗中的酒给我干了。今天庞振民不在,过几天,嗯,把齐柳笙的事情办完,大概是二十七八,我们一起到县里结账领钱,八义聚齐,怎么样?” 没什么比这更具有纪念意义,众人轰然叫好,差点把酒碗碰破。(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排年庚,论大小,吵吵闹闹,不觉间,桌上菜碗见底。家中没有备用的其他菜肴,庞老头剥笋壳,添加了两碗竹笋。 众人不好意思再要一个老人家服侍,用开水漂洗碗中的油分,再兑上一些盐巴,作为下酒汤菜。 喝酒莫讲菜,七人似乎不乐意就这么草草收场,开始捉对猜拳罚酒,接着演变成猜拳杀通关,只有杀了通关的人才可以离席。 酒席人数渐少,热闹劲再也不复之前盛况。一天的劳累加上酒意上涌头晕晕乎乎,倦意袭来再也挡不住。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干年轻人各自回房就寝,丢下一桌凌乱的碗筷。 庞老头后面收拾碗筷,烧水洗刷,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一家子逃难,家人中途失散,要不是舍不得丢下庞振民,难说庞老头不去寻了短见。庞老头带着庞振民逃到西林壁碰碰运气时,已经几天颗米都不曾粘牙,彷如世界末日,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不曾想,到西林壁就是苦难无助日子的尽头。庞老头和庞振民祖孙先有伍泽猎的接纳,后跟江信北做事,半年时间就这么一晃就过。 先讲规矩,再论交情,江信北对伙伴讲的一番话,庞老头全数听进耳里,想入心里。初听之下,庞老头还有点小小的不适,想多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私利,这很正常,但人也要有吃得起亏的自觉。求私利有上限,吃亏有底线,这是老天给人立下的规矩,也就是为人处世的本分。丧失这个本分。再好的关系也会破裂,再好的游戏也玩不成。 村村寨寨的事情不断在庞老头脑子里闪过。有些人家,吃不得半点亏。斤斤计较,得寸进尺。见好处就上,私利索求无节制,弄得在地方上没人缘,邻里之间关系紧张,甚至恶语相向,拳脚往来。有些人家一味退让,说得好听是与人为善,老实善良。说得不好听是软弱可欺。 一方求私利没上限,一方退让无底线,违背天理,富的更富,穷的更穷,这世界不乱套才是怪事。 庞老头逆来顺受惯了,从来没朝这方面想,一边洗碗,一边胡思乱想,江信北的话不时出来牵头。越发认定人得有规矩,懂规矩,守本分。 没有规矩得情谊。像碰瓷,脆弱得稍不经意就一地碎片;没有交情的规矩,像牢笼铁窗,剩下的只有冰冷和世态炎凉。 想到孙子能和江信北几人结为兄弟,庞老头不由从伤感中挣脱出来,心中泛起一丝兴奋,随之,整门心思被为庞振民而高兴所覆盖。 年轻人体力恢复很快,第二天大早。众人陆续起床,不久欧全海从家里赶来。。 昨晚大家排序。一觉起来,叫法上不适应。显得五花八门,倒是好好地热闹一阵。 “老大,你还是去把那两架马车租来,家里的这两架今天得到瓜坪去。” 欧全海年纪最大,算大哥。事实上,欧全海是最晚入伙的,而且还是庞振民的帮手,这突然之间成了众人的大哥,不仅欧全海感觉怪怪的,其他人也相当不适应。江信北这一声‘老大’叫的正合适,即表明大家的关系,也可以看做是一个人的雅号。 欧全海应声而去,江信北接着道:“今天已经二十二,一天也耽搁不起了。才景,友宁,义海和顺东你们四个带着马车到瓜坪听振民的安排,最迟得在二十六把瓜坪的山货拉到长塘来。过年了,大家都得回家,放着这么多货在瓜坪,没人看守,不安全。 我,玉坤和全海把这里货拉到县里,还得算账,结账,特别是猫冲杨家的帐一定得年前了结,明年才好办事。玉坤,这个事情,你得把握好,这也是个机会,能不能把杨五妹带回你家过年,就看你的本事了……” 刘玉坤明明知道江信北是拿自己开玩笑,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一本正经地回道:“搭到锅边暖,这个事当然得我去,非我莫属。” 众人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江信北止住众人说笑,道:“在县里清账,结账,算账,恐怕得几天,再要到猫冲走一趟,那最早也要挨到二十七,事情才清场。所以,我看,我们约定分钱的日子就定在二十七或者二十八好了。分了钱,怎么也得买些年货,好好在县里玩一下,二十九三十夜回家,时间紧紧的,一点也不能耽搁……” 江信北这么一算,时间还真的紧张。等欧全海把马车赶来,大伙七手八脚把冬笋装到马车上,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 五天一集,赶二七。 年前就两个集日了,买年货的,卖年货的,拉货结账的,浑水摸鱼的,似乎没人闲得住,屁股都能追出火来。 年节生意好,乡下人也挑着担子赶到县城凑热闹,紧赶慢赶,南河较平时赶集人数多上许多。 乡下人挑东西进城贩卖,还要赶着回家,对城里的小贩子来说,也是一个商机。早早有人等在城门外,有的甚至赶到半路拦截乡下人。运气好点,城外一接手,城内一转卖,就能赚个对本。 腊月二十二,南河赶集,江信北想赶个早,免得人多忙乱,赶到南河还是迟了。 自从前几个月*围剿红军后,好长一段时间,城门没岗哨,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又增设了。城门外老长的队伍,路边不断有人拉着挑担子的人,蔬菜,粮油,蜂蜜,猪肉,野味,不一而足。讨价还价一番,有人腾空担子,收钱返村。 队伍慢慢前移,江信北忽然发现吴兴钰和曹满梅在人群中窜进窜出,不禁有些发虚。偏偏虚什么来什么,吴兴钰和曹满梅朝马车走来。 江信北把缰绳交给刘玉坤,跳下马车,躲到车后,背朝城门方向。 曹满梅上前,问道:“大哥,马车装的是什么?” 穿着虽然朴素,但身材姣好,声音甜美,眉目生情,刘玉坤见有美相问,眼光从曹满梅身上溜过,微微一笑,回道:“竹笋,小妹想要?” 曹满梅笑道:“当然,要不我问干嘛的。怎么卖?” 刘玉坤成心想调曹满梅口味,道:“一块二。” 这样的叫价法,显然是不想卖。还想讨口舌便宜,谁占谁的便宜还不知道呢,曹满梅笑道:“哟,大哥,你不想卖,该叫两块一才对。这叫漫天喊价,坐地还钱。” 玉坤一张口,不知道怎么接,咽一下喉结,蹦出一句:“那你出多少?” “一角。” 这妹子杀价这么狠,刘玉坤正要回话,后面催促,原来前面已经空出一截路。 马车走上几步,又慢下来,曹满梅紧走跟上,说道:“一角五,不能再多了。大哥,你看啊,在城里吃住得花钱吧?现在城里那么多竹笋卖,你自己卖,总得花时间,你一车竹笋要卖掉得多少天?家里人念叨起来,你就不心慌?” 江信北没办法把自己玩消失,马车走这几步,被吴兴钰发现。 四目相对之下,江信北脸色不自然地招呼道:“钰姐。” 吴兴钰问道:“你的?” 江信北点点头。 吴兴钰道:“今天是生旺值勤,你……” 俩人这一说话,后面不知前面事,又在催促,甚或有几声叫骂声。 吴兴钰放弃与江信北继续交谈,叫住曹满梅。 看着两架马车从身边过去,曹满梅道:“姐,怎么啦,拦下来,我们有一笔赚的。” “有人不想见到你。” “谁?” “江信北呗,这货是他的。” 曹满梅神色一暗,心头一堵,抬头朝马车望去。 吴兴钰道:“算了,我们再找找,抽空跟你生旺哥说说,江信北应该能分点给我们。” 曹满梅和吴兴钰的遭遇让人同情,江信北没有看不起曹满梅的意思。只是和曹满梅发生肌肤相亲的那一幕,让江信北不知道怎么面对曹满梅。 如果有机会,有可能,江信北很愿意帮助曹满梅一把。 心里过意不去,江信北回头望了一眼,曹满梅和吴兴钰早已失去踪影。 曹满梅之前的生活也是被逼无奈,她和吴兴钰能在艰难中果断地依靠倒卖小菜为生,省吃俭用,逐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单单这份心意,也是值得人尊重。 想起自己和曹满梅仅差合体之缘,其实应该说,合体之缘的方式有点有违常态,江信北某个部位不觉有些异动。为什么要躲避曹满梅?想着自己身体最*的地方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江信北恍然间心生歉意又有些神往。 对于平常少见到的菜品,不是所有人都去关心它的价格,即便是常买菜的人都不一定了解。南河县城这么多人,范围这么广,同一个城市,不同的地方,价钱就有可能相差一倍,甚至两倍。既然做这一行,江信北对此多少了解一些。这就好像,一些家常菜,看似平常,江信北并不知道具体价钱怎么样,如果让江信北去买菜,很有可能,在城西就买得五角一斤的泥鳅,却发现原来城东只买三角一斤。 曹满梅和吴兴钰能靠这门生意在南河城里立足,并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想必对此应该深有心得。 是不是跟杨生旺说一声,顺手帮帮曹满梅?江信北胡思乱想中,不觉已经到了城门前。(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无妄之灾 城门前的长龙队伍不是岗哨造成得,而是城门太小的原因。 如果是平时,人们进出城门,没有多大的妨碍,除非岗哨故意刁难,或者因为城里闹共党,需要封锁各个出入口。头几年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到了年边,进出县里的人群比平时多了几倍,而且多的是人挑肩扛的,岗哨如果不长眼的话,很难说不会引起骚动。 今天开始设哨岗,是应县府的要求。年关临近,生意好做,来往的商家多,只要拦住大宗商品,对于县财政来说,有一笔不菲的税收。 拦车,交税,城门显得狭小,后面的人群被迫停下等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班岗是储昌义和易仕华和另外两人,易仕华和储昌义都见过江信北几面,时不时地还听杨生旺提起过江信北。易仕华把江信北拦下,很和气地告知江信北到城门边上的亭子缴纳税款。 做这半年的山货,江信北基本没交过税,不等于不知道要交税这回事,最多是不知道如何交税。 江信北让欧全海去交税,对易仕华道:“听说,今天是杨排长值勤,怎么没见着?” 易仕华笑道:“他是长官,当然不会我们小兵蛋子一起在外面受风吹,日晒,雨淋。” 江信北呵呵一笑,说道:“说的也是,什么时候换岗?” 易仕华道:“快了,半个时辰一个钟点的样子。” 江信北笑道:“还有这么久,这也算快了?” 易仕华嘿嘿笑道:“当然,一班四个钟点,只剩一个把钟点,你说。是不是快了?” 说话间,欧全海交税完毕,走过来。江信北:“好了,好狗莫当道。别人有意见了。我在南街食家庄等着。方便的话,你去跟杨排长说一声,中午,我请客。” 有人请客自然是好事,易仕华目送江信北三人赶车离去,走到临时搭建的税收亭子,摇个电话给值班室,接通杨生旺。 穿过城门甬道。道路并没有比外面的路宽多少,不过不远的民房沿街而立,街道分岔,倒是分流了不少人。 街道路口人流较多,有人随地找个空挡就把挑子放下,就地贩卖。来往人众不时上前问价,偶尔会有人买些所售货物。 但也有人蹲在别人家门口,或过路上,引得不断有主人家出来吆喝驱赶。 江信北三人下车牵马而行,街道两旁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乡下人凑堆。沿街摆摊。街道不宽,人来人往,坐在车上赶马。显然不合时宜。到八珍荟萃仓库,两里多路,三人走走停停,用了半个钟点。 ………………………………………………………………………………………………… 南街,食家庄月与其他店铺一字排开,木房和三两层砖屋相间。从外表看,食家庄丝毫没有任何突出之处,甚至门面的宽度也不比其他店铺宽敞。唯一比较突出的是门匾‘食家庄’三个遒劲有力的字字体不一,大小不一。偏偏三字错落有致,交相辉映。凸显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食家庄虽然叫庄,其实不大。一楼大厅约两间房长宽。沿墙根各摆放六条条形饭桌,一桌最多可供四人同坐。二楼雅间,丰俭由君,比酒家档次低,比饭店整洁清宽,打的是特色招牌。 周凡和龙景阳联袂而来,江信北迎接上去。 刘玉坤和欧全海带路,把龙景阳和周凡带上二楼包间,江信北跟一个妹子交待几句,跟着上楼。 “阳哥,周大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俩了。今天把两位哥哥请来,也就是聊聊,平时大家都忙,难得在一起快怀畅饮,谢谢就不多说。年关眨眼就到了,结账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俩。” 龙景阳道:“弟兄间,能帮的就帮,帮不了的,也没法子。信北不要太客气了,那就显得生分了不是。” 周凡笑道:“生意都是互相往来,说不上谁帮谁。信北现在是财主,像这样朋友聚会倒是可以多做做,我们打打地主,也是应该的。” 江信北道:“就凭周大哥这句话,喝酒的时候就该罚三杯。你也说弟兄间要多聚聚,可不关是不是财主这回事。要是说道财主,我还要靠你和阳哥吃饭。如果按你的说法,我该天天打你和阳哥的地主。” 龙景阳笑道:“别扯上我,我只是别人的家奴,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已,不像你俩。说来说去,还是你俩是财主。” 周凡笑着接口道:“景阳说得太对了,我也一样是帮人做事的,还是信北可以随心所欲自己做主,这个财主非你莫属……” 三人说笑,刘玉坤和欧全海插不上话,陪着傻笑半天,借口去看看杨生旺来了没有,离开包间。 刘玉坤和欧全海在一楼就坐一会儿,有四五人嘻嘻哈哈走入店面,一人大声叫唤“店家,店家。” 刚才招呼江信北一行的妹子赶紧下楼,笑脸把众人迎接上楼去。 另一妹子端来茶水,分别给刘玉坤和欧全海倒上一杯,和两人搭话。 没一会儿,三三两两有人就坐在条形饭桌,妹子转身去招呼客人,不断往返与厨房和客厅之间。今天赶集,看来,这妹子够得忙一半天。 杨生旺带着易仕华储昌义出现在门口,刘玉坤欧全海马上起身迎接上去。 “杨排长是吧,信北在楼上等着。” 杨生旺不认识刘玉坤和欧全海,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没有接话,径直往楼上走去。 一席八人,几杯酒水下肚,分化成四个对四个。杨生旺,江信北,周凡,龙景阳相互扯淡。易仕华,储昌义和刘玉坤欧全海相互介绍,加深了解。场面热闹,气氛热烈。 楼下传来赵子昂的声音。周凡忍不住竖耳静听一会,想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没在意。 其实周凡没有听错,楼下正是赵子昂和王酉年几个南河书院的同学。 赵子昂寒假回来,赶集日出来闲逛,恰好遇到王酉年和另两位同学。同学嘛,相约不如偶遇,吃些东西。聊聊天就很好。不需要讲排场,实惠就行,食家庄菜品味道都不错,就那了。 陆陆续续又有客人前来,食家庄忽然来了那么多客人,炒菜赶不上趟,店主让洗菜的俩妹子抽一个帮忙送菜上楼,叫男帮工招呼一楼散客。 二楼包间有五个,虽然才占去四个,但两个妹子端菜也忙得脚不沾地。还不断受客人埋怨,憋着一肚子委屈。 忙中出错,一个妹子把先到的一桌要的菜送到后到的赵子昂王酉年他们四人一桌。惹得先到的一桌大发雷霆。 那妹子连连陪着小心,回到赵子昂所在包间准备撤走已经上桌的菜。别说已经动了筷子,就算没动,赵子昂南河同学中终究是有点名号的人,饭菜倒是小事,面子却不能折,自然不同意更换。 前面一桌五人是李瑞手下几个兄弟,在南河南街北街,谁怕谁的角色。端菜妹子久去不归,嘈嘈嚷嚷。有个人出来看究竟,正好见那端菜的妹子从赵子昂他们包间出来。 “我们的菜呢?你们这是什么鸟饭店。” 端菜妹子急得想哭。扭头朝包间望了一眼,那人把端菜妹子一推,撞开房门,跟着走进包间。 见是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那人骂道:“妈的,敢抢老子的菜,活得不耐烦是不?” 赵子昂站立起来,厉声回道:“小子,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老子?” 那人嗤地一声,道:“哟呵,还是个不长眼的……” 两个包间相隔不过几脚,房间其他四人听到同伴与人争吵,蜂拥而来。端菜妹子见事不对,赶紧跑下楼去告知店主。 赵子昂一伙与李瑞手下一伙,都是年轻人,语气很冲。李瑞五个手下平常在街面上横冲直闯,习惯了,赵子昂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更不放在心上,三言两语起了肢体冲突。 江信北杨生旺八人酒兴正浓,“砰”的一声,房门被冷不丁地撞开,一人跌跌撞撞,差点撞到杨生旺身上。 屋内八人顿时起立,只见外面几个人朝躺着之人踢了几脚,又冲进包间追打刚才撞到杨生旺那人。 赵子昂四人书生脾性,嘴上功夫可能不错,但不论是身手,还是心狠,根本不是李瑞手下的对手,加上包间腾挪空间有限,没几下就被李瑞手下五人打出包间。 赵子昂身手好些,却抵不住人家人多,被人一脚揣个正着,撞破江信北他们的包间门。稳住身子,赵子昂发现江信北在场,同时江信北也发现被打之人是赵子昂。 跨出座位,江信北问道:“子昂,怎么回事?” 门口五人似乎昏了头,一人冲上前,伸手欲扭住赵子昂,后面四人跟进。 江信北火气,左手把赵子昂拉了一把,躲过来人手抓,右手顺势一掌削去,手掌沿砍对方手臂上,接着上前半步,右手不收反进,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几个变化,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五人方才发觉挡在面前的是八个汉子。 能在南河南街这条比较发达之地开这么一家有特色的饭店,店主也不是易与之辈,听端菜妹子下楼告知楼上情形,赶紧上楼。 店主分开众人,先向江信北等人道个歉,急着转身对李瑞手下说道:“你们要打架,出去打,别在我这。” 要打下去,五人显然就不是房内八人的对手,有店主这句话,趁势下台,却不甘心,为首一人恶声恶气道:“好,看在你面子上,我们不在你店里打。嘿嘿,你们几个,除非呆在店里不出去,哼,我们走。” 等五人出去,店主再次向江信北等人道歉,并向众人点明方才那五人的身份,提醒众人小心一些。 经此一闹,酒席自然无法再延续下去,周凡,龙景阳和杨生旺各自回去,江信北刘玉坤欧全海陪赵子昂王酉年四人到附近看医生,幸好没伤筋骨,仅仅皮外之伤。 送王酉年三人离开后,江信北跟赵子昂回赵家。因为赵子昂说姚梦兰在赵家,江信北很想见见老婆,问问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子昂在江信北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说话很少,江信北三人大概也知道不宜多说,默默跟在赵子昂后面。 刘玉坤突然扯了江信北一把,江信北顺着刘玉坤所指看去,只见刚才在食家庄所见的两人一起有七八人,手持棍棒相向冲来。 赵子昂同时发现不对头,回头对江信北三人道:“快跑。” 江信北一把拉住赵子昂,道:“跑什么,我们地方不熟,谁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他们的人。奉明的赌场离这不远,你去叫他。” 赵子昂二话不说,跑去找陆奉明。江信北说的没错,江信北可以跑脱,但他的俩同伴就很难说。而且,一旦开始逃跑,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江信北想着,对方是找赵子昂的麻烦,不一定找自己,只要赵子昂逃脱,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跟着赵子昂一跑,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落人口实,而且各人必然会跑散,刘玉坤和欧全海说不定会遭受无妄之灾。 七八人冲到江信北三人身边,并不因为赵子昂跑脱而放过江信北三人,棍棒交加,朝三人袭来。 江信北早就凝神戒备,普一交手,两个回合,一把夺过一根木棍。刘玉坤和欧全海分别挡住一人,缠斗起来。 总因无法夺取棍棒,刘玉坤和欧全海只能被动挨打,随之变成三人结阵,刘玉坤和欧全海协防江信北。江信北需要时不时地照顾两人,局面一下沦为劣势。 眼角余光见一人从腰身抽出白花花的刀片向刘玉坤砍去,江信北大惊,赶紧手上加劲,挑开一人扫来的木棍,回身救援刘玉坤。刘玉坤空手,对付木棍,最多吃痛,如果刀子加身,那肯定会凶多吉少。(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一战成名 赶集的日子不单单是市面上买卖多了,来往各色人众多了,赌场同样迎来火爆场景——押单双大小,赌牌九,掷骰子,玩麻将,打纸牌,只要能赌的,放马进场,总有人相陪。 赌徒嘛,输了要翻本,赢了,恨不能把桌上的钱全部赢走。 火爆场景一方面是年关到了,收到账,结到账的逐渐增多,大家都有些钱。另一方面,乡下赌徒的踊跃参与。年终了,趁赶集的日子,谁都想来一把大的,平时小打小闹,一年到头可能还赶不上这年边一场的输赢。此外,还有一些以游荡赌场为生的准赌徒,捡个漏,以小博大,万一不小心捞上一把,一年的工钱就轻松到手。 即便手头不方便,能坐到桌边的人至少有把握在未来几天里把钱拿到手,边上放贷的人不虞借贷人还不了钱,不担心放贷会拖成烂帐。只要有人喊要钱,立马有人拉开钱袋,要多少有多少,赢了,立马回本收利,一成利就到手了。输了,再借,直到估算这人的还款能力差不多了,立马派人跟定借贷人,催促回去拿钱还贷,同样有一成的收益,甚或三天结一息,利上滚利,借贷人不急火上心才怪。 陆奉明接受江信北的建议,把当时收押在保安大队的十多个难民收编到保安大队名下,却从原保安大队里的几个亲信除名,放到陆奉明的赌场看护赌场。十多个难民,走投无路,得陆安兴收留,感恩戴德,执行陆安兴的命令并不比原有的亲信差,甚至因为本身毫无背景。没有亲人家小牵挂,更容易被陆安兴所掌控。 陆奉明给赌场换了个名字,叫“魔方金利来”。 上桌的钱必须换成筹码。也不给赌徒借贷。作为赌场方,陆奉明禁止员工以赌场的名义参赌。输赢自负。个人行为则不在此例。不过,对于前来参赌的客人,‘魔方金利来’依据筹码输赢累计额度,输数达到一定量,会给输家返还不同比例的本钱,多的可达到一百大洋,而‘魔方金利来’的员工不享受这个待遇。 赌场不参与赌注,仅提供荷官。桌面输赢与赌场无关,‘魔方金利来’的盈利来源主要是抽水子,按人头每人抽一赢局的一成作水子钱。作为赌场的主持者,不当庄家,可视桌面的情形,开水子局,赢家走,输家留。一场赌局开三个水子局,其他的水子基本都是小儿科。 陆奉明这样的经营理念,保证自己稳赚不赔。表面看。仅仅是给众赌徒提供一个博弈的平台,非常公平,也非常人性。不会有人输到走出赌场而身上没有钱。 这可以把‘魔方金利来’完全摘除在赌博是非之外,倒不是陆奉明怕麻烦,而是避免有些赌徒输红眼,装疯卖傻,甚至走极端,闹得满城风雨。 但赌场要长期生意兴隆,离不开赌徒口袋里常有干货,那就得赌徒们能弄到钱。所以,背地里。陆奉明和石峰这样的高利贷团伙私下有协定,‘魔方金利来’参与分红。不参与放贷,赌徒与高利贷的银钱来往不通过筹码置换。赌桌上。发话就是钱,有纠纷到场外去解决。陆奉明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不能在赌场内生是非。 当然,如果是纸牌,麻将之类的输赢有限,陆奉明不介意以个人名义借些小钱给人,场子里总是有人,给赌场冲冲人气也相当重要。 赌场后面有保安大队撑着,底牌硬扎,不怕人闹场,安全。赌场规矩没有任何强人所难的东西,就算借高利贷,那也与‘魔方金利来’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到‘魔方金利来’赌,不会出现一场赌博就倾家荡产的现象。就算出现也与‘魔方金利来’无关,因此,‘魔方金利来’成为一个最公正的主持人,客源不断,陆奉明,坐着收钱,财源滚滚。 赌场里的放贷人需要赌场的准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内面放贷,石峰被江信北敲诈了二十大洋而被陆奉明准予入场‘魔方金利来’很划算。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石峰很难和陆奉明勾搭上。也因为石峰搭上了陆奉明这条线,在他自己的小团伙里变得一言九鼎,在同行里声名鹊起,有闲钱想放印子钱的找他。 赵子昂急冲冲地跑进‘魔方金利来’迎面碰上李世荣。 陆安兴被陆奉明说得心动,收编了十多个难民进保安大队。这是个善举,县里不好多说什么,但不经县里批准,保安队擅自增加人手,肯定要个说法,陆安兴为了在说法上讲的过去,给县里一个交代,也好开口要粮饷,从保安大队清退几个人,李世荣,王国忠,何晓栋等几个便被安排到‘魔方金利来’当打手。 李世荣原本是陆安兴身边最信任的人,在保安大队虽然得陆安兴看重,好处不少,但升职空间太小,好处更是比不上赌场,这种安排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而且这样还比在保安大队更得陆安兴信任。 李世荣带赵子昂到陆奉明房间,肃立一旁,听候差遣。 既然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与人和善,和气生财,街头打架而且还是和会道门打架更加不应该是赌场该做的事情,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和秦六爷的人起冲突,但赵子昂的事情又不得不帮忙。陆奉明略一沉吟,便吩咐李世荣先出去叫石峰前来。再去通知何晓栋去保安大队叫人。这种事情,先有石峰他们出面,再有保安大队出面,里子面子都有了,不论黑道白道,不论从哪方面讲都立于不败之地,不会给父亲惹麻烦。 救援刘玉坤来不及,江信北顾不上掌握分寸,本能地用上暗劲,把手中的木棍掷出,木棍撞向那挥刀之人的肩甲,一撞之下。那人锁骨应声而断,一条手臂抬不起来,砍刀脱手。 刘玉坤本能地举臂挡刀。砍刀惯性仍然在刘玉坤手背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为了给刘玉坤解围,江信北手中没有武器。又来不及回防,躲过脚下的棍棒,闪过两人的夹击,却再也没能躲过背上重重的一棍。 江信北斜插一步,借力卸力,转身移到刘玉坤身边。见刘玉坤脱离刀口的危险,没什么大碍,江信北凶性大发。捡起地上的砍刀,不退反进,疯狂地杀向八人。 街道路面不宽,人多其实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但人少也发挥不了人少的灵活性。磕飞两人手中的木棍,江信北面对的是仍然有五人组成的人墙枪阵。顾及刘玉坤和欧全海不再被人偷袭,逼退对面七人结阵自保,江信北迅速后退几步,示意刘玉坤和欧全海捡起地上的木棍,三人也结成阵势。江信北持刀瞪视。刘玉坤和欧全海持棍警戒。 赶集日人多,见如此凶险的街头砍杀,慌乱逃避。丢落的一地的各种物品。人没事就好,些许财物,虽然心疼,但这个时候也只有自认倒霉。 人都有看热闹的秉性。 街道狭窄,害怕打架双方会伤到自己,不能站在街边围观,但不妨碍众人堵住街道两头,做远远的看客,不时还能和人议论几句。 先前江信北三人还被八人围住殴打。少有还手余地,众人只当这三个小子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没想到局面会起戏剧性的变化,江信北挨了一棍。反而像打了鸡血似的,反守为攻,硬生生地扳回劣势。 刘玉坤和欧全海早已忘记了刚开始的害怕。到这个份上,害怕有害无益。只要稍稍流露胆怯,立马提不起劲应付对方的攻击。逃,就更加不用想,人生地不熟,逃不掉的。边上有那么多人,只要被人稍稍阻挡,那个惨字,不言自明。 如何解套,江信北脑子急转着,冷静,要冷静。 这正像山中打猎,和狼对峙,要万分冷静,千万不能露出胆怯,哪怕不做任何防备,哪怕躺倒地上假睡,都不能逃跑,否则只会让自己成为狼的口中美食。 得想法子摸清对方的路数,江信北示意刘玉坤和欧全海慢慢向街边的屋墙移动。只要依靠墙边,坚持一会,或许赵子昂的救兵就到了。 恰在此时,江信北后方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人们慌不留神地让开一条道,从中杀出十来个人。 身后的惊呼声,对面七人忽然发起攻击,江信北顾不得多想,头不回,叫道:“快,退到墙边。” 对面八人,一人锁骨断裂,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七人发动攻击,阵型顿时稀薄,有两人成了突出部位。 江信北此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只想着怎样才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投鼠忌器。 后退中的江信北突然发力,提刀向前朝提棍冲来的两人砍去。前面之人挥棍横扫,江信北撩刀沿棍削向那人手指,那人赶忙丢掉木棍。江信北顺势将刀抡起,反手劈下,那人本能地学着刘玉坤抬手抵挡。 一条手臂齐前臂而断,掉落在地上,断口鲜血狂喷而出。 江信北一进一退,迅速退到墙边,和刘玉坤欧全海成三角之势,江信北提刀在前,虎视眈眈,刘玉坤和欧全海持棍分守两侧,也是目不转睛,盯着来人。 半响,那人可能才感受到疼痛,嚎叫之声撕心裂肺,后面几人到底给惊住了。 众人没想到会有如此凶悍之人,在十多人前后夹击之下,居然没露出一点惊慌神色,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江信北三人守势已成。 虽然对上将近二十人的围攻,压力很大,却主要是心理上的压力。三人所占空间相对很小,十多人围攻,真正够得上力的不超过四人。 给断臂之人止住血,五六个不信邪的提刀向前,其他人为其掠阵,其实也是心里发虚,不敢放手一搏。 无法善了,只有让对手胆寒,江信北不管自身安危,正面对敌,最多三个,一手的进攻路数。刘玉坤欧全海知道,只有江信北击退前面敌人,坚持到赵子昂搬来救兵,三人才有保住性命的可能,江信北一经进攻,两人完全放弃自身防守,全力护卫江信北。 其实也不需要刘玉坤和欧全海顾及自身的防护,因为江信北不敢让对方各个击破,三人占据范围就只那么大,只须动几步,任何一面都可成为江信北的正面进攻。而对方终究顾忌江信北拼命招数,不敢放肆欺进,仅做佯动试探。 几个回合,那六人放弃进攻,十多人围着江信北三人,还不敢离得太近。 事实印证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前后半个多时辰,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南河街头的这场厮杀早已传遍南河各个角落。 那凶悍的小子是谁,是一些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各怀心思 场面虽然施展不开,但对方人多,每次四五人,五六人的攻击。对方这种间歇性的围攻,必须持续保持高度注意力和警惕性,最耗防守方的体力和心力,江信北又不能大开杀戒,和刘玉坤欧全海三人疲于应付。 陆奉明相托,石峰不能不跟着赵子昂走。如果那伙人真是李瑞的小弟,石峰虽然如今的名声已经和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但要真正和李瑞叫阵,还真不够格。 想到屡次遭江信北冤枉,石峰心里又有些幸灾乐祸,打定主意,最多出面调解,能不能起作用,那要看江信北的造化。 现场在厮杀,赵子昂提着两尺来长的铁棒,从侧后方攻入。顿时有俩人失去战斗力,赵子昂趁势冲进去和江信北三人汇合。 情势的变化,石峰之前的想法统统不管用,不出手,就要挨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石峰四人从后面攻击,和里面的赵子昂四人对李瑞手下几人形成内外夹击。 剩下四人三下五除二,顷刻东倒西歪,棍棒丢了一地。 悴不及防之下,剩下十来人反应过来,人数上已经变成八对十,基本没什么优劣之别。 “石峰,你小子敢来趟这份浑水?你是哪根葱,算几斤几两。” 上前几步,石峰解释道:“川哥,强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石峰本想做个和事老,但事与愿违。不过,石峰仍然不想和对方死扛下去,能和平解决还是和平解决的好。 没等石峰说下去,边上两人一左一右棍棒加在石峰身上,石峰连退几步。回到本阵。 人家不客气,就犯不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石峰倍觉没有面子。不由心火上冒,怒道:“川哥。强哥,我兄弟怎么得罪你们了?都在道上混,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有必要你死我活吗?” 见石峰被打,赵子昂,江信北五六个一起围上。给石峰两棍棒的两人赶紧后退几步也是回到本阵。 双方相互前移,几乎面孔相对。只要有人先动手,随即将是一场大战。 鏖战,凭的是一股气势。 之前,仅仅江信北三人,十多人都没能吃定,现在对方也有八人,川哥,强哥气势上弱了三分。石峰虽然不怎么样,但赵子昂却身份难明,能够去搬来石峰的。而且石峰明明知道惹不起李瑞,还是出头,这事情就不那么简单。 心里想法是一套。表面做法又是一套。谁也不愿意弱了面子,但谁也不愿意先动这一手。 江信北很累,对于石峰是怎么来帮忙的,懒得去猜测,总之不是对头就行。但江信北还是強自打起精神,自己把人家一条手臂给砍下来,弄断一个人的锁骨,事情没这么好结束。 “警察来了。” 不知谁叫喊一声,对峙双方各自退了几步。 江信北一看。好家伙,一群大盖帽警察。端着长枪,把众人团团围住。 众人把武器随手丢弃在地上。铁证摆在眼前,没什么好辩解的。扰乱治安又不是什么大罪,大不了进局子呆一个晚上。 赵子昂略感失望,陆奉明明明让何晓栋去叫保安大队的人怎么还没到,如果进了警察局,只怕要吃亏。不过眼睛飘过,看到一队保安大队人马跑步前来,赵子昂马上转忧为喜。 钟铁华手往前一指,唰地,四十来人的保安队伍一下把在场的人包围起来。 为首警官傻眼,不知道如何回去交差。 南河的警察局,管城市巡逻,个体刑事案件和一般民事案件,保安大队的职责是协助保安团剿匪,担负地方治安任务,包括支援警局各乡镇派出所处理突发事件,群体性事件自然归口到保安大队职责。 保安大队和警察局从性质上差不多,但互不统属,在具体分工上又有所交差。令出多门,各自为政,在很多事情上,造成保安大队和警察局两个机构,互相扯皮,互不服气,。有些事情,要么都伸手管,要么都懒得理睬。这类街头打架案件,如果没有保安大队出现,警察局伸手很正当,但保安大队出现了,警察局出手就站不住脚。 钟铁华懒得听警官啰嗦,打断警官话头,说道:“好了,好了,孙警长,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们唐局长有意见,让他来找我们大队长说就是,用不着我们兄弟在这里浪费口水。” 孙警长张张嘴,却没话说。钟铁华管这事对口,而警察局派来的是巡警,哪怕就是派刑警来都有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的嫌疑,怎么也说不过钟铁华。 望着钟铁华把二十多人押走,孙警长长叹一声,对一干警员喝道:“回去。” 回到警局,孙警长马不停蹄向唐景为汇报,唐景为半响没有说话,痛骂孙警长也无济于事。这事情也怪不到孙警长头上,怪只怪秦六来的电话太迟了些,保安大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这回事热心起来。 安慰一下孙警长,把人打发走,唐景为抓起电话,拨打出去。 电话那头,秦六表情木然,一言不发,听完唐景为的电话,随手把电话听筒扣在机座上。 坐在太师椅上,秦六闭目养神,一会儿,对身边人说道:“去把李瑞给我叫来。” ………………………………………………………………………………………… 两次被逮进保安大队营区,都是旁晚天黑时,但心情却有天壤之别,江信北有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头一次,江信北被逮进保安大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那次是因为打架,石峰和黄永三因为帮朋友,和江信北放对,同时被抓进保安大队。这一次还是因为打架。石峰也还是因为帮忙,同样被抓进保安大队。 不同的是,上次。江信北和石峰是敌对双方,这次却是同一阵营的战友。上次走进保安大队。心里彷徨,这次却因为有陆奉明和赵子昂在背后主导,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川哥叫吴川,强哥叫范坚强,都是李瑞的得力手下,两人怎么也想不通会在南河街头栽这么大的跟头。十七八个人对付三个人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伤了四五兄弟,想着。两人几乎是同一心思,把怨气撒到今天惹事的那五个人身上。 在街上横行霸道不要紧,欺男霸女也没关系,但报复人家,连对象都看不清楚,自己吃些亏也就算了,却要连累弟兄,甚至帮会,那就罪该万死。 石峰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参合飞鹰帮的事情。而今天。石峰不但参合了,还对飞鹰帮弟兄出手,而且还出手就伤了几个人。 今天这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对飞鹰帮来说是极损声望的大事,范坚强不知道如何跟李瑞交代,把心思放到琢磨赵子昂和江信北身上。问题只会出在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身上,却不知道书生和那凶悍的小子是什么关系。 赵子昂冷静下来,后悔不已,觉得自己今天太过冲动,归根结底,今天的事情是由自己引起的。如果那妹子放错了菜,人家来退。即便因为动了筷子,也可以好好商量。更不该的是和别人产生口角之争,以致发生肢体冲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方是飞鹰帮秦六的手下无疑,这事不仅眼前解决起来很麻烦,而且会给家里带来隐患,想想头都发胀。 吴川范坚强一方多,钟铁华把他们分到两个审讯室关押,把江信北石峰一行放到值班室,让人烧上炭盆火,算是贴特优待。 别看陆奉明生活方面不修边幅,随随便便,轻重却拎的很清楚。下午,听了赵子昂陈述事情后,安排好应对,把赌场的事情交待给李世荣,自个跑回家,把情况跟老爹陆安兴做了详细解释。 陆安兴很满意儿子做事肯动脑子,虽然今天这事有点自相情愿,但能做到这一步也相当不错。 秦六和唐景为过从甚密,自然和陆安兴保持相当的距离。这点陆安兴颇为腻味,但如果秦六和唐景为过从甚密的同时和自己也这样,陆安兴认为自己可能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陆安兴不惧唐景为,自然不怕秦六,但各有所持,陆安兴也不愿意过分得罪秦六。今天你找人家的茬,明天人家自然可以给你添堵,都是聪明人,凡事面子上过得去,大家才能和平相处。今天这事情,听陆奉明陈述,赵子昂和江信北显然占理,但具体情形陆奉明不甚了了,陆安兴也就无从决定怎么做。不过,即便排除和赵元茂的关系,以陆奉明,赵子昂和江信北三人的关系,陆安兴也得拉拉偏架。打定主意,陆安兴确立处理这事的基本原则,在面子上给各方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要让秦六欠自己一个人情。 钟铁华进来汇报抓捕分押情况后,等候陆安兴指示。 陆安兴道:“铁华,这事情,你还是去安排一下,给吴川他们加个火,表示我们一视同仁,别给人留下口舌之非,另外,你把赵子昂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钟铁华转身出去带着赵子昂进来,陆安兴道:“子昂,你把今天的来龙去脉给我详细说说,然后,你回家把这事一样地告诉你爹,你爹自然知道怎么做。” 这事情可能要和秦六扯上干系,赵子昂知道事态严重,很严肃地点头道:“叔,我懂得……” 赵子昂陈述事情基本客观,不过在当中加入了不少自己的主观臆断,带有很强烈的情绪倾向。陆安兴不以为意,只要基本事实清楚就行,就算赵子昂没有倾向,陆安兴也会让他变得有倾向。 赵如嫣和姚梦兰在陪辛惠说话,听到门外有响动,赵如嫣道:“是哥哥回来了。” 明摆着的事情,姚梦兰和辛惠都没接音。赵如嫣说话间,赵子昂推门而进,折身朝赵元茂书房走去。 赵如嫣起身拦住赵子昂,道:“哥,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和谁约会去了,老实交代。” 赵子昂横了妹妹一眼,懒得理睬,继续前行,赵如嫣又伸手拦截,赵子昂一巴掌拍在妹妹手背上,闪身走过。 赵如嫣嘟嘟嘴,道:“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嘛。” 辛惠笑道:“看看你,女孩子就该文静些,莽莽撞撞的,像什么话,你梦兰姐……” 赵如嫣撒娇道:“娘,到底我是你亲女儿,还是梦兰姐是你亲女儿,你就不想哥早点找个嫂子?整天呆在家里,我就想听听新鲜事,解解闷,至于有你说的那样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各思对策 小道消息,如果不是有意造谣生事,有心人总会从蛛丝马迹中,结合自己的分析,勾勒出与事实相去不远的事件发展脉络,再分析其中的利弊。 赵子昂敲门而进,赵元茂示意赵子昂坐下,说道:“子昂,说说吧,今天你和信北到底怎么回事?” 赵子昂:“爹,你都知道了?” 赵元茂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家里还不知道,那我们怎么在南河立足?这不是一般的街头闹事。子昂呀,你不小了,是读书人,有些事情,有些时候,从开始就得自己掂量着来。一步错,步步错,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赵子昂抬头想要辩解,赵元茂又道:“好了,你不用解释。事情,我大致知道一些,后来的事情,你们也是迫不得已。做过了,就要有担当,是好是坏,不用去怨天尤人,更不用后悔,只要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就行。你把细节方面的事情说一说。” 赵子昂一边说,赵元茂一边问。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基本把握,赵元茂沉吟起来。 这事情本身不复杂,如果对方不是飞鹰帮的人,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打架斗殴事件,但事情牵涉到飞鹰帮,就要考虑后续冲突。 从起因来说,赵子昂有错在先,不该一个小虚荣而挑起矛盾,飞鹰帮有错在后,不该得寸进尺,江信北倒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江信北错在下手太重,断人家一条手臂。 既然大家都有错,事情就可大可小,不可能一味用强。 赵元茂想看看飞鹰帮的底线在哪里,说道:“你去和你娘你妹妹他们说一声。拿二百大洋,我们先把人赎出来。” ……………………………………………………………………………………………… 秦六家,秦六听了李瑞的汇报。脾气没有发作。旁晚时候,秦六把李瑞臭骂一顿。李瑞能这么快就把状况摸清楚,李瑞的能力还是挺强的,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他李瑞。 李瑞很忐忑地立在太师椅旁边,不知道秦六在想什么。 如果不到非不得已,在飞鹰帮里,李瑞已经是远离街头厮杀的层次。 打手级别的小弟找上吴川和范坚强替他们出头,李瑞没必要横加干涉。飞鹰帮不是善类,做大哥的要有替小弟出头的自觉。才有资格做大哥。大家都是这么混过来的,只要不违背帮规,怎么来都行。但李瑞万万没想到,找错了对象倒还罢了,对方仅仅三人,反而被伤了四五人,一个断锁骨,一个硬生生地被砍了一支手臂。 吴川和房坚强召集这俩猪头,找的是些什么人,李瑞心里难平。 按道理。街头打架,各安天命,输了就要认。大不了下次找机会要回面子。 但事情却是以飞鹰帮的名头出头的,飞鹰帮在南河街面上不是小帮派,颜面受损,如果没有所表示,以后,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打飞鹰帮的脸,那飞鹰帮也就不用在南河混了。 接到手下弟兄的汇报,李瑞莫名之火发作,却知道再加派人手。显得小题大做,只会让飞鹰帮更没面子。想来想去。李瑞请孙警长的人出面,把那三人弄进警局。那随便怎么弄都可以。 没想到保安大队跟着就到,把人带进保安大队,事情就很难如愿。 旁晚,李瑞被秦六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你李瑞手下是些什么人?飞鹰帮不是厕所,什么人都能进。再这样下去,北街你也不用管了……” 李瑞既怒又怕,怒的是手下不争气,怕的是真要是丢了北堂堂主的位置,在飞鹰帮里再没比这更好的差事。 冷静下来,李瑞迅速调集人手,打听到江信北和陆奉明赵子昂的关系,保安大队的出现就是陆奉明的手笔。 赵子昂不用担心,赵家虽然不好惹,却不是不能惹,只是看有没有必要。陆奉明却不能去招惹,民不与官斗,保安大队一百多号人,陆安兴一旦发起疯了,飞鹰帮势必难在南河立足。江信北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倒是个硬手,一般人在那种场合下,跑都跑不快,绝对没有胆停下来,和七八个人对阵。 “你去把人赎出来,叫那小子赔偿伤残费,看看对方怎么反应。” 秦六权衡再三,眼前很难断定江信北和赵家,陆家的关系到哪一步,为了面子过于强硬,只怕会适得其反。飞鹰帮势力摆在这里,秦六相信,不论是赵家还是陆安兴,总得掂量掂量。 “是。” 答应一声,李瑞转身走出。 远远看到自家门前,一群人打着火把,李瑞紧走到家,一看,却是一帮飞鹰帮的家属。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跪倒李瑞面前,扑倒在地,悲呛地哭道:“李堂主,你要给我做主啊……” 李瑞不由一阵心烦,道:“什么事,起来再说。” 妇人不肯起来,李瑞怒道:“你什么事都不说,我怎么跟做主,起来再说。” 妇人收住眼泪,战战兢兢地立起来,边上一少年说道:“我哥哥快死了……” “怎么回事?慢慢讲……”李瑞灵感来临,或许这是事情的一个转机。 边上之人多是是这家人的族房叔伯兄弟,那少年和妇人说不清楚,帮着叙述。 下午被砍断手臂那人,止血不当,又耽搁一个下午得不到救治,失血过多,被抬回家,奄奄一息。送医院又没钱,这家人左右没法子,只能找北堂做主报仇。 人哪能这么容易死?多半是失血过多,体质虚弱,昏迷过去,或者休克。如果及时送医院,当能救活过来。李瑞不相信这人会死,但如果这人真死了的话。倒是好事。 打发走众人,李瑞又返回秦六家, …………………………………………………………………………………………… 石峰后悔不跌。今天就不该到‘魔方金利来’碰上这事,还不知道怎么了结。即便是进了陆奉明老爹的保安大队。总不能呆在保安大队不出去,一旦出去,飞鹰帮会怎么对付自己,想想头都大,恐怕只有死心塌地地跟着陆奉明,没有第二条出路。 刘玉坤和欧全海平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合,虽然面前有个火盆,却坐立不安。内心慌乱,连连问江信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江信北安慰道:“没事,我们进保安大队,是我朋友安排的。放心好了,就算有什么事情,有我,你们没事。” 石峰眼光飘忽,时近时远地望着门外,最后落在江信北身上,问道:“信北。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 “峰哥,谢谢啊,哪天有机会。我摆一桌向你道歉,前几次对不起了。” 石峰没想到江信北会这么说,回道:“没事,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我担心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善了。” 前几次得罪石峰狠了,骂过石峰‘杂种’敲诈过石峰二十大洋,今天反而得对方解围,江信北进屋来。一直不好意思跟石峰说话,趁此能够解开心结也不错。 江信北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石峰见江信北确实不知道飞鹰帮的事情。把今天对阵的人身份告诉江信北,同时说出自己的担忧。 没想到事情背后还有这么一回事。本来还想在南河城里混,结果还没在城里占下脚跟,倒是先得罪这么硬扎的帮派,江信北一阵心慌,没有接石峰的话头。 不过,江信北心慌也就一瞬间的事情,事情已经发生,心慌也没用。一会儿,江信北抬头对石峰说道:“得罪又怎么样?难不成怕得罪他们就任他们欺负?没道理。有陆奉明,他们怎么也得有所顾忌。大不了,惹不起,还躲不起。” 说话间,钟铁华进来把江信北叫出去。 跟在钟铁华后面,走进一间屋子,江信北不由一愣。赵元茂,辛惠,赵子昂,姚梦兰,和一个不认识的妹子,边上还有陆奉明和陆安兴。 脸上边边角角青一块紫一块的,特别是眼角淤青,嘴角还残存着血迹尤为显眼,江信北的诧异在众人眼里显得尤为精彩,还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在来保安大队的路上,听赵子昂讲述了今天在街上打架的事情,姚梦兰不断埋怨江信北逞强好胜。 及至此,姚梦兰没在乎身旁众人怎么看待自己,把埋怨丢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掏出的手帕,一边递给江信北擦拭,一边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道人家人多,你不会跑啊……” 有人关心着自己,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漫过心头,江信北接过手帕,轻轻摁了摁嘴角,把手帕插进自己的口袋,嘿嘿两声,说道:“我也想跑,但当时场面,左右都是人,我两个朋友人生地不熟,往哪跑?我总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跑掉吧。” 这也是理由?好像除了这,也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姚梦兰嘀咕道:“你就爱逞能。” 赵元茂道:“好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我和你陆叔叔有话要跟信北说。” 陆安兴顿了顿,表情严肃,说道:“子昂,奉明,你俩也来吧,铁华,你抓紧些。” 钟铁华告诺离开,陆安兴带着赵元茂,赵子昂和江信北进入书房。 陆安兴拿出赵子昂先前陈述的笔录,说道:“今天这事可能有些麻烦,要免除后顾之忧,得跟秦六讨价还价。那只有把口供做足,把人证,物证找齐全了,才能掌握主动………”(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如意算盘啪啪响 事件本身很简单,没必要小题大做,但对手是飞鹰帮,不得不引起重视,江信北很快听懂了陆安兴的计划。 飞鹰帮吃了亏,接下来肯定会有反应,但目前没有任何动作,这不符合飞鹰帮一贯作风。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安兴码不准飞鹰帮接下来的动作,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只能按一般案件的处理程序,把事件过程的相关证据做扎实,特别是细节的关键点,要落在在江信北和赵子昂身上,这就需要把江信北和赵子昂以及石峰等人的口供做到岩壁石峰,无懈可击。 江信北还想到南河城里继续自己的发财大计,自然不想因为飞鹰帮的事情,让自己的梦想夭折,对陆安兴的计划心领神会。不过,江信北觉得陆安兴这么做,没什么特别之处,保安大队会怎么做,飞鹰帮肯定也能想到。如果飞鹰帮要发难,肯定不会按常规出牌。 如果没有陆安兴和赵元茂撑腰,江信北觉得自己应该连夜逃遁才是上上之策,但有赵元茂和陆安兴撑腰,江信北觉得胜负在五五之间,自己还有一拼之力。 “陆叔叔,赵叔叔,我想说几句。” 细节虽然没什么问题,江信北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自己是飞鹰帮,保安大队接手案子,明知道走正常程序搞不过保安大队,肯定不会走正常路子。如果飞鹰帮真要发难,铁定是从自己身上入手。因为不知道对手会怎样出牌,自己就始终处于防守状态,那就得多长几个心眼。 陆安兴笑道:“有什么想法,你说吧,这事情的主角还是你。” 赵元茂接口道:“是啊。信北,如果飞鹰帮要发难,肯定会拿你说事。” 江信北很谨慎。斟酌一会,说道: “我猜想。陆叔叔和飞鹰帮的关系可能不对付,要不这种事情,只要陆叔叔出面调解一番,最多我赔些钱财,飞鹰帮虽然里子面子都有了,但得欠陆叔叔一个人情。我当时情急之下,顾不了那么多,下手太重。毕竟砍了人家一条手臂,赔些钱也应该。 但这种情形没有出现,那我就猜想,飞鹰帮是不是可以利用今天这件事情,从县府入手,自上而下,对陆叔叔出手呢?毕竟我和子昂,奉明的关系不是秘密,对方稍稍打听就能知道,陆叔叔起码有包庇的嫌疑。应对得好,陆叔叔需要避嫌,应对不好。只怕会对陆叔叔有损伤。 还有一种可能是狮子大开口,要赔一笔不可能赔得上的钱财,但我估计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事实摆着,有陆叔叔经手,总要追究前因后果,各方都有责任,分摊下来,我赔钱的数额不会太多。飞鹰帮如果这么做,恐怕意不在钱财。很有可能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对飞鹰帮有个交代就行了。那么我赔些钱。花钱消灾,只怪我运背。 所以。我就想着,万一飞鹰帮想从打击陆叔叔而获得面子上的回报,陆叔叔就应该考虑怎样才能避免被动的局面。” 陆安兴一愣,这倒是从没想过飞鹰帮会从这个角度出手。陆奉明和赵子昂江信北的关系不难查到,保安大队已经粘上江信北这件事情,恐怕无论怎么办案,自己都难逃徇私枉法的指责,一旦出现这种状况,虽不至于丢掉官职,但至少在南河县里,自己的话语权就要大打折扣。这无疑是唐景为等乐于见到的结果,秦六本来和唐景为以及县党部一些人过从甚密,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江信北不能不保,赵元茂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家,姚家和冷锋三股力量协调一下人手,应对飞鹰帮即使不能占上风,也不至于被动挨打。但如果飞鹰帮真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或者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江信北和赵子昂失去陆安兴的支持,那就完全是一边倒的情形,就算把三股力量集合起来也难担保江信北和赵子昂周全。 陆安兴不动声色地问道:“嗯,这点确实要防备。信北,既然你想到这点,该也想到应对之法吧,说说,我们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将信北想了一下,说道:“事已至此,想要完全摆脱也不现实,我想,我们不如顺势挖个坑,看看飞鹰帮往里跳不?如果飞鹰帮往里跳,如果我们应对得法,陆叔叔可能还会有意外收获。” 陆安兴没奢望意外收获,不过却对‘挖坑’怎么挖法的产生兴趣。 江信北略略停停,接着说道: “我和奉明,子昂的关系明摆着,飞鹰帮肯定能知道。这恰好可能让他们走入误区,认定陆叔叔会拉偏架,我们所做的口供,他们完全可以不予采信,就会另外采集证据。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利用这一点,一点点地引他们入榖。 首先我们得让奉明撇清与这件事情得关系,那么就撇清了保安大队出于私心而出动的诟病,让他们认定保安大队出动是奉明暗中做的手脚,从而认定陆叔叔公权私用,而你在这过程中,明面上并不忌讳对我和子昂的照顾,暗地里牢牢把证据坐实,他们的误解越深越好。 如果有人真想借这事对陆叔叔不利,肯定会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插手这事,暗地里必然会使出一些龌蹉手段。那么陆叔叔可以大大方方地同意他们插手,正好借此以静制动,好好看看对方的目的,再侍机反击。无论什么人参合进来都都持欢迎态度,这样,给人的印象就是,陆叔叔明明在包庇我,却做出一份大气和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对手只会自以为得计,步步紧逼,慢慢入榖。只要陆叔叔牢牢掌握主导权,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中,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们的软肋,要怎么反击,就只要看陆叔叔的意图了。 故意留个破绽。这个破绽就是,今晚陆叔叔把我。我那俩弟兄和子昂放回家去。对内,我们被赵叔叔保释出去,对外。我明天若无其事地办我自己的事情。我相信,我肯定是他们的突破口。如果明天街头出现有飞鹰帮的人找我报复。那么事情可能就没我想象那么复杂。如果没有,那很有可能要以陆叔叔为目标,无声胜有声,他们在寻找陆叔叔的把柄。我那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而其他人没有放走,这里面的想象空间很大。一旦他们有行动,必定从我开始,一步步指向你。这恰恰是我们反击的开始。我和子昂本身就是受害者,没什么大问题,就算砍死人,亏到底也就是赔钱了事。陆叔叔在这点上,越是维护我,他们的祸心可能就越大,陆叔叔的收获也就越多。 此外,在找人证上,除了食家庄的石老板外,我看。针对对手插手程度,还可以暗地采用一些备用人证,引而不发。关键时候。我相信他们会成为锁喉一剑。” 处理案子,陆安兴用不着江信北教,只要思路提出来,陆安兴也好,赵元茂也好,细节安排上,十个江信北也比不上。 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琢磨这事情的可行性。 江信北万万没想到。一语成箴,自己的无心之语。真的成了别人的催命符。 李瑞打发中帮众家属,返回秦六家。 李瑞打算弄死那断臂之人。以挑起事端。没有飞鹰帮的约束,帮众部属到保安大队闹事也好,到警局闹事也好,甚至到县政府,县党部闹事也好,根本就平息不下来。这样以来,不论结果如何,飞鹰帮的气势一下子要高出几个档次,影响力会忽然间膨胀开来,飞鹰帮的面子问题自然不解自解,相对来说,气势和影响力的提升显得更为重要。 李瑞这点子黑心了一些,但秦六很欣赏。混帮派,无毒不丈夫,要想成事,没有牺牲怎么可能? 飞鹰帮不是善茬,能人多了去,秦六在帮里混几十年,从小六子,到秦六,再到秦六哥,直到现在的秦六爷,其中厮杀打拼,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否则早成了别人的垫脚石。不过秦六没李瑞想的那么简单,这事情其实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唐景为和陆安兴同行是冤家,一直不怎么对付。唐景为级别比陆安兴高,但因县里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同行却又互不统属。令出多门是机构设置的结构问题,唐景为领导不了陆安兴,一直在谋求把保安大队并入警察局,这更加深了唐景为和陆安兴的隔阂。 如果这人一死,唐景为就有借口让刑警队插手这个事情,陆安兴肯定不乐意,那就要看唐景为和陆安兴如何斗法。无论怎么样,秦六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最好是唐景为和陆安兴两败俱伤,飞鹰帮就少了许多羁绊。 如果此时,飞鹰帮部属家人借人命关天起来闹事,那南河县城就有好戏看了,为了平息事态,唐景为和陆安兴各打五十大板,江信北会不会成为牺牲品不重要,但至少会吃尽苦头。 事情如果按这个方向发展,那飞鹰帮就是大获全胜,就将如日中天。 李瑞亲自操作深夜将人弄死,第二天大早起来,上街买上礼物,带上银两,在俩手下的陪同下,前去那家人家看望断臂人。 那妇人一家子并不知道人已经死了,见李瑞提着礼品,奉上银两给人治伤救命,一家子对李瑞千恩万谢。 昨晚儿子有回气好转的迹象,还能喝几口稀粥,妇人走到摆在堂屋里的儿子床铺边上,连着叫唤儿子几声,不见回答,心里慌了,摇摇儿子身子,没反应,伸手探探鼻息,没有气息,摸摸身子,已经冰冷。 “儿啊……”随着妇人的悲呛哭声,其他家人或跟着恸哭,或默默垂泪。 李瑞不知何故,竟然陪着流下几滴眼泪,不断劝解其家人。 那妇人妇人转过身来,一如昨晚那样,跪在李瑞跟前,咬牙切齿道:“李堂主,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李瑞一抹眼泪,情绪激动,慷慨地说道:“大脑壳是我的兄弟,他的父母兄弟就是我李瑞的父母兄弟。人命关天,现在,凶手被保安大队带走了,我们抬着尸首去,我们去找保安大队要个说法,另外,我们得派个人到警局报案,保安大队可以包庇凶手,我不相信警察局也包庇凶手,就算警察局也包庇,那我们就把尸首抬到法院去,抬到县府去,天下总有个地方是讲王法的……” 大脑壳平时不是什么好鸟,但人死为大,以前再多的恩怨都成了过眼云烟,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李瑞几句话勾起悲情共鸣,寥寥几个前来一看究竟的人迅速离开,召集族人亲友。 安排人去警察局报案后,人众没多少时候就集聚了三十来人。 看着人们抬着尸首,群情激奋地吆喝而去,李瑞露出满意的笑容,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得早,得回去补个觉。(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见招拆招 清晨,风不大,但很冷。 江信北早早起床,活动一会儿,心里不踏实,无心练功,双手搂紧衣服,走到亭子里在木条凳上坐下。 木凳上传来的冰冷让江信北下意识地挪动一下位置,其实这没什么用,换一下地方,最多起到适应一下从屁股下传来的寒意。 昨天,赶路,打架,劳心,一连串的事情,体力和心力透支严重,但心里牵挂太多的事情,江信北没办法放任自己,昨晚睡眠很浅。 坐着,想着,江信北很沮丧,昨天那事情怎么就落在自己头上呢? 如果听从赵子昂的意见,拔腿就跑,江信北相信自己能跑得掉,但刘玉坤和欧全海就很难说。如果刘玉坤和欧全海跑不掉,被打,甚至致残,江信北也相信自己可能一辈子都难心安。想着,江信北觉得与其让自己一辈子良心难安,不如昨天那样,该来的事情,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或许昨天跑脱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还会撞见飞鹰帮的人,以他们的尿性,难保不会故意找茬,结果还是躲不脱。 江信北不断为自己的正确性找理由,稍稍心安,惆怅又慢慢弥漫开来,连同空中的寒气,似乎将整个人笼罩住。 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江信北站起来毫无目的地走动。 假设自己没有下狠手砍断那人的手臂,结果会是如何呢?江信北埋怨自己运背的同时有很不服气。那时的情景,如果不下狠手,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恐怕自己和刘玉坤欧全海就得断胳膊少腿,那谁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刘玉坤和欧全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江信北的身边。见江信北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两人知道昨天那种情形,江信北是为了他俩。如果单纯是江信北自己,完全可以跑掉。而现在事情的后果几乎都要江信北一个人来承担。这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说理。 “信北,我,……” 欧全海跟在刘玉坤后面,刘玉坤想说什么,但不知道下面的话怎么出口,是安慰?还是宽解?抑或是什么。怎么都不好说,不说呢,心里又像堵着什么。 江信北似乎知道刘玉坤想表达什么。转过身来,说道:“全海,玉坤,你俩不用多想,你俩是我带上来的,只要你俩没什么,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现在局面也不是那么悲观,有保安大队长和赵家在,我们不至于太吃亏,你俩放心好了。” 昨天晚上。钟铁华跟刘玉坤欧全海说得很清楚,刘玉坤和欧全海知道,如果没事就好。一旦有事就不会是小事。这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着的感觉相当不好,刘玉坤和欧全海想做点什么,但无从入手。 赵如嫣起来,洗漱完毕,见江信北和刘玉坤欧全海三人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由朝这边多看几眼。昨晚,赵如嫣第一次见到江信北说不上话。当时的情形太过特殊,赵如嫣不由感到新奇刺激, 姚梦兰见赵如嫣鬼鬼祟祟地不断朝窗外瞄。捉狭道:“如嫣,看什么呢。不会是看情郎吧?” 赵如嫣笑道:“就是看情郎,怎么啦?要不你也来看看。” 姚梦兰知道赵如嫣说的是江信北。不由满脸羞红,忽然手伸进脸盆,双手朝赵如嫣甩出。水已经转凉,再一弹射,有些钻进赵如嫣脖子。姚梦兰跑拢,伸手就要朝赵如嫣脖子里伸。 赵如嫣缩缩脖子,笑着跑了出去,姚梦兰跟着追出。 靓女的嬉闹吸引三后生的注意力,赵如嫣跑着,躲到江信北身后,说道:“姐夫,借你身子用用。” “梦兰。” 姚梦兰追到江信北跟前,听江信北叫唤,停住,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话音入耳,江信北有一把搂住姚梦兰的冲动,生生忍住,眼角却不禁湿润,赶紧把眼光投向远空,那片灰蒙蒙的云层。 要一个女人为自己担心,江信北享受姚梦兰的温言关怀的同时又萌生自惭形愧的念头。 “你怎么啦?” 姚梦兰似乎发觉江信北有什么不对,出声问道。 江信北回头,对姚梦兰笑道:“你这么关心我,感动呗。我就想,我该做点什么才对得起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疯话,姚梦兰心喜,却面相难堪,把脸扭到一边去。 赵如嫣在江信北身后,俩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又见姚梦兰脸色一红就闪到一边,心里不由一痴,看着姚梦兰侧脸,不知道想些什么。 人家俩口子对视,刘玉坤和欧全海很自觉地非礼勿视,躲到一边。 其实,自当两女出现,俩人眼里刘玉坤和欧全海就有些全身不自在的感觉。在俩人眼里,姚梦兰和赵如嫣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身份尊贵,自觉低人一等。 没人说话,江信北把目光从姚梦兰身上收回来,说道:“我和玉坤他俩还有点事情要出去,梦兰,你放心好了。” “姐夫,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街上我有很多朋友的。” 赵如嫣从江信北身后跳出来,抢着问道,完全无视姚梦兰的白眼。 江信北笑笑,对赵如嫣道:“好啊,忙过眼前,有的是事情要你帮忙,不过现在没有,你记着就行。” 说着,江信北转身和刘玉坤欧全海嘀咕几声,朝门外走去。 …………………………………………………………………………………………… 江信北终究是一个乡下小子,对城里的东西似懂非懂,更不用说一些权争。 昨夜,江信北那番话意图相当明显,那就是要借陆安兴做挡箭牌。 这对于陆安兴和赵元茂这样的老狐狸来说,一听就明。这种想法很正常,两人都没有点破。那没有必要。江信北所谓挖坑虽然显得很幼稚,但思路却相当敏捷,引起陆安兴的警觉。 “飞鹰帮有一群人抬着尸体堵在我们保安大队门前。要保安大队严惩凶手……” 陆安兴正在吃早饭,听到部属前来汇报。不紧不慢地从菜碗里倒半碗汤水进饭碗,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咽下,一气呵成。 用掌抹抹嘴巴,陆安兴道:“嗯,知道了,回去告诉钟铁华,给我画条警戒线。把人拦在外面,敢闯的一律抓起来。另外,昨天飞鹰帮那十多个人,给他们定个滋事生非的名头,每人罚五十大洋,飞鹰帮管教失当,罚大洋伍佰,限定今天下午五点前交到保安大队。就这样,去执行吧。” 陆玉玲捡收桌筷,为陆安兴斟上一杯茶。陆夫人道:“今天你就别去保安大队了,有这事,你不出面。让铁华在前面顶着,以后也有个回旋余地。” 陆安兴道:“放心好了,平时这么做,当然没问题,但今天这事,明显就是奔我来的,江信北那小子还真没说错。我躲在幕后,反而见得我心虚似的,而且。万一铁华几个应对不当,反而会落下把柄。我偏要旗帜鲜明。见招拆招,逼出他们幕后人物。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陆夫人道:“那子昂和江信北他们呢?也要五十大洋一个?那可是奉明的朋友,而且,我们和赵家的关系也不错,这样以来,别两面树敌。” 陆安兴不耐烦道:“妇道人家理那么多事干什么,我自有分寸。玉玲,帮我拿衣服来。” 陆玉玲跑进房拿来制服外套,陆安兴往身上一披,甩手出门。 终于还是出手了,江信北那小子的招法虽然幼稚,但思路倒是灵活。只是如此以来,江信北恐怕也要有一身的麻烦,弄不好会落下牢狱之灾。 想想可惜,来者不善,前景不明,陆安兴现在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没必要分心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到达保安大队,陆安兴想了想,安排人跑去赌场告诉陆奉明一声,以便陆奉明尽早告知江信北这件事情。陆安兴自己不便分心,但以江信北的灵活,早些知道消息,应当能想到应对的法子。 陆奉明其实不用陆安兴通知,赌场本身就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年关降临,这些天都有人玩通宵,白天赌徒们又来得早,算下来,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赌。人员进进出出,川流不息,什么样的消息都有。飞鹰帮抬尸体到保安大队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传到赌场。 “伯父,子昂,这事可能会有些麻烦,昨天那人死了,恐怕和信北脱不了干系。” 接到陆安兴的口信,陆奉明跑到赵家,没见着江信北,把消息告诉给赵元茂和赵子昂。 赵子昂和赵元茂今天还没出过屋,还没听说这个消息,一时无语,想得到会有事,但却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情,赵元茂觉得这个人死得很蹊跷,但这只是猜测,得有证据,才有说服力,才能说服人。 昨晚,江信北说到挖坑的事情,赵元茂见陆安兴有兴趣,也便没有多说。总的来说,江信北懂得东西太少了,其实没必要参合到陆安兴和飞鹰帮或者陆安兴与其他人的暗斗当中,这里面的凶险难料,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事情没少见。 但江信北想借保安大队的力量制衡飞鹰帮,以解开后顾之忧,情有可原,似乎也是可行的。毕竟陆安兴本人有想法,和赵家关系一直不错,陆奉明赵子昂和江信北三人关系也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陆安兴不会做得太过分。 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赵元茂道:“奉明,子昂,你们去找找信北,回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积极防守 有时候,人的生命很有韧性,可以经受任何磨难和煎熬,最终出人头地,以致人命的突然消失,会让人很不适应,以致不敢相信。 有时候,人的性命和脆弱,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稍经风吹雨打,便会零落,碾作泥化为土,以致让人觉得世事无常,留下无尽的伤感。 飞鹰帮大脑壳经过家人的抬尸行动,不消一个上午便传遍南河县城,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街面上帮会之间时有械斗,大多是少胳膊断腿,甚至终身致残的,但少有丢掉性命的。 毕竟,人命关天,官府怎么都得过问。不是啸聚山林的土匪,不是来去无踪的侠客和江洋大盗,太不给官府颜面了,也就是无视世俗最大的规矩,也就没有立足世俗的土壤和养分。 大脑壳断臂没什么稀奇,人们只是觉得江信北三人很牛逼,或有平时受鸟气多了,或有看不惯飞鹰帮平时横冲直闯,嚣张成习惯了,现在飞鹰帮能被打击一下气焰,畅快。 让人新奇的,翘首以盼的是飞鹰帮如何报复江信北三人。没想到,飞鹰帮还没展开报复,倒是先传来大脑壳的死讯。 飞鹰帮抬尸到保安大队索要凶手,倒是符合飞鹰帮向来目中无人的风格,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没想到陆安兴一改前态。对飞鹰帮根本不买账,以整肃社会治安为名,对寻衅滋事,街头闹事者大肆罚款,这种力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陆安兴此举颇得人心。帮派之间,稍稍冲突就会殃及无辜,能整肃一番。人们唾沫横飞之时,也对此翘首以待。 怪事年年有。今年看点多,飞鹰帮如何报复反倒少有人去关心。 江信北刘玉坤和欧全海从赵家出来,先找个僻静面馆吃点早点,然后挑僻静人少过道弄堂,到四海酒家住宿。 四海掌柜丁得江信北送了一只山羊,认为江信北这小伙子好打交道,亲自为江信北三人安排房间。聊聊几句山货生意的事情,便告辞。 账不能不结。江信北对南河还是不够熟悉,担心飞鹰帮报复,行事很小心。如果三人遭遇打手,那昨天的努力就统统白费, “玉坤,全海,你俩就呆在房子里,我去结账。丁掌柜人不错,有什么事跟他说就是。” 刘玉坤道:“信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觉得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大家也好有个帮衬。” 欧全海接口道:“是啊,信北。我们既然出来混,总会遇到一些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弄得草木皆兵,反把我们自己给吓着了。我们走山货,也会遇到土匪之类的什么,难不成,因为这。我们就不做了?” 也有些道理,江信北想想。说道:“道理是这么说,但等着就过年了。还是别出差错的好。再说,我们结账有那么多钱,招惹是非,那是自找不自在。搞不好,我们这半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空欢喜一场。” 刘玉坤道:“信北,我倒是有个想法。结账的事情,我看可以让周掌柜和阳哥把钱送到四海来。万一遇到昨天那种状况,打得过,就打一下,势头不对,我们现在至少有保安大队,赵家和四海三个地方可以碰头,逃跑就是。 我看我们三个可以趁这次结账,把南河的街街巷巷摸清楚。飞鹰帮不可能是南河的唯一帮派,就像土匪一样,有地盘,就会有争斗。至于南河的帮会地盘势力,想必陆奉明应该清楚。找个机会问问陆奉明,等顺东他们到来,我们有八个兄弟,如果得到赵家和保安大队的帮衬,到时候,谁怕谁?干脆一次性解决恩怨,或者干脆自立山头,组个长塘帮,把长塘在县里的人聚拢起来,什么人找麻烦,都得掂量掂量。免得明年进城还要胆战心惊的,逃避总不是办法。” 江信北想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是不是叫长塘帮以后再说,抱团取暖是必须的,单枪匹马终究干不成事。 反正和杨友宁他们约定是在二十六七才汇合,江信北三人一商量,结账的事情,昨天已经跟周凡和龙景阳说过,不忙在这一天。干脆白天在四海酒家安心地睡觉,养精蓄锐,晚上再出去。南河就这么大,摸清街街巷巷,一夜的时间足够。 攻势防守是最好的防守,不仅江信北这么想,同一时间,陆安兴也这么想。 飞鹰帮虽然势力不小,但想以这种方式威胁保安大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陆安兴狠狠地想着。如果秦六背后没有依仗,借他十个胆,秦六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用死人来要挟保安大队。既然人家把自己逼到墙角,那必须反击,不可能消极应付,坐以待毙。 陆安兴搜肠刮肚,对方攻击自己的理由无非拥兵自重,不听调遣,嚣张跋扈,滥用公权力,至于其他的什么其他的,陆安兴嗤之以鼻,谁都有份,见不得光。只要不见光,谁都会说,关键就看谁的手把子硬扎。 让质疑声彻底消失的最好办法就是公开透明。 昨晚,江信北一番话虽然幼稚,但有时候却正是幼稚最接近真理,陆安兴放弃原有打算,心里警觉,别大意失荆州。 师出有名,才名正言顺。 只要占据道德制高点,那么物极必反,嚣张跋扈发挥到极致,就走向反面,变成光明磊落,犹如浩然正气,一往无前,死而后已。 接到手下汇报飞鹰帮抬尸要挟保安大队,陆安兴既气恼又兴奋,气恼的是真如江信北所说,有人要针对自己,兴奋的是,自己正好可以借机反戈一击。 赶到保安大队,陆安兴随即给钟铁华下达命令,把昨天抓的十多人推出审讯室。一根绳子将其帮在保安大队院子里。接着,集合一个中队,下达命令。如果飞鹰帮不能在下午五点把伍佰大洋送到保安大队,马上出动。查封飞鹰帮北街堂。 命令下达后,陆安兴难得地提着公文包走向县府。 陆安兴有意而来,一屁股坐到胡宇翔办公桌对面。 县长胡宇翔本想凉凉陆安兴,见此心头窝火,皱皱眉头,抬头问道:“陆队长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没空。” 陆安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桌子中间,说道:“我知道,县长,我要说的话都在文稿上,你只要花几分钟就行了。” 对上这种不停调遣,桀骜不驯,又粗鄙无礼的人,胡宇翔一直没什么好办法,不得已拉过文件袋。打开却见里面除了一页纸,还有五块黄澄澄的金条。 页眉写着“春节期间治安整治”,下面列举几条举措。胡宇翔用不着几分钟,几秒钟就够了,“嗯,这很好,县城治安状况一直不怎么好,早该出重手了。” 陆安兴接过胡宇翔签字同意的文稿,起身离去。 胡宇翔把文件袋放入自己抽屉,转而望着陆安兴消失之处的房门,沉思起来。 唐景为提过几次。想把保安大队并入警察局,作为警局下属的治安大队。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既解决保安大队和警察局相互掣肘的问题。又解决政令上传下达的畅通问题。但一直以来遭到陆安兴的抵制,而推进不了。如果能在人事上向陆安兴倾斜,陆安兴应该会有所松动。陆安兴粗鄙,看来只是表面现象,其实他很会来事的。这种人只有挠准了他的痒痒,多半会服帖。倒是唐景为那种看起来阴阴柔柔的人难以把握。小人物就不要奢望他有多高尚的理想,典型的无节操,无底线。这些人关注的多是自己眼前利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掌控起来就难度大增。 胡宇翔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群山连连绵绵,向天边延伸开去,一道山梁凸起,横亘在前,遮住远去的视线,把胡宇翔的目光拉向多云的天空。 陆安兴回到保安大队,随即派人写布告,张贴布告,一边放吴川出去张罗罚金。 冬寒干冷,一行十多人被一条绳索捆住手,固定在一个位置上,活动不自由,在保安大队院子风吹冷冻将近两个小时,嘴唇发紫,浑身哆嗦,彷如炼狱。 吴川在大伙哀求的目光中,快速离去,心里却相当为难。这罚金以前不是没有,而且往往会因为交情而作为一个过场,实际五个大洋,交不到一半。而如今,猛地增长到五十大洋,几乎相当于一般人三四个月的工资,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不是每家人都能够缴纳得起的。 下午,保安大队院内还剩六七个被绑定在一个小范围内,又冷又饿又是绝望。五点刚过,陆安兴一声令下,一对四十多人的队伍,跑步出发,目标,查封飞鹰帮北街堂口。 入夜,江信北悄悄来到‘魔方金利来’。 陆奉明:“信北,你今天跑哪里去了,害我和子昂找了一天。你知道不,昨天那人死了,恐怕有些麻烦,子昂他爹要你尽快会他家,好商量一下应对之策……” 江信北很安静地听陆奉明叙述白天发生的事情,沉默不语。 陆奉明想了想,说道:“信北,你是不是出去躲几天?毕竟死了人不是小事情,有我求我爹,有子昂他爹帮着腾挪,一定可以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江信北止住陆奉明继续往下说,道:“要逃也得先解决飞鹰帮的事情先。这事情不解决,我就算逃也不心安。官府倒不用担心,就算因为我,那人死了,官府也不会找我家里人的麻烦。但飞鹰帮就难说,我跑了,反把灾难留给家里人,那我还不如自己以死抵命来得痛快。不过听你这一说,我倒是担心你爹,那人的死很蹊跷。照说,断一条手臂就算失血多一些,也不至于致命。这里面如果是拿我当垫脚石,目的却指向你爹,那才是麻烦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解除心魔,回归自我 吃过晚饭,姚梦兰迟迟不愿睡觉。 夜已深,听到门外有人走过,姚梦兰开门出来,见潘晓晨背影消失在赵元茂书房那边,前面似乎还有一人。 不久,潘晓晨出来,姚梦兰上前问道:“潘叔,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人是谁?” 潘晓晨:“哦,是信北,找老爷有点事。” 姚梦兰不知道自己是在意江信北这个人,还是在意自己对江信北所付出的那份感情,这一个多月,江信北的身影总是在撩拨着自己的心神。 潘晓晨走过,姚梦兰咬咬嘴唇,走向赵元茂的书房,推门而进。 见江信北正和赵元茂在说话,姚梦兰不由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声音哽咽,道:“信北,你今天一天跑哪去了?找你一天都找不到,急死人了。” 江信北见姚梦兰楚楚可怜的样子,有意放松一些,说道:“我能跑到哪里去?就算我跑去当土匪,你也得跟我去当土匪婆。” 姚梦兰再也没能忍住眼泪,道:“人家急死了,你还有心欺负我。有什么事情,家里商量着来就是,你这样躲到一边,算什么意思……” “梦兰,我……” 姚梦兰两行清泪,沿脸颊滑落,江信北见之尤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给姚梦兰擦拭泪痕。 赵元茂咳咳两声,江信北赶紧收手。 江信北和姚梦兰真情流露,无视赵元茂的存在,赵元茂颇为不自在,咳咳两声阻止江信北的进一步动作,说道:“梦兰,既然来了就坐吧。听听信北怎么说也好。信北,既然奉明跟你说了一半夜,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你说吧。” 江信北道:“因为奉明他爹的原因,或许他了解的更全面。但对老一辈的帮会堂口。说不清楚,我想在这方面多了解一点。” 赵元茂道:“如果只这个,远水解不了近渴,倒是不忙,你丈爷姥也知道,随时都可以了解。你倒是先说说,对当前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 江信北道:“我刚听奉明说起白天的事情。来不及仔细琢磨,说不清有什么打算,不过倒是有几个疑问,二叔帮我解答解答。” 赵元茂:“你说。” 江信北:“第一,奉明他爹以寻衅滋事惩罚飞鹰帮,而对我们几个一字不提,道理上虽然也讲得过去,却显得牵强,因为我,子昂和奉明的关系明摆着。奉明他爹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第二,对飞鹰帮重处罚金,接着查封飞鹰帮北街堂口。是在那家人抬尸到保安大队之后,这就明确告诉天下人,奉明他爹就是对飞鹰帮进行报复。 第三,那人的死太蹊跷,断胳膊少腿的人万万千,那人绝不可能是挨了我一刀就掉了性命,我不信他是死于断臂失血过多。 第四,飞鹰帮敢抬尸到保安大队要挟,是处于什么目的。飞鹰帮在街面上混,敢这么做。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别有用心。 这几件事情都有违常理。明摆着是自残行为,等于自己拿着刀口,却把刀把子递给对手,不论是奉明他爹,还是飞鹰帮都应该心知肚明,但事实上,这几件事情都发生了,这是为什么?” 赵元茂盯着江信北看了一会儿,江信北有些不自在,道:“怎么啦,哪里不对吗?” 赵元茂摇摇头,又笑笑,说道:“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凡事三思,不管想的对不对,都是一个好习惯,起码可以减少自陷囧途的危险。你记得你你昨晚所说的挖坑吗?” 江信北不自然地笑笑,道:“记得,我那一说,根本经不起推敲。” 赵元茂笑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按你的方式,那也叫挖坑?连人家的脚趾头都装不下,再深也不叫坑。不过你的思路是对的,挖坑嘛,说直白点,那就是害人。 这个和你打猎的时候挖坑是一个道理,目的是为了捕杀猎物而设下陷阱。要让猎物自己掉到到坑里,无外乎两种方式,一种是以身犯险,把猎物引向陷阱,即便猎物忽然发现陷阱,也会收势不住。一种是在坑里或者适当地方放上猎物需要的东西……” 没等赵元茂继续说下去,江信北“哦”的一声,说道:“你是说,奉明他爹和飞鹰都在挖坑让对方跳?飞鹰帮是在以身犯险,奉明他爹是故意露出破绽?” 赵元茂道:“算你聪明,我想,他们是在互相挖坑,就看谁挖的坑够大。你那点事,根本不算事,别作茧自缚,搞得自己不自在。” 江信北点点头,姚梦兰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二叔,毕竟是死了人,信北不会有牢狱之灾?这可是大事。” 赵元茂道:“会不会有,一时也说不好。现在知道奉明他爹和飞鹰帮斗法,目的不在信北,应对得好,这点应该能避免。” 原来是自己魔怔了,钻进自己设想的麻烦中,江信北觉得之前自己得担忧真是小题大做,真的是作茧自缚,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己不过是恰逢其会,被人家利用了而已。 老虎和大象打架,自己这只小绵羊适逢其会,或者说恰好成了一方引发争斗的导火索。自己应该做的是有多远跑多远。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陷入太深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就太冤枉了。 聊了一些南河城里实力结构态势,看看差不多了,赵元茂道:“信北,要弄清楚这些不是几句话就能把握的,关键还是相机行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什么困难,进屋来告诉二叔,你二叔也不是吃干醋的。可别像今天这样,钻进牛角尖,把路走死,想转身就难了。” 离开赵元茂书房,江信北想起自己跟陆奉明说的话,还自以为是地想通过陆奉明指点陆安兴。简直太自不量力了。其实自己只要解决自己的麻烦就可以了,不必多做不必要的联想。 到姚梦兰和赵如嫣的睡房边,江信北一把搂过姚梦兰。双臂用力,以此来转移发自内心的羞愧。 姚梦兰扭头躲过江信北朝自己啃过来的臭嘴。张口咬住江信北的耳朵,江信北吃痛,松开姚梦兰。 “痛吗” “废话,我咬你试试?” “谁叫你搞突然袭击,合该。” 说着,姚梦兰推门而进。 朦胧的身影消失,江信北愣立当场,望着姚梦兰走进的房门发呆。 在完全处于自保的情形下。江信北出手伤人,结果却要面临赔钱和牢狱之灾的麻烦,无论哪个结果,江信北都都不甘心。 回到四海的一路上,江信北仔细回顾赵元茂所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心里轻松很多,但担心的麻烦没有解决,事情没有一个结果,江信北还是无法完全解开心结,命运总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相对而言。消除后顾之忧,赔点钱,虽然冤。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那也值。毕竟断人家一条手臂,下手的确重了些。 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第二天早上,江信北向掌柜丁要来纸和笔,和刘玉坤欧全海三人一起,把昨晚所做的了解绘制成一份草图。虽然南河城里帮会不少,但不在帮会里,但几个人。十几个人结成的小团伙也不少,江信北也记不得那么多。但有这份草图。三人都轻轻地松口气,以后在南河万一遇到意外。总有个逃跑的方向。 忙完草图,已经将近中午,三人草草吃点东西,出门而去。结账收账不是一笔小数目,年前结不下来,翻年就是第二年的事情,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一拖再拖,那就难了。 “还有些尾帐,包括前天你拉来的那些货,杨生旺拉走一车,恐怕不会卖得那么快,我没去追杨生旺要。” 说着,周凡说把一个折子交给江信北,把算好的账单一并推到江信北面前,继续说道:“这是南河银行折子,你看看,数字对不对。” 江信北粗粗看了看,和上账簿,把折子插进口袋,说道:“周大哥,剩下的帐什么时候能结清?” “这个难说,不过我估计下一场,也就是二十七赶集后应该可以,零卖需要时间。”周凡顿了顿,还是接着说道:“听说飞鹰帮死的那人与你有关,事情解决了没有?要不要帮忙?” 江信北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不过,如果,你有朋友认识飞鹰帮的人,倒是不妨介绍一两个给我认识认识。” “要得,我帮你物色物色。” 说话间,周凡已经誊抄好一份简单账目,递给江信北。 离开“八珍荟萃”,江信北三人走向房家。房紫苒几姊妹的身影浮现出来,江信北忽然觉得好笑,怎么自己对房家二小姐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胆怯,这没道理。 房家虽然现时不同往日,但在南河选准成品餐饮配料的生意,还是有独到的眼光。油盐酱醋辣,人的生活必需品,越方便越好,延伸出来的品种更是海量。房家在进货的时候,有意识地进初级货物,拿到南河自己再加工,或者就地取材,开作坊,凡餐桌上用得着的配料,香料,特色口味调料,应有尽有。如自己制作辣酱,豆酱,霉豆腐等,用人不多,但很有成效。有的品种则进散装,再按不同的份量进行再包装,制作,批发,零售一条龙,市场前景看好。 其中零售点,其实就是一个广告点,兼做批发部。经历了逃难生活,房紫苒和房紫菊都放下了小姐身段,时不时会到批发门店帮帮忙。虽然俩姊妹实质上是添乱,会让掌柜觉得碍手碍脚,但却无疑会招致不少眼球,无形中扩大了房家香料店的知名度。免费的广告代言人,能让掌柜的业绩好,也就能让掌柜在房如松面前多几分面子,掌柜心知肚明,那点碍手碍脚的小麻烦,自然要自动忽略。 走进房家,碰到房旭,没有碰到房紫苒,江信北胆怯归胆怯,却不由一阵失望。(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釜底抽薪 “信北哥,你好厉害啊,前天我看见你打架了,你要教教我。” 江信北敷衍房旭两句,问道:“景阳在家不,要不你去叫他出来,我找他有些事。” 房旭道:“在家,你自己不会进去找?” 江信北眼光楼房上扫了扫,房旭“哦”的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信北哥,你是想见我姐呢,还是怕见我姐?如果想见呢,我告诉你她在哪里,如果你不想见,那我告诉你,她不在家。” 江信北作势欲打,房旭笑着跑开。 房紫苒对江信北不感冒,而在房家,却有房如松,房旭和龙景阳江信北印象好,外加一个对江信北说不上好坏的房运多,房紫苒喜欢管教弟弟房旭,房旭因此常常拿江信北来恶心二姐房紫苒,从中获得一丝恶趣味的快乐。 江信北没道理知道房旭如此转弯抹角的心眼,笑着说道:“房旭,说真的,我还真怕见到你姐姐,你去叫龙景阳出来,我教你几手到学校欺负别人的手法,如何?” 房旭兴趣来了,道:“真的?那你先教我。” 江信北道:“好,你走拢点。嗯,就这样,你打我。” 房旭接连几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爬起来叫道:“你是教我,还是欺负我?” 江信北把动作演示一遍,说道:“看清楚没,动作很简单,不过要常练,熟能生巧,关键要体会怎么发力,你把手伸过来,” 房旭依言伸手,江信北顺势一带。房旭差点甩了出去。江信北扯住房旭的手不放,房旭回身向江信北踢出一脚,江信北右腿微抬。贴上房旭小腿,微微前送。房旭落脚一下往前移动几分,重心前倾失衡,旧力去尽新力未生,膝关节受不住突然失控的冲击力,腿一软,跪倒在地。 江信北道:“诺,就这样,这叫借力打力。两个要点。一是卡位,二是顺势。” 院子里的动静,不用房旭再去叫龙景阳,龙景阳已经站在一边,看着似懂非懂,一脸迷茫的房旭。 房家院子很简单,就一栋三层砖木结构的主楼,一楼厨房,住仆役,管事。二三楼住房如松一家子和几个丫鬟。院子倒是宽敞,依围墙有两排一层楼木屋,主要用于存放柴火。杂物,马匹等牲畜。 中饭刚过不久,饭菜是现成的。 龙景阳不管江信北三人吃过没有,弄来现成的饭菜,还上了几杯酒。 其实,江信北三个刚吃过粉条不久,不是很饿,但几个乡下小子不善讲虚套,也没什么讲究。客随主便,逮到什么吃什么。 江信北让龙景阳把酒收起。白天要做事,喝起酒来。不知道早晚,会耽搁很多事情。 龙景阳没有劝酒的习惯,见江信北坚持,自然作罢,一如家常饭,没几下便了结一餐。 收拾好碗筷后,龙景阳把钱袋和记着帐单的一张纸递给江信北,欲言又止。 江信北道:“阳哥,有什么就说嘛,一点也不像你平时的为人。” 龙景阳想想,说道:“前天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 江信北:“你说的是打架那事?说不上处理好不处理好。现在这事情,保安大队是有定论,多余的事情我也做不了,就是防着飞鹰帮的报复这件事有点麻烦。” 龙景阳:“你这么说,我觉得这事情恐怕确实很麻烦……” 江信北早上刚放落的心又被提起来,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啦?” 龙景阳道:“昨天飞鹰帮抬尸围攻保安大队的事情想必你是知道的,不知道今天飞鹰帮抬尸大闹警察局和法院,你听说了没有。上午,我出去办事,看到尸首丢在法院门口,一群飞鹰帮的人围在法院门口。我觉得这里面透露这一些邪气……” 龙景阳顿顿,见江信北用心在听,接着说道:“另外,我打听了一下,飞鹰帮死的那家人姓宋,那人有个弟弟,叫宋俊发,有个妹妹,叫宋善梅,加上父母,五口之家,但家里很穷。死的那人虽然只是飞鹰帮里一个打手混混,但却对弟妹很好,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也是他想办法解决的,算得上是家里的半个顶梁柱。他的死无疑让这个家塌了半边天。 那妹子十六岁,长得蛮好看的,他那弟弟约莫十四五岁,说起来也可怜。听说,俩姐弟跪着求那些飞鹰帮部属为哥哥报仇。只要有人愿意出这个头,妹子就嫁给谁,弟弟就卖身为奴。这话不论真假,结下这样的仇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关键是他家有飞鹰帮这个背景。 信北,这事情要是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人家一口咬定你是凶手,官府为了平息事态,我看不论那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难逃牢狱之灾。你得放下手中的活,先应付眼前这事情,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刘玉坤不服,声音提高几分,说道:“这怎么能怪我们?前天,七八个人围打我们三个,我们是被逼还手的,再说,谁能证明,那人的死是因为信北那一刀?断臂死不了人。” 龙景阳道:“你在我面前说话再大声都没用,我也希望那人的死和信北无关,关键是证据呢?说出来要有人信。” 惊慌只能失措,只会让事情更加失控,江信北压制这内心浮躁,双目微闭,用手指关节使劲地揉捻着太阳穴。 龙景阳和刘玉坤欧全海说了几句没听到江信北接话,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江信北。 昨晚,赵元茂的一席话,再度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江信北确信赵元茂分析没错。既然陆安兴和飞鹰帮斗法,不可能节外生枝,没道理会针对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何况还有赵家暗中使劲,自己确实不用担心来自官府的麻烦,了不起就是赔钱了事。而且这个赔钱还大有讲究。 听着龙景阳讲话,江信北压制住浮躁,渐渐冷静下来。江信北觉察到自己从一个极端跌入另一个极端。先前。过于紧张,担心自己会遭受牢狱之灾。差点陷入陆安兴与飞鹰帮的争斗当中;听了赵元茂的一番话后,又过于放松,按部就班,想等时机,顺手解决来自飞鹰帮的麻烦,而忽视了该自己面对的,必须自己主动去面对,谁也代替不了。 显然太过一厢情愿。江信北慢慢张开眼睛,说道:“阳哥,谢谢你,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谢谢。” 龙景阳张口想说什么,江信北摆摆手,继续说道:“阳哥,你不用多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有些事情真的需要你帮忙。你觉得那人死于断臂的可能性有多大?” 龙景阳见江信北没有惊慌。反而很镇静的样子,迟疑一下,说道:“安常理。没有可能。除非是热天,伤口受了感染,不过一般也要几天甚至更长时间。当然如果失血过多,来不及救治,或者救治不当,昏厥,休克之类的事情可能会发生,这与一个人的体质相关,我不是郎中。不是医生,说不准。仅从我见过的现象来看。人受伤,只要不是内脏。好像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就算我们知道那人的死与断臂无关,但我们没证据证明那人死于其他因素。当事人家认定是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江信北忽而笑道:“解释,当然没有用,但事情,只要做了总有蛛丝马迹,只不过找到它需要时间。只要那对姐弟家不那么节烈,逼得太紧,总能够找到解决的法门。” 龙景阳道:“道理是讲得通,但仇恨已经种下,不是人人都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心。谈何容易。” 江信北道:“不容易,也得去做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那对姐弟这么有决心报仇,想必也愿意找到真凶,只要他们有这个心思,先让他们冷静下来,我就有机会。 阳哥,你还记得上次在离这里不远的那次打架吗?嗯,就是上次你帮忙解劝的那次。”“怎么啦?” 龙景阳不明白江信北怎么忽然跳到这上面来,疑惑地望着江信北。 “那个带头的好像是飞鹰帮的人,我们喝酒的时候,你说过的,你和他应该有点熟悉吧。” 龙景阳道:“你是说易宏图和赵维锦?” 江信北:“嗯,算是吧,我记得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你好像还说跟那个李瑞有些交情的,交情到了什么程度?” 龙景阳似乎明白江信北有所指,说道:“你想怎么做,说吧。” 江信北道:“自然是从飞鹰帮内部着手,先稳住那对姐弟,让他们怀疑他们哥哥的死另有原因,即便他们仍然对我砍断他哥的手臂有仇恨,相比杀死他哥的人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以我猜想,凶手一定就在飞鹰帮内,这样做,前提是我们要做到不打草惊蛇,否则他会加强对飞鹰帮内部的控制,那么谣言就很难进入那对姐弟耳里。那人死得蹊跷,我相信不会只有我们想得到,一定还有人,只不过,可能各有隐情,大家都憋在心里。在飞鹰帮内散布这样的言论,有基础,就会影响到那对姐弟。如果是外人来做这事,人缘上首先隔着一层,有帮我开脱的嫌疑,那对姐弟和他们父母不一定会信,而且容易引起凶手的警觉,会适得其反。用他们内部的人来先提出这个问题,容易接触到那对姐弟,只要这个怀疑在那对姐弟心中落根,事情就好办,只怕他俩姐弟比我们更热心找出凶手。” 龙景阳想了想,说道:“这招釜底抽薪有点毒呀,照你这么一搞,如果产生效应,飞鹰帮里岂不是相互猜忌,人人自危,不闹分裂才怪呢。” 江信北很谦虚,说道:“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也是可怜那对姐弟,至于查得出凶手没有,那不管我的事。看那对姐弟可怜,亲情可敬,我还打算赔他们几个大洋,表示一下歉意呢。” 龙景阳一愣,接着说道:“有道理,我看找李瑞或者易宏图都不恰当,如果凶手真的是飞鹰帮内部人员,那这个人必定有些地位,一般人无冤无仇,杀个穷小子,没道理。这事情,我可以安排,你最好不要与这件事有瓜葛,免得露了端倪,悄无声息最好。” 江信北松口气,道:“那就先行谢过了。” 龙景阳佯怒道:“怎么,又来了,兄弟间哪来这么多废话。 不过,信北,我看这事情,你还得考虑考虑,是不是多制造几个谣言的爆发点,甚至可以是无中生有地编出有人看到黑影什么的,真真假假,一来可以给我打打掩护,掩盖飞鹰帮内部谣言的来源,二来众口铄金,狂轰乱炸之下,宋家姐弟不昏头才是怪事。即便官府接手,想草草了事,也得掂量一下舆论,不至于为了平息事态,而把罪名硬套在你头上。这样以来,最终结果,也就赔点钱了事。其实,赔点钱也应该,就看宋家的窘迫样,你都该发点善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高紫柔 既然有了应对之策,那就立马施行。事态的结局可以不受自己控制,但行动却可以自己把握。 江信北起身向龙景阳告辞。 人因梦想而出人头地,梦想因行动而迈向成功。 与龙景阳的一席话下来,江信北把自己这半年来的打拼经历凝结成一种无可匹敌的强大信念。 飞鹰帮的报复也好,宋氏姐弟的仇恨也好,有麻烦,那就化解它,已经发生了,那就面对它,挡路,那就踢开它。如果宋氏姐弟一定要记着这份仇恨,江信北觉得那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宋氏姐弟的事情。该来的总会来,尽人力而听天命,不存在怕不怕的问题。缩手缩脚,就不要在世间为人。 送江信北刘玉坤和欧全海出房家,龙景阳转身回屋,梳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从第一次接触江信北到今天,正好半年时间,江信北已非吴下阿蒙。龙景阳想到,能促成江信北如此转变的恐怕不能单单归结到江信北的本事,而应该归结到江信北的那份内在的韧劲和心性。 收回心思,遇惊能冷静,遇困能应变,遇死能不弃的形象浮现在龙景阳脑里,龙景阳真正对江信北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时间这东西,没有个定性。 在忙碌的人看来,很短暂;在清闲的人看来,很漫长。从起点看来,是永恒,从节点往前看,是白驹过隙,一瞬间。 旁晚,天色将黒,唐景为拖着疲倦的身子推门而进。 秦六的手法让唐景为越来越看不懂,起初。接到飞鹰帮的报案,唐景为还暗暗高兴了一把,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保安大队的事务。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最终目的可期。谁知高兴劲还没过去,传来飞鹰帮抬尸要挟保安大队,唐景为立马收回插手的念头,看看状况再说。 今天,来人依然不肯吐实,照这几天的事态发展下去,秦六不是要和整个南河官场作对么?这样牺牲掉飞鹰帮北街堂口,秦六的利益回报点在哪里? 高紫柔见舅舅进屋。先舅母一步,起身上前接过唐景为的公文包和脱下的外衣,说道:“舅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等你开饭好久了。”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好,几个子女手忙脚乱地摆开桌凳,各就各位,等着唐景为入座开饭,唐景为的疲倦不觉间为浓浓的亲情说替代,恢复一切都在掌控中的良好感觉。 “紫柔,好久没来看舅舅了。看你刚才的表现就知道你有事求我,要不,不会这样无事献殷勤。” 高紫柔:“看舅舅说的是。你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啊,还当我是小时候只知道哭鼻子的小不点?” 唐景为呵呵一笑,说道:“确实长大了,知道给我惹事了。” 大伙吃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说话很随意。 唐夫人哎哎两声,道:“食不语,吃饭要像个吃饭的样子。” 看着唐夫人一脸正经的样子,高紫柔和几个表姐弟忍不住要喷饭,行蛮将口中食往下咽。结果被噎住,几姊妹轮番紧用汤勺舀汤将噎着的食物送下肚。 唐景为被几个子女的怪模怪样惹的心情大好。说道:“嗯,你娘说得对。只准笑,不准说话。” 说着,唐夫人也无法严肃起来,平时子女不在家,快过年了,合家团聚,大伙这么开心,好事。 唐景为与人吃过晚饭,率先放下饭碗,在客厅坐一会儿,走向自己的书房。不久,一家大小先后放下饭碗,唐夫人提着热水走进书房给唐景为冲茶。 好半响,唐夫人出来,说道:“紫柔,你舅让你进去。” 高紫柔大喜,起身飘也似的走向唐景为的书房。 唐景为表情严肃,说道:“紫柔,工夫做得很到家呀,连你舅母也被你忽悠了,你还和那边有联系?你要再犯傻事,到时候,可别怪舅舅救不了你。” 高紫柔:“舅舅说的什么话,什么这边那边,干脆就是*得了。如果我这样都能算*,那满天下岂不都是*了?其实你们是心知肚明,不过是找几个替罪羊向上交差罢了……” 唐景为摆摆手,说道:“算了,我不跟你争论,读书几年,本事没学到,嘴巴皮倒是厉害了,说吧,你有什么想法,什么理由。” 说道正经事,高紫柔收起撒娇,斟酌一会,说道:“舅舅,我事先声明,我真的不是*,我就一个爱国青年,胸怀振兴中华的梦……” 唐景为:“得了,得了,扯那么远干什么,什么爱国,你连自己的梦都不清楚,还什么中华梦。说正事。” 高紫柔:“是。要说这事还得从前天的街头打架说起,你看那些帮会堂口成什么样子,简直没有王法了,这跟之前城里闹*时候的治安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两点,这不是一个很大的讽刺吗?*活动越少,治安越乱。 那个时候,那些帮派堂口敢这么嚣张?明明是人家被迫反击,反倒是飞鹰帮得理了?他们死了人是不假,但藤归藤路,篾归篾路,人死了,告官立案就是,怎么能以此来要挟?他们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那还要你们警察局干什么?” 高紫柔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反问,语势强大,唐景为想不思考都难。 歇了口气,高紫柔接着道:“保安大队借这件事情,扛起整顿社会治安的大旗,是顺应民意之举。想必你也知道这几天,老百姓对保安大队的评价,而你们警察局竟然似乎做了缩头乌龟似的,这一对比,什么都出来了。 保安大队专美,而警察局作为反面陪衬,我想,舅舅不会甘心。 保安大队能这么做,必定也是得到上面,至少是县里的支持,他们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进行治安整治。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警察局没主动有所表示,等县长给你下命令,只怕观感就大相径庭。 我们几个同学决定组织在城里的书院学生,在年前搞一次游行活动,以配合保安大队的治安整治。你们政府也不要对*太过敏感了,好像只有*才为国为民似的。顺应民意,还老百姓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安安心心地过年,国民政府做的才是名正言顺。 所以,我想请舅舅答应我,为我们即将举行的游行保驾护航,以正面回应保安大队发起的‘春节期间治安整治’。这样做,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一席话说下来,观察到唐景为似乎有所触动,高紫柔没有再继续往下说,静静等待着唐景为的反应。 唐景为确实有所动,但在权衡利弊。 “你先回去吧,这事情,我考虑考虑。” 唐景为能这样回答,应该有七八分把握,高紫柔很高兴,没有再多费口舌,步履轻盈地走出书房。 即便唐景为不答应,书院组织的游行也不会停歇,只不过,有警察局的保驾护航,游行更安全,更有保障。 “耶”,离开唐家,走在路上,高紫柔情不自禁把兴奋劲发泄出来,跑向书院图书馆。 事态发展到这个阶段,有命案,警察局就算不愿插手保安大队的事务也已经不可能。高紫柔的说法给唐景为另一个启示:打击黑帮,整肃治安的声势已被陆安兴营造出来,那江信北显然就成为不畏强暴的正面形象,警察局对命案的侦查得和陆安兴合作,不可能拿江信北怎么样,但反过来,陆安兴要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同样离不开与警察局合作,这未尝不是另一种把保安大队并入警察局的途径。 至于命案是不是能够侦破,那倒是不重要,随便找个理由,只要不开罪飞鹰帮就成了。想必飞鹰帮也应该清楚,大势之下,逆势而为,智者不为的道理。 飞鹰帮来势汹汹,完全不是陆安兴最初想象的那样,硬挺了两天,陆安兴弄不清楚飞鹰帮这样做对飞鹰帮有什么好处,害处却是明摆着的。飞鹰帮北街堂口,经过这一闹,肯定是不可能再存在下去,除非自己倒台。 想到这,陆安兴不由一愣,如果飞鹰帮的目的在这,自己确实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能不能自保没有一点把握,因为飞鹰帮如果没有把握,不会如此莽撞。 昨晚,陆奉明很晚才回家,带回的消息让陆安兴精神一振,如果书院真能就此事举行一次游行,只要声势出来了,几乎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眼角余光看到唐景为出现,陆安兴特意停下脚步。等唐景为走近,陆安兴才从屋子拐角先一步出现在唐景为前面。 这个时候,唐景为也需要同盟军的支持,陆安兴相信,大家不管有什么冲突,都是南河这潭池子水里的鱼。不管南河哪里漏水,鱼都没法生存。 “你局长,你先请。” “你先,你先。” 相互礼让一番,心照不宣,两人都呵呵一笑,一起走向县长胡宇翔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都没闲着 陆安兴和唐景掌握着南河城里的主要治安力量,却各打各的锣,各弹各的调,你咬牙,我翘嘴。胡宇翔从省里下到南河任县长,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地方派系之间那种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称土霸王的心里。 南河占了南河码头的光,成为周边三省六县的物资集散中心,南来北往的人多,造成人口结构复杂,一直以来,治安力量形不成合力,社会治安成了老大难问题。因为无法掌控警察局和保安大队,治安状况得不到改善,胡宇翔无法实施自己的施政理念。 听了陆安兴和唐景为的汇报,胡宇翔心里快活之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摆在自己面前。 “唐局长,你说的情况很重要,算是切中了时下南河治安的弊端,提出的办法很中肯。前天,安兴搞了个‘春季期间治安整治’方案,没有你的配合,总显得势单力薄,锣响鼓不响。借这次飞鹰帮死人事件,警察局与保安大队协调配合起来,一定能够使我们南河的治安脱胎换骨。 一直以来我们南河的治安力量在协调配合上,还存在很多不到位的地方。趁你俩都有这个想法,趁热打铁,我们就以这次‘春节期间治安整治’为契机,组个‘治安整顿联合指挥部’,以你俩为主,县里抽派一个人从中协调。 书院打算组织一次游行,虽然靠近年边,但好在恰好与你们的‘治安整顿’主题相吻合。本着宜早不宜迟的原则,你俩放心着手去办,务必在今明两天落实下来。需要县里有什么支持,我让秘书跟着你俩。也好及时协调……” 以前,胡宇翔对警察局和保安大队下命令可以,但执行不执行。或者执行到什么程度却要看陆安兴和唐景为的脸色。对这种尴尬局面,胡宇翔心里相当不爽。现在。组建联合指挥部,胡宇翔不仅名正言顺地插手两个单位的事务,接下来在人事上自然延伸出属于胡宇翔的话语权。 这个机会不抓住,胡宇翔觉得自己基本可以打道回府,离开南河是明智之举。 胡宇翔不指望陆安兴和唐景为完全听从自己的,也不需要把警察局和保安大队收归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需要这个联合指挥部,能为自己的施政理念服务就成。 有这个联合指挥部。以后就会成为长效机制,县长就可以利用职位便利,拉一个,打一个,自己从中获利。只要不威胁道陆安兴和唐景为的根本利益,胡宇翔认为,这俩人不可能联合起来跟自己玩太极推手。即便玩,也不可能圆润自如。 胡宇翔好算计,陆安兴和唐景为面面相觑。照两人的如意打算,俩人暂时隔开嫌隙。互相支持,先把飞鹰帮这事情应付过去再说,没想到胡宇翔会来这一手。 时下。陆安兴感受到来自飞鹰帮的威胁,只能扯上胡宇翔这面大旗,整治社会治安,营造人民生活与发展经济的良好环境,占据道德高地,以此抗衡飞鹰帮咄咄逼人的气势,否则,只要胡宇翔袖手旁观,陆安兴觉得自己无力抵抗飞鹰帮的下一轮不可预知的进攻。 警察局看似职能事项多。相应的权限范围大,但在谁手中有人有枪。谁就是老大的年代,实质上。唐景为治安上不能与陆安兴抗衡,讲律法,不是法院的对手,仅仅一个刑侦队拿得出手,但花钱容易,来钱的手段却大受局限,所以唐景为一直谋求把可以随意设立罚钱名目的保安大队收归警察局门下。 现在胡宇翔来这一手,唐景为虽不情愿,却也难拒绝。因为这个方法是把保安大队收编在警察局名下最正当的理由,也是最有可能实现把保安大队并入警察局的一种可能。而且,飞鹰帮的咄咄逼人,唐景为码不准秦六的想法,还得考虑,先找个靠背,留条退路。 见两人没有立时回应,胡宇翔问道:“安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陆安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胡宇翔唱反调,既然无法避免,还不如大方点,说道:“县长考虑很全面了,我想还不如干脆把保安大队该称为治安大队,这样更能突出保安大队在县里的主要工作。” 胡宇翔呵呵笑道:“好,就按你所说,保安大队更名为治安大队,接受联合指挥部。嗯唐局长,你的意见呢?” “胡县长,你怎么安排,就怎么办吧,我没意见,只要有利于我县的治安,怎么改都成。” “好。有唐局长这句就行。” 停顿一下,胡宇翔接着道:“治安大队和警察局同属县里的主要治安力量,很不适合各自为战。否则,再度出现昨天前天抬尸要挟现象,那就是打我们自己的脸了。我们要吸取这个教训,既要维护好社会秩序,也要维护好我们的颜面。 合则双赢,分则双损。把各方力量整合起来,各种积极因素就会得到充分利用,改变我县治安一直不得力的局面,对你我都有好处……” 形势比人强,胡宇翔废话讲得再多,唐景为和陆安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先把眼前的事态平息下去再说。后续能不能按照胡宇翔的设想来演变,那也说不定。你有你的登云梯,我有我的过河桥,大家看着来吧。 ………………………………………………………………………………………… 等了两天,警察局最终还是接手了宋家的命案,围攻警局和法院的飞鹰帮帮众接着星散,几个不服,想闹腾,立即被拘捕。宋氏姐弟和几个宋家比较亲近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的尸体被警局的人抬走。 警局的人说要进行尸检,没人帮着宋氏姐弟俩主持,姐弟俩人对警局的事情什么也不懂,一片茫然。 这两天姐弟俩不是没听人质疑过,被砍断手臂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足以丢掉性命。一定是哥哥被什么邪物所害。 特别是昨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亲友总会时不时地在议论这事情来得蹊跷。甚至有的说或许是哥哥坏事干多了,被老天收他去了。免得他再在人间害人。姐弟俩最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宋俊发因为这,昨天旁晚差点和那族房争吵起来。 不管如何,如果能找到真凶,也是好事。不过事情没有如江信北所料,姐弟俩对江信北的恨意没有丝毫消减,如果没有江信北那一刀,哥哥说什么也不会死于非命。 接到警察局接手案子的消息。李瑞松口气的同时,也一阵慌乱。这几天李瑞听到一些议论,断臂不能致人于死命是一道硬伤,李瑞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不希望警察局这么快就接手案子。 如果时间多顶两天,如果警察局还没出手接受命案,这事情多半会不了了之。即便是冬天,没几天尸体就会变臭,陆安兴包庇凶手的罪名怎么都洗脱不了。这样以来,既可以免除事情败露。又同样能达到秦六说需要的效果。 李瑞内心不宁,跑去跟秦六讨主意。 秦六对李瑞沉不住气很不感冒,还是安慰道:“你慌什么?唐景为知道怎么结案。事情不会如你想的那么简单,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李瑞还是惴惴不安,说道:“我们这么开罪陆安兴,那北街堂口……” 秦六道:“放心,没事。” ………………………………………………………………………………………………… “凭什么?” 高紫柔没听完对方说完,就对着面前的保安大队前来下通知的人大声吼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哪能说变就变? “高大小姐,没有为什么。游行又不是取消。主题也没有改变。这是县里考虑到你们的安全,改由商会牵头。”说着。来人把手中的一叠手稿递给高紫柔,接着道:“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把这些,该是标语的写出来,张贴出去,该是宣传单的,刻印出来,明天你们负责散发传单。” 王酉年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逆转,原本还担心安全问题,特意请高紫柔去游说唐景为,想不到这一切准备都是白费功夫。由政府组织游行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前堵都来不及,现在却在主题不变的情形下,主动揽过去组织,也不知道是出自谁的主意,而且还被县府采纳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目的达到了就成。 王酉年和高紫柔不再与来人计较,只要活动没取消就成,而且按县里的要求去做,队伍更庞大,考虑的更周到。那种气势和效果就不是书院仅仅五六十人的队伍比拟得了的。 南河书院头几年搞这样的游行活动轻车熟路,标语横幅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按来人送来的文稿写字,裁剪,粘贴就成。其他的刻板,油印对书院学生来说更不陌生。 在王酉年和高紫柔的安排下,几十人兴高采烈,领到任务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没任务的,更乐得清闲,三五成群,各自嬉闹,假期也难得有那么多同学聚在一起。 领任务,尤以留校的十多学生最为积极活跃。 因为离家太远,为节约路费,这十多莘莘学子春节没回家,王酉年利用图书馆之便,把他们组织起来。游行人数太少,他们有些气馁,兴趣不怎么高。现在突然来个大转变,兴趣马上翻转过来。 安排好分工,王酉年跑上街找赵子昂。 这几天把王酉年憋得够呛,莫名其妙被飞鹰帮揍了一顿,有气无处撒。得赵子昂口信,立马组织这次游行事宜,却原来另有出气之处,心情愉悦无以复加。 除了不知道书院的事宜发生改变,其他消息,赵子昂早就知道。但赵子昂还是任由王酉年说得唾沫横飞,心中却唏叹,运气来了,神仙也当不了。 江信北真的是运气太好了……只是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赵子昂又有些担忧。(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大年节气渐渐浓 “酉年,过年你真打算不回家了?如果是这样,你来我家过年吧。” 等王酉年歇息下来,赵子昂也收回抛锚的思想。 王酉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笑,说道:“不回去了,回去也干不了什么。呆在书院图书馆不仅可以多看些书,还能赚些大洋,你不是劝我出外读书吗,我想积攒些钱再说。” 赵子昂道:“出去要趁早,如果钱不够,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王酉年想了想,说道:“子昂,说底实话,对于出去读书,我一直比较犹豫。如果我真的想出去,我相信你肯定能帮我一把。 我曾经想去东北从军,是你说的,报效国家不一定要去从军,或许读书更能发挥作用。我不时在想,我家里穷,与其出去边读书,边打工,还不知道结果如何,或许我就扎根在书院,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扎扎实实地做些有利于书院的事情更有意义。 这个寒假,书院有十多个没回家过年的学生,他们离家远的有一百多里,想回家也不是不能,但他们每天几乎都在书院图书馆泡上大半天,我想恐怕就不单纯是节约路费的问题。这段时间和他们接触多了,知道他们的一些想法,想为国出力也不是只有你我。我在想,如果能帮助他们走出南河,是不是也是尽一份为国出力的本分……” 愣了一会儿,赵子昂没想到王酉年有这种想法,仿若第一次认识王酉年,半响,说道:“你确定?” 王酉年道:“没有,我就是这么一想。左右都没确定,想多了,难免胡思乱想。” 赵子昂忽然道:“酉年。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倒是觉得这个法子可以一试。在外读书。我就见到,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学或者读书人,有的想出去留学,就靠这些志同道合的同学,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托关系筹钱,就这样也有不少穷学生圆了自己的留学梦。你不妨从这个方面想想法子,人多力量大。这么大个南河县,愿意出钱助学的有识之士不说很多,至少也有。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做成,确实比出去读书意义大多了。” 王酉年笑道:“八字还没一撇,我才刚刚有这个想法,如果你回来,我倒是乐意给你当助手。” 赵子昂也笑道:“你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到先来打我的主意了,不仗义。不过我倒是在想,总要先提笔瞄一瞄。先画出一撇,才可能有后来的那一捺。” 王酉年道:“好了,今天这事的确出人意料。不过是好事。我不跟你说了,书院还有一堆事情。” 赵子昂道:“那是应该,你把别人留在书院,自己却跑了,说不过去。反正过年这段时间我都在家,要不我去找你,要不你来找我,都很方便,我就不留你了。” 送走王酉年。赵子昂回到自己房间,趴着窗台上。眺望着远处,却目中无物。脑子翻来覆去地想着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的事情。 赵子昂很小心地避免临时筹划游行活动的斧凿痕迹,没想到有县府插手,不但摆在明面上的安排显得顺顺当当,自自然然,而且安排的后续手段也变成非常配合县府的行动,之前的一切担心都化归无形。 前前后后,江信北的点子好像都没起什么作用,事情的演变也和原来设想的大相径庭,但江信北的计划却出人意料地顺利。 想起昨天下午江信北那句话“利用保安大队的势头,把事情搞大”,赵子昂对借势使劲这个词稍有心得,进而想到化学实验中的一种东西,催化剂。 ………………………………………………………………………………………………… 江信北没工夫像赵子昂那样去琢磨事情的成败和结局,该做的做了,多想无益。 早上,周凡让人把马车送到四海酒家,江信北刘玉坤和欧全海马不停蹄地赶往长塘。今天已经是二十五,和杨友宁他们约定在县里汇合的时间在后天。今天如果不能早点赶到长塘,等在长塘的事情办完,再赶去猫冲,肯定晚了,干不了事情,那么就得明天。明天跑到长塘五十里开外的猫冲去一趟,不排除杨家有什么事情,如果耽搁一点,能不能一天赶个来回,还不知道。 错过明天,那就错过后天,一天往后推一天,大年三十夜都回不了家。 其实,江信北想到找赵子昂帮忙的想法很简单。 要避开麻烦,最有效,最终能起作用的法子是拿宋家老大的死来做文章,从飞鹰帮内部想入手,缓解飞鹰帮的咄咄逼人态势,腾出时间,好让自己好好想想法子。 江信北听伍郎雄说过书院举行的几次游行活动,赵子昂在南河书院读过书,如果,赵子昂能想法子,利用保安大队的势头搞一次游行,把事态搞大,以期能最快的影响到宋家姐弟,最好能引起飞鹰帮的内讧,那就最保险。 江信北昨天下午找赵子昂,与赵子昂一拍即合,是因为诸多因素凑合在一起起了作用。首先,赵子昂和王酉年几个同学对莫名其妙被打心里憋着气,很想发泄心中的愤懑。其次,江信北这次所遭遇的事情,追根索源,是遭受了赵子昂的鱼池之殃。赵子昂知道有父亲和陆安兴在,江信北最终也吃不了什么亏。但家里是家里,自己是自己,总想有所表示。 照江信北的想法,在大型活动中携带一些私货,想抢眼都难。散布的谣言传播范围和传播速度都没得说,还能掩藏谣言的来处,更能帮龙景阳打掩护,正如风行水上,自然成纹,浑然天成。 单纯就街头伤人事件来说,陆安兴已经结案。至于命案,江信北认为还远着。事实上与自己没有干系,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没必要老是去想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陆安兴和飞鹰帮斗法,万一打个撇脚。插足进去,想抽身就难了。 到长塘,江信北让刘玉坤和欧全海去退马车,自己回租屋。 庞老头勾着头在前面慢慢行走,江信北叫了几声,庞老头似乎没听到。 庞老头走到堂屋门口,忽然停住,仿佛朝里看什么似的。又像在想什么。 “庞爷爷。” 走拢庞老头身边,江信北再次叫喊。 庞老头这次听到了,回头,见是江信北,笑道:“信北,回来了啊,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弄饭去。” 不待江信北回答,庞老头快速走进灶屋。 庞老头刚才似乎忧心忡忡,江信北有些奇怪。却不好动问,扯根凳子坐在大门口。 庞老头甩甩头,动手烧火做饭。刚才的甩头似乎没把脑子里的某些东西甩出去。 把米淘好,把鼎罐放到撑架上,坐在灶坑边,庞老头一边打扮火,一边胡思乱想。 江信北不知道庞老头受了什么刺激,却也没有多想,一心计算过年前这几天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要考虑到。 不久,欧全海和李玉坤回来,隔着老远。欧全海喊道:“信北,走。到我家吃饭去。” 江信北笑道:“今天什么好日子呀,我记得。我租这房子,也有半年了吧,你还从来没喊我到你家去过。” 欧全海笑道:“嘿嘿,那是以前和你不熟嘛,算我对不起了,现在补礼不算迟吧。庞爷爷呢?” 江信北朝屋内指指,道:“你还没说什么好事呢,我和玉坤还要到猫冲去。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日子,那就算了。” 欧全海道:“没几天就要过年,打糍粑,杀猪正是这个时候,一年辛苦到头,就等这几天乐呵,你说算不算好事?” 说着,欧全海进屋喊庞老头。 “庞爷爷,我爹说,刚才喊你进屋,你好像没听到似的。你看看,你一个人,还弄什么饭菜,走,一起去我家。” 庞老头连连推辞,道:“有你这般仁义,我心领了,你娘老子辛辛苦苦养头猪也不容易。只怕振民他们回来,我不在家,他们进不了屋,又不知道到哪里找我,不好。告诉你娘老子,我得吃了,心领了。” 欧全海怎么劝,庞老头都不肯前往偶家。 江信北道:“全海,庞爷爷不肯去就算了,吃饭的时候,带点来,不就得了?我和玉坤还有事呢。” 欧全海没法,只好带着江信北和刘玉坤回去。 庞老头缄默,回来的时候,欧全海他爹叫他,不是没听到,而是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堵。其实,另外有两家杀猪,他们也留过庞老头吃饭,庞老头都借口孙子庞振民回来,只怕见不到自己,进不了家,而连连推辞。 一幢屋,又只剩庞老头一个,庞老头望着堂屋正壁发愣,要是在自己家里,这里是该有个神龛,供奉天地君亲师。 江信北随意买了一份礼物,随欧全海走进寨子。 两年轻人扭头见到江信北,颇为尴尬地对江信北笑笑,继续清理脚盆里的肠子,俩小孩围着脚盆讨要洋子肉吃。屋子廊檐过道里头,靠板壁边,坐着三个汉子在聊天。江信北猜测,三人可能是欧全海的叔伯这类的长辈。 欧全海朝屋里喊了一声,欧家母亲笑盈盈地迎接出来,客气一句,接过江信北手中的礼物。 猪用铁钩挂在堂屋门口的外柱上,已经开膛破肚,块头不小。 确实不小,欧全海家今年杀的猪,二百多斤的壳子,加上内脏,猪头之类的,二百三四只少不多。 几年来,今年是欧家最顺利的一年。有一头猪过年,在地方上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欧全海父母老俩口乐呵呵的,巴不得把这种快乐带给所有的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第二场雪 过年能添新,有糖果,瓜子,花生等零食,如果是女孩子还能获得扎花,头娟什么的,这是小孩一年当中最期盼的日子。一年当中稍稍顺利,能够满足小孩的这些愿望,当家人就会觉得很满足。对于一般家境比较拮据的人家来说,过年就是年关,不仅仅是过年的吃用,单单为了满足孩子的一份小愿望,力有未逮,心里犹如一种煎熬。 像欧家这样,家里能杀猪过年,是对过年最好的诠释。大人满足,小孩子高兴,人这一辈子不就图这个嘛。 帮忙杀猪的和主要亲友,在堂屋里满满当当摆上两桌,主家一桌,成年男子一桌。 小孩子就图个热闹,真正动嘴吃东西的时候,吃不了多少,坐不住桌子,也没必要做桌子。 江信北和刘玉坤还得跑一趟猫冲,经不住劝,还是喝了一碗酒,一桌的男子汉才算放过两人。 从二十五六开始,各家都在准备过年的食物忙碌起来,打糍粑,杀猪,磨豆腐,买年货,到二十八达到高峰,甚或有的人家要到二十九三十夜还不停歇,为了明年初一二三三天吃现成的,讨个好兆头,头年年尾再辛苦,再拮据也得想办法。 基于这种情形,江信北不知道到猫冲杨家会不会遇到在欧全海家的这种情况,想必多半会如此。 放下饭碗,准备赶路,江信北把欧全海叫出屋,说道:“全海,在你家都这样,我和玉坤到猫冲,这种年节酒席,恐怕怎么也躲不掉。那我和玉坤就有可能二十七才能回来。这样的话,我们到县里汇合恐怕就忙不过来。 我看我们不如这样,你到村子里问一头猪。顺东他们到长塘,我们八人也杀头猪。这边年还算顺利,我们该庆贺一下,而且我们八人结义,怎么也得正式一些,过年反正家里需要肉,杀头猪,每人有几十斤肉回去,也算过个热闹年。 另外。过年也不光是吃几块肉,还得置办一些其他诸如糖果,瓜子花生这类的年货。你呢,还得和顺东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想买点什么回去过年,记下来,先到县里统一买来。我和玉坤回来后,杀猪分肉,分年货,各自回家过年。这样以来。我们就可以节约至少一天的时间,二十九就能回家……” 对江信北的安排,欧全海一百个愿意。头几天在县里得罪飞鹰帮,心里不踏实,能少到县里去一次,就少一次危险。 临近春节,白昼时长增多,但寒冬没有过去,稍稍有点风,就会让人觉得更加冷飕飕的刮皮刺骨是的寒冷。 腊月二十五,各家准备过年的事务渐渐多了起来。与长塘不同,瓜坪镇却下起鹅毛大雪。这是瓜坪镇的第二场大雪。寒气笼罩之下,满世界一片白皑皑的。随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地上,山头的积雪不断加厚,仿若老天不忍青山绿水挨冻,给大地披上一件白色貂绒棉袍。起伏的远山包裹在白雪之下,恰如山舞银蛇的景象。 积雪没能阻碍人们的出行,更没能稍稍降低大年节的气氛,反而给小孩带来更多的快乐,打雪仗,堆雪人不一而足。当然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这是一段难熬的日子,肚中无食,身上少衣,只能勒紧腰带,蜷缩在家里,等待这该死的天气快点结束。 但对于溶洞滩来说,李安杰正火如荼地开展练兵,丝毫没有因为过年而有所放松。溶洞滩进行第二次整编,急需大量的训练来磨合,巩固整编的效果。 经过和杨再彬最后一战,李安杰的军事才能在溶洞滩没人可以质疑。回到溶洞滩,梁靖和曾德清接受了李安杰的整军方案,进而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溶洞滩第二次整编。 按照李安杰的整编方案,溶洞滩接近两百号人,显得过于臃肿,多余的人,除了浪费粮食外,所起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安杰以参加对杨再彬作战的两个中队为基础,以检验一个多月的军事训练为名,从中挑选出五十人,共有一百三十人,构成主要队伍,定性为作战队伍。 范勇的侦查分队八人,直属梁靖大营。 李安杰直接把甲午的别动队模式照搬过来,抽调精干人员组建十二人小队,直属大营指挥,言外之意,也就是梁靖的亲兵。 剩下一百一十人,分成四个分队,前三队每队三十人,剩下一队二十人,通过军事训练,再从其他人中筛选出十人补充进第四队。看到路上的五人,李安杰不想浪费这么好的训练时间,说道:“时间还早。”随即命令 被清理出来的五十多人全部编到齐柳笙的后勤队里,根据需要分编成几个小队,平时从事生产和搬运,弥补溶洞滩的开销。 待遇向作战队伍倾斜,作战队伍,除了执行任务就是训练, 各队的干部任命都交给梁靖和曾德清几个当家的,李安杰只管军事训练。 经过五天人员整编,再经过半个多月的整训磨合,原有的山头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分队观念俏然树立,人与人的关系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和杨再彬之战还记忆犹新,李安杰用铁的事实证实一个人想要在和别人的拼命中活命,本身的体能和身边人的信任是基本保证。 如果李安杰的训练,有梁靖几位当家的支持,大家迫于压力,不得不让服从,那么对队友之间的信任就是自己有命换来的切身感受。这或多或少地让溶洞滩一群桀骜不驯的土匪心理起了微妙变化。 在对杨再彬的作战中,溶洞滩有二十多人的伤亡,这些伤亡的人大多是因为体力不济,在对战闪躲中掉队造成的。 李安杰把人手分为十人一组,十来人,不少时候。就算再小心,也会就遇到杨再彬的大队人马,不少人就是因为身边人的及时救援才捡回一条命。人和人之间的相互信任尤为重要,已经不需要李安杰多说。延伸过来。那么以后执行任务,以分队为单位,任何队员之间的猜忌,或者冲突,都会成为和其他山头火拼时候的催命符。 单纯在溶洞滩上的山林里操练,灵活性够了,但强度不够,李安杰给队伍安排接力赛。四个分队每个分队下山打转,来回十里路,周而复始。 如果速度快的话,每个分队可以获得一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最后一名如果来回一趟和别的分队相差太远的话,那就得再加三个来回,将近三十里路,李安杰把自己在军营里受训的那一套搬到溶洞滩。 李安杰忙着军训,似乎对此乐此不疲,仿佛要把自己在受训时所遭受的苦难。转嫁到一伙土匪身上似的。 相对于李安杰的忙碌,齐柳笙酒显得悠闲多了。 瓜坪到溶洞滩有二十多里路,江信北他们从瓜坪出发。没那么快,早上起来,柳笙和柳香玲显得不慌不忙,唧唧磨磨弄个早饭。 吃过早饭,上午已经过去一大半。 齐柳笙准备出屋,柳香玲一边捡拾家务,一边扎咐道:“柳笙,下这么大的雪,路不好路。多带些人去。大家得换换肩。” “我知道。也不知道缝纫厂能不能按时交货。” “你和信北哥约好了今天交货,他们肯定会来的。如果见不到他们。你去镇上看看。要是信北哥有空,喊他上山来坐坐。我爹好像不大习惯山上的生活。信北哥上山来,或许能让爹娘宽心些……” 柳安上溶洞滩好像和在西林壁换了个人似的,柳香玲不知道父亲一天到晚想什么,猜想可能是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和熟人,一时不适应。 “看看吧,说好二十五二十六来交货的,昨天不来,今天要再不来,那也就只好去一趟瓜坪……” 准备停当,齐柳笙边走边说,径直去集合队伍下山搬运棉衣裤。 ………………………………………………………………………………………………… 积雪对穷人是种煎熬,对上山下山的人,多有不便,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好事情。毕竟瓜坪有码头,造就瓜坪的商业比较发达,即便冬天水位下降,不利船运,但不妨碍陆路贩运,年节来临,在瓜坪镇上有很多事情可做。 庞正明和江信北把齐柳笙的三百套棉衣裤的订单交给吴思棉,这算是吴思棉接到的最大批量的一单生意,后来庞正明又追加了六百套春装,而且之后还有夏装,秋装,前提是棉衣裤必须赶在腊月二十五之前交货。这是一项长期生意,为了争取以后的订单,吴思棉把瓜坪镇上最好的缝纫师傅,按庞振民交给的尺寸设计,裁剪。成衣厂虽然是厂,但人数只有十多人,成衣厂没办法,只能采取三班倒,连抽转,终于在腊月二十五这天交货,而恰好在这一天,刘琦把黄泥坡地的事情确定下来,不过范围面积扩大,完全超出了江信北当初的想法,庞振民按照江信北的意思做出的规划,没起到作用。 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一起,黄泥坡的事情,这边年无法启动,最快也得到明年破五之后,但庞振民担心变故,先把齐柳笙的货款提了一部分出来,连同手上资金凑足买地款,一起交给刘琦,把地契拿到手。 等着到年边,吴思棉自然想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庞振民又请来刘琦在中间作保,答应最迟二十八结清账,吴思棉才勉强答应出货。 把这件事情处理下来,已经到了下午,再上溶洞滩已经不可能。庞振民请金长锁和郑家代表带着自己一行五人去踩山,把地契所限定的范围踩出来,砍出分界线,插上标记,来年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买下的地圈出来。 第二天,雪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已经是腊月二十六,庞振民五人也管不了那么多,总不能失信于人。留下陈义海看管仓库,一行四人迎着风雪驾上二架马车向溶洞滩出发。 上溶洞滩没有马车所行走的道路,马车只能行走到距离溶洞滩四里路上下的地方,要送货上溶洞滩还得爬几里山路。 到达和齐柳笙约定的地方,刚接近正午,庞振民把马车停下来,静静等候溶洞滩来接货的人。 山风吹拂,如刀片刮在脸上隐隐生痛,风中携带着雪上的寒气,嗖嗖朝衣领里钻,庞振民五人将衣服裹紧。 石顺东拍拍马车上的雪花,率先钻进棉衣包堆中,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其余四人如法炮制,有十来个大包,分二架马车,没车只有五包,钻进四个人,短时间内起不了多大作用。 远远地看到山头有人朝马车方向跑来,庞振民心喜,跳下马车,说道:“他们来了。” 杨友宁和张才景跳下马车,沿庞振民所指,却见那些人岔路奔向别的方向,不由大为泄气。(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大圈圈小圈圈 李安杰是个军人,二十一岁,正是血气方刚,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年纪。多年的军营锤炼,李安杰把自己看作是个纯粹的军人,军人的梦想,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能在自己手中带出一支铁军。 无论是作为廖家在溶洞滩的利益代表,还是作为溶洞滩的军事教官,这些都只是李安杰的外在身份。正如人穿衣戴帽,无论怎么改换着装,我还是那个我。 溶洞滩的人信服李安杰不是因为李安杰的军事素质和军事才能,而是相信李安杰是真心帮助他们。 半年了,一个*正牌长官凭什么愿意窝在山沟沟里受罪?绝不是贪图溶洞滩的什么教官,在一众土匪面前耀武扬威,何况李安杰也没有把自己看成比溶洞滩土匪高人一等,虽在军事训练上六亲不认,但李安杰在平时却和一干土匪称兄道弟。 梁靖的第一次整编排除异己比较露骨,即使梁靖拉曾德清,打压尹武行和周双宝,压住阵脚,但尹武行和周双宝的手下有些弟兄不那么心服,只是迫于现实没有显露,但并不是不存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同样的道理,有团伙就必然有人发达,有人被边缘。 廖家的及时收编,让溶洞滩一下子觉得生存空间得到无限扩容,至少一般喽啰是这么看的。有了更广阔的前途可以盼望,这使得一些被边缘的人的压抑得到释放的空间,在溶洞滩里的这些事也就不算事。同时,李安杰也成为一部分人靠拢的选择对象。 李安杰在溶洞滩没有带兵的权利,只有在梁靖曾德清和尹周两个当家的授权的状况下,才有临时的指挥权。但教官的超然地位,让他更容易获得相当部分人的认同 李安杰带着陈卫贤分队是第三次翻越虎头岭,这是溶洞滩最高一座山梁。视野开阔,转道山梁。看到庞振民他们的马车。 李安杰猜想只有送棉衣裤的人,否则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歇脚。 下山比上山更难,前面的队伍慢下来。积雪天,稍稍不小心,很有可能跌到,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摔个鼻青脸肿应该可以想象得到。 陈卫贤:“李教官。山下有二架马车,要不我们绑一票?权当是我们一次演习得了。” 李安杰道:“是自己人,别打歪了主意,时间不早了,要弟兄们快点。” 陈卫贤呵呵一笑,喊道:“弟兄们,加把劲,跑这趟就过年了。” 不喊还好,积雪下的泥巴有一层浸水,打滑一溜一长段。一倒就是十多人。 李安杰和陈卫贤径直跑到最前方,做起了领头羊。倒地人众连滚带爬,好一顿才重新有点队伍的样子。幸好负重不多。相比天气好的时候,不算什么。 到达设定的目的地,李安杰和陈卫贤带队折返回山,齐柳笙带着二十多人下山,两支队伍隔山相望。 齐柳笙带着的二十多人边走边说,说说笑笑,此时话题忽然转移到对面受训人身上,说话带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齐柳笙对身边几人说道:“用不着羡慕他们,我们的事情同样重要。让他们来干我们的事情。他们不一定吃得落,不过我们也得自我加强一点。不要叫人家看扁了。” 一人回道:“没有,谁会羡慕他们。他们这些天上串下跳的,,被李安杰像猴耍把戏似的瞎折腾,觉得好笑。”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没吃饱就撑着了。” 齐柳笙没有再接嘴,溶洞滩这些被请出作战队伍的人平时也没少聊这样的话题,说来说去,不过是炒现饭,老聊这话题也没意思。 大伙话题又一转,说说笑笑,又热闹起来。毕竟过年了,总堂给每个弟兄发一套棉衣裤总是好事,犯不着吃人家的干醋。 齐柳笙在溶洞滩这半年,对人对事,都事先想三分,众人心里想什么,早猜个*不离十。溶洞滩土匪绝大多数是青壮年,是人都会有股血气,被李安杰毫无情面地从分队里踢出来,有不服,有被嫌弃被疏离的感觉,心里,面子上都不好过很正常。 人的心思很微妙,在微妙的变化中慢慢迁移,回过头来,梁靖发现自己的现在想法和起初的想法已经大相径庭。 没谁能当土匪当一辈子,不是不得善终,就是中途转道。梁靖起初答应廖家的收编,最原始的动因是想谋个出路,对廖家派李安杰俩进驻溶洞滩,心存戒备。但李安杰把*的训令条例引入溶洞滩,溶洞滩各分队的风气习惯都为之一变,确实比溶洞滩原有的规矩有用,又让梁靖乐见其成。 李安杰在溶洞滩的权力都来自梁靖的授权,除了一个军事教官的职权外,没有任何人事权力。只要梁靖愿意,只须一句话,李安杰就被供养起来,给足廖家面子就成。对此,李安杰不可能毫无知觉,但毫不在意,一心一意扑在对溶洞滩武装力量的整训上,梁靖对李安杰戒备的同时,产生怜才之意,欣赏多于戒备。 和杨再彬一战势在必行,梁靖让李安杰全权指挥,取得出乎意料的好战果,还为溶洞滩取得了杨再彬多年积存的财物,梁靖对李安杰的心思又有了变化。李安杰携胜利之势向梁靖建议实行第二次整编。李安杰的整编方案最突出的两点是突出梁靖的中心地位,方案考虑全面,梁靖欣然接受。 经过接近一个月的整训,队伍的面貌给梁靖脱胎换骨的感觉,开始相信廖家对收编溶洞滩的诚意,否则无法理解李安杰花那么大的精力整顿提升溶洞滩的战斗力所为何来。 “老大,李教官他们回来了。” 如今大营十二人的特别行动队由文海鹏掌控,总堂很多事务梁靖都通过别动队去执行。 梁靖:“嗯,你去叫李安杰把队伍集合起来,我有话要说。” 接到文海鹏传达的梁靖的口信。李安杰集合好队伍,四个分队,四列横队。整整齐齐,给李安杰的感觉比之*毫不逊色。说不好,在军人的气质这方面,溶洞滩这一个连的队伍比*还好,唯一感觉不好的地方是着装五花八门。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任何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李安杰对目前阶段性的训练结果比较满意,胚子打好,要带出一支好队伍。还需要慢慢打磨。 “……弟兄们,这段时间的训练,大家辛苦了。你们的训练结果,我很满意。作为给大家的奖赏,今天我宣布,训练正式结束,大家轻轻松松过大年。现在,请大当家的给我发话,大家鼓掌。” 没想到李安杰来这么一手,当四个分队一百多号人齐声而很有节奏地击掌。梁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新奇的感觉。 走到队伍前,梁靖挥挥手,示意大伙停下来。接着开口说道:“兄弟们,没两天就要过年了,你们猜猜,我想跟大家说些什么?” 没谁会猜梁靖想说什么,也猜不准,场面静了一会儿,“大当家,说了,我们就知道了。” 不知谁冒出这么一句话。引得下面一阵大笑着附和。 梁靖从没这么正式地当着全体部属说过一场正式的讲话,以前。即便说,也是三言两语。相对随便,闻言,哈哈一笑,道:“大家真聪明,太有才了,这就是李教官教出来的效果?” 严肃的气氛一旦打破,想再次严肃起来恐怕有些苦难,李安杰皱皱眉头,不知道梁靖到底想讲什么。 梁靖:“过年了,闲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就宣布一件事情,问弟兄们一个问题。 事情是过年了,今天每人发一套棉衣裤,以后,春天有春装两套,夏天有夏装一套,秋天有秋装两套。我们啸聚山林,无非是吃饱穿暖,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能真正亲如同胞兄弟,真正做到同甘共苦。 好了,我现在问问大家。李教官是*派来的长官,按道理说,我们也是*了,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打着土匪的旗号?有人答得出来,我马上给你一个队长当当。” 众人只当梁靖是随口之说,不过是个嚼头,没人应和梁靖。 梁靖:“我来告诉弟兄们,那就是不想让我们在*其他队伍面前丢人现眼,是要让李教官有时间把我们训练成一支劲旅,以后我们才有立功奔个好前程的资本。现在,我们溶洞滩不过是一个连的编制,等我们完全控制了瓜坪以下这一方几个县交界的地盘,我们就会扩编陈一个团,一千多号人……” 梁靖似乎进入状态,想到哪,说到哪,可天公不作美,庞振民带着队伍两人一组抬着棉衣包进入场地。 天下没人会和钱财过不去,杨友宁和张才景不介意和土匪有生意往来。土匪也分三六九等,真正和土匪套上交情,难说还是以后行走江湖的一层保护。 石顺东和庞振民根本就没把齐柳笙当土匪看过,加上齐柳笙和江信北的特殊关系,石顺东更是没把齐柳笙当做外人。 挨冷冻半天,见齐柳笙亲自来接货,石顺东喋喋不休地埋怨齐柳笙半天。弄得齐柳笙只好让手下先搬运棉衣裤包,硬是和石顺东几个称兄道弟一番,才和四人分手,转身追赶抬东西的属下。 齐柳笙从石顺东嘴里得知江信北几人准备到瓜坪立足,打造自己的生意,当即答应石顺东的请求,派个人参加到江信北一伙当中,负责联络,免得下次在遇到今天这种锣齐鼓不齐的错位现象。 人总在吃一堑长一智中长大成熟,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交付给别人,做别人的附庸,特别是现在柳香玲已经有了身孕,齐柳笙开始利用自己在溶洞滩的特殊地位,营造自己的人脉系统。(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借钱生钱 腊月二十七,庞振民,杨友宁,张才景,陈义海和石顺东五人进入长塘,已是临近中午,天空飘起了灰蒙蒙的细末般的雨水。 早上长塘悉悉索索飘了一会儿雪,便停歇下来。不多的雪花下到地上,等不到结冰,就被来往的人们踩踏成泥泞。 刺骨的寒风随之相伴,寒风里混杂着白雪融化散发出来的水气,远处山峦仿佛能够拧出水来。 湿漉漉的地,湿漉漉的天空,湿漉漉的寒冷,虽然庞振民五人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以放心回家过年,但遇到这样的天气,无论如何都与高兴扯不上干系。 “走,我们撵猪去。” 庞振民等把马车安放好,欧全海迫不及待地对众人说道。 石顺东奇道:“全海,你发什么梦冲,到哪里撵猪,野猪还是家猪?” 欧全海把江信北交代对大伙做一番解释,接着说道:“今天南河赶集,明天我们长塘赶,后天瓜坪,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三十,没有的话,后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去,要不就是来年的事情了。所以,今天信北和玉坤到县里去买年货,下午能回来。我们把猪杀好,把肉分好,晚上聚餐,明天上午清账,分钱,谁还想买点什么,正好是赶集日。风风光光地回去,也不枉我们出来这半年辛苦。” 石顺东听到要杀猪分肉回去,早把湿寒天气造成的心理不适丢到脑后。 虽然取消了到县里逍遥一天的打算未免有些遗憾,不过时间确实太紧了。江信北把大家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安排好了,些许遗憾不算事,要到县里去玩耍一趟,有钱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杀猪是一项技术活,两三百斤的猪,行家里手的屠夫一个人足矣。最多有个把子帮手。如果是生手,不是人多。有力气就行,因为不是行家里手,人多反而会碍手碍脚。 欧全海问到的猪毛屎打估有二百六七,六个人抓脚,提耳,扯尾,摁头,好不容易把猪放倒。给猪腿套棕绳捆绑的时候,绳套不对,还差点让猪跑掉。 六个小伙子硬是捉猪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用棕绳将猪的四支脚套住,用一根柴杠穿过,抬回家。石顺东还因为捉猪的后腿,被猪蹭了一脚,一条手臂半天提不起来。 不过石顺东也因此因祸得福,就任杀猪总指挥,对其余五人杀猪。刮毛,修理清肠各项事宜指手画脚。 年货,反正就是吃的。无非就是粉条,粉丝,面条,糖果,瓜子,花生,油盐,香料,配料。恰好房家,陈家和胡家经营这些。到了县里,江信北把货单交给龙景阳代为操办。每样来八份。 有龙景阳帮忙,江信北和刘玉坤得以在街上闲逛一圈。看到花里花俏的东西,江信北觉得好看,估摸侄女江玉致喜欢,买了一大堆。 江信北本想到赵家看看,想想还是算了,来年拜年反正得去一趟。 两人赶车回到长塘已是下午,猪已经开膛破肚,肠子也清理好了,等着吃现成的。 江信北让欧全海去开卖猪钱,顺便借一杆秤来,趁着时间还早,把肉分好。 张才景和杨友宁去帮厨,陈义海和庞振民砍肉分成条块,石顺东手臂用不上劲,没事坐在江信北身边,看着江信北写写画画地算账。 空闲下来,庞振民陈义海也围上来,真心想知道这一个多月到底能分得多少钱回家过年。 看江信北丢下笔,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庞振民把地契递和账单,欠条一起递给江信北,说道:“我担心变故,先用柳笙的货款垫付了买地钱,现在还欠着吴家的货款,我请刘营长做保,答应明天跟他结清楚欠账。” 江信北随意翻翻,郁闷之极,瞥了庞振民一眼,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埋怨庞振民也无济于事,江信北重新拿起地契看了看,靠着板壁,闭目沉思。 见江信北似乎不高兴,庞正明惴惴不安。 江信北确实不怎么高兴。 在山货生意上,庞振民可以全权处理,那是关系简单,而且,基本是按套路走。买地的事情却不相同,虽然这块地铁定要买,庞振民的担心也可以理解,但这是大家的事情,需要大家出钱,先得和大家通通气,钱往哪里来,该怎么出钱,大家有心理准备。 现在,庞振民这么一弄,钱忽然变得异常紧张,单单是出钱买地倒也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接下去,砖瓦厂开工,模具,瓦窑,柴火,那样都需要先垫付资金,否则,没有启动资金,买来地就只能乖乖地躺着,自己毫无办法。 二来庞振民考虑过于单一,从根本上打乱了江信北的计划。照江信北的想法,量入而出,买地是为了做砖瓦,最起码要保证启动资金和流动资金。要知道,大家不是在家里,出门在外,动一脚都需要钱开路。买地的事情,可以分期开采,分期付款,活动余地大,哪怕后期价钱贵一点,也可以接受,权当是跟钱庄贷款,给付的利息。现在,被庞振民这么一搞,万一庞振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自己就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即便顺利,眼前的购地款势必得动用过年的分发的钱款,还不知道其他兄弟怎么想,别为了这个,让大家心生不必要的念头。 最重要的是,这笔钱比较大,没江信北点头,庞振民自作主张的习惯不好。照此下去,如果以后谁有理由,超出自己职权范围的事情,都可以先斩后奏,必定会在钱财上留下极大的漏洞,引出一连串的震荡性影响,八人的关系势必要经受莫大的考验,弄不好就会四分五裂,得不偿失。 仔细琢磨一顿,重新把账目做一番调整。江信北感觉钱上的事情紧吧一点,还有回旋的余地,舒口气。江信北道:“这次就这样吧,振民。下次,如果是大笔费用,还是跟我先说一声。” 晚宴由庞老头主持八人正式结义开始。 堂屋正大门口,设香案,摆上猪首为道头,八碗酒一字排开,八人立在香案后,正对外面的天空。庞老头手中拿着三个香火。念念有辞,对着虚空作揖三次,回过身来,对八个年轻人说道:“结义贵在心诚,不需要你们说什么,自己心里想好自己对结义的最好愿望,对天说,对地说,对自己说。” 庞老头说完,八人齐齐跪拜在地。对着正门外的天空行三叩首,站立起来,各自端起自己的酒碗。在香案前泼撒三次,对着天空,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礼毕,大家回身转到堂屋。 堂屋同样设有香案,摆道头。道具有限,在神龛的位置,按家仙的形式正中一张红纸书写“天地君亲师”,两边是一副对联。 欧全海老大,杨友宁老二。张才景老三,刘玉坤老四。陈义海老五,江信北老六。石顺东老七,庞正明老八,各自报上自己的排序后,每人上前上一炷香,泼洒酒水后,大家一饮而尽。 走到桌席,各就各位,大家一起端起酒碗,扬碗互敬,又是一饮而尽。 重新倒满酒碗,八人一起端碗敬庞老头。 礼毕,这个时候,菜肴袅袅热气已经消散。 有了这么正式的仪式,算是对大家一同共事以来的最大认可。以后,大家又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想着就开心,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经历决定意识,合作以来,特别是进入腊月,众人所做的事情,江信北虽然大多时候是对七个商量着来,但七人谁也没提出过别的什么好建议,或者说根本就没去思考如何完善江信北的想法,无形中,江信北的决定足以左右几个异姓兄弟的思维取向,影响力朝着无孔不入的方向发展。 大家最关心的是过年能拿多少钱回家,热闹一阵,慢慢静下来等候江信北发话。 无论排序如何,大家出门在外无非是为了赚钱。八人结成兄弟,除了大家本身志趣相投外,能把大家的想法捆绑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也是一致的诉求。 这段时间赚钱大计进行得顺顺利利,江信北出钱,出力,想办法,几乎方方面面都为大家考虑到了,而其余七人基本都是只须出力,不需要动脑。大家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首先得考虑江信北怎么看这个事情,江信北会从哪个角度思考,安排和启动这件事情。 江信北没有矫情,那没有必要。 “今年的事情到今天为止,算是有个比较圆满的结果。我先把冬笋生意的账给大家算算,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还得跟大家商量一下……” 除庞振民外,大伙都没读过书,江信北念念叨叨,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听得众人头昏脑涨。不过,大家对数字还是相当敏感,只是不算不知道,江信北先把各项开支念出来,头本支出,花费了好几千大洋,众人心都凉了半截,却又好奇江信北什么时候不声不响赚了那么多钱。及至江信北把每笔冬笋结账收入念出来,收支两抵,还余出一千六百多块,大伙才松了一口气。 江信北接着道:“算起来,我们玩的是空手套白狼,借钱生钱。除了刚开始食宿,车马费用和收购的那几百块是我我出的本钱,后来的基本都是杨六郎家先垫付的。我们不过是用杨家的钱收购,卖了笋子,结了账,反过来支付杨家,钱也就是这么流转,积累起来的。 所以,这次生意的成功,尤其应该给顺东和玉坤记上一功。不过,我们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大家都尽心出了力,我的意思是我们包括全海和庞爷爷一起九个人,大家平分。 不过,因为瓜坪买地的原因,我想对分钱的事情做一点调整,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股权认领 “山地的付款情况,友宁,才景你们几个应该知道。振民把购地款支付清楚,是好事。过完年,马上就可以开工,免除以后的许多麻烦。不过这一下子用去了八百多块,来年的启动资金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这钱往哪里来就是个大问题。 出门在外,文钱憋死英雄汉,我们应当宽打窄用。 我盘算一下,砖瓦厂是我们大家的,说不得只好我们自己手头收紧些,从过年钱中节省一些出来。我的意思是原则上,我们平摊出钱,八人,每人最少得出一百六十块。此外,还得预留一些急用准备金,如此以来,过年基本上就没钱了。 大家看看怎么出钱为好。” 说完,江信北等候大家发言。 时下,上好水田大约七十块一亩,一般亩产二百多斤三百斤的四十块上下,黄土坡地除了长草,种不了什么作物,大约就在十块左右。 不是当家人,众人不知道地价水平,就算知道也算不清楚,一时大家都没有接话,桌席上静悄悄的。 江信北估计刘琦买地,价钱不会太高。照现在买地所付款来看,百十亩山地,两个山冲加一截山梁尾。两条山冲进深不大,几亩容易造成干旱,水田的价钱不会太高,折合起来,价钱在八元上下,可以接受。只是这面积忽然多出五六倍,江信北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杨友宁道:“信北,你还是先把这次分钱法子说一说,看看我们能拿多少出来,万一不够,我想,还是按照马帮的股份来认领比较好。” 江信北问道:“大家都是这个意思?” 张才景接口道:“信北。这么以来,那马帮怎么办?” 江信北解释道:“马帮,原来只是我。你,友宁和义海。现在我们八人结为兄弟,自然不能把顺东他们四个排除在外。马帮以后的事情还很多,驻地,马厩,都得出在砖瓦厂挖出来的平地上。所以,我想把马帮和砖瓦厂合在一起,平时接一些临时工夫,等走上正规后。再分离成两项生意,而且,泥巴总有一天会挖完,砖瓦厂也就总有一天会挪地方,地盘也就归马帮,现在把它分开,以后就不好办。大家有什么意见,趁这个时候提出来,我们尽量考虑全面,实在考虑不到的。以后我们可以每月总结一次,把遗漏的东西补充进来,慢慢的也就完善了。 我看我们可以就这个立一个规矩。凡是有看法,有想法,我们大家集中在一起商量,千万不能私发牢骚,那样容易伤感情。我觉得吧,规矩,就是为了保证我们每个人的利益,没有规矩,遇到问题。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很容易造成误会。” 张才景道:“这点大家都懂。有没有必要就这个立一个规矩,暂且不说。防患于未然也是应该的。大家说呢?” 张才景动问,杨友宁附和。既然是江信北提出来的,石顺东,庞振民,欧全海和刘玉坤四个随声附和,这对大家都有好处,陈义海正端碗喝酒,急着想说话,差点被呛着。 酒桌上商议事情,往往会因为意外因素而走离主题。接着喝酒,私下两两交换看法,也没一个统一认识。杨友宁张才景和陈义海说着说着,也觉得常常自相矛盾,说清第一个问题,第二问题又和前一个问题又冲突,结果两个问题的结论都被推翻。 考虑得越多,扯到砖瓦厂开工后的细末事情,情形就越复杂。众人越说,脑子越糊涂,渐渐偏离了出钱这个主题。这倒还罢了,问题是说后面,摁下葫芦起了瓢,大家都没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江信北多听少说,即便说几句,也是在做解释,他需要了解大家的想法,适当地调整方案。 杨友宁注意到江信北没怎么说话,端起碗,说道:“来,兄弟们先喝口酒,然后静下来。别只顾自己高兴,叽里咕噜说瞎话,还是听听信北怎么安排。反正前面大家都同意了,有个规矩,就是为了保证我们能一起发财。我们自己没主意,也就不要乱出主意了。 我看,艄公多了打烂船。我们不妨再立一个规矩,有事情,信北拿主意,有什么想法,出入比较大,大家可以抽个时间坐下来一起商量,如果是一些自己都看不清楚看不懂的事情,就不要添乱了。” 这点,这段时间一直是这么做的,大伙觉得很正常,说不上规矩,要论出主意,大伙见识面也就那么点,不听江信北的,听谁的? 江信北也把这看做理所当然,既然大家说到这个份上,江信北觉得还是把出钱的事情放到一边,先把规矩建立起来,下面的事情才好解决。 “我们既然结义为弟兄,感情自然没说的。友宁的意思,这个规矩主要是从做事上来讲的,亲兄弟,明算账,大家心里有谱,过来点,过去点都没关系,关键是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我们的发财大计自然会顺顺当当。 具体事情,我们还没开始做,谁也说不清楚会出现什么状况,现在说了也是白说。我在想,只要我们本着商量解决出发,大事情大方向定下来,其他具体事情,出现了,我们再坐下来具体商量,无论什么事情都好办。 所以,我觉得友宁说的没错,既然大家还没主意,那就听我安排,出现问题,我们再来商量解决。如果大家意见不统一,那也先听我的,总不能因为意见不统一,就什么都不做。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没等江信北说完,石顺东笑道:“信北,你也别多说了,什么道理都给你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你直接说你的打算就行了,你也不是刚说了,我们没主意。你拿主意好了。” 江信北笑道:“我们现在事情还没展开,一旦展开,大家都有要负责的事情。可不能什么事情都由我说。那样的话,我就算长是个脑袋也不够用。最终还是要大家群策群力。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一致对外。到时候,你要是躲奸耍猾,看我怎么收拾你。” 响鼓不用重锤,道理已经懂得不能再懂了。 其实七人的心思没江信北想象的那么复杂,大伙都没读过书,以各自有限的见识。认准一个死理,既然江信北能带着大家赚钱,那就该听江信北的。 大家七嘴八舌催促江信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场面又是一阵热闹,酒碗端起来,攻击对方说错话,该罚酒。 江信北也喜欢这样的热闹场面,等大伙闹够了,渐渐静下来,江信北才说道:“现在。我们的事情分作三项。一是山货,二是马帮,三是砖瓦厂。 我先说说山货。山货现在有比较成熟的套路。是我们目前最稳当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过年后,我会把山货生意关总。如果谁有兴趣参与,我原则上可以给每个兄弟一成的股份,不过我话还是说在前面,想入股就要趁早,现在,一成可能只要给一百多块给我,过两年。可能就要给几百块。 第二项是马帮。这一个把月来,马帮主要事情是搬运冬笋。虽然之前,是我。友宁,才景和义海商定的,但参与的是我们八兄弟,我们出马匹,但玉坤顺东和振民出力不比马匹少,全海和庞爷爷给我们解决食宿和马匹的喂养,一样不能少,所以事实上,事情是我们九人共同做出来的,分不清楚,也就没必要算细账,趁此,马帮可以重新定股。 第三项是砖瓦厂。这是最麻烦,最紧急,但也是最有可能赚钱的一项。好处是还没开始,股本我们八人平摊就行。在这里我的先说明一下,买地是通过刘琦的手买下的,他是官面上的人,以后我们有可能有很多事情要求助于他。他要了两成股份,这个头本钱,我们就不要去打望他出。也就是说,我们八人出十成的钱,只能分享剩下的八成,刚好我们每人一成。 至于刘琦的股份,他只参与分红。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刘琦一直在瓜坪当他的保安营长,那他可以一直在我们砖瓦厂参与分红,如果换一个人来当保安营长,那分红的人自然要换人,也就是说,二成干股,是给保安营的,而不是单单给刘琦一个人。至于刘琦怎么处理,那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头本怎么出。这次冬笋生意账面上赚一千六百块,但前面一些没结到账,加上最后一次运到县里的冬笋没结账,实际到手的只有一千出头。 买地钱,振民已经付清,友宁才景义海和顺东几个都知道用了八百,那么摊到我们八人头上,就是每人一百,还得考虑明年开工所要准备的资金,我们现在手中的这一千大洋就远远不够用。 振民在付款时候,挪用了柳笙的货款三百多,其余的都是从山货里抽出来的。挪用柳笙的钱得先还上,这钱得在这一千里出,分摊到我们八人,每人四十块上下,还差六十,这还仅仅只是购地款。 剩下的现金,八百不到,年还是要过的。所以又回到之前我说的,我想对分钱做一点调整,大家同意的话,就这么执行,如果有困难,我们再商量怎么解决。” 江信北停了停,喝一口酒,夹一筷子菜,没人插言。 江信北接着道:“我先说我的想法,反正大家都是一样,前前后后,我们做了二十天,我想,先按每天三块的工钱发放过年钱,每人有六十块,应该差不多可以过一个热闹年,还可以放心赌点小宝。现金还剩两百不到,因为剩余的尾账,看着有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清,所以,这一百多,暂时当做明年的启动资金。如果结清楚了县里的尾账,就把那些钱算到启动资金里面,六百块,平摊下来,每人七十不到一点。有一百一,启动资金有前面的一百多打底,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问题在于购地款每人还差六十块,怎么办?钱我可以先垫着,但股权不能拖下去,一来,好像是我抢占了弟兄的股份,分红的时候,我就有多拿多占的嫌疑,我心里不好受,但如果不多拿,想必你们也会有同样别扭。二来,这事情拖下去,很有可能变得扯不清楚。 所以,我说,不如现在把它说清楚。 我想,大家谁愿意先垫这六十块,那相应的股份就归谁。如果等到有钱了,现在有困难的弟兄可以出钱买回属于自己的那些股份。如果能在相对比较短的时间里,筹足六十块,那就当是做兄弟的搭把手,帮帮忙。但是,和前面我说的山货生意一样,要快,如果等到砖瓦厂正式卖砖瓦,有收入了,我们底子也就厚实了。相同的股份份额,那就可能不是六十块,而是一百六十块……” 石顺东道:“信北,你这么一算,每人出本钱一百七,我算来已经出了一百一,六十块我拿回去过年,剩下的股份我让出来了,我懒得去费心神,再去找六十” 欧全海,刘玉坤和庞振民接着表态,派到自己的股份中的四成让出。杨友宁,张才景和陈义海没出声。 江信北道:“如果大家没其他要说的,那我来说说。 振民的还是一成,因为你爷爷的账还有七十在还没结到的账里面,一并当做买地的钱就是了,分钱的时候,你可以多领十块。组建马帮的时候,友宁出了一百,扣除六十,还剩四十,你认领一份,那就领钱时,少领二十,义海和才景,你俩出马算五十,少领十块,算是把自己的那一成的头本钱交完。顺东,全海,玉坤出让共三份,如果你俩想要的话,也可以。 大家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就这么定了,那我们吃完饭,就发钱过年……” 众人想不出比江信北更好的处理方式,那就这么定了。一口干完碗中剩酒,装饭,刨食,动作迅捷,比之喝酒的速度,没有可比性。(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童年时光 对穷人来说,最幸福的时刻是过年手头不缺钱。 对穷人来说,一穷二白惯了,手中忽然有了一笔不菲的大洋,会兴奋得不知所措,很怀疑眼前世界的不真实。 刘玉坤陷入两种情绪当中,一夜没睡好,早早起来帮庞老头热炒昨晚的剩菜剩饭。 昨晚的剩菜剩饭不少,足够一桌大餐。 吃过早饭,陈义海,张才景,杨友宁便先行告辞回家了。该买的年货,江信北都买了,每人一份,用不着等长塘集市开市。 石顺东,江信北和刘玉坤同村,回家的路最近,不着急。 其实张才景也不用着急,转道西林壁到西流,也只有三十多里路,但张才景出来一个多月还没回过家,还想去未过门的老婆家一趟,没有答应江信北同行。 江信北本来想让张才景顺带到瓜坪把吴思棉的三百多大洋货款结清,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亲自跑一趟或许更好一些。 “振民,你和爷爷跟我一起回西林壁过年吧,人多热闹些。全海,过年,你就辛苦几天,帮着守几天房子,等振民和他爷爷他们回来就成。” 欧全海应答一声,说道:“放心好了,初六大家都回来了,没几天,我家也近。” 刘玉坤惴惴不安,最终还是说道:“信北,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我觉得股份我不能要。” 江信北道:“怎么,要现钱?我现在手头也紧,抽不出那么多现钱。” 刘玉坤连连说道:“不,不,不,信北。你误会了。当初说好的,我帮你做事,每月的工钱都说定了的。当时顺东也在场。你还预付了我一个月的底薪,解决了我家里的燃眉之急。做成这笔生意。就算加上提成,我这次充其量能拿到二十块大洋,天都撑着了。现在你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股份,心里着实难安。” 庞振民接口道:“是啊,信北,我一直帮你做事,这次生意所做的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包括我爷爷也一样。我和我爷爷逃难。本来已经无路可走,是你收留我们,怎能还拿股份。” “我也是,心里虚着,总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欧全海本来是跟着庞振民做事,跟江信北的关系差着好几层,现在忽然和江信北平起平坐,心里虚着。听庞振民和刘玉坤所说,虽然对到手的股份很舍不得,欧全海还是附和庞振民和刘玉坤。道出自己的心声。 石顺东没做声,自认为和江信北的关系与欧全海三个不同,江信北给的东西老实接着。要对得起这份钱,好好做事,尽力帮衬江信北就是,用不着虚情假意,躲躲闪闪。不过石顺东对刘玉坤庞振民和欧全海的说法还是很认同。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江信北接着又道:“这个我也考虑过,不过,我们是兄弟,事情又另当别论。兄弟嘛,就是相互搭把手。有盐同咸,无盐同淡。一起做事,一起分享。我的钱多一些。放着是死东西,能帮到弟兄,那就物有所值。” 刘玉坤:“可是……” 江信北打断话头,道:“别可是了,钱这东西,用了可以再找,亏了可以再去赚。放心好了,我们是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或许下次,是我觉得亏欠你们也难说。” 江信北如此说,刘玉坤憋着再多的话也无从说起,讷讷一会,最终放弃。很多事情不是靠嘴巴说说而已,最终要看怎样做事,人不亏我,我必不亏人,刘玉坤在心里对自己说。 “好了,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候。我还要到瓜坪去一趟,走了,喔,对了,今天赶集,全海,你看看场上有镰刀,柴刀,锄头之类的工具买一些,明年开年就要用。” 清点好货物,庞老头把房屋钥匙交给欧全海。 赶集的人陆陆续续进镇,年前这个集日比之往年热闹的太多。 不少马车停靠在路边,车上满载货物,碗筷碟子,坛子,农具,拨浪鼓,鞭炮,应有尽有。车主或站在车旁,或站在车上,高声吆喝。 一个乡镇的购买力有限,各乡镇的短缺物质不一,需求不一。经营某类商品,窝在一个乡镇里,平日没有生意,仅靠集日,那就变成,一天打鱼,四天晒网,连糊口都谈不上,这样自然不是做生意的范。 因此,赶集事实上不是指本乡各村村民在集日到本乡镇集市贩卖货物,或者购买所需物品,而是指专营商贩赶马车踩着集日点逐乡贩卖。 通过商贩赶集,撬动商品朝一个方向走,在集日就造成局部商品种类齐全,吸引和带动乡下村民前来选购,间接带动本乡各种商品交易行为。 商贩踩着集日节点一天一个乡镇集日走下去,既节约人力成本,又便捷,人虽然辛苦些,但生意好也值得。 南河县内有四个集日圈,以南河县城赶二七为交汇点,相邻两个集日圈会形成对接。如,过长塘瓜坪一线,依次是长塘三八,瓜坪四九,阳潭乡五零,牙团乡一六,绕一个圈回到南河县城赶二七。过宜安一线,宜安三八,孟洞四九,紫檀五零,接牙团一六。 杨再彬盘踞牛塔沟,拦腰遮断长塘和瓜坪公路连线,造成集日连接不上。 瓜坪走阳潭到牙团,倒是可以,但紫檀走牙团,逆向赶集,集日却连不回去,得等第二场,否则就要多走很多冤枉路,间接抑制了商品的流动。 而这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造成长塘集市和瓜坪镇,在整个南河集市圈中成为死角,特别是长塘。杨再彬牛塔沟土匪事实上成为长塘赶集日子生意不旺的罪魁祸首。 自从杨再彬被灭之后,两条赶集线路重新通畅,赶集才真正算得上是赶集,各种商品的供应链条衔接上,长塘算是枯木逢春,再次兴旺起来。 江信北虽记着要赶路到瓜坪。仍然被热闹的各种琳琅商品吸引,选购了几副对联,门神。窗花,庞振民买了不少鞭炮。外加一些小玩具。 老天很给长塘人面子,中午时分,云层渐渐稀薄,太阳露出温和的脸庞,给寒冷的天地间泼洒一片暖阳,给人们心头注入一丝暖意。无论是眼前,还是心理,天空随之变得开朗起来。 此时。江信北一行五人一路走来,距离西林壁不到三里路。 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便是大年三十夜。 不管有钱没钱,年总是要过的,各家忙着打扫卫生,准备过年吃的,年节的气氛开始迸发。 石家祠堂大门是开着的,从昨天开始,不断有石姓人家端着放着酒水,道头。糖果的盘子,前去上香。过年了,祖宗恩德最不能忘。来年还得靠祖宗荫蔽,带来好运气。 等得云开见日出,难得享受这冬日的暖阳。 祠堂边的空坪随着中午到来,人也渐渐聚拢。各种娱乐活动相继开场,谈天说地地海侃,打骨牌,下象棋,开碗赌宝,小孩嬉闹。 石家小卖部已经正式开业。石万达和石英杰两家合股,日常由石新牧打理。进小卖部买糖果的小孩。提着酒壶,前来打酒的。卖盐的,打酱油的,买火柴的,时不时总有人进出。 石家空坪是全村老少聚集之地,利用祠堂边上的小房子开一个小卖部,是江信北提出的。照江信北最初设想,江家和石家合伙经营,利用这个小卖部收集山货,顺便拉近和石家的关系。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石万达和石英杰最终决定撇开江家,小卖部与江家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为此,石莺憋着一肚子气,本来在家里说好了的,石莺代表江家打理小卖部,结果这一切都成了肥皂泡泡,看着好看,却很容易破灭。 而且,石莺还只能憋着,无言以对。 石家给出的理由相当简单,石莺没读过书,连几个数字都不会认,如果平时让石莺打理,那就成了一笔糊涂账,白白滋生嫌弃,得不丧失。言外之意隐隐透露着担心江玉致人小嘴馋,占小卖部的便宜。人家没有明说,石莺感觉得到,却发作不得,心里更为憋屈。 二十八,江家杀猪,一边留给自家用,一边拿到空坪卖给村里需要猪肉过年的人家。 江信忠扛着半边猪,江信楠扛着案板,刘贞提着竹篮,里面放着刀具,秤杆和串肉用的棕叶,一边肩膀扛着两根二人凳。 三人来到空坪,刘贞把凳子摆好,江信楠把案板搭在上面,跑到一边看人家打牌,江信忠把猪肉放在案板上,开始砍肉。 江敬林在家里切割留给家用的半边猪肉,杨卯几把江敬林切割好的条状肉块放到木盆里加盐。这些肉多半是要做成腌肉,腊肉,以备来年少荤菜时节使用。 石莺推磨子,磨豆浆。过年豆腐既经济又实惠,还是一道美味,做一些霉豆腐,口味不好的时候,来点这东西,下饭。 江玉致四岁了,不喜欢奶奶整天跟着,有时候,杨卯几还真撵不上她。大家都忙,没人有空看管江玉致,江玉致求之不得,老早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耍去了。几个小伙伴玩到鼓楼,停歇下来,蹲着地上,胡画乱写一些只有她们才看得懂的图案。 “玉致,你三叔。” 江玉致听伙伴所说,昂头向伙伴所指方向看去,正见江信北一行, “三叔,三叔”江玉致丢下手中的石块,边喊边跑,迎接上去。 庞振民把拨浪鼓递给江玉致。 这东西好像是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哭闹的时候,大人拿来哄骗小孩子的。庞振民实在不知道给江玉致买什么好,买个拨浪鼓,算好江玉致好像还蛮喜欢的,庞振民松了口气。 江玉致得了玩具,转身跑着回家,嘴里不停地喊着:“奶奶,三叔回来了……” 回到家,江信北见侄女高兴,便把给江玉致买的一堆花花绿绿的饰品加玩具,一股脑都给她拿出来,没想到江玉致转身去把刚才玩耍的几个伙伴叫进屋来,一人一样,分给伙伴。 几个小屁孩围着江玉致身边转悠,叽叽咋咋,不亦乐乎。侄女这性格,江信北喜欢,笑呵呵地看着,似乎回到自己的童年时光。(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一切都有可能 刘玉坤在家排行也是老四。 刘家的情况和杨六郎家类似,不过具体情况恰恰相反。杨劲松想生儿子,偏偏先来三个女儿示威,刘家老父得了三个儿子,想要一双女儿,偏偏第四个还是儿子,第五是妹子,但第六个又是儿子。刘家老父害怕再生个儿子出来,家里仅仅给儿子讨婆娘就是个大麻烦事情,及时打止,放弃再要一个女儿的打算。 人多力量大有道理,但要看在什么情形下。 刘家田亩少,人多的力量发挥不出来,张口要吃的,消耗巨大的倒是日见突出。不过也正是因为穷,有限的食物来源需要大家匀着来分享,以共同度过难关,兄弟姐妹间反而更能相互照顾,相濡以沫不单纯是用来形容夫妻相互扶持,守望相守。 像这样的人家,别说娶媳妇,就算儿子愿意当上门郎,女方都要考虑会不会受男方拖累。而人往往就是这么矛盾,家里穷,觉得样样都比不上人家,心理自卑,但当有人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家人的时候,自卑有多强,自尊的反弹就有多强。所以刘玉坤前面三个哥哥大哥二十三,三哥也快二十岁,都还没娶亲。 刘玉坤要故意显摆一下,以满足自己一点小小的虚荣心,拒绝江信北等人相送,找了根柴棍,一头挂那二十多斤猪肉,一头挂油盐糖果等年货,还特意把帮妹子买的几尺花布搭在装年货袋子的显眼位置上。 挑着一担东西,最多不超过四十斤,刘玉坤却走得很慢,仿佛很重,特希望有人看到。 梅甘岭鼓楼,也是寨门。进出寨子基本上要过这。走在鼓楼下方的石板路,听到鼓楼里有群姑娘媳妇传出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其中。听到有妹子刘雨秋的声音,想必这些女人再做鞋垫什么的。刘玉坤心神一振,加快步伐。 刘玉坤出现在鼓楼的视线内,自然吸引众女的目光。 “哟,玉坤,看上哪个妹子了?买这么好看的花布,稀罕呀,想骗谁家的妹子,告诉嫂子。嫂子帮你忙。” 有人眼尖,瞅见刘玉坤挑子上的花布,开口调笑。 刘玉坤笑道:“别乱说,这是我给妹妹雨秋买的。” 刘雨秋站立起来,刘玉坤道:“妹,你过来看看,也让嫂子帮你参谋一下,缝件什么衣服好。” 刘雨秋有些忸怩,那嫂子推了一把,道:“秋妹子。比划看看。” 刘雨秋心里高兴,但自家是这种状况,没必要瞎显摆什么。也没什么意思,不肯比试给众人看。那嫂子手快,一把从刘玉坤挑子里把花布抽出来,打开贴到刘雨秋肩头试试又贴在自己胸前比试一番,众人啧啧称好看。 刘雨秋又一把把花布抢过来,折好放到哥哥挑子上,道:“四哥,我们回家再说吧。” 说着,刘雨秋丢下众人径直自顾自地走了。刘玉坤跟上,留下一干女人的议论。刘家今年是祖坟冒青烟了。看刘玉坤挑子,怕莫有三十斤猪肉。袋子里的八成也是吃用的年货,刘家什么时候这么舍得吃过? 本来,刘家还养着几只鸡,也想喂头猪,但人都没法吃饱,谈不上给牲畜喂养。牲畜不喂养,根本就没法有收获,浪费工日不说,连本钱都无法收回,只好不了了之。 刘玉坤在江信北手上先支付的五块大洋,家里用来还了一些账,买了一些盐,所剩无几。还有一些旧账没有还清,想等着积够了钱在还上,等着要过年,刘家母亲曾氏也不敢动用这些钱。 曾氏倒是会安排,老头子带着老大老二上山拉柴火,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逮到野物,老六去田里捞捞,能挖到几斤泥鳅也算是给过年舔舔荤。老三在家帮着磨豆腐。曾氏和女儿到菜园子采摘素菜,想着先勉强把这个年应付过去,再去想明年的事情。 刘玉坤刘雨秋兄妹一前一后走进家门。 曾氏看到刘玉坤挑着东西进屋,先是一喜,接着心思又低沉下去,埋怨道:“四呀,肚子是填不满的,你不该花钱买这么多东西,该把钱拿回来,家里等着急用呢。要是别个听到你买这么多东西,大过年的上门讨账,如何是了。” 刘玉坤没理睬母亲,挑着东西进屋,放在桌子上。 曾氏和刘雨秋跟着进来清理,年货该买的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曾氏又开始唠叨。 刘玉坤道从袋子底拿出几双用废旧轮胎做的皮草鞋:“娘,你别唠叨了,我知道怎么做。我本来想给家里每个人买双胶鞋,但那不经穿,今天在场上有这东西就买了几双,你试试看,哪双合脚。” 曾氏拿鞋在脚底比划一下,说道:“这鞋子多少钱一双?花布是给谁买的?嗯,这块布倒是可以给你哥哥做说亲用。” 刘玉坤刚忙说道:“这块布是我给妹妹买的,她没一件像样的衣服。” 曾氏想想,叹口气,把花布递给刘雨秋,说道:“你好好收着吧,等你嫁人的时候,也看到一身好看些的。” “还是先拿给几个哥哥讲嫂子用,哥哥没娶亲,我怎么好先嫁人。” 刘雨秋把花布推回给母亲,心里不由有些哀伤。 村寨里早有人十四五就嫁人,刘雨秋已经十六岁多了,比柳香玲小不了几天,也想早嫁人,给家里得些彩礼钱,好给哥哥讨媳妇。但是,刘家家境明摆着,条件好的人家没有上门求亲的,上门求亲的,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几位哥哥也不想因为自己讨老婆就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在加上一家子人,就刘雨秋和母亲抄持家务,舞弄菜园子,如果刘雨秋嫁人了,所有的家务全落在曾氏身上,刘雨秋也不忍心。就这样。刘雨秋一直没有婆家,再拖几年,那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刘雨秋的表情曾氏和刘玉坤都看在眼里。不再说话,草草捡收桌子。各自忙自己的去。 刘玉坤没事,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妹妹的亲事,给妹妹找个合意的婆家,庞振民倒是不错。只是结义排序的时候,庞振民好像才满十六没两个月,妹妹比他还要大两个月,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刘玉坤带回所有的年货,刘家上下松动下来。下午不再上山,晚饭早早开餐,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得把家里清扫一边,除污秽,除旧岁,迎新年。 一桌八人吃饭吃得慢条斯理,谁都想说话,又谁都没有开口。 刘玉坤狠狠心,从口袋里把钱全部掏出来。数了五十个大洋推给母亲曾氏,自己留下几个加上一些零钱。说道:“爹,娘。哥,我有件事和你们商量一下,这事情和妹妹有关。” 众人的眼光终于从大洋上面离开,曾氏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别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刘玉坤郁闷一番,说道:“看娘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能那么没出息?再穷,我不会干那些事情,这些钱清清白白……” 刘玉坤把自己和江信北等八个人怎么结拜兄弟讲述一番,接着说道:“以后。我会有正常的收入,家里再凑一些。大哥二哥三哥的亲事就会有着落。我想,妹妹也不小了。不能老是耽搁下去,真要把妹妹留在家里变成老姑娘,谁都心里难安。下午,我忽然想起庞振民倒是比较合适,你们想想,看看怎么样。” 六兄妹当中仅刘雨秋是个女孩子,刘雨秋知道几个哥哥对自己的关爱,听四哥说到自己的亲事,低着头,一声不吭。 但刘雨秋听得很仔细,庞振民这个人自己知道,是个逃难人家,被江家收留,一直跟着江信北做事,但没见过,他竟然成了自己四哥的拜把弟兄。 庞振民在西林壁呆过,但基本没在村里公众场合路过面,刘家也是只闻其人不见其人。不过,庞振民既然能和江信北几个结拜成拜把子兄弟,又得刘玉坤推荐,人才品性应该也差不多。 一家子大小都把眼光投向刘雨秋,刘雨秋把头勾得更低,就算千万个愿意也不能抬头,不能表态。 知女莫若母,刘雨秋低着头不表态,曾氏不再相逼,发话道:“四,你去跟信北说说,问问上班子的意思,如果他爷爷同意,就让你妹妹看看,如果中意,那就这样,雨秋,这样好不好?” 刘雨秋还是没说话,不过头已经稍稍抬起。刘玉坤道:“小妹,你不作声,我就当你同意了。你放心,我妹夫,自然要我妹妹看得上才成,不会让你难堪的,我这就去信北家。” 说着,刘玉坤放下碗筷,刘雨秋终于抬起头,望着刘玉坤,嗔道:“四哥。” 江信北把庞氏祖孙丢在家里,自己跑瓜坪去了,没能当天赶回来。 左右就是添两双碗筷的事情,江敬林和杨卯几非常高兴,客走旺家门,过年嘛,多个人就多份热闹。 江玉致得庞振民送一个拨浪鼓,对庞振民的亲昵比之对四叔江信楠有过之而无不及,弄得江信楠假装吃醋,装模怪样地大呼侄女重色轻友,江玉致自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倒是被江信楠怪模怪样惹得得意地咯咯直笑。 家里有笑声,杨卯几高兴,笑着骂江信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家里有个小孩添趣,为家里多增添一分其乐乐众乐乐的氛围。 江信北答应,刘贞和江信忠结婚后,把长塘山货交给刘贞打理。结果这都差不多两个月过去了,江信北鼻子都不来气,似乎忘记了这回事情。刘贞有心想问问江信北,但多数情形下,江信北不在家,即便在家也是匆匆忙忙,刘贞也很难找到说这话的机会。 闲下来,刘贞想向庞振民探探江信北的口风,又被江玉致时不时地打断,郁闷半响,只好放弃。长塘山货店的事情,其实庞老头更清楚,只不过刘贞不好对庞老头追问,只怕问过头了,杨卯几不高兴,那就适得其反。 幸好刘贞和江信忠卖猪肉回来已经晚了,没多久就开餐吃晚饭,这中间的空挡不多,刘贞也就放开心事,明天三十夜,信北无论如何都会回来,到时再问信北也成。 不过,开餐不久,刘贞的愿望很快得偿。 刘玉坤来了,舅老倌嘛,江信忠不热情不行,霸蛮将刘玉坤拉上桌席。刘贞所有想问的事情顺章成理,对自己的族房兄弟,刘贞就没那么多顾忌。 江信北对刘玉坤流露过把长塘交给二哥打理,自己专心经营瓜坪和南河两地的生意,但担心二哥二嫂不熟悉,还得考虑庞老头怎么安排。当然,刘玉坤了解也不多,更没把江信北担心的部分说给刘贞听,但这已经足够,刘贞放下心来,只要江信北没忘记这回事就行。 江信北不在家,刘玉坤不好当众推销自己的妹妹,喝几杯酒,左一个信北,右一个信北的,不论是和江敬林,还是和江信忠,甚或遇上石莺,杨卯几的问话都能对应如流。 刘贞暗自纳闷,刘玉坤在印象中,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胆小怕事,今天太过反常,不知道刘玉坤遇到什么喜事,竟然如此开怀……(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年三十 年三十,杨卯几起得最早。 在大门口摆上一根二人凳,凳上放着盛满米的米筒,五个茶盏一字排开。 杨卯几先是烧香,对着外面的天空作揖后,把三根香火插在米筒上。返身进屋,给家仙牌位上香,嘴里念念有词。 杨卯几一个人悉悉索索忙完,开始生火,喂猪食,打扫灶屋卫生,一边手中不停地忙着,一边开始叫喊家人起床。 最先是石莺和刘贞几乎同时走出各自的房间,一边走一边伸手拢进棉衣袖中。 接着一家大小陆陆续续起来,天色大亮,大年三十就此开始。 石莺接过杨卯几手中的活,刘贞提着篮子去了菜园子。 庞老头和庞振民各自找来竹扫帚,把墙壁上往年张贴的对联,门神,窗纸之类的清扫下来,有些不到位的地方,拿起凳板垫脚,一点一点地撕扯。 江信忠劈柴,江信楠拿一个糍粑切成片状,熬浆,然后和庞振民一起张贴对联,窗纸,贴窗花。 帮江玉致换穿新衣服反倒成为江敬林的事情。 一家子人说忙,其实节奏不快,等放过鞭炮,吃早饭,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男人们可以随意地往人堆里扎,家里的所有事务全变成女人的事情。 这一天是女主人的一天,被需要是一种无上的幸福,似乎只有这个时候,才真正体现女人们的价值。 杨卯几,刘贞和石莺烘腊肉,制腌肉,炸豆腐,洗菜。包饺子,做年夜饭,各忙各的。年夜饭至少得准备三天的饭菜。因为来年初一到初三不能动刀,预示第二年吃的是头一年的余粮。讨年年富足有余的好兆头。 接近中午,最先到访江家的是伍郎雄,接着石顺东,石顺昌,杨立军。江信山也来过,江信北还没回来,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又跑去赌宝去了。 刘玉成和刘玉坤一起来找江信北。江信北还没回来,两人也没什么急不急,失望不失望的事情,叫花子都有三十夜,江信北在今天迟早会回来的。 一伙子年轻人坐在江家瓜棚里间或说些今年新奇事,明年的打算,都算不得真。兴之所至,或是相互调侃几句,引发一阵笑声。 江信北昨天和吴思棉结账后,拜访刘琦。被刘琦拉住喝酒,走脱不了,没法子在瓜坪住了一夜。 清早起来赶回。顺路又到姐姐江信红家里一趟,张才景又留江信北吃早饭。 从姐姐家出来,已快到中午,到家只有十多里路,江信北牵马而行,没有急着赶路的意思。 翻过今天是明年,想起张才景的婚事在正月二十二,江信北忽然感到日子来得这么急。 似乎还来不及享受半年来的收成,又将重新来过。意味着这一年结束,每件事情都留下个尾巴。似乎每一件事情都凌乱而抓不住头绪,总让提着的心无法安逸。似乎不尽早着手,事情稍经波折便会夭折, 上半年跟随父亲打猎,凡事不需要自己去想事,江信北倒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但后半年不但凡事需要自己费脑筋,还得身体力行。殚精竭力,餐风露宿,事情才有寸进,江信北成就感没留下多少,千头万绪倒是理不清,剪还乱。 基础不牢,心里不稳。江信北无意去回顾,总结,反省,但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回忆,反省,总结却总是在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 张才景的婚事提到眼前,想起自己的婚事,江信北有种有别于童年时期对过年的那种幸福感,有期待也有惶恐。江信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大了的缘故,如果是,那长大的代价就意味着以后有更多的责任。 登临山梁,居高临下,西林壁的袅袅炊烟已然扑进视线里,想到父母,设想家里忙碌的身影,江信北加紧步伐,强行驱赶这种感觉。 “家”的字形浮现在江信北脑子里,那象形指意非常像房子下有猪。 想到母亲,江信北忽然觉得自己把母亲比作猪,有些不地道,却又不能找到更恰当的物种来形容母亲。 就像房子下有猪才成为人定居的地方,才让人觉得食物的安全感得到保障,其他物种就没有这种感觉。家里有母亲在,家才成为自己可以放下所有焦虑的地方,正如扑在猪娘肚皮下肆意吸允乳汁的小猪。 回到家里,见到儿时发小基本都在,江信北顿时丢掉所有的不知所谓的胡想,和众伙伴天南地北地胡扯起来。 伍郎雄有事,没有明说,刘玉成有事当然没必要明说,但杨立军做木工,收入还不错,江信北和杨立军多说一些木工上的事情。杨立军也问了问江信北的事情,江信北有问必答,没有刻意要隐瞒,刘玉成听得出有些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懂得江信北的意思,正月有的是时间,到时可以详细交谈,刘玉成没有再和自己纠缠,任何事情总得讲究个时机和场合。 西林壁晚上点火把火照明,年夜饭早,没有火笼子的隔挡,方便许多。除此外,还有个好处,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串门,可以打打牌,赌点小钱,消消夜,坐岁迎新年,冲的人气。 潘玉清来叫伍郎雄吃饭,伍郎雄力邀江信北和庞振民,顺带叫上一同聊天的伙伴。大家都和江信北相熟,却不代表和伍郎雄相熟到愿意到伍家吃年夜饭的地步。 江信北道:“郎雄,我家不比你家迟多少,我看大家不如都留下来在我家吃得了。” 伍郎雄颇为心动,但想想,在一起的有五六个年轻人,有些话也不好说,道:“算了,叫花子都有三十夜。” 说着,伍郎雄离开回家,大伙也婉拒江信北的挽留,相继散去。 刘玉坤迟迟未动,江信北道:“玉坤,有什么事?要不就在我家对付一餐得了,在哪里都是过年。” 刘玉坤迟疑一下,把江信北拉出屋去,边走边把昨晚的意思告诉江信北,叫江信北帮忙探探庞振民祖孙的口风。 刘雨秋江信北知道,廋廋条条,除了胸脯扁平,屁股小一点外,模样不差,如果不是水色欠了一点,其实应该说得上好看,而且很勤快的,配庞振民应该差不多。 江信北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就做起拉皮条的媒婆行当有什么不妥,说道:“这是好事,我们是弟兄,我想最好还是振民和你妹子两个对的上眼。我看,暂时不用跟振民说这事,明天去打新年柴,要你妹子也起去,我和振民装作半路和你们相遇,回来后我再问问振民对雨秋的观感,如果两人没什么特别的嫌弃,我就跟他爷爷说说,托个媒人把这事定下来,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样自然好,也避免直接相亲的尴尬,刘玉坤心满意足地走了。 年夜饭开始,江玉致一定要坐在庞振民身边,看到庞振民有酒,吵着也要,杨卯几只好拿来江玉致小时候用的小木碗盛上水,放到江玉致面前。 看到江信北,江信忠几个碰杯,江玉致也端起碗与几个叔叔相碰,惹得一众家人相继逗江玉致。江玉致似乎觉得大家拿她当乐子,不高兴,要么不配合,要么对谁都不理睬。这算得上是年夜饭一个不错的小插曲。 四岁小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的不少,吃的不多,图的是个热闹,引起全家人对加自己的关注。 江玉致热闹劲过去,便下桌,跑出屋玩去了。 没有江玉致的吵闹,一桌子人话题转入家常,慢慢演变成家庭论坛,过往一年来的困难,来年的愿景都成为话题。 说到家庭事情,见刘贞不断用手搡江信忠,庞振民觉得自己可能碍事,一口喝完碗中酒,装了一碗饭,往碗里夹两夹菜,准备离席到堂屋外面吃。 江信北阻止道:“振民,你别走,我正想跟二哥二嫂说些事情,这和你有些关联。” 意识自己的小动作被江信北和庞振民注意到,一丝小小的不适一闪而过,刘贞展颜一笑,道:“三弟,一家人,有什么话,你说,我和你二哥听着。” 江信北道:“现在的情况与当初我答应你和二哥的时候有些出入,所以我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说这事情。” 刘贞一听,江信北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履行前面的话,心往下沉,脸色颇为不自然,不过也没急着说话。 江信北继续道:“现在长塘的山货生意比原来有所扩大,有瓜坪上县里的,有鸽山那边的来货,猫冲那边也会有,我估计玉成的货也会从林溪乡走长塘这条路。所以长塘事实上成为各路山货的中转站,我原来说的那些生意占不到现在的两成。 现在牵涉的人多了,事情已经不单纯是山货收购,我担心你和二哥突然接手,对业务肯定不熟悉,分不清楚几条线上的生意,搞不好会得罪人,那生意也就无从说起。 所以,我打算在长塘街面上租一个面店,把零散的山货收购这一块剥离出来,原来的租屋主要经营大宗山货。二嫂,这两个事情,如果是经营门店,相对简单,我就不多说,如果想整盘接手长塘的山货生意,免不了要和其他人打交道,情况就相对复杂,需要振民和庞爷爷带你俩一段时间,我们还得另外抽个时间和顺东,玉坤,友宁他们商量商量。怎么选择,准备怎么做,你和二哥也要好好商量一下……”(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年夜饭 刘贞对江信北的话听得很仔细,听出几个意思。 江信北当初答应刘贞嫁给江信忠后,把长塘的山货生意交给二哥俩口子打理,但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长塘作为上联下通的一个节点,随着生意拓展,现在牵绊多了是很自然的事情。这些参与进来一起做事的和江信北有交情,不是和江信忠俩口子有交往。 这几个月,江信北基本没在家呆过三天。长塘的山货生意,那完全是江信北上山下乡,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别人不一定会买刘贞俩口子的面子,还在其次,有江信北主持,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倒是业务不熟悉,的确是个麻烦的事情。刘贞觉得,如果自己完全不知道从哪里打开生意的局面,举止失措,那也就失去了接手长塘山货生意的意义。 三弟的话里,其实还是想把长塘交给自己,刘贞想着,三弟现在事情多,长塘不交给自家人,交给别人,没道理。 不管怎么样,接手二成就二成,总比在家里弄几亩田,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大洋强,刘贞试着说道:“那,三弟,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二哥先经营那二成散货收购,等我们熟悉了,再说其他?” 刘贞分析很准,江信北说道:“二嫂,大概就是这样意思吧,以后,我对振民和庞爷爷的安排另有打算,长塘的事情反正得交给家里,不是你俩就是信楠。我想,二哥还是要和顺东他们几个一起做事。将来熟悉了,接手也就顺理成章,免得到时候摸不着头脑。所以,庞爷爷还得在长塘主持一段时间。在长塘,你和二哥有什么事情。多问问庞爷爷,其他的事情就要问振民。” 江信北说这句话之后,刘贞总算松口气。提着的心放下来。思考的角度跟着发生变化,原来还有点埋怨江信北说话不算话。现在想想,江信北的考虑比自己更细致,想得更远。如果,江信北没有多话就把山货店交给自己打理,自己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先。 “可是,我们都出去了,家里怎么办?” 江信忠一直没怎么说话,忽然冒了一句。 “你是想出去。就不回来了,还是想怎的?什么怎么办。” 江敬林这话有点冲,要不是因为石代娥的事情,江敬林对刘贞的做法早就提出异议了。江信忠该讲话的时候不讲,好处得了,又来这么一句,江敬林不由心里来气。 刘贞看丈夫被公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赶紧接口道:“爹,信忠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说,我们和三弟都在外面。平时难帮到家里什么事情,得想个什么办法,家里万一事情急起来。怎么办。” “贞妹,这还不好办,我和爹娘,还有信楠在家里,平时也就是一些细磨工夫,人勤快些,也就过去了。再急再忙也不过抢种抢收时节,到时候,实在忙不过来。你们多拿些钱回来,请人不就得了?你们放心在外面赚钱就是。” 石莺倒是希望刘贞俩口子出去的好。这俩口子晚上动静太大。老是弄得自己心里发毛,好几次都是自己给自己解决。伴随一丝羞愧,反而失落的情绪更大,还是眼不见为静的好。 杨卯几刚张口插言,江信北抢了先,道:“这个自然,就算不是农忙时节也应该拿钱回来。其实农忙时节,我们应该是闲着,人肯定也要回来帮忙。” 说话间,外面慢慢变黑,江玉致回来了。 杨卯几把江玉致抱在身边,说道:“是应该多拿些钱回来,信北跟着也要讨亲了,你们看我们这房子够用不,至少得打扮一下,添个晒楼,多几件房间才行。” 杨卯几这句又把大家拉入家常的正常轨道,年夜饭不说这些,平时锣齐鼓不齐,更难说到,即便说到也是一句空话。光是准备这个事就得好几个月,又不是进园子拿菜那么简单。 江家没把庞家祖孙当外人看,庞老头自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建议道:“我看晒谷子耽搁工夫,是不是可以把瓜棚下的这块地用水泥硬化,倒是一个不错的晒谷坪。” 江敬林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碰到天气好,我们打谷子回来,直接可以倒在瓜棚下,你娘一个人就行,还不用到处去抢占地方。” 接下来,大家光顾着说话,都不动筷子,菜凉了。石莺拿去热了一趟,给喝酒几个添饭,喝酒的几个汉子意思意思也就放下碗筷,酒足,菜也吃了不少,饭量自然下调,没理由吃饱到撑着。 杨卯几抱孙女去洗澡换新衣,石莺和刘贞捡收洗碗,江信楠跑出去玩了,剩下四个男子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聊着,聊到江信北的亲事上。 江敬林对江信北越来越满意。 江敬林四子一女,只有江信北像带徒弟一样带着。江信友和江信红年岁相差不大,那时江敬林年轻,要找钱养家,少有在家,对俩儿女输于管教。江敬林对江信友和江信红满意,完全是因为长子长女最能体会父母的艰辛,早早地承担起家里劳作。等到江信北长大,江信红江信友完全能够承担起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情。江敬林松活下来,一门心思把对江信友江信红的亏欠一股脑地补偿在江信北身上,等到江信楠长大,江敬林带着江信北跑山打猎,外出做木工,对江信楠心有余而力不足。 算来算去,最亏的还是江信忠,前面有哥哥姐姐挡着,父亲关顾不到他,后面有两个弟弟接着,还是轮不到他。 江信北开始打算做山货的时候,江敬林相当不看好,似乎还认为江信北有些不安分,不务正业。后来之所以改变态度,是因为江信北从来没用家里的一分钱去做山货,江敬林也就把江信北所做权当是儿子花时间买教训。没想到事情还真如江信北说想的那般发展,那以后也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你丈爷佬真的买个宅院当姚梦兰的嫁妆?” 江敬林对姚季宗这般出手阔绰,感到不同寻常,似乎不大可信。 江信北道:“当然,宅院我都去看了,本来打算年前打扮一下,没空,只好空在那。” 江敬林道:“是你丈爷佬告诉你的?” 江信北:“那倒不是,是梦兰告诉我,是她向她爹要的嫁妆。” 江敬林呵呵一笑,道:“这倒是可能,女生外向,果然不错,你这媳妇要得下。” 江信北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梦兰她爹只她一个,偌大个姚家庄,难不成他还带得走?不留给梦了留给谁?不过……” 江敬林:“不过什么?” 江信北“……” 江敬林:“你多大了?说话都说不清楚。” 江信北知道无法瞒过去,讷讷道:“梦兰说,好像她爹想要我上门,可我没答应梦兰。” 江敬林:“什么?你真没答应吧?记着千万不能答应。要说,就要你丈爷佬亲自上门来跟我说。” 江信北道:“可梦兰说,是你答应她爹的。” 江敬林给噎了一下,当初自己是说过这话,姚季宗嫁一个女儿给江家,江家嫁一个儿子给姚季宗。 两父子一阵急如星火的对话,让庞家祖孙显得无所适从。听不是,不听也不是;插言不是,不插眼也不是。 恰好杨卯几抱着江玉致出来,听到“上门”两个字,问道:“谁上门?” 江信北道:“没有,我没答应去姚家上门。” 杨卯几眼珠一瞪,说道:“你敢,你要敢在我面前说这俩字,你永世别进江家大门。” 见奶奶发火,江玉致瘪着嘴巴,庞振民赶紧接过江玉致,道:“阿妹,闭上眼睛,然后,看看叔叔给你什么?” 江玉致左右转转,依言闭眼,庞振民伸手进口袋,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江玉致手上,说道:“现在,你可以睁眼看看了。” 江玉致睁眼看是红包,笑了,道:“奶奶,压岁钱钱。” 杨卯几伸手去抱江玉致,江玉致一让,伸手道:“奶奶,钱,压岁钱,给我。” 这下把杨卯几惹笑了,“钱就知道要钱,找你爷爷要去。” 江玉致得了一份想要两份,在坐的一个个讨要过去。 除了杨卯几没给,庞老头,江敬林,江信忠,江信北老老实实地给钱,江玉致拿着压岁钱去找石莺,边走边喊:“娘,娘,压岁钱……” 不小心,“啪”地江玉致一跤摔着,把钱洒落一地。 忍了一下,江玉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江信北赶紧上前,把江玉致抱起,说道:“阿妹别哭,三叔明天给新年钱,那你要跟三叔拜年哦。” 江玉致泪痕未干,收住哭声,使劲地点点头。 石莺出来,接过江玉致,替她把泪痕擦掉,哄着孩子,两母女一起弯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钱。 红包破损,掉落几个大洋在外,里面还有十多个,石莺转身对江信北道:“三弟,哪能给这么多钱给小孩子,诺,收回去。” 江信北道:“大嫂,这是振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就是,哪有送出的礼,还回收的道理。” 石莺转身把红包递给庞振民:“振民老弟,你要这样,以后叫嫂子怎么还你的礼?你还是收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新年财喜 爆竹除旧岁,桃符更新年。 江信北这段时间没得睡一个安稳觉,在呵欠连声中,随着新年的鞭炮声响,江信北再也没能抵住困倦,踏踏实实地进入梦乡。 一觉起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已从窗外潜入,透过窗户格子,在楼板上投下斑驳的图影。 江信北骨碌下床,一把将弟弟江信楠弄醒,道:“信楠,起来了。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去打新年柴。” 江信楠“嗯”的一声,翻过身又没有动静,江信北将被子掀开,江信楠杀猪般地叫了一声“哎呀”,把被子再度拉上。 江信北道:“想睡,那昨晚就别玩这么晚才回来呀。” 说归说,江信北也没有再拉弟弟的被子。新年柴无非是讨个吉利,并非非去不可,强拉硬拽,讨取新年财的那份心意痕迹太重反而不美。 五更分二年年年称心,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横批:祥端云集 刘玉坤过年交给母亲五十大洋,该还的的账都已经还清,全家轻松,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似乎过往的一切拮据和辛苦恣睢,都只是为了衬托今年的顺利顺发。 昨天,大年三十夜一家老小坐岁计划家里的来年规划,正好吻合这副对联。 跟在四哥刘玉坤后面,刘雨秋想起昨晚的情景,心如鹿撞,小心肝砰砰直跳。以前总想着自己的婚姻能自己做主,那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今天真的要自己做主的时候,又觉得很茫然。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刘雨秋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但刘雨秋也没少去幻想过自己的未来,明知幻想是一种无奈的奢望。还是情不自禁地去想。昨晚四哥把庞振民吹得地上无双,天上少有。刘雨秋反而担心起来。如果自己看上庞振民,而庞振民看不上自己,情难堪,心难放,那还不如由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来得让人安心。 “四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我的事。家里做主就是。” 昨晚说得好好的,刘玉坤不知道妹子在想些什么,似乎想变卦,停下脚步,道:“阿妹,你放心,信北说了,这事先不让振民知道。如果他不是瞎子,自然会对你留下个好印象,信北再做些点拨。我看这事八成能成。四哥只是担心你看不上他。” 刘雨秋被四哥点破心思,一阵羞赧,咬着嘴唇。没有接话。 刘玉坤看着妹子难为情的样子,说道:“好了,我家六兄妹就你一个妹子,心疼都来不及,四哥不会害你,四哥只是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刘雨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心里犹豫,忐忑。脚步又一步不落地紧跟四哥。 只要是从家外拿回来的柴火都算新年柴,自然不排除往年砍好。放在山上晾干的柴火。有些人家,纯粹只是讨这个兆头。早早上山,随意砍几根柴腰成几节,用红绳子捆上,挑回家就成,前后不用半个时辰。 心诚则灵,江信北不想应付了事,吃过早饭,和庞振民背起柴刀上山,新年新柴还是亲自动手比较好,心意来得更真挚。 去年冬天下过雪,树枝打断不少,多数是干树枝。如果是平时,捡拾这些干柴是最理想的,但此时,江信北想的是砍一蔸大一点的条子树,一根就够。一根笔直的生柴,暗合一直生财之意。 大山里面这样的柴不少,江信北和庞振民好上选好,也没耗费多少时间。俩人一人一根,再砍了一根有丫的撑杆,右肩扛柴,左肩放撑杆,挑着生柴的后尾部,以减轻右肩负重。 分水坳三岔口有个凉亭,江信北与刘玉坤约好的,谁先到谁在等,不见不散。 “信北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到其他几个兄弟家去拜拜年?” 江信北道:“正月走亲访友,说来也应该。但我们恐怕不行,事情太多。过了今年,我们的事情大概也有了眉目。这样走亲访友,我们才会安心。” 庞振民:“那,县里,你也不去了?” 江信北道:“去,怎么不去?去县里拜年也是我们事情的一部分,过年不去,人家会怪我们不懂礼数的,对我们的生意有影响。” 两人说话间,山角拐弯处传来脚步声,江信北转头,却不是刘玉坤俩兄妹,而是瘸子木匠,扛着一根捆干柴,一拐一瘸地走来。 江信北招呼道:“瘸子叔,新年发财。” 瘸子木匠见是江信北,放下柴火,靠在凉亭柱子上,呵呵笑道:“新年发财,大家发财。” 瘸子木匠说着转身回走,江信北喊道:“瘸子叔,坐下来聊聊呀。” 瘸子木匠道:“好的,好的,我接婆娘就来。” 看着瘸子木匠离去的背影,江信北把昨天对刘玉坤说的话丢之脑后,说道:“振民,想老婆没?” 庞振民闹个大红脸,道:“我还小。” 江信北:“多大了?” 庞振民:“你不是知道吗,明知故问,十六多一点。” 江信北:“这不就结了,莫非你想二十六,三十六才想老婆?那时候,恐怕你想也没用。诶,振民,你们那地方十六岁就没有讨老婆生仔的,未必吧?” 庞振民:“有倒是有,但也不多。” 江信北道:“你不想?玩妹崽,你不想?快说,想不想。” 庞振民把头扭到一边,没有理睬江信北,江信北却不自觉,接着道:“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成不成就看你本身,怎么样?” 十六岁,青春年少,花样年华。哪能不怀春?庞振民被江信北撩拨的心路泛起一阵涟漪,口中却道:“现在我和爷爷连个安稳的地方都没有,拿什么养老婆。” 江信北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还是想啰。” 瘸子木匠扛着一捆柴,后面跟着一个好看的妇人出现在视线里。庞振民张张口,却没有出声。 “信北,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江信北随口道:“没什么,随便说说。婶娘,你好福气哟,你也不怕累着我瘸子叔?” 见江信北拿自己开心,瘸子婶笑道:“信北。想老婆没,要不婶子教你一招?” 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同样的问题,江信北才问庞振民,跟着就被这美妇回问,庞振民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瘸子婶转头看看庞振民,说道:“信北,看来你想啰。八成你和你那兄弟就是在说老婆的事情了,说说看,是你看上了谁。还是你兄弟看上谁,看我能不能帮你俩一把。” 明知道自己有亲事了,瘸子婶还这么说,纯是那自己开涮,江信北自知不是瘸子婶的下饭菜,扭头看瘸子木匠,一脸的傻笑,满是幸福感。 江信北不由得有些嫉妒。瘸子木匠不过三十来岁,瘸子婶还小瘸子四五岁。从人才上看,怎么看怎么不般配。村里不少人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偏偏人家俩口子蜜里调油。日子蒸蒸日上。 “诶诶,那个瘸子叔,你今年有空没,我想请你帮我做点事。” 江信北转移话题,瘸子木匠笑道:“信北,你和你爹都是木工好手,你就别拿瘸子我嘘毛火了。” 江信北称呼瘸子木匠为叔,只是瘸子木匠称江敬林为兄的缘故,既没有血缘,也没有沾亲带故,纯是村里的一般格式化称谓,加上年龄相差不是很大,平时诸如此类的话题在特定场合多是互相打趣,相互调侃,众人没有感到不适。 四人说笑间,刘玉坤和刘雨秋到来。 原本因为瘸子木匠在场,瘸子婶说话有所顾忌,开玩笑不能太过分,现在有了刘雨秋拢场,瘸子婶终于有了开涮的对象。 瘸子婶对刘雨秋附耳低声道:“秋妹子,相识不如偶遇,你看对面那小后生怎么样,要不要婶子帮你一把?” 刘雨秋心知肚明对面那人就是四哥说的那人,瘸子婶火上浇油,刘雨秋顿时脸红到脖子,头低到不能再低,眼角却飘向庞振民,心头突突直跳。 异性相吸,没有不错的,瘸子婶的声音再小,也能传入各人的耳中。 瘸子婶的话加上刘雨秋那一抹红晕给庞振民一丝惊艳的感觉,庞振民用眼角余光不断地打量对面和自己年相仿得妹子,朝那方面想归想,却也知道不那么现实,倒是坦然得多。 但即便如此,小小一点悸动还是如期而来,庞振民赶紧扭过头,怕对面妹子发现自己这么打量一个陌生女子,产生不良印象。 不断有人扛柴到凉亭歇脚,六人不好继续原有话题,也就天南地北地各说各话。 该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江信北起身离开,给人腾位置, 回到家里,刘贞很热情,给俩打来洗脸水。 不久江玉致带着自己的几个小伙伴前来拜年。杨卯几给每个小孩抓了一把瓜子花生,外加几粒糖。 几个小屁孩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得了东西就高高兴兴地跑出去玩,而是都眼盯盯地看着江玉致。 江玉致在伙伴面前夸口说,跟到自家拜年可以得钱,众伙伴被这句话吸引。现在,杨卯几没给钱,那意思是江玉致吹牛。 江玉致很受伤,把小手伸到杨卯几面前,道:“钱,三叔说的,拜年给新年钱。” 江玉致乖巧,目前,杨卯几也就这么一个孙辈,疼爱有加,却把衣裤兜翻转都没有一个铜子,只好道:“乖宝,你三叔在那,你跟你三叔要去。” 江玉致瞅瞅,兴高采烈地跑到江信北面前,脆生生地叫道:“三叔,拜年,钱钱。” 江信北呵呵地把江玉致抱着亲了一下,回房拿出几个铜子递给江玉致,江玉致似乎不领情,道:“还有。” 说着,江玉致指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伙伴。 西林壁没有给小孩打发新年钱的习俗,就算有人这么做,也只局限在小范围的血亲里,不会对团寨小孩图热闹的拜年行为。 江信北想想,新年大节,不想扫侄女的兴头,随即每人一个铜子发放出去。 得钱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最惬意的事情,几个小孩子高高兴兴地跑出屋去。 没想,这下子惹了马蜂窝,团寨的,外团寨的小孩,三三两两地跑来江家拜年,还等着要新年钱。 杨卯几疑惑,江信北一解释,才焕然大悟装,不由埋怨江信北,今天破这个例,后面还有多少小孩,给一个没给一个,肯定得罪人。 江信北呵呵笑道:“娘,这是好事啊,求都求不来。小孩子无非就是想买几颗糖,几个铜子就成,现在我们家又不缺这几个,打发,打发,发些小钱,小孩多了,对我们家来说,也就是大发财嘛。” 杨卯几一听,哟,还真是这么回事,好兆头。(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千里姻缘 正月,农家基本没什么事情需要忙碌,日子相对清闲舒缓,但在初五之前,禁忌颇多,特别是初五日,俗称破五,送穷神,迎财神,走亲访友更是禁忌。如果不小心犯忌,讨亲友嫌弃,纯属自找不自在,怪不得别人。 初一上午打回新年柴,下午日子清闲无拘束,基本就剩村寨相熟人家相互拜访,或者到石家祠堂边的空坪聚集,玩牌,下棋,海侃,不一而足。 下午,伍郎雄,石顺东,江信山,刘玉成等相继来访后,江信北脑子再也清闲不下来。 过完初五,送走穷神,迎财神,才算过完年,喊年饭倒是没难么重要,但破五之后,乡下走亲访友多了起来,城镇里也都开门营业,开始忙碌起来,人们的日子渐渐走向正常。 那个时候再去拜年,虽然说没过元宵,都可以去,但江信北一怕给人添麻烦,二怕别人家的客人也多。把自己往人堆里放,人家还不一定有空跟你说上一两句话,也就起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算来算去,刘琦那里一定得去一趟,房家得去一趟,周凡家也得去一趟,陆奉明家好像也不能漏掉,江信北还想上溶洞滩看看柳安,日子紧得掰不开,至于赵元茂家和姚梦兰家,关系紧密,反而可以放开,随时都可以上门。 这些走访走了,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不走访,就好像在心里长了一个疙瘩,过年不去抹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踩到摔跤,副作用更大。 初七初八,瓜坪的事情得马上破土开工。这件事情牵扯到其他的所有计划。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新年的第一件大事。江信北一门心思想早点动工,早点出生意。早点收成本,也早点盈利。 但接着是元宵。元宵过后,张才景得婚期又到,相差都没几天,接着就出了正月,一切都回归正常。日子就这么一小块一小块地迎面扑来,江信北感觉到应接不暇。 这种年节的迎来送往,看着轻松无拘束,江信北却想着。有一个破五在中间横着,日程安排上就变得有些支离破碎。 江信北胡思乱想的时候,刘玉坤到来着请庞振民祖孙到他家过年。 排除想把刘雨秋许给庞振民这档子事,庞振民,江信北,石顺东四人成了结拜弟兄,庞振民能在江信北家过年,刘玉坤也该有所表示。 江信北:“我没什么,你还是去把顺东也约一下,我们几弟兄就在你家说说事情也好。” 刘玉坤:“好的。信北,那事你跟振民说了没有?” 江信北笑道:“船上不急岸上急,你妹子不急。你急什么。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把杨五妹弄到手先是正经事。” 刘玉坤把自己弄个大红脸,道:“好,好,这事你记得就行,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喊顺东一声,我们一起到我家去。” 说着,刘玉坤离开江家,江信北想想。觉得庞振民和刘雨秋的事情早点有个说法是好事,便去找庞老头。如果这事情确定下来。或许,今年的人手安排就会顺手得多。 江家上下对庞老头都很尊敬。想帮着江家做点事情,根本就插不上手,倒好像是江家的老爷,这让庞老头有受宠若惊,惶惶恐恐的感觉。 本来庞老头把自己定位为江信北的管家,谁知道庞振民忽然间变成了江信北的结拜弟兄,自己也在忽然间变成了江敬林的长辈。庞老头虽然为孙子成为江信北的结拜弟兄很高兴,但无法突破自己既定的观念,算得上是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 听江信北说给自己孙子相中一门亲事,庞老头几乎想给江信北下跪磕头。不过是半年时光,去年秋收之际,庞老头和庞振民还是走投无路的逃难者,转眼间就可以在南河地界落地生根,这一切都是拜江信北所赐,这份恩情怎会说都不为过。 没有理会庞老头那种有些狗腿似的态度,江信北没觉得自己是在向庞家祖孙施恩,也谈不上施恩,所有的事情,都只存在该做与不该之间的区别。自己有几斤几两,江信北还是有自知之明,根本不具备做别人老爷,主宰别人命运的能力和势力。 去年半年时间,如果没有庞振民竭心竭力地打理瓜坪的生意,也很难取得去年的收成,江信北不想亏待庞振民,也希望庞振民能好好地继续跟着自己做事,其他人,江信北说不上不信任,但起码用起来没庞振民放心和顺手。 以前,江信北从来没问过庞振民祖孙的过往,但今天问了,总不能让刘玉坤妹子嫁给来历不明的人家。 庞老头如实相告,江信北愣了愣,说道:“那就这样吧,你跟我爹娘商量一下,看看找个什么人做媒,把这事定下来。 今晚我和振民顺东要到玉坤家吃饭,选日不如撞日,吃饭的时候,我想把这事情挑明,反正今天他俩已经见了面,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以后遇到失散的家人,是回老家,还是就在南河落根,你们自己再做决定。” 庞老头心恸,语无伦次,说道:“不用到时候决定,只要少爷需要,我们全家都留在南河……” 江信北赶忙打断庞老头话头:“得,得,我不是少爷,我和振民是兄弟。” 江信北算怕了庞老头了,不过,庞家祖孙把他们和自己捆绑在一起,没有二心,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可以更为放心地把有些事情交给庞振民。 年节,能够喊客进家的,无论哪家总不会缺少吃的,也不在意吃什么,刘玉坤和石顺东到来,江信北和庞振民从家里带上一份礼物,四人便一起前往梅甘岭。 人的势利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性,无论什么时代。什么社会,什么人群。 对搞得比自己好的人家高看一眼,哪怕这种高看带着嫉妒恨。也丝毫不会影响热望的心理作祟。 对于搞得不如自己的人家,都会低看一眼。哪怕这种低看还带有一份同情怜悯,也丝毫不影响心理上的优越感,颐指气使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对于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家,说不上服气不服气,没矛盾就好,有隔阂,有矛盾,基本很难化解。 刘玉坤带着江信北石顺东和庞振民走进寨子。不少人跟刘玉坤打热情地招呼。这一点,这几天刘玉坤感受颇多。 刘玉坤和江信北石顺东结拜成弟兄的事情在西林壁没两天就传开,这事情本身不大,关键是刘家以前太穷。刘玉坤和江信北几个结拜,看得见的好处是今年刘玉坤家叫花子变龙王,一步登天,格外让人关注。 刘雨秋知道四哥去叫那庞振民来家里吃饭,心里既兴奋又惶恐。用欲语还休,欲拒还迎来形容或许过了,但那弯弯心曲却正是刘雨秋的真实写照。 今天在凉亭。刘雨秋和庞振民见面,两人没说过一句话。庞振民因为不知道是人刻意安排的一场相亲,但刘雨秋知道。心态就不如庞振民淡定。 刘雨秋不知道自己偷偷瞄了庞振民多少眼,越瞄,患得患失越发严重。穷怕了人,极度的不自信,回到家,刘雨秋还认为自己这么想是急着嫁人的表现,由此感到无地自容,但又忍不住地去想。 都是同村人,知根知底。但晚饭开始后,刘家老父母还是多次说了感激的话。江信北坦然受之。 细细计较起来,江信北觉得这没什么。本来也是这么回事,虽然自己并不把这当做支使刘玉坤的资本,但客观上刘家是因为自己才得以改变的。 当然,当刘家这样的话说多了,江信北还是泛起了小小的受之有愧的心思。 江信北知道,能够做成猫冲的这笔生意,其实刘玉坤居功至伟,其次是石顺东。如果没有这笔生意,去年的年,完全是另一个局面。如果按这样算,刘玉坤得到的是他该得到的,不欠谁的。 其实,刘家这餐新年饭,最主要的还是全家把关看女婿。 今天刘雨秋从山上回来,先是曾氏问女儿,后是刘家老爹问,然后大哥二哥三哥问,弄得刘雨秋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虽然明知道这是家里对自己的关爱。 穷人家的孩子,谈感情太奢侈了,嫁汉穿衣吃饭,才是第一要务。但刘家上下还是很紧张这事,除了三个大的说亲娶亲耽搁不起外,全家就只这么一个妹妹,如果妹妹实在看不上,那也不必草草嫁人遭罪。 刘雨秋不知道怎么回答父兄的问话,前前后后就一句“全凭家里做主”其中的心思,刘家父母看得明白,才算放下半颗心。 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喝酒上,一碗酒下肚,便开始吃饭。 刘雨秋自始至终都没有上桌子吃饭,倒酒,装饭,加菜,全程担任这桌酒席的全职服务生,只是接过庞振民的碗装饭,差点把碗掉落在地。 庞振民眼光不敢和刘雨秋直接相碰,一触即闪。 今天在凉亭,刘玉坤没有介绍,庞振民不知道刘雨秋是刘玉坤的妹妹。想起白天那一刹那的心动,庞振民觉得打自己结拜弟兄妹妹的主意似乎不那么好。 事实上,由于家庭背景和经历折磨,庞振民和刘雨秋的心思都很脆弱,都很害怕受伤。 直到吃完饭,江信北最终没有挑明自己的想法,无论怎么说,都觉得不合适,还是等媒人上门提亲来得干脆。 大伙聊了一会儿家常,江信北坐不住,说道:“今年的事情可能有点忙不过来,我打算明天和振民出山,玉坤和顺东最好是初五到长塘。我们一起在长塘租屋搞个破五开忌,也图个吉利,送送穷神,迎接财神。如果秋妹子愿意出来做事,玉坤可以把秋妹子带出去。” 这个自然是好事,秋妹子在家,也就是在家务上帮着,但家里的第一要务是赚钱。 江信北,石顺东和庞振民离开刘家,曾氏问道:“阿妹,你怎么想?” 刘雨秋洗碗,手不停,嘴中还是那句话:“全凭爹娘做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心灵触点 限于交通不便,初五之前很少有人走亲戚,但相隔不远半天有一个来回的亲友之间还是要走到,特别是新年前三天,血亲之间拜新年是必须的,只要不在初五日这天到访就成。 江信北过西流,顺路到姐姐江信红家一趟,赶到瓜坪镇上,却见不着刘琦。 自古以来,国家县域统治一直由着世家豪族把持,地方官员与地方乡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何时代朝廷外派官员如果不能取得这些地方家族乡绅的支持,败羽而归是轻的,弄不好会客死他乡。 保安团沿袭历史上的地方团练职能,是地方保境安民的主要力量。能够担任保安团主官的大多是地方乡绅,或者地方乡绅的代言人,因此保安团实质上代表地方乡绅的利益。 保安团具备官方身份,又具备地方根基,半官半民,交游广阔。可以以地方身份,和官方做交易,也可以以官方身份,和地方做交易,和土匪会道堂口做交易,渐渐成为地方上的另类势力。很多时候,地方乡绅集团反被保安团绑架,因此保安团能两头吃,甚至三头吃。说他是维护地方安宁的主要力量没错,说他是社会无恶不作势力的保护伞,或者本身就无恶不作也不为过。 刘琦能在瓜坪重镇坐稳位子除了需要给他拜年的地方豪绅,也有他自己需要去拜年的地方豪绅,江信北仅仅只是廖家庞大招揽人才计划中的一份子而已,顺手帮帮没问题,却不会专程等候。刘琦若这么狗腿,也坐不稳瓜坪镇保安营的位置。坐镇一方的实力任务,无论怎样狗腿。都有拿得出手的干货,才能让人放心。 江信北颇为失望,年前曾跟刘琦说过新年前来拜年。刘琦未知可否,江信北自然认定是可以。结果遇不上真神,把礼物丢给刘琦的勤务兵,拿着地契,按照地契划定范围,将黄土坡地巡视一圈,踏上长塘之路。 欧全海一直听从庞振民的安排,虽然八人结拜,但那只是对私人关系而言。牵涉到目前所做的事情没有丝毫改变。 吃过早饭,欧全海到租房开门生火,打扫一下卫生,陆陆续续有五六个长塘街上的年轻到来。这里没有长辈唠叨,做什么都随便,不过最多的还是打牌,赌点小钱。 长塘镇主街道,其实就是沿着马路主干道,街道两边有饭店,有杂货店。有小卖部,镇上还有县里的粮库,有乡公所。有派出所,但整个镇上,非农人口不足一成,九成以上的人口都是农户。 前些年,政府为了运送战备物资的需要,拓宽了马路,一些人家利用沿路自家的坡地树屋做门店出租,但沿路坡地仅限于少数人家,这些人家最主要的养家之道还在于农田。经商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的,经营门店只能算做是副业。 即便有些人家经营还算做得风生水起。但长塘镇上的流动人口只有那么大,经营得好的也只是少数几家。门店多是当做住家屋,或者闲置。 由此在长塘镇上的人们也衍生三六九等,每个等级之间没硬性的俗约,同在一个屋檐下,相互关联没有障碍,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有特殊事件,相对形成比较松散关系圈。这种关系圈与姓氏没有关系,完全由各自所处的阶层来自动形成,因而,流动性比较大。 欧姓在长塘村是个小姓,但欧姓也有五六户人家抱团,没有血缘,却结为一个家族。只要不牵扯到家族的事情,下一班的年轻人和李吴两大姓,也多有往来,倒也不纯以家庭贫富和姓氏来区分。 毕竟,长塘镇是长塘村的长塘镇,也是长塘人的长塘镇,没有足够的利益,大家相安无事最好。即便是李吴两姓强势,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欺压别姓人氏,更不会阻碍年轻人的往来,什么事情总要站着些理,得看看有无必要才行。 江信北租屋所在地不在街边,但距离街边不远,和镇上的粮库相隔一个山头,中间有条小山冲。 这半年来,江信北的山货生意在长塘不起眼,原因是这些山货不在长塘销售,只收乡下送来的散货,偶尔,江信北也会几个人拉马车送货,但在长塘停留的时间不长,人们往往是雾里看花,没办法详解个种内情,即便是欧全海也只是跟着庞振民做事,个中具体情形也似懂非懂。 但是,欧全海去年下半年赚了,这是大家知道的。 以前,在庞振民驻守长塘的时候,有几个常来租屋,但庞振民到瓜坪镇去主事后,就渐渐稀少来往。 庞振民去瓜坪镇,安排欧全海给庞老头当下手,来租屋玩耍的自然就换了欧全海交好之人。过年欧全海守屋,这几天租屋都很热闹。 庞振民到来,见屋里这么多人,像闹市一般,心里有些不喜。不过新年大节的,庞振民犯不着得罪人,笑呵呵地和众人招呼。 主人回来了,虽然都是年轻人,但众人还是自觉地收敛起来,不复原来的闹热。 其中有俩是庞振民主持长塘租屋时候常来的,知道庞振民是江信北最信赖的朋友,上前跟庞振民套近乎。 庞振民进房把去年买的瓜子落花生和糖果拿出来,算好,包裹得好,没有潮湿受润。 时近中午,牌局散了,欧全海喊庞振民到自家去吃饭。 庞振民道:“算了,到家里去,老人小孩一大堆不方便,反正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如就在这,我们一起拉些平常话,比在家里自由自在多了。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先前俩人没少在庞振民这蹭饭,应声交好,其他几人接着应承。 过年嘛,到哪家都是讲吃的。有老班子在场,要顾忌这顾忌那的,总没有年轻人在一起带劲。 确定下来。剥竹笋壳,回家拿青菜,煮饭。大伙便分头行动,庞振民把挂在楼桥上的腊肉拿下大约两斤重的一块。腊肉才几天时间。仅仅欧全海来家里生过几次火,烟熏味很淡,不过,水分滴干,虽不再新鲜,但洗去表层盐味,刮掉尘垢,当新鲜肉用。也未尝不可。 年轻人手脚快,七个年轻人,分头行动,不到半个小时搞定,竹笋和腊肉炒一大锅,用一个脸盆装下,其他小菜打汤,既不占桌子面积,又多了一份闹热,大伙喝酒。朝一个盆里夹菜,闹得不亦乐乎。 江信北在瓜坪失望而归,转道西林壁再到长塘已经是下午。庞振民一伙刚刚下桌,坐到大门口的坪档聊天。 欧全海:“信北,你早来一步就好了,要不然我们会更热闹一些。” “是啊,要不,我们再开一餐,连晚饭一起。” “……” 大伙七嘴八舌和江信北打招呼,似乎余兴未尽。 江信北骑马转了七八十里路,肚子早闹意见了。见众人红光满面的,笑呵呵地回道:“还有饭菜没有。有的话,那就去弄点吃的来再说。” “饭倒还有。就是没菜了,我给你弄去。” 江信北点点头,没有阻止庞振民,坐下与众人聊天。 看着几个生面孔,江信北又感觉到在什么地方见过,对身边那人问道:“全海,帮我介绍一下,有几个,我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不好意思。” 欧全海指着俩人,笑道“这两个,年前我家杀猪,你在我家见过,一个是我的本家,叫欧全好,一个叫吴石涛。” 江信北对两人笑笑,说道:“嗯,我们好像还在哪里打过交道。” 欧全海笑道:“当然,你可能忘记了,那天晚上你在街上发飙,他俩就在那烂崽堆里。” 江信北恍然大悟状,道:“哦,你们不跟李世奇混了?” 欧全好尴尬地笑笑,道:“信北,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混不混的。地方上有些事情,大家吆喝一声总得有个回应,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事,你这次迎合别人,下次自然也会得到别个的响应。所以,我就是个打酱油的,瞎凑热闹而已,得罪了。” 吴石涛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图个热闹,如果有事情做,谁愿意整天无所事事,瞎胡闹。” 江信北笑道:“那倒是,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合得来的叫唤一声,就打手一个,从不问是非曲直。” 众人哈哈笑着应和,说话亲近不少。 吴石涛道:“那晚,害得我回家被我老子吊着狠抽一顿,还被家里人左一数落,右一数落,让我在伙伴面前好久抬不起头,倒还不如被你抽一顿好。被老子打,冤枉得连个诉苦告状的地方都没有,被你打一顿,或许还能赚得几声吆喝……” 这时,庞振民端着热好的饭菜递到江信北手上,江信北边吃边听众人东拉西扯,偶尔插上一两句顺景的话。 江信北吃完饭,抬头看看天色,赶到县里晚是晚了些,但天黑前还能赶到。 放下饭碗,江信北道:“我就不和你们多说了,我还得到县里一趟。大家既然是全海的弟兄,也就是我的弟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过,不是正事,我可先打个招呼,到时候别讲我看不起人。我觉得,小时候,我们跟娘老子当崽,怎么操蛋都不为过,但过不了几年,我们就要给崽女当爹,怕是要控制一下自己。” 江信北留下这话,便拍马离开长塘。 人比人,气死人。江信北这话太像长辈教训的话,众人却好一阵无话可说。 众人心思纠结各异,但眼前的欧全海却是榜样。不服气,还真的不行。 欧全海大几岁不多,以前在街面上,和自己这些人也差不多。自从跟着庞振民做事,街上的龌蹉事情少了,他自己手头变得有钱了。这还在其次,欧全海成了家里长辈拿来教育子女的榜样人物,那才是让人感觉到了触摸心灵的一只触手。 在坐的大的有十六七,和欧全海最大相差二岁多点。正常的话,大的,过不了两年,就要娶妻生子,再这么玩下去,的确有点不知好歹。(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一锅夹生饭 腊月二十八,大脑壳的尸首被宋家领回。死亡原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伤口处理不当,导致失血过多,寒邪入体。 胡宇翔需要需要营造一个良好的治安舆论导向,决定了宋家老大的死亡不了了之。 经过腊月二十六一场游行活动,秦六知道事不可为,没有揪住宋家一案,向唐景为施压。经此一事,陆安兴把大势占尽,飞鹰帮如果逆势而为,面对全县上下一致的喊打声,飞鹰帮必定在县里的统一部署的强力打击下,明面无法生存,被迫转入地下。那样的话,飞鹰帮算是在这场较量中彻底失败。 案件不复杂,断臂一刀不足以致人死命,真正致命的是外力窒息。 唐景为不想深究,真相露白,对飞鹰帮是个严重打击,飞鹰帮肯定不干;对于江信北,治安和舆论的需要,不论是从胡宇翔方面,还是从陆安兴方面,都没有可能去追究江信北的责任,连一般的平民都认为即便宋家老大真的死于江信北那断臂一刀,那也是咎由自取。 反观自己,唐景为觉得,真相只会让自己陷入左右不是人的尴尬地位,还不如马马虎虎结案,对各个方面都是完美交代。 五口之家,骤失亲人,而且还是家里的一根支柱,大夏将倾,整个年节,宋家笼罩在沉郁凄婉的气氛当中。 大脑壳未婚死亡,按习俗不能操办后事,发还尸体当天草草挖个坑买了。 一家老小四人处陋室,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过去的一切都还很清晰地留在脑子里,而眼前的亲人却已经不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事实却又的的确确存在。 恍恍惚惚,一切都在混乱中失去。永远都寻不见、觅不回。房屋内别无长物,房屋外万木萧杀的冬景。眼前冷冷清清。 内心的悲呛加重了外在冬景的萧杀之气,外在的这种环境又引起内心的感伤,凄凉、惨痛、悲戚之情。 年夜饭,大年初一,初二,就这么过了。 看着家里的一切,物是人非;望着外面的天空,白云过处。回想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亲人,如今却阴阳两隔。 对于传言的狂轰乱炸,也让宋家四口人头昏脑涨,无所适从。 理智上,宋家姐弟愿意相信哥哥是被贱人所害,期望找到真凶,为哥哥报仇。情感上,却放不过江信北,哥哥的死直接原因是那断臂一刀。但不论哪种,宋家都无能为力。 既无力改变什么。也无力做些什么告慰逝者,悲呛,忧伤。无助,一齐涌来,宋家有如鬼蜮,冷风寒意,婉转凄楚,痛彻肺腑,却又近似麻木。 在江信北的世界里,年前在县里发生事情,已经是翻过去的一页。仅仅只是想到宋家姐弟可能的冤仇。江信北为这对姐弟多了份同情外,似乎自己完全就是个外人。 事实上也确如江信北所想。宋家大哥的死对于飞鹰帮来说,仅仅只是少聊一个打手。一个小混混而已,但龙景阳和赵子昂后面做的手脚,由不得飞鹰帮上下不心存疑虑。 街头打架斗殴,帮派之间时有发生,砍死人命也不是没有,这没有什么好怨言的。但从没有断臂断腿而丢掉性命的。虽然残疾了,生不如死,但有命在,毕竟是好事。而这次大脑壳,也就是掉了一肢前臂,即便是冬天,挨饿受冻,失血过多,最多昏厥,还不至于死于非命,那么大脑壳的死就大有玄机。 大脑壳的死,如果真如传言分析那样,是飞鹰帮以此为筹码向保安大队和县府施压,那就大有可能。 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江信北和宋家冤仇层面,少有人去关注事情的原始始末,抑或根本就不在意宋家是什么感受,江信北有什么想法。 天色将黒,华灯初上,不少人家已经点燃了红色灯笼里的烛光,江信北进入县城,最终选择先进赵家。 赵家晚饭已过,家丁护院放假,赵子昂赵如嫣兄妹外出,家中除了潘晓晨值守外,就剩赵元茂和辛惠俩夫妇。 昨天在南河城里的几个兄弟已经前来聚会,这是十多年形成的规矩。除此之外,赵家在南河没什么亲戚,平时儿女不在身边,辛惠总觉得家里清冷了一些,辛惠对江信北前来拜年很喜欢,如果下班子能常有走动,那更带劲。 潘晓晨热炒饭菜,端送上桌,赵元茂摆上酒杯。 拉些家常后,赵元茂忽然问道:“信北,你和那房家是怎么回事?” 江信北想起龙景阳所托之事,答道:“去年他家从瓜坪上来,请我和几个朋友做事,就此认识的。二叔,有什么问题吗?” 赵元茂:“问题倒是没有,你对他家了解多少?” 赵元茂对和房家的布庄进行重组很上心,房家这么多年经营的渠道和客户是关键点。这段时间双方协商,在股份分配和人事安排上僵持不下。 赵元茂以前并不知道城东布庄的幕后东家是房如松,因为在这两个关键节点上僵持不下,年前,赵元茂才和房如松见面,始知城东布庄是房家的产业。 江信北:“他家是宁通瓦当镇人家,听说是家大地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房家老爷倒是比较和气,和他家一起逃难的人家还有几户,我只知道有陈家,开了面粉厂,另外有家姓胡的,做糖果糕点生意,还有几家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大多是一同从瓜坪逃到县城的一些人家。” 江信北提供的房家情况,太过一般。不过聊甚于无,赵元茂点点头,说道:“他们家的人员关系怎么样?” 赵元茂想想,自己问的也太宽泛,江信北就算知道什么,也抓不到要点。接着又问道:“房元冲是房家的什么人?你知道他哪去了吗?” 江信北不疑有他,说道:“房老爷有两房夫人,房元冲是二房所生,我没见过。他好像去年十一份左右回瓦当去了,还没回来。听龙景阳说,房元冲要留在那边照顾公奶,不回来了。” 这倒是个新情况,怪不得城东布庄忽然主动和赵家布庄联系,同意合伙。赵元茂点点头,说道:“信北,看来你和房家的关系很熟,到时候,二叔可能要有事请你帮忙。” 江信北有些受宠若惊,道:“二叔吩咐就是,要我做什么?” 赵元茂笑道:“现在还说不好,到时候再说吧。你今年有什么打算?” 江信北道:“我和几个朋友在瓜坪买了一块地,上半年恐怕要被这块地栓住了。” 辛惠觉得新奇,江信北这么不声不响,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买地置家产了,问道:“不打算做山货了?” 江信北笑道:“哪能呢,现在山货基本按套路走,除了上山下乡辛苦些,不用怎么劳神。” 辛惠八卦道:“信北,在家过年,你爹娘跟你说过,打算什么时候娶梦兰过门没有?你俩都不小了,该满十七,快十八了吧。” 江信北面现羞赧,说道:“我爹娘没提,我……今年九月才满十八,我现在正忙着,还来不及考虑这事。” 对江信北忽然转口,辛惠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说说,看看婶子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 江信北想起年三十夜,父母的态度,不由心念一动。有人在边上转圜,事情可能就没父母说的那么绝对,也没梦兰所说的那般不可商量,这中间肯定还能找出个折中的路子。 “梦兰要我到姚家上门,我觉得吧,不管是梦兰进江家大门,还是我进姚家大门,其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反正两家的老人都是我们的老人,区别只是把家安在哪里而已。不过,我不知道我爹跟梦兰她爹当年说过什么,好像两个老人现在的意见不统一。好在,我现在也不急着迎娶梦兰,要不然,还真的是个麻烦事情。” 得,该来的问题,终究还是来了,赵元茂看看江信北,说道:“当年,你爹说那话的时候,我也在场。按你爹的意思,是想要你二哥娶梦兰她姐,你娶梦兰。你和你二哥着一个到姚家上门,应那句,江家嫁一个儿子给姚家,姚家嫁一个女儿到江家。现在,你二哥和梦欣成不了一对人,看来,关于你和梦兰的事情,你爹和你丈爷佬有得扯皮……” 江信北不由愣神,自己老爹和梦兰她老爹如果固执己见,自己和姚梦兰也就只能相互拉锯,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将名分定下来。 江信北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模棱两可,在江敬林和姚季宗面前根本不够看,蒙混过不了关。偏偏这亲事又是俩老人定下的,两人肯定都不肯反悔这门亲事。而且这几个月,江信北和姚梦兰似乎也都找到某种感觉,即便老人要将两人分开,江信北和姚梦兰还不一定能分开。 如果按这种观念僵持下去,岂不变成相互折磨?江信北顿时头大如斗。(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上门郎? 上门郎不论是否有本事,在家里家外和地方上都没有发言权,比之娶进的媳妇地位还要不如,被看做是女方免费的长工和接种工具,起不了撑门杠的作用。而作为男方家族,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走出这一步。 其实,随着接触的增多,跟江信北提出入赘姚家,姚梦兰已经不复原来想以此来要挟江信北的想法。想把它视作验证自己在江信北心中占多大分量的一种检测方法。姚梦兰又对江信北会如何回答,很纠结。 姚梦兰知道,无论从那方面说,江信北和上门郎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江信北如果愿意入赘,姚梦兰从骨子里也瞧不上上门郎,那样的人在姚梦兰看来没骨气,如果江信北不愿意做上门郎,姚梦兰又很受伤。 江信北没有直接回答姚梦兰的问题,姚梦兰失望之余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江信北真要答应姚梦兰做上门郎,会被别人看低,姚梦兰知道自己对此肯定不爽。 感觉到这个结比较难解,大过年的,姚梦兰对什么都感觉到索然无味,情绪低落。 姚季宗首先觉察到女儿的情绪,但女儿大了,很多话不好说,支使龙婉娟跟姚梦兰说心思,但姚梦兰不想说,龙婉娟没法。 想来想去,姚季宗猜想女儿的兴致不高只有与江信北相关,最担心的是江信北把女儿从少女变成少妇,却怎么也想不到始作俑者是自己,姚梦兰会因为跟江信北提到入赘姚家一事而耿耿于怀。 转眼就到了初三,江信北登临姚家庄,等江信北用过新年茶,姚季宗把江信北拽到自己房间。 龙婉娟大约猜到姚季宗要干什么。转身去找姚梦兰。 进入房间,姚季宗劈头问道:“你把梦兰怎么啦?弄得她一个年都不高兴。” 江信北丈二摸不着头脑,道:“没有呀。年前,我和她分开时候。她还很高兴的样子。” 姚季宗一脸的不高兴,说道:“可梦兰回家就没高兴过,你老实说说,你到底对梦兰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总不能把亲嘴搂抱之类的对姚季宗说吧,见姚季宗不像说假,江信北想了想,道:“我确实没做什么,梦兰怎么啦?” 江信北也不像说假。姚季宗把眼睛瞪得老大,道:“你真的没做对不起梦兰的事情?” 江信北自问没有对不起姚梦兰的地方,却不由替姚梦兰担心,说道:“岳父,你还没告诉我梦兰怎么啦呢。” 盯盯地看了江信北一会,姚季宗发觉自己对女儿的事情上,太沉不住气,太唐突了。年轻人之间的事情,由老爹来说,好多话都说不出口。这事该由龙婉娟来问,就好得多。 正此时,龙婉娟带着姚梦兰敲门而进。姚季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梦兰,你来得正好,爹看你过年不高兴,你娟姨问你,你又不肯说,现在信北在这里,你告诉爹,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知道是老爹想歪了,姚梦兰不由一阵羞恼。埋怨道:“爹,你想的是哪跟哪。我哪有不高兴,人家长大了,还不兴我想些事情呀,那还能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 姚季宗张张嘴,没有话说。还真是的,女儿已经十七了,已经是个花季少女,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心事?自己还当她是小姑娘,什么都护着,什么都想知道,已经不合时宜。 想着,姚季宗脸色挂不住,没来由让人看笑话,哪怕这个人是女婿也不行。 姚梦兰见状,上前来住姚季宗的手臂,撒娇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呢。我想的事情,还不是因为你。” 如果自己没有所交待,姚梦兰知道父亲会霸蛮,那就会一直追问自己,哪怕自己骗他,也要给老爹一个台阶。 姚季宗最喜欢女儿为自己着想,恰好被女儿抓住软肋,心气一泄,笑着说道:“真的?你没骗我吧?那你先说说,你为老爹考虑了些什么。” 姚梦兰看着江信北,说道:“信北,这时还是你来说吧。” 果然与江信北有关,姚季宗心头一紧,双眼又瞪向江信北。 江信北:“说什么呀,梦兰,你给点提示好不好?” 明显装腔作势,装聋卖傻,姚梦兰心里一乐,笑道:“你不是答应我入赘姚家的吗,怎么,反悔了?” 江信北:“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只是说……”忽然意识到什么,江信北赶紧住嘴。 姚季宗心里也是一乐,看江信北那囧样,女儿所说就真没说错,的确是为当爹的着想。说道:“信北,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情就应该做到,哪有反悔的道理。你爹那里,我去说,你都答应了,那就没你爹什么事情了。” 被姚梦兰将这一军,江信北心里大急,语无伦次,辩解道:“梦兰,不是,姚庄主,是这样的……” 姚季宗摆手制止道:“好啦,这是好事,也不用多做解释。” 看姚梦兰捉狭的笑容,江信北急出急智来,说道:“姚庄主,你说梦兰过年不高兴,是这事?那还怎么不高兴?” 姚季宗不由看着姚梦兰,龙婉娟也把眼光投向姚梦兰。 姚梦兰笑道:“你是说过,你做不了主,但你也说过,你会考虑的。没考虑清楚,你来我家干什么?” 江信北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几欲暴走,急道:“那我现在就走,行不?” 说着,江信北真的往外走。姚梦兰反倒先急起来,上前拦住江信北,道:“小气鬼,逗你玩,你还当真了。” 江信北道:“有你这么逗人玩的吗。” 白高兴一场,不过问题摊明了也还是好事。姚季宗笑道:“好了,信北,你说你会考虑就很好。现在不急,等你考虑好了。再答复我。你爹娘那里,不用你担心。” 再做再多的解释都没用,也不用江信北再做解释,姚梦兰拉着江信北的手臂,附耳低语两句,江信北乖乖地跟着姚梦兰走。 看女儿那娇羞的神情,姚季宗又是欢喜又是愁,看着龙婉娟。道:“你跟去瞧瞧。” 龙婉娟嗔道:“年轻人的事情,跟着去瞧,没皮没脸的,瞧什么?在外面不出事,难不成在家里还出事?再说,俩年轻人合意不正合你心意?” 姚季宗摇摇头,望着一对年轻人消失的房门出神一会。女儿原来不同意这门亲事,自己一意孤行,行蛮促成,现在女儿倒是满意了。自己反而担心起来,养个女儿,真不让人省心。 江信北跟着姚梦兰闷声闷气。打算姚梦兰不先开口,绝不开口说话。 姚梦兰道:“别生气了,我俩到溪里洗菜去,那里没人,你爱怎么随你。” 江信北哪有亲热的心情,不过还是随姚梦兰拿着菜篮子去溪边洗菜。 小溪一丈宽的模样,一边靠山,一边靠田,中间有条小路。可以推板车。溪中用石头垒成一道浅坝,上面用石板为面。平时可以洗菜,可以洗衣服。 虽然没两天就要立春。但天寒地冻没有丝毫改变,水甚至比隆冬还有冰冷刺骨。 姚梦兰把菜腾出来,把篮子放到溪水里洗掉尘土。洗菜没一会儿,姚梦兰细长纤指,手背血脉红胀,因为有水的润滑,双手显得水灵灵的白里透红。 “梦兰,还是我来吧,看你的样子就像双手不沾阳春的。” 冰冷的水中洗菜是个什么冷法,江信北体验颇多,顾不上欣赏老婆的美手,丢掉闷气,先心疼姚梦兰,嘴巴上又不想承认。 姚梦兰头不抬,说道:“谁说我双手不沾阳春的呀,你当我在家里是猪还是什么的?说真的,农活,你还不一定能比得过我。” 江信北跳下石板,催促姚梦兰上路看着。 姚梦兰道:“还是你在上面看着,哪有男人做女人的事情,叫人看见了,还不笑话你。” 江信北道:“你不是说,这里没人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姚梦兰站起来,腾个位置给江信北,笑道:“你别赌气,我说的没人,不是说没人过这里,只是人少过而已。” 江信北道:“那你又说,随我怎么都行?我还以为你让我怎么都行。” 姚梦兰笑笑地道:“那你想怎么怎么我呢?” 江信北道:“还没想好,不过你先让我,免得等下回去,心火还没上来,先被你那冰冷的鬼手给降没了心情。” 姚梦兰道:“我要不洗菜了,手会更冷,那你先帮我捂热,我就让你。” 江信北抓过姚梦兰双手,握着,姚梦兰确实感到舒服多了,却道:“这样不行,我要放到你身上,这样暖和得快些。” 江信北道:“我还没占你便宜,你倒是先占我便宜了……” 姚梦兰笑道:“不愿意就算了。” 江信北:“好,好,随你就是。” 姚梦兰:“算了,看你不情不愿的,你先洗好菜再说。” 江信北蹲在溪里的石板上洗菜,姚梦兰蹲在路边一边指挥,一边跟江信北聊着,心里惬意之极,似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今天这么满足过。 在冷水里洗菜,寒冷刺骨,但把手离开冷水,收会有一个发热的过程,反而暖烘烘的。不过时间一长,姚梦兰有些打哆嗦。 江信北洗好菜,上路,见姚梦兰缩手缩脖的,抓过姚梦兰双手,冰冷如铁。江信北让姚梦兰把双手从衣扣插入,贴上肚皮。 姚梦兰只觉得一阵暖烘烘的感觉从双手直传心底。江信北打了个哆嗦,反倒不好拥抱姚梦兰。 “我这个上门郎还满意不?” “你真愿意来姚家做上门郎?” “不愿意。” “那你还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未雨绸缪,祸水东引 江信北知道,入赘这种事情,姚梦兰也做不了主,关键是姚季宗,关键在于姚家没有一个接继香火的男丁。txt小说下载【..】 姚家俩女儿,姚梦欣是指望不上的了,如果姚梦兰真要嫁到江家,在姚家庄留下姚季宗一个孤老头子,江信北想想,也就觉得姚季宗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姚季宗不这么想,那才有些不可思议。 入赘姚家,好处当然多,眼前可以借助姚家的事情就很多,但江信北不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上门郎能够指挥得动姚季宗的手下,所有资源的利用必须得通过姚季宗或者姚梦兰,那感觉就像隔鞋挠痒,窝心透顶。 即使自己各个方面做得很出色,在外人眼里,还是一个靠老婆吃饭的上门郎,一想到这,江信北又本能地拒绝入赘。自己的家再怎么贫穷,那也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地方,没人可以小瞧自己,在别人家,再怎么光鲜,那也只是表面,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拿眼色对待自己。 “梦兰,你看娟姨和你爹怎么样?” 姚梦兰瞪眼,道:“什么怎么样,那是我姨娘,不是我娘,你少打歪主意。” 江信北道:“那你过门了,你爹怎么办,一个孤老头子,你不觉得太那个什么了吗。” 姚梦兰笑道:“我娶你,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再说,就算我愿意,谁能肯定我就一定会有个弟弟?要是我再来一个妹妹,那还不是要有人入赘?那时候,我爹都七老八十了,还要照顾一个小屁股,那不是很寒碜吗。” 江信北笑道:“那你跟你爹说说,早点把你过门,我们生一窝崽,第一个给跟你姓姚,接你姚家的香火,好不好?” 姚梦兰脸色羞红。狠狠地拧了江信北一把,把手收回,道:“谁说要嫁给你,给你生一窝崽。你当我是猪娘呀。” 不过,姚梦兰心里还是一动,江信北这话倒是可以拿来试试父亲,如果可行的话,一切都迎刃而解。 想着。姚梦兰忽然在江信北脸上亲了一口,提起菜篮子径直回家。 这是姚梦兰第一主动亲自己,江信北摸摸被姚梦兰亲过的脸庞,看着姚梦兰踏着轻快的步伐,荷尔蒙分泌突然旺盛,从心底最柔软处开始,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淹没全身每一个细胞。这无关于江小弟,纯是一种心灵体验。&#; 两人回到家,龙婉娟已经做好晚饭。 经过霜雪的白菜萝卜拿来下火锅最好不过,有份充足。香甜可口。 姚家庄平时长工,姚季宗手下弟兄,一大堆,过年都回去了。这些人都在同一个村寨,但毕竟离开姚家,虽然过年来拜年,但却不会留下吃饭。但凡前来拜年的,姚季宗总是在过完初三后,挑选一个日子,把前来拜年的众人集中招待。 偌大一个姚家院子就姚季宗。姚梦兰和龙婉娟三人,如今加上一个江信北,姚家比平时清静,内心却比平时暖和。 可惜年前。姚梦欣来过,年都没过又出去了,要不然这个年,真的要算全家团圆。 有江信北作伴,特别是窝在心里的话,被女儿当着江信北的面提出来。姚季宗心里高兴,平时一个人很少喝酒,现在却要江信北陪着多喝几杯。 姚梦兰和龙婉娟吃好饭,龙婉娟见翁婿似乎没有停杯的打算,给俩倒上茶水,盛上饭,坐在桌边,道:“边吃饭,边喝酒,大过年的,空肚子喝酒,别在自家里,喝醉了,让人笑话。” 姚梦兰托着下巴,双肘撑在桌子上,听翁婿两人唠嗑,眼光不断游走在两人之间,非常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江信北非常担心姚季宗在饭桌上提到入赘的事情,幸好,姚季宗只字不提。反倒是姚季宗说了不少土匪之间的事情,江信北增长了不少见识。 “听梦兰说,你在县里和飞鹰帮的人发生冲突,怎么回事?” 江信北:“没事,已经过去了。” 姚季宗道:“还是小心点好,有备无患。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听说还死了一个人,这事情你得防着点,要不然,梦兰嫁给你,我还真得不放心。” 江信北道:“应该没事,如果一点点事情就放在心上,那累不累?该来的总要来的,防得了今天防不了明天。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姚季宗笑道:“有信心是好事,道理也没错。不过,你现在还算不上强大,如果人家趁你还没强大起来就展开报复,那你怎么应对?” 这只是一种可能,江信北想了想,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好?” 姚季宗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强大需要时间,而且只是相对的,会因时因地因人而异,总要有比较才有会有结论。你说说,这事情,你是怎么处理的。” 江信北把过来所做的安排一一叙说给姚季宗听,接着道:“该做的都做了,我觉得没有必要老放在心上,实在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姚季宗没有接话,沉默起来,江信北颇为忐忑,以为有哪里做得不对。 一会儿,姚季宗道:“该你做的,你确实做了,很难得。不过,有两点你得考虑清楚。 一个是飞鹰帮会不会借帮助宋家向你寻仇来强行压制帮内出现的猜忌,进而弥补帮内出现的裂痕?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来势必然凶狠。 第二个,无论是唐景为,还是陆安兴,不可能为了你去和飞鹰帮死磕,都不能当做依靠。他们目前能帮你,很可能是他们自己有某种需要。只要他们目前的困境过去了,和飞鹰帮达成妥协,难说不会翻旧账,到时候,你用什么应对。” 出来混,跟人起冲突难免的,要想没有矛盾冲突,那就不要来世间做人,江信北想的没姚季宗说的那么严重。 不过,听姚季宗这么一说。江信北放下的心还是提了上来。 借着酒劲,江信北道:“你是我岳老子,你可别吓我,你想要我怎么做。” 见江信北没被吓着。而且还带一点颇为轻松的意味,姚季宗喜欢这种不怕事的性格,一个男子汉,左怕右怕,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姚季宗笑道:“我也只说有这种可能。飞鹰帮也是从小到大地发展起来的。你刚才不是说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强大吗,那我告诉你,让自己强大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自身强大,这比较难,耗费的时间比较多,还得看机遇。第二种是让对手变弱,这相对容易,此消彼长,比较起来。自己相对就变强了。” 江信北算是听懂老姚季宗的意思,问道:“爹,你是说,我们在后面加把火,把飞鹰帮的裂痕撕扯大一些?” 姚季宗呵呵笑道:“就冲你喊我爹这一声,我就得帮你。你开始埋下的伏笔很好,有很多可以运作的空间。我怎么做,不用你管,你怎么做,我也不会多言。你知道就成。只要飞鹰帮内生乱,所有隐患都化归无形,就算有点小麻烦,时过境迁。也不足为虑。相信这样的结果,有很多人乐意见到这种事情。” 第二天吃过早饭,姚季宗把江信北叫到自己书房,递给江信北一封信,说道:“年前,你梦欣姐来过。你回去后,抽空到你梦欣姐那去一趟。如果你姐跟你说什么,你接着就是,你姐会有分寸的,不会叫你为难。难说,你的事情也就一并解决。至于县里的那房子整修,你放心,按你的要求,出正月主体部分会做好,其他的慢慢来。” 事有轻重急缓,江信北辞别姚家庄,无心再去拜访周凡,龙景阳却是必须要去一趟。 昨天,江信北拜访周凡主要还是为了山货的事情,周凡回家陪父母过年了,现在正是淡季,倒也不急。 江信北无暇顾及房芷岚的冷脸,反正又不是找房芷岚,也用不着看她的脸色。运气还算不错,龙景阳在家,房家一家大小没一个人在。, 对江信北的疑问,龙景阳解释道:“帮工,家仆都放假还没回来。房家,陈家和胡家,今天中午在陈长贵家聚会,全家老小都参加。我看家,倒也自由自在。” 江信北呵呵应和道:“还真是好事情,不用担心我们所说所传非耳。” 两人瞎扯一会,江信北道:“还是去年年前那事,我听到一些消息,事情可能还有变化,想请阳哥帮我打听一下飞鹰帮最近的动态,飞鹰帮北街堂口易宏图赵维锦和李瑞的关系有没有裂痕,元宵节,我上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 龙景阳奇道:“怎么啦,现在形势对你很有利呀,我以为这事情应该了结了。” 江信北没有瞒龙景阳,把姚季宗的两点担心告诉龙景阳,接着道:“飞鹰帮本来就是个祸害,与其尾大不掉,不如来个干脆点的,你帮我加把火,把命案炒作一下,想办法往飞鹰帮内部不合上引。” 见龙景阳沉默不语,江信北又道:“阳哥不用担心,这事情我另有安排,你只需要帮我想个办法,把宋家老大的死因炒作起来,引向飞鹰帮就成。” 龙景阳道:“我倒不是担心,我是在想,你这样做会不会引火烧身。” 江信北道:“不会,我怎么会这么傻。有警察局,保安大队,在前挡着,另外还有人想看着飞鹰帮内讧,我不过是顺手推一把,以求自保而已。” 龙景阳点头答应下来,约定元宵见面。 事情办妥,江信北策马回长塘,接下来的事情得先把长塘和瓜坪的事情安排好,才说得上去三岔坪见姚梦欣,否则得话,心挂两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疲于应付,考虑不全,这怕真的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年前,八人说好了初六集中,这还隔着两天,总显得锣齐鼓不齐,江信北回到长塘,交代欧全海和庞振民在镇上租一个门面的事宜,又拍马回到西林壁。(未完待续。)xh118 第五十九章 三驾马车 过年不过年,对三岔坪的姚梦欣陈大奎和耿秋生来说都一样,摆在面前的依旧是生存才能发展,发展才能生存的问题。 组建了党支部,把耿秋生调回来,三岔坪的局面却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 年前,姚梦欣从家里回来后,随即和陈大奎耿秋生商量,进行了为期数天的调研,了解战士,了解问题症结,问计于战士。 初五,陈大奎,耿秋生和姚梦欣再次聚在一起交流各自的心得。 姚梦欣开场便道:“自去年进入腊月以来,我们重建了三岔坪党支部,以此决策游击队行动方向,结束三岔坪游击队一直不能确定发展方向的乱象。但是,将近一个月了,我们的工作似乎没有取得实质的进展,我们的思路肯定是有问题的,老陈和老耿,你俩最近有什么想法?” 耿秋生斟酌一会儿,说道:“我一直在想,三岔坪对于南河来说是很偏远,但对于艮口县来说,不算,因为有条公路距离三岔坪仅仅十里不到。 以前,艮口对三岔坪的封锁严密,艮口保安团时不时地对三岔坪来一次围剿,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但对于我当时所带的十多人的游击队也是不可承受之重。归结起来,还是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活动区域,活动区域过大,那十多人的队伍显得太弱小,疲于奔命,于事无补。 这段时间,我和战士们交谈不少,我觉得吧,我们可能再两个方面存在问题。一个是发展方向,是不是应该以艮口为主要发展方向,第二个是。我们三个的分工可能有些错位,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 耿秋生在艮口出了名,和组织断了联系好几年。靠着一股信念苦苦坚持。 陈大奎和姚梦欣带队上了三岔坪,两支游击队合编后。耿秋生欣然接受陈大奎和姚梦欣的安排到南河联系党组织,但南河党组织已经悉遭破坏,耿秋生李丁虎和刘斌商定后便在南河以拉黄包车为掩护,尽可能地收集消息,外面的消息对山上的游击队太重要了。 耿秋生三人有几年在山林和敌人捉迷藏的经验,但进入城镇便犹如虎落平川,为掩饰身份,处处受制。黄包车夫终究是层次太低。耿秋生三人能够获取的情报,有价值的几乎没有,多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不过有黄孝淮和秦洪普两个跑交通的甄别,还是能从小道消息中推测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但没有上级确切的消息和指令,陈大奎和姚梦欣迟迟不能确定三岔坪游击区的建设,这段时间也是三岔坪最为混乱的日子。 耿秋生于城里主持情报工作,乏善可陈,原本跟着耿秋生坚持下来的队员情绪却有些消极,毕竟这块游击区本来就是耿秋生带着大家保留下来的。陈大奎和姚梦欣一来,就把耿秋生踢开,众人不知道耿秋生从事什么工作。由此在游击队里有点抵触情绪。 姚梦欣把耿秋生调回来,并且进入三岔坪游击队的决策领导层,对原有游击队员气的鼓舞是不可估量的。 但三岔坪游击区建设工作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善,耿秋生有了几个月的城里生活,思路大开,结合回山这段时间了解和整理的一些情况,觉得是三人的分工出现错位的问题。 陈大奎道:“我倒是赞成党代表的意见,我们离南河远一些,敌人的力量相对薄弱。如果朝艮口发展,各个方面的条件是比南河好。但以我们的力量,敌人的力量也更强大。对我们的发展更为不利。所以,我认为朝艮口方向采取守势,朝南河方向采取发展态势,比较符合我们的现状。至于分工问题,我觉得不是问题,无论怎么调整,还是我们三人商量着办,每项指令下达,基本都是我们三人的统一意见,关键可能是我们的工作方式方法上不对路。” 耿秋生道:“我承认你说的道理,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的主要精力可定是要花在我们自己负责的工作上面,就拿我来说,对于我负责情报工作,自然要花主要精力和时间在情报工作上,对于其他事情就没有深入思考。同样的道理,比如你老陈,你花的心思自然在如何带出一支打硬仗,灵活多变的队伍,而恰恰我对情报工作不熟悉,我再怎么用心,思路可能都会牛头不对马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二,再来说发展方向问题。二九年,这里还是苏区游击区,往艮口方向,最近距离艮口县城只有十来里路,但到猫冲,所里,溶洞滩,平坝一线却难发展过去,原因很多,但土匪武装和村寨联防自卫武装,是跨不过去的坎,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剿匪,更不可能对村寨的自卫武装作战,那会让我们所有的发展变得毫无意义。” 陈大奎道:“土匪武装和村寨自卫武装,在艮口方向同样存在,这不是理由,相反,艮口方向,因为道路方便一些,保安团的机动性比我们强得太多,做好如登,破坏如崩,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游击区,结果只要敌人来一次围剿,就前功尽弃,反而使得以后的发展更难开展,而且,一个应对不好,还很容易让我们陷入包围……” 陈大奎军事理论,军事素质都比耿秋生强,毕竟是正规军队出来的军人,但耿秋生也有自己的强项,带着十多人的游击队能在保安团民团的围剿下,坚持三年多,应对险恶环境的经验又不是陈大奎所能比的。 哚哚两声桌响,陈大奎和耿秋生停嘴,一齐看向姚梦欣。 两人的争论显然有点脱离主题,姚梦欣敲敲桌子,道:“我看,这个问题还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发展应该是我们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的自然要求,但我觉得我们还不具备向外发展的力量条件。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放在以后慢慢求证。” 现在争论这个问题,确实有点脱离实际。 姚梦欣对陈大奎和耿秋生笑笑,接着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有多大力量就该做多大的事情。发展,肯定是要发展,我们做好规划,可以慢慢求证,还可以修改,调整,暂时不急。我想,我们还是考虑一下,老耿才说的分工问题,着实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题,局面打开了,我们再来讨论发展方向问题,那就水到渠成了。 我觉得老耿说得不错,我们可能分工确实存在问题,另外,我们也可能犯了急躁病,没有扎实解决游击队武装割据,群众工作和物资积累这三大任务的主攻方向问题。全面撒网,全面开花,造成三项工作有脱节现象,结果是哪一项工作都不得力。” 三人停下,都没有说话。 陈大奎确实感到自己的事情有心却不得力,关键问题在哪,这段时间沉到战士当中,充分了解他们的想法,扩大队伍是有必要,但就目前三岔坪的给养来源,根本不足以支撑队伍的扩充,而没有队伍的扩充,很多想法只能是画饼充饥。 姚梦欣这几天考虑更多的是游击队三大任务的关系,三者应该是一个相辅相成的整体。目前,三人虽然有各自的分工,侧重点不同,但却不能只顾着自己工作的开展,三个任务,三个中心,那就是没有中心。三岔坪力量本来弱小,再加以分散,自然就会更加不得力。究竟以哪个为当前工作的中心来开展,还得依据实际情况来确定。 耿秋生此前带着十多人,称为游击队,也确实是游击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等同于在水里丢下一个石子,石子没入水中后,一切化归无形,一点作用没起到倒还罢了,关键还在于暴露行藏,引得白军的围剿,弄得自己居无定所。陈大奎和姚梦欣来了之后,情况稍有改观,但负责情报工作这段时间,苦于业务不熟悉,有心却无力。自己在这方土地坚持了三年,风土人情,地理形势在三人中是最熟悉的优势却得不到发挥,又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难受。 良久,姚梦欣开口道:“还是老耿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耿秋生道:“情报工作很重要,我觉得,黄孝淮和秦洪普俩负责比较好,因为他俩原本就是干这行,办法肯定比我们多,而且有效。我在山沟沟里钻惯了,对外面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了解,这几个月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我在此地钻山穿林三年多,风土人情,地理形势比较熟悉的优势又得不到发挥,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来做群众工作或者负责筹集物资,保证游击队的给养为好。” 姚梦欣道:“老陈,你呢?” 陈大奎道:“老耿这样说,也有道理。只要对游击队有好处,我觉得调整一下分工是好事。” 姚梦欣点点头,说道:“既然大家意见统一,那这样,老陈还是你的老本行,老耿负责物资筹措,协助我做群众工作,我把主要精力放在组织工作上,情报工作,成立一个小组,由秦洪普负责,随时向我们汇报,怎么样,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如果没有要补充的,那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下,三大任务的关系,确定一下以后工作的重点方向。”(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行动在线 陈大奎道:“游击区肯定得有游击队,那才叫游击区,我始终坚持发展游击队应该优先考虑,其他的终究是虚的。” 上次成立支部时候,姚梦欣已经把队伍,群众和物资三方面的依存做了比较详尽的阐述,但三者之间的关系绕来绕去,陈大奎没那么容易转过弯。 姚梦欣道:“我并不反对扩充队伍。事实上,优先发展游击队,最直接追明显的效果是,能够快速扩大影响,带动群众工作的开展,迅速打开局面。 可问题是,队伍的扩大必然带来区域的扩大,我们能不能保有并坚持下去,能够坚持多久。我们的队伍不是野人部队,也不是游侠队伍。如果像一阵风似的,来的快,去的也快,留下一片狼藉的话,那这样的发展会有多大的意义?能够坚持下去才是我们首先应该考虑的问题。否则的话,我们就得考虑,我们的败退会不会让支持我们的群众对我们失去信心,从而远离我们,那样的话,我们很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群众基础好,对队伍的发展有利,队伍的发展反过来能巩固发动群众的效果,陈大奎很清楚,这个道理本来就是共识,但到具体问题上,陈大奎和姚梦欣又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耿秋生见两人有别矛头的倾向,插嘴中断陈大奎和姚梦欣的争论,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弄清各自负责工作的任务,怎么落实。把任务和方向弄清楚了,那么这些工作在整个游击区的作用和地位自然容易区分清楚。至于优先考虑哪项工作,完全可以依据具体的实情来进行调整。” 一通百通,陈大奎和姚梦欣对视一眼,基本接受耿秋生的说法。理清各自的任务。也就理顺各自的工作在建设游击区中的作用,这样才能处理好队伍,群众和物资三者之间何时以谁为重的问题。这其实根本就固定不了,得依据具体形势的变化进行机动调整。 不一会儿。姚梦欣道:“老陈,还是你先说吧。” 陈大奎顿了顿,说道:“此前,我的考虑确实偏颇了一些,不过,不说扩充不扩充,我还是坚持应该首重队伍的建设,这是我们游击区的中坚力量。是我们红色武装割据的保证。” 姚梦欣调整一下思路,接口道:“这个是当然,游击队事实上是武装,宣传和物资三合一的一支队伍,我们所有工作的开展都要通过队伍去执行。可以说,无论我们游击区搞得多么红火,游击队都是我们的先锋队,排头兵,尖兵。 现在我有三个问题,我们三个讨论一下。或许这有助于我们分清我们各自工作的依存关系。一是,我们建立游击区的目的是什么。二是,武装。宣传和物资保障之间的关系如何调整。三是,我们的发展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三个问题是连带的,不能说建立游击区就是为了组建游击队进行武装割据,如果是这样的话,土匪武装是,村寨的自卫武装也是,那么就简单了,直接照搬土匪或者村寨自卫武装的模式就成。只须自己开垦山地,自行结寨。拮据之时,打劫一下土豪大户。做个土皇帝就成,而且这样放心官军不会真心来围剿。 但红色游击队能这样做?显然游击队和土匪武装。村寨自卫武装有着本质的不同,核心在于宣传发动群众。 陈大奎和耿秋生很少深入去想这些几个问题,姚梦欣此时提出来,要弄懂也容易,但要把三个问题统一起来考虑,陷入绕绕中,颇费心神,还理不清楚。 耿秋生道:“党代表,别绕圈了,你直说吧。” 陈大奎接着道:“是啊,绕来绕去,还是回到我们原来的问题上,你直说就是。” 姚梦欣笑笑,说道:“我们本来就没变话题,只是我把顺序调整一下,以便更清楚说清我们目前所面临的问题。 我们建立游击区,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武装割据,也不仅仅是为了发动群众,更不是为了积累钱财物质,终期是为了把红旗扛下去,无论是武装割据,还是宣传发动群众,抑或是积累物资财富,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红旗不倒,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党的红旗下。你俩对我这样理解,有什么不同看法没有?” 道理非常简单,但轮到具体三个方面的工作又有些绕,陈大奎和耿秋生没有接口,继续听姚梦欣怎么说。 “好了,目的明确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实现这个目标,所以武装割据只是实现这个目的的一种手段一种方式,宣传发动群众,也是如此,倒是物资财富的积累似乎关联不大,但却是前两项工作正常进行的物质基础,同样意义重大。所以我们三人单就工作性质来说,并没有轻重之别。只是因为我们的队伍是三合一队伍,把三项分工又粘合在一起,才使得三项工作的轻重急缓比较集中的表现出来。 所以,我觉得队伍的军事上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任务清楚了,自然就不会和宣传发动群众相冲突,同样的道理,宣传发动群众的目的,任务弄清楚了,自然不会和队伍的武装发展产生冲突……” 道理简单,要说清楚也不容易,要改变固有的思维习惯,更不容易,姚梦欣说完,停下来,静候陈大奎和耿秋生的反应。 姚梦欣小看了陈大奎和耿秋生,两人都是老党员,都是理想主义者,一旦认准方向,便会丢下杂念,义无反顾地全身心投入。 三人似乎在这一刻形成默契,眼前的事情,被视为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哪怕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且不去管这个目标距离现实有多远,能不能实现。 良久,陈大奎道:“确实,有人自然不愁队伍的发展。目前我们打不开局面。看来关键还在宣传发动群众上没有进展。既然游击队是先锋队,是尖兵,我觉得要破这个局。不能只靠磨嘴皮子搞宣传发动,游击队得行动起来。动真格的。打击地富反坏匪,为老百姓撑腰,树立他们对我们的信心。” 耿秋生深有同感,接口道:“我在这片区域坚持了三年多,风土人情比较熟悉,匪患比较严重,为富不仁者不少。我看我们把能够团结的对象,需要打击的对象区分开来。杀一儆百,效果会马上显现。只要我们为当地老百姓办几件实事,至少他们不会对我们敬而远之,我们再配以其他方面的细致交流沟通,相信目前的局面很快能够打破。” 虽然这样的结果偏离了自己相对比较温和的计划,但也许重病用猛药,效果更为突出也说不定,姚梦欣没有再给陈大奎和耿秋生做思想工作。 三人接下来商量队伍的行动计划,用不了多少时间,但即便如此。大半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 上三岔坪,江信北码不准姚梦欣有怎样的打算,会不会要求自己做一些事情。如果姚梦欣真的如姚季宗所料。有事要自己做的话,江信北不知道需要多少天。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得提前做好安排,江信北忙得屁股沾火星,跑不停蹄。 瓜坪砖瓦厂初期准备事情很多,工作量大,需要请不少人,张才景对瓜坪一片熟悉,江信北本想安排张才景负责。但初五到西流一趟,张才景婚期临近家里事情多。不但做不到到瓜坪主持场地整理,连人都很难抽身。江信北只得重新调配。 陈义海比较远,江信北根本没时间去,不做考虑,杨友宁倒是可以,不过杨友宁要等到初六才出家门,江信北也等不及。 年前,看地的时候,是庞振民做的主,加上正月山货基本没生意,想来想去,江信北把自己的安排打算告诉庞振民,着庞振民全权处理。 瓜坪有刘玉坤,石顺东,庞振民和欧全海四个,准备工具,整理平地,打几个棚地,等人员集中了,再想办法请人,砖瓦厂的开工事宜,问题不是很大。 问题在长塘只有庞老头一个人,江信北放心不下,只好提前让二哥二嫂出长塘接手山货生意,有庞老头的提点,刘贞上手也快一些。 初五在长塘几弟兄集中,送穷神后,意味着新年开张,江信北总算把事情安排好妥帖。 江信北非常好奇心姚季宗给姚梦欣的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但还是忍住好奇心,把信件放在内衣口袋里两天都没有动一下。不过江信北隐隐猜测这信的内容极有可能和飞鹰帮有关。要不,姚季宗完全没有必要写这么一封信,如果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既然姚梦欣过年回去过,该办的事,该交代的事情,姚季宗也好,姚梦欣也好,都没有遗漏的道理。 对飞鹰帮的事情,要趁火打铁,江信北把这事放在首位,上三岔坪势在必行,而且越快越好。 初六,日上三竿,三岔坪的群山怀抱还是一片清冷。江信北赶近路近了将近十里路,此时已经进入三岔坪地界。 江信北不知道三岔坪的具体位置,只能按照姚季宗给予的方式直奔三岔坪。 高头大马直朝三岔坪的现象很少,江信北进入瞭望哨所视野,便被哨所盯上。 被半路拦下,江信北终于放下心来。如果三岔坪再没人出现,江信北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哨兵很小心,不是很相信江信北是给姚梦欣送信的,在江信北身上搜出封信后,把江信北留下,另着一人送信到三岔坪,给姚梦欣过目。 三岔坪,姚梦欣,陈大奎,耿秋生和分队长吴振,杨宗德以及黄海阁正商量布置正月将要展开的行动。 姚梦欣接过岗哨送来的信,一阵出神,转眼不见送信人,转身走出队部,交代岗哨把人带来队部。 姚梦欣忽然中断会议,让陈大奎很不解,这不是姚梦欣的风格,待姚梦欣回屋,陈大奎问道:“有情况?” 姚梦欣笑道:“是,也不是,有故人来访。”(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四海一家 既然是故人,陈大奎没有继续询问是谁,有缘自会相见。热门∈↗,.. 丢开江信北的事情,姚梦欣道:“刚才,大家把近段时间的情况做了汇报,也各自做了总结,有困难也有成功的地方,这些都是我们宝贵的经验。 但是,我们总结的时候漏掉一点,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此前我们的工作,基本都停留在零敲碎打上面,遇到的普遍性的问题很少,自然也就提不出相对应的解决方案, 以前,我们习惯从我们遇到的单个事件出发,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我们力气和心思都花了,却总感觉到缩手缩脚,局面就是打不开,是什么原因? 昨天,支部研究认为,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缺乏整体规划的原因造成的,责任在支部。因此支部决定接下来的工作以巩固我们现有的游击区根据地为中心。这项工作的首要任务是宣传和发动群众,细化为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弄清楚三种情况,两个重点。 首先是摸排三种情况。一是富裕人家,区分出为富不仁者,二是一般农户,区分出好吃懒做者,三是,开始有意识地对土匪山头做一个系统的勘查,为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的行动做准备。 其次是两个重点。一是我们要能够甄别出,那些人能够成为我们最坚定的支持者,那些人是我们可以团结和利用的群体,那些人是我们必须打击的对象。二是观察,分析村寨里的矛盾集中表现在那些方面,那些是个别矛盾,那些是普遍矛盾,那些是村民普遍关心的问题, 有了这些比较全面的第一手情报,我们就能从这些矛盾入手。帮助村寨解决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从而获得他们的认同感。 当然,为了消除村民的担心和疑虑,采用隐蔽方式也成,策略和方式方法可以依据实情灵活处理,只要宗旨不违背党的原则就成。 第二阶段,集中打击地富反坏匪,压制这些人群的气焰,抬高一般民众的地位,扩大在他们当地的话语权和生存空间。这一步得依据第一阶段的具体进展来确定。 第三阶段。消除匪患,是采取和村寨自卫武装联合,还是采取分化瓦解,或者是兼并把他们吸收为我们的武装,那要看具体情形。txt全集下载 这所有的规划,关键在第一阶段的情报工作是否做得扎实……” 姚梦欣把昨天三人商议的行动计划对三个分队长解说完毕,屋内一时安静,火苗摇曳的呼呼声异常清晰,但三队长心里却不平静。局面与格局这东西看似玄乎。真正触摸到,却又感觉到其实它实实在在地存在。 一会儿,陈大奎接过话题,说道:“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尽快突破困局,第一阶段的时间最好能在十天半月内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脉络。第二阶段的行动,为了避免引起白军的注意,时间以一到两个月为基本时间段。所以要求第一阶段的事情一定要做扎实。刚才党代表提到方式方法的问题,我补充几点。为了消除村民的疑虑和担忧,对我们的坚定支持者。要多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他们。 所以,队部和支部有个行动计划,你们各分队也应该有个相应的行动计划,今天你们就在队部把计划做好,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支部提出来。经过支部批准,请你们按计划执行。 以后,我们也就照此定一条制度,凡比较大的行动都得有个计划。要做到求胜先防败,把各种情况都估计充分一些,避免出现极端状况。” 黄海阁嘀咕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岂不是太死套了。” 陈大奎在正规军队里,虽然级别低一些,但对作战计划的重要性很清楚。过来一段时间,陈大奎带着队伍疲于奔命,确实计划赶不上变化,原因是对情报一无所知,自然无从制定行动计划。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随口而出。 五人眼光一齐聚焦到黄海阁身上,黄海阁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站起来,说道:“我们几个字都没认识几个,队长,你叫我们做计划,这不是叫黄牛牯生仔,成心讹诈人么?” 拟定行动计划作为一项制度,昨天的支部会议并没有商讨,耿秋生和姚梦欣都不理解陈大奎忽然提出这么一条,都疑惑地看着陈大奎,看看陈大奎怎么解释。 “计划确实是赶不上变化,但是,制定计划是一拍脑袋,天马行空地幻想出来的吗?肯定不是。 计划起码得根据现有的,我们掌握的情报来制定。计划的目的是依据实情设计有利于我们的行动。或许在行动中,情况会发生变化,但这种变化是可以估算到的。能不能被估计到,关键看我们掌握的情报数量和质量,情报量足够,那么我们就能估计到。即使估计不到具体事态的变化,在行动前,至少我们会想到如何应对突发状况,提前做好灵活应对的预案。这叫做,做最坏打算,争取最好结果。 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告别打乱仗,遇到险情我们才不会自乱阵脚,事不可为,及时终止。这不但可帮助我们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损失,还能不断提高我们的全局观念,更好地适应目前的局势。 再说,计划也不是要你死板硬套,一成不变,而是要在行动前做好各种有利和不利因素的收集和判断。在行动中,随着各种情况的出现,及时调整。 敌情不明,我情不明,你凭什么展开行动?……” 陈大奎讲得够明白,姚梦欣和耿秋生马上赞同,可苦了黄海阁,吴振和杨宗德,嘴巴说说可以,但要付诸文字,那就太为难他们了。 陈大奎狠声道:“别叫苦了,作为一个支队的领导者,你得对所有得战士负责,作为一个党员,得对党支部负责。不识字,那就学。党代表识字,编个识字卡出来,一天五个,行不?三个,行不?一年下来,看你们不成秀才那才是怪事。” 杨宗德问道:“把那目前怎么办?” 姚梦欣笑道:“好办,凉拌。有行动,你们到队部来,亲自口述,我或者队长帮你们记录下来。你们再拿回去学习,既提高你的制定计划的能力和水平,又可以多学几个字,提高文化水平,队长这个法子好,高,就是高。” …………………………………………………………………………………………… 既来之则安之,江信北不介意哨兵给自己蒙上黑布巾,哪怕是用个口袋把整个头部全都罩上,江信北也会非常配合。 骑在马上,哨兵牵着马在前面走,江信北甚至认为这是半年来最惬意的一次骑马而行。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想,甚至还可以当做一次假寐。 事实上,蒙住江信北的双眼没起到什么作用,江信北虽然不刻意去感知什么,但马匹或上,或下,或平,江信北能感觉到,从被拦下的地方到目的地,不过四里路不到。上山一里上下,上山梁平走一百来米,剩下的两里路全是下山,弯弯曲曲的。其实可以预见到,在山梁上就可以对目的地一目了然。 来到到三岔坪游击队队部前,被人给拦住。姚梦欣他们还没商量完事情,带路队员似乎忘记给江信北取下黑布巾,江信北不介意。游击队员没有特殊的指示,江信北也就坐在马上,没有下马,静静地立在当地。 场景有点怪异,游击队员背着一杆猎枪,牵着马。江信北蒙着双眼,骑在马上。 “这什么人?” “不知道,是党代表叫我带上来的。” 虽然早猜到姚梦欣的身份,如今真正确定,还是有一丝震惊漫过江信北心头。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姚梦欣不会对自己不利,江信北很笃定这一点。 江信北坐在马上,有点困倦的感觉,闹瞌睡,问道:“我可以下去吗?” 那队员犹豫间,还是同意江信北下马。 江信北不待那队员同意,把黑布巾扒下,对直走到一棵树脚,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背靠树干,闭目假睡。 阻止不是,不阻止好像也不是,那队员很迟疑。江信北是给党代表送信的已经确定无疑,但是,江信北到底是自己队伍上的人还是不是,很难把握。想了想,那队员牵着马,把马绳拴在树上,站立在江信北边上。 或许这几天真的很累,不知间,江信北竟然真的入睡,虽然入睡程度很浅。 或许很久,也或许只那么一小段时间,江信北感觉有人走近身边,慢慢睁开眼。 姚梦欣在前,陈大奎和耿秋生在后,后面跟着吴振,杨宗德和黄海阁。 江信北站立起来,姚梦欣张开笑脸,道:“信北弟弟。” 江信北没有回应姚梦欣,眼睛从姚梦欣身上溜过,停在耿秋生脸上。 耿秋生几乎同时认出江信北,道:“小兄弟,是你?” 江信北张张口,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耿秋生,转而对姚梦欣道:“姐,这个大哥怎么称呼?” 陈大奎诧异,忘了上前打招呼。姚梦欣倒是告诉江信北“叫耿大哥就行了。”但内心也有种莫名其妙的诧异。 这世界也太小了,三岔坪距离西林壁怎么说也有三十来里,天南地北的,三岔坪游击队三大巨头,竟然都和江信北有过交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春来事急 三岔坪的位置与牛塔沟的位置颇为类似,一肩挑两镇。往南穿过崇山峻岭,十来里路是艮口县西沟镇,往东盘山绕梁,有二十多里路,山下是横桥镇。 横桥镇是个四通之地,有公路过境。往南,过西沟几十里进入艮口县城,往北走,有便道连接,过南河牡溪乡,通往长塘,过南河五里团乡,经宜安乡,进入南河县城。 三岔坪游击队若仅仅只是吃几口饭,问题不大,但要长期坚持下去并有所发展,必然要有各种物资的补充和积累,这就需要真金白银。否则,游击队很可能退化,沦落成当地农户。 由于以前曾是苏区,艮口县以横桥镇为据点,对三岔坪一带一直实行经济封锁政策,加上地处偏僻,即便大山都是宝,但运不出山,那就什么都不是。没有财务的支持,一切美好的愿景都只能是幻想。 姚梦欣和陈大奎确定三岔坪为游击区根据地后,费尽心思,却难以改变财务现状。往艮口方向,路途是近一些,交通也方便一些,但活动余地反而更小。南河有码头,水路比较发达,消息比艮口灵通,国民政府对偏僻山村的防控相对宽松。游击队往南河长塘方向,人员安全上,相对较好。但没有公路,几十里山路,还要防备土匪,并不比往艮口方向容易。 去年腊月初,姚梦欣听黄孝淮说江信北到猫冲一事,灵机一动。往艮口方向难以进行经济活动,以求获得物资上的补充和积累,但往南河方向,如果能借助江信北带动三岔坪一带的山货出山,却容易得多。如果成功。无疑会对三岔坪游击区的建立有莫大的帮助。 本以为过年,江信北会在年前到姚家庄一趟,姚梦欣想利用家里的关系。和江信北好好谈谈,结果江信北年前没有去姚家庄。姚梦欣只好请父亲姚季宗间接从中帮助。 江信北能带着父亲的亲笔信上三岔坪,姚梦欣自觉这事情有戏。父亲在信中所说的事情反倒没有眼前的事情急切,更难得的是江信北竟然和耿秋生有过南河城门的那么一件事情。 虽然江信北不见得认同自己所为,但对共产党也不反感,中饭后,姚梦欣把年前和陈大奎的商议方案再度跟江信北提出来。 江信北没做过多的考虑就满口答应下来,跟谁做生意不是做生意,有钱赚。就是好事情。有姚季宗的交待,江信北即使有点顾忌,也不算什么。。 接下来几天,江信北在耿秋生的带领下,上山穿林,走村串寨,还走了一趟横桥镇,看看那些生意可做。 做山货不一定局限在水陆八珍上,只要地方上有特产,成规模就成。三岔坪一带。除了竹笋,还有板栗,野核桃。栎木子。因为栎木树多,上等木炭资源也相当丰富。 牵挂着瓜坪砖瓦厂的开工情况,又牵挂着正月十五和龙景阳的约定,六天后,不再做细致的考察和琢磨,江信北和耿秋生商定大体事宜后,离开三岔坪。 耿秋生这五六天来和江信北一路考察,把经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大大小小,来来回回地梳理过几次。恍然发觉自己在三岔坪一带坚持三年多的游击,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些天。我和信北吃住在一起,他的很多想法,我觉得很有道理。或许他的身份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有些观点相对客观一些,也就可能更准确。” 仿佛找到打开三岔坪游击区局面的门路,江信北离开后,难以抑制内心兴奋,三人一落座,耿秋生就对陈大奎和姚梦欣说道。 陈大奎和姚梦欣笑笑,没有插话干扰耿秋生。这几天,耿秋生和江信北没回队部,吃住都在山村农户家里。和江信北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近距离接触,所做所说肯定不少,耿秋生有所触动很正常。 耿秋生接着道:“听信北说,闽赣苏区三年的时间,农民的土地分了三四次。他认为,土地分基本每年一次,甚至不到一年就要分一次。有的农户,土地分到手还没捂热,就面临再次被分配的可能, 土地在农户手里不稳定,这就不能排除有的人家勤劳,肯在地里花力气,一年下来,生活会有很大的改善,进而有可能购买土地。而有的人家好吃懒做,或者时运不好,经营不得法,一年下来,就有可能把分到手的土地转手卖出去。 这样以来,勤劳人家反而被当做地主富农来对待,败家的,反而因为穷,能再次从新购土地的人家获得土地。算起来,一年辛苦到头的人家,算是白给好吃懒做的人家干了。虽然这种两头极端的情况比较少,但无疑暴露了我们的一些做法,过于机械,死板硬套过了,多少会让人心里有想法……” 陈大奎不高兴,打断耿秋生话头,说道:“老耿,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扯得太远了。我们不知道闽赣苏区的情况,别妄下断言。” 耿秋生意识到自己跑题,笑笑,说道:“我是从信北这个外人的角度看问题中,受到一些启发。给缺少土地的农户分田地,无非是为了让老百姓能维持生计,能改善生存条件。 我们游击区当然不具备苏区搞土地革命的力量,那我们游击区怎么开展宣传和发动群众的工作?我想,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从改善群众的生存条件入手,二是我们上次开会定下的,解决矛盾,实质上就是让群众活得有尊严,不受欺辱。” 姚梦欣理论水平在三人中最高,耿秋生说到这里,姚梦欣基本都清楚耿秋生想要表达什么。 “老耿,你说说,怎么做就行了,理论的东西还有很多需要实践来验证。” 耿秋生点点头,接着道:“我们游击队的首要任务是武装割据,之所以要通过信北来筹措物资。那是要夯实我们生存条件。宣传和发动群众,那是为了游击区的坚持和发展。所以不可能全力去做山货生意,如果我们能把这件事情和宣传发动群众的工作结合起来。我觉得,我们走的路就宽泛得很多。” 游击区得首要任务是武装割据。陈大奎非常赞同,立马来了精神,说道:“老耿,别慢条斯理,挑人胃口,怎么结合?” 耿秋生笑道:“你俩别时不时地打断我说话,弄得我得重新整理思路,有些法子是必须有道理才可行。不能一拍脑袋,想到哪是哪,你们说是不是?” 姚梦欣和陈大奎笑笑,颇为尴尬,不管耿秋生说的有无道理,总得听人家把话说完不是。 耿秋生接着道:“信北的担心,我觉得很有道理。生意做起来,各种人都会参与进来,无论是暴露他和我们的关系,还是暴露我们的意图。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除了必要的事情,我们和信北直接商量外,其他的事情都必须借助各山寨的农户。 所以。我觉得我们该成立一个专门的财务后勤小组,负责引导农户跟信北的生意来往,一方面帮农户增加收入,另一方面以此为契机,开展群众工作,构筑我们群众基础的基本面,具体怎么做,怎么协调,我一个人也想不全。还得你两位多出主意……” 陈大奎叹道:“如果信北能加入我们,那就好了。” 耿秋生笑道:“我也想。但目前,绝无可能。这些天。我跟交谈不少,虽然他认同我们的理念,也愿意和我们接触,但要他接受我们,至少是将来的事情。” 三人把基本框架确定下来,人员还真不好选。 游击队总共才四十二人,黄孝淮,秦洪普,龚玥,李丁虎和刘斌作为特别行动小组已经前往南河县城,除了在场的三人就只剩三十四人。 财务后勤小组起码也得四五人,还得是有些文化的。游击队里就没两个识字,更不用说记账之类的, 左右不好调配,姚梦欣下决心,说道:“都不识字,人多也是浪费,这样吧,女人细心些,队部还有三个女的,留一个跟我作伴,老耿,给你两个,再在男同志里找两个灵活一点的,你先带着。平时我来教他们识字计数,两个月大约也就能用了,这样可好?” 陈大奎道:“这样以来,每个分队只有十个队员,总共才三十人,我们的力量是不是太弱小了一点?” 姚梦欣笑道:“就算把特别小组和财务小组分编到各小队,力量也大不了多少,如果把情报和财务做好了,群众发动起来了,基础牢靠了,队伍壮大起来也快。你说呢?” 不分不知道,一分每项工作都重要,陈大奎想想,点头同意。 ……………………………………………………………………………… 瓜坪镇上的天气和给庞振民面子,初六以来,太阳出没的时候少,多云的时候多,这给庞振民石顺东等六人整理平地提供了很好的天气条件。 不过总归是人工,效率不高,六人六天,即便是直接从山上挖土填埋山冲的旱田,也没填平一亩,只是整理出一条水渠,算是看得见的成就。 立春过了,节气接连而来,错过一步,步步错过。这样的进度,江信北很不满意,却又怪不了庞振民六人。 初四立的春,十九便是雨水,气温虽有回升,但寒冷没有消退,湿度还不断增大,那种湿冷才叫人难受。出了正月就到了惊蛰,霏霏细雨漫空不断增多,泥土的粘性增强,那就更加不开工。一旦挨过春分,清明不远,雨季跟着来临。排水沟,摆放砖瓦的地方,人住的,马住的,在这段时间整理出来,还得把棚子打好。宁可提前完工,放着用不上,也得先弄好。否则,即便能做砖瓦,晾干也大会周章,难说,即便砖瓦做好,一场大雨,就会前功尽弃,这么以来,上半年也就过去了。 事情远不止这样。 杨友宁告诉江信北,鸽山那边秦家派郑毅到杨村,来过瓜坪,说的是去年商定的事情,而江信北也刚和耿秋生商量妥当山货事情。接下来,马帮就有得忙。 弟兄八个人分身无术,顾不上砖瓦厂的初期基本设施建设,而砖瓦厂的事情又不能停下来,江信北想着,头就晕乎乎的。 想来想去,砖瓦厂的基本设施还得请泥瓦匠师傅来主持。正月十五,江信北干脆叫大家停工,作出一番调整。 庞振民仍然负责瓜坪镇上的山货生意,主管开支账目,协助张才景主持瓜坪砖瓦厂的基础设施建设。张才景暂时抽不出身,就由庞振民先兼着。 杨友宁先回去杨村等郑毅再次前来,或者到路塘去一趟,直接和秦帮魁敲定事宜,刘玉坤和石顺东回长塘,先走一趟猫冲。陈义海,欧全海先停下手中的事情,去请师傅,请帮工。以后的事情,等到张才景婚后,再做进一步的安排。 安排好这一切,江信北拍马赶往南河县城,想着龙景阳那里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内心忐忑不已。(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浑水难清 飞鹰帮死人的事情,年前有一场游行,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对敏感的事情,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说不说,是另一回事。怎么做做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性质不同,产生的后果天差地别。 如果只是心里想想,那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是最好的忘忧草,如果是发发恼骚,社会是个大熔炉,每天发生的事情,每天的生计都需要投入全副心力和劳力,谁也不会有那么多闲心纠缠一件事情。但如果是别有用心地散布传言,那么就得小心应对了,接下来的必定是有所动作。 在风头上,飞鹰帮不会做出过激反应,但暗中对这场游行的来龙去脉进行了调查。 游行最初出现在书院那帮书生身上,而那帮书生当中,王酉年三个,正是在食家庄无辜被打的三个,至于赵子昂有没有参与,没有有效证据显示,无法进行判断,不过依照常理,赵子昂,陆奉明,甚至江信北都应该有份。 书院那群小男生小女生最容易受人蛊惑,秦六不怎么在意。以前闹*,书院也时常有学生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游行的活动,都是些雷声大,雨点无的闹剧。 这场游行最终演变成由县府主导,商会作为游行主体,与南河书院的游行吻合得太好了,这事情未尝不是县府的有意安排。 或许,这场游行只是个巧合,游行真的是县府打算整顿社会治安,先做舆论宣传。 陆安兴巧妙地利用县里的决策,趁着舆论势头,对全城治帮会社团组织安进行整顿,以此把矛头对准飞鹰帮。对飞鹰帮实施反击,秦六能理解。 飞鹰帮内部出现一点猜忌,弄得人际关系有些紧张。那也只是中底层帮众的一些恼骚,秦六气定神闲。只要在可控范围内,这是好事,正好可以反过来利用。 过了这阵风后,趁势反击,雷霆一击,就算达不到目的,也当可将危机化为无形,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飞鹰帮的声望都将有所提升。 经过过年十来天的沉寂,秦六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破五之后,沉寂十来天的旧事又被炒热起来,秦六不得不引起警觉。如果这样的传言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秦六对已经掌握的情报再次进行梳理,期望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高紫柔是书院游行队伍的组织者之一,秦六一直认为高紫柔就是那种衙女,好出风头。以前也没少见她参与书院的活动,那时。书院还轮不到她做主,现在成为书院的大姐大了,仗着唐景为是她舅舅。参与假期组织书院的游行倒是符合她以前的个性。这里面有没有唐景为的撺掇,秦六认为可能基本为零。 秦六一一推理,一一排除。 以江信北和赵子昂,陆奉明的关系,无论是赵子昂还是陆奉明似乎都没必要为了江信北和飞鹰帮过不去,即便有可能,那也是小泥鳅翻不起大浪。 江信北就更不用说,乡下小子一个,就算脑子发热。人微言轻,给飞鹰帮挠痒痒都不够格。 王酉年三个。为了泄愤,组织游行也可以说得过去。但几个文弱书生根本不够格跟飞鹰帮叫板,那么就有可能是受别人的利用。 那么是谁在利用王酉年? 以王酉年三个和赵子昂一起在食家庄出现,赵子昂极有可能。 但赵子昂的在外读书的一个年轻人,有这个诉求么?显然没有,那就很可能是受长辈的指使。 以陆奉明和赵子昂的关系,陆安兴肯定是一个,但他能想到利用游行这招,造声势,好像不合陆安兴的为人,这应该是读书人乐意采用的法子。 赵元茂,姚季宗,似乎与飞鹰帮没有纠葛,如果他们打算为江信北出头,完全可以采取拜帖,直接向飞鹰帮挑明江信北与姚家的关系。 秦六觉得,飞鹰帮虽然不会在意赵元茂和姚季宗,会借此敲打姚季宗和赵元茂,但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 噫,秦六停顿下来。 姚季宗不愿意女婿吃亏,又不愿意伸头给飞鹰帮敲打,加上赵家和陆安兴的关系,姚家和赵家的关系,三家小辈之间的关系,赵元茂和姚季宗也有可能。 但这点理由还不够,他们即便是三家联合,力量还是弱了些,不足以对飞鹰帮构成致命威胁。 想来想去,秦六找不出别的理由说服自己。这事情,单凭陆安兴,姚季宗和赵元茂三家,还闹不得这么大,这股力量,有可能来自县域外,如果是这样,那可能性就太多了。 “六爷,那小子进城了,我们……” 李瑞等候有时,秦六一直没有表示,忍不住开口。 秦六斜了李瑞一眼,手指在桌子上不断地,很有节奏地击打着。 一会儿,秦六道:“先跟着吧,别惊动他。” 把传言对飞鹰帮造成的危机解读成对头的挑拨离间,意图抢飞鹰帮的饭碗,从而将危机转化为对外的同仇敌忾,对内肃清异己分子,再辅以拿江信北开刀,强势凝聚人心,本来是既定策略,但,看秦六的样子,很可能临时变卦,李瑞百思不得其解。 李瑞欲言又止,告辞,转身离开。 李瑞,易宏图,赵维锦三人都还是小弟的时候,并称为北街三剑客,后来李瑞上位,易宏图和赵维锦变成了李瑞的打手,心里肯定有想法,李瑞直接怀疑这么多传言与易宏图,赵维锦有脱不了的干系。 但这话不能跟秦六说,李瑞只能憋在心里自己着慌。这事情也是秦六同意,自己才着手实施的。如果秦六真要为平息内患而撤换北街堂主,李瑞觉得很憋屈。 李瑞自问在处理宋家事情上没有纰漏,但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传言五花八门。有不少就指向自己是造成大脑壳死亡的凶手,特别是过年后,这股风气又被卷起。这让李瑞在北街堂口很被动。 这事情再拖下去,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甚至会波及整个飞鹰帮,李瑞下决心,必要的时候,得先下手为强。 江信北骑马进城,想不高调都难。 等着过小年,还要出去干事,把李瑞家十八代祖宗女性都问候隔片,易宏图还是走出屋去。统一调度一群跟踪江信北的手下。 北街这块飞鹰帮的地盘争夺,易宏图,赵维锦和李瑞三人立下汗马功劳,那时候,三人都是小弟,交情比较好,但李瑞上位后,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几年过去了,易宏图不时回头看看过去的交情,到现在。三人竟然犹如陌生人,除了帮里的事务,几乎没有交往。 传言对李瑞不利。易宏图乐于看到,但放任传言扩大化,把飞鹰帮搞乱,易宏图又不愿意,这不符合易宏图的利益。 “宏哥,那小子进了陈老头的棋店,怎么办?” 一个年轻人跑来跟易宏图汇报情况,请示下一步指示。 “继续盯着。” 江信北进了别人的地盘,黏上陈老头这样的人家。易宏图一阵烦躁,话都懒得多说一字。 年前的事情。虽然让飞鹰帮很没面子,但事情却是由飞鹰帮惹起的。总不能你欺负人家,人家有能力反抗,你还不允许人家表示一下吧?如果那么一丁点事情就要这样大动干戈,那飞鹰帮不如直接上山做土匪,那就真的是天高皇帝远,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明显吃力不讨好,易宏图不知道李瑞和秦六为什么非要找江信北的麻烦。上次,易宏图和江信北起冲突,就是因为陈老头的缘故,易宏图不能过于强势,在龙景阳的撮合下,和平解决。这次的行动,易宏图做不了主,事情如何解决,想想都很麻烦,易宏图没有按照李瑞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陈老头的棋室改变了风格,过年的时候,儿子孙子一大堆回来了,对于老人家在家里奈不住寂寞,开个门店,方便和老友谈天说地,很好理解。但对老人家附带开一个茶室,非议颇多,认为不伦不类。 虽然,门面是自家的,不在意那几个钱,但不管如何,开茶室,总是一份事情,总要分神照顾。这样以来,不但达不到老人家一起开心下棋,开心聊天的目的,反而会弄得一摊子烦心事。即便要开茶室,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好好地开。雇人打理,请人照料都可以。 陈老头从善如流,把门店一分为二,一边经营茶水加点心,一边供自己和人下棋取乐。 今天过小年,闹元宵,陈老头回家和家人共餐,把棋室交付给常来的熟人打理。看样子吃晚饭后,陈老头还想来看看。过了今晚,年才算真正过完,晚间元宵闹花灯,龙灯汇演是相当热闹的场面,不能错过。 龙景阳虽然不知道陈老头的茶室会改变风格,但地方不变,茶室却变得更清净,这是意外之喜。 江信北走进茶室,龙景阳笑着招呼江信北到自己边,走进一个雅间,叫来两份零嘴小吃,服务生给两人斟上茶水。 龙景阳挥挥手,让服务生留下茶壶,走开,两人边吃边聊。 几句开场白后,江信北道:“时间过得真快,初四,我们约定在茶室会面,转眼就到了十五。” 龙景阳道:“嗯,是过得很快。不过,信北,我还是觉得,这事情是不是你多虑了,从我了解到的消息来看,无论从哪方面,都好像与你无关。你参合进去,莫要惹祸上身。”(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不参合,不回避 龙景阳说得郑重,江信北想想,说道:“阳哥,你是怎么看的,帮我分析分析。” 龙景阳道:“你知道我来南河也才半年多的时间,接触到的人不多,层次有限。在飞鹰帮里,如果接触易宏图,宋家姐弟这样中下层次的人家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但高级一些的中上层基本没有可能。 飞鹰帮里有一些变化,虽是传言,但常言道,无风不起浪。这些变化根本不是我们所做的能起到的效果,我怀疑另有原因。也就是说,很可能会有人借我们来打掩护,真正出事的时候,很可能我们就是挡箭牌。” 想起姚季宗对自己的一番话,江信北不由暗赞龙景阳聪明,但由此展开,江信北保不准除了姚季宗他们外,难说还有其他人。这是需要防备的,别真的成了人家的替死鬼。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觉得飞鹰帮会招惹什么人?是什么原因?” 龙景阳对此早有思考,说道:“这很难说。北街堂口只是飞鹰帮明面的产业,其他的,诸如码头漕帮,赌场,烟土烟馆,军火,帮人销赃,凡偏门的东西都有涉及,黑吃黑,跟人发生仇怨是很正常的事情。打个比方,陆奉明开赌场,有他老爹在后面撑腰,你知道后面,陆奉明做些什么没有?放高利贷,设局抢客挖墙角之类的肯定有,同行是冤家,飞鹰帮的赌场也肯定有,那么飞鹰帮和陆奉明的赌场结怨,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难说飞鹰帮敢对保安大队发难,就是要打掉陆奉明背后的靠山。现在,飞鹰帮有死人这么一出,闹得人心惶惶。能在飞鹰帮身上咬上一口的,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接着龙景阳又举了几个具体例子,江信北问道:“阳哥。如果你是秦六,你怎么化解这场危机?” 龙景阳:“这个。我倒真没想过。不过,如果飞鹰帮现在没有采取措施,照此发展下去,内忧外患,是迟早的事情。” 江信北:“如果能猜到秦六怎么化解危机,自然也就知道他是否对我们不利。防得住的防,躲得过的躲,防不胜防。躲无可躲,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总不能伸着脖子,等着挨宰吧。” 龙景阳:“话是这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飞鹰帮因为宋家老大的死而生乱,想必得从解决宋家的事情来凝聚人心呢。如果让人发觉有你在其中作梗,你肯定是人家要打击的靶子,到时候,你怎么防。怎么躲?死扛又抗不过人家。” 江信北地头沉思,龙景阳这话和姚季宗说的意思实质上是一样的,看来飞鹰帮极有可能这样做。想起自己最初点破宋家老大死得的蹊跷。只是单纯为了化解宋家姐弟的仇怨,免得引火烧身,而事情发展到现在,却像是自己作茧自缚,偏偏朝引火烧身方向发展。 但是,在当初的状况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自己不站出来说破这事,也会有人站出来说破。如果飞鹰帮成心找自己的麻烦。完全可以赖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就无从选择。如果事情从头再来。江信北觉得自己还是会采取同样的做法,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背,欠了火候。 “如果真这样,那飞鹰帮真的是老虎屁股摸不得。阳哥,对不起,让你涉险了。既然另有人煽风点火,我确实没必要再参合这些事。” 龙景阳笑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前面做的事情,有年前的那场游行打掩护,坊间说些流言蜚语,以讹传讹,飞鹰帮想要查出你我从中弄手脚,基本不可能。 再说,出来做事,做什么都有意外,兄弟间,总要有些担当,那才叫兄弟。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我小心一些,也没什么事。我担心的是,你如果涉入深了,想抽身而退,那就难了。” 江信北对龙景阳的话深有同感,感激油然而生,点头道:“这个自然,客气话也就不多说。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你自己要小心。以后,阳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辞别龙景阳,离开茶馆,江信北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顿时警觉起来。是什么人会跟踪自己?江信北无心观赏花灯,打定主意,先到赵家,再到陆奉明的“魔方金利来”转了一圈,确信甩掉尾巴,最后入住四海酒家。 江信北仔细反省自己在南河县城所经历的事情,除了石峰,谭建强外,也就只有飞鹰帮这档子事情。石峰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渡客,他没有可能对自己不利,谭建强?江信北摇摇头,这更不可能。如果谭建强有这么大的能耐,也不会等到现在,何况瓜坪镇上的那点事情,也不值得谭建强这么做。 剩下的就只能是飞鹰帮的人。 自己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子,真的会引起飞鹰帮如此大动干戈?江信北不断拷问自己,但姚季宗所说,龙景阳所说又成为挥之不去疑虑。 江信北任由思想跑马,想着飞鹰帮对付自己,会引出那些效应。 飞鹰帮不可能不去了解自己和姚家,赵家的关系,打击自己,自然能引出姚家,接着就会引出赵家,陆家。飞鹰帮只要和姚家赵家起了冲突,如果真有第三方势力,他们很有可能会从暗处走出来,飞鹰帮自然就能化解敌暗我明的劣势。 想想,江信北觉得这极有可能。 飞鹰帮处在明处,所有对手都潜在暗处,这一招打草惊蛇,便使局面明朗化,是友是敌,一目了然,同样可以起到化解内部猜忌,人心涣散的作用。 飞鹰帮或许不在意自己,但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一块试金石。 飞鹰帮的根基在县城,到了乡下,什么都不是,江信北想着,如果自己安心在瓜坪待上一段时间,把砖瓦厂的准备事宜做好了再说。那时候,县里的局势也应该明朗了,再在县里出现,自然可以把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但是,山货生意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如果飞鹰帮真要对付自己,自己做什么,飞鹰帮自然也会了解清楚,对自己的生意出手。 无法善了,自己也就无法躲避。想到姚梦兰,江信北觉得自己更加无法置身事外,脑子一团浆糊。 想不清楚,最需要的是冷静。 第二天,江信北没有走出四海酒家一步,设身处地地为飞鹰帮着想。 飞鹰帮不会坐等事态发酵,而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那就只能先安内,后拒外。内部不稳,军心涣散,甚至来个临阵反戈,那就要出大乱子。 攘外先安内,怎么个安法?可不是一句说的那么简单。 江信北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屁孩。大人打架,自己连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稍稍不小心,哪怕被大人的掌风,拳风的边边角角随便碰一下,就可能跌得鼻青脸肿,偏偏自己还是大人们虎视眈眈的对象。 飞鹰帮会怎么做,不知道,姚季宗他们会怎么做,不知道,江信北想着,自己最该做的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得借到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或者干脆把南河这潭子水搅合得更加浑浊,让飞鹰帮投鼠忌器。 大路两边,各走一边。 该来的,总会来。事情于己无关,不参合,事情来了,不回避,江信北打定主意,走出四海酒家,直奔赵元茂家。 或许是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一般,赵子昂赵如嫣兄妹本来在过完十五就应该去学校读书,却硬生生地挨了两天。 江信北出现在赵家院子里,正巧碰到赵如嫣,赵子昂和辛惠在院子亭子里。 似乎专程等候江信北,赵如嫣道:“信北哥,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我哥哥找你好多地方都没找着。” 江信北笑笑,道:“有点事情,脱不开身。怎么,还没到上学时间?” 赵子昂接过话头,说道:“本来昨天就该动身的。你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也不愿参合江湖上,帮会上的事,但有时候,事情来了,你躲都没地方躲。我这里有几个在南河很要好的同学,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他们。方便的话,麻烦你帮我帮衬一下我爹娘。” 江信北接过赵子昂递过来的纸条,说道:“放心,只要二叔需要,我没二话。” 赵如嫣想了想,夺过江信北手中的纸条,向赵子昂要过钢笔,在纸条上写下几个人的姓名,再把纸条递给江信北,说道:“我在书院也有几个好朋友,只要说到我,她们或许可以帮到你,不过先说好了啊,不许打他们的主意,要不然,我给你好看。” 江信北很感动,笑道:“如嫣妹,我哪敢呀,有你梦兰姐一个,我都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别人抢去似的。你放心,我守着你梦兰姐姐一个人就已经足够。” “嬉皮笑脸,懒得理你。” 说着,赵如嫣扭过身去,坐到辛惠身边。(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击鼓传花 和辛惠母子三人闲扯一会儿,江信北起身告辞。赵子昂,赵如嫣兄妹相继去准备上学事宜。 辛惠收起自己的儿女情长,打起精神,整理散乱的思路。 当年,康兰欣难产而死,直接促成了陀螺山的解散,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有争斗。反而来也一样,世界上没有世外桃源。 陀罗山解散后,姚季宗经营田庄,赵元茂经略商业,冷锋走偏门路数,三家各自独立,又相互统一,互为犄角,相互支撑,鼎足而立。 事实上,姚季宗,赵元茂和冷锋三人组合,只是换了个形式而存在,从聚啸山林变成经略都市,从直接的肢体争斗为主变为智力争斗。近二十年的变化很好地掩饰了三人的关系,不是原陀螺山的十多个弟兄,基本没人知道三人其实还是一家。 辛惠想着,很佩服姚季宗有先见之明,才会有如今风雨不倒的稳定局面。 姚季宗没有辛惠想得那么简单,土匪大当家的经历,特别是康兰欣非正常离世,让姚季宗比辛惠有更多的考虑,对来自外部的威胁特别敏感。 家人和弟兄的安全第一,自己的生存空间第一。 姚季宗笃信用智不用力,力量够用就成,没必要弄得体型庞大。体型庞大,除了惹人关注,遭人嫉恨,对自己的安全没有好处,反而有害。 姚季宗觉得消除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对手变得弱了,也就是自己变得强大,安全省力,效果更好。 对飞鹰帮摁下内耗按钮,那是冷锋迫于飞鹰帮在船运行当对冷锋的侵蚀。而冷锋是维系姚季宗说设定的三足鼎立系统的关键一环,姚季宗不得已而为之。 明知自己杞人忧天,无需去猜测姚季宗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作为老江湖,姚季宗有自己的依仗和底气。但理智是一回事,情绪是一回事,江信北告别辛惠母子三人后,拍马赶往瓜坪,一边却不断想到姚梦兰,总有一份放落不下的心思。 江信北离开后的南河县城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依然是理不清的油盐柴米,家长里短。 入夜。十几的月亮还是盈月,天空星光闪烁,陪衬着月亮的清冷。 南河城的夜晚还遗存着年节的余味,姚家庄却是一片寂静。 两道黑影俏然潜到姚家大门前,一人抓住门环,慢三声,快三声,细碎低沉的敲门声,在夜幕中犹如幽灵,划破虚空而去。 大门拉开一条缝隙。两人随即闪入,随着开门之人来到姚季宗书房。 待陈伟良和艾友铎稍稍安定,姚季宗问道:“办妥了?” 陈伟良道:“嗯。大哥,这事情,我们那边已经启动,要不了两天,消息就会传过来。不过,我担心会不会对信北产生不利影响?” 姚季宗道:“放心,我们从头至尾,我们都没有路面,只要飞鹰帮元气大伤。我们就算成功,如果你们那得到壮大。当然是好事,但要注意控制。不能太过,以免引起飞鹰帮的注意。 信北那里,你不用担心。信北只是我们的一个幌子,秦六如果聪明,现在可能已经开始警觉,接下来,他那一堆子事情够他忙活的。信北小麻烦可能会有,大事情不会有。” 陈伟良想想也是,姚季宗力主解散陀螺山,最基本的理由就是为了亲眷远离危险,不可能置女婿不顾,把江信北放到风口浪尖。 不过,陈伟良对姚季宗的安排感到不解,说道:“大哥,我们费心劳力,却得不到好处,白白便宜别人,为他人做嫁衣。我们做这一局,岂不是完全没意义?” 姚季宗微微一笑,说道:“十三弟,这中间的奥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照做就行。以后,我们有很多机会可以探讨这个问题。 至于信北,如果聪明,关键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能分得多少好处,这也是把他放到风口浪尖所能够得到的回报,不过,我估计他的人手不够用。如果你俩愿意,倒是可以过来帮帮信北。” 艾友铎奇道:“大哥,你打算让我们怎样帮信北?” 姚季宗道:“现在不用,不能露了痕迹。你俩还是先协助老三,把江平那边的事情处理好。那边明面上好处不大,甚至还要略有损伤,事后,飞鹰帮联想不到你们身上,就是最大的好处。这事情过后,我们也该考虑交班,退休,隐居幕后了。” 陈伟良当年和姚季宗赵元茂出山,遭遇伏击,几欲丧命,为江敬林所救,一直心存感激,可惜没机会报答。如果真能帮到江信北,倒也可以略表心意,陈伟良听姚季宗这么一说,微微点头,没有多说。 ……………………………………………………………………………………… 江信北到瓜坪等候一天,众兄弟会齐,已经是正月二十。 泥瓦匠师傅叫谢福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帮工是谢福庆找的,十二个人。江信北不置可否,合不合适,得做一段时间的事情再说。如果干活斤斤计较,江信北宁愿耽搁事情,也不想为了赶工,而在用人上做出让步。坏了胚子,以后很容易走样,想要纠正,基本很难做到。 后天是张才景的婚期,明天七兄弟就得动身前往西流,江信北把瓜坪主持砖瓦厂的事宜全权委托给谢福庆。以后的泥工,江信北不打算再花精力去找,让谢福庆拿把握,就从这十二人当中选用。 江信北让庞振民先支付五十大洋给谢福庆,先添置厨房器具,剩下的给没人先付三大洋的工钱。能不能留下人,看谢福庆的表现,能不能留住人,看江信北的本事。 作为秦帮魁的全权代表,郑毅也来了。事实上,秦家和江信北所谈基本合作条件和年前在路塘时候相差无几。秦玉秀秦玉华姐弟已经在南河安家,就读南河书院。郑毅的另一使命是照顾秦玉秀姐弟。 在瓜坪租用的仓库年前已经腾空,安置谢福庆和十二个帮工绰绰有余,江信北等八人却只能住旅店。 郑毅来了,秦家去年收集的山货跟着就要提上搬运日程,但是江信北自己在南河县城里惹了祸,留下隐患,就不得不跟众人说清楚。否则出了事情后,再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于情于理都有亏欠,而且江信北也想看看,众兄弟对此事有什么打算,以此作为以后安排人手时候的一个重要参考指标。 晚饭后,江信北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选择泰和酒楼,房间是当初房如松一家大小所住的那两间。 “现在砖瓦厂还只能花钱,投入还大,这次到县里虽然又结到一些账,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砖瓦厂有收入。所以马帮得找钱补贴砖瓦厂,当然还包括我们得工钱,伙食钱,总不能我们出来做事,还要从家里带钱出来。 现在,郑毅那边的事情,有多少,等下郑毅来说,猫冲那边,可能也会有一段时间的事情可做,应该可以支撑到砖瓦厂有收入。现在的问题是,年前,我,玉坤和全海三个到县里结账,遇到一件麻烦事情,现在还不知道结局会怎样,对我们运送山货可能会有影响,甚至可能有危险。 我是这么想,砖厂,我们大家都不熟行,有一两个人看管就够了,马帮的事情,暂时还只能拉山货,赚工钱。但,山货生意,毕竟是我的事情,又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想听听弟兄们的想法。” 江信北和刘玉坤,欧全海年前在县里发生的事情,欧全海对众人说起过。众人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现在江信北再次提起,心不由给揪起来。 招惹帮派,还结下死仇,弄不好丢掉性命是小事,弄个残废,生不如死才是大事,不过,出来做事,也会有遇着土匪的时候,众人的担心各异,一时沉默。 事实上,在场的人除了陈义海,其他七人和江信北在一起,要么遇到过土匪,要么和人打过架,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免疫力,倒不是害怕,而是弄不清楚江信北是什么意思。 陈义海确实心砰砰直跳,但畏缩的话,也说不出。总不能,有好处就上,有危险就退,这样的话,估计和江信北也混不长久。 庞振民跟着江信北,土匪窝去过,在县里和人打架也有过,反正是跟定了江信北倒是不用说话,江信北的心思最清楚不过。 杨友宁和郑毅一起跟着江信北跟土匪鏖战一场,特别是杨友宁,那晚和江信北道高埔偷袭张黑七老巢,救出秦玉秀,算是经历一番生死,没什么比这个还危险,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退却的念头。 石顺东不用多说,和江信北在一起,从小到大,打架数都数不过来,反正也没什么主见,江信北说什么是什么。 刘玉坤,欧全海直接参与与飞鹰帮的结仇,如果不是江信北眷顾,恐怕不残也得脱层皮。已经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害怕后悔都没用,还不如选择面对,除非甘愿退出八人结义,又另当别论。不过如此以来,恐怕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一世受人鄙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金家兄弟 “信北,本来是你们兄弟商量事情,我一个外人不该插话,但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我还是得说说。每个人得想法肯定有不同,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度难关。你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家求同存异,尽量在想法统一。而不是任由不同的心思如脱缰野马,胡思乱想。这样只会拉大我们的分歧,而且这种分歧还说不出口,对事情没有任何好处。” 郑毅无非是秦家的一个长工,能有这番见识,不能不说秦帮魁的眼光相当独到。由此可见,人只要不天生有痴呆病,都是聪明人,都有作为首领的潜质,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机会坐上适合自己的位置,潜质有没有被挖掘而获得展现的机会。 江信北深有同感,为之前自己的小心思小小地刺激一下,微现尴尬。 杨友宁道:“是呀,信北,你怎么想的,说出来,我们也好想办法。有危险,自然会有担心,但事情,总不能因为担心而不去做,喝凉水还有噎喉的时候呢。” 众人七嘴八舌应和,江信北说道:“好,那么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山货是我私人事情,我不能强求大家,但现在我们在马帮和砖厂上是一个整体。砖厂暂时只有投入没有收入,我们维持生计的只有马帮,而马帮刚成立不久,名声不显,也暂时找不到更多的事情做。 把这个关系理清楚,撇开私人关系,我的山货就是我们的马帮的第一个固定的长期客户,马帮有责任保证山货的安全。 站在马帮的角度,为了打开局面,县城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们都得去闯一闯。我们现在得力量还小,不宜分散,所以。一旦有山货进城,除非另有不得已的要事。个别弟兄另有安排脱不了身,我们八人得一起出动。 我们不知道飞鹰帮会用什么招数对待我们,我们也不用去理会,以不变应万变,就来个以拙胜巧。也就是,谁敢动我们的饭碗,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来直去。直通通的就一招,先下手为强,不管是不是飞鹰帮都一样。 这里,我有几点理由,大家看看,这样是否行得通。 第一,其实前面已经说了,这是我们的饭碗,没得商量。 第二,我们到县里闯荡。不是去游玩,而是开辟我们的立足之地。毕竟南河是县城,以后。也许,我们马帮生意有一大部分和县城相关,我们在县里得有一个据点。触碰我们的底线,有决心,有定力,在气势上不能低人一头,才有可能站得住脚。 第三,这也是为我们得马帮做广告,为了货主货物的安全。我们会舍命保护,而且有能力保护。只要这个名声打出去,我们马帮的生意会接踵而来。 第四。此去闯荡县城,我们有援兵,玉坤和全海知道一些,他们力量不弱,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惹是生非,道理始终在我们手里,不会孤军作战。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得准备称手得武器,至少一根携带方便的铁棍得有。如果能弄来枪支,比如自来得短枪,那就更好。掏出来,就能吓人半死,简单有效。” 理不理由的,杨友宁等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饭碗最直观,最重要,谁动跟谁急,天经地义。为马帮打名声,那也应该,其实还是饭碗问题。有这两条足够,其他的都虚,倒是准备称手兵器很重要,成了当务之急。 郑毅笑道:“信北,你的要求也太高了,短枪不是在地上捡石头,要一百多大洋一把,我看,你好像有一把,只要你一个人掏出了,就已经足够吓人了。如果实在不够,我那里有两人两枪,必要的时候,可以连人带枪都借给你,三把枪,应该差不多了。” 江信北对枪的要求也就随便说说,又不是打家劫舍,拿枪纯粹是个负担。有枪没弹,还不如一粒石子管用。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引出郑毅手中的两支枪,江信北暗暗动了心思,怎么样才能让郑毅心甘情愿地把两支枪献出了。 财不露白,郑毅更没想到自己好心,却被江信北惦记上了。不过,江信北真要提出来,反正现在与江信北合作,秦玉秀姐弟都已经在南河安家,得依傍着江信北他们。把两家利益结合得更紧密些,就以两支手枪入股马帮,郑毅还能做这个主,也愿意做这个主。 出来找钱,江信北不想招惹是非,但情势逼人,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这样也好,难说能够打出另一片天地。 中心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相当简单。业务上的事情,大家或多或少都懂。几个小疑问,你言我语,解决不了也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只是现在还看不清楚道路状况而已。 去西流喝喜酒,得看看张才景有什么要帮忙的,不能到西流当大爷,等着吃饭。明天有二十来里路,得赶早。没什么事情,众人各自脱掉裤钻进被窝,不久便传来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天亮之后,昨天还是晴朗的天空起了风,灰蒙蒙的,带着厚重的云层。其中还夹带着星星点点的雨水,其实也可能不是雨水,可能是风儿带来春天的湿气,飘散的水珠。 云行龙,风行虎,也许今天是个龙虎相争的日子,江信北莫名其妙地感觉今天的日子不怎么好,弄不清楚张才景何以选择这个日子。 不过,江信北转念一想,今天是女方出嫁的日子,女人是水做的,龙虎阳气当以葵水相济,方显龙腾九天,行云布雨的吉兆,这样一算,又显得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江信北不知道风水先生根据什么来确定日辰吉凶,反正自己看来。只要愿意去解释,想要吉祥卦象,便可以找到吉祥的征兆。想要不祥卦象,也可以找到凶的征兆。 春寒料峭。不比寒冬差半分,躲在被窝里暖融融地,反正没什么事,金长兴,金长锁兄弟都没打算起床。 金家母起床也已经是天色大亮,生火,喂猪食,打扫卫生。慢条斯理,又显得忙忙碌碌。 金家父亲起床,披着外衣,咳嗽连连。 金家母道:“老头子,不舒服就躺着呗,又没有事,起来还碍手碍脚,你不烦我都嫌烦。” 金家父亲咳咳两声,回道:“躺着也是睡不着,还越睡越冷。起来烤火。看着你做事,总比躺在床上心安些。” “得,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扯上我。”说着,金家母进房拿出厚一些的棉衣,丢给丈夫,说道:“今儿风大,加件衣服。” 金家俩老似乎没有多话要说,各忙各的事情,各想各的心思,归于平静。 “长兴哥……” 郑全连喊几声。人已经进屋。 “大娘,长兴哥还没起床呀。” 金家母笑道:“郑全。这么早,找长兴什么事吗。你去叫他,他自然就起来了。” 郑全笑道:“大娘,不早了。我去叫长兴哥。” 郑全没叫起金长兴,金长锁倒是先起来了。 “郑全,找长兴什么事情,别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二哥说的,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是真的有事情找长兴哥帮忙。” “哦,那可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找长兴会有正经事?说说吧,什么事情。” 郑全面露难色,眼睛不断瞅向金长兴的房门,算好,金长兴终于开门出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 金长兴横了金长锁一眼,说道:“二哥,你管我就得了,你管郑全干什么,他可不是你兄弟。” 自从去年腊月前后,金长兴和金长锁争吵一架,金长兴似乎有所震动,服服帖帖的在家待了一段时间,过年来金长兴又故态重发。 金长锁见郑全来找金长兴,很腻味。但金长兴也说得没错,金长锁有权管教弟弟,却无权干涉郑全。 金长兴见二哥拿眼瞪着自己,终究是心虚,道:“郑全,什么事情,你说吧。” 郑全支支吾吾地,金长锁不耐烦,说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如果是正经事情,我也没道理拦着你们,但如果是胡混瞎混,郑全,那你就别怪我得罪你。” 郑全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出来。 金长锁一听,火气一下冲了起来,道:“郑全,不是我要说你,黄泥坡地是你们家族的事情,你来叫长兴给你们出头,算什么事情?我想,这事情也肯定不是你们族长的意思。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有不满意,你完全可以叫上家族里有不同意见的人家,去和族长理论。族长这一关,你们过不了,你们就算找上江信北,除了自取其辱外,不会有任何结果。难说,你们还要遭受族规惩戒。” 金长锁是认死理的人,无论郑家卖地有多后悔,地契交割了,人家银钱也支付了,交易完成,是亏是赚,都得接受,只能占强,不能吃亏,天下就没这等好事。 郑全也是受人之托,但被金长锁一阵抢白,脸色不好看,泱泱告辞而去。 金长兴想跟郑全出去,金长锁插到前面拦住去路,只好作罢,但面子上,对二哥也表现出极度不满。 金家母听到楼上争吵,走上楼来,正好碰到郑全泱泱离去。 “你兄弟俩,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好好说吗,非得争争吵吵?” 母子三人下楼,来到灶屋,好像谁也没话说。 良久,金长锁道:“长兴,不是我要反对你跟郑全来往,谁都要有个朋友三四,但你得分清是什么事情。关于黄泥坡地,你了解多少?江信北是怎么买到那块地的?你懵懵懂懂参合进去,我们先撇开郑家不说,你觉得江信北是好相与的人?你又不是没和他打过交道。 他能从郑家买下那块地,我就觉得你连他身上的一点骚泥都比不上。你想想,半年前,你是什么样,人家是什么样。才过得半年,人家可以买山买地,你呢?如果你能混出他的半点,我绝对不会拦你,还会支持你。 今天郑全来找你的事情,明摆着是来拿你当枪使……”(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关亲客 西流在流,水没见涨,也没见落,一如既往。txt小说下载【..】水质清澈见底,细石滑溜,线条流畅,食指大小的鱼儿婉转而游,嬉嬉追闹。 河边几颗硕大的枫木树没有夏秋那般枝繁叶茂,偶尔有风,光秃秃的树枝干,随风摇曳,似乎在为划破隆冬的笼罩而欢欣鼓舞。用不了多少时候,树们又将迎来嫩黄的叶芽,那将预示着接踵而来的万物生发,树们重新拥有清爽的新装。 河边的石板上有人洗菜,也有人洗衣服。这里是女人的领地,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男人不小心,陷落在女人堆里,要么接着尾巴,任由女人调侃,直到受不了疯话而落荒而逃。要么识相些,有多远躲多远,边边角角的位置比较适合。 今天恰好相反,男人有四个,女人只有俩。对起嘴来,两个女人丝毫不落下风。经验告诉人们,婚后的女人,打嘴仗,任何时候,任何男人都不是对手,千万不要轻易和已婚女士斗嘴。 张家娶媳妇,今天是远客,亲戚前来,族房拢场帮忙的日子。柴火,洗菜,洗碗,桌椅,端菜送菜,酒水,厨房,大师傅,帐房,接礼回礼,每个族房都有一套。各种事宜都是现成的安排,有序展开,只须考虑外出不在家的人,或者锻炼年轻人,临时调配。 张才运四人洗菜回到张家不久,门外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吸引众人出门观看。 江信北领头,后面跟着郑毅,杨友宁等七人,鞭炮一挂接一挂,从张家屋角开始,接到张家屋前的坪子停下,摆出条长龙阵。 这阵仗少见,呛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没能阻止看热闹的,特别是一些姑娘大姐。小媳妇大婶,一边观看,一边议论来人,不知道到底是在看热闹。还是在看人。 明天才是正日子,张家的客人不多,多数是帮忙的族房。炮声停下,江信北把礼包递给接客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引领江信北进屋就坐。接着,张美玉和另一女子端水送到八人面前。 俩女子显得有点措手不及,八个帅哥不知道给谁先好,江信北道:“美玉妹,放在这就行,我们自己来。” 张美玉似乎松了口气,和那妹子转身离去,这时,又有俩妹子走来,江信北见是单柳和吴念汝。不自然地扭过身去。 单柳和吴念汝比江信北大方多了,笑盈盈地跟江信北打招呼。 江信北看了一眼吴念汝会说话的眼睛,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荡,显得有些慌乱。 半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那晚与江信北独处,在吴念汝心里成为一种美好回忆,却不一定非得嫁给江信北。即便真发生了什么,民俗如此,**不等于一夜性,浪漫的情怀。( )与异性的暧昧,远甚于求偶配对的念想,物竞天择,少男少女之间的相互吸引与选择也是再自然不过的自然法则。吴念汝不会表现出幽怨的情态。 事实上,那天晚上,包括江信红,江信北和谁在一起,没人会关心,合意了交合也正常。与现代试婚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如缺憾是一种美丽,或许那晚江信北和吴念汝仅仅只是肢体接触,感知异性的气息,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给两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反而留下美好而动人心弦的回忆。 江信北八人前来,客观给江信红撑足疗面子,江信红本想和弟弟好好说说话,见江信北和单柳,吴念汝言笑,不便打搅,只好作罢。 想到姚梦兰其实也蛮不错的,江信北心里泛起若有所失的遗憾。 弟弟走那么远的路,饿了吧,江信红丢开不切实际的幻想,把儿子交给婆母,亲自到厨房交待厨房给江信北八人摆桌子。 张才景从屋外进来,笑呵呵地,道:“我正想去找人帮我去接亲,你们来得正好。单柳,念汝,你俩马灯找来了没有,我还指望你俩帮你们梅姐嫂子提马灯嘞。” 众人笑呵呵地应承,有件事情做,比傻呵呵地呆坐强多了。 西流村是盘寨,山溪和西流寨三寨的统称,西流寨最大,是全村的中心,山溪距离西流寨有五里路山下,但如果翻山的话可以近一里多路。盘寨地势最高,和西流寨相距大约有三里多路。 寨子两两之间的这点路途不算距离,盘寨陈家是个小户人家,一些习俗能免就免了,江信北一行得以顺利进屋。 江信红好面子,张才景去年所赚不少,给陈家的彩礼很大方。在张家打好的家具也一并送来陈家当嫁妆用,陈家堂屋塞得满满当当,引得寨子里姑娘羡慕不已,更有媳妇大婶对家具评头论足。 陈家亲友不多,桌席的多是寨子里贺客,再加上一些帮忙的,总共十一二桌。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陈支金和陈家没有血缘,但不妨碍陈姓人家走到一起,陈支金被安排管给各桌倒酒。 十一二桌的酒席,不用开两班,妇幼占去三成,不喝酒,不好酒,或者酒量不行的,在这种场合一般都会藏拙。陈支金给每桌倒过两轮酒后,桌席已经散去一半。 陈支金第三次给江信北这些关亲客斟酒,江信北道:“支金,来挂个角,和我们一起得了。” 陈支金客气道:“不了,等下我和厨房人员一起。” 江信北道:“客气什么,和谁吃不是吃,莫非你还嫌弃酒菜都是我们吃过了的?” 陈支金无言以对,江信北又道:“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不知道你有兴趣没有,坐下来我们一起谈谈?” 陈支金怦然心动。张才景以前也找钱,但绝对没有去年收入好。很明显,张才景是跟江信北做事,才有去年的效果。如果自己能跟江信北做事,不求和张才景一样,但收入肯定比在家里弄几亩稻田发算。 迟疑片刻,陈支金道:“那好,我去让厨房给你们这桌加点菜。” 陈支金离开不久,端菜的又端来几样主菜。陈支金给剩下的几桌添加酒后,随手拿起邻桌的一根凳子来关亲客处挂角坐席。 都是年轻人。几口酒下肚,乡村见闻,新奇之事,农耕节气。随意而谈,陈支金渐渐融入江信北他们的话题。 石顺东道:“信北,你还没介绍呢,弄得我想和这个兄弟碰碗酒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陈义海,杨友宁附和。刘玉坤,郑毅和庞振民,欧全海无言,不过眼光却在江信北和陈支金之间有几个来回。 江信北笑着说着把那晚和陈支金的冲突经过叙述出来,接着道:“支金手劲好大,我差点扛不住,支金,你说说,你是不是练过什么。” 陈支金笑道:“你还说我手劲大,那晚说起来丢丑。不说这事,我只是天生力气大。” 江信北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单柳很那个,现在怎么样?” 陈支金道:“什么怎么样,就那样。” 江信北:“你还是老实交代,我这有七八个弟兄,都还没老婆,你要是没进展,也就不要浪费力气,干脆让位。行不行。” 明明知道江信北是开玩笑,陈支金还是觉得心头一堵,说道:“怎么没进展,至少目前。还没见她对谁比好好过我。所有年轻人当中,我机会最大,何况也没人敢跟争抢。” 杨友宁笑道:“常言道,女大十八变,你还是快点下手,开耕播种的比较牢靠……” 石顺东接道:“是呀。生米煮成熟饭,生地变熟地,那就是自己的自留地,怎么耕种还不由着你来?那用得着整天跟人争风吃醋。” 陈支金一张嘴怎么说都说不过对手人多,貌似对手好像还有几人没有开口。 “信北,你说说,你跟念汝那个了没有?” 陈支金借助喝酒的停顿,成功地把大伙的注意力引向江信北。 杨友宁:“噫,信北,原来你在这还有故事呀,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学学经验。” 石顺东:“是呀,信北,你都有老婆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娘养我这么大,连个女人骚气都闻不到,你就不可怜做兄弟的?传授点经验,好让我也找个老婆玩玩。” 大伙轮番轰炸下,现在轮到江信北百口莫辩。 不过酒席上,很多事情当不得真,很容易转移话题,江信北道:“我们别乱说了,念汝和单柳来做伴娘,万一她俩听到了,不好意思见面。” 众人虽然还是纠缠此事,但稍稍收敛,话题也就随之一变。 来接亲,家具的搬抬自然是哥几个的任务,还有一堆事情要准备,喝酒适时而可。 酒水差不多了,江信北道:“支金,说真的,如果你想出去做事,可以到瓜坪镇上找我,这几天我会在瓜坪的,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怎么样?” 这感情好,陈支金点头答应。 散了酒席,江信北等人忙着给家具捆轿,所有家具和陪嫁品,要分成四台轿子,确实考究几人的捆绑工夫。 完成准备事宜后,天色还没有断黑,八人占据帐房,床上,楼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随便扯上东西盖盖。 大伙酒量差不多都到点,不久,说话渐渐低去,粗重的呼吸声,随之而起,和外面的鸣响子应和。 陈家只有那么多房间,没有讲究的条件,也不是讲客气的时候,更不是讲礼让的地方。你到人家家里来接人家的人,抬人家的东西,想要主人家安排睡觉的地方,没有可能,想都别想。如果不先下手,那就只能熬夜,第二天回去再补觉。 新娘出门定在卯时末,一个是时辰合,另一个是天已经放亮,不论是抬东西的还是抬轿子的,都方便走路。 第二天清晨,刚进入卯时,陈家便忙碌起来。弄早茶,集中送亲队伍,检查是否有遗漏,零碎而琐屑,往往这又是最耗时间的。 接着又是陈供梅哭嫁,姑嫂,姨娘,婶子,娘亲轮番来几遭,出门时辰就已经逼近。 江信北腹诽不已,这里恐怕没人比陈供梅离开陈家更急切,她该是最高兴的,偏偏要哭哭啼啼的,给喜事添上一抹心酸。 送亲抬轿的在前面慢悠悠的,后面接着鸣响吹奏喜乐,接着是一些送亲的妹子姑婶,热热闹闹。 陈家倒是很风光,江信北杨友宁八人跟在后面,抬着的家具压在肩上,却不免有怨言。 出了寨门,路面稍宽,江信北和石顺东配合默契,一齐吆喝一声,八人四大轿,加快步伐,越过送亲队伍,越过鸣响队,几步超过新娘骄子,走到最前面,疾走如奔。 这完全不按常理,后面的花轿,鸣响也顾不得这么多,赶路要紧。 家具先进屋,意味着新娘是奔着夫家的家具而来,够得让人说闲话,陈家丢不起这个脸面。新娘轿子先进屋,后面有拖斗,拖着的是一路家具,底气足,面子足,陈家女儿不是到张家看人脸色的。 一前一后,道理不可同日而语。(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新婚祝酒词 年轻人是旧规矩的破坏者,同时又是新规矩的制定者。 新娘没有进屋,嫁妆只能先摆放在屋前的坪子里。大到衣柜,梳妆台,桌椅板凳,小到火桶火柜,床上两被两盖,四大轿,齐齐排放着。 走路急,有些捆绑在大件上的小件已经松动,江信北等人是帮忙接亲的,无论是女方还是男方都没办法怪罪他们。 张才景让江信北等人把小件从轿子主体的大件上松解下来,一齐摆在坪子里,客观上造成吸引人们眼球的效果。 鞭炮声响,新娘驾到。 张才景起身迎轿,新娘从轿子上下来,一脚踏进摆放在轿子前的簸箕里,张才景弯腰背起陈供梅。 张家宾客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三三两两谈论嫁妆,溢美之词,羡慕之意,不一而足有赞女方大方的,也有赞男方大方。送亲队伍进屋,对此听在耳里,美在心里,对江信北等人坏规矩的那一点点不快随即抛之脑后,面子杠杠的,起而代之的自豪感爆棚。 新房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应家具搬进新房,摆放好,张家请的一位生儿子的大婶给一对新人铺铺盖。随后,送亲女眷把据点从堂屋移到新房。新房,除了张才景之母和江信红前来问候外,就是端茶送水招待客人的几个妹子,男方宾客没人光临。 同村,仅仅只是不同寨,送亲队伍里除了几个陈家的亲戚面生外,十多人,基本都是熟面孔,吴念汝和单柳算男方人可以,算女方的人也可以。送亲女客和两人言笑甚欢。 喜事的具体操办,自有家族里的人手,作为主人。张才景家的人,没有具体事务。不过。作为主人家,也要有自己的自觉,要有自己的眼色,张美玉端茶送水,张大铸和老二劈柴,帮忙看火,哪里需要帮忙,帮那里。江信红多是和婆母一样。多数时候,迎客,接客,陪客人说说话。 在江信红眼里,弟弟江信北干什么都是对的。江信北等几个年轻人脱离送亲和接亲队伍,坏规矩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被众人当做一件年轻人少不更事的笑话,在江信红眼里就成了善解人意的创举。 中规中矩的一件事,被江信北等几个小子这么一搞,不但没有影响嫁娶的喜庆气氛。反而让男女双方,里子面子都有了,皆大欢喜。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新举动。 江信红的这番话,与之说话的众人虽然知道这是江信红对弟弟的偏向,但江信红说的也是事实,年轻人若不胡闹一些,按部就班,波澜不惊,也太那个死气沉沉了,缺乏生动,也就失去了许多乐趣。 中午便餐过后。贺客接连而来,这个时候。是张家帐房最忙碌的时候。 张家场地有限,酒席人多。左右前后隔壁邻居的廊檐,都成为酒席之地,前来的贺客自主择席桌而坐,聊天,打牌,随爱好而为。 江信北,杨友宁八人吃过中午便餐,没什么事情,张才景带着哥几个到大哥张才盛家就坐。张才盛家可摆五桌,廊檐三桌,堂屋二桌。 不久,张才景又领着苏文炳,陆友铎等几个故友前来,江信北才又重新找到几个说得上话的人。 江信北还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和苏文炳打过几天的交道,对苏文炳的经历不是很了解。但那几天的交道,却称得上深交,江信北对苏文炳印象极好。 苏文炳和张才景是好朋友,但在西流也没认识几个人,合得来的,那就更不用说。掐算起来,苏文炳和江信北跟房家做暗镖这样的经历,在其他朋友中也不多见,苏文炳对江信北的印象同样深刻。 苏文炳估计能在张才景的婚宴上碰到江信北,但在这个场合和江信北重逢,苏文炳还是感到了意外之喜,喜笑颜开地加入江信北一伙。 张家不可能容得下那么多远客,年轻朋友基本不在安排宿地的考虑范围内,加上一些路途十来里远近的亲戚,吃完饭还得赶回家,正餐开得比较早。 兄弟八人同桌,来西流耽搁了两天,大家都没有喝酒拼酒的意味,庞振民,郑毅率先离席,接着刘玉坤和欧全海。 苏文炳一桌八人,苏文炳除了陆友铎比较熟悉还有段不愉快的经历,喝酒就没滋没味,场面应付过去,苏文炳抽空给江信北碰杯,顺势就做到江信北一桌。 苏文炳一桌,不全是年轻人,陆友铎虽然和另六人熟悉,但和张才景交往多,多少对江信北有所了解,之前对江信北的那点隔阂早就烟飞云散,见苏文炳做到江信北那一桌,也找个由头过来敬酒。 既然人家放下身段,江信北也放下矜持,和陆友铎对碰干掉满满一碗酒后,招呼庞振民等一一上来给陆友铎,苏文炳敬酒,新朋友认识,不爽快不行。 苏文炳和陆友铎纯粹是自己找罪受,江信北八人给两人敬酒,一轮下来,每人只喝两碗,苏文炳和陆友铎却要喝八碗。 苏文炳干脆打消回敬的念头,江信北却得理不饶人,不打算放过,说道:“苏大哥,我兄弟都给你敬酒了,怎么着,你和友铎是不是也该回敬一点,意思意思?” 苏文炳一听头就疼,一人一碗地敬过去,八碗加八碗,即便不满碗,是水都喝不下,何况是酒? “好,我拿这碗敬弟兄们,我先干,你们随意。” 说完,不待江信北发话,苏文炳先自一口闷干,把碗倒过来,一滴不剩,江信北道:“苏大哥,你这是耍赖,哪有一碗敬八人的。不行,你得重来,至少得自罚三碗。” 苏文炳笑道:“信北,你也忙着整我的酒,这碗可以不算我敬大家的,算是认识杯,这总可以吧。还有友铎还没表示。先看看友铎怎么说。” 陆友铎没想到,苏文炳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过。既然江信北连苏文炳都不打算放过,整自己酒肯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有苏文炳在前。陆友铎有样学样。 接着,众人夹菜,说话,江信北第一波攻势就这样被苏文炳腾挪开去。 岔开话题,江信北自然也就不好纠缠敬酒回敬,真要把苏文炳弄醉了,估计自己今天也回不了瓜坪。 接下来,大家喝酒聊天。各说见闻,酒兴被提了起来。 庞振民几个又重新围坐到桌边,不为喝酒,就为聊天,多几分兴头。 张才景大约是招呼好了其他客人,携老婆陈供梅前来给众弟兄敬酒谢客。 在苏文炳和陆友铎的强抓硬拽下,张才景只好让两桌并做一桌,两口子坐下入席。 陈供梅平常也喝一些酒,但像这些后生仔动辄一碗半碗地喝,还从来没有过。从苏文炳开始。刚过江信北,杨友宁,陈供梅便脸颊绯红。动手掐了张才景一把。 张才景回头见老婆两颊红晕,有种惊艳之感,神情一呆,只想快点结束酒宴,好拥其入怀,但这个场面由不得张才景做主。 江信北道:“才景,嫂子,这里可不是你俩眉目传情的地方。你俩这样,是不是成心让我们情难堪。不是成心赶我们走吗?不行得罚” 陆友铎笑道:“对,要不。先在我们面前表演一下夫妻档,先把仪式走完。我们就不去闹洞房,耽搁你俩口子的正事了。” 众人哈哈起哄。 陈供梅羞恼地瞪了张才景一眼,回过头,大方地笑道:“好呀,你们想怎么表演夫妻档?这个我都不知道,你们谁知道,告诉我和才景,我们依样而做就是。” “先亲个嘴。” “才景抱着嫂子绕桌子一圈,教教兄弟们怎样抱老婆。” “先拜天地,后拜弟兄,我们见证你俩结为公婆。” “………” 众人嘴舌不一,也提不出什么格外新奇的戏码,江信北笑盈盈地接口道;“照我说,大家在喝酒,那就以酒为题,别整过多的,耽搁大家喝酒。” 陈供梅知道江信北是二嫂的弟弟,和张才景又是结拜兄弟,笑笑地问道:“信北老弟,别拿酒出气了,嫂子知道喝酒比不过你们小年轻几个。” 江信北笑道:“酒桌上没大小,当然,就算你喝得,我们也不能把你和才景灌醉,耽搁你和才景的正事,不是兄弟所为。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想抱小侄子玩玩的。” 陈供梅终究不能和已婚女士相比,在众后生仔的应和下,没几句话,便无言以对,只好向张才景求助。 张才景倒也干脆,道:“不醉酒,怎么喝都行,只要你们提得出来。” 乡村喝酒,从来没有男人整女人喝酒的戏码,便是男人之间整酒,也得有相当的酒令功夫,嘴皮子够利索,才可能整到对方的酒。现在由张才景出题,要让众人想出另外的喝酒法子,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提出了的。 既然是江信北提出的要以酒为题,办法还是让江信北来提,众人自然将目光聚焦到江信北身上。 江信北笑笑,说道:“其实,这很简单,代表我们弟兄对才景我嫂子的美好祝愿,有四步,第一步叫相敬如宾,也叫交杯酒,你俩口子手臂相交,要将对方酒杯中的酒喝掉。 第二步叫耳鬓厮磨,也叫交颈酒,各自的手臂要绕过对方的脖子,将酒送入自己嘴里。第三步叫相濡以沫,也可叫渡酒,意思就是,新郎新娘各自含一口酒,将自己口中的酒, 嘴对嘴地送入对方口中,一个一个地来。 第四步嘛,做完前三部再说,嫂子可能要辛苦些……” 明明是整人,偏偏江信北给它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众人稍稍片刻,轰然叫好。 张才景和陈供梅颇难为情,但相敬如宾,耳鬓厮磨,相濡以沫,那句话都是对夫妻最美好的祝愿,怎么都不甘心拒绝。(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没有一个简单的 动作从难到易,人的情绪却从淡到浓,不仅仅张口笑闹的众后生仔,张才景俩口子从最初的难为情,到情绪的投入,心理起了微妙变化。 陈供梅和张才景喝掉交颈酒,面红耳赤,几乎不敢抬头看众人。真要渡酒,陈供梅再大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此闺房旖旎之举,更是把头几欲低到胸脯之内。很显然,陈供梅颈椎伸缩性能有限,胸脯不足以掩藏娇羞神情。 张才景此前没有和陈供梅亲热过,见陈供梅如此神态,勾起心底的原始冲动,在众人的挤兑下,一把搂过陈供梅,将陈供梅头部枕在左臂上,右手拿起酒碗,呡上一口酒,低头对上陈供梅嘴唇。 陈供梅忸怩闪避,男子气息扑鼻而入,酒水沿着嘴唇滑落,陈供梅很不习惯,张口换气,张才景趁机叩关而入。两人舌面搭桥,张才景送进陈供梅嘴里的,酒水恐怕占不到半成。搅合片刻,觉得似有不妥,陈供梅推开张才景,俩口子急急分开坐好。 陈供梅心如五马奔腾,仿若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该轮到陈供梅给张才景渡酒,陈供梅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要众人另换法子代替。 酒是忘忧水,酒也是催情药。 看着陈供梅娇羞和连连告饶样,想到姚梦兰,继而想着飞鹰帮的事情,江信北转头看着外面即将暗淡下来的天色出神。 苏文炳觉得这样作弄张才景就够了,没必要再坚持让陈供梅再来一次,过分了,也就失去了捉弄新郎新娘取乐的意义。 拿起酒碗,提议大家一起敬新郎新娘,独独江信北似乎没有感觉。没有反应。苏文炳碰了江信北一下,说道:“信北,想谁。这么入神?” 江信北回神过来,见大家又是拿眼色看自己。有些莫名其妙,问道:“苏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苏文炳笑道:“我是说,我们也该敬敬才景俩口子。” 江信北笑道:“那是应该,看供梅嫂子那可怜样,我们也该让人保留一点私密东西,下半场该是人家公婆在没人时候做的事情。” 苏文炳接口道:“是呀,芝麻开花节节高。今年生一个,明年生一窝。才景,你口子俩造人,可要勤快些,别让我们失望。” 张才景笑道:“今天,不论怎么样,我今天算是应付过去了,你们得想好了,轮到你们的那一天。” 陆友铎道:“才景该罚酒,今天的日子不同。你不能总是你们你们地叫我们,得依孩子的名义叫我们,大家说不是呀?” 石顺东道:“对。就是嘛,才景和嫂子一起来。” 只要不让自己渡酒,陈供梅显得很放松,笑道:“那是应该,才景,来,我俩一起来敬各位孩子他叔伯们。” 庞振民笑道:“二哥二嫂,我难得做一回大人,你俩得一个一个地敬。才见得你们诚心诚意。” 陈供梅笑道:“这个自然,不过。每个人一个一个地敬过去,是代表孩子。你们得颇费,起码得对得起孩子对你们的称呼哟。” 不待众人回应,陈供梅胳膊肘搡搡张才景,端起碗,首先敬苏文炳。 苏文炳接应后,陈供梅道:“孩子他伯伯,意思意思就行了。” 苏文炳摸摸口袋,没零钱,拿出一大洋,放到酒碗里。 有样学样,以下陆友铎,后依次敬结义七弟兄,一桌十多人,陈供梅笑盈盈地连连代孩子致谢。 婚庆酒宴席散差不多了,江信红担心江信北喝醉酒,着张美玉到大哥张才盛家看了几次,每次回报江信北都一个样。其中三哥搂着三嫂渡酒一幕落入张美玉眼里,回报江信红,言语吞吞吐吐的。 江信红亲自到厨房,每样菜都热炒一份,亲自送到大伯哥家,看看究竟。 江信北一桌喝了张才景夫妇的敬酒,都把大洋放到酒碗里,其实也就宣告停止喝酒。 喝酒一个大下午,大家喝酒都有量了,只是张才景夫妇到来,有乐子,兴趣高了几分,延续了许多时候。 江信红送菜前来,一桌子人下席不少,桌子上就江信北,张才景夫妇,苏文炳,陆友铎,杨友宁几个。酒碗倒是很有规律的摆放一起,每个碗里放着一个大洋。 江信红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瞅瞅一众后生仔,瞅瞅陈供梅,心里暗赞这个老弟嫂,不是个省油的灯,给一帮后生仔敬酒都敬出十多枚大洋,比得上某些人家一年的收入。 …………………………………………………………………………………………… 郑全兴受人所托,冲冲地跑到金家叫金长兴助阵,遭金长锁一阵抢白,心里沮丧之极。 郑家族房卖那块山地是和刘琦达成的买卖,族长郑林培跟几个族里说得起话的当家人打过招呼。 交易的具体情形,郑全不清楚,但大体买卖双方不是什么秘密。 那些地又长不出作物,离镇上又远,能买上个好价钱,当时没人说什么。以前祭祀祖先,每逢节气,每家都得凑份子。有了这笔钱,也解决了一些人家临时手头紧张,一时拿不出钱的急难。 叫不动金长兴,怪不了金长锁,郑全想想也觉得自己理亏。郑家家族里的龌蹉事情,郑全多少知道一些,不过那些事情不是郑全关心的事情。 事情的变化是从过年后,江信北等人去挖山,整理平地开始。郑家得知江信北等人是用来做砖瓦,这笔账,郑家里面不乏算账好手,这样的好事落入外人手里,显得心里不平衡。那几亩总不出粮食的田和荒地,能卖出最好市价,之前还觉得占了便宜,现在却越想越像落入别人的陷阱,气滞不顺。 郑全不知道所托事情的人是怎么想的。但知道金长兴和江信北结仇的经过,却没想到被金长锁打了短嘴。 要叫得动山口街一干混混闹事,没有金长兴肯定不行。郑全走出金家,一直在附近晃悠。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中午,金长兴终于出现。 郑全三步当作两步,走近金长兴。 金长兴对郑全说了几句话,郑全便带着金长兴直奔郑林雄家。 金长锁不相信金长兴会听自己的劝阻,万一金长兴脑子进水,参合到郑家的龌蹉事情当中,事情闹大了。金家也就脱不了干系。 几乎与金长兴跟郑全到郑林雄家的同时,金长锁直奔郑林培家,这事情还得从源头上阻止。郑家这笔买卖是通过刘琦进行的,至于江信北是怎么从刘琦手里拿到地的,恐怕除了江信北和刘琦本人,没人知道。但江信北肯定和刘琦关系匪浅,至少有人在中间牵线。 这事情不是街头打架,如果金长兴在此事上到了江信北的逆鳞,依照江信北的脾性,不发作便罢。发作起来,金长锁很难为弟弟想到脱身的办法。 金长锁的到来,郑林培立即起了戒心。这是肯定有家族里的人在兴风作浪。 族里那些不安分之人。想要推翻交易,谈何容易?找江信北找不上,找刘琦不敢找,找族长,郑林培觉得这些人也没这个胆。弄得好,也就是一个扯皮问题,最后,不了了之。弄不好,这些人在族里就是里外不是人的结局。 不过事情有弊也有利。如果借助非正常手段,阻扰砖瓦厂开工。江信北知难而退,廉价处理那片田地。或者倒逼过来,郑林培觉得自己如果处理不好,对自己的威信是一个损害,间接的可以提高其他几位族中长老的话语权,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收获。 ………………………………………………………………………………………… 手艺人靠手艺吃饭,砸了自己的招牌,就是砸自己的饭碗。 依据江信北的要求,谢福庆没有急着开工,带着徒弟和泥工十二个,对黄泥坡地做了详尽的考察。 黄泥坡梁将山冲一分为二,两条小山冲进深很浅,水源不足,山上除了长草,很少有其他植被,间接造成山冲田土质干瘪板结,肥源更是不足,也难怪郑家愿意出卖这两条山冲。 其实,两条山冲田亩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亩地,即便加上冲口临近马路的那丘十二担谷田,也不过七亩上下,按时下田亩价钱,每亩不会超过三十大洋,坡地,甚至不会超过六个大洋,听说江信北花了八百多大洋。如果单纯买田买地的话,谢福庆几乎要肯定江信北就是一个败家仔。 不过作为砖瓦产却是难得的好地方。 一梁,两坡,两小冲,外加两小冲汇合在一处,形成山口的十二担谷田,简直就是天然的砖瓦厂。小冲进深田亩,只须稍稍整理,便可以当做砖瓦棚,临近路边的那丘十二担,完全可以横跨山口,盖一栋楼房,正好将砖瓦厂围起来,闲杂人等自然摒除在外。这栋横亘山口的房子可以作为砖瓦厂的大门,招牌面对马路,出入运输方便,正当其事。房子还可以作为人员驻地,一举多得。唯一比较费劲的是如何开挖一个水池,将山冲的涓涓细流储集起来,方便取用。 黄泥坡地距离瓜坪镇上有二里多路,单就人家驻地来说,确实偏远了些。但正因为如此,才不用担心烧窑时候,烟雾缭绕和一些气味弥散,为人诟病,惹出多余的麻烦。 谢福庆带着十二人,砍树割草,丈量,足足干了整两天,第三天,谢福庆将整个黄泥坡山冲的地理地形,以及自己的设想,依据前两天所测量的数据绘制成图。 只等江信北他们到西流喝喜酒回来,把这份规划简图跟江信北进行解说。只要江信北点头,便开始破土动工。(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人才谢福庆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说的是郑全这样的人。 郑林雄听说郑全带着金长兴到家里来,就知道事情坏了,差使孙子拦住郑全和金长兴,着令家里人与郑全保持距离,不得有亲密之举,自己背上柴刀上山去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郑家族房有大小之分,郑林雄五十多岁,在小房里算得上说话响亮之人,但和族中长老位置还差着很大一截,族中议事还排不上号。想让街头混混阻扰江信北的砖瓦厂开工的主意也不是出自郑林雄。但郑全这么公然带金长兴上家门,如果以后事情失败,必然会引出其他人,那首先众所矢的是郑林雄家,落得里外不是人。接着,在族长的压力下,在家族里,郑林雄家很有可能被边缘化,缺少家族的帮衬,难说以后就会家道中落。 这事情得冷冷再说,郑林雄想着,反正地跑不了,有的是机会。 金长锁的话,金长兴听进了耳里。 混混也不是毫无目的的瞎混混,所作所为总是会带有一定利益取向。金长兴更不是毫无脑筋的混混,否则也成不了山口街的混混头。 被人当枪使,才是混混的价值所在,知道了谁在使枪,那就应该充分挖掘开发其价值,力求做到利益最大化。 郑全也不笨,郑林雄避而不见,马上意识到自己带金长兴前来是失当之举,甚至上午到金家都是不该有的举动。既然自己小房对卖祖产有想法,找人坏江信北事情的,肯定不了自己一个,自己犯不着太着痕迹。不顾生死地冲到前面抢功,这无疑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长兴哥。今天找不着人,反正事情不急,我把你的要求跟他们说说。过几天再找你,行不?” “没关系。这事情的确不急,地跑不了,人自然跑不了。你们慢慢商量。” 金长兴几乎可以肯定二哥金长锁所说一点不假,心里暗暗哼哼道,你郑家的事情,把我当枪使,不出血,那也太把我金长兴当傻逼玩了。 晚上。郑全再度找上郑林雄家,刚开口说白天的事情,郑林雄打断郑全话头,道:“郑全,我看你完全是误会了,那块黄泥坡地和山冲旱田,族里已有定论,我只是想,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如果方便。去看看究竟,看看有没有可能参合一股,没有其他的意思。” 郑全脑子短路。郑林雄头两天说的找点事,就是这?那语气肯定不是此时郑林雄所说,但郑林雄如此明白无误地说出来,郑全也不能自讨没趣地和郑林雄争辩。 ………………………………………………………………………………………… “谢师傅,我看,我们还是去实地去,你再依据简图来说。我觉得这样,我们还可以集众人所长,适当地做出调整。” 谢福庆把规划简图摆在桌面上。跟江信北一一解说,每处规划的理由和好处。但终究是纸上谈兵,没有实物对照。江信北对此缺乏实感。 谢福庆点头称是,一行二十人一起前往黄泥坡。 图纸效果与现场效果天差地别,谢福庆依据图纸规划解说,该动的工程颇多,如果都能实现,在场的都是年轻人,不缺乏想象力。但是,工程多,意味着投入巨大,年前所余钱两不过二百多,加上新年,江信北结到的帐,也远远不够实施谢福庆所规划的模样。 要做成一件事情,不光是有热情,有能力,有技术就能成事的,还有胆量和资金两个必要条件。 江信北没有跟随大伙七嘴八舌地光顾嘴皮子跑马,一边仔细聆听谢福庆的解说和鼓动,一边和兄弟几人为美好蓝图逗趣几句,心里却为即将的巨额投入而泄气。 如果真有一个像样的砖瓦厂在自己的设计下变成现实,谢福庆觉得,即便这个砖瓦厂不输于自己,那也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情。 依据各人的建议,谢福庆把图纸规划做了一些调整,十二个泥工从新确定丈量方向,一个上午便过去,还有一个山冲还没走到,但基本情形也差不多。 众人歇息,江信北开口问道:“谢师傅,那你估计,这些完全建好,得有多少前期投入?” 谢福庆规划之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答道:“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不过,连人工一起,估计不会少于一千。” 江信北对建筑耗材成本不清楚,一味地认为要花很多钱,听谢福庆如此一说,心中一喜,如果真只要一千的投入,马帮边赚边补贴,那马马虎虎可以对付过去。 “如果,你来做这个砖瓦厂,本着节约,尽快投产的话,你打算怎么弄这事情?” 能有一个自己的砖瓦厂是谢福庆梦寐以求的事情,听江信北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来主导砖瓦厂的筹建,谢福庆不淡定了。如果真把这事干好了,以后投产营运,砖瓦厂肯定的留住自己,省得自己东奔西波。 沉思片刻,谢福庆问道:“信北,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来做这个砖瓦厂的厂长?” “可以这么想,但你得拿个预算方案给我看看。另外关于砖瓦厂的日常管理,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可行,我倒是很愿意你加入我们。有钱大家一起赚,合作多赢,才是正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谢师傅。” 江信北确实有这个想法,南河县里飞鹰帮的事情迫在眉睫,兄弟把八人不宜过分分散力量,久拖不是办法。兼顾砖瓦厂,分身乏术,又不能丢下,得找个可靠的行家里手来主持,总得给人家甜头。 谢福庆兴奋地道:“好,有你这话,我怎么也得尽心尽力,你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做个预算。能省的省,能简的简,费用当能降低很大一部分。” 江信北笑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凡事想的全面些,总有好处。” 众人说说笑笑。回租屋弄中饭吃。 下午,依照图纸顺序,测量第二条冲。 大家七嘴八舌,不过一致意见是冲口建一排房子,作为砖瓦厂的厂房大门是当务之急。 没几天就是惊蛰,万物生发,空气湿润增强,雨水会逐渐多起来。即便赶时间,能做砖瓦,晾干也是一个大问题,否则放进砖瓦窑里,经火一烧,七歪八裂的砖瓦也没人要。另外,整理坪地,打砖瓦棚子,要的是工日。趁这段时间,空气还算干燥。將屋场地整理出来,赶紧竖起横亘在冲口的这排房子,不仅解决了人的吃住。马匹的饲养地方,也给帮工上下工地节约不少时间,生活工作两方便,提高了工作效率,还可以起到闲人免入的警示作用。 收工回来,虽然在众人脑子里想的千差万别,但整个砖瓦厂的轮廓却被众人用不同的形式勾勒出来,晚饭,大家免不了要争论几句。取长补短。將谢福庆的规划进一步完善。 第二天早上,二十余人。大伙龙似的出门前往黄泥坡地,整理冲口坪地。 谢福庆在落在后面。最终下决心拉住江信北,要向江信北陈述昨夜一夜所思。其实,有昨天晚饭时候,大家的争论,关于场地建设,谢福庆也用不着再多想。不过,要想获得江信北的认同,谢福庆还是前思后想,更主要的是整理提升自己对砖瓦厂未来的管理理念,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江信北没想到谢福庆真的对砖瓦厂厂长这个位置这么上心,不好拂谢福庆之意,让杨友宁主持平整屋场地事宜,自己和谢福庆返回租房。 “信北,关于场地建设,不需要我多说。昨天大家议论够多,相信你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看为了经费周转顺畅,我们可以分期建设,等投产有收入了,再来慢慢改善。场地建设,我看,第一步是打好工棚,有个吃住的地方将就一段时间就成。这个相对最简单,所耗时日不多。竖屋要的时间多,肯定会遇到下雨天。有工棚,可以把木工活放在工棚里进行。第二步才是在冲口竖屋,同时还应该在右边山湾处,整理一个坪子,竖一排马厩,不论是你们马帮还是砖瓦厂,马车用得着的时候都多。第三步才考虑挖窑,做砖瓦的事情,这个我最清楚。 我想说的是,砖瓦厂的经费管理。 人,最容易出问题的,是在钱米上。不单是朋友之间信不信任的问题,人多了,遇到的事情多了,心思肯定复杂,得先制定一套制度,这是保护朋友之义的最好手段。只要大家都忠实这个制度,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制度的说法,比规矩的说法更具说服力,江信北大为心动。之前,江信北不止一次在几个结义兄弟面前说过要制定规矩的问题,但一直也没认真落实。 凡事都不可以用非黑即白来判定,事务的定性,因为事情性质左右摇摆,有一个限度,这就形成一个灰色带,用规矩来判别,规矩显得冷冰冰的,很难做到不伤及情感。用制度来规范,那就有弹性得多,这个弹性就体现在那个“度”字上。制度,制度,就在于限制弹性度,只须重点考虑怎样量这个“度”,什么情况是感性的人之常情,那些情形是不可逾越的限“度”。 江信北笑道:“谢师傅,这个制度怎么说,你继续。” 谢福庆见江信北脸色阴晴不定,才停住说辞,此时见江信北笑容真不是装的,重新组织语言,说道:“砖瓦厂,作为东主的下属单位,应该有个基本架构构,最重要的是避免在财务上出现纷争,才不至于影响个人之间的关系,危及到私人感情。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来当这个厂长,厂长负责全面的生产,销售,业务往来,但绝不可以直接管理财务。” 江信北道:“厂长不参与财务,就好像,一个掌柜不掌管账目,做事情,缩手缩脚,那还怎么开展生意往来?没钱可寸步难行。” 谢福庆笑道:“这是我的一点小私心,我想让你充分信任我。在砖瓦厂里,财务应该保持相对的独立性,我的意思是,要建立一个财务制度,规定厂长和财务的权限关系,规定财务与东家的权限关系,规定东家与厂长的权限关系,这三个制度,从根子上斩断来自厂内随便支用财务之手。这叫做家贼难防,不靠人来防,而靠制度防。” 江信北还从来没从这方面考过问题,好奇地问道:“我越听越糊涂,你举个例子试试。” 谢福庆道:“比如,在砖瓦厂里,你可以规定,作为厂长,那些方面的支出,厂长可以支配,额度总数是多少,多大的数额支出需要东家批准,厂长权限之内的财务没权阻止,超越权限的事情,财务可以阻止。东家需要定期和不定期查账……” 江信北听得似懂非懂,说道:“谢师傅,我看你完全可以来干这个财务,你学过?” 谢福庆笑着摇头道:“干这个,我也就是个半坛醋。我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跟先生学过这方面的东西,后来,跟人做学徒,也听人家说起过这方面的事情,就私下瞎琢磨,具体操作,我可一窍不通。再说,财务最需要人品端正,性情细腻,不急不躁之人,非东主知根知底,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为头也不容易 谢福庆说的有道理,江信北长了见识,说道:“那好,你来负总责。砖瓦厂的事情,现在还比较简单,我给你支派两人,一个负责财务,一个负责保安,应该还能对付过去。正好趁还没走上正规,有问题,我们也好及时调整,补充。如果以后需要,我们再专门聘请帐房先生就成,你看如何?” “信北,你是东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财务的具体问题,我也不是很懂,万一出了个馊主意,那就适得其反了。” 贪小便宜,不是干大事情的料。谢福庆认为钱财上最容易出是非,从制度上撇清自己在财务上的是非,才是获得江信北信任的关键。自己只须抓住生产,销售,人事安排,做出一番事业,就已经够了。 大权独揽,也容易弄出隔阂,难以融入江信北一伙。至于财务上,谢福庆认为,正常的现金支配权限,江信北派个财务总监应该不会为难自己,怎么约束财务总监,江信北心里也应该有谱。 江信北道:“那,工钱该怎么给你算?你有什么要求?” 谢福庆道:“砖瓦厂现在还是创业阶段,我相信,砖瓦厂走上正规,你不会亏待我的。工钱问题,我还是那句话,只希望你不要拿我见外,我没其他要求。” 江信北直盯盯地看着谢福庆好一会儿,心中暗道,自己兄弟八人,没一个熟行熟业,谢福庆如果言行如一,就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合作伙伴。 谢福庆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心底无私天地宽,要的就是江信北的信任和接纳。 厚积薄发。薄利多销,积淀人脉才是做生意的关键,江信北微微一笑。说道:“好,谢大哥。说实话,砖瓦厂的事情,我懂的不多,我非常欢迎谢大哥和我一起创业。现在,砖瓦厂还属于只有投入,没有收入阶段,我的资金确实有点问题。你能这样说,足见你的诚心。 这就好像。我们几个没水喝,一起打井。你没有在水井没打好之前,仗着自己的手艺开口要价,我当然不能在水井打好了,水井却和你无关。既然大家一起打水井,权和利都应该是均等的,不存在谁多吃多占的道理。 现在,砖厂的股权我们几个弟兄已经分配好,我这里多出几分,我匀出四分给你。等我们人聚齐了,我们签一份合约,白纸黑字。把股份的事情确定下来。至于平时的工钱,你和我们一样,怎么样?” 江信北忽然改变称呼,谢福庆稍稍不适应,及至等到江信北把后面的一通道道说出来,谢福庆对江信北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心里更有底气。跟着这样的人一起创业,自己肯定不会吃亏,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从谢福庆心底冒了出来。 ……………………………………………………………………………………… 婚后三天和陈供梅回门后,张才景直接从盘寨赶到瓜坪。 张才景的到来。让江信北大大地松了口气。 头几天,江信北在西流跟张才景说道了一通如今的一些设想。砖瓦厂的事情得兄弟八人一起有个商量。过段时间,事情忙乱起来,想要聚齐,机会恐怕难找,拖不得。张才景几乎一个月没有参与兄弟们一起做事了,如果还要恋眷老婆的暖被窝,那就真的是重色轻友。 江信北话只要得说,全然没顾及张才景脸臊,好在两人既是亲戚,又是结义兄弟,打的交道也多,出于对江信北的了解,张才景除了歉疚,倒是没有生出其他想法。 江信北本打算去溶洞滩给柳安拜年,但事情一拖再拖,眼看正月就要过去,结果溶洞滩之行还没着落。张才景婚后归队,八兄弟将瓜坪的事情商量妥当,自己就可以放心去溶洞滩一趟。能在正月去一趟溶洞滩,什么理由都好找,再怎么说,正月走亲访友,哪怕是正月最后一天,说是拜个晚年,也说得过去。 出了正月,见到柳安,江信北总觉得迟了些,想要解释,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兄弟八人聚集到泰和酒楼,谢福庆没有惺惺作态,接受江信北的邀请,也参加了。要融合进江信北的圈子,这样重要的活动,自然不能落下,不存在避嫌的顾忌。 “昨天我和谢大哥探讨了一些问题,我觉得谢大哥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好像在打水井,水井打好了,我们就该想到怎样保护好这口水井,而不是东奔西波,到处打井,结果,还是没水喝。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两件,一件是瓜坪砖厂的事情,一件是马帮运输的事情,山货生意,主要是我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们首先得把这三件事情得关系理清楚,把一些规矩讲清楚,立一个制度,白纸黑字地写出了。这样做目的是维护好我们的财源,不会因为一些偶发事情,造成误解,而使得这口水井出现意外,这对我们谁也没有好处。 我们先来说砖厂得事情。 年前,我们口头商定了股权的分配,因为顺东,玉坤,有接近四分的股权没有认领,留在我手里,也就一直没有形成文字,确定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平整砖瓦厂屋地场,发现,我们对砖瓦行业,都只懂得皮毛,紧靠我们几个,可能无法把事情做好。 幸好,义海和全海请来的谢大哥是行家里手,也有意愿和我们一起创业。所以,我打算将我手里的股权分四分出来,摊到谢大哥名下。以后,谢大哥就和我们一起,算是打井人。 砖瓦厂的事情,因为我们不懂行,所以,这事情得以谢大哥为头。怎么做,谢大哥,你先拿个责。权,利三结合的方案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大家再慢慢修改,反正现在。砖厂也还没到有收入的时候。 钱财支出暂由振民管理,在这里,特别要提出的财务问题,人多了,事情就复杂,最容易出事,也得请一个行家里手。振民,你得拿出个方案来。有哪些方面需要防备的,怎么做,既约束我们自己,也约束具体经手人。大家也要好好想想,提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制定一套制度。 保安由才景来负责。保安的事情,需要处理与地方上的一些零碎事情,在瓜坪,只有才景是地头蛇,这事情非才景莫属。怎么做。才景,你得拿出个方案来,我们从旁补充。 第二个。我们来说说马帮的事情。 现在,马帮的最大问题是名声不响,接不到生意。目前,马帮还只能和山货生意挂钩,利润可以采用四六分成的方式。山货的目的地是县城,而县城里的生意是最多的,我们正好可以趁此去闯荡县城,把名声闯出来,从而打开局面。这事情。大家看看,由谁负责……” 人站的位置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众人已经习惯江信北的安排,最多只从单一方面想问题。江信北把一连串的问题摆出来。众人第一个问题还没头绪,第二问题接踵而来,弄得云山雾罩,但似乎每一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后面的路怎么走,确实找不着北。 赚钱无小事,远远没有打工领工钱那么简单,看来为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沉默有时,没有一个人出言发表意见。 最终,杨友宁率先开口:“信北,我觉得,马帮的事情,还是得你牵头,不过山货生意比较宽,还是可以考虑按照以前的分片来。 我负责杨村到路塘一线,这一线如果有生意,我派人告诉你,由你调配人手,长塘三岔坪一线由顺东或者玉坤负责,那一线有生意,由他俩告诉你,你来调配人手,瓜坪到县里这一线,仍然由振民负责。不过如此以来,我们的力量是不是太分散了?而且还得考虑一个问题,我们以哪里为中心,才好在事情急切的时候,找得到人。” 长塘除了到瓜坪远多一点,其他到三岔坪,到杨村,到县里,都相差不是太远,按道理,以长塘为中心比较合适,但目前,事情主要集中在瓜坪镇上。 江信北想了想,说道:“友宁这种分片负责的法子,我看好。至于我们的中心驻地,还是暂时以瓜坪为中心比较适当。目前,我们主要事情是弄砖瓦厂的事情,砖瓦厂的建设,反正要请帮工,平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弟兄就参与到建造砖瓦厂的基本设施上。三岔坪经西林壁到瓜坪,和到长塘也差不多,杨村也一样,区别只是道县里远了一些。以后,走上正规了,可以将长塘作为中转,或者在县里也设一个据点,也可以考虑。具体怎么样,到时候,再做打算,大家觉得呢?” 江信北这样的安排,还是原来的一线两片格局。区域这么大,路途那么远,想等着生意上门,几乎是痴人说梦,不可能的事情。除此之外,还真的没有更好的安排。 回到砖瓦厂的事情,江信北既然指定由谢福庆,庞振民,张才景三人负责,其他人不便多言。即便想说几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众人眼睁睁地在三人之间晃来晃去,希望三人当中的谁能开个头。 谢福庆咳咳两声,说道:“我来说几句。砖瓦厂的前期设施建造,我是这么想的……” 众人耐着性子听谢福庆说了一大堆人手安排,技术上的一些见解,没兴趣去寻根究底。反正做事时候听从谢福庆安排就是了,现在多说,也理不清那么多。以后做事多了,自然会理解,这事情不急。 不过,谢福庆最后提到财务管理事项和一些规矩想法,众人还是高度集中了注意力。这事情归庞振民管,想听听庞振民的想法,谢福庆刚停下嘴,大家又把目光投向庞振民。(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财务设计 “我们兄弟现在的人手不足,等走上正轨后,肯定还得增添人手,那么,以后事务复杂了,大家都得为头主管一个方面。我们都不是专门的帐房,具体的帐房还得请人。我觉得,现在就把一些财务制度和原则制定出来,试行一段时间,对我们熟悉其中的道理大有好处。 俗话说,藤归藤路,蔑归蔑路,我们人多,我先提几条,大家看看怎么样。 首先是账目的建立,把这个做好了,我们才心里有底。 江信北做了大半年的山货生意,钱财,账目都是我在打理,我摸索出一套管理钱财,记账方式。 生意有进,就有出。 我觉得,账目可以根据生意往来确定几个方面,一是,货物进出,我把它叫做物清账,也就是说,我们进一批货是什么,有多少,出一批货是什么,有多少,要做到平衡。比如,我们现在在建砖瓦厂的基本设施,需要买那些工具,这些工具怎么使用,如果不平衡,那么损耗在哪里,这个一目了然。 第二个账目是银清账,也就是说,我们每一笔生意,是什么事情,价钱是多少,收入是多少,生意上赊欠有多少,余账需要了结的有多少,我们每一笔支出,是什么事情,什么目的,支出是多少,有结余,就是我们的利润。 第三个账目是日清账,也就是说,每天的财物进出都要有份详细的记录。比如,现在我们在做砖瓦厂的事情,每天伙食开支,买工具,请人,不是每天都有进有出。时间久了,谁也记不清楚,就很可能造成混乱。最终成了一笔糊涂账,那很有可能造成我们兄弟间的隔阂。所以。这个得做好。 第四个账目是流水账,其实就是一本总账,记录我们所有得生意往来,收入和开支。只有当前面三个账本和流水账都对得上号,账目才不会出现差错。” 庞振民一口气把四个账目的建立说出来,停住,静候众人发表意见。 可惜庞振民过于高估了众人,这么复杂的事情。别说众人没想过,就算想过,也只能越想越糊涂。即便是江信北,谢福庆读过私塾,平时又爱琢磨一些事情,也听得云里雾里,有些记录完全可能是重复。 良久,江信北问道:“振民,这么复杂,有这个必要吗?我们现在活动的范围这么大。分片,分事情,分人负责。很难做到天天汇总,日清账很难做到,流水账也很难。” 庞振民笑道:“我这半年多就是这么做的。分人分片很好解决,各人自己做好日清账,定期汇总就是。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月,或者半年聚集一次,清清帐。四个账目,有些是重复,也正因为是重复。所以漏洞就少。 这个账目就好像一个水池子,太过单薄了。会因为水量增多而出现漏洞,即便没有漏洞。也很有可能渗水,甚至,可能造成水池子,形同虚设。我们辛辛苦苦往池子里灌水,结果,水池子里总是没有足够的水供我们取用,那我们是不是还有信心,把我们目前的事情做下去,那就很难说了。” 杨友宁道:“我们又不识字,比如,我要到路塘去几天,或者一个月也难说,那怎么记账?就算请人帮忙记着,难不成还要每天派个人回来报账?” 庞振民道:“二哥,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你到路塘去,总是为生意上的事情,具体实施,人手,你还得回来组织。这是公事,自然要入账,我们可以定期汇总。如果是私事,自然没必要入账。再说,你到路塘,总得找几个帮手,自己学会记自己的小账,也应该。” 停了听,庞振民呵呵笑道:“另外,如果,你真的忘记了,这有四个账目,只要一查,多出的收入,哪里来的,或者多出的支出,到哪里去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追查起来,你还能想不起,那就没法了,多出的充公,多支出的,只好你自己掏腰包,往里贴了。” 杨友宁挠挠头,想再说说,却理不清,不知从何说起,嘿嘿笑笑,没有多说。 账目建立健全,没有漏洞当然是好事。谁的纰漏,由谁负责,天经地义,讲在明处,没有什么不好的。 众人没有说话,庞振民接着道:“第二条是银钱往来制度。 我们的生意往来,付账,结账,得有专人进行,这样做得目的是为了避免插手财务的人过多,本来很复杂的财务,变得更复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混乱。这也是堵住财务漏洞的一个措施。” 这条没有说的,专人做专事,事情才清楚,打乱仗,只可能造成夹杂不请的混乱局面。 接下来,庞振民说到第三条定期查账,一个月,还是半年,要大家来确定。 江信北接口道:“其实,除了振民和才景,我们六人多数情况下是在一起运输货物,大致情形,大家都清楚,说是查账,其实也是我们兄弟聚会总结前段时间的经验教训的日子。特别是友宁,玉坤,你俩各负责负责一个片,遇到的情形不同,自然会形成不同的看法。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对我们的财务制度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我们也好及时纠正,调整。” 张才景道:“平时,我们至少也有三四人在一起,有什么也可以互相商量,统一意见。我觉得一个月太短,我做不了几件事情,半年太长。我看,没必要搞得太频繁,耽搁事情。还不如振民说个时间,你根据具体情况,给大家汇报账目,如果,生意兴旺,分分红利,我们也就以这个日子来确定查账,调整好了。” 这样也不错,生意顺利,有赚头,顺便小小地分分红。提提神,是好事情。说到查账,大家连记账都不懂。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大家都是兄弟,这点信任都没有。也不用拢在一起。 “第四条是为头主事人的财务权限。比如,砖瓦厂,谢大哥为头主事,平时砖瓦厂要开支什么,需要用什么,肯定得有资金支持,那么多少是个度? 我的意见是,为头主事的兄弟要与财务脱钩。主事兄弟只须下达任务,经办由财务执行,这一来方便记账,二来,可以减少浪费,有效控制成本。 在为头主事兄弟的权限范围内,财务得无条件支持。如果超出这个权限,怎么办?。 比如,年前,买黄土坡地的事情。要支出八百多大洋,结果,我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先把钱付清了,造成我们过年分红手头不方便。弄成现在,我们不得不做砖瓦厂,还得继续投入。结果是好是差,我没有底。所以我个人意见是,一般性的开销,为头主事的弟兄说了算,那么,为公事开销额度为多少。到多少需要信北拿主意,到多少又需要我们兄弟一起来商量。” 这个额度不好说。没有一个标准,没有一个可以参考的数字。大家集体静默。 左右看看,见没人开口说话的意思,谢福庆道:“我来说几句,马帮的事情我不懂,我就砖瓦厂的事情,说说我的想法。 我跟人学过徒,帮人打过工,有些帐房把东家家财搬空的现象也听说过不少。究其原因,还是财务由帐房一手把持的原因。 钱财无小事,既琐碎,又要求仔细谨慎,作为主事之人,确实不宜与财务有太多的牵扯,更不能凌驾在财务之上,只须在大体方向上把握就成。这样既可避免主事之人损公肥私,也可以有效抑制主事人头脑发热,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如果把众兄弟看做一个董事会,那么,我赞成把砖瓦厂财务直接置于董事会的管控之下。相对与我这个厂长,财务有一定的独立性,不是我这个主事人的部下,不必接受我的的差遣。董事会只须在财务划出一块砖瓦厂必须的支配额度,再对财务定期进行审查,及时调整我与财务之间的摩擦。 目前,砖瓦厂只有支出,没有收入,倒是能很好地为以后的财务制度建立健全提供经验。我只管我们的生产,销售,人工工钱等必须事项的决策和安排,及其开支需要多少钱粮。钱从哪里来,怎么来,是财务的事情,财务给予解决就成。 另外,我还有个建议,每项生意,价钱有上下浮动很正常,超出正常范围的,我觉得应该由董事会众兄弟商定,做还是不做,不能单由我这个厂长说了算,也就是说,我的权限应该受到董事会的约束。董事会连我在一起九人,至少得五个人以上同意,才可执行……” 这些问题不讨论还好,一讨论起来,越说越复杂,缺乏具体事例做依据也很难说服人。真正要过细起来,几天都不一定讨论得清楚。 不过从整体上防止财务上的漏洞,大家还是一致认同,定几条规矩还是很有必要。说来说去,众人知识量有限,见识有限,最终还得江信北来拿主意。 江信北对庞振民提出的几点很满意。 这些事情,随着所做事情的推进,见识的增多,众弟兄对财务上的事情,迟早会明白,迟早得定一个制度,立一个规矩。现在制定出来,经过一段时间,大家习惯了,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最终,财务一条线,立账,查账,权限,四个规矩确定下来,基本框架也就确定下来。具体条款,大家一致同意,遇到具体情形再来商定如何规避不利影响。 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众人本没有过多的想法,江信北这事情提出来,虽然事情最后还是江信北拍板,但是大家,有商有量,足见江信北是把众兄弟装在心里。(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白狼军 年前,石顺东曾经跟齐柳笙说过,要齐柳笙也答应派一个联络人员来瓜坪,但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 郑毅已经等了几天了,不好让他继续等下去。江信北跑到保安营,跟刘琦讨要十粒驳壳枪子弹,回来后,把上溶洞滩的事情交给庞振民。如果齐柳笙派人到瓜坪的人,就把来人编入张才景手下。 前有李安杰的影响,后有柳安的影响,梁靖的思维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抢掠只是为了发展,为了地盘的扩充,而不是为了生存。 作为溶洞滩的基本盘,平坝等六七个村寨完全臣服服从梁靖的统治,和梁靖签订合约,各村寨向梁靖上交赋税和各种摊派。梁靖承若保护个村寨不受外来势力的侵扰并保证不扰民,开通商道,鼓励发展生产。 李安杰上溶洞滩有半年,柳安到融通的也有两月,这些合约成为溶洞滩和个村寨律法,各村寨除了对溶洞滩土匪还有惧怕心理,倒是不用担心其他问题。 年前,平坝村有个小媳妇在山上菜地被俩土匪喽啰**,那小媳妇看不开,自己投河自尽。这事情被村里长老联名上告到梁靖那里。 经查属实,梁靖二话没说,当着那小媳妇的家人,將俩喽啰枪杀,以儆效尤。这招不仅仅让溶洞滩内部对和各村的合约认识得到权威性的确认,也给各村寨吃了定心丸。 几个月的梳理,足够溶洞滩周边村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溶洞滩已经不能叫做真正意义上的土匪,开始土皇帝方向发展。 梁靖既接受了柳安抚民安民,以求稳固地盘的思想,也接受了李安杰强军的思想。年后,梁靖依照李安杰的建议。对溶洞滩进行了改组调整,具备地方军政府的雏形。 溶洞滩改称白狼军,总堂改称司令部。梁靖自任总司令,曾德清任副司令。主管后勤,苏虎任副司令,主管执法,李安杰任军事教官兼参谋长,负责指挥对外作战,尹武行和周双宝任副司令,各自负责蹲点联络各个村寨,协调关系和征收钱粮。柳安也挂名在司令部。任副司令,负责教化,回归老本行。 通过整训,作战队伍补充齐一百二十人,齐柳笙手下还剩四十多人,又分成两拨,一拨二十人划归尹武行和周双宝,另一拨二十三人划归曾德清。 有齐柳笙一家子在曾德清和梁靖撺掇,俩人关系突飞猛进,没有任何隔阂。溶洞滩算是真正整编完成,进入良性运行状态。 后勤,下设商队。财务组,物资管理组三个组。曾德清主管,齐柳笙协助,捏着整个溶洞滩的钱粮,装备补给,算是重权在握。 本以为,十五以前,江信北会来溶洞滩一趟,结果。不仅齐柳安夫妇和柳香玲失望,柳笙也非常失望。 年后。一系列的人事变动,齐柳笙帮着柳安筹建溶洞滩学校。年前答应石顺东的事情一直没空进行。但齐柳笙惦记着这事情,目前有几个人选,齐柳笙还拿不定主意,请教柳安,希望柳安给拿个主意,柳安对此也不甚了了,齐柳笙决定等等再说,反正江信北在瓜坪有个据点,大不了自己亲自跑一趟瓜坪,看看江信北需要什么式样的的人手。 柳安的学校刚刚落成没几天,坐落在眷村,距离溶洞滩总堂只有二里多路。溶洞滩人多力量大,所用木头,地皮都是现成的,现取现用,二十多天的时间,足够一所比柳安家原有私塾宽敞,方便的学校建成。 村子里的主要人群是溶洞滩的家属和一些在历年打家劫舍中受伤落下残疾的弟兄,以前没有一个固定的村名,叫法五花八门,柳安觉得这样不妥,不如就叫眷村。 这既彰显溶洞滩各位当家的不会忘记弟兄们为溶洞滩出过力,流过血汗,又宣示凡为溶洞滩作过贡献的兄弟,各位当家的会安排他们的安身之所,也算是对稳定军心的一个措施,梁靖对此大加赞赏,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什么事情,经过他们的嘴,狗屎都成了香饽饽。 柳安力主眷村学校面向溶洞滩所有村寨实行免费教育,建校之初,柳安就把消息发放到个村寨。如今学校除了眷村的二十多个学龄少年,其他村寨也有十多人,加上梁靖硬性指派的成年人,学校一共有六十来个人,满满的一个大教室。 如果单就眷村实行免费教育,梁靖还是比较认可,都是自己弟兄,能认识几个字,会算算账,是好事。但面向所有友溶洞滩控制的村寨,梁靖觉得溶洞滩没有这个义务,因为,按照柳安的设想,学校实行免费午餐,如此以来,学校得有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时,柳安说道:“亲家,账不是这么算的。我们溶洞滩最大的好处是我们的地盘稳定,财源广进,要的就是人心。 有一百多人的正规队伍,没人敢招惹我们,但我们内部的那些村寨是不是真心服从我们,那很难说,那就得恩威并施。威,我不说,你比我清楚,我要说的是施恩。 你想想,各村寨就弄几亩农田能有多大的收成?送子上学,望子成龙是每个人做父母的心愿,但是家资不济,也就只好想想而已。如果,我们能免费教他们的孩子读书认字,识数算账,你说,这算不算对他们施加恩惠? 这是一项仁政,受益的不是那一家一户,而是所有人。不管家里有没有人来眷村读书,我敢断定,没有人不夸溶洞滩大当家的好。民心所向,很多我们无法想得到的好处,我们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得到。 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梁靖笑而不语,这些太虚幻。 柳安继续道:“其实,即便是免费午餐上,我们也没有往里贴的可能。我们完全可以采用,要大户出钱助学的方式办学……” 这个法子不错,不要自己出钱,当然是好事。梁靖一边快地让柳安全权负责此事,并以此让柳安在司令部挂名当个副司令,有权调用各种人力物力,把学校办好。一边却在盘算,只要学校办成了,各种费用自然可以分摊到各家大户头上。助学办学和修桥铺路一样都是积阴功,荫庇后世子孙的功德无量的好事情,那些大户没道理在乎这些小钱,即便在乎也由不得他们。 溶洞滩师资有限,开学几天,齐柳笙,柳香玲来学校替换,帮着柳安上几堂课。大家爱新鲜,特别是柳香玲来上课,是大家最认真的时刻。 上午十点开始上学,上一堂课,下午,三点开学,上两堂课。 这天中午,大家就餐完毕,一干小屁股跟在柳香玲后面,柳香玲指挥小孩子玩游戏,一伙年轻人围着齐柳笙闲聊。 不久,有人进来跟齐柳附耳低语几句,齐柳笙猛然站起来,道:“人在哪里,带进来……算了,还是带我去见他。” 庞振民和齐柳笙算是老熟人了,连同溶洞滩也有不少人认识庞振民。 齐柳笙带着庞振民进入眷村学校,一众年轻人很快和庞振民有说有笑起来。 亲不亲,故乡人。虽然庞振民算不上故乡人,但庞振民跟着江信北,柳安自然把庞振民看做亲近之人。 柳安听说庞振民是江信北让他来的,安排石平娣柳香玲母女去给庞振民弄中饭,让齐柳笙把庞振民带进自家。 一家子寒暄一阵后,庞振民把江信北给柳安写的信交给柳安。这时柳香玲弄好饭菜,叫庞振民吃饭,齐柳笙和柳安作陪。 江信北给柳安的信,内容不多,除了表达了对柳安夫妇的问候外,就是对自己不能在十五前上溶洞滩给先生拜年的歉意,此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柳安和齐柳笙帮忙,而这些事情在信里没有明说,而是托庞振民之口,告诉柳安。 喝了几倍酒后,庞振民的那碗饭也吃完,喝酒说话也渐渐进入主题。 柳安:“振民,信北在信里说,在县里遇到一件麻烦事情,是件什么事情?很麻烦?有没有危险?” 庞振民道:“事情确实有些麻烦,信北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年前,他和两朋友到县里结账,无意中得罪了飞鹰帮,据说,飞鹰帮是县城里最大的黑道帮会,后果难料。现在,我们的生意离不开县城,信北觉得与其整天提心吊胆,还不如和飞鹰帮斗上一斗……” 接着,庞振民把江信北对县里情形的一番分析娓娓道来,接着说道:“信北是想,飞鹰帮有烟土和军火生意,溶洞滩也需要军火方面的补充,对烟土生意也不陌生,要我设法说动梁靖出手在飞鹰帮的军火和烟土生意上横插一杠子……” 齐柳笙问道:“那瓜坪的事情怎么办?年前,顺东跟我说让我派个联络人,这段时间,山寨人事变动比较大,我一直没空下山,这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 庞振民道:“信北的意思是,瓜坪的山货生意,是和你们合伙做,你派几个人下山,听信北调遣,以后联络也方便,这些人不参合县里的事情。 具体事宜,你先考虑。也可以和梁靖他们商量着来。信北说,钱财是赚不完的,有财大家一起赚,凡事要对大家都有利才行。以前,我们老占你们的便宜,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以后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好的说法,滋生不必要的麻烦。”(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溶洞滩的武器装备猎枪火铳,长矛大刀很多,制式武器仅三成上下,即便通过李安杰的整训,把制式武器统一调配,仍然只有五成强,不到六成。 庞振民离开后,齐柳笙将江信北的意思向曾德清汇报,曾德清找梁靖商量,梁靖颇为心动,派范勇外出证实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如果,溶洞滩能在飞鹰帮的军火走私上能分一杯羹,不但可以节约一大笔经费,而且对溶洞滩的战力提升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 李安杰接到梁靖的通知,赶到司令部,梁靖,曾德清,齐柳笙和范勇在等着。 在溶洞滩,李安杰稳坐第三把交椅,本身的观念也在改变中,不仅仅把自己看作是廖家在溶洞滩的代言人,也把自己看作是溶洞滩的一份子。 半年的时间,上下一心,足够改造一支军队,特别是用思想理念作为整军的指导思想,这种整顿,成效比单纯的军事整编效果更佳。溶洞滩土匪本身的身体素质不差,整顿成军,通过一系列的军训和对杨再彬一战,溶洞滩白狼军的战力并不弱于任何一支国军连队。至少,这种感觉,在和李安杰所见识到的作战部队的比较中是这样,而这支连队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这种成就感不是李安杰在原有部队所能比拟的。 在梁靖的示意下,齐柳笙道:“信北派人上山,和我们商量两件事情。一件与我们商队有关,这件事情相对简单。第二件事情,有关我们的武器装备,兹事体大。根据信北提供的消息,飞鹰帮因为和县里的保安大队起了龌蹉,结果。反而弄得自己内部生乱。而这个内部生乱迹象又恰好被人利用,已有被撕扯拉大的苗头。 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重点在军火上分上一杯羹,对我们至少有两个方面的好处。一个是改善我们的武器装备。有一条稳定的军火来源,第二个是,军火线上,往往消息比较灵通,对我们及时获取外面消息,好处或许比军火的意义还要大。我觉得这两件事情都值得一做。” 齐柳笙似乎言犹未尽,但还是住嘴不说,看向梁靖。梁靖点点头。说道:“范勇,你也说说吧,这两天你了解到的也跟大家说说。” 范勇:“这几天我到县里走了一趟,根据我们的眼线汇报,飞鹰帮其实已经生乱。最初是江平县发生一起因为兼船帮并而发生的内讧,消息传到南河,接着南河船帮也发生类似事件,这几天县里很热闹……” 李安杰打断范勇话头,说道:“范勇,你等等。请详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范勇道:“船帮抢滩过江,最重要的是船老大和有经验的水手。船帮的兼并最基本的往往就是这些人才的争夺。至于客户。客源那只是附带的东西,货物的运输,商家给谁都是要出运资的,只须看谁的手段高明。但是,船运道行上,除了遇到水流汌激,行道复杂这些自然条件的考验,还需要应对水上劫匪,一个船帮的形成往往也是这些船老大和水手经过无数次凶险后自然形成的联盟。进而结成命运共同体。他们的情感,利益。经验配合纠结在一起,轻易不会分散。也不是说兼并就能兼并的,即便暂时屈服,不代表时机成熟,不会反叛。 这几年,飞鹰帮在漕运行当上,扩充太快,不断地挤压其他船帮的生存空间,而飞鹰帮很可能吃多了,消化不良,内部本身不稳定。 江平一家叫‘齐家帮’船帮因为不服飞鹰帮旗下的‘弋江门’相逼,争斗由来已久,十多天以前,两家船帮发生械斗,偏偏‘齐家帮’最近接收的新人中有高人,械斗中,‘弋江门’不但占不到半点便宜,还丢了几条人命。 事情闹大,后面又有人搬弄是非,结果造成‘弋江门’内部负责船运和负责护卫的两护法长老反目成仇,‘弋江门’一败涂地,连同在后面支持‘弋江门’的江平县县长受了连累,赶紧撇清干系,大力整顿河运秩序。 这事情传到南河,一下子炸了窝,原本屈从飞鹰帮的船帮纷纷起来跟飞鹰帮叫板,船帮之间也发生几起械斗,幸亏县长胡宇翔指令保安大队及时出手,才没有像江平那样一发不可收拾,但胡宇翔焦头烂额,结合‘弋江门’在江平县的命运,可以想得到的是,飞鹰帮肯定会江河日下,日子不会好过。 照柳笙刚才所说,江信北一定知道谁是幕后推手,如果是这样,我也觉得,我们有必要插一脚,至少,以后我们的消息来源会更广,更可靠。” 廖吉文既然看上了江信北才能,作为考察,李安杰其实还负有向廖吉文及时上报江信北表现的职责,但过年这段时间,溶洞滩事情太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事无巨细地关注江信北,没想到江信北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力量。 李安杰沉思,思忖着如何采取对策。 梁靖道:“安杰,这事情干系重大,我看,你向廖家汇报一下,求证一下。毕竟范勇说的是道听途说。你是行家里手,你觉得这事情怎么样。我们参合进去,值不值。” 李安杰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启动电台。” 廖吉文接收到李安杰的电报,一路沉思着,走向廖席凯的书房。 廖席凯仔细地看完电报内容,如老曾入定,闭目沉思,廖吉文静静地肃立一旁,如一尊塑像。 廖家在南河境内看中的后备人才有几个,因为地域关系,李安杰接触到的也仅仅只是江信北,廖家派金莉媛出任南河保安团特派员也有着观察这些人才的表现的职责。如果,这些人是人才确实没错,那么便制造机会,予以支持,再想法子制造机会,将人纳入自己的体系。 但考察毕竟不能做得像贴身跟踪似的。做不到事无巨细,只能依据出现的事情进行分析判断,以此作为下一步考察或提供帮助与支持的依据。 诚如李安杰分析那样。江信北的背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南河与江平发生的事情确实与江信北有关。或者与江信北背后的人有关,那么,江信北就更不简单。 作为地头蛇,廖席凯考虑的问题不是个人家庭的钱财收入问题,而是自己地盘上,地方上政局稳定,社会开明,黑道势力越少越好。飞鹰帮这种黑帮势力。说白了,对景的时候,黑白两道通吃,根本没什么信誉可言。可以说,这类势力如果不能消灭,至少也得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否则,极易成为造成社会动荡不安的消极因素。 如果,南河与江平发生事情的幕后推手与江信北无关的话,廖席凯不介意借助地方势力为消除飞鹰帮这种毒瘤出一份力。此消彼长。只要像飞鹰帮这样的黑恶势力不能做大,那就是好事。 如果,这些事情的幕后推手与江信北有关。廖席凯认为更应该参合进去,好进一步了解江信北。不过,从江信北撺掇梁靖出手,即便这事的幕后推手与江信北有关,江信北也很可能不知情。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江信北这小子借力借势的本事倒是不小。 廖席凯缓缓睁开眼皮子,道:“吉文,你去把莉媛叫来。” 廖吉文应声而出,不久。金莉媛随廖吉文前来。 廖席凯:“莉媛,你还想不想去南河。不想去的话,我就另外派人去了。” 金莉媛撒娇道:“外公。你这是怎么啦,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事情?我好没玩够,让我再想想,好不好,好不好嘛。” 廖席凯笑道:“都出正月了,你若还愿意去南河,也该去得了。做事情,哪能三天打鱼两天撒网?” 金莉媛道:“我看,把那保安团长换换……” 廖席凯笑道:“你都这么大了,哪能还像小孩子一样,换个保安团长,你当是你换一件衣服?别小孩子脾气了,还想不想去,你说一声。” 金莉媛见外公不像是在说笑,讷讷半响,道:“我还是去吧?” 廖席凯呵呵笑道:“还吧不吧的呢,你就说去得了嘛。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江信北好像有家亲事,这是怎么回事,你去了解了吗?了解了多少?” 金莉媛嘟嘟嘴巴,道:“江信北那小子,我越看越来气,他未过门的妻子倒是一个漂亮妹子,可惜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去了。” 女人的评语大多时候是情绪化的表现,当不得准。廖席凯没理会金莉媛对江信北的恶评,问道:“我没问你这些,我是说,你对江信北那门亲事有多少了解。” 金莉媛对江信北的观感,其实确实没有嘴巴说的那么难堪。廖席凯要问的,回来过年的时候,金莉媛记得这些曾经跟外公汇报过。想想,金莉媛虽然想不明白廖席凯到底是人老健忘,还是对江信北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关系感兴趣的原因,但还是把自己对江信北和姚家,赵家的关系做了个大概的重复描述,再深层的关系,金莉媛也说不清楚。 廖席凯倒不是忘记了金莉媛之前给自己的汇报,而是当时自己也没怎么在意这层关系。按道理,江信北一个乡村小子,社会关系不应该太复杂,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江信北的社会关系不简单,这个不简单,必然和和江信北的近层关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支走金莉媛,廖席凯道:“吉文,你去查查,去年围剿红军时候,部队换装和补装的武器装备的流向,列一个条目,落点消息给安杰,好让他们别瞎撞,撞出麻烦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春暖花开 金莉媛动身前往南河,已是阳历三月。 这个时候虽然刚刚出正月,但针对闽赣苏区的围剿,专门设立剿匪军官训练营的筹备工作已经开始。这标志着国军对闽赣苏区红军的围剿事宜,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着手军事和政治上的两手准备,战争的气氛渐浓。 对鄂豫皖红军的围剿,南河作为前线,对闽赣苏区的围剿,南河因其水路交通比较发达,而作为后方备用基地,位置日益显得重要。 廖席凯对此次针对闽赣苏区的围剿颇为异议。 阳历年初,日本大举入侵华北,华北自治的叫嚣声日显猖獗,中华民族危机日益严重。这个时候,国家理应摒弃政见不同,求同存异,一致对外,国民政府却一意孤行,仍然坚持实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策略,置国战而不顾,致力于内战。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东北没有了,华北没有了,如果国门再不设防,任由外侮加身,廖席凯不知道,作为自己的后花园南河一带还能存在多久。依据李安杰的汇报,廖席凯觉得溶洞滩的改变值得期待,得做未雨绸缪之举。 去年,围剿鄂豫皖红军,换装武器,补装的武器,缴获武器,不计其数,特别是缴获武器,管理一直很混乱。因为围剿红军,后方防守需要保安团和民团的配合,其中一部分拨付给这些武装外,其余大部分流落黑道,甚至军械库里也溜出去一部分新装备。 这里面的水太深,廖吉文着手调查几天,便没有再深入下去。把调查报表交给廖席凯,廖吉文道:“大伯父。你看这事怎么运作?” 廖席凯沉吟半响,道:“这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儿大不由爷,现在我不任主官。很多话不好说,说了也不一定有用。不过,这对我们的计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安杰的经验很值得推广。你最近亲自去一趟南河,到溶洞滩走一趟,具体事宜,相机行事就成。” 廖吉文知道廖席凯的难处,国民政府为了防止像廖席凯之类的国民党元老拥兵自重。采用杯酒释兵权之计,让这些元老脱离自己的嫡系队伍,或者给田给地,养起来,或者就任地方行政长官,或者到军政部任职,这些人位高却未必权重。 虽然之前的队伍为了自身不被蒋系分化肢解,得认廖家这个头,但牵涉到其自身利益的时候,私心和积怨就会凸显出来。只要不过火。廖席凯对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风如此。强求就显得不合时宜,弄不好,廖系便有可能四分五裂,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现在带兵之人都是些老兵油子,系下分系,稍稍有点台面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帮兄弟。早几年廖席凯便认识到,嫡系真的只能从娃娃抓起,从年轻人抓起。要给这些人灌输理想和荣誉感,这样才可能建立一支真正的嫡系部队。才有了江信北的一些人进入廖家人才选拔计划视线之内。 飞鹰帮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工夫理会江信北的事情。江信北往返南河与路塘半个月,在南河没有遇到想象中飞鹰帮的为难,但因为船帮闹事,惊蛰过后,河水开始涨起来,本该是船运开工的时候,南河码头却几乎处于停运状态。 “八珍荟萃”积存下来的货物没法外运,结不了账,瓜坪砖瓦厂的费用却不会因为结账不了而没有花费,眼见去年留存下来的银钱就要花光,江信北不禁为钱发起愁来。 如果船帮再挨上一周,周凡把货物外运,再结账回来,起码得一个月后,才能有现金结算,那么,即便能结算到去年的冬笋钱,瓜坪砖瓦厂也离断炊不远了。如果再来一两个意外,恐怕吃饭都成问题。 把刘玉坤和石顺东派往猫冲,一想看看三岔坪的情况怎么样,二想夯实刘玉坤石顺东和杨家的关系。如果能拉杨六郎入伙,以这样的关系能让杨六郎出资一些,是最好的结果。 石顺东和刘玉坤走后,江信北又把杨友宁欧全海和陈义海遣回瓜坪帮砖厂的忙,自己一个人留在南河。 预计的困难很可能会出现,江信北不是没想到到赵元茂或者姚季宗处借支,但面子上过不去,不好开口。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如果有可能,江信北宁愿跟外人拆借,也不愿意跟亲戚拆借。 到姚季宗给自己和姚梦兰买的院子看看了,江信北随意说说自己的意见,让木工师傅照自己的意图做一些改进,江信北便漫无目的地走上街道。 有些事情,哪怕再小,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只要自己想改变。去年过年,有江信北给杨生旺的一车冬笋,零卖完,小赚一笔,加上原有积蓄和杨生旺出资,吴兴钰和曹满梅在集市边上租用一间门店,专营蔬菜,兼顾一些山货的零卖。有杨生旺在保安团,吴兴钰和曹满梅批发来的蔬菜几乎不用担心买卖,因为绝大部分都是保安团的人上门拿。 吴兴钰跟杨生旺有了身孕,店铺由曹满梅看管。生活走上正规,曹满梅水色越来越好,虽然没有穿金戴银的花俏,却不输于小家碧玉,这让这家蔬菜店更加不愁买卖。 店铺门口摆着齐腰的一个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类蔬菜,和一些山货样品,曹满梅坐在店内,一边做手上活,一边时不时地朝外打量。 有几个在菜摊前驻足的,曹满梅笑盈盈地跑出来招揽客人。或许,爱凑热闹是人的共性,有人在曹满梅的菜摊上买菜,接二连三地有有几个人从这里买走菜。 鬼使神差似的,江信北走入菜市场,映入曹满梅眼帘。 曹满梅狠狠心,朝江信北走去。 机会靠自己把握,曹满梅深受吴兴钰感染,魂牵梦绕的良人出现在眼里。怎么也得给自己多些机会。曹满梅不奢望能登堂入室,这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四姨太五姨太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只希望能有个人依靠就成。 自从与曹满梅有过肌肤之亲,江信北在无聊苦闷时候总会想起曹满梅低头含自己那物的那一幕,而一旦想起那一幕,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江信北之前还因为曹满梅做过暗莺而本能地抗拒,吴兴钰跟上杨生旺,曹满梅也跟着脱离暗莺生涯,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随着对曹满梅和吴兴钰的了解增多。江信北这种心理无形中淡化的若有若无。只是因为有姚梦兰在中间横着,自己的事情又忙乱无章,江信北无暇去想与曹满梅的接触。 曹满梅走到江信北边上,连叫几声“信北哥”,江信北东看细看,就是看不到自己,曹满梅顾不上羞恼,只好走近江信北身边,用手扯了江信北衣服一把。 江信北见是曹满梅,先是一愣。接着面现尴尬,接着笑道:“满梅,怎么是你。生意还好吧。” 曹满梅笑笑,道:“还好,我们现在在这里租了门店,要不要过去看看?” 反正无事,江信北点点头,跟着转身而走的曹满梅。 坐在店里,俩人相顾无言,不一会儿,曹满梅笑道:“信北哥。帮帮忙,帮我把菜摊收了。前几天杨大哥还念叨你。年前跟你拿的货,还有一些尾帐没结给你。正好。今天我们一起回去,我弄几个菜,你和杨大哥好好聊聊。” 没等江信北回应,曹满梅便着手收拾菜摊,江信北便上前帮忙。 吴兴钰有身孕不过两个月的事情,其实没那么娇气,要休息在家。不过杨生旺知道吴兴钰为自己怀孕的事情,高兴不过,一定要让吴兴钰休息,不能累着了。门店由曹满梅看管,一些体力活,杨生旺安排易仕华帮着代劳。 吴兴钰见曹满梅带着江信北进屋,暗自为曹满梅高兴,江信北能跟着曹满梅前来,至少表明江信北对曹满梅不是很拒绝,那么,曹满梅以后就有很多机会。 打发艾纯纳去叫杨生旺,吴兴钰把曹满梅拉到一边,附耳几句。 曹满梅感觉耳鬓发热,满面羞红,有些慌乱地用眼角余光瞟向江信北。江信北没道理去偷看俩女子说话,正抬头眺望屋外的天空。江信北没朝自己这边看,曹满梅失望之余,又放下心来。 杨生旺抱着艾纯纳进屋的时候,曹满梅和吴兴钰已经弄好饭菜。 人逢喜事精神爽,杨生旺不计较吴兴钰的过去,这个年代有个老婆不容易,特别是像杨生旺这样的人。杨生旺虽然没有成过家,但多少也是过来人,之前是之前,生逢乱世,大家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以后是以后,吴兴钰愿意为自己生娃,那就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正愿意一起同甘共苦,有这份心思就已经足够,杨生旺更是把一切都放下。 几杯酒喝下来,杨生旺便把吴兴钰怀有自己的骨肉的消息告诉江信北。 江信北拿眼瞟了吴兴钰一眼,吴兴钰竟然莫名地羞红,对杨生旺娇嗔一把,扭过脸去。 江信北道:“那旺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生旺笑道:“打算太多啦,不过目前最应该做的是多赚钱,我不想我的崽女沦落街头,起码活得要像个人模狗样。不过,我倒是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江信北:“兄弟间,别客气,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杨生旺:“做得到,肯定做得到。我准备开个山珍野味专店,你常年走村串乡,又打过猎,山珍野味不少,兽皮肯定也应该有来路。我想,你以后,有什么山珍野味什么的,就送到我店里来。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保安团,目前,暂时就只能揪着这东西打开出路……”(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愁城曙光 杨生旺身为保安团排长,能够把自己的菜摊生意做到保安团里,本身说明杨生旺在自己的圈子里吃得开,即便仍然只是做一般的蔬菜,薄利多销,专门做保安团几百号人的生意,发一笔小财,不在话下。 山珍野味,这些东西,价钱不便宜,一般人家也舍不得消费,保安团也不可能给一帮大兵的伙食里添加山珍野味这道菜肴,江信北猜杨生旺可能不在意这门生意。但杨生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江信北却懒得去猜度。即便杨生旺的生意与周凡有冲突,与昌源皮货有冲突,那也没有什么,各人生意各人做,难说,杨生旺借助军方的通道,比周凡做得更好。 “旺哥,山珍野味的价钱不便宜,货源,我还能想想办法,不过,我想问问,你想做多大,如果是小打小闹,那不成问题,我帮你跟几家猎户说说,你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如果,你想做大一些,恐怕销路,你得首先考虑,我想,保安团是吃不下你店里的货的。” 杨生旺道:“这个我知道,我准备先试试,从小到大吧,总得摸清门路,所以,货源方面还请老弟多多帮忙。我会给你下订单,你按单给我供货就行。” 江信北举杯和杨生旺碰一下,算是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爹娘吃老本。 端人家的饭碗,就得服人家的管。杨生旺在保安团无论如何混得风生水起,那终究还是人家的手下,上面有一大帮子人管着。江信北想着,靠山为山所困,靠水为水所限。靠着爹娘,却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便只有改变自己。杨生旺能改变自己的,那就是不断提升自己。让自己成为保安团说话算话的人。如果杨生旺的目的是这样,江信北乐见其成,愿尽力助杨生旺一把。 “船帮漕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上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江信北往返南河与路塘忙着和周凡钟维亮交接货物,对县里的情形了解不多,本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船帮,就更没精力去理会,谁知道自己的生意运转偏偏卡在这毫不相干的船运上。周凡对此也说不上多少。对船帮之间的兼并重组也是雾里看花。 杨生旺道:“这事情,说来话长。南河水运过江平,通隆安县,出洪湖,进洞庭湖,可入长江,那一边有长沙,武汉等大城市。在水上讨生活的大小船帮不计其数,大鱼吃小鱼,兼并重组时有发生。消化不良,鱼刺卡喉,适得其反的事情发生也就不足为奇。头段时间。我们保安团受县里指令,出兵维持码头秩序,个中情由倒是知道一些。 飞鹰帮这几年发展很快,兼并了不少船帮,人心参差不齐,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最初可以追溯到江平的‘弋江门’和‘齐家帮’之间的火拼。‘弋江门’本来是由多个船帮重组而成的船帮,其中有多少人不服,谁也不知道。 更难说,有心人故意在里面掺沙子。布眼线,下暗桩。顺风顺水的时候。自然没话说,一旦逆风。就好像叫龙王的衣服,一经被风撩起,全身都是鱼鳞,倒不得毛。抚了逆鳞,那还不得暴怒如雷?有心人,趁势煽风点火,‘弋江门’不乱,那才是怪事。不过,这事情就好像,击鼓传花一般,江平发生的事情,过不了两三天,南河‘弋江门’分舵,连带和‘弋江门’相关的船帮也接着发生,似乎都指向飞鹰帮,恐怕是有人在后面做了手脚。 这些天稍稍安静下来,估计,在县长胡宇翔的强力要求下,各船帮帮主舵主之类的人物在协商谈判。水运不开工,久拖下去,对县里的经济是个不小的打击,胡宇翔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自然是好事,但江信北不放心,问道:“旺哥,你估计得多久才开工?” 杨生旺道:“这个就不好说,十天之内吧。刚开始闹事那几天,县里几乎没有动作,任由这些船帮之间械斗,大船帮都伤了些元气后,县里才出手。县长大概是想消耗这些不听话的大船帮势力,好插手船帮事务,重新整合船帮,听命于他。 如果是这样,这个胡县长就太厉害了。” 虽然是个不确定的天数,但毕竟有了个大概的估算,江信北稍稍心安,只要手头紧着用,挨到周凡出货,结账,砖瓦厂的资金还是能接得上。 不过,杨生旺不是县长,说的天数准不得数,江信北打算多打听几个方面,依照当初姚季宗跟自己所说,‘弋江门’事件应该和姚季宗有关。 如果真如自己所料,那么自己该在这里面寻找什么机会,才能在县里立住脚跟? 带着疑问,离开杨生旺的租屋,这个时候,江信北最想见的人是姚梦兰,但江信北的脚步却走向‘魔方金利来’。 陆奉明的心情不是很好,江信北和陆奉明聊了一会儿便感觉出来。 江信北的感觉确实没错,陆安兴的保安大队长现在岌岌可危,陆奉明的赌场也便岌岌可危,日进斗金的来钱门路,怎么可能让陆奉明一个毛头小子独自霸占着?‘魔方金利来’靠山出了问题,有人觊觎,要从中分一杯羹,再自然不过。 相对于目前飞鹰帮的内乱,江信北的事情充其量只能算是宋家姐弟的私仇,当不得飞鹰帮出力处理。要凝聚人心,得找上一个有分量的人物来进行攻击,陆安兴有幸成为这个人选。 本来,秦六与唐景为来往密切,唐景为和陆安兴不对付,秦六就很难和陆安兴做到关系融洽。陆安兴对飞鹰帮的烟土生意,赌场多有为难,间隙日积月累,秦六滋生把陆安兴从保安大队队长位置拉下的念头。 年前。秦六一次试探性进攻,以引起陆安兴和唐景为的争斗,自己来个坐山观虎斗。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秦六本以为江信北的出现是一个契机。却没料到,遭到陆安兴的猛烈反击,弄得现在飞鹰帮内部人心浮躁。秦六稳住唐景为,退居守势,谋求其他手段。 秦六能做军火生意,跟军方大佬多有来往,想到利用上面对县里施压,摘掉陆安兴的职位。这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但最有效的法子。但年后,‘弋江门’出事,一下打乱了秦六的部署,只得一面谋求自上而下对县里施压,一面从幕后跳到台前,揪住陆安兴假公济私,滥用职权,造成宋家的苦难,以此来树立飞鹰帮的敌人,激起飞鹰帮内的同仇敌忾。将将稳住阵脚。 但地方上的事情,有时候,上面说了也不一定准数。填一个人容易。要动一个人,牵涉各个派别盘根错节的扯绊关系。陆安兴本身有廖家背景,这地方又是廖家的后花园,事情就没有秦六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事情总有利弊两面,‘弋江门’事件本来是对飞鹰帮极为不利的一件事,但反过来利用,同样可以造成对陆安兴极为不利局面。 皮球官司被踢到胡宇翔面前。 年前以来,南河的治安环境好转很多,陆安兴出大力。功不可没。胡宇翔想要维持这种状况下去,离不开陆安兴的大力支持。不想这个时候出什么变故。再说,保安大队和保安团差不多。下面一帮子人,大都是陆安兴一手扶持起来的。陆安兴走人,换一个人坐上保安大队队长的位置,那也多半是个傀儡,不但无用,反而有害。 这样的事情,拿江信北来说事,不但道理站不住脚,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显得太不严肃了,太滑稽,而且有胡宇翔自掌嘴巴的嫌疑,舆论上过不去。权衡再三,胡宇翔准备正式把保安大队并入警察局,让陆安兴出任副局长,主抓治安大队,从治安大队里提拔一人起来,但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方式,秦六不乐意,辗转通过上面又给胡宇翔施加压力。 唐景为却对这种结局很乐意,又通过自己的人脉自上而下支持胡宇翔的这种设想,各种因素凑合在一起,胡宇翔反倒是做到压力相互抵消,只须考虑那种情形对自己最有利。 跟陆奉明聊天,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江信北兴趣索然地回到自家院子。 姚家派的监工,江信北不熟悉,又没地方可去,便和几个木工聊上了。 江信北跟江敬林出外跑三年,除了打猎,就是做木工,对木工伙计不陌生,加上人年轻有力气,和几个木工交谈,时不时地弄上几手,江信北很快便丢开心中的烦恼,专心与几个木工交流心得。 其中有个木工叫方定高,倒是很和他木匠的身份,江信北印象尤深。 方定高三十来岁,或许可能还不到三十,但木工活很出色,家住姚家庄隔壁村子。姚季宗放出风声,在木工里辗转传递,方定高到姚季宗家应聘,被姚季宗看中,所以留下来。其他几个是姚家庄的庄户帮姚季宗找的。 木匠师傅多是走村串寨地找工夫做,乡村人家家具打制多在秋收之后,春耕之前,平常除非有嫁娶,起屋之类的好事,才有事情做。而嫁娶事情,除非不得已,一般人家也是选择在冬春两季,夏秋两季嫁娶的不是没有,而是少之又少。所以木匠其实也是半年工夫半年闲,半年农活,半年木工。 乡下,单个村寨人口少,活少自然不在话下,江信北忽然想到,城里人口多,家里需要增添什么用具,修修补补的事情,需求量就不是乡村可以比拟的,如果能在县城里专门打家具,或者装修之类的,生意必然比在乡村之间走动发算得多。 想着,江信北把方定高叫道一边,说道:“方师傅,你看,你专门在城里打家具,平时做些修修补补的事情,可做得不?” 方定高笑道:“事情,当然有得做,城里人也要住屋,也要用到家具,房子破陋了,也要修补,但,问题是人脉不广,名气不显,人家凭什么把活给你做?再说,专门做家具,木料哪里来?就算下乡村买木栋子,但要锯成板子,木房,没有锯木厂,恐怕也很难做下去……” 只要有事情做,就好办,江信北道:“人脉也好,名气也好,不做自然没有,做了自然就有,方师傅然道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至于锯木厂,我想,这么大个县城总有一两家,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开一个?” 这些问题,方定高不是没想过,人脉,名气这东西当然是积累起来的,条件不具备,要创造调价,需要大笔的投入,这个,方定高无法办到。 见江信北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方定高心动不已,笑着说道:“如果,你牵头,我倒是愿意跟你做。” “那好,你说的呀,我要真的开始做这事情,你可别推辞。” 江信北对开锯木厂不过是说说而已,江信北不相信,偌大一个南河县城,那么多人需要住房,需要家具,没有一两个锯木厂,根本就没法满足县里人家房屋修栈,家具打制对木料的需求。(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女生外向 院子原主人因为抽大烟,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几乎典当贱卖一空,有多处房屋板壁破损严重,将近一个月方定高等五人才把主体部分修栈完工。 接下来就是对院子边边角角进行修整,要不了多少时间。自打冒出开一间家俬作坊的念头,县里的局势,自己又无能为力,江信北丢开其他的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接下来几天时间,和众木工呆在一起,和姚季宗所派监工乔清宁厮混熟悉。 院子除了主体没动,整个院子算得上进行了一次大的翻新,六天后,边角修整也已完工,辞退木工,乔清宁的使命也算完成。 江信北把方定高留下来,和乔清宁一起,三人花了一整天清理好院子,院子焕然一新。 清理出来的边角边料,加上所剩木方,木板和木栋子,工棚堆放了一大半。 乔清宁回姚家庄复命,偌大一个院子就江信北和方定高。 东西放着也占地方,江信北道:“方师傅,你看,这些料可以做些什么式样的家具,好卖?我们先拿这些料试试手,怎么样?” 方定高道:“你还真做?” 江信北道:“当然,事情成还是不成,好不好做,总要试过才知道。有自己的事业,也就有了稳定的收入,不需要事事都求人。” 方定高斟酌一番,说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俩账怎算?” 江信北道:“那你怎么想?既然要合伙做,当然得双方都接受,否则就免谈。要不,我们先拿我家里的这些木料做实验,也不说我请你做。扣除木料,漆工成本后,我俩平分。如果卖不出去,我留下自用。我再按工日付你工钱,怎样?” “那倒不必。 如果按你的法子,我几乎稳赚不赔,这不是合伙做事情该有的心态。做任何事,都有风险,都有生意不顺的时候,既然我答应跟你一起创业,共担风险是起码的自觉。我看。我就管木工活儿,其他的你管,利润二八分成,你八我二就成,你觉得呢?” 做家具的木料购买本钱不是一个小数目,此外还要有漆工一系列工序,还有销售渠道打开,那一道程序都需要花钱,扣除材料和人力成本后,才能算利润。方定高要占二成利润,要求其实比较高。 姚季宗能请方定高,果然是有道理的。活做得好,心计也算得快。 虽然做家具卖,买木料,买油漆各方面的本钱方面都由自己想法子,难度不小,但江信北没有多想,一心只想先把事情做起来再说。 江信北心中一乐,笑道:“万事开头难,我觉得。就靠你那些行头肯定满足不了制作家具的要求,我们可以边做边积累。得留出足够的利润,置办行头。或者积累起来,找个场地,我们也就有了比较安稳的做事地方。真正把生意做起来了,我们再商定股份划分,再依据股份分红比较好。 目前,就我们两人,真正要做起来,人手自然不够,还得找人。所以,我觉得,只要我们有这份诚意,就我俩,一切好商量。” 江信北对利润分成的事情避而不谈,方定高想想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过分了。江信北本身木工活不差,还有乔清宁也是一把好手,再说,世上会木工的人有的是,江信北真正要做这事,不一定非要拉自己入伙。江信北所说的意思,大概是要自己以工入股。事情干成了,自己起码也得占二道三股。 方定高粗粗估算一下,以工入股其实也不错。有了固定的股份,参与分红,就有了稳定的收入,肯定不比自己打零工差。 乔清宁和江信北打了几天交道,厮混熟悉了,江信北或多或少地向乔清宁说起自己的打算,乔清宁回到姚家庄,向姚季宗交差,连带自己的猜测和分析,一并向姚季宗提及江信北若有如无的想法。 姚梦兰听说房子已经返修完毕,急切地想到县里去看看究竟,前来找姚季宗。 这段时间,因为船帮的纷争,姚季宗为防万一,禁止姚梦兰涉足县城,姚家除了给在县城新买的院子返修外,也没人到县里去。 似乎与飞鹰帮的事情毫无干连,连同赵元茂家对飞鹰帮退避三舍,倒是和房家关于布庄的兼并重组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只差合约签定。 最近各大船帮的内斗,武力兼并,造成船帮停运,不仅影响县城的物质供给,而且对南河码头的生意影响更重。 码头大股东罗道岗,赵建章和翟进才三家即是本地的大家族,本人在县党部供职,又是县议员,可谓财大势粗,之前不想和飞鹰帮结怨,但因为飞鹰帮的事情,严重影响到码头的营运,却不能让这种状况一拖再拖。顺应胡宇翔的时政,码头同时进行整顿,出入码头的船帮必须得到县里的资质认证,但凡参与这次械斗的船帮必须重新整顿后,经过县里和码头的认可,方才能够进出南河码头。码头船运反倒是小门小派的短途船运率先得利。 ‘弋江门’等一干大船帮门派却因为内乱和械斗,被码头卡住脖子,不得不进行重组。有这一记重锤,‘弋江门’先于江平县被查封整顿,又在南河遭受兼并重组之累,不能单独以一个实体船帮出现在船运航道上,飞鹰帮事实上对船运影响无足轻重。 秦六壮士断腕,果断地退出船运,换取陆安兴彻底脱离保安大队队长位置,保安大队并入警察局,陆安兴脱离警察局,就任县议员。议员虽是虚职,但话语权不弱,达成这种利益交换,各方都还能接受,正月的这场你来我往的争斗暂时告一个段落,归于平衡。 为未雨绸缪计,冷锋在‘弋江门’兼并高峰期便避其锋芒,在‘弋江门’中打入不少钉子。姚季宗让冷锋从江平县引爆飞鹰帮内乱,这些暗桩所起的作用无可替代。这次整合重组,明面上看不出冷锋所获,但在各船帮当中有自己的眼线,就是最大的收获。 姚季宗关注事态的变化,要想了解县里对事态进行调整的进展,非常方便,一切都在掌握中,美中不足的是江信北这小子,似乎没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这样也好,江信北不用混帮派,虽然有时候免不了要吃些亏,但是,吃小亏即是赚大便宜。 这样也显得江信北所做事情上与赵家,与姚家根本就是不同的线路,避免了有些人做过多的联想,如果江信北按照自己的路数发展起来,倒是对姚家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和相互依托作用。 姚季宗不懂木工行业,对江信北想开一家家俬厂,没有特别的感觉,但也不打算泼冷水。就好像当初江信北要做山货生意,山货生意劳心劳力,特别是做货源这段最初级的生意,姚季宗对江信北的前景不看好,现在,江信北一样做的有声有色。 什么事情都要有命带,行行出状元,自己做不了,不一定代表别人也做不了。 姚梦兰倒是对江信北充满信心,江信北做成的任何事情,自己都有一份,这个时候,江信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也好出力。 姚季宗知道这只是姚梦兰的一个借口,姚梦兰在家呆了一个多月没有,特别想和江信北见见面倒是真的。 现在警报解除,姚季宗不反对女儿对江信北的依恋,只要能守住底线就好。正如当年自己老婆对自己的体贴一般,女人若有有二心,十有八九不是好事,女人往往会以悲剧收场,姚季宗不想看到女儿有这样的结局。 “梦兰,做女人就要做个好的贤内助,你想去帮信北,做爹的没理由阻拦你,但是,你毕竟还没过门。现在,房子虽然已经返修好了,但如果你过门之后,就以那里作为新房,信北难免有入赘女婿的嫌疑,这点你要想好了,别让信北心里有什么想法。” 姚梦兰道:“这不是一直想要的结果吗?这样,岂不更好,省得多话。” 姚季宗笑骂道:“你这鬼丫头,你那点心思,做爹还能不知道?不过,算了。日子终究是你俩个过,只要你能说通信北,第一个男孩跟你姓姚,入赘一事,就当我没说过。” 姚梦兰道:“那还不是一样,房子摆在那里,庄子里的人都知道是你买的。到时候,信北还是难逃入赘一说。” 姚季宗笑道:“女生外向呀,你还没过门呢,你又打你爹的什么主意?” 姚梦兰撒娇道:“爹,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姐姐现在靠不住,说来,你也就我一个人在身边。无论是我嫁进江家,还是信北入赘姚家,都是你的儿女,那里分得出内外。我只是不想信北背上入赘的名声,心里不快活。” 姚梦兰说这话的语气太像康兰欣了,姚季宗心里黯然,说道:“梦兰,说吧,你打算让爹怎么做。” 姚梦兰道:“信北不是想开一家木器厂吗,我想,我们现在返修的院子正好可以做工地,你另外给我一笔钱做嫁妆,让信北另外购买一处驻地,将来我过门后,房子是信北卖的,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姚季宗笑道:“说你女生外向,你还说不是。”(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君当珍惜 无论是“九宫珠宝行”还是“八珍荟萃”,或者赵家布庄,都是正当生意,和船帮除了业务上的往来,没有丝毫联系,赵元茂没必要把自己名下的生意牵扯进船运的势力重组这项纷争,因而,周凡对近段时间,船帮的纷争内幕丝毫未知。 严格讲,周凡的八珍生意还是在做初级原料供应商,仅仅比江信北所处的产业链高端那么一点点。 这段时间,困于船运不畅,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周凡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年前萌生开一家山货加工厂的事宜上,初见眉目。 现在,江信北最初跟周凡所预见的格局基本实现,以西林壁为中心,方圆五十多里,甚至更宽范围的山货,源源不断地送到“八珍荟萃”。 “八珍荟萃”不愁货源,主要精力花在外出跑订单上,但仅仅在流通领域赚取中间的差价,并不能增加山货本身的附加值。南河山货丰富,如果能在南河对山货进行加工,包装,以南河县城为中心,直接向外供成品,半成品货,利润可以提高一大截不说,说不好,局面打开,就不是“八珍荟萃”急着把货运出去,而是外面的商家,急着到南河进货。这一进一出,变被动为主动,主客易势,眼前局面顿时开阔。 周凡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思路越发清晰。现在“八珍荟萃”经营的山货品种只占山货里面很小的一部分,如果开办这么一个加工厂,不仅可以减少损耗,其他如一些常见的蕨菜也可进入经营范畴,加工厂完全可以依据时令和特产来进行加工调整。品种多样化,供商家选择的余地大。更能积攒人气,招揽生意。 码头和船帮进行了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的整顿。除了两家还没获得营运准入外,其他的都一开始延揽就顾客。招揽新生意。 黄孝淮携带着冷峰亲笔信拜访赵元茂后,又携赵元茂的亲笔纸条前来拜访周凡。 姚梦欣有感于耿秋生李丁虎刘斌三人在南河县城里,虽然能够立足下来,但所处的层级太低,探听不到多少有价值的消息,在三岔坪内部调整之时,把耿秋生调回三岔坪主管游击队的后勤保障,派遣黄孝淮到县里接替。但是。即便黄孝淮受过专门训练,而且有比较丰富的实战经验,到南河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得注意不能暴露自己,能用的办法也不多,局面并不比耿秋生的时候好多少。 为此,姚梦欣年前特意跑回姚家庄一趟,恳请父亲姚季宗予以帮忙。 姚季宗解散陀螺山,是为了儿女的安全,与骨子里的土匪习性无关。姚梦欣是做土匪也好。是共产党也好,那都没关系。关键是姚梦欣是自己的女儿,事关姚梦欣的生存。姚季宗责无旁贷,需要为女儿出一份力。 年前,江信北和飞鹰帮闹了一场乌龙事件,江信北因为自身的安全考虑,挑动了飞鹰帮的内部矛盾。年后,姚季宗了解个中内情后,因势就绪,决定引爆飞鹰帮的内乱,如果姚梦欣的人在船帮立稳脚跟。船帮走南闯北,消息是相当灵通的。这样以来。掩人耳目,既解决冷锋方面说遭受的困境。又解决姚梦欣的需求。 江平县“齐家帮”是个大船帮,和“弋江门”一直争斗不断,元气大伤,人才凋零,特别是船帮护卫方面表现尤为突出。冷锋安排黄孝淮进入“齐家帮”充当一个护卫小头目,在与“弋江门”的明争暗斗中,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护卫上的能力,居中调度也颇有一套。 面对“弋江门”咄咄逼人的扩张,冷锋只能避其锋芒,但不是消极避退,而是积极趁机在“弋江门”里打入楔子,如果被“弋江门”逼得没有退路,那么和“弋江门”总有一战。 “弋江门”的扩张,内部本身有派系,就有矛盾。顺风顺利的时候,大家利益一致,没有多大的问题,但一旦遇到强力阻击,内部矛盾就会凸显。再经过冷锋打入的楔子暗中挑拨,积怨日深,冷锋只差合适的契机,加以利用。 “齐家帮”和“弋江门”一战,“弋江门”最终在各方角力下,飞鹰帮最终剥离“弋江门”。随之,“弋江门”为各个船帮拆解,重组进其他帮派。 “齐家帮”因为和“弋江门”的恩怨,没有从“弋江门”身上获得好处,甚至还略有收缩,但“齐家帮”帮内空前的团结,自身信心的重新建立和强化,齐帮主更乐于接受目前的状态。 船帮作为一个组织,帮内有着明确的分工,水路上有船工护卫,有经验的随手和船老大,岸上有招揽生意和与官方打交道的主管长老护法,有负责财务结算的帐房。黄孝淮因为在与“弋江门”的争斗中表现出色,在冷锋的运作下,出任“齐家帮”在南河县城的业务经理。 ………………………………………………………………………………………… 姚梦兰带着乔清宁和俩年轻人来到院子,江信北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去。 姚梦兰安排乔清宁和俩年轻人跟方定高一起搭建木工床架,分类整理木料,自己拉着江信北去观看返修好的房子。 院子是个两进院,前院宽敞,内院小,自成格局。 江信北跟在姚梦兰后面,随着姚梦兰指指点点,随声应和,屋内的安排,江信北不在意,反正成家后,自己也没那份闲心事无巨细地清理家务,家里事务,凡事都得听姚梦兰。 姚梦兰对江信北唯唯若若,很不满意,哪怕是处处意见和自己相左,那也总比听不到江信北的意见强。 “信北,你总得给点意见,如果老是听女人的,没个主见,不是当家人的样子。” 江信北笑道:“家里的事情琐碎。得信心,这是你们女人的强项,当然得你做主。这叫做女主内。我爹就从不参合家里得事情,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娘有些无理取闹,但从没人认为我爹软蛋。我估计,你爹比我爹还要过三天路,不信,你回去问问你爹,你爹对你娘是不是这样。” 姚梦兰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喔?” 江信北道:“我没这样说,你要这么说,那这能说明你小气。” 姚梦兰道:“不嘛。我要你说。” 江信北道:“我看,你给我安排一个书房倒是实在的,这段时间,我忽然觉得我有好多东西不懂,读书人就是比没读书的人开窍些。” 姚梦兰道:“那就在我们新房侧面开个门,我可以陪你看书。” 江信北道:“那不行,起码得离新房远一点,看书需要安静,你在我身边,我那看得进书。再说,万一来一两个熟人,难不成还要进我们的睡房?不吉利。” 江信北这话。前半截让姚梦兰心里有羞赧的感觉,刚想反击,江信北后面的话跟着而来,不过话确实有道理,姚梦兰觉察到自己考虑问题太单纯从自己角度考虑了,会客当然可以在客堂,但比较亲密的朋友交流,生意往来,还是要有一个比较能体现各自亲近关系的场所。而这个场所又不能和夫妻卧房这等私密所在混为一谈。 话是听进姚梦兰心里去了,姚梦兰嘴里却不肯承认。在江信北手掌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说道:“谁说让你在书房会客了。有朋友来,不知道另外找个地方呀。” 江信北很夸张地嘶牙咧嘴,装腔作势,道:“还没成亲呢,你就想谋杀亲夫呀。” 或许人到情浓,就是需要一小伎俩来挑动情分,姚梦兰明知道江信北故弄玄虚,却还是露出一丝歉意,抓起江信北的手准备给江信北吹嘘,但却临时改变主意,再度用力掐着。 江信北等不到姚梦兰温情的一幕,反而再度受伤,一把抓过姚梦兰小手,把姚梦兰压到墙壁上,几乎口鼻相对,双眼盯住姚梦兰脸庞。 姚梦兰似乎很享受,一点不相让地和江信北对视。 没一会,姚梦兰见江信北眼神里出现一丝异样的变化,心现慌乱,接着脸色羞红,扭过头去。 但为时已晚,江信北双手捧住姚梦兰头部,一张嘴封堵住姚梦兰嘴巴。 姚梦兰嘴里来不得气,鼻子被压着,张口吸气,江信北趁机叩关而入,和姚梦兰舌子搅合在一起。 一阵长吻,姚梦兰来不得气,推开江信北,气喘吁吁。 江信北眼里的姚梦兰,脸庞羞红,眉目传情,吐气如兰,江信北的理智提防彻底崩溃,再不顾姚梦兰的拒阻,再次叩开姚梦兰牙关。 姚梦兰被迫应和,渐渐的心理,生理都有了微妙反应,反将双手搂住江信北的脖子,任由江信北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春天来了,两人身上不服冬天那般衣物厚实,江信北一手托住姚梦兰后脑勺,一手伸进姚梦兰**,游走在双峰之间,江小弟雄起,挺枪助阵,在姚梦兰对应位置指指点点,颇有一旦时机成熟,便大举进攻,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之势。 姚梦兰欲拒还迎,兴起推开江信北的念头,却少了推开江信北的劲头。 江信北得势不饶人,魔掌沿姚梦兰双峰而腹部而下,忽地用力一插,越过芳草地,直达蜜穴洞门,摩挲点唇绛。 姚梦兰双腿一夹,人几乎瘫倒在江信北身上,幸好一点灵智尚存,姚梦兰狠起心,在江信北脖子根部狠咬一口。 江信北吃痛,猛地收获手,满脸迷茫地看着姚梦兰。 姚梦兰微微推开江信北,整整衣裤,春色未退,吐气如兰,声细如呢,道:“迟早是你的,你不能好好珍惜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妯娌相会 言语催情,江信北作势相拥,姚梦兰格格笑着闪开,道:“我们出去吧,进来这么久,叫人多想了,我可没脸见人。” 说着,姚梦兰迈步走出,一会儿,没见江信北跟上,又转身回来,挽住江信北手臂,低声道:“只要不那个,没人的时候,随你怎么欺负我,总行了吧。” 江信北忽地把姚梦兰拥抱入怀,双臂狠狠一匝,在姚梦兰额头上一吻,丢开姚梦兰,大步走出。 姚梦兰被江信北双臂紧扎,压迫感从双峰传来,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直蹦而出,还来不及体会这种别样的心理感受,江信北已然放人走开。 姚梦兰大叫着,追上江信北:“坏人,有你这样对待人家的?” 江信北转身而立,笑道:“那还能怎样,这不算是欺负你吧?” 姚梦兰一时语塞,江信北道:“算了,这都是来天了,你陪我去周凡那一趟,外面的事情交个清宁就行了。” 乔清宁也是个木工好手,江信北略略解释,马上清楚江信北的意图。 当前,饭店,茶馆所用桌椅基本都清一色的八仙桌,这东西四四方方,牢靠是牢靠,可是笨重,占地方,对于小门小店来说,摆不下几张座椅。而且,进店用餐的人,多是一两个,三四个,很少有七八个凑成一桌的,这样以来,八仙桌不仅站地方,而且浪费资源。 饭店如果改用长条形的桌椅,一张桌子配四条单人凳,不仅节约大量的空间,可以摆放更多的桌凳,哪怕一个人占用一套桌椅也问题不大,而且。对于顾客来说,也会给人拥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的感觉。 按江信北的要求,桌子脚采用杂木。既耐磨又给人厚重的感觉,面板采用杉木。平整而不容易变形。结构相对八仙桌,进行了简化。去掉抽屉,只保留围板,围板一方面衬托桌子的美观,一方面起到固定四支桌子脚的作用。 这样的桌子,结构相对简单,江信北让乔清宁先做一套式样出来,关键在于长宽高的比例定型。既要实用,又要美观大方。 乔清宁原以为江信北想搞个家俬厂,就是家常用具之类的,没想到江信北是想以给小饭店量身打造饭桌登为突破口。可以想象的到,批量制作,相对于每家每户不同的要求,所用工日上就要节约一大截。如果江信北率先制作这么一批桌凳,南河县城有的是小饭店,如果饭店换装,江信北仅此一项就能打开局面。 返修房子所剩的木料多是杉木。杂木比较便宜,还需要进货。不过,做出式样。定型下来,仅仅做桌面面板,院子里堆放的剩料也足够乔清宁和方定高忙活一个月,杂木用料倒不是当务之急。 江信北和姚梦兰来到“八珍荟萃”,迎面碰上周凡送黄孝淮出来。 冷锋是山匪出身,对水路并不熟悉,在江平县的十多年里,直接和船帮在水路上打的交道不多。 因为水路运输是江平的主要运输方式,冷锋做得多的是通过陆地上对船帮进行渗透。又因为“弋江门”的扩张。冷锋幕后掌控的几个小船帮被“弋江门”吸纳,冷锋只好顺势就势。把人手嵌入“弋江门”以求对船运信息的及时掌握,应对可能的未知变故。 冷锋是“齐家邦”的大股东之一。“齐家邦”也是冷锋在江平船运的基本盘。由于“弋江门”咄咄逼人之势,齐家邦与弋江门势成水火,冷锋的如意算盘越来越难打。 经历这一轮兼并重组,齐家邦原本在南河没有直接业务往来,因为弋江门瓦解,齐家邦得以在南河有自己的业务机构。 姚梦欣要获取外面的消息,江平太远,艮口防备太严,只能确定面向南河,黄孝淮的落脚地只能是南河县城,又因为姚梦欣,耿秋生和陈大奎与江信北达成的协议,反正江信北也认识黄孝淮,黄孝淮对江信北来说,不存在身份上的秘密,姚季宗顺应姚梦欣的请求,转弯抹角地將黄孝淮挪到南河,与周凡搭上关系,间接地和江信北搭上联系。 这些转弯抹角的考虑,作为当事人,无论是江信北也好,周凡也好,黄孝淮也行,都不知道这背后的考量。 江信北咋一见到黄孝淮,不由一愣,随即笑着招呼道:“黄大哥,想不到,会在周大哥这里见到你。” 黄孝淮也笑道:“彼此,彼此,以后有生意还望多多照顾。” 知道江信北所来何事,周凡笑道:“信北,今天连老婆都带来了,看来我不赶紧出货,你俩口子准备在我这里常驻了。不过,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还是我们‘八珍荟萃’的货源主事,你来帮我守几天店铺也应该的。这几天,黄经理会把我们的货拉出去,你来监监工,如果有兴趣,同船陪我走一趟长沙,如何?” 去一趟大城市,江信北当然想,不过在南河一堆事情,那样都丢不开。 江信北笑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忙过这段时间,我会专门找你,你要临时变卦,嘿嘿,那你就看着办吧。” 三人说说笑笑,几句话之间,不用多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江信北和姚梦兰先行告辞。 接着黄孝淮跟周凡告辞,急急赶回去。 后顾之忧有了着落,姚梦兰又带来一笔钱,江信北江信北也就没心事再在南河县城呆下去,去拜访一下郑毅,便打算前往瓜坪。 经历今天一事,姚梦兰和江信北的关系又进一成,姚梦兰不想才和江信北见面,没待多长时间又要分离,闹着要跟江信北一起前往瓜坪。如果江信北不带她去瓜坪,她也不让江信北走。 江信北对姚梦兰这招还真的无计可施,但长途马背颠簸,又担心姚梦兰吃不消。 姚梦兰道:“你别小看我,怎么说,我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真正较量起来,你骑马还不见得比我高明。” 江信北想想也是,从姚家庄到县里来多少也有三十来里路,姚梦兰每次都是骑马而来,不虞担心多一些路程,姚梦兰就吃不消。想着,有老婆陪着,什么时候占便宜都行,江信北不由对姚梦兰露出颇有意味的笑容。 姚梦兰见江信北忽然有种怪怪的笑容,心里不踏实,嗔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江信北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你打我的坏主意也难说。” 姚梦兰忽然意识到江信北特有所指,满面羞红,道:“懒得理你。” 说着,姚梦兰转身离开,江信北反倒略显失望,提马牵着离开院子。 江信北牵着马匹走到城门,却听到后面得得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却是姚梦兰飞马而来。 两人并马而行。 江信北:“你怎么还是来了?” 姚梦兰:“哼,想丢开我,门都没有,以后,你到哪,我都得跟着。” 江信北:“我上床睡觉,你也跟着?” 姚梦兰似乎打定主意,笑道:“当然,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江信北语塞,闷声道:“你说过,只要不那个,随便我怎么折腾你的。你这样做,哪是我欺负你,分明是你再折磨我嘛,不地道,不是做老婆应该做的事情。” 姚梦兰道:“莫非你睡床,我睡地下?亏你想得出。” 江信北:“那倒不必,其实,我们……” 姚梦兰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江信北的坐骑,道:“休想……” 江信北坐骑吃鞭,忽地被扬蹄疾奔,江信北冷不防,差点闪了腰,急切间调好重心,顺势一路狂奔,心里却欢喜非常。姚梦兰真要如此,进入同一房间,哪里还能由姚梦兰做主。 姚梦兰作茧自缚,一颗心事放到江信北身上,便再无余子,只求和江信北天天呆在一起。这一个多月被姚季宗禁足在家,闲暇,夜深人静,想与江信北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的时候居多,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女人陷入自己编织的梦幻中,哪怕外人都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值,自己的感觉上,往往都是幸福的。 江信北和姚梦兰在长塘门店停下,刘贞眼盯盯地看着姚梦兰,上下打量,猜测姚梦兰跟着江信北而来是什么原因。 刘贞知道江信北的未过门的老婆是姚梦兰,自己嫁进江家的时候,姚梦兰在场,只是两人都是新媳妇,姚梦兰又带着别样的心思,两人没有正式的接触,当然也就更没有交谈过。 咋一见到江信北身后跟着个美女,刘贞还没见过未过门的媳妇跟着丈夫东奔西跑的,没朝这方面去想。 姚梦兰被刘贞看得心里发毛,笑道:“二嫂,你这样看我,我哪里不对吗?” 刘贞没有不好意思的自觉,拉过姚梦兰的小手,笑道:“妹妹说哪里的话,去年,我嫁给你二哥的时候,我还没好好跟你说过话。说真的,今天,妹子真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妹子。怪我失礼,不过也当先怪妹子生得像仙子。” 前来长塘的路上,江信北向姚梦兰介绍长塘的一些安排,姚梦兰虽然认识刘贞,但,没有打过交道,自己也还没过门,对江信北的话,没有多想。 今天,姚梦兰才称得上和刘贞第一次正式接触。女人都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夸赞,明知刘贞说的是乖面话,姚梦兰还是对刘贞生出好印象。(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事无巨细总关情 店铺分两层,楼上堆放货物,在边角开铺。下层为门铺,平时没什么生意,刘贞附带做一些小杂货买卖。边上还摆放着两张桌子,专供人打牌,刘贞从中抽取桌椅费。这样以来,经营多样化,不仅解决了店面的租赁费用,还解决了伙食。 江信北没道理傻吧傻吧地在一旁听嫂子和姚梦兰说话,别了妯娌俩,前往租屋。 其实,现在已经不能叫租屋,这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 刘贞和将信忠年轻夫妇,床笫之乐,于飞之好免不了方兴未艾,石莺在看刘贞的眼神,刘贞并非全无感觉。因为江信友是代将信忠去当兵打仗,石莺在江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谁都怕伤着石莺。 反正家里的房子不够用,在刘贞的撺掇下,江信忠跟江敬林杨卯几坚持,江敬林夫妇为了让将信忠远离石代娥,免得再闹出什么风波,便同意从家里拿出一笔钱,把房子买下。 春上新年山货远没到出炉的时候,长塘没有多少生意,只是偶尔有人从边远山村送来往年的干货。因为不成批量,货物直接送到刘贞的门店。 庞老头完全把自己放在江家管家的位置上,江信北不在长塘,听将信忠和刘贞的,江信北在,听江信北的,生意上的事情,江信忠和刘贞不问到,绝不过说一句。作为管家,处好江家与长塘人家的关系,接洽好其他关系,是庞老头给自己定位。 这段时间,生意清淡,清闲的时候多,庞老头给刘贞做做饭。送送饭。如果将信忠和刘愉快石顺东在,连给刘贞送饭都免了。平时到长塘寨子里人家坐坐,聊聊。日子倒是清闲自在。 江信忠,刘愉快和石顺东跑三岔坪十来天。货物量都小,当不得马帮全体出动,有江信忠和刘愉快石顺东三人足够,刘贞看守的店面也完全可以承接。不过,积少成多,清明前后,该送一趟货到县里。 庞老头把这将近一个月的基本状况跟江信北做了汇报,接着道:“前几天。鸽山那边来人找你,是个复姓欧阳的,希望你能在清明前后过去一趟。” 江信北问道:“他没说什么事情?” 庞老头道:“提到了,是桐油生意。还有松仁,不过去年的不多,不知道你对今年的松仁有没有兴趣。” 去年,和杨友宁跑了一趟鸽山,江信北仍然记忆犹新,欧阳秀峰显然和姚梦欣身份一样。桐油和松仁,都是大宗单。本钱不小,但利润也不菲。一回生二回熟,受利益驱使。江信北隧下决心,尽快跑一趟鸽山,了解实情。 和共产党游击队的交往会带来什么,江信北已经完全放开,和姚梦兰结亲,姚梦欣就是躲不过去的坎,反正一个虱子是虱子,二个虱子还是虱子,虱子多了。不怕痒。 不管是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好。还是一般民众也好,都要穿衣吃饭。江信北坚信,只要只谈生意,谈交情,不涉及其他政治思想观念,正常的生意往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何况姚梦欣,欧阳秀峰肯定比自己更在意身份保密,即便跟自己有生意往来,也一定会依托就地本地生意人,作为缓冲,避免直接接触。 从南河下来,本就已过中午,和庞老头聊聊,天色將晚,庞老头弄晚饭,江信北下街来找姚梦兰。 不知道姚梦兰和刘贞在聊些什么,江信北走到门店前,店内传来刘贞和姚梦兰格格笑声。 姚梦兰见江信北走进店子,止住笑声,一双美目流光溢彩,满是笑意地留过江信北。 刘贞道:“三弟,这段时间反正不忙,梦兰跟着你跑山也辛苦,我看你还是让梦兰在长塘陪我几天,有好多事情,我还得向梦兰请教。” 江信北看向姚梦兰,姚梦兰勾下头,没有理会江信北,心里却拿不定主意。 “二嫂,这要看梦兰的意思,我倒是没意见。” 江信北码不准姚梦兰的心思,不过刘贞的意思还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此去瓜坪,其实吃住都不方便,江信北虽然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和姚梦兰亲热而突破某层关系,但想归想,也要条件允许才行。现在有鸽山这么回事,这几天恐怕也没空陪姚梦兰玩暧昧。 对江信北的回答,姚梦兰相当不满意,道:“信北,你是不是嫌我跟着你,碍你事。” 这话从何说起,江信北弄不懂姚梦兰何以冒出这么一句冲话,瞅瞅刘贞,道:“没有啊,我不是看你自己的意思嘛。二嫂也说了,跟着我去做事,很辛苦的,我心疼你,还不行么。” 姚梦兰瘪瘪嘴,没有接话。 刘贞却知道姚梦兰的心思,所谓恋奸情热,姚梦兰老远跟着江信北到长塘来,自然不想和江信北分开,但和自己说话投机,似乎也想多待些时候。这时候,江信北怎么说话怎么错。 不过,江信北当着自己的面跟姚梦兰说心疼,刘贞跟着又羡慕起姚梦兰来。江信忠就从来没当着自己的面说过肉麻却心怡的情话,即便是趴在自己身上下力气的前前后后也不曾有过。 江信北见姚梦兰也不是真的生气,笑道:“好啦,梦兰,这事,吃过晚饭再说,我还真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姚梦兰白了江信北一眼,心里很受用,她相信江信北心疼自己是真的。虽然这话当着嫂子说出来有点油嘴滑舌的味道,但嫂子也不算纯粹的外人,或许江信北根本就没把嫂子当外人看,才会把心疼这种肉麻的情话脱口而出。 刘贞道:“三弟,你和梦兰先去,我随后关门就来。” 姚梦兰道:“二嫂,我们先去,让信北在后面关门。男人在家,这些事情。理当由男人来做。” 江信北笑笑,催促刘贞和姚梦兰先走。 离清明也就十来天的事情,江信北不想姚梦兰跟着自己跑鸽山。把姚梦兰一个人丢在瓜坪也不像话,倒是留在长塘陪刘贞比较合适。 但姚梦兰刚才的态度摆出来了。刘贞和姚梦兰离开后,江信北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打定主意,便关门离开。 晚饭后,江信北送姚梦兰和刘贞回店铺。 稍稍坐坐,江信北给姚梦兰三个选择,一是留在长塘陪刘贞,二是回西林壁陪爹娘几天。三是到三岔坪看看姐姐姚梦欣。 姚梦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鸽山?” 江信北道:“还得十来天。起码得先到瓜坪,把瓜坪的事情处理好,再到三岔坪看看,你姐那里的事情恐怕还得我去一趟,有些事情,顺东他们理不顺。晚了可能还得到周凡那里走一趟。” 姚梦兰道:“那不就得了,等你动身去鸽山的时候再说。到时候,我是想在家里陪爹娘,还是在长塘陪二嫂,或者想去看看姐姐。我自己会拿主意。” 姚梦兰还真变了牛皮糖,贴上了甩都甩不掉,江信北虽然愿意和姚梦兰呆在一起。但前提是无事清闲的时候,跑山穿村,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姚梦兰跟着,那就够得自己分心。 刘贞见江信北投来求助的目光,笑道:“三弟,梦兰说的也是实话,有些事情,做着身累。心里却快活,你和梦兰多相处一些时日。这种感觉,你自然会明白。你还是随了梦兰这份心事好了。” 刘贞说的是正经话,坏就坏在刘贞是笑着说的,江信北和姚梦兰特别敏感,联想到不该想的方面,以为刘贞是拿两个开玩笑。 姚梦兰满脸羞红,娇嗔道:“二嫂,你说什么那,我和信北没那事。” 恍然间,刘贞明白姚梦兰的意思,虽然知道姚梦兰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做解释,笑意更甚,说道:“我也没说那事,我是说,上山下水,穿山过林,很累很辛苦,但想到可以赚钱,补贴家用,日子越过越好。只要想到这个,再苦再累的事情,做着心里也是高兴的。”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到底是谁累谁快活,也没有一个定论。江信北和姚梦兰对此本身没有亲身经历,多是道听途说。但天下道理,万变不离其宗,刘贞不解释还好,姚梦兰自己撞破这层窗户纸,不由羞赧地转过头去。 这样的话题显然不宜在嫂子面前说开,江信北急急告辞而去。 因为和曹满梅有过类似肌肤之亲,江信北对原始**体会多少有一些,挑动这方面的念想,一个晚上,江信北都睡不好。迷迷糊糊,脑子满是曹满梅和姚梦兰,你来我往,来回切换,偶尔吴念汝也来瞅瞅热闹,连那房家姐妹和金莉媛也会在闪念间一绺而逝。 姚梦兰比江信北好不到哪里,甚至更为不堪,原因是刘贞的挑逗。 姚梦兰虽然读过书,见识比刘贞不在一个层级,但在男女之事上,姚梦兰拍马都赶不上。晚上睡觉,三言两语,姚梦兰就被刘贞套出自己和江信北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 刘贞自己说得兴起,便教了姚梦兰不少这方面的心理体验,只差没身教姚梦兰如何应对男子骑在自己身上。 姚梦兰不由把白天和江信北在院子里的那一幕自动延伸,既害羞又向往,欲拒还迎,够折磨人的,一晚也没睡好。 第二天,快到天亮,江信北才好好地入睡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庞老头已经弄好早点。 江信北把早点送到店铺,刘贞早就起床,把店铺打扫干净。刘贞见江信北送早点到来,朝江信北笑笑,便上楼叫姚梦兰起床。 江信北总觉得刘贞的笑容有点古怪,或许是做贼心虚,坐在桌边,姚梦兰和刘贞下楼,江信北眼睛都不敢抬望一眼。 姚梦兰似乎也没像昨天那样敢和江信北对视,眼神有些躲闪。 吃过早点,江信北道:“梦兰,我们走吧。” 姚梦兰道:“嗯,要不,我到西林壁陪爹娘几天吧。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回县城,到周凡那一趟……” 这样也好,不过江信北还是疑惑地瞟了刘贞背影几眼。(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但求心安 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滴水干。清明忙种粟,谷雨种大田。 种田并无定例,全靠看节气。错过节气,也就错过一年的收成。 清明临近,阳春三月尾随而来,河水见涨,山体朗润,田垄墒情,塞田堵漏酿水,割青挑粪下肥,培植秧田,新年农事逐渐忙碌起来。 山村农田,产量亩产也就二百多三百斤不到,只能靠开垦农田,多种田亩。田亩远的离村有七八里,离村三四里地内的,还算是屋边田。 挑牛粪猪粪下田,割草烧肥,一样接一样,有序进行,乱来不开工,耽搁阳春。离村七八里地,早早起来割田草,割青,割牛草,常常是清早起来出门,要到中午才能回家吃早饭。下午,看牛水,喂牛草,一天两气工,雷打不动。 慢工出细活,江家有三个大劳力都不在家,十来亩农田的农事早早做了准备。农田三犁三耙,要的是工日,江信楠得跟着江敬林下田拿牛,杨卯几自从江信友和江信红成人后就少有参与农活,现在却不得不重新充当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江信北和姚梦兰回到家里,家里除了江玉致在瓜棚坪子里一个人在捡石子玩外,再无他人。 江家的田都集中在大宛冲,三里地上下,江信北估摸一下时辰,大约出早工的人也该回来了,没打算再去田垄凑热闹,还是先把家里的饭菜弄好。家里的事情反正要人做,免得娘和嫂子做事回来,还得忙活一阵家务。 姚梦兰对家务不陌生,把屋子前后打扫干净。看看猪食鼎罐,温热。想必是杨卯几赶在大家出门前,先起床弄好的。 江信北不需要姚梦兰帮忙,姚梦兰转而走向江玉致。蹲在一边,道:“妹妹。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江玉致见三叔回来,没人陪自己玩,一个人捡石子,玩得有些索然。一听有人陪自己玩,江玉致兴趣高涨,不过抬头望着姚梦兰,做沉思状。说道:“不对,你是三婶子,不是姐姐。” 难得过了几个月,江玉致还记得,姚梦兰捏捏江玉致两脸蛋,道:“妹妹好聪明,婶子就婶子,不过,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就叫姐姐好不好?” 江玉致想想。弄不清楚好还是不好,避而不答,说道:“你会捡子吗?” 姚梦兰笑道:“你教我。我不是会了?” 能教大人捡石子,江玉致颇为自豪,一副先生状,教姚梦兰捡石子的花样。 江玉致手中的七个晶石,大小相差不多,形状差别也不大,略带色彩,方方圆圆,滑润美观。显然是从河滩或者溪流里特意挑选出来。 这种捡石子的游戏,姚梦兰小时候也玩过不少。看江玉致小手灵巧地变着花样捡子。姚梦兰心境不由进入小时候和伙伴捡石子的乐趣,真正用心和江玉致捡子比输赢。 江玉致不过四岁多一些。小孩子手巧,怎么也比不过青春少女的手指灵巧,几局下来,江玉致似乎忘记了自己教姚梦兰这回事,反倒是姚梦兰教了不少手法给江玉致。 江玉致对姚梦兰高抛接子进洞,捡子换手,抛多捡一,逐次增加的手法最为崇拜,姚梦兰从玩伴,彻底升格为先生,指导江玉致练习。 江玉致颇为认真,学得这些手法,等会和小伙伴们捡子玩,肯定能收获伙伴们崇拜的目光,那一幕成为此时江玉致最大的梦想。 杨卯几和石莺割草挑着,放进牛圈,便扛着柴火先回家做家务,江信楠和江敬林犁田还得一会儿,每天都得尽量多犁一些田。堆放在田里的青草之类的圊肥得趁早犁田,泥土翻压之下,青草树枝才能更快地腐烂,变成肥料,耽搁了时日,肥效发挥不出来,别过了肥头,只催苗杆,不长稻。 石莺到门口,些许响动,江玉致感应最灵敏,丢下石子,跑向柴门,交道:“娘,娘,三婶子来了。” 石莺把柴火放靠在柴堆上,转身抱起江玉致,笑笑地道:“妹妹,三婶在哪,我怎么没见着。” 姚梦兰见江玉致跑出去迎接石莺,自顾进灶屋拿脸盆打水给石莺洗脸,打水出来时,杨卯几也扛着一把柴火进来。姚梦兰本来是给石莺打来洗脸水,只好转而向着杨卯几,道:“娘,洗抹脸,吃饭了。” 杨卯几接过脸盆后,姚梦兰再次转身打水给石莺,虽是未过门的新媳妇进屋,该表现的还得表现,姚梦兰在家从没服侍过人,但走进江家门,身份地位变了,起码的姿态得拿出来,博得家里得认同。 姚梦兰表现乖巧,杨卯几洗脸后,拉着姚梦兰坐在大门边上的木枋凳子上说话。姚梦兰是富家妹子,杨卯几倒不在乎姚梦兰能做什么,江信北在外忙赚钱,姚家出人出力出钱,姚梦兰还能能如此表现,杨卯几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和满足。 石莺洗好脸,抱着江玉致也坐到边上,江玉致扭捏两下,石莺放开女儿,江玉致跑到姚梦兰边上坐下,一副大人模样,双肘撑在把腿上,双掌托着下颚,眼光在三个大人之间流转。 江信友当兵已经去了一年,石莺过了最初的躁动和不适应,到现在江信友生不见人,死无消息。听不到丈夫的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心里总还留存一份念想,石莺甚或有些怕听到丈夫的消息,只怕听到那万一的噩耗,徒增哀伤和愁绪。 江信北弄好饭菜已经一会儿,有心坐到姚梦兰身边,却怕老娘怪自己太黏老婆没出息,只好坐在堂屋里,靠着墙壁闭目畅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 等江敬林和江信楠回来,已经进入午时。 吃过早饭,稍稍休息,杨卯几便叫着众人上山刨肥土。山上树林子里树叶腐烂后的泥土肥分充足,刨下来挑到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江家每年春上给稻田上基肥,都得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做这事。 姚梦兰看出江信北的犹豫,说道:“娘,信北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弄不好,就会血本无归。我来,就是想替信北帮帮家里,你老还是让信北先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好不好?” 杨卯几想想,便答应江信北不用跟着,江敬林也没说什么。 江信北的事情确实耽搁不起,去年稻田收成算最好的年份,亩产也不过三百出头,刨除晒干水分,剩下三千斤不到,上缴皇粮国税,剩下也就二千多斤谷物,全家八人,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仅仅三百斤谷子,起码还有三四个月的粮食没有着落,即便今年信北和信忠两口子出门在外,给家里留出口粮,但,去年冬天给江信忠办喜事,用掉不少,剩下的粮食得参合着红薯,板栗,车木子等杂粮混合着吃,才有可能接到今年新粮出来。如果江信北再亏损,今年的打算又要落空,更别说给江信北接亲,给江信楠说亲了。 全家出动,连江玉致也跑出去找小伙伴们去了,家中仅剩江信北。 江信北有心想拍马直奔瓜坪,但又不忍心让家里几个女人挑土挑粪,干这些重体力活,犹犹豫豫中,伍泽猎来串门。 伍雪芳似乎不想在家里多呆,去年冬天有人上门提亲,不等伍泽猎发话,倒是伍雪芳先答应下来。 那家人家就在隔壁的所里村,不过七八里路,不远。亲家家境虽然一般,但女儿所嫁之人,人还实诚,伍泽猎不愿多说而拂了女儿的意。 过年后,还没出正月,伍郎雄也到县里租了个门店,专事经营家里的中药材,伍泽猎忽然觉得心里空落很多,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要说,一对儿女反对自己再娶吴晓萌,但俩兄妹似乎对潘玉清潘玉秀俩姐弟也没有特别的不满,对吴晓萌更没有多话,完全当做娘来对待,伍泽猎看不出什么不妥。 但伍泽猎却滋味自知,自打娶了吴晓萌,表面看起来,全家的日子过得有滋味多了,仔细反省,滋味却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家里又好像谁都没有做错什么。 江敬林不在家,江信北动问,伍泽猎跟江信北说了几句有关伍郎雄的话题便离开江家。 伍雪芳的事情,江信北听说过,伍郎雄的事情倒是第一次听说。 江信北从伍泽猎话语里听出些许不是滋味的滋味,伍泽猎离开稍显落寞的身影,江信北忽然感觉到为人父母真不容易。 还小的时候吧,伍泽猎既当爹有当娘把伍郎雄伍雪芳兄妹拉扯大,现在一双儿女大了,儿女却不断地远离。虽然有吴晓萌陪伴着伍泽猎,但此心情不同彼心情,个中感受恐怕只有伍泽猎自己最清楚。 江信北想着,打消前往瓜坪的念头,背上柴刀,挑着粪筐,走向大宛冲。 此后白天越来越长,早些收工,旁晚再去瓜坪,快马加鞭,不过是晚到一些,天黑一些。现在出发,早到瓜坪一些时候,也干不了什么事情。留在家里,哪怕能多帮家里一时半会,那也是好的,强过此去瓜坪五心不定多多。(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春眠不觉晓 还没过门,到江家来终究还是客,江信北不在身边,姚梦兰心里显得没有着落。 这种感觉就如一个人跟着朋友到朋友家里玩,朋友却忽然把自己丢在家里,朋友自个却跑别处了,自己面对一群不甚熟悉的朋友家人,有些没底气,心无适从。 江信北去而复返,重新跟上众人一起山上挑肥土,姚梦兰空落落的心肠忽然间充溢起来,心旷神怡,感觉世界一下子变得真实而有依靠。 瓜坪的事情才是重头,这次回家,江信北本就是奔着瓜坪去的,只不过顺路,到家里看一看,歇歇脚。江信北丢开瓜坪的事情,跟上家人一起做事,姚梦兰把这看做是江信北来陪自己,是江信北对自己的体贴,要不,江信北不可能能丢下瓜坪那些事,有心思在家做这些农活琐事。 心里愉快,做事不但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时间溜得贼快。在姚梦兰看来,天色还早,杨卯几却已叫着收工。 姚梦兰是新客进屋,杨卯几想着姚梦兰在姚家可能从没做过这些工夫,来江家第一次做事情,就把人家累着了,不地道。皇帝差饿兵也没这般逮着个劳力就使劲地用,别让姚梦兰来一次就怕了。 收工回家,其实已经旁晚,江信北估计不等赶到西流,天色便已经黑下来,打消连夜赶瓜坪的念头,明天赶早也一样。 姚梦兰和石莺弄晚饭,杨卯几道:“三,家里的事情,不用赶工,家里几个人慢慢做,总能做出来。外面的事情却亏不起。明天,你还是和梦兰一起去做你们的事情先。” 说着,杨卯几打开江信忠的房间。抱出新被子,走上仓楼开房铺铺。 江信北江信楠和江敬林三爷伙坐在门前坪子。偶尔说一两句话。 真情无声,大爱无言。一家人呆在一起,大家相互为伴,多数时候没有多少话。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否则,不用嘴巴砸吧砸吧地说。特别是男性家人之间,话语更少,个别时候。有事情交代一声,有想法吱一声,即便想法不同,脾性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直接表明立场,很少见论理说服的场景。 晚饭后,姚梦兰把江信北扯到一边,道:“信北,你问问你娘,今晚我睡哪。” 江信北笑笑。附耳轻声道:“你跟着我来,你说说,你还能睡哪?” 想起昨晚同刘贞一席话。姚梦兰脸颊燥热,心里忐忑,轻声道:“你就知道占我便宜,欺负我。” 江信北道:“你昨天说过的……” 不待江信北说完,姚梦兰嗤嗤捂嘴笑道:“我睡床上,你睡床下?那你可别让你娘知道。” 坪子里,小两口说说笑笑,天空中,一弯月牙儿悄无声息溜进薄薄的云里。薄薄的云层无法遮住月牙儿的呡嘴偷笑,天空那一抹白云。因为有月牙儿的俏皮窃笑,更显俏媚。 农家晚上没那么多闲情逸趣。秉烛夜谈,徒费油火,收拾好家务,其他人洗澡后,各自准备回房安寝。 杨卯几洗澡好,出来对姚梦兰道:“梦兰,你洗澡后,就睡仓楼那间房子,要信北带你去。” 还真叫江信北说准了,姚梦兰莫名心慌,说道:“娘,我今晚跟大嫂睡……” 可惜,杨卯几说完自己的话便转身离开,没在意姚梦兰的话。其实,即便杨卯几听真切了,也不会理会姚梦兰的话。名分已定,迟早要钻进一个被窝的,既然跟着儿子进了家门,钻同一被窝自然而然,没必要妞妞捏捏。 就这么把自己交给江信北,姚梦兰显得准备不足,被江信北握住的手浸着虚寒。把手抽出来,姚梦兰急急去洗澡, 江信北去洗澡时,姚梦兰不死心,走进石莺房间。 俩妯娌说了一会儿,石莺道:“妹妹,不是嫂子不想留你陪,而是因为你是新人,睡嫂子的床铺对你不吉利……” 姚梦兰也不知道石莺说的是真是假,还没过门就要和江信北同房,意思摆在那,只不过大家都没说出口,姚梦兰再要东闯西闯,除了闹得自己没脸没皮外,基本改变不了什么。除非江信北愿意独睡,而这都是说不出口的事情。 江信北洗澡好,等了一会儿,姚梦兰才从石莺房里出来,点着煤油灯,江信北带着姚梦兰进入仓楼房间。 煤油灯放在床头依墙桌子上,闪跃的火苗在姚梦兰绯红的脸庞上跳跃,连是不是该在床边坐下,心里都拿不定主意。 江信北看着姚梦兰五心不定的模样,于心不忍,扳过姚梦兰的肩头,一个用力的长拥,然后放开,说道:“上床睡吧,怎么着,我听你的就是。” 姚梦兰很机械地,情愿不情愿地,顺着江信北的安排,却不肯脱衣睡觉。这个时候,姚梦兰完全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自己睡床上,江信北睡床下的戏言。如果这个时候,姚梦兰坚持,江信北八成是会顺从姚梦兰的。 姚梦兰任由江信北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却死死守住裤头,江信北不得寸进。 两人都是生手,情绪来临总是相差几拍。姚梦兰快要面临防守崩溃之时,江信北偏偏怜惜姚梦兰,没有强来。当江信北强来的时候,偏偏又是姚梦兰理智恢复,坚守密洞要地最为坚决的时候。 触碰着硬物,姚梦兰推开压在身上的江信北,没来由地道:“你这丑东西顶得我难受,你不难受?” 江信北气苦,恼道:“你都知道难受了,我只会比你更难受,只有你能帮我解决。”说着,翻身压在姚梦兰身上,用力扯开姚梦兰裤头,姚梦兰一手紧紧抓住裤头,一手一把握住那硬物,烘热顿时传至心间,姚梦兰手掌轻轻揉动。 聊甚于无。江信北无意在做多余的动作,任由姚梦兰把玩。 姚梦兰理智逐渐占上风,见江信北没有强来。略略失望的同时,又有一份满足。说道:“信北,我都还没过门,如果我们现在那个,我怀上了,正赶上农活时节,那我什么时候过门?赶上农忙时节,我却挺着个大肚子,别人闲话说起来。我们脸往哪里搁?” 江信北爬在姚梦兰身上放了空炮,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道:“梦兰,我们都这样了,你把衣裤脱了吧,和衣而睡怪怪的。” 姚梦兰道:“那你要答应我,不能趁我随着了,你又来真的。” 江信北道:“依你就是,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情自然要遵守,你放心。” 悉悉索索地脱掉衣裤,姚梦兰仅留一条**。虽然黑灯瞎火,江信北仍然感受到老婆光滑细腻的肌肤传来异样的魅惑,江小弟有勃然昂首而起。 姚梦兰一手握住江小弟,头拱在江信北胸前,吐气如兰,道:“睡吧,睡着了就好了的。” 第二天天色放亮,姚梦兰醒来,见江信北厚厚的嘴唇有种说不出的吸引。想起昨晚羞人的折腾,姚梦兰禁不住低头吻向江信北嘴唇。 江信北忽地睁开眼睛。姚梦兰吓了一跳,赶紧闪开。却没那么容易,江信北一翻身将姚梦兰压在身下。 江信北眼睛几乎要碰出火花,姚梦兰有点害怕,轻声道:“信北哥,今天还要到瓜坪去。天亮了,我们还不起床,我可不好意思见爹娘和嫂子。” 江信北道:“没关系,我爹他们也该上山了,随便我们怎么来,他们都不会知道。” 说归说,江信北使劲蹂躏几把姚梦兰的双峰,翻身下床,穿好衣裤,看着姚梦兰。 看着江信北看着自己那怪怪的笑容,姚梦兰泛起一阵羞赧,嗔道:“不许看,你出去,我要穿衣裤。” 江信北不为所动,笑道:“除了那个,你什么地方我没摸过,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姚梦兰满脸通红,道:“你还说,还说,下次我再也不跟你这样疯了。” 江信北笑道:“怎样啊?” 姚梦兰一把拉上被子把头给蒙上,江信北哈哈笑着走出房门。 一家子确实上山去了,杨卯几还做好了早点,放在饭桌上,用竹罩罩着。 姚梦兰穿好衣裤下来,江信北已经重新过热一遍。 吃过早点,两人那份感觉又自不同,望着对方的眼神都能流出蜜来。 姚梦兰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唯一的法子就是少于江信北呆在一起,可是自己能做得到吗? 江信北倒是没姚梦兰想那么多,在床上,姚梦兰说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接下来几个月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根本不是办婚事的时节,如果真让姚梦兰怀孕了,还真是件麻烦事情。实在想要那个,只能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曹满梅,或许就可行。 从西林壁到瓜坪不过三十来里路,两个钟点解决问题。恋人同路,只愁路不够长,江信北和姚梦兰没有赶路的意思,骑着马,一路慢慢悠悠,倒好像是游山玩水。 瓜坪砖瓦厂,在谢福庆的安排下,最终先在右边冲整理出一块平地,把马厩做好。谢福庆的考虑马厩建造相对简单,现在,天气渐渐转热,马厩先隔几间出来,暂时给人住,当工棚。冲口的房子建造结构相对复杂,还得请专门的木匠师傅,不是几个泥瓦匠乱来就可以做成的。 江信北和姚梦兰赶到砖瓦厂马厩兼工棚,正好是中午休息,众人在吃中饭。 姚梦兰的出现,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即便是和江信北结义的八人都没有全见过姚梦兰,谢福庆那十多人就更不用说。 江信北暗暗得意的同时,说道:“这是我老婆,你们不许这么看……” 姚梦兰刷的一下,脸色绯红,狠狠地瞪着江信北。 江信北毫无自觉,转而对姚梦兰道:“在这里,你是老大,你有什么想法,要求,我们都听你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迂回调整 江信北说话那语气和神态,似是而非,大家不会把江信北的话当真,但横隔在众人与姚梦兰之间的那份陌生却在一瞬间消失,气氛一下子轻松活跃起来。 “六嫂……”庞振民见过姚梦兰,上前打招呼。 石顺东和刘玉坤也见过姚梦兰,但两人和江信忠这段时间跑三岔坪,不在瓜坪。杨友宁倒是见过姚梦兰,但没说过话,跟在庞振民之后打招呼,接着就是张才景,欧全海,陈义海。 在结义排序时,欧全海,杨友宁,张才景,陈义海都比江信北大,但庞振民开口叫“六嫂”后面几人也便随着庞振民的叫法。自此,在结义八人中,沿袭以排序来叫另一口子,不存在老弟嫂的叫法,姚梦兰在江信北的圈子里,有了个正式的称呼:六嫂。 随着众人的招呼,姚梦兰忽然有种从少女蜕变成妇人的感觉,稍稍不适应。随之,姚梦兰又释然,安然接受这种称呼。自己和江信北都已经睡到同一床被窝里了,其实也应该算是妇人,算是江信北的人了,理当接受这样的称呼,融入江信北的方方面面。 姚梦兰小时候有姚梦欣让着,有姚季宗惯着,家里的事情,姚梦兰能做姚季宗的半个主,无形中造就了姚梦兰处事有主见,颇为好强。 但高处不胜寒。 友情,往往只存在于同等阶层的人群当中,或者说只存在于在人格对等的基础上。超越了这个基础,因为地位和身份的差异,除非特殊环境下,否则,很难获得彼此友情认知上的认同。友情只会是一嚼头,往往成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姚梦兰因为一方面颐气指使自然流露。另一方面和姚梦兰有来往的伙伴对姚梦兰尊重有余,在友情的认同上却显不足。这种情感上的若即若离。姚梦兰早有感觉,颇为苦恼,大有本将真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无奈。 江信北和一干众人无所拘束的说笑,姚梦兰偶尔也参合一两句。姚梦兰感受到来自众人尊重,却没有并没有高高在上的那种孤独感,心里颇为享受。 出工时点到了,江信北把谢福庆。张才景和庞正明留下,杨友宁去带队监工。 江信北道:“这二十多天,我都没在瓜坪,瓜坪的事情,辛苦大家了。这几天,我还要到鸽山一趟,在到县里一趟,起码得十来天。等我回来后,马帮可能也就忙碌起来,砖厂得事情。就全靠三位。现在,在瓜坪有什么情况,有什么困难。大家说说,我们也好及时做好调整,砖厂得尽快出砖瓦,否则这么下去,我们很难背负得起。谢大哥,你先说说?” 谢福庆沉吟一会儿,道:“现在坪地整理差不多了,工棚也做好了两个,基本够用。以后砖瓦多了,摆放的地方扩大。在慢慢扩大工棚也就是了。我准备挖两口窑,这个月底基本可以做到。下个月中下旬。如果不出意外,开工做砖瓦不成问题。但马厩住人毕竟不方便,特别是下雨天,冲口的房子得加紧。根据我们的测量,冲口宽度有十五六丈,买木料,请木工,就算打土胚砖封墙,没有两几百大洋,恐怕拿不下来。 而且,开始做砖瓦,接着就是烧窑,买柴烧,到处要花钱……” 谢福庆没有接着说,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江信北把眼光投向庞振民。 庞振民把过来一个多月的大笔账目进行大略的估算,接着道:“如果没有大笔支出,目前还能应付过去,但如果开始烧砖瓦,而砖瓦没能及时卖出并结到账,恐怕我们就得断炊停工。” 江信北略略停顿,问道:“谢大哥,你看,材料钱,工钱方面,能不能拖欠一些时候,这笔开支如果暂时得到缓解,缓过气来,也就好了。” 谢福庆道:“可以,当然是可以的,但拖欠着也不是办法。欠着,总有个期限,如果到期对不上承诺,恐怕危害更大,还不如看菜下饭,慢慢来。材料钱倒还罢了,生意往来,互有赊欠也是常事,但,我不赞成拖欠工钱,请人做事,人家眼巴巴地望着这点钱,弄回家,补贴家用,如果延时给付不了,亏欠人家,自己也亏心。” 江信北没想到谢福庆会这么说,不过谢福庆说的也是有道理,靠欠债来做还没谱的事情,就如饮鸩止渴,只会让自己为还债,撤东墙补西墙,疲于奔命。 谢福庆对江信北的直视并不躲闪,好一会儿,江信北道:“嗯,可能是我太急切,贪大求成了。量体裁衣,砖窑的事情,可以先缩小规模,这样的话,投入小,出砖快,把事情干成了,就会有销路有收入。走上正规以后,再扩大。 谢大哥,你看这样可行不?至于冲口房子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先打土胚砖把第一层砌成,以后再想办法在土胚房上架一层木房,人住上面,下面用来放杂物工具模具。这样以来,除了工钱,伙食钱,也花不了几个,你说呢?”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规模大,利润当然大,规模小,赚钱当然慢。但是规模大,投入大,风险也大,江信北现在手头紧张,其他伙伴又拿不出钱,资金链条断裂,一切都将白费力气,缩小规模,先生产,后扩大,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谢福庆想想,也只能先如此,没有多说,庞振民和张才景更提不出好的办法。 江信北本想把姚梦兰交给自己的那笔钱拿出来应应急,但杯水车薪,也便打消这个念头。 四人商量确定下来,砖瓦厂先打制一批土坯砖,烧一些青砖青瓦自用,等把砖厂基础设置建好了,再来对外经营,这样可以节省出一大笔砖厂运营成本不用急着。 张才景把瓜坪街上郑家的一些风声说给江信北听后,接着道:“前段时间,听说,郑家要到我们砖厂闹事,阻扰我们开工,后来不知道怎的又没了下文,我担心等我们真正开始做砖了,郑家才动手,那我们亏损就大了。 如果,我们不是办厂,倒也不用担心他们来搞破坏,但我们现在投入这么大,和他们争斗显然对我们没好处。信北,这事,你怎么想?” 出来做正经事情赚钱,最需要的是和平的环境,最忌讳是和人产生冲突,如果郑家真来这么一手,那就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发生冲突,打赢打输都没有好处,想着,江信北沉默不语。 姚梦兰一直没有机会插言,见江信北没说话,道:“信北,我在家里选了几个人,要不把那几个带到瓜坪来,防护他们来搞破坏,怎样?” 江信北朝姚梦兰笑笑,说道:“虽然是一个办法,但是,来几个人,对上郑家一个家族,那可防不胜防,终究不能解决问题。这事情,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和郑家发生冲突,最好是让郑家有所顾忌,不来砖厂闹事。” 谢福庆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怎么做到,那才是伤脑筋的事情。” 江信北想了想,说道:“谢大哥,我想,郑家如果真来闹事,肯定有所要求,真正大打出手,对他们也没好处。这块地毕竟是他们族里同意外卖的。到时候,你跟他们周旋,弄清楚他们想要什么,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请两三个郑家子弟来砖厂做事,当然一切都得按照砖厂得规矩来,不守规矩,便找郑家族长说理,并坚决辞退,可以再从郑家另外的子弟中筛选人来顶替他们。我就不相信,有这么一着一拉一打,郑家人会长期同心同德与我们死抗到底。 另外,振民,你去联系一下金长锁,看看金长锁愿不愿意来砖厂做事。不过,之前,发生陆友铎那件事情,不知道他和才景会不会不对眼。如果他愿意来砖厂做事,才景,那你得好好处好。我看金长锁比较直爽,处好了,你和金长兴的过节也自然化解,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在瓜坪镇上多了一些帮衬,郑家总会受到牵制。 才景,你最近好好去了解一下,郑家是什么原因停手下来,了解其中的原因,加以引用,下一步,我们也好对症下药。 其他的事情,我来,如果我们做好这几步,事情不是很大,不用担心,该干什么干什么。” 江信北没说,但大家都知道江信北会去找刘琦。 这块地是江信北通过保安营刘琦之手弄来的,刘琦本身也在砖厂占有两成干股。是可以借助和利用的力量,但除了庞振民因为江信北的原因对刘琦稍稍熟悉外,其他人和刘琦答不上话。 刘琦虽然在砖厂有两成股份,但在还是投入阶段,见利还为时过早。再说,刘琦不见得看得上砖厂的两成股份分红,占干股完全可能是看在江信北的面子上。 江信北不开口,刘琦即使有股份在砖厂,恐怕也不会有所表示。如果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保安营帮忙出头,那保安营沦落为砖厂的保安,刘琦肯定只会看低江信北,和江信北越离越远,最终可能走向对立面。因为保安营,说到底还是乡间世家大族的代理人,不可能完全违背地方上豪族士绅的利益。(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自作聪明 把从杨生旺结来的大洋交给庞振民,说了说齐柳笙的事情,江信北带着姚梦兰去拜访刘琦。 江信北知道,像郑家这种不见影的事情不好开口求助刘琦,有些事情能自己解决最好自己解决。稍稍有点麻烦就要请刘琦出手忙,刘琦肯定会看轻自己,不利于今后的来往。即便事无巨细刘琦都愿意出手,那也不可避免地过于突出刘琦的作用,砖厂沦落为刘琦口中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这事如果不提前预防,万一矛盾激化,那就会成为一件久拖不决的麻烦事情。 如果刘琦方便,随便跟郑家族长之类的人物露露嘴,事情就能发生微妙的变化,事情最终将可能的矛盾冲突化于无形。 江信北盘算着怎么开口比较合适,左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不宣之于口就不宣之于口,权当一次礼节性的拜访,增进彼此感情联络也是好事。 冲突真要是无法避免,接着就是。有和刘琦的感情基础在,只要做出个姿态,有意让郑家人知道,那刘琦就像悬挂在郑家头上的一把达摩剑。 形势逼人,形势比人强,剑势摆出来,谁也不清楚剑意如何,不知道剑出何方,不知道能不能抵御,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才最具威胁。 江信北决定暂时不向刘琦开这个口。刘琦毕竟也是瓜坪的一条地头蛇,这事情或许是知道的,那就更没必要开口。如果刘琦先开口问到,还应该设身处地地为刘琦着想,回绝刘琦出手帮忙,想必更能获得刘琦感情上的认同。而刘琦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回绝而真的袖手旁观。 郑家有人別苗头的事情,刘琦自然知道。 郑林培得金长锁告知,便亲自造访刘琦。探寻刘琦和江信北的关系。如果关系一般,郑林培打算看看族里那些人能整出一个什么名堂。如果关系比较铁,那就得约束族里人。毕竟即便刘琦没有直接出手,可以动用的资源也不少。 郑家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出尔反尔,本身就是在破坏规矩,大家理论起来,以后,郑家在地方上的话语权将受到致命打击,最终受损的是整个家族。 但郑林培没从刘琦嘴里得到底实话。心存狐疑,只是对族内事情加强了掌控措施,加紧了心理防备,如果族里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真要闹事,只要不闹大,在掌控范围内,郑林培还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幕后挑事。 廖吉文上溶洞滩一趟,下山路过瓜坪,约见了刘琦。 廖吉文看重江信北,一是江信北敢想敢干。二是身体力行。设想总是虚幻漂浮的,经历大半年的时间,江信北所做成的局面更具操作性。从而更具实感。从各方面汇集的讯息看,江信北目前的局面,和当初在溶洞滩与梁靖等人一起谈论时所预设的局面,虽然略有出入,但大体上没有偏差。 廖吉文想看看江信北能做到什么局面,当刘琦告诉廖吉文江信北目前在瓜坪所面临的局面时,廖吉文告诉刘琦,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刘琦心领神会。自然没有告诉郑林培底实话的道理,恰恰是这点让郑林培疑神疑鬼。 从廖吉文的嘴里。刘琦知道国军对闽赣红区第五次围剿的战前准备又已开始,南河将作为一个后方基地而日显重要。人事调整大动动不了,小动恐怕在所难免。其中的暗示,刘琦能明白,越过葛俊辉和廖吉文拉上关系,对自己的前途,是加了一道保险,刘琦和乐意配合廖吉文。 江信北和姚梦兰的到访,不同于江信北自个拜访刘琦,这表明两人的关系不单纯是两人的关系,而是两个家庭的关系,刘琦把江信北和姚梦兰带到家里,交给老婆周晓婷招呼,自己却回到军营,江信北有话也没机会跟刘琦说。 刘琦一子一女,一个四岁,一个六岁。江信北陪两小玩耍,姚梦兰和周晓婷说话。男主人不在家,不好在刘琦家呆久,一会儿,江信北和姚梦兰便告辞而出。 姚梦兰虽然上过洋学,读书比江信北多,但就接触社会的方方面面,差江信北几条街不止。在南河的事情,姚梦兰对江信北倒是知道个大概,但这几天跟着江信北下瓜坪,南河那点事情不过冰山一角,还算不得是对江信北生活圈子初窥门径。 三岔坪姐姐姚梦欣那里,鸽山那边,溶洞滩的事情,瓜坪的麻烦,姚梦兰都是听在耳里,好奇在心里。 这些事情,江信北从没在姚梦兰面前具体说起过半点,但处理起来,不慌不忙,都有自己的一套,这与姚梦兰在家里有理无理行蛮来的处理方式根本就没法比较。姚梦兰好奇的同时又感到很刺激,不由对江信北泛起了崇拜,止不住要腻在江信北身边,更多了解江信北的渴望。 如果之前,姚梦兰是迫于父亲的压力,出于对父亲包办亲事的无奈而被动的,强迫自己在感情上接近江信北。如果,昨晚两人睡同一被窝,姚梦兰是出于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为自己所编织的梦幻真情所俘虏的话,那么今天的事情,姚梦兰的感情的天平才真正向江信北倾斜。 今天,江信北要动身去鸽山是走不成了,两人来到泰和酒楼,坐在大厅里的桌子边,这里恰好与半年前房芷岚一家子坐的那张桌子相邻。 面对那张桌子,江信北想起去年秋天的那一幕,不禁露出微微笑容。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 姚梦兰一直盯住江信北看着,似乎害怕江信北忽然从身边消失似的。江信北忽然面露笑容,以为是对自己展露,想到昨晚两人的折腾,姚梦兰害臊莫名,言语神情娇嗔异常,羞态可掬。 江信北不由一愣,却记起房芷岚因为自己和张才景苏文炳三人眼盯盯地看着房家姊妹的时候,房芷岚薄怒的神情,同样动人心魄。 陷入感情泥潭的女人要说迟钝,那么就有多迟钝,要说多敏感,便有多敏感,区别的要点在于要看对待什么事情。 江信北的表情变化,很显然不是针对自己,姚梦兰第六感觉告诉自己。 姚梦兰的娇嗔羞赧马上转化为薄怒,道:“看你就是心怀鬼胎,你在想什么?” 江信北不会知道姚梦兰的心路变化,只当这是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回道:“你真想知道?” 姚梦兰:“你不说就算了。” 江信北笑道:“我想告诉你,但我怕你生气。” 姚梦兰恼怒稍降,道:“你还知道不想让我生气呀,那你还不快说,你刚才在笑什么?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在想别的女人。” 江信北笑道:“这还真让你给猜对了,我确实在想那人,想起来就得好笑。” 听江信北的语气,倒不是和那女人有什么瓜葛,姚梦兰稍稍放心,却又难咽下这口气,江信北和自己在一起,心里却在想别的女人。 姚梦兰还是忍不住好奇,压住不快,问道:“她好看吗?是个什么女人,能让你想着就发笑?还是那种很温柔的笑容。” 看着姚梦兰有些吃醋的劲头,江信北心情大好,说道:“她和你差不多大,模样嘛,也不差,不过,她胸前那两坨看起来比你有模样,耐看。” “你……” 姚梦兰何时受过这等刺激,心里气苦,想发作,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信北见姚梦兰似乎是真的生气,移过凳子,靠近姚梦兰,拉住姚梦兰一只手,说道:“我有你这么好的老婆,怎么会去想别人呢,我不过是逗你玩的。说来,我和她不仅没有可能,现在还几乎成了仇人呢,要不,哪天,我俩一起到他家去,特意气气她?” 姚梦兰一听,又来气了,把自己的手从江信北手里抽回来,头扭到一边,说道:“还说快成仇人了,你还有没有良心,让我陪你去看你的老情人。” 江信北充满反被充满误,姚梦兰下定决心,过门之前再也不和江信北同房。江信北要想打破姚梦兰这个誓言,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心力。 江信北听出姚梦兰是真的生气了,赶紧赔小心,说道:“不是,真的不是……” 接着,江信北把自己如何跟房家做暗镖,如何和龙景阳的来往,龙景阳对自己的帮助,自己上房家几次都遭遇房芷岚的白眼略略道来。 姚梦兰听房芷岚对待江信北的不可理喻,又不由对房芷岚不满起来,嘴中却道:“那是你合该,谁叫你去招惹人家姑娘。” 江信北大叫冤枉,道:“这怎么能怪我呢,我总不能闭着眼睛走路吧,就算我闭着眼睛走路,她还是会看到我,她要找我的茬,我怎奈何?总不能因为房家有她,我就要和龙景阳断了来往吧?” 姚梦兰道:“谁知道你安什么心……” 瞥见店小二向自己这桌走来,姚梦兰收住口。 俩人低语有时,神情亲昵,又没有点饭菜,店小二开始还不好走近打搅,但这两人也太没自觉性,虽然店里清冷,没有客人,但也太不把店小二当回事了。 “两个要点什么?” 江信北把目光投向姚梦兰,姚梦兰随便点了两便餐,江信北接着道:“还要一间房间。” 姚梦兰接口道道:“要两间。”(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抉择后面的理由 江信北瞪着姚梦兰,不解。 姚梦兰头微微上扬,避开江信北的直视。 店小二目光在两人之间几个来回,待要发话,江信北道:“就这样吧,房子,吃饭再说。” 姚梦兰毕竟还没过门,还算在家做妹子,江信北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同吃同住,小心肝突突直跳,随着店小二的离开把头转过来。 江信北道:“怎么啦?真生气啦?” 姚梦兰道:“我凭什么要生气,你和她好,我还求之不得呢,反正我俩也是父母强拉在一起的。” 姚梦兰这么说话可不是个好兆头,江信北自掌一嘴,道一声“嘴贱”握过姚梦兰双手,说道:“梦兰,刚才都怪我嘴贱,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不能这么想。” 姚梦兰任由江信北握着双手,没有答言。姚梦兰还没小气到那个份上,醋劲也没那么大,只不过,在自己情浓之时,江信北来这么一招,心里感到一些失落。 江信北说道房芷岚的事情,姚梦兰其实相信江信北说的是实情。江信北认识房芷岚先自己几个月,如果江信北和房芷岚有鬼,江家恐怕也很难和姚家有结亲之举。江信北恐怕也很难和自己有现在的情分。 姚梦兰相信这种感觉,不过心头却萌生想要见见房芷岚的念头。 吃过晚饭,两人回到砖瓦厂工地打一个转,又到租用的房子看了看,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江信北扭不过姚梦兰的坚持,回到泰和酒楼,要了相邻的两间房间。 第二天,江信北要送姚梦兰回西林壁。姚梦兰不愿,非得跟着江信北。 这次尾追江信北下来,本来就打算多和江信北待些时候。江信北要到鸽山去,姚梦兰也充满期待。虽然说有一定的危险。但也正好说明新鲜刺激,姚梦兰也不想江信北一个人冒险,有自己陪着,多少能帮上一点忙。而且,江信北如果送自己回西林壁,一去一回,凭空多出六七十里路,如果会南河。那就更远,耽搁的又是一天。 ………… 宁新县对鸽山红色游击队的道路封锁,经济封锁并没有比红军事情宽松,相反,因为游击队比之红军时期,力量小得太多,即便是各种封锁宽松了许多,对游击队来说,也是难以承受之重。 受此影响的不仅仅是游击队的生存艰难,这一方的黎民百姓同样因为经济封锁。本来就偏僻落后的山村,雪上加霜,各方面相互作用。恶性循环,经济陷入一潭死水,山货难以出山,购买力萎缩,日子更为艰难。 宁新县城方向走不通,那就只好另找出路,走南河方向。 欧阳秀峰虽然没有和江信北杨友宁说道生意上的事情,但欧阳秀峰把江信北和杨友宁安置在姜祖平家,姜祖平却和江信北杨友宁谈到过。 姜祖平家是鸽山游击队的联络点。鸽山游击队几个月的时间,每况愈下。考虑到安全性和长期性,欧阳秀峰支派魏祥坤带着姜祖平。以姜祖平在地方上的村民身份专门为鸽山游击队组织大宗山货,准备通过南河,外销,从而获取物资补给。 这个方向虽然崇山峻岭,道路交通运输不便,但隐没于崇山峻岭之中,相对来说,更为安全。所虑的土匪威胁,因为牛塔沟杨再彬被灭,从马坡到南河当中仅仅张黑七一家土匪具有一定的威胁,相对与宁新县保安团,民团等各种地主武装的封锁,袭扰,这点威胁不算大麻烦。 南河龙塘,杨村一带和宁新马坡路塘,罗坪一带,相隔近的不到十里路,这些地方无论是对宁新县还是南河县,都属于偏远地带,村村之间多有联姻,熟人,裙带关系路藤蔓牵绊,横七竖八,自成格局。这些地方,天高皇帝远,县域观念不强,地域裙带观念却强,姜祖平不负欧阳秀峰所望,魏祥坤很快打开局面,货源组织进展顺利。 姜祖平和魏祥坤到长塘一趟,借用欧阳秀峰之名,试着联系江信北。如果江信北接到消息后,能走一趟小马冲,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那么走通马坡到南河商路,这将是鸽山游击队获取物资补给的一条秘密通道。 桐油这东西漆用木料器具,能起到很好的防腐作用,生意是现成的,稍稍有条件的,各家各户多少会有一些,木桶封存,多的四五桶,少的一两桶。松仁这东西有股子醇厚的浓郁香气,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入药,勤快人家家里存放有一些,但因为可以食用,如果要成批量,却要等到秋后。 江信北和姚梦兰过阳谭,走牙团,绕过牛塔沟,和走杨村路程差不多,也是八十多里路上下,下午到达小马冲,到姜祖平家歇脚。 庞老头跟江信北说这事情的时候,江信北仔细问了来人的模样,庞老头一番描绘,江信北知道来人其实是姜祖平。 农活开始忙碌起来,姜祖平出农活去了,姜家没人在家。 邻居小孩见姜家来了客人,而且是一男一女,女的长得好看,嘻嘻哈哈地跑去找姜永贵。 姜永贵是姜祖平的大小子,九岁不到,不用跟着大人上山做农活。姜永贵跟着几个伙伴回家见是江信北,迟疑一下,大人一般问道:“江大哥,找我爹什么事情,跟我说,我去找我爹回来。” 江信北摸摸姜永贵头部,笑笑,说道:“贵哥儿,半年不见,又长高了许多呵。你去叫你爹回来就是,我有什么事情,告诉你,你也不懂。” 姜永贵道:“我爹做事的地方离家有七里路呢,等我叫他回来,天都黑了。” 姚梦兰笑笑地说道:“小弟弟,你爱骑马不,要不姐姐带你骑马,去你爹做事的地方。要不了多少时候。” 姜永贵大为心动,抬眼望着江信北和姚梦兰,一会儿道:“当真?” 江信北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 姜永贵显得很兴奋,跟在江信北和姚梦兰后。走到马匹边,江信北一把抱住姜永贵把他放到自己马背上。 姜祖平是带着糍粑上山的。这个时节,过年的糍粑还有,是最好的干粮。早上出发,旁晚回家,减少一个来回的路程,不仅仅是时间上的节约,体力体能上的节省更为重要。 姜祖平生火烤热烤柔糍粑。吃过之后,做了一气工夫,牛圈下方传来儿子的叫喊声,停住手中的活儿,赶下山来。 江信北大声招呼着“姜大哥”迎着上去。 姜祖平见是江信北,心里更是乐呵呵地。 在这一带乡村做桐油,松仁生意,表面上是以姜祖平为主,实质上,姜祖平只是帮助魏祥坤。为帮游击队做。这一点,欧阳秀峰跟姜祖平说得很明白。但不管怎么说,所做与所得起码在明面上说得过去。那么生意收入自然成为姜祖平家里的一个大进项。排除其他因素,但就这个原因,姜祖平就非常希望江信北能来小马冲,做成这笔生意,或许以后就会成为家里的一项稳定收入。 如今,心愿得逞,姜祖平想不乐呵都难。 姜祖平让江信北和姚梦兰带着姜永贵先会小马冲村等着,自己去叫魏祥坤前来会面。 游击队既没有工厂,也没有矿藏。所需给养要花费的银两不是几块十几块,小马冲一带村庄只有那么多。地域只有那么大,平常的商品贩卖如果维持几个家庭的日常用度。问题不大,但无法满足游击队各方面的补给。维持游击队生存并坚持下去的物质基础,在宁新县封锁下,欧阳秀峰只能从山货上想办法。 魏祥坤对江信北的到来同样充满期待,这倒不是这项生意非江信北不可,而是鸽山游击队对南河这边不熟悉,瞎乱创转,八成是要出问题。有江信北这么一个打过交道的人物在中间穿针引线,后续发展就看各自的造化。当然,如果能把江信北吸收为游击队红色商队的一员,欧阳秀峰,包括游击队领导都乐见其成,但那是将来的事情,得看机会和前景发展。 魏祥坤和姜祖平回到小马冲,姜祖平把儿子打发出屋去。 姜永贵屁颠屁颠地跳出屋去,这事情,他之前就经常干过。家里父亲和人商量事情的时候,自己守在屋外,如果有人来就叫一声,好让在家里的人知道来人的身份,及时调整话题。 桐油收购集中,姜祖平没有这么大的仓库,也没有这么多本钱,魏祥坤也没有。桐油还存放在各自家里,不过是魏祥坤和姜祖平为头,把这些货物组织起来。魏祥坤和姜祖平出面联合几家家境稍好的收购量少,户散的桐油,引量多集中的大户入盟,大家联合起来,促成这笔买卖。 山林乡村越是偏僻,劳力与货物越不值钱,相反,人心淳朴,经不起别人三两句好话,因而,一起无论哪种货物出山,成本相对很低,这中间大有赚头。魏祥坤算得很精,只要和江信北联合,中间利润分成,游击队有不少赚头,还能顺势从南河返运游击队需要的物质。不过安全是第一要考虑的,因为出的本钱少,损失的不是钱财,而是人心。这笔买卖如果失败,那么以后就很难再组织起像样规模的货物,零打碎敲,一时解决不了游击队所面临的困境。 魏祥坤姜祖平和江信北姚梦兰详细讨论了货物行走路线。 如果但就路途,绕过牛塔沟,走牙团,过阳潭,到瓜坪镇是最近的,但中途有两个乡镇,影响力不小,而且从瓜坪到南河,陆路运输一百多里路,也是一个不小的困难。如果,依靠瓜坪水路东出江浙,中途又要转运,人生地不熟,也是瞎子摸象,风险太大。总之不是理想路线。 走路塘,过牛塔沟,过杨村,到长塘,虽然比走瓜坪远十多将近二十里路,路塘方面还得警惕高埔张黑七的打劫,但好处也是明显的,商路隐蔽,相较瓜坪到南河反而近了四五十里路,而且,江信北对南河熟悉,给山货找出路,更容易取得效果。 江信北道:“相对于走瓜坪方向所遇到的困难,防备张黑七倒是相对简单容易得多,只要你们游击队能到达路塘一带活动,张黑七必然投鼠忌器。难说,还能利用商队做诱饵,如果能顺势解决掉张黑七,游击队的局面无疑会得到突破,地域宽了,来回腾挪的余地就大……” 魏祥坤虽然不理解江信北何以对游击队的发展有那么大的期盼,但这个提议确实诱人。魏祥坤做不了主,得回山汇报。 魏祥坤连夜回山,第二天,江信北和姚梦兰先回南河把销路联系好,至于所走路线,出货时候再做考虑不迟。(未完待续) 第一章 形势逼人 鄂豫皖苏区在经历国军第四次反‘围剿‘后,于去年阳历十月间,红四方面军主力西征。留在鄂豫皖苏区的部队有以红二十五军为主体,重新整编的新红二十五军有一万多人,成建制的部队主要集中在鄂东皖西活动,其他各地有不少地方游击队存在,其中不乏成建制的小股部队。 不管红四方面军遭遇什么样的失利,国军不可能如农田犁耕那样,把土地翻过一遍,毕竟是经营几年的红区,狂风暴雨后,虽然留下一片狼藉,但基础还在,广大乡村还有足够的生存空间。 鄂豫皖苏区还是鄂豫皖苏区,有红二十五军的坚持,虽然活动的地盘变得狭小,但旗帜没有倒下,红色武装就还有向心力。 鄂豫皖省委专门成立了游击队司令部,负责领导留在白区坚持的游击队,虽然这些游击队大小不一,但不乏久经战阵的百战将士。红二十五军因为与逃离东北的东北军毗邻,时有交战,又因为东北军不放一枪一炮逃离家园,心有怨恨,士气低落,每与红军作战兴趣不大,几乎是清一色的败局,红二十五军缴获颇多,红二十五军因此也成为所有红军当中装备最好的部队之一。 各地游击队的存在,客观上起到对敌的相互牵制掩护,间接地牵制了国军对鄂东皖西根据地的围剿,因此,鸽山游击队并不孤单,而且鸽山一带,本身是前期苏区曾经呆过的地方。 日子虽然艰难,但国民党政府低估了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色武装强劲的生命力,没有采取定点清除的策略,鸽山游击队如一颗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小松,顽强地。执着地坚持着,生长着。 王机星从上级情报中得知,国民党军对闽赣中央红军的第五次围剿已经在做军事。政治和物资上的准备,针对鄂豫皖留守部队的第五次围剿准备事宜早就开始。 红四方军虽然西征。但鄂豫皖苏区还在,红二十五军还在,客观上仍然与闽赣苏区构成南北呼应的效果。国民党军对苏区的第五次围剿势在必行,对鄂豫皖的围剿肯定会先于闽赣中央苏区。 王机星思忖着,自己这支百多人的队伍如何影响远在鄂东皖西的战局,如何吸引敌人的注意,从而对围剿鄂东皖西红军的敌人产生最大牵制效果。 欧阳秀峰进屋的响动让王机星收回显得凌乱的思绪。 “报告。” 王机星道:“进来。欧阳,有什么情况?” 欧阳秀峰在王机星边上坐下。拿起王机星的水缸,咕噜咕噜一气喝完,抹抹嘴边的水渍,说道:“昨晚,魏祥坤连夜从小马冲回山,给我汇报了那里的情况,我觉得祥坤说的比较重要,今天特意赶到队部来请示。” 王机星笑道:“啰嗦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说说,什么情况?” 欧阳秀峰将魏祥坤的汇报加上自己的一些见解一并汇报后。王机星问道:“那江信北什么人,你了解有多深?” 欧阳秀峰想了想,先将去年冬天在南河县瓜坪镇上遭遇的险情。以及万般无奈下,把布匹托付给江信北和杨友宁绕道走双堆到马坡的一段经历娓娓道来,接着说道:“其中,我也对江信北进行了一些了解,他是猎户之子,家住西林壁,那个村也是个偏僻村落,不知道什么原因,做起山货生意。因为。后来我们支队的事情,没有再和他接触。也就没有进行更细致的了解。这次是因为要打破敌人对我们的封锁,开辟我们支队的物质供应通道。我才又想到了他。” 王机星微微点了点头,沉吟一会,说道:“嗯,你们先按祥坤和他商定的办法来,其他的事情,队里会考虑。” 欧阳秀峰离开后,王机星派人找来副队长彭万清和指导员付松明。王机星把欧阳秀峰他们商队所提供的情况进行一下说明,在桌子上摊开地图,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的标志上移动,一边说道: “前几天我们已经商量过,目前的就是如此。根据最新消息,国民党反动政府针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已经开始准备,对我们留存在鄂豫皖红军主力的第五次围剿必然先于中央红军。上次我们谈到上级的指示。游击队司令部的意图是想要让我们各自想办法让敌人分心,减轻我们二十五军主力的压力,但敌人过于强大,我们这点人马去袭扰敌人,恐怕起不了作用,如果强行硬碰,恐怕连给人家挠痒痒的资格都不够,反而正中人家下怀。而且就算能起到一点作用,如果把队伍拼光了,也有违建立游击区的初衷。 从商队报来的情况看,我倒是得到一个启发。 我们北面,东面面临宁新,洪都和通城三县,对我封锁严重,造成我们连生活物质都困难,而我们解决困局的办法不多。南面的南河县相对薄弱,但崇山峻岭,沟壑丛生,很容易迷路。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是我们的困难,更是敌人的困难,也就成为我们应对敌人的有利条件。 欧阳他们想到打通通往南河的商道,途中可能会遭遇高埔土匪张黑七的抢劫。他们想到利用商队做诱饵,灭掉张黑七来扩大游击队的影响。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得趁敌人还未对鄂豫皖苏区展开大规模的军事围剿,先造出声势,扩大影响,把尽量多的敌人吸引到我们周边。 我不去就敌人,就要敌人来就我。我想,这里有几个好处。 首先,能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牵制敌人,配合主力部队进行第五次反围剿,第二,发展壮大我们自己。第三,我们完全有可能在这片土地上开辟一片新的苏区……” 三人都是百战老兵,摆在什么位置想什么事情,摆在目前的位置上,自然能独当一面,三人对情报和局面的变化交流几下各自的看法和担忧,便有了决定。 彭万清呵呵笑道:“我觉得这完全可行。土匪队伍里面除了少数极端分子,大多也是穷苦人家的子弟。如果,我们能在这次行动中剪除几个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只要我们教育引导得法,其他匪众完全可以争取过来,成为我们的队伍。这样以来,拔除一点,控制一片,我们的力量壮大了,声势也就很快能营造出来。然后,我们再摆出向北发展的态势,国民党军也不来防堵我们,那我们就拿下几个县城试试,逼迫他们不得不调兵防堵我们,至少他们不敢放肆地调离原有驻军增派到围剿主力部队的行列中。如果其他游击区也有这样的动作,朝好的方面想,那些反动军阀出于各自的利益考虑,很可能像第三次反围剿那样,敌人对主力部队的围剿就要流产,那时却正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鸽山游击队百多号人枪,调整和部署相对简单。正所谓船小好调头,正副队长对这个行动意见统一,付松明自然没异议,没意见。 对未来的策划,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的事情,只要有五五之数,便值得冒险一试,有六七成把握,就得全力实施。所有的事情都是按大胆设想,小心跟进的思路来进行的。三人没有多余的口头论证,鸽山游击队的行动决定就此形成,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三人的分工和如何细化行动细节。 三人比划着眼前的自制地图,分析一番,决定以欧阳秀峰的商队为主线,围绕这条主线来展开对张黑七的行动。 总体规划确定下来,付松明说道:“军事上的事情你俩商量着办,这是你俩得权利,也是你俩的责任。不过,土匪毕竟成分复杂,各山村的情况各异,各种准备工作得做足,任何一点损失,我们都承受不起。同时,我看,我们也不能总是依靠上级给我们的情报,我们得有我们自己的情报来源,是不是可以考虑依托欧阳他们建立一条隐蔽战线,根植于南河。这样有几个好处,首先是南河县城不大不小,外来人员成分杂,我们参合进去不显眼。而且南河与我们不在一个行政区域内,按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惯例,地方上各自为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法,各县域之间,如果没有来自高层的压力,他们是不会彼此配合的。 如果欧阳他们进展顺利的话,这条隐蔽战线就很自然地和我们大本营对接起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跨区域做很多事情。” 一个地盘的维持和拓展,犹如一颗冒出地面的大树,不单单只靠手中掌握的看得见的硬实力,在某些方面,看不见的软力量正如埋入地底下的树根,从大地中吸取营养供给给树干送达树枝,才能保证树枝抗衡疾风暴雨,在暴风雨中茁壮成长。鸽山游击队过来这半年,不见壮大,反而日子日显艰难,很大程度上固然和敌人的封锁与骚扰进剿有很大的关系,但鸽山游击队本身功能不全,也是造成目前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能利用好这次上级下达的任务,以此为契机,展开一系列的行动,进行自我调整,补充一些必要的功能,自成系统,维持本身的良性运转,鸽山游击队未尝不能建立一片崭新的苏区。 王机星,彭万清对付松明的提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未完待续) 第二章 主动出击 付松明笑笑,说道:“我们目前的境况,最麻烦是那些成建制的民团和比较散乱的地主武装,他们人多,地方上的人情风俗,山川地理都非常熟悉,虽然他们没胆子来进攻我们,但守住一地,或者给白军递送情报,却像卡在我们喉咙里的鱼刺。我们要拔出这些鱼刺,办法也不多,而且很可能鱼刺没拔出,反而把自己弄伤。 敌人对我们的这些围困和封锁都很严密,欧阳他们的经商活动也受到了极大的局限。如果,欧阳他们不能打开局面,我们面临的经济困难将会越来越大,免不了要向我们势力能延伸到的地方,对地主围寨摊派,这与我们历来的作风不符,而且,这很容易对我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群众基础造成冲击。 我们二十五军的物质给养历来主要靠对敌的缴获和自身的后勤系统,有欧阳他们的存在,我们也一直坚持这个传统,和地方上的交易都是真金白银的现金交易。现在,如果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一来我们自身有个适应过程,二来,如果我们前后的政策不一,也很难取信于民,不利于巩固游击区。 我就一直琢磨这个问题,但也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近来,上级送来消息也越来越难,从外获得情报的风险越来越高。这个问题,也就越来越限制了我们的活动,更不用说发展壮大。 穿过崇山峻岭,跨区域发展,之前我们没想到。欧阳他们能想到另辟蹊径,向南河走通商道,我们同样可以另辟蹊径,向南河方向渗透。 南河本身水运发达。南来北往人多,经济比较活跃,资讯比宁新更更具优势。如果我们能在南河建立自己的地下组织,可能比在宁新更为有用。 我猜想。还有一种情况对我们有利。湘鄂赣边本身也曾是苏区,南河保不定就曾经有我们党的组织,可能会因为敌人的围剿和破坏,部队撤离,党的组织遭到破坏,下面的党员同志因此而与党组织失去联系。这些人都是党留下的种子,只要条件合适,我们未尝就不能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 所以。针对张黑七的行动,我想,我们除了派出侦察分队,先期对高埔一带的人情风俗,山川地理进行情报汇总外,还得有一个小分队,三五人即可,带有秘密任务,和欧阳他们并行,不过。到了南河落地生根,如何与欧阳他们剥离,而不至于闹得游击队里尽人皆知。颇为伤脑筋……” 付松明很少有这样的长篇大论,王机星和彭万清思路不由自主地跟着付松明的话语走,付松明说完,两人没有立即接话,陷入思考。 游击队的特点讲究善于把握有利时机,主动出击,而这段时间以来,却陷入被动防守,被动开展活动的悖局。很不符合游击队的性质。 客观局势摆在面前,还有上级的任务压头。必须重新把握游击队的特性,主动出击。打破僵局。选择以张黑七作为切入口,势在必行,但由此牵扯到的各种配套行动,随之产生。每一个配套行动,都对鸽山未来的发展都极具意义,影响巨大。 三人沉思有时,彭万清道:“商队的事情,欧阳自有法子,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建立我们的情报系统和地下组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看,是不是不用和欧阳他们并行?” 付松明道:“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我们对南河一抹两眼瞎,人生地不熟,想要尽快打开局面很难,更有可能面临更多的危险,如果白白损失了同志,而工作又没有着落,我觉得,这是对同志的犯罪。如果能有别的办法,当然更好。” 王机星忽然开口道:“你们来分析一下欧阳口中所说的那个江信北,如果欧阳与这个人合作,看看这个人对我们存在什么样的风险,或者说,我们能从他身上利用到什么。” 彭万清和付松明把目光投向王机星。 王机星把欧阳秀峰对江信北的介绍重新给两人做一番复述,没有说出自己的判断,以免影响彭万清和付松明的思考方向,左右两人对与江信北相关因素的取舍。 从江信北是偏僻山村的猎户之子的身份来看,最保守的判断,江信北和敌对势力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牵扯;从在瓜坪欧阳所遭遇的不测来看,江信北胆子奇大,处事灵活冷静,当得起胆大心细,机智果敢的评语;从江信北和杨友宁辗转穿过崇山峻岭把欧阳的布匹送达马坡来看,江信北还算讲信用,而且不怕吃苦,能吃苦,用吃苦耐劳来评价也不为过。 但观察和判断人物,无非是观其行,听其言,很多细节上的表现往往能对人物的评价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彭万清,付松明和王机星三人对江信北的判断依据来源于欧阳秀峰的汇报,没有细节的支撑,三人没有实感,不放心。虽然三人总体上趋向可以进一步接触,见机行事,但是,从瓜坪事件之后,欧阳秀峰和江信北没有接触,这几个月的时间,谁也无法知道江信北做了什么,有什么变化,冒然行动,风险值太高。 王机星想了想,说道:“既然我们三人的判断没有多大的出入,那么我倾向于跟江信北接触,当然方式方法上要考虑更安全,更隐蔽。反正欧阳他们和江信北约定清明前后出货,到那时,我们不妨扮成村民,接触一下江信北,再来考虑决定如何,借用江信北的身份来展开我们的工作。 现在,最重要的是对高埔张黑七的情报收集,山川小路,地理地形的侦探,地图的绘制。这是我们的一场攻坚战,不可强攻,只能智取,准备工作要做好。这件事情,万清,你来组织。” 付松明和王机星有明确的分工。分内的事情各负其责,不用多说,三人分头安排行动的准备工作。 周凡的“八珍荟萃”经营的主要是山八珍。虽然这只是一个嚼头,但经营主打品牌是餐桌上的美食。显然不能满足现在江信北所做的事情,江信北也到了必须突破依靠周凡的局限,而拓展自己的人脉和经销渠道的地步。 和姚梦兰一起拜访周凡后,江信北真心感到有心无力。 周凡可以利用自己的生意往来为江信北寻找买家,但估计近期无法为江信北提供帮助。江信北不想就此失信于欧阳秀峰,而且这笔生意的确诱人。做成了,江信北觉得,只要突破目前的困境。展现在面前的将是又一片赞新的广阔天地。 姚梦兰要江信北跟她回姚家庄,向父亲姚季宗寻求帮助。左右没有好法子,江信北找过龙景阳后,便跟着姚梦兰回到姚家庄。 姚季宗对姚梦兰私自跟着江信北跑到西林壁,又跑一趟鸽山大为不满,把女儿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狠狠瞪了女儿眼,道:“你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双宿双飞,成何体统。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姚季宗口没遮拦,一句“双宿双飞”搓到姚梦兰隐私处,把姚梦兰闹个大红脸。接着一阵羞恼,回应道:“爹,什么叫双宿双飞,再说,我和信北走到今天,还不是你一心想促成的吗?如你愿了,你反而来怪我了?” 江信北听父女俩的对话,顿时手足无措,讷讷道:“那个。爹,我和梦兰真的没发生什么。是我不好,硬拉梦兰和我一起走的。” 姚季宗被姚梦兰一句噎着。江信北凑上头挨揍,顺坡下驴,矛头转向,对江信北怒道:“我还不是你的那个爹,你少来,要让我知道你欺负梦兰,我饶不了你……” 江信北为姚梦兰解围,姚梦兰心存感激,转而看了一眼江信北。姚梦兰还没接话,就听到姚季宗不分青红皂白,开骂,小姐脾气发作,道:“爹,你要再无理取闹,我现在就跟信北走。” 姚季宗一口气憋着,停住不言,胸脯起伏不定。 姚梦兰见状,心里过意不去,走到姚季宗身边,给姚季宗捋背顺气,接着拉住姚季宗的一支手撒娇。说到底,这次跟江信北瓜坪转一个圈,完全是自己任性的结果。父亲虽然有些无理,但也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和担忧。 龙婉娟在屋外听到姚季宗发火,跑进屋来,见姚梦兰如此做派,笑笑道:“大哥,俩孩子回来,该高兴才对。” 姚梦兰接嘴道:“爹,刚才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下次,我要再跟信北出去,一定先跟你说一声。” 姚季宗白了姚梦兰一眼,道:“你还想跟信北出去?” 姚梦兰嘴巴嘟嘟,嘀咕道:“你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猴子满山走。” 姚季宗:“你……算了,你大了,翅膀硬了……” 姚梦兰:“爹,我翅膀再硬也还是你的女儿,我正有事求你呢。” 姚季宗见姚梦兰有事相求,却一脸的俏皮,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说吧,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欠你娘的。” 提到自己从没见过的娘亲,姚梦兰不由收起俏皮,顿顿,说道:“我和信北……” 姚梦兰把自己和江信北走访周凡和龙景阳,为桐油销路的事情告诉姚季宗,姚季宗沉吟一会,说道:“这事情,一时半响也找不到大卖家,不过,多些小卖家,效果也不差,不过就是麻烦一些。信北,你来给我说说。” 姚季宗没有提具体事情,江信北无从说起,而起江信北自己一堆事情,一天忙到晚也理不清,只得闷声道:“我想藉此突破周凡那边山货的局限,打开我自己的销售渠道,建立我自己的销售网络。” 江信北有这份心思,姚季宗比较满意,求人不如求己,照此发展下去,女儿嫁给江信北,不会受穷吃苦,现在自己还能帮得上,当尽力帮扶。 “嗯,有这份念想是好事,不过,凡事急不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这事,你跑跑船帮,船厂,应该有所收获,我让人先帮你打声招呼。”(未完待续) 第三章 意外收获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都适用。 中国人讲究传承帮带,家世与师徒渊源看得非常重。如果没有这两项,想要进入某个体系,除非有非正常的变故所造成的机会。而且,这个也仅仅只是入门的第一步,熟门熟套后,才能有以后的发展,这得看本人的品性,与如何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否则很难获得认同,结局只能是渐渐淡出。 若单凭江信北上门联系业务,没人知道江信北是谁,也就没人相信江信北所说的真假,受到冷遇是必然的结果。姚季宗答应帮助江信北,却没有告诉江信北去那些船帮和船厂,而是一边让江信北在姚家庄住几天,一边安排人联系船厂和船帮。 因为南河县城里山货运送,结账,木器厂等事宜需要处理,接着想到黄孝淮的身份,江信北决定在黄孝淮身上试试,碰碰运气,在姚家庄呆了一天,便呆不下去。 临别姚家庄,江信北告诉姚梦兰,如果姚季宗有了确切的消息,姚梦兰再到南河县里来,两人一起随同长辈去联系业务。 南河水运发达,相伴而行的是木制河船的制造。船体常年浸泡在水中,木质浸水,发胀,腐烂,漏水是必须克服的问题,桐油是解决此类问题的一种必不可缺的材料。船只的小修补,船帮自己可以进行,但轮到大的检修,还得靠更专业的船厂,因而船厂的桐油需求,无论是船帮还是船厂都是必备之物。 诸事妥帖,两天后,陈伟良和姚季宗回到姚家庄。 对江信北没在家里等候自己。姚季宗没做多想,这一切都很正常,陈伟良却对江信北生出极好的印象。更热心帮助江信北。江信北这个样子,才是做事的做派。什么事情都不能靠等,任何事情需要旁人帮衬的同时,更需要自身的努力,所谓打铁还需本身硬。 这是回报江敬林的一次机会,虽然江敬林根本就忘记了那回事,但陈伟良却不会忘记,一个人一生中,被人拯救性命的好运气不会太多。想忘很难。 从姚梦兰嘴里了解到江信北的想法,姚季宗和陈伟良不着急,第二天,三人才赶到县里。 周凡真心帮助江信北,也知道船帮和船厂对桐油的需求,但周凡与船帮的生意来往仅限货物运送,交情远没达到向船帮引荐江信北的程度,地位就更不用说。 春水涨起来了,船帮开运,但因为船帮的一场混乱。不少船只还在船厂返修,特别是一类大型河船,这严重影响了长途水运能力。周凡的货物分好几批次才全部运出。 周凡跟随最后一批次货物,带上自己加工厂的产品,前去长沙老客户推销,顺便帮帮江信北问问桐油的销路,如果能把握到机会,八珍荟萃和江信北可以相互支撑,互为帮衬,对两家的生意扩大都有好处。 江信北得姚季宗提示,也曾打算找周凡。但想想,随即打消这个念头。周凡之前没有提这一嘴。很可能是他没把握帮到自己,自己再次前去。显然是让周凡为难。就算周凡勉为其难,带自己前往船帮联系业务,万一遭到冷遇,反而会影响到姚季宗的安排。 江信北到南河县城三天,其实干不了什么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寻求心理上的安慰。不过,事情总是在人力推动下,在潜移默化中,有一个酝酿,发酵,形成氛围,开花结果的过程。至于结的果是个什么样,谁也不清楚,但总归是有成果就成。 木器厂人事格局大致稳定下来,江信北抓住财务,乔清宁为总管,主抓营销,方定高为副总,主要负责式样设计和木具体的木工活。 乔清宁被姚季宗派来给房子返修做监工,自己要开办木器厂,姚季宗又派他来,乔清宁对姚家的忠诚自然没话说,但和江信北还属于交浅言深阶段,江信北需要的是对自己的忠诚,对姚家的忠诚毕竟隔了一层。 乔清宁不算年轻,也不算年长,大江信北十来岁,但老于世故,对江信北这点心事看得明白。不过,在乔清宁看来,姚家迟早要交给江信北和姚梦兰,只须在姚梦兰和江信北闹矛盾的时候,站在姚梦兰一边就成,其他的与对待姚家并没有什么区别,作为主人,江信北如果不抓财权,那这个家主是不合格的,趁早别做生意。 坚守多久,才是执着;付出多少,才是痴情,谁也说不清楚。但男女相处,时日长了,心理总会发生微妙变化,继而会产生情感上的纠葛,这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因为仇杀,都会衍生出爱恨交加,哀怨难消的情怀,日思夜绕的柔肠,黄孝淮和龚玥,年相仿,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衍生出来一些微妙的暧昧很自然。这种微妙的情感变化,黄孝淮感觉到了,这几天躲着龚玥,江信北前来找了几次,都没遇着。 龚玥其实比黄孝淮更敏感,只能设法克制这种疯狂的想法。 江信北来找,龚玥不认识江信北,本着警惕,没有跟江信北多说什么。 龚玥所在村子位于艮口境内,三年多以前作为初期红军的苏区一部分,在红军主力撤离后,立即陷入还乡团的疯狂报复。龚玥家人逃的逃,死的死,龚玥在逃亡中找到耿秋生的游击队,便在三岔坪安定下来。 男人跟红军走了,也不知道死活,丈夫没能给自己留下一男半女,龚玥只能将满腔的怨恨发泄到为家人报仇当中。在三岔坪三年坚持下来,龚玥脱胎换骨,锻变成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但革命者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之前在三岔坪没有机会顾及自己作为女人情感方面的考虑,但跟随黄孝淮来到南河这几个月,清闲下来,各种念头不断涌出。 如果能给自己的男人怀上一男半女。龚玥也就认命了,守着自己的子女,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总还有个期盼丈夫回家的念头。但没能给丈夫怀上骨血,龚玥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如果不是革命的需要,龚玥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也许早就迫不得已,被人把自己嫁了。 前来南河,之前龚玥还坚持和黄孝淮以兄妹相称,没几天,发现这两人不论是外貌还是从说话口音上,都根本不像一对兄妹。这么显著的体貌和言语上的差异,以兄妹相称,无疑随时都会暴露身份,两人只得改以夫妻身份相称。 有意的疏远和克制并不能消除已经滋生的情愫,而工作上的紧密关联也不允许两人这么做,龚玥望着江信北离去的身影一阵发愣。 这种状态必须得到调整,龚玥俏然收回有些抛锚的思维,只要对工作有帮助,龚玥决定好好跟黄孝淮谈谈,把事情敞开了。公归公,私归私,也许以后就不会因为情感问题。影响工作。 江信北回到木器厂,姚季宗,陈伟良和姚梦兰已等候多时。 姚季宗对船帮和船厂的情况知道得和清楚,但涉及到具体的人事物却不熟悉,陈伟良作为江信北的长辈带着江信北和姚梦兰前往南河船厂。 南河船厂位于南河码头下游不到两里路的一处弯道的河滩。河滩逐次抬升,后面靠山,山体不高。 船厂码头上停靠着几艘船,其中一条正在进行返修,江信北和姚梦兰跟着陈伟良沿着码头石板路。走进厂区。 陈伟良让江信北和姚梦兰在外面候着,自己朝船厂办公屋走去。 看到船厂木工活。有些活计和平常木工的活差不多,江信北不禁打量起来。 江信北本身木工手艺不错。和木工闲扯,有模有样,特别是一些细节上的技术,颇有行道见解,木工认定江信北是来船厂找事做的。有长辈带着,江信北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同事,也就没避讳江信北,一边做活,一边回应江信北的问话。 江信北了解到一些大型河船上什物配件都是船厂自己在做,江信北似乎法相新大陆似的,心思活泛起来。 其实,大型河船船体上方有很多物件装备不一定要在船厂自己做,完全可以采用分包的形式,让木工散户来做,船厂只须要求承包的散户木工按照船厂所设定好的式样和尺寸来做,船厂则只须在收购这些配件的时候,严格按照事先所拟定的式样和尺寸来验收就成了。 这样以来,江信北的木器厂便有了固定的事情可做,也便意味着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而船厂不仅可以集中人力财力做好河船的主体,而且造船成本可以降低不少,效率又会有大幅度的提高。 船厂厂长叫杜崇彪,实质上也是为人打工的,相当于掌柜类型高级打工仔。财务和人事由船厂上面的股东决定,下面的具体事务才是厂长的工作范畴。 陈伟良和杜崇彪不认识,陈伟良拿着齐家帮的拜帖前来拜会。 齐家帮是南河船厂的大客户,杜崇彪不敢怠慢,聊一些船厂与齐家帮的渊源后,两人很快就和杜崇彪达成协议。 齐家帮知根知底,购进桐油跟谁购进都是买。供货商家多了,船厂选择的余地大,主动权随之增大,杜崇彪求之不得。对陈伟良介绍江信北为南河船厂提供桐油的事宜,杜崇彪犯不上和陈伟良做多余的试探和讨价还价,一切质量和价格上的要求,得跟供货商家商谈。 陈伟良出来叫江信北和姚梦兰,江信北正和木工在说笑,姚梦兰陪在江信北身边。 杜崇彪见跟着陈伟良进来的是俩年轻人,不到二十岁,不禁狐疑,看向陈伟良。 陈伟良道:“不瞒你说,这俩年轻人是我侄子辈,和齐家船帮有颇有渊源,他们是一对璧人,难得他们愿意吃苦。年轻人就需要有这份吃苦在先的品质,不妨让他们自己闯一闯。生意上的事情,你按你的规矩来,别让他们以为这生意是这么好做的。” 杜崇彪笑笑,说道:“这个自然,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嗯,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江信北报上姓名,杜崇彪问道:“你的桐油有多少?有什么要求?” 江信北道:“我也是初次做这项生意,具体行情我不懂,具体有多少桐油,我也说不准杜厂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还盼杜厂长多多指点。”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杜崇彪再次疑惑地望向陈伟良,陈伟良道:“确实是这样,杜兄看着办,顺便脚教年轻人,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江信北接口道:“杜厂长,我有一件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 杜崇彪对江信北不由产生了兴趣,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江信北道:“刚才,我在外面跟木工聊了一会儿,我发现,你们船厂有些工夫完全可以分包出去,这样既可以节省成本,又可以提高工效,还能给船厂腾出更富余的场地,为返修船只进行检修……”(未完待续) 第四章 男主外 女主内 善于观察,勤于思考,才可能推陈出新,勇于创新,世界上聪明人很多,但这样的素质不是每个聪明人都觉有的。 杜崇彪答应陈伟良和江信北在桐油生意上有来往,多是看在齐家帮的份上,见着江信北年轻,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对桐油生意不甚熟悉,先自不以为然。听了江信北对船厂分工的一番见解,似乎对桐油生意不是很在意,反而对船厂木工感兴趣,略感差异的同时,不由审视江信北来。 江信北这样的素质与学识没有必然的联系,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学识是多方面的,可以在日常劳作中不断积累而达到某一高度,但缺乏善于观察,勤于思考,和推陈出新,用于创新,不论干什么,都注定成不了气候,必然会泯然众矣,出人头地就别想了。 三者两两之间,存在互为充要条件的逻辑关系,单独具备其中一项,或者两项,都只能做一个日子混得不错的普通人,只有三者兼备,才算是个真正做生意的料,是个做将帅的胚子,在自己所从事的行业出人头地,前景看好。 造船是一个系统工程,主体结构,配件安置,从设计定型,到下料,到型材加工,再到组装,不是拍拍脑袋,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的问题。可以说,哪怕是一个小配件,都有一定的流程,不是要一个做一个。如何提高工时工效,杜崇彪想过很多办法,效果不明显。 江信北的一番话,让杜崇彪有点气馁的想法重新占据整个大脑。 船厂的每个配件都自己制作,船厂的分工受场地和成本的限制,不可能做得过细。只能有一个大致的分工。船厂的占地面积有限,门类齐全,就要占据大量的场地空间。给船厂的管理和生产造成一定的混乱。又因为工种多,材料的型号庞杂。所用人工庞杂,也是一个大问题。没有人不行,人多了,不开工,还不好管理,也不行。 一直以来,成本居高难下,杜崇彪纠结于船厂如何才能轻装上阵。快速拓展,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却困于各工种的员工搭配比例和场地的局限限制了船厂的造船能力的提升。 在杜崇彪的办公室,陈伟良和姚梦兰陪着江信北和杜崇彪,看着两人说话,陈伟良对江信北放着正事不说,反倒和杜崇彪论起船厂的事情颇为奇怪,船厂是好是坏与江信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言多必失,说多了,万一那句话不对。码不定杜崇彪就会对江信北的桐油生意的热情大打折扣,的不丧失。 姚梦兰却一直关注着江信北,对江信北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对江信北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充满兴趣。 江信北道:“船厂造船是门技术活,和做木工是一个道理,如果所有的所需材料全部都由自己生产,那得把船厂弄得多大才行?就算能行,那得耽搁多少工夫才造出一条船?事实上,你们船厂用的一些铁器就不是你们船厂所能制造的。所以,一些不是关键技术的活儿完全可以从船厂剥离出去,让其他人来为船厂服务,形成一个产业链条。船厂占据这个行业的中心,价格由船厂来定。所需器件的规格由船厂来定,所有相关工种都得围绕船厂来运行。杜厂长,我觉得,如果这样的话,船厂的造船的效率起码会提高一半以上……” 江信北说的是有道理,但要施行起来就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杜崇彪很认同江信北的道理,却没有接江信北的话头。 江信北得不到杜崇彪的回应,只好接着道:“杜厂长,如果你信得过我,你们厂的一些小木活,可以交给我来做。我想,如果……” 杜崇彪笑呵呵地打断江信北话头,接着改变称呼,亲切的说道:“信北,这事情没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最终还是得用产品说话。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得事情,我看,这样吧,我给你规格和材料,你暂时帮我加工一些型材和配件。不过,说好了,如果你弄坏了我的材料,那是要赔偿的哦。如果我们的合作愉快,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来商量进一步的合作,可好?” 这样自然最好不过,江信北乐开了花,道:“好,一切都听杜厂长的,那桐油的事情?” 杜崇彪道:“如果我们合作深入,桐油方面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你能拉来多少。如果多了,我们厂用不了这么多,我想,以我们的船厂的人脉,帮你打听一下相关消息还是能做到的,其实,以你和齐家船帮的关系,没有船厂,桐油也不愁。” 杜崇彪说的虽然谦虚,但也道出一部分实情,江信北没把杜崇彪的谦虚当真,自然而然露出诚恐诚惶神情,不知如何接杜崇彪的话。 杜崇彪笑笑,说道:“就这样吧,你把你的木器厂地址告诉我,过段时间,我让人上门跟你联系业务。” 江信北把地址写在纸条上,递给杜崇彪,心里兴奋异常。如果能和船厂长期合作,木器厂便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走上正规,自己也不用东奔西走,还忙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离开船厂,江信北姚梦兰和陈伟良分开。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陈伟良对江信北多了一层崭新的认识。 有了木器厂,江信北才感觉到真正在南河扎下了根,但问题接踵而来。 木器厂,方定高与江信北是合作关系,江信北事情多,安排乔清宁代替自己和方定高搭档,常驻木器厂。江信北和乔清宁交往尚少,在情感上,暂时还亲近不起来。但出于对姚梦兰的信任,乔清宁虽是姚家的人,江信北对乔清宁没有什么不放心,如果实在不合意,时机成熟更换就是。 更让江信北伤脑筋的是山货生意。 目前,山货生意分类比较复杂。在货源上,既有自己单独做的,也有和路塘秦家的合作。还有与溶洞滩齐柳笙的合作,在销路上。有依靠周凡的,也有需要自己另外开创的新渠道,要把这些关系理顺,江信北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用,而人手却不好找。 再把砖厂,木器厂和山货生意综合考虑,那就更复杂,江信北萌生请人的念头。 经验丰富的老油子。江信北心里没底,担心镇不住,不敢请,也请不起,年轻的,业务生疏,又怕所请之人镇不住下面的台子,到头来还得自己劳心费力,四处救火,也不是一个事。 江信北想来想去。自己家里的兄弟也没个合适的,南河是自己的根子所在,庞振民是最放心的人手。再把石顺东,刘玉坤调上县城,有这三个兄弟,应该可以维持基本场面,其他的问题不大,可以慢慢摸索,慢慢调整。 但即便是庞振民几个上来,还是需要具体的办事人员,还得请人。请什么人却难以把握。特别是木器厂,完全是在姚家的资助下起步的。撇开姚梦兰,心里过不去。而且还不一定可行。 姚梦兰本来对江信北把房子当做木器厂来使用,多少有点想法,听江信北说出一串理由后,立马表示不同意,说道: “如果我过门,到了你江家,和你娘老子同住一个屋檐下,那是天经地义的。我们能在县里买下一处房子也不容易,难得的是没有人来打搅我们。现在你把你一帮兄弟往家里带,那和与你娘老子一起住,处处小心翼翼,有什么区别?如果是那样,你还不如把你家里的人都叫来算了,我们回姚家庄去住。反正我爹和你爹有过口头协议,你算嫁给我,入赘姚家也不是不可以。” 江信北没想到姚梦兰会反应这么大,讷讷半响说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姚梦兰,道:“梦兰,你怎么能这么小气,现在创业阶段,需要信得过的人手帮衬,再说,这些都是暂时的,等情况好转……” 姚梦兰没等江信北继续,说道:“那就是说,你对我家的人不信任了哦?” 江信北道:“我没这样说,我只是我们现在的事情,需要值得信任的人手帮衬……” 姚梦兰:“那还不是一样?乔清宁他们三个是我选定的人手,你不信任他们,那就是不信我啰?” 姚梦兰这么说,江信北张张口,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姚梦兰接着道:“我也不是反对你把你几个兄弟叫上来做帮手,但你不能厚此薄彼,对姚家来的人抱有不信任的态度。另外就是,这房子是我的嫁妆,拿来做木器厂是我们自家的事情,没办法,但什么人都要带进来住,那我成了什么了?我就不同意。” 江信北不想这个时候和姚梦兰闹什么意见,只好退而妥协,道:“好,好,好。我们暂时不争论这个,你看,我们现在的事情分作几项,天南地北的,我如果坐在县里,不亲自参与,事情便没有定数,但抓个总总需要信得过的人手,如果用你姚家的人手,他们和下面的弟兄能不能合得来,还得另说,你说怎么办?” 姚梦兰反对归反对,却从来没想过解决办法,听后,沉默有时,没有正面回应,说道:“这是你该想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不过要我批准。” 江信北被噎得不轻,反而笑道:“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男主外,女主内,县里的事情也算家里的事,要不你来主管县里的事情,我到书院请两个女学生来给你做帮手,怎么样?” 姚梦兰条件反射般拿眼瞪着江信北,说道:“你打什么主意,莫非你真的对房家小姐念念不忘?” 江信北真拿姚梦兰没办法,什么事情到了姚梦兰嘴里就变了味,只得解释道:“子昂和如嫣去上学的时候分别给我介绍了几个朋友,如果我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找这些人。请男的,我不放心,请女的,你又多心,那怎么办?” 姚梦兰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小心眼,对自己来主管县里的生意颇为心动,问道:“真的?” 江信北道出几个人的姓名,接着说道:“这种事情,有名有姓,我又没到过书院,还能有假?要不我俩一起去书院走走?”(未完待续) 第五章 心之所愿 开弓不回 姚梦兰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们自己都还没把事情理顺,那些方面的事情比较棘手,需要哪方面的人手,懵懵懂懂地请人,那请来做什么?我家里的人手不少,我选几个来帮忙就是。等我们把事情理顺了,再请人不迟。” 江信北:“梦兰,不是我不想用你家的人,事实上像乔清宁他们三个,也是我要求你甄选的。我是觉得,你家是你家,我们家是我们家,不能混为一谈。你家的那些人,多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对你言听计从,也就是说,听命于你,其实是听命于你爹,即便我们的事情很顺利,他们也会把我们所做的事情看做是姚家的一部分。 我觉得,一些具体的事务,初期,我们是可以借助你家的人手,为我们造势。但经营管理的事情,却不宜和你家牵扯太多,还得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愿来。我们自己拿主意,拿得起主意,这就要培养我们自己的人手,哪怕我们做错了,吃一堑长一智,也好过别人指手画脚。 如果你什么事情都只想到有你家的那些人手,你们姚家的事情,你最清楚,到关键时候,你也有可能支使不动他们,而且随时可能受他们掣肘。如果是这样,我不放心这个时候把事情交给你来打理。还不如等我把事情理顺后,你如果愿意来帮忙,到时再说。” 对江信北如此看待姚家人,姚梦兰不以为然,但事实上,自从自己和江信北定亲,就与姚家的那些人画上了一条分割线。这样一看,姚梦兰又觉得江信北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终究是要嫁进江家。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就真的不宜让姚家的人手参合江信北的事情太多过甚。而且,即便需要姚家的人手参与。也一定得突出江信北和自己的家主地位,否则,事态极有可能演变成喧宾夺主的局面。 姚梦兰读过书,见识不差,自小就有主见,关系到自己嫁人后的生活,不得不重视,想通其中的关节。说道:“信北,那,需要用到我家的人手,我事先跟你商量,得你同意后,我尽量选择和姚家关联不深的人手,再经过你点头采用,要得不?” 江信北笑笑,说道:“你过门后,我的事情当然也是你的事情。我这么想,也是为了你这个女主人着想,要把能想到的不安稳因素尽量考虑到。免得到时候,反而造成我两口子的矛盾。” 姚梦兰内心甜蜜,白了江信北眼,道:“三句话不离本行,谁和你是俩口子。” 江信北:“难道不是?还是你想反悔?不过,已经迟了。” 说着,江信北一把将姚梦兰搂在怀里,手不老实起来。 轻车熟路,俩人一番亲热。江信北有待进一步深入时,不防姚梦兰猛地一把推开自己。姚梦兰娇羞着,泛着春情。喘息道:“大白天的,外面有人呢。” 姚梦兰那模样,那神情,越是这样,江信北越发心痒难耐,江小鸟配合默契,支起帐篷。 姚梦兰偷偷地瞄了几眼,心如鹿撞,颇为生动,走拢江信北,在江信北脸颊上亲了一嘴,待江信北伸手搂抱时,又笑着跑开,弄得江信北郁闷不已。 春雨绵绵,像牛毛,似花针,在天空中穿针引线,编织成一幕幕雨帘。一连几天,江信北动身不了,直到清明前几天,一场大雨,洗礼之后,一扫天气湿冷湿热,雨水才算停歇下来,气温也随之升高,但谁保证不了那天老天又要下雨。 清明来临,街上买彩纸,冥钱,纸袋,香烛等应时节的小商品,街面人来人往。 交通不便,南河多的是外来人口,清明回乡扫墓祭祖成为一种奢望,只能买些祭奠物品,以挂流清的形式,缅怀先祖,遥祭先祖。 姚梦兰家没有先人墓地,更没祖坟在南河,江信北家也没有。有样学样,在旁晚来临之际,江信北和姚梦兰一人提着冥钱包包和香烛,一人用小号簸箕端着一些道头和祭祀物品,到僻静之处的河边插上一根木棍,挂上五彩纸,焚烧冥钱,惟愿祖宗享用子孙祭祀,保佑子孙凡事顺风顺利。 这几天,江信北大多时候和方定高,乔清宁在木器厂做事,偶尔和姚梦兰争论一下请人的事情,最终江信北接受姚梦兰的说辞,暂时不去书院,把为什么请,请人来干什么的问题先弄清楚。 姚梦兰说的确实有道理,把自己的事情理顺,才知道自己那些方面需要人手,需要什么样的人,懵懵懂懂去请人来,到头还得自己教,岂不是抓个虱子到头上,自找不自在。 不过,姚梦兰也接受江信北的安排,把庞老头调上南河做管家,负责家里的杂事和与左邻右舍打交道。姚梦兰自己找一个女伴,协助自己打理各方面的生意资讯,负责生意上的账单结算。 江信北管人,姚梦兰管钱。随着事情推进,条理梳理清楚,随着经验的丰富,人脉的积淀,以后需要什么人,需要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姚梦兰当仁不让地做起了女主人该做的事情,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清明,石顺东和刘玉坤肯定得回家,因为需要赶往鸽山小马冲,江信北赶在清明头一天回到长塘。 盘算结义八弟兄,如何调整,江信北心里想着,前提原则是不能当他们当手下来使用,这是对兄弟起码的尊重,但不用又实在没有人手可用。 江信北想来想去,庞振民与自己关系特殊,石顺东本村本寨又是发小,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坚定追随者,不把他俩当手下用,不足以表达他俩那份心事,恐怕还会让他俩多心。 刘玉坤能走出西林壁,完全是自己的原因,一直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来没什么多话。和自己的关系也比较特殊,可以当手下使用。但因为刘雨梅和庞振民的亲事,刘玉坤和猫冲杨五妹的关系。却不能简单地当手下差遣。 其他几个,算下来都有特殊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稍稍欠点火候的就是陈义海和欧全海,但各有因果,真的要理清楚,也做不到。 都不好动,江信北决定把石顺东抽出来,放到南河县城。石顺东虽然欠灵性一点,但不是说人反应迟钝。而是跟随自己久了,懒得动脑筋,守成的本事和心性还是让江信北很放心。 江信北放弃想把庞振民调上南河县城主事的念头,庞振民离开瓜坪,不单单是砖厂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保持与刘琦与齐柳笙的联系上,找不到更适合的人手。 把庞老头调到县里,长塘的事情就得重新进行调整,二哥二嫂俩口子有这段时间的接触,对长塘山货生意应该比较熟手了。可以放手。 考虑到三岔坪的重要性,刘玉坤得独当一面,主持与三岔坪的联络。长塘只能交给二哥二嫂,让他俩与刘玉成江信山两人展开合作,有自己坐镇南河县里协调各方面,长塘大约不会有多大的闪失。 其他四人,张才景因为砖厂的事情离不开,杨友宁,欧全海,陈义海可以杨友宁为头,以经营马帮为主。但欧全海少有接触马匹,呆在马帮恐怕用力不上。 自己铁定不能时常和弟兄们呆在一起。即便是马帮集体出动,自己也有可能缺席。各方面的事情都得协调好,江信北分析一番,在心里大致有了个谱,决定等和兄弟们个别交流时,再做微调。 石顺东和刘玉坤已经回西林壁,江信北想想也好,单独和二哥二嫂与庞老头说说安排的事情或许效果更好。 庞老头对江信北安排自己到县里去做管家,自然是心愿得偿,梦想成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和刘玉成江信山合作好,这不是什么难事,刘玉成本来就是自己的族房兄长,江信山又是江家的族房兄弟,和江信北的关系也不一般,凡事都好商量,刘贞听了江信北的安排,信心满满的。没有庞老头横亘在前,长塘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无论什么,自己都可以做主,只须不冲撞江信北扎咐的几条规矩就行。 该说的说了,江信北道:“二嫂,我哥有时候跑村寨,你一个妇道人家留在长塘不方便,也不安全,我想,你不如请一两个女工,平时帮着看看门店,晚了,万一我哥不在家,也好有个人陪陪你,免得担心受怕的。你看,让雨梅来,怎么样?” 刘雨梅是自己的族房妹子,刘贞自然乐意,还没出口答应,江信忠道:“信北,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和你嫂子理会得。现在,生意不怎么样,请个人多费工钱,等过段时间,生意好起来了,该请的一定会请。” 江信北笑道:“二哥二嫂,这事你俩口子的事情,你俩商量着来就成,我不过是随便插一嘴而已。” 其实,江信忠对江信北的提议最为上心,不过不是属意刘雨梅,而是属意石代娥。石代娥为江信忠生了个儿子,却因为是寡妇,家里人上上下下都反对,才快刀斩乱麻,闪电似的娶了刘占。石代娥守寡在家,江信忠一直放不下石代娥,也一直保持着来往,只是有刘贞在,比之以前收敛多了。现在,在长塘住屋方便了,在街面上还有个门店,请谁都是请,请石代娥,江信忠觉得能够照顾到石代娥母子,自己心肠就顺畅多了。 但这事情,家里必定反对,江信忠想利用一段时间和刘贞谈判妥协,总之,是铁下心,要把石代娥弄到长塘,以践行当初娶刘贞之前对石代娥的承诺。 过来这么久了,刘贞和江信北谁也没猜着江信忠的心思,见江信忠说的有理,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第二天,正好清明,江信北大早起来便催马直奔小马冲。 三月清明在前,姜祖平昨天已经挂清扫墓,因为魏祥坤的交待,这几天姜祖平都是上午上山做农活,下午在家等候江信北。 江信北赶到小马冲,姜祖平很热情地用酒招待江信北,另派儿子姜永贵去告知魏祥坤江信北的到来。 魏祥坤得知江信北的到来,接着向欧阳秀峰汇报。 当王机星付松明接到欧阳秀峰的汇报,已经是晚上。 今天和江信北接触已经不现实,王机星交代欧阳秀峰去安排接触江信北的场合,和付松明商讨明天的接触江信北的事宜,对明天和江信北的接触颇为期待。(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不存在单纯的军事行动 大胆计划,审慎实施。前期准备必须尽量做到细致全面,宁愿对具体交战没有用处,也不能因为疏漏,造成被动,甚至成为功败垂成的致命因素。 对游击队来说,针对高埔张黑七的行动无疑是一场战役策划,具有战略意义。 高埔所在位置很特殊,往东方向六七里,有顾冈镇,沿马路可通向南河县牙团。 顾冈镇是省际间的边陲小镇,周边散落十多个村庄。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这个地方成了周边村寨赶集,以及相邻县份商旅过往的地方。占据高埔,控制顾冈镇,对鸽山游击队来说,对以后经略游击区很有意义,前提是消灭张黑七的土匪队伍。 有两侦察分队十来天的侦查做基础,随着侦查的深入推进,对达成分化瓦解直至整编高埔张黑七的土匪武装的目的,王机星充满信心的同时,更坚定了智取高埔的决心。 高埔地势高,关隘遍布,羊肠小路穿梭其中,即便是山里人,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走岔道,外人不熟悉状况,迷路的概率相当大。 张黑七选高埔作为营寨所在地,确实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 险要关隘之处,张黑七经营了多年,各种防护措施,明暗两哨虽然一应俱全,但张黑七主要防备方向是顾冈镇,而长期没有足够分量的对手,顾冈镇的力量又不足以对高埔构成威胁,这些措施能起多大作用很难说。 即便张黑七对高埔的防护犹如战时军营,防守严密,这仍然不是问题。游击队的目的不在攻破高埔山寨,也不在剿匪,而在于斩首。 如果弄成攻坚战。高埔有一百二十几人的队伍,游击队也不过这个数,即便游击队有重武器。强攻高埔,把土匪消灭了。自己的损耗也差不多了,完全是一个得不丧失的举措,更别说达到实施这次行动的目的。 这些天来,各种情报不断汇集到王机星手上,王机星和付松明亲自操作,几易其稿,绘制了一份以高埔为中心的道路图谱,并附上标注村寨基本民情。 对高埔周边山川地理的侦探相对简单。对风土人情的了解就复杂得多。张黑七经营高埔已经十多年,周边村寨有不少人家与匪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稍稍不小心便会走漏消息,引起张黑七的警觉。 问题的难处在于对民情的了解难以做到更深入透彻,这对游击队的行动,存在着隐患,弄不好,就因为这,游击队的行动计划很可能会流产。 王机星派人对江信北进行了一些了解,但所知有限。江信北本身几乎没到鸽山这边来过,到南河,或者长塘去打听又显得太小题大做。人生地不熟的,即便到南河打听,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什么收获。 不过,侦察人员了解到去年冬天,张黑七洗劫路塘,江信北和杨友宁曾经出力帮过秦家,还了解到张黑七出山抢掠,喜欢带着土匪山寨的几个主要头领一起出动,山寨仅有一个当家的留守。 这两点让王机星来了灵感。似乎找到了这次行动的切入点。接下来的准备工作,将这两点列为一个要点。一旦从江信北那里证实他与秦家的关系。便可以资用。打破游击队对当地风土民情的了解瓶颈,那么行动便可立即着手展开。时局紧迫,容不得王机星瞻前顾后。 江信北没想到自己到小马冲跟魏祥坤姜祖平做桐油生意后面会隐藏着这样的复杂背景和计算。不过,即便江信北知道,也不会在意,本身利用游击队钳制土匪张黑七也是江信北向魏祥坤提出的。只不过,各自的背景不同,游击队还真的这么做,甚至所谋比江信北所说更彻底,目标更深远。 江信北跟江敬林跑山打猎的三年正是红军蓬勃发展的三年,道听途说,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江信北对红军没有恶感,更谈不上害怕,相较于眼前看到的国民政府治下的社会乱象,并由此产生的憋气和无奈,江信北对共产党红军,在心里反而有些敬佩。 虽不想和共产党红军牵扯上什么关系,但世事总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江信北自打着手从做山货开始打造自己的生财之路,便不可避免地与各种类型的人打交道,只要对自己的生财大计有助益,能迅速打开局面,江信北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忌讳。 及至和姚梦欣打上交道,特别是正月初,江信北和耿秋生一起走村访寨,朝夕相处六七天,对游击队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欧阳秀峰打交道更不存在心理障碍。 彭万清负责指挥调度游击队对张黑七布局的事前侦察行动,了解到江信北杨友宁和秦家的交往的过程,江信北和杨友宁也曾经进过高埔山寨,对江信北有了最直观的判断,借着桐油生意和江信北见面,和江信北天南地北地聊着。 乡村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本村,哪有彭万清这多见识多广的人?即便有,也是凤毛麟角。 没多久,江信北不用多想,便猜到彭万清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彭万清的具体职位,但起码也是个游击队头目。 “你想了解什么,就直说吧”面对彭万清,江信北直言道:“如果能消除匪患,对我做的生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能出一份力,我没二话。” 彭万清脸色略微尴尬,顿了顿,不再藏着掖着,说道:“好,够爽快。我也不瞒你说,对于张黑七这伙土匪,强攻自然不行,达不到铲草除根的效果。要不然,像张黑七这样不恶不做的土匪,国民政府早就进行围剿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对张黑七展开行动,需要准备的事情是多方面的,其中民情社情是最基本的层面,恰恰在这方面,我们有所欠缺,了解不过全面。行动一旦展开,一旦民情把握不好,很有可能走漏风声,引起张黑七的警觉,反而有可能被张黑七算计。所以,我希望在这方面,你能帮到我们。” 江信北略略沉吟,说道:“你想要我如何帮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直接和土匪打交道,我可不干,我不是来剿匪的。” 彭万清乐了,江信北这话实在有点小孩子的脾性的味道,不过倒也是底实话。 “这个自然,即便你想和土匪交手,我们还得考虑你这样参合进来,会不会坏我们的事情。我知道,你和你一个朋友在路塘和秦家有过命交情,我希望你能帮我们跟秦家之间穿个针,引个线什么的。” 江信北心里突地一下,迟疑一下,说道:“莫非你们想打秦家的主意?他是大地主,和你们不是一里人,想必你们的一些做法,他也是知道的。恐怕这样做不合适,他也很难相信你们。” 彭万清呵呵笑了几声,说道:“看来,你对我们的了解不够,也或许你被传言误导了。我们和地主之间没有传闻中那么邪气,势不两立。 任何一个地方贫富差距总是存在的,有些地主家庭也是靠几代人的省吃俭用才积攒下如今的家业。我们打土豪分田地,主要是针对那些行蛮霸道,强抢豪夺的的地主土豪,目的在于缩小贫富差距,消除社会矛盾,增进人与人之间的和平共处,鼓励勤劳致富。如果我们不问青红皂白,一刀切下,很显然会伤到无辜的勤劳致富的人家,这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还没这么激进。 秦家,我们了解过,秦帮魁还算一个比较开明的地主,这类人还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即便是商家,只要开明的,没有强取豪夺,也是如此。你也是农民子弟,你知道,一个地方的法子,光靠农民单干,累死累活,田地里也出不了几两银子。地方上,很多事情,需要像秦家这样有足够影响力的领头人,需要这样的大户人家……” 彭万清不知道怎么对江信北解说游击队的政策才合适,不至于脱离党的宗旨,也不知道如何解说,江信北才接受,说到后面,语速变慢,字斟句酌。 耿秋生的理论水平显然没有彭万清高,但耿秋生的解释更实在,彭万清低估了江信北的理解能力。 大概意思听出来了,江信北选择相信彭万清,插话说道:“不用多说了,你这样的意思,曾经也有人跟我说过,我明白,不过要秦家相信你说的才行。” 彭万清又是呵呵一笑,掩饰过自己的不自然,说道:“你明白就好,秦家相信不相信,总要让事实来说话,因为土匪的因素,我相信,秦家即便是对我们不能尽信,也不妨碍我们合作,一起对付土匪,你说,是不是这回事?” 这下轮到江信北呵呵笑着应对。 很多事情的合作,都是看合作的利益有多大,如果合作的利益足够大,那就完全可以暂时摒弃彼此猜忌。而这种猜忌也会在彼此合作中,随着双方的了解增进,会慢慢淡化,甚至演变成一种互信。 人,只要摒弃政治主张,只要不是极端的想法,很多人性的东西都是相通的,人性的丑陋一面,人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加以管控。否则,世界将会乱套,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人类文明只会倒退到原始初始状态,最终的结果将会是人类自我毁灭。 彭万清和江信北年龄相差不大,只不过彭万清的经历比江信北复杂,显得成熟老到。一旦放开胸怀,两人话语投机,其乐融融。 聊着,两人离开了原有话题,起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七章 对策初定 江信北没有带彭万清前往路塘秦家,彭万清也不需要。 江信北的顾忌以后还得跟秦家有生意往来,天知道秦帮魁和彭万清谈得拢不,万一谈不拢,无疑会在自己和秦家之间种下祸因。更有甚者,保不准秦帮魁家人多嘴杂,把自己和共产党游击队的来往传扬出去,对自己是个极大的不利。 江信北的利用价值远不止可以撮合游击队跟秦家的关系,彭万清对这其中的道道心知肚明,轻重拎得更清楚。 江信北走向江祖平家,彭万清回到驻地,把对江信北的接触向王机星和付松明做了详尽的汇报。 三人结合这段时间来了解到风土人情,山川路途,比划着自制地图一起商量确定具体行动方案,不久一条主线便被勾勒出来。 路塘,罗坪,高埔三点一线,罗坪是个关键点。 秦帮魁,何达强,阿贡三家都在上一次张黑七洗劫路塘时,和高埔土匪都有过接触,本质上对张黑七有着极大的矛盾冲突。 特别是秦帮魁家是最大的受害者,没有可能与张黑七妥协。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有可能,秦帮魁要想消除后患,让高埔土匪消失是根除后患,一劳永逸的最好结果,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商量。 何达强是个人物,在面对强大如张黑七的土匪山寨,敢上山救人,这中间肯定有故事,否则很难解释单纯为了秦家的几个报酬就愿意用性命去换取。 而那个阿贡家,本身就在土匪的鼻子底下,敢暗中帮助何达强,他家在情感上。对土匪至少也该有不可调和的对立。这样的人家,在罗坪应该不少。了解罗坪的人情关系,就能找到引蛇出洞的突破口。而且还有一个好处。一旦计划成功,罗坪将有可能成为游击队一个非常重要的后院基地。有这次行动做基础。游击队在罗坪的群众基础將非常厚实,对后续群众工作的开展具有很好的示范效用。 三人一番商议,以秦家为饵,反倒成了备用方案,至于以桐油等生意为饵却成了辅助方案。 秦家仍然是游击队需要加强联系的重点对象,不过,应该以欧阳秀峰的商队为主,一方面给秦帮魁接触共产党游击队一个心理适应的过程。另一方面避免秦帮魁由于对共产党政策的担忧而心生戒备,从而导致计划多生变故,拖延时间。游击队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拖不起这个时间。 而且,秦家是路塘一带的大地主,如果能在与秦家的合作中,把秦家争取过来,对游击队以后的遭遇困难时期,隐蔽活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这次行动中不宜摊明游击队与秦家的关系。 是否能达成这个意图,就看欧阳秀峰如何处理江信北与秦家的关系。这里的好处会在今后体现出来。 敲定行动方案,王机星,付松明和彭万清一阵轻松。这段时间紧张的准备工作终于见到了成效。有了清晰的主攻方向,战略布局自然随之形成。 第二天上午,江信北见到了欧阳秀峰。这是江信北来小马口三天来第一见到欧阳,也是第二次和欧阳秀峰打交道,江信北对欧阳秀峰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欧阳秀峰昨晚连夜被通知回到游击队队部所在地,王机星,付松明和彭万清三人再次详尽地针对江信北向欧阳秀峰了解欧阳秀峰与江信北的交往过程,然后,彭万清把自己与江信北的接触情形详尽地做了描述。四人一起对江信北做足了分析判断。 最终得出的结论,江信北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商人。最多算一个有想法,有闯劲。能吃苦耐劳,在外创业的年轻人。仅从这点,游击队就应该发展同江信北的关系,并以此努力争取江信北加入鸽山游击队,即便江信北不能加入,保持同江信北的良好关系,对游击队在南河发展属于鸽山游击队的情报系统,也是多有助益的。 支持这个结论的理由除了江信北误打误撞帮助了欧阳秀峰这件事情和这段时间事关路塘秦家的事情外,还有这次江信北主动前来小马冲,以及彭万清和江信北的言语交流。 从彭万清和江信北的交谈来分析,江信北除了对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存在好感外,对共产党的理念似乎理解和领会也比较快,甚至于在游击队队伍中的很多人都没有江信北理解透彻,而且,江信北言语里还透露着,江信北和其他的共产党游击队有过接触,甚至打过交道,保不准江信北的身份和欧阳秀峰类似,只不过,江信北谨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当然,这种想法,彭万清也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多,因为很难解释,江信北能在南河打开局面这种令人费解的事情。 因为有这种费解的存在,江信北的身份也就不单纯是偏僻山村一个猎户之子那么简单,这中间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需要欧阳秀峰在与江信北的进一步接触中加以证实,从而决定是否执行争取计划。 至于秦家的事情,是铁定的争取对象,考虑的策略是潜移默化,逐步影响,需要欧阳秀峰在通往南河一路上加强与秦家的生意往来。因为江信北和秦家的关系,这里也包含着部分与江信北的关联。 两人聊开,欧阳秀峰道:“信北兄弟,我们的桐油所经路线必然要经过路塘,杨村也是一个绕不过去的点。小马冲到路塘有二十多里差不多三十里路,路塘到杨村差不多四十里,杨村到长塘有十多里,加起来有八十多里地,山路难走。我在想,反正你与路塘秦家有生意往来,不如我们三家一起联合起来,以路塘秦家为头,一方面解决货物的存放之地,二来。此去长塘,从起点上就近了将近三十里地,我们出货就从容得多。 你看看。如何?” “这是你们游击队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 这当然是好事。只要对自己得生意有好处,江信北不反对这样的组合。但昨天彭万清的意图很明显,江信北以为彭万清是要通过欧阳秀峰来促成落实计划,而秦家能不能接受很难说,江信北不想因为欧阳秀峰的参合而让生意多生变故。 欧阳秀峰笑笑,说道:“即是我们游击队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和秦家的联合,不是以游击队的名义。而是以小马冲姜家的名义。我们的身份,暂时不宜在秦家摆明,至少在张黑七授首之前不能摆明。你也一样,毕竟和我们共产党游击队打交道是一种危险的事情,能保密自然要保密。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人越少越好,即便秦家,也以不知道我们和你之间的关系为最好。” 江信北略一沉吟,问道:“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欧阳秀峰道:“路塘和小马冲虽然属于不同的省份,但地处一方,亲友关系盘根错节。小马冲做桐油生意的事情,想必秦家不久就会知道,或许已经知道。你只须在和秦家交往的时候顺带提提小马冲。秦家如果想做,自然会有所动作,自然也会与小马冲产生交集,时机对路,自然也会出现合作的契机。到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只不过,我们事先确定这个目标愿景,对我们来说,事情就会有序进行。而且悄无声息,我们之间的关系。在秦家也不会显得突兀,纯粹是一种生意上自然形成的伙伴关系。其实。就算秦帮魁察觉也没多大的关系,做生意嘛,赚钱还是主要的,主要还是看平时如何协调,平衡利益分配关系。” 江信北想想也是,就如自己刚开始做山货生意,自己和周凡的关系,只要自己牢牢掌控销售渠道,无论是欧阳秀峰,还是秦帮魁都是自己的供货方,加上自己在供货上面与他们是同伙关系,自己的话语权尤为有分量,他们得跟着自己得指挥棒走,不跟着走不行。 两人商议一会隐匿两人之间关系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和应对策略,接着商议出货事宜,便分别准备各自的事情。 江信北回瓜坪叫马帮,路过路塘,心念一动,前往秦家拜访。 秦帮魁受过两处枪伤,其中一枪击碎髌骨,三个多月才能下床活动,即便如此腿脚相当不方便,稍稍行走时间长一些,便会双腿哆嗦。 秦二夫人王氏年后把秦玉秀俩姐弟送到南河书院就读,不久又后悔了。一双儿女是王氏的全部,儿女离开身边不过两个月不到,王氏又用不着像先前那样服侍在床上活动不便的丈夫,但却似乎活得比服侍不能动弹的丈夫更艰辛。 王氏听说江信北前来拜访家主,急着三步当两步走,来到堂屋。路塘隔着南河有百来里路,不方便见到儿女,听听儿女的消息也是好的。 江信北没到过南河书院,在南河也从来没见过秦玉秀秦玉华姐弟,只是会见郑毅的几次中见过丫鬟,江信北知道那个丫鬟在秦家是服侍秦二夫人王氏的。江信北即便知道今天要拜访秦帮魁也不好向郑毅或者那丫鬟打听秦氏姐弟的状况。 不过,善意的谎言,总能安慰人受伤的心灵,江信北结合自己从姚梦兰,赵如嫣,赵子昂聊天时对南河书院的了解,把房旭,房芷岚姐妹的一些事情嫁接到秦氏姐弟身上,倒也似模似样。 王氏将信将疑,不过,对这类事情,王氏选择相信的成分比较多,怀疑一切不是好习惯,除了给自己添堵,弄得自己不快活外,对远在南河的儿女起不到丝毫作用。 好的不灵,坏的灵,弄不好,自己的负面情绪,通过神灵的传递,反而对一双儿女产生负面影响,得江信北宽解之言,王氏想想也对,心情略略好转,陪着秦帮魁和江信北说话。(未完待续) 第八章 缘起恩怨 “小马冲那边有共产党游击队活动,毕竟存在安全隐患,秦员外,路塘和小马冲那边不过三十来里路,那边有桐油,路塘这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 隐去自己和欧阳秀峰几个人的关系,其他的事情没有对秦帮魁隐瞒,江信北想试试秦帮魁对这件事情的反应。 江信北把这事提出来,既然两家存在合作关系,秦帮魁自认为这是江信北找自己商量这件事,不做多想,说道:“我们这边有是有些,但小马冲那边多。不过,你也没必要操多余的心,生意归生意,参杂进多余的担忧,那什么事情也不用干了。” 江信北对秦帮魁的话颇为差异,疑惑不解地看向秦帮魁。 秦帮魁解释道:“共产党游击队也要吃饭穿衣,就需要生意往来。他们和土匪最大的不同就是不会明抢,制度再不合理,那也是制度,我们能够自保,自然不必害怕和他们打交道。没有自保把握,那就少来往。何况那边毕竟只是有游击队活动,不是所有人都是共产党,不能因为有他们活动,哪怕那边有我们的亲戚朋友也得和小马冲所有的人断绝来往。我们也要吃饭穿衣,有生意,当然要做。国家也不可能因为我们和小马冲来往就不问青红皂白,拿我们开刀。更何况,我们这,天高皇帝远,国家也管不到我们这,要不也不会匪患不断。” 江信北点到为止,知道秦帮魁这个态度,便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秦家经过洗劫后,高埔张黑七是否还有针对秦家的行动。 秦帮魁也没有继续原话题,再要多说。有怂恿年轻人的味道,反而让江信北对自己产生看法。做生意免不了要各色人打交道,交往有多深。自己有分寸,没必要刨根问底。有些事情。了解越多,越麻烦,有些事情,可做不可说,有些事情可说,不可做。 说到张黑七的事情,始终是秦帮魁的一块心病。千日做贼容易,千日防贼难免百密一疏。以前张黑七不是没有打过路塘的主意。但秦家有准备,有高墙大院做据点,张黑七讨不了好,可是,去年冬天还是着了道,险些家破人亡。 张黑七在秦家得了一次好处,便不会忘记第二次。目前,春耕正浓,张黑七去年刚刚洗劫过,倒是没有道理再来。再次大规模袭扰村寨,估计该到秋收之后。不过秦帮魁知道张黑七惦记自己收藏的军火,也难保张黑七正是瞧上这段时间。村寨防范松懈,来个突然袭击。 江信北离开后,王氏道:“老爷,既然我们准备和小马冲那边做桐油生意,可不可以趁机和共产党游击队接触,设法让共产党游击队来对付张黑七,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 秦帮魁横眼,目光从王氏面前一扫而过,说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少出这样的馊主意。两虎相斗。我们没有驯虎的手段,岂不是以身喂虎。自己找死?” 王氏显然不服气,待要辩解分说,秦帮魁一挥手,说道:“好了,你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 王氏翘翘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话不投机,王氏气嘟嘟地离开。秦帮魁说归说,王氏的话还是在秦帮魁心中扎下根,坐着,秦帮魁一支手肘垫在椅子在堂前太师椅边的桌子上,支撑着下颚,手掌张开,托着一边腮帮子,侧着脑袋,双目微闭,思绪犹如脱缰野马。 江信北当天赶回瓜坪,又跑到长塘召集石顺东和刘玉坤,第二天一行八人又到达小马冲。 小马冲方面几人由姜祖平带队,连同江信北八人一共十三人组成新马帮,一连六七天运送桐油前往南河。期间,周凡回来,江信北结账,和郑毅一起到过秦家一次。 秦帮魁也开始收购桐油,桐油有了出山的通道,各山寨村民面对姜祖平和秦家两家收购,待价而沽,行情看涨。有对地方上的影响力和本钱做后盾,秦帮魁不断向小马冲方面渗透,姜祖免不来要和秦家就收购区域发生争执。 江信北不用理会这后面早就计算好的套路,现在马帮的情况发生变化,接下来,三岔坪方面也会出现与小马冲类似的状况。如何建立各地马帮成员的联系,如何建立规矩,如何进行利益分配,又如何做好平时的管理关联,所有的问题都在江信北脑子里打了无数个转转,颇费脑筋。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 罗坪处在高埔的眼皮子地下,有人和土匪亲近,有人和土匪心有仇恨,有人逆来顺受,有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有人是既得利益者,想维持现状,也有人无所谓,反正任何事情都是出头的橼子先烂,枪打出头鸟,自己做过缩头乌龟就没事。 阿贡家本姓姓袁,父亲叫袁建发,因为打猎和土匪打交道的机会多,和土匪交恶的事情也很多。吃亏多了,难免心生怨恨。私底下,和有相同境遇的人家在不知不觉中自然走近,在罗坪村自然形成一股力量。这群人人数不多,不但武力值没谁敢小觑,而且,往往不那么把村里和土匪的协约放在眼里。只是因为这股力量还不足以抵御高埔土匪,没有领头的人,这股力量没有发挥出来的机会,只能被动地就某件具体的事件,通过对村寨长老施压,进而以村寨的名义和土匪交涉。因此,为此,跟袁建发一伙交好的跟风人家也不少。 何达强虽然见识多广,长期走南闯北,也养成了大开大合的个性,只要对上了口味,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人,不会在意细节。 了解到何达强这个特性,彭万清投其所好,和何达强拼了几次酒,几下子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彭万清没有对何达强隐瞒自己的身份,直言要取高埔,更是让何达强对彭万清的豪气敬佩值直线上升。达到最高峰值。 对于高埔张黑七,何达强没有半点好感,有机会除掉张黑七。何达强眼皮都不待眨一下。几次豪饮下来,何达强毛遂自荐。帮彭万清做起罗坪穿针引线的工作。 在何达强的撺掇下,有强力外援,袁建发一伙人犹如缺油的机器,获得了动力,很快就运行起来,处处与高埔土匪较真。 现时这是农耕时节,农田较远,远出上山遭遇土匪的可能性大增。袁建发几个翻出陈谷子烂芝麻的老旧故事,目的就是要村里长老上高埔和张黑七交涉,重新签订与高埔的协约。 这事情不仅弄得村里长老烦不胜烦,也弄得张黑七大动肝火,袁建发却在不觉间在村里威信大增,这是袁建发起初做梦也想不到的结果。 罗坪村上高埔的几个代表刚被带离山寨总堂,杨凯又急冲冲地走进来,张黑七极为不耐烦,怒道:“你吃屎大的,还是吃草大的。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话,快说。” 杨凯恭维张黑七的亲信。这几天,自然知道张黑七被罗坪的事情弄得心浮气躁。真要对罗坪大打出手也不是不可以,把袁建发几个抓起来做掉就行了,或者暗中做掉那几个人也可以。但是如此以来,不管明着,还是暗着,之前与罗坪所有的协约统统作废。罗坪,路塘,远至小马冲一带。沾亲带故的不少,杀几个人不是大事。但矛盾一旦变得不可调和。便是一个鱼死网破之局,由此引发的一连串事情才是大事。人一旦没有了顾忌。以后高埔土匪或许刚出山,消息就先被这些村民传递出去,打劫谁都会事倍功半。 “据放出去踩盘子的兄弟传回来的消息,秦家在做桐油生意,而且去年我们在路塘遇到的那小子好像和秦家是一伙,这几天都在运送桐油出山,前往南河。这几天,我专门去看了看究竟,真的是那小子,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 去年入冬洗劫路塘秦家,杨凯带人追捕秦玉秀姐弟,结果坏在江信北杨友宁和郑毅手中,杨凯在江信北手中,腿脚受伤,差点没了性命。之后,遇着前来接应的高吉登和彭家福,被人人抬着回山寨,养了将近两个月才恢复过来。那次不仅让自己颜面大失,而且,在张黑七面前也大为失宠,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杨凯对江信北恨之入骨。 张黑七听杨凯汇报江信北的状况,心头火气猛然升腾起来。去年,那夜的情形不觉又浮现在眼前。 江信北把张黑七绑定在床脚,再把定被子的线扯下来,一头系在点燃的蜡烛上,把蜡烛点燃,放到棉被上,另一头系在张黑七脚上,线条刚刚够长。张黑七口中被塞紧被面,口不能喊,手脚不能动,只要张黑七稍稍动弹,便会拉到蜡烛,随之引发大火,张黑七的性命也就随之完蛋。 张黑七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江信北和杨友宁顺手拿走自己的配枪,带着秦玉秀离开自己的睡房,毫无办法。 想着那一幕,简直可以称为张黑七有生以来最窝火,最无奈,最无助,最没有脸面的一次,几欲在山寨弟兄们面前抬不起头。 强压心中的恼羞成怒,慢慢平静下来,张黑七说道:“说具体,说清楚些。” 杨凯整整心神,把这两天对江信北和小马冲姜祖平的来往,马帮的人数,运送的货物,行走的路线一一向张黑七做了详细的解说。 张黑七脸色变幻不定,沉吟一会儿,道:“让手下弟兄给我再打听具体,打听清楚些。看看他们后面还有什么人没有。” 杨凯领命而出,张黑七自言自语道:“妈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无门你偏行,我要让你后悔到你娘肚子里走一遭。”(未完待续) 第九章 江南木工 罗坪越高埔签订协约,无异于与虎谋皮。 强势之下,张黑七对罗坪的协约不可能兼顾所有人的利益,在罗坪内部,不仅有团寨与土匪的矛盾,更有各人对土匪采取不同价值取向的矛盾,加上村寨本身的矛盾,每一种矛盾都牵涉到自家的生存,由不得半点妥协。不过在张黑七的强势压力下,这种坚持只能蛰伏起来,暗中较劲。没有人挑头对现有的协约所构成的格局发出挑战,整个村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既微妙又脆弱。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站在局外,只看到土匪对罗坪的控制,距离高埔仅仅五六里路,随时都会遭受张黑七的报复,人们不得不小心应对和土匪的矛盾冲突,委曲求全。要算计高埔土匪,稍稍大意便会走漏消息,不见其利,反而先见其害。 但不识庐山真面目,也只因不在此山中。深入其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结在一起,人们互不信任,相互戒备。作为外力,只须挑动其中一点,只要切入点合适,力度足够,各种关系,各种矛盾激荡之下,相互碰撞,相互融合,将又是另外一种局面。 彭万清在何达强的帮助下,以袁建发作为切入口,罗坪村最近一段时间的变化消息,源源不断地传递到王机星和付松明手里。 王机星和付松明依据传回来的消息形成进一步的策略对袁建发进行指导,成立一个“村民协会”,专门对以前和高埔签订的协约进行逐条剖析,广泛征求村民的诉求。 袁建发俨然已成为罗坪村中最大的反对派领头羊,袁兆新带着两人上高埔和张黑七交涉未果。张黑七不可能对罗坪让步,袁建发对此心知肚明。和张黑七交涉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改变协约内容。协约除了对村民有约束作用外,对高埔土匪其实约束力有限,怎么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完全要看张黑七的心情。但如果能以此来刺激张黑七。弄得张黑七心浮气躁,举止失措,那就达到了目的。 罗坪人对协约有异议,就表示对张黑七权威的挑战,张黑七心里恼怒,却不是莽撞之徒。之前,罗坪人能够乖乖签订协约,听从高埔的旨意。现在忽然出现和高埔叫板的声音,这后面有没有其他因素,张黑七多了一个心眼。 张黑七的冷处理,无疑助长了袁建发的人气,一来二去,半个多月过去,谷雨来临,春耕插秧,雨季随之而来。 江信北率领马帮装卸货物,从小马冲到长塘。一天走八十多里山路已经是极限,两天一个来回,效率不高。下雨过后,湿漉闷热,更低效。 江信北要联系业务,偶尔不参与马帮行动,回瓜坪砖厂一趟。谢福庆倒是对事情兢兢业业,但奈何老天不给面子,真正要做砖瓦,恐怕的立夏之后,不过。屋场地整理出来了,房子也竖起了空架子。谢福庆还带着人到河里挑卵石。在砖厂铺就了一条卵石路,下雨不影响行走。倒是一个难得的成就。 齐柳笙派来了两人供江信北驱使,但也仅限山货生意,毕竟,江信北对这两人不够熟悉,还不想让这两人参合砖厂的事情。 江信北自己不能老是呆在瓜坪,砖厂要用钱,和齐柳笙保持联系也需要人主持,庞振民和张才景总得一个人在。左右不开工,江信北把庞振民抽离马帮,安心驻守瓜坪。 幸而有桐油生意,马帮有事可做,桐油结了一笔账,砖厂也就有了一些流动资金。虽不宽裕,但应付到砖厂开工生产应该相差不多。到目前,砖厂差不多投入二千大洋,江信北几个就算想中途收手,已经不可能。 江信北从瓜坪插回西林壁,正赶上家里插田。刘贞已有身孕,约莫两三个月,要卯几想抱孙子,担心累着刘贞,没让江信忠两口子回来。 在家插田一天,心挂两头,甚至三头,也不安心,强迫自己呆了两天后,江信北留下二十来个大洋,要家里请几个人帮忙,便又外出长塘。 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对外联系业务,开口都底气不足,江信北的木器厂被姚梦兰正式定名为“江南木工”,取意南河江家木器加工厂。 江南木工是家具院子,用作木器加工厂址,布局上存在不少的局限。 姚梦兰知道江信北很看重庞老头祖孙,对房子的布局使用问计于庞老头。庞老头可不敢乱出主意,只说了一句内外有别,把木工与内宅分开,其他的听凭姚梦兰吩咐就是。 姚梦兰从善如流,把前院分成三部分,两侧作木工工棚,一边做木工的住处,一边当做等条件好了,再做改善。内院与前院相隔的大门并列的一排房子当做成品木器的仓库。 内院供主人居住,房间比较多,姚梦兰除了腾出两间当做办公地外,也就庞老头,姚梦兰自己和胡映嫦三人,还剩不少房间。 赵子昂赵如嫣兄妹外出读书时,分别向江信北引荐了几个朋友。江信北向姚梦兰提起这事后,姚梦兰灵机一动,便从自己在南河书院上学时比较要好的学姐中挑选了胡映嫦。其实赵如嫣所提到的几人,姚梦兰也认识,而且因为姚梦兰和赵如嫣关系密切,姚梦兰与那几个也比较熟悉,只是姚梦兰最终选定了自己圈子里的好友。 胡映嫦家住县城里,家里没有当小姐的条件,也没有外出求学的条件。没有工作,那便只有早些嫁人,家里给定了一门亲事,胡映嫦自然心里不满意,境况倒是和姚梦兰起初差不多。 姚梦兰找到胡映嫦的时候,胡映嫦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姚梦兰。胡家见女儿有份工作有份收入,也就不再逼迫女儿匆匆嫁人。 在书院时候,姚梦兰,赵如嫣这些小胡映嫦一届的学妹家境条件比胡映嫦好很多,平常谈论自由恋爱之类的话题。颇为激进。没想到姚梦兰竟然听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个乡下小子定了亲,而且看姚梦兰似乎还很满足的样子。跟姚梦兰几天,胡映嫦了解到姚梦兰的近况。对姚梦兰颇为不解,更对江信北充满好奇。 江信北这一二十天。来往小马冲长塘和南河之间,很少和姚梦兰会面,即便到南河也是多是送桐油到船厂,一行十多人,来回赶路,少的天也有八十多里路,只到长塘,多的天要走一百多里路。虽到南河,江信北却也没多少富余的精力骗姚梦兰高兴。 十多天,胡映嫦一直没能见到能让姚梦兰死心塌地的小子的真面目,言语相问,姚梦兰总是笑而不答,左顾言他,胡映嫦也没法子。 家里插田,本来没姚梦兰什么事,但姚梦兰还是回去了。因为,前天。船厂有些配件加工真的交给了“江南木工”。来人说话很直了,这趟活,如果能让船厂满意。按时按质交货,以后可以签订加工配件的合同,如果不能让船厂满意,估计以后也就没“江南木工”什么事,即便有,也只是临时性的加工,不会有长期稳定的活计让“江南木工”承接。 因为江信北不在,来人说话也准不得数,姚梦兰心里却着急。不想自己主持家里的事情,事情反而坏在自己手里。有了船厂的配件加工。“江南木工”的人手不足,一下子就凸显出来。姚梦兰自己又认识不了几个人,有心人乔清宁和方定高去寻人,但工夫正忙着,又担心人手没找着,手中的事情却落下了,而且,姚梦兰觉得,人手还是自己找来的比较牢靠。 这几天,姚梦兰不在县里,胡映嫦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除了呆在“江南木工”内院自己的房间内,就是在无聊时,帮帮庞老头打扫一下院子,帮庞老头为外面的乔清宁几个煮饭,干起厨房的一些事情。 江信北走进江南木工,乔清宁停下手中的活,上前与江信北打过招呼后,便把姚梦兰交代的话转告给江信北。 木器厂这么快就能接到船厂的活,江信北的疲倦立即一扫而空,兴致盎然地要乔清宁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乔清宁一边指画着一堆木料,一边说,道:“这些木料都是船厂送来的,规格和尺寸,图纸都是现成的,我们只需依葫芦画瓢就行。二小姐担心人手不够,回姚家庄招人去了。” 江信北对姚梦兰的行为有些无语,什么事情,姚梦兰首先想到是回姚家庄求助。姚家庄能找到什么像样的木工?不过,江信北除了无语,倒没有什么对姚梦兰不满的地方,姚梦兰把自己的事情当做她的事情,当然是好事,至于姚梦兰找来的人手合不合用,试几天也就知道了。 随着乔清宁的介绍,方定高也不时此插一两句话,江信北对于请木工大致勾勒出一个轮廓,自己的发小石顺昌,杨立军几个家里就是做木工的,倒是不妨叫他们来试试。 此时午饭早已经过了,庞老头听到江信北说话,进厨房弄好饭菜,从内院出来。 等江信北和乔清宁几个停下来,庞老头上前道:“少爷,饿了吧,进屋去,我给你弄好老吃的。” 一声少爷把江信北叫得只起鸡皮疙瘩,忙摇手道:“爷爷,你千万别这样称呼我,我和振民是兄弟,你实在不好怎么叫,就叫我信北得了,以后,你再叫我少爷,我倒是不好回家了。你不会不想我回到这个家吧?” 庞老头进厨房弄饭菜,胡映嫦猜也能猜到是家里来了重要客人,等庞老头出去叫人,胡映嫦也就走出自己的房间。 听到江信北和庞老头乔清宁几个的对话,胡映嫦心想,这下好了,终于见到正主了。听江信北对庞老头的几句话,胡映嫦觉得,这个江信北应该很好相处。(未完待续) 第十章 自由与公平 第十章自由与公平 江信北确实有些饿了,对庞老头点点头,转身走进内院。 胡映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江信北。 江信北不魁梧,更不是高大威猛类型的身材,但肢体协调,匀称,走路显得沉稳有力。从姚梦兰嘴里知道一些有关江信北的信息,胡映嫦很难相信江信北还没到十八岁,仅从面相上看,虽然面相还嫩,也说不上英俊,但却看不到这个年龄阶段的那种气质,眉宇神情之间有种沧桑感,那是丰富的特殊经历融入人的灵魂,在面容上显现出来的符号,是一种成熟感。面容会因为熟视而无睹,成熟感却只会让人感觉到醇厚而韵味绵长,让人心神为之所动,让人过目不忘,在心间产生久久的回荡。 腹有诗书气自华,胡映嫦想到这句诗,人有故事,心有乾坤,外露面容,同样形成一种气质,这种气质给人感觉是果敢与坚毅,迎难而上,勇往直前,与书生的气质的柔和婉约形成极大的反差。 对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年轻漂亮女子,江信北颇为奇怪,却没有回避胡映嫦的目光,直至走近胡映嫦,目光仍在胡映嫦姣好的面容上流连。 胡映嫦被江信北看得有些羞恼,有些不自然,轻轻地别过头去,闪过江信北灼人的目光, 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家自看很不礼貌,江信北没有这种自觉,没挪开眼光,开口问道:“你是……?”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胡映嫦捋捋并没有头发遮眼的额前,转过头来。目光对上江信北,没有躲闪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江信北吧,我是梦兰的朋友。梦兰叫我来帮忙的。” 江信北转念之下,也是微微一笑,道:“哦,我该怎么称呼你?” 胡映嫦次狡黠一笑,道:“梦兰叫我嫦姐,你叫我阿姐吧。” 江信北觉得这样很好,没觉得胡映嫦这话有什么不妥,年轻人也没那么多规矩。姚梦兰能有个要好的伙伴相陪。就是最大好处,自己跟着姚梦兰称呼对方也应该是应有之义。 江信北道:“阿姐,还习惯吧,不知道梦兰跟你说过我的事情没有,要是你现在方便,我想跟你说说一些事情。” 胡映嫦“嗯”的一声答应下来,转身走向办公房间,江信北跟随其后。 庞老头跟着江信北走进内院,见江信北和胡映嫦说话,没有跟进。没一会儿。江信北跟胡映嫦走进办公房,似乎忘记吃饭这回事,庞老头只好亲自走到厨房。盛上饭菜,用盘子端着送往办公房。 办公房开了一个低窗,窗子挂着窗帘,胡映嫦把窗帘打开,房内光线很好。 窗前摆放着两张办公桌,两张桌子被面紧靠,各自面前各摆放一把藤椅。桌子上一套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没有其他东西。这是姚梦兰和胡映嫦仿照书院先生的办公室所做的布局。 室内的其他装饰就显得太女儿化了,房内弥散着一丝淡淡的女子闺房的气韵。这让江信北颇为不习惯,皱皱眉头。 “怎么。不满意?” 胡映嫦一直比较注意江信北,江信北的反应么有逃过胡映嫦的观察。 江信北道:“没什么。这是你俩的闺房,还是办公室?弄成这样,别人待着也会不习惯,那两张桌子的摆放还行。” 胡映嫦道:“这也就是我和梦兰平时整理,商量事情的地方,无聊时候,也当做我们闲聊的地方,没有其他人进来,自然要附和女性化一些。” 江信北道:“闲聊,你们都有自己的闺房,腾一个房间做办公用,你俩开始布置的时候,应该不是想为着聊天方便,而是方便谈生意,做事方便。以后,我们生意多了起来,来往接待客人的机会肯定会出现。我看,还是中性化些比较好。” 说着,江信北和胡映嫦分别就坐一把藤椅,十指交叉,双手搭在办公桌面上, 江信北没有顾及胡映嫦的感受,觉得自己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腾一间房做办公室的想法很好,一些常态事情都可以在办公室处理,特殊事情再考虑特殊地方,这样以来,带到家里的事情就少之又少,自己和姚梦兰就不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影响家里的温馨。但办公地方就是办公地方,营造的该是怎么有利于办公做事,而不是为了营造聊天的情调,没必要弄得花里胡俏。 办公室当然可以因人而异,布置突出个性风格,但胡映嫦没有说出自己的不同见解。这种见仁见智的事情,没有一个可操作的具体衡量标杆,左右都行,江信北既然有如此看法,自己如果做辩解,反而显示自己爱耍嘴皮子,除了给江信北留下不以为然的负面印象外,实在找不到其他好处。 端人饭碗,受人管,人一旦放弃自己的立场,便会觉得对方说什么都有理由,而且理所当然。胡映嫦听江信北说着,也觉得办公室,即使要追求个性化,也的确不宜过度,这地方其实与书院先生们的办公室有颇多的相似之处,先生办公室接待各类学生,自己和姚梦兰布置的办公室必然会遇到前来办事的各种人,应该给人既严肃又轻松的感觉。 但想想,胡映嫦又觉得那里不对,这事恐怕得自己想清楚了,再和姚梦兰唠叨,通过姚梦兰来和江信北说开,效果才理想。 庞老头敲门送饭进来,见江信北和胡映嫦聊得正欢,迟疑一下,还是把饭菜送到江信北所坐桌上,接着退出。 江信北吃饭,一个年轻妹子陪着一个年轻后生吃饭,胡映嫦觉得不适宜,离开不是,留下也不是,偏偏江信北自顾自地大口刨食,吃得十分香甜。没有一句兼顾胡映嫦的话语。 幸好,一碗白米饭,江信北吃下也不过几分钟。抹抹嘴巴,江信北把盘子端开。又重新坐回属于自己的藤椅上。 没话找话,胡映嫦道:“你吃饭真香,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把饭吃出你这般气势。” 江信北笑笑,说道:“吃得,才做得。莫非你是在骂我吃相难看?” 胡映嫦连连说“不”,接着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连我都感觉到自己食欲大增。” 江信北话题一转,问道:“梦兰回家这几天。交代你做什么没有?” 胡映嫦略略迟疑,还是决定老实作答,笑了一下,回道:“梦兰回去的时候,没特别的交待,只是告诉我,前段时间,你联系了一些业务,如果有人前来,让我那事情记录下来。等她回来再处理。这几天,我正赶到无聊,还有一点点愧对工资的小心思。” 江信北没有揣摩胡映嫦的心思。沉默片刻,说道:“阿姐,你看,以后,我们就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自己?” 同样一句话,放在不同的语境里,指意便有不同的指向。江信北这样直截了当地和胡映嫦说话,而且还有那么一点歧义。换个背景,胡映嫦铁定会甩背离去。但胡映嫦眼睛盯着江信北。没发现江信北有什么其他的调戏意图。,江信北是自己的老板雇主。了解自己也属于正常,不对自己进行了解,那才是不正常。稍稍,胡映嫦便把自己的姓名和与姚梦兰的交往跟江信北娓娓道来。 关于姚梦兰在南河书院的旧事,江信北倒是很有兴趣,能多了解姚梦兰一些,自然不会放过。随着胡映嫦的讲述,江信北随意地插嘴相问,心思自然为姚梦兰所占据。 胡映嫦说到后来,发现江信北似乎对与姚梦兰无关的话题心不在焉,便住嘴不说。 学校从来就是新思想,新文化的活跃之地,特别是南河书院这样代表一地最高学府的地方,虽然,在学校与走出校门前后的思想会发生很多的变化,但毫无疑问,在学校接触到的思想,在走向社会后,一旦遇到合适的条件,埋藏在内心的新思想的种子就会疯长起来,很难抑制得住。 虽然对江信北不够熟悉,有些问题不好在江信北面前放肆,但胡映嫦和姚梦兰熟悉,有些话自然可以站在姚梦兰的角度来问江信北,或者说是刁难江信北也可以。 想了想,胡映嫦忽地问道:“信北,你是怎么看待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 恋爱自由,江信北还好理解,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喜欢爱谁就爱谁,该恨谁就恨谁,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可婚姻自由,江信北就不知道胡映嫦所问是和所指。 “什么是恋爱自由,什么又是婚姻自由?” 胡映嫦本身还是个初女,却和江信北谈论这样的问题,心里不免尴尬,但问题是自己提出的,江信北反问就不能不答。 待胡映嫦支支吾吾地把自由恋爱,婚姻自由解释一通,江信北颇为好奇胡映嫦竟然有这么古怪的念头,说道:“恋爱自由还好理解,人嘛,相处久了,自然会产生感情。爱恨由心,谁知道,又有谁管得着?不过婚姻自由,那可就是纯属吃饱撑着,脑洞打开,两边漏风,自己找虐。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成家就意味着责任,既想拥有家庭的安稳和温馨,又不想负责任,那岂不是太自私自利了?天下哪有这般好事?选择要婚姻,自然要放弃为所欲为的自由,要想为所欲为的自由,那就别要婚姻。害人害自己就够了,可别牵连父母家人受累,还得受别人从后面指指点点……” 在胡映嫦看来,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是两个相辅相成的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没想到江信北却把他放到完全对立的两面上,貌似还有些道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恋爱自由多是指靠自己的交往寻找属于自己心仪的萝卜白菜,和自己融为一体,但世界之大,人的接触面显得相当可怜,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事情不少,老鼠错爱猫也不是没有。相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事情反而少见得多。 在书院时候,学生的消息来源不少,私下争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反派同学常常举例,一般稍稍有些名望的先生都丢弃在家的原配,和学生自由恋爱,自由结婚,但往往又借自由恋爱,婚姻自由之名不断地变更原配,虽然最终只有一个合法妻子,但过程却是一路糟粕。 想想,胡映嫦又有些不服,说道:“但现在的婚姻,对我们女子却不公平,凭什么你们男子有的可以娶三妻四妾?” 江信北反问道:“什么是公平,什么是自由?你看到人家的三妻四妾,但看那些男人的此维持一个家需要付出的辛苦么?再说,那些女人凭什么愿意给人家当小?说到强娶,是有,但应该不多。 照我估计,这也就是你所谓的什么自由造成的,人心花俏,不出纷争才怪。至于说公平,井水算不算平?海水算不算平?哪怕没有风,水面都会有波痕,世界怎么会有一厢情愿的公平?”(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亲情是个坎 江信北以自然之相来喻社会现象,看似有些道理,但把它稍稍放大,完全就是一种奴性思想。[起舞电子书]↖↖,这种思想,首先认同特权的先天性,承认社会不平的合理性。 胡映嫦不服气,但要说服江信北也不容易。 没有足够说服力的论据,胡映嫦动动嘴巴,却一时无言以对。 江信北倒不是成心和胡映嫦辩论什么,道家讲究一个顺其自然,社会上和很多不平现象,但没弄清楚其中的缘由,空谈误事,还不如扎扎实实地做事。 道家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恰恰是相反,道家崇尚入世历练修行,很少有道观路佛堂那般坐禅诵经,而多道士走天下体味社会百态。一本五千来字的《道德经》里,内容包含广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说及天下皇权论道百姓家庭,江信北看不出什么不为,却看出凡事都有道理,依道而行,顺势而为才是道家的精髓。 和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一个道理,现状不会为言谈空想所改变,但可以依据思想,通过扎扎实实的事情来促使现状发生变化。 “那你的意思是,也想过娶三妻四妾的日子啰。” 胡映嫦憋着,忽地冒出一句话,江信北呵呵以对,说道:“现在,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以后很难说,你刚才不是说过吗,婚恋自由。” 胡映嫦只想用这句来为难一下江信北,自己和姚梦兰的关系明摆着,江信北无论怎么回答都得考虑一下姚梦兰,但江信北几乎没有多想,随口而答。 江信北如此回答,胡映嫦反而觉得很正常,不过自己又产生不适感。江信北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姚梦兰难道不知道。还是真的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认命了? “你有如此想法,你不怕我告诉梦兰?” 江信北道:“这有什么好怕,男人当家作主,连老婆都降伏不了,那也只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出来混了。” 胡映嫦道:“……” “好了,只要忠于我们的本心就成了。映嫦姐,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呢,朋友归朋友,事情归事情。梦兰交代做些什么事情,你打算怎么来做?” 年轻人在一起虽然能很快熟络起来,但毕竟是两个初次见面的少年男女,言多必失,江信北确实不想让姚梦兰产生多余的想法,转移话题。 说到需要做的事情,胡映嫦收起八卦心事,稍稍正正身子,说道:“我刚来几天。800梦兰也没交代什么具体事情给我,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江信北沉吟一会儿,说道:“你们读书人脑子活套。这样吧,想必梦兰也跟你说过一些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你先想想,把事情理一理,拿个章程规矩出来,抽空我们再一起商量补充修改。怎么样?” 做事情可不是交朋友,江信北谈不上对胡映嫦有多少满意,也没有什么不满意。胡映嫦毕竟是姚梦兰找来的,人不可貌相,或许是个不错的帮手。 胡映嫦有事做,江信北就不打搅了,和乔清宁方定高打声招呼,径步走出。 姚梦兰回家两天,要想找木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到江南木工做事不是一天两天,春耕春种耽搁不得,哪怕工钱高过平时多多也不会有人愿意丢落家里的耕种农活。 知女莫若父,姚季宗知道这女儿和她母亲是一个性子,一旦认定便再无更改,这让姚季宗既欣慰又略有伤感。 龙最近和姚季宗的关系突飞猛进,龙婉娟对见到姚梦兰有些心虚。处于爱恋中的女人对某些事情很迟钝,但对某些事情却很敏感,姚梦兰很快就感觉到龙婉娟和姚季宗之间的微妙暧昧。 姚梦兰从来没见到过自己的母亲,自己从小就是龙婉娟带大的,龙婉娟在姚梦兰心里无疑具有母亲的地位,但毕竟不是母亲。 自从姚梦兰懂事后,康兰欣,作为母亲就一直在姚梦兰心里占据着最神圣的位置,姚梦兰一直认为,是母亲用她自己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命,没人可以取代亲生母亲。虽然没能和亲生母亲相处过一天,也丝毫不会影响这种情感,反而以为这种缺憾,这种情感更显得神圣而不可有半点冒犯。 但龙婉娟在姚家呆了十多二十年,不是母亲,却充当母亲的角色,一方面,姚梦兰和龙婉娟事实上情同母女。另一方面,在上门的问题上,江信北不愿,姚梦兰也不想丈夫背上入赘女婿的名声,必然造成姚季宗没有子女在身边,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没人照顾,姚梦兰又对龙婉娟和姚季宗的关系提不出明确的反对,存在的心理障碍又难以排解,回家两天,姚梦兰闷闷不乐。 对事情的敏感,有些话不用说,当事人双方都知道原因,也知道结果。 “宗哥,我担心我们的事情,梦兰会不高兴。如果把话说出来,倒还好些,但这样闷在心里,别闷出病来。与其最后闹得大家都不高兴,我们不如就到此为止得了。” 龙婉娟的担忧,姚季宗能理解,不过对龙婉娟的话却知道是言不由衷,也不好点破,说道:“没事,梦兰终究还是个小孩子,等她出嫁了,慢慢心结解开,也就好了。” 龙婉娟呶呶嘴,却没有说话,话说多了也没用。十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多等两年,问题是,姚梦兰是龙婉娟一手带大的,倾注了自己半生的心血,如果自己因为此事和姚梦兰弄成形同陌人,也没多大的意思。 对于姚季宗这样消极处理自己和姚梦兰之间的关系,龙婉娟虽然理解姚季宗的难处,却又不由自艾自怜,姚季宗如果能主动一些化解自己和姚梦兰之间的冲突,那就好了。 姚季宗有自己的难处,姚梦兰的性子姚季宗清楚,如果自己直接跟姚梦兰说,平时自己对女儿得溺爱,使得父女俩平时常以斗嘴取乐。这事只要一句话说的不对。就非常可能演变成女儿彻底走向反对,让自己陷入要女儿还是要老婆的两难境地。 虽然父母的事情由不得子女说三道四,但作为父母终究是要老的,将来还得子女养老送终,起码得尊重一下子女,考虑子女的感受,姚季宗采用拖字诀,想让姚梦兰有个慢慢心里适应过程。姚梦兰出嫁后,即便真到自己和龙婉娟结合,姚梦兰的不适感也会降到最低。 龙婉娟想了想。说道:“女人总希望从自己男人那里找到支撑,我看,信北这孩子不错,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向他透露一点,让他开导一下梦兰?” 姚季宗道:“这种事情求助一个晚辈,还要不要脸?再说,这事情怎么向他开口?” 龙婉娟嗔道:“谁叫你当面跟他说,通过中间人探探信北的口气,比如赵二哥和辛惠那里。我能跟你说这些。想必梦兰也会和信北说道这些家事。再不,也可以以梦兰的婚事为题,让江敬林敲打一下信北,总而言之。能用的法子都可以试试,总比家里人闷着来得实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姚梦兰闷声道:“你就这样想让梦兰早点出嫁?” 龙婉娟一听。颇为生气,说道:“宗哥就是这样看待我的?我多少也守着你和梦兰二十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 姚季宗听龙婉娟似乎真的生气的语气。心底泛起歉意,一个女人的青春无非就是那十多二十年,龙婉娟将自己最美好的二十年虚耗在自己和女儿身上,如今就算有点格也有情可原,自己这样说,的确有些不近人情。 龙婉娟接着说道:“其实,就算让梦兰早点出嫁,也有些其他的考虑。你看看,梦兰还没过门,整天跟着信北,年轻人一个把持不住,难不成还真要挺着个大肚子出嫁?真要是那样,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龙婉娟这样看待姚梦兰,姚季宗心中不舒服,但这种担心也正是自己所担忧的,姚季宗瞪了龙婉娟一眼,说道:“这种话,以后少说,我相信梦兰不会乱来。” 龙婉娟却不依不饶,说道:“有些事情,不过不代表不存在。婚前不检点,往往是造成婚后不幸的源头,特别是对于女人更是如此,我也是为了梦兰好,梦兰毕竟是我带大的孩子,我不敢将自己和兰欣姐相比,但我自认为该一个母亲做的事情,该尽到的心意,我没有打半点折扣。嗨,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就像兰欣姐一样,开始的时候,抵死不从,一旦接受有死心塌地。” 龙婉娟提到康兰欣,姚季宗泛起一阵柔情,没再说和龙婉娟唱反调的话。当年龙婉娟跟康兰欣上陀螺山的时候,也就姚梦兰这般大小,转二十年了,想起康兰欣临终对自己的交待,姚季宗觉得自己亏欠龙婉娟太多。 姚季宗拍拍龙婉娟肩头,以示理解和安慰,龙婉娟顺势后到,姚季宗只好伸臂接住,龙婉娟默默依靠在姚季宗肩头。 江信北想走出自己**自主的世界,借助姚家的力量并不拒绝,但如果给人的印象是依赖姚家,江信北从心底排斥,姚梦兰没有对姚季宗隐瞒江信北不想与姚家庄原班人马有过多牵连的想法。作为一个男人,姚季宗很理解江信北的这种想法,对姚梦兰提出找些手艺不错的木工,点头答应,但要通过姚家找木工,又要和姚家牵扯不上关系,这点还真不好衡量。 姚梦兰因为发现自己最亲爱的两个人正在驱除亲生母亲在家里的地位,赶到很愤怒,又很无奈,还有苦不能说,不想见父亲,不想见龙婉娟,甚至不想见姚家庄理的任何一人,闷在自己闺房里生了自己半天的闷气,下午,兴起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姚梦兰拍马而出姚家庄,却感到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收留自己的地方。 收住马速,随意而行,姚梦兰出了姚家庄十多里,只见前方一马奔来,竟然是江信北。恍若孤苦无依的孩童忽然见到自己可以依靠的亲人,姚梦兰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未完待续。。)u 第十二章 心结几道弯 两人牵马相向而行。 “梦兰,去哪,慢悠悠的。” 江信北笑盈盈的,姚梦兰心里感到踏实的同时又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去哪?” 江信北道:“我还能去哪,去你家呗。” 姚梦兰道:“别去了,我俩一起回县城吧。” 江信北:“这样不好吧,来都来了,县里,我们也没什么事情非得我俩在场。” 姚梦兰气不顺,道:“要去,你去,我去南河。” 语气不对,江信北瞅着姚梦兰,没有说话,姚梦兰道:“看什么看,你到底陪不陪我回南河?” 江信北问道:“噫,梦兰,我好像没得罪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爱去不去,随你。” 牵马前行,与江信北错身而过,姚梦兰很在乎江信北是否跟来,却强自忍着没有理睬江信北。 感觉到姚梦兰心气不顺,江信北不忍,跟上,说道:“梦兰,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跟我说,跟谁说?” 姚梦兰:“不管你的事,你爱跟着,就跟着,别烦我。” 江信北:“那还真的有事了?……” 姚梦兰一方面希望江信北说话,一方面又烦江信北说话,一时兴起,翻身上马,加鞭催行,疾奔而去。 江信北只好跟着,拍马直追。 姚梦兰马速慢下来,江信北赶到前面,道:“那边树下有块草地,我们到那里坐坐,憋着口气在马上颠簸,不好。” 姚梦兰看着江信北一会儿。默默点点头。 两人下马,把马拴在树干上,走到树下草地坐下。 静坐一会儿。江信北拉一把姚梦兰,姚梦兰身子一挣。摆脱江信北的拉扯。江信北再次扳过姚梦兰的肩头,将姚梦兰拉向自己。姚梦兰没有再次拒绝,顺势靠在江信北的身上。 有美旁身而坐,江信北心理舒泰,可身板承受长久的依靠之力,要维持稳定也不容易,不一会儿,江信北把姚梦兰头部枕在自己的腹腿之间。 山风微拂。吹面不寒,江信北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捋着姚梦兰的头发。 姚梦兰由坐着变成躺着,有微风的轻抚,有江信北的轻柔的爱抚,颇为享受,心理渐渐平复下来。 可江信北的手却不老实起来,沿着姚梦兰脸颊,脖子,慢慢潜入姚梦兰胸脯。 晚春。气温适宜,穿衣可多可少,年轻人一般着装都不多。姚梦兰挥手拍打一下江信北的魔掌,道:“别乱动。” 江信北道:“梦兰,我感觉到你奶子比以前大了。” 姚梦兰脸上泛起红赧,嗔道:“这还不怪你,你三不二的抚弄它,它不大才怪呢。” 江信北并没有停下,只是力度变得轻缓,动作幅度变得微小,姚梦兰也没有再次阻止江信北。颇为受用。 江信北道:“梦兰,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看你刚才脸不开。言不顺的。有什么事情,当然得我去解决。你让我老婆憋气,我没有所表示,我还算男人吗?” 姚梦兰“嗯”的一声,说不出是春情流露,还是什么的,接着说道:“别说话,我现在很舒服。” 江信北很疑惑姚梦兰今天的反常,不过还是依言没有开口说话。 姚梦兰身体有些反应,想调整一下姿势,翻身面朝江信北,不想翻身之时,江信北腹下一截硬梆梆的物件撑着脸庞一下,滑落一边。 姚梦兰娇羞之下,说道:“你这坏家伙,只知道欺负我。” 江信北叫道:“你别冤枉它好不好?再说,它不欺负你欺负谁?要是它欺负别人,兴许你还不乐意呢。” 太阳也已经落下山坡,两人说着情话,没顾及时辰早晚。 姚梦兰情绪安静下来,已是旁晚十分,离天黑没多少时候,好在此去县城也不远,仅仅十来里路,骑马而奔,用不了几个时间。 姚梦兰骑马离家很快就被人报给姚季宗,姚梦兰要办的事情还没着落,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就离家而走,姚季宗想想,姚梦兰多半是负气而走,要到也只有到县里,倒是不用多担心。姚梦兰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大不由人,反正迟早要嫁人的,现在多与江信北接触,朝好的方面想,也不用操多余的心。 龙婉娟却不无担忧,姚梦兰的心结如果不能尽快疏导开,以后两人相处,隔阂就会越积越厚。这里面除了对康兰欣的感情外,姚梦兰由自己一手拉扯大,对姚梦兰的感情不亚于亲生闺女,龙婉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 “宗哥,梦兰这样负气出走,恐怕会做出傻事来,明天我想到县里去看看。” 姚季宗:“嗯,你去看看也好,我们也有段时间没去老二家去了,你和辛惠聊聊,或许辛惠有办法劝解梦兰。” 第二天,龙婉娟准备动身前往南河,恰好碰上乔清宁从南河赶回来。 龙婉娟:“清宁,怎么有空回来,梦兰不是说木器厂很忙么?” 乔清宁道:“龙姨,是梦兰叫我回来告诉庄主一声,她跟江信北下村去了。她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叫庄主和你别担心。” 龙婉娟愣了愣,让乔清宁进屋休息,自己亲自去跟姚季宗说这事。 姚季宗听姚梦兰又跟江信北去穿山走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把姚梦兰许给江家,姚季宗也是想姚梦兰淡出自己的圈子,避免万一遭受仇家的报复而殃及鱼池,但江信北走鸽山那边,安全性不见得比应对仇家轻松,就算没有安全上的顾忌,翻山越岭,日晒雨淋,鞍马劳顿,也够辛苦的。这与姚季宗的初衷大为相背。 如果江信北老老实实地呆在西林壁,姚季宗既然打算把女儿许给江家做媳妇,为女儿考虑。自然会想办法把江信北拉扯出来,帮江信北立一份养家糊口的本业。江信北能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的事业,这是好事,但偏偏江信北走的路数,虽然是正经生意,但走的却是一条辛苦劳顿之路,还伴随一些安全隐患,姚季宗想着,沉默不语。 “宗哥。我看,我们该派几个弟兄尾随保护一下,有梦兰跟着,万一信北的货物量大,遭遇土匪就是个大麻烦事情。货物丢了是小事,人若有什么损伤才是大事……” “嗯,这个使得,你去安排就成。” 龙婉娟弄不清楚姚季宗沉默不语,想的是什么,但姚家庄的消息不闭塞。江信北走鸽山那边的事情,姚季宗和自己都清楚,那边有共产党游击队倒是不用担心。姚梦欣本身也是共产党游击队的一员,单就姚梦欣,姚家庄就脱不了与共产党的干系,如果民国政府真要追查的话,不难牵出江信北,所虑问题还是在于遇到土匪。 姚季宗本身是土匪出身,江信北从大山里搬运山货出山,倒是不用担太多的心,土匪求财。把一大把山货劫持下来,也没多大的作用。最多是以此为要挟,向江信北索要赎金。如果赎金超出江信北承受范围,土匪一样好处也得不到,姚季宗相信那边的土匪不会这么没脑子,劳师动众,劫持一大堆占地范围大,而价值小的货物。但若是姚梦兰跟着,那就难免引起土匪绑花票的兴头。 但担心归担心,雏鹰终究要自己学会捕食,姚季宗还不至于去阻止姚梦兰的行为,姚梦兰愿意随江信北走险路,江信北愿意带着自己的漂亮老婆走险路,想来也应该有一定的把握,不过,龙婉娟的提议还是让姚季宗心念一动,有备无患,总没有错。 江信北和姚梦兰回县城一路,姚梦兰心绪稳定下来,把姚季宗和父亲姚季宗的事情对江信北交了底,江信北好好地劝解了姚梦兰一番。江信北对这个结局乐见其成,至少,这样以来,姚季宗让自己当上门郎的事情会暂停一段时日,至少,在姚季宗和龙婉娟有小孩出生之前,应该不会再次提到。 江信北一番道理,姚梦兰早就想过无数遍,但同样的道理,只是因为出口人不同,心里感应大不相同,姚梦兰把江信北这番话当成是对自己的安慰,当成是对自己的理解。但要完全接受江信北的劝导,又不是一回事。 姚梦兰自小被姚季宗当做假小子来对待,性格强势一些。但假小子就是假小子,当姚季宗不容置疑地给姚梦兰定下江家这门亲事后,姚梦兰自然要回归女性的特质,由此,姚梦兰的恋父情节也随之显露。 姚季宗是姚梦兰独享的父亲,龙婉娟是姚梦兰独享的姨娘,龙婉娟和姚季宗之间是异姓兄妹关系不远不近。在姚梦兰姚梦兰心里,这样的关系,算得上是一个稳定的等边三角形,最稳固,最牢靠。现在,龙婉娟和姚季宗合为一体,反倒显示出自己是一个外人,心理一时总也转不过弯来。 在姚梦兰的坚持下,江信北没理由不答应姚梦兰跟着跑鸽山一趟。 不过江信北的要求,姚梦兰也应承下来,在南河毕竟是家址所在,在胡映嫦拿出规划和规章制度后,姚梦兰得老实守家,这次前往鸽山,权当是一次散心之旅。 当晚,江信北和姚梦兰就目前所经营的几个项目,专门对胡映嫦提出人事管理,财务管理,营销管理三个方面的构想,让胡映嫦在姚梦兰不在县里这段时间,就三个方面拿出一个粗略的规章意见稿。 第二天,一大早,交待乔清宁回姚家庄一趟后,江信北带着姚梦兰,约上郑毅,三人一起朝路塘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土匪的智慧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道理谁懂,人本来就是从过去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中不断地吸取有利于自己的部分,从而使自己不断地成长起来。 问题在于很多时候因为要吸取经验教训,有利于自身的发展,往往也会舍弃一部分事实,所以,如果对这句话还停留在经验的层面上,注定会顾此失彼,当然,如果前事不忘足够多,可以上升到理论的某个层面,局面又自有不同,趋利避害,进退有据。 经验告诉张黑七,罗坪村以袁建发为首的几户组成的村民协会后面必定有古怪,虽然不知道这后面的古怪来自哪里,但从过来几年,罗坪村老实接受高埔所制定的规矩来看,最近罗坪出现的反协约事件就显得很反常,几乎可以断定后面必定有人捣鬼。否则就算再借罗坪村民几个胆子,罗坪人也不敢在这些事情上和高埔较劲。 但经验也告诉张黑七,江信北和路塘秦家,小马冲姜家做桐油生意,背后不会有什么支撑力量,山村人家,靠山吃山,做点生意,天经地义。虽然,高埔没有必要去抢掠桐油,但如果堵截桐油运输线,从而使秦家抽调防卫力量,调虎离山,再对秦家的实施突袭,油水肯定不小。 罗坪的事情不能听之任之,对江信北实施报复,对秦家收藏的军火,张黑七又念念不忘。罗坪背后的理由在查明之前,风险很大,路塘那边虽然后面没什么,但相距较远,有罗坪这根刺哽在喉头,也难全心全意。 久拖不决。必生大患,两线作战,又不可取。向谁先下手也难选择,张黑七犹豫不决。很难得地集齐六大当家的一起议事。 土匪是个很现实的群体,也是个很特殊的群体。一方面土匪是一群从四面八方而结合在一起的暴徒,因为生存需要,山寨有严苛的山规保证义字当先,一方面因为利益驱使,土匪又是一群无视规矩,信奉强权暴力的群体,内部利益冲突。往往又使义字显得相当脆弱。 不过,目前形势下,张黑七一言九鼎,在高埔没人可以挑战,也没人有足够得威信和实力足以让山寨各支派人马服服服帖。离开张黑七,高埔山寨便形同散沙,顷刻间四分五裂并非妄言。 张黑七的存在也就是大家的存在,是大家的共同利益所在,是向心力所在。六个当家的,有两人是和张黑七一起上山的。其余三人是后来入伙的,其中包括六当家杨凯。 杨凯极力靠近张黑七,获得张黑七的青睐。颇为信任,但却因为去年洗劫路塘秦家带几个人追捕秦玉秀姐弟和郑毅失手,在张黑七心里的地位迅速下降,这段时间积极查探消息,有所回升。 除了张黑七本人外,其余五人之间都存在不同层级,不同范围的观念和利益相左,不过张黑七的存在,因现实的需要而被掩藏在共同的需要之下。 一般事宜都是张黑七一言而决。今天,张黑七正儿八经地召集大家一起议事。大伙的心思如同当前所面临的局面一样,很微妙。大伙静等张黑七,张黑七又静候其余五人的发言,场面静悄悄的。 张黑七眼光从众人脸上溜过,最后停留在杨凯身上。 杨凯知道自己躲不过,也无需躲闪,如果自己出的主意能够实施,并且确定效果,重新赢得张黒七的信任是可以预期的。 “罗坪就在我们眼皮子地下,卧榻之下去容他人酣睡,我觉得罗坪的事情得首先解决。 但是袁建发一伙,前恭后倨,他们哪里来得底气?我们一直没有弄清楚,这又使得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如果,袁建发一伙后面真的有人,那么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我觉得,这是我们首先应该弄个明白的地方。单纯针对罗坪出手,倒是很简单,只要把袁建发抓起来,或者暗中做掉。但是,这中间有个问题,既然袁建发敢做这个出头鸟,我想,他应该也能想到这个后果,不能不事先有所防备,如果他的防备,恰恰是对付我们的手段,那我们很可能就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小马冲,临近鸽山,从路塘到我们高埔有五十来里路,但换个方向,也就四十里不到。如果,罗坪后面真有人,极有可能是鸽山*的游击队,但这不确定,因为向来,他们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没足够的力量,有把握吃掉我们。 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做足准备工作,来一招投石问路。针对小马冲和路塘秦家的桐油生意出手,一方面可以试探一下鸽山方面的反应,为我们解决罗坪问题提供一些情报,另一方面,如果得手,既解决我们以前的一些恩怨,也能为我们山寨解决一些给养。” 杨凯这段时间负责打探消息,所掌握的情况自然比其他人熟悉,所陈述的理由也蛮有一套,但舍近求远,舍急求缓却难以服人。 二当家郭建雄看似一个粗豪汉子,但心思一点也不粗豪,开口道:“六弟说的自然有道理,但是,诚如你所说,如果后面捣鬼的真是*游击队,我们出动人马打劫,正是他们设的调虎离山之计,罗坪趁机生乱,那我们山寨岂不危险?” 三当家郝世再,四当家赵鸿飞是跟着张黑七上山的元老级当家,没有出声,杨凯的声音多少有张黑七的意思,这方面还得等张黑七发声,至于到底是先对罗坪出手,还是先对路塘出手,其实都没多大的关系,实力是绝对的话语权。罗坪即便有*游击队做后盾,他们和高埔无非是旗鼓相当,他们远道而来,怎么都难和高埔地头熟悉相提并论。虽然高埔不想招惹强敌,但强敌犯境,也容不得高埔退缩。 五当家孙智若有所思,说道:“如果我们假定罗坪的幕后之人是鸽山。那么无论是对于罗坪还是小马冲,我们都可以看做是他们实施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但是。他们的陈仓是指什么,我们得先把这点弄清楚。 我们可以以路塘为中间线。鸽山小马冲到路塘三十来里路,我们到路塘二十来里路,路塘不是我们的范围,也不是鸽山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路塘一线其实是我们和鸽山的实力分界线,如果,鸽山想侵蚀过来。首先应该是针对路塘有所动作,断没有首先对我们眼皮子地下的罗坪出手。如果,他们对罗坪出手是真的,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大为可疑。 他们的陈仓之计是我们高埔这个地盘,还是我们在坐的几位当家?我看都不大可能,不过,从兵行险招来看,这又极有可能……” 孙智这种看似前后矛盾的说辞,引起众人的警觉,表面看绝无可能。但深究起来,未尝没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前提是要能证实罗坪的事态与鸽山有关。否则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郝世再和赵鸿飞分忍不住出言质疑。 两人话音刚落,张黑七接口道:“就算鸽山胆子再肥,真的敢谋算高埔,高埔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对象,大家不要危言耸听了,对手没有吓到,反倒弄得我们自己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目前,我们面临的形势。容不得我们再等下去。当务之急当然还是罗坪的事情。如果坐等袁建发他们大势已成,如果真的有*在他们后面。我们将更加难以解决,恐怕真的会危及我们山寨。 总之。不管是哪路神仙,我们都得有所行动,关键只是看看如何布置行动,既要解决罗坪的问题,又要让局势变得清晰起来,我们不能总暴露在明面,遭人暗算而不自知。” 大伙议论几句,郭建雄笑道:“其实,我们没必要把事态想得那么诡异,我们越是小心谨慎,对手越更得意,说不定,对手接下来的手段越发让我们难以捉摸而缩手缩脚。我们不如规规矩矩地和罗坪谈判,重新协商协约,头目就采用一个拖字诀,总之协约还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只不过,借用这次谈判,探探他们后面的底气是什么,等我们弄清楚了,一切自可从容应对。” 赵鸿飞道:“这法子好是好,但这样没理由降低了高埔山寨的杀气,其他村寨有样学样,岂不够我们写忙活的?那我们还用在绿林中混?” 郭建雄呵呵笑道:“对手能这么做,也有二十多天了吧,我们却连对手的身影都没见着,反而弄得我们猜七猜八。我想,我们要耍计谋一定是人家的对手,但是,遍观高埔鸽山,能够够得上和我们做对手的不多,摆在明处,我们不惧任何一方,何况还是在我们自家门口?直来直去才是我们所长,如果,大家觉得和罗坪谈判有损山寨威严,也可以直来直去,直接荡平罗坪,打到他们服帖。如果,对手真的有所图,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到时就是真的真刀真枪的实干了。” 杨凯道:“直来直去,虽然爽快,但万一我们失手,后果很严重,我们将损失山寨。没有了立足之地,我们恐怕连丧家之犬都不如。” 郭建雄对杨凯没人格地屈就张黑七本来有点看不惯,怪怪地说道:“我们山林为匪,烧杀抢掠,本就是家常便饭,和人结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算计我们的肯定也不在少数,我们自保的手段就是让我们强大,让对手无力撼动我们。如果,罗坪是对手成心算计我们,我们在对罗坪一事上失手,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你认为我们还有另外的机会?” 杨凯莫名其妙地一阵心慌,转头看向张黑七,张黑七道:“老二说的确实如此,能到罗坪挑事,多少说明人家有底气,有所为而来,不达目的绝不会收手,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是谁,我们刚才的假定都是指向*游击队。但向来,*游击队都是不打没把握的仗,像我们这样的山寨,他们没能力攻占,即便能攻占,他们也消耗不起。所以,任何假定都是虚套,要想摆脱处处受制的局面,唯有真刀真枪地对阵,堂堂正正地来……” 听张黑七的意思,大家都丢开虚幻的想法,意念集中到罗坪问题上。目前大家都不清楚在罗坪挑事的是否与*游击队有关,再怎么玩虚的,都得落到实处,实实在在地来,才能解决问题。(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但张黑七不同意郭建雄的意见。 高埔与罗坪有协议在先,也是之前罗坪与高埔对抗的结果,不是高埔对罗坪的施舍,也不是罗坪求高埔土匪保护的结果。一旦摒弃协议,对罗坪动粗,势必打散现有格局,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对抗局面,引发罗坪人对高埔的全面对抗。 虽然罗坪对高埔处于劣势,但高埔若逼到罗坪人家没有立足之地,高埔未必能够获得多大的好处。如果罗坪真有外援的话,罗坪反而因此会成为威胁高埔的桥头堡,成为高埔的心头之患。 局势果真如此,高埔和罗坪的位置刚好对调过来,变成高埔需要时时防备可能的攻击。 问题在于,罗坪后面的人是否真的有人,而这个人是否真的是共产党游击队,这一点不能凭想当然来定,否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对高埔也没有半点好处。 郭建雄道:“大哥,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前怕老虎后破浪的的,我们也不是我们的脾性,我们要做的只是让罗坪人害怕。所谓枪打出头鸟。那袁建发既然敢领头,那我们拿他们几个立威就可以了,不是要针对全村人,也犯不上。” “嗯,那就这样吧,罗坪的事情,老二你来负责,如果真有人和我们过不去,试试也就知道。路塘商队的事情,老三和六弟,你俩来负责。其他弟兄,看管好各自负责的方向,守好山寨,事情非常态,大家都要小心应对了。” 郭建雄说的也有道理。张黑七点点头,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一番安排,接着便各自分头行动。 找到阿贡。让阿贡把情报送往彭万清,周元亮亲自去通知袁建发。 和袁建发一起的几家不是家里有人死在土匪手里。便是遭受过土匪抢掠,或是有人在土匪手里受过辱。为了打消这些人家的顾忌,彭万清除了安排五个人的小分队观察高埔土匪的营寨防卫和动静规律,还安排了一支三十来人的作战分队作为伏击土匪头目的应手,只要土匪人数上不是占绝对优势,即便是刀对刀枪对枪的正面火拼,游击队也不吃亏。 让阿贡做罗坪与彭万清联络的通讯员,是袁建发的主意。这二十多天的所作所为是在造土匪的反,不能不起了一份额外的小心。有了彭万清一个排三十多人的支撑,对于袁建发来说,加上作为猎户也有特别的警觉,对高埔土匪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的倒是高埔对罗坪迟迟没有动作。 其实,保持罗坪袁家和游击队的紧密联系,以利于游击队对罗坪袁建发等人家人的保护,这点对游击队来说也非常重要。游击队最初针对高埔的是斩首行动,如果反而让高埔土匪对罗坪以袁建发为首的几家猎户进行斩首的话。只怕今后很难再也找到消灭张黑七的机会,更不用说在这一线发展根据地。 各家大人绑成一体,小孩自然形成一个团体。各家小孩在阿贡的带领下。或是看牛,或是放鸭,或是挖泥鳅分布在可能进村的小路附近,一旦有高埔方向的陌生人进村,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各自家里大人耳里。 正值劳作时段,袁建发倒不担心自己几个人会遭遇土匪暗害,但各自家里老人却是个不小的担忧,万一土匪拿家里的老人撒气道破天穹。自己几家一定会举止失措。 “周队长,准备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老是这么防备下去也不是办法。” 周元亮道:“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停下的道理。这次土匪出动二十来人奔罗坪而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是我们游击队与土匪的直接较量,你们要做的是如何把村里组织起来,加强对土匪的防范。相信,彻底解决高埔土匪的日子已经不远。” 坐在田埂上,袁建发咬着一根青草,没有接话。剿灭张黑七土匪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周元亮负责的仅仅是对高埔的侦察,他不是游击队的最高领导,对游击队的计策不可能全部了解。说多了,除了增加自己的担忧外,没有任何好处。 两人交换几句组织和防范土匪骚扰村寨的看法,袁建发起身离开。二十来个土匪朝村子方向出动,最大的可能是对各家不利,不可能是针对整个村寨,得组织大家大家做好防备。 这些天,周元亮带着四个侦察员对高埔进行抵近侦察,发现土匪的一些活动规律,知道张黑七的土匪队伍有一百二十六人。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明暗两哨在各个关键路口都有设置,一般不会轻易离开山寨。 这些土匪和游击队的人数相当,以游击队的武器装备和人数,根本就攻不破土匪山寨的防卫。斩首行动,在周元亮看来,比较难,唯一能消灭这伙土匪的方法是引蛇出洞,各个击破,其实这样和斩首行动也差不了多少。 今天,土匪出动二十多人,让周元亮砰然心动,心情愉快起来。或许这就是一个好开端,以后,只要土匪像今天这样一小股一小股地离开山寨,游击队的机会就会随之而来。 周元亮回到自己的位置不久,莫家余摸过来。 没有回头,周元亮问道:“什么情况?” 莫家余将身子挪近一些,道:“不久前,土匪又出动了一些人,估摸有五十人上下,带头的很可能是张黑七。” 周元亮道:“和其他兄弟核对了情况没有?” 莫家余道:“还没有,大家各管一片区域,一时之间也难找到人,我觉得这个状况比较重要,所以摸到你这里,等你一会儿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我估计,如果他们真有行动,今晚是回不来的。看看周边的村寨。这伙土匪应该是奔路塘方向而去,甚至有可能奔南河杨村方向。不过那边太远,如果不是有非常重要事情。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不会杨村一方。” 周元亮抬头望向树梢,树枝摇曳着透过缝隙的阳光。虽不刺眼,却有种摇曳生辉的感觉。虽然弄不清楚莫家余所说的五十来个土匪的动向,但这伙土匪离开山寨有行动是真。 “家余,具体情况你清楚,你先回去向彭队长汇报,我去找其他几位弟兄核对一下。” 莫家余点头应允,起身离开。 接到阿贡的汇报,彭万清松了口气。终于等来了机会。从土匪绕道方向看,土匪的目的很明确,目的地是罗坪,从绕道的方式看,土匪不想惊动过多的人,那么目的显然是为了突袭,突袭的对象也就一目了然。 袁建发等几家,也就袁建发家单独在山坳里,位置偏僻一些。 彭万清迅速做出判断,袁建发家是土匪的重点目的地。从阿贡嘴里知道。袁建发家都上田地去了,没人在家,土匪这个时候针对袁建发。很可能是想在袁家伏击袁建发,如果真如此,游击队倒是可以将计就计,将袁家弄成一个反伏击的理想之地。 打发阿贡回去告知袁建发等人组织起来配合游击队的行动,彭万清估算一下手下的实力,三十多人的队伍要伏击那二十多个土匪,力量稍稍单薄了一些腹黑毒女神医相公。好在地处罗坪村,有袁建发他们配合,只须扎紧各个关键路口。土匪就插翅难飞,一旦土匪出现散乱现象。各个击破也就顺理成章。 作出安排,准备行动时。彭万清迎面碰到莫家余。 彭万清稍稍斟酌,一面让莫家余返回,告诉周元亮,想办法跟踪上那伙土匪,弄清楚底细,直接将情况向队部汇报,一边派人将眼前情报送达队部,王机星和付松明自会考虑。 春耕时节,各山冲都有罗坪人的身影,郭建雄很难找到隐匿行迹的法子。高埔和罗坪虽然只相距五六里路,但盘山绕梁,高埔到罗坪的捷径却只有一条,其他的路环绕起来至少要多出一倍的距离。 在大家商量的时候,说归说,一旦真正实施行动,郭建雄有自己的盘算。在高埔的统治之下,罗坪人虽然害怕遭到报复,但并不表示罗坪人服帖,如今有外人参合,有人愿意领头,绝大多数人即使明面上不参合袁建发他们,但暗中传递一些消息不会有心理负担。自己带着二十来人杀向罗坪,恐怕还没出高埔地界,罗坪就有人通知袁建发等人,别说袁建发等人怎么对付自己,单单躲起来就能让自己无功而返,疲于奔命。 罗坪的变化弄成如今的局面,也怪张黑七掉以轻心,否则二十来天的时间,高埔也不至于反应这样迟钝。郭建雄想着,几乎可以断定罗坪后面之人是共产党游击队所为,只不过猜不透游击队的目的是什么。 仗着对山林川谷的熟悉,郭建雄还是决定绕道,潜踪行进,到袁建发家伏击伏击袁建发。得手之后,再走大路回高埔,正好可以昭告罗坪人,和高埔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罗坪对于高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袁建发等人也不是头脑发热的家伙,对于高埔的报复肯定会留有一手防备。如果能借助这次行动,把躲在袁建发后面的势力牵动起来,即便不能把袁建发怎么样,行动也是成功的。 大山密林既可以隐匿自己的行迹,但也可以隐匿对手的踪迹。好处和坏处一样明显,比的是谁更熟悉大山密林的环境,郭建雄把防范的主要对手放在袁建发背后的力量上。郭建雄相信,自己比对手熟悉这方山林,至于罗坪人,没有外力帮衬,还不够作为高埔的对手。 为了避免动静过大,郭建雄着一人探路,把人手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埋伏抓获袁建发,一组负责接应。 穿行在大山密林间,前方探路之人不断传来各山冲所见情形,其实不用传报,透过密林山脚山冲间或传来正在进行春耕的人们的说话声,吆喝声,偶尔,郭建雄还能见到那些人的身影。 袁建发家单独在一个山坳里,离村不远,但终究不在村寨中,这是郭建雄选择伏击袁建发的主要原因。 从罗坪后背山梁上,透过密林,罗坪村寨出现在眼前,袁建发家孤零零地镶嵌的山坳里,三面环山,房屋正面朝向山冲口。村寨里除了一些小孩,见不到大人。 此时临近旁晚,村寨之人收工不远。正是潜伏到袁建发家的好时机,只要袁建发收工回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將袁建发制服。 郭建雄是悍匪,既来之则安之,丢开所有顾忌,自己亲自带着五人潜入袁家,五人潜伏在屋后山上,负责警戒。另外十多人放出近一里路,一旦有风吹草动,以做策应。 郭建雄布置完毕,彭万清将将赶到。听到袁家后背山上的动静,彭万清让队伍隐藏下来,自己带着两人爬山树梢观察下面的情形,目睹郭建雄带人潜进袁家。 莫家余汇报情况,这么一耽搁,彭万清差点和郭建雄发生遭遇战。 进入袁家的人只有五人,还有十八人在哪里?彭万清溜下树,回到队伍中,沉思一会儿,开始重新考虑作战方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点天灯﹝上﹞ 忽然面临意外状况,最考验指挥官的心智,毅力和决心,但十八个土匪不知所踪,又要求彭万清慎重再慎重。弄不清楚这十八个土匪的具体位置,一旦做出错误决定,对方有枪,是惯匪,游击队遭受的损失无论如何都不会小。 任何意外的损伤都是游击队不可承受之重,时间容不得彭万清多想,现在首要问题是弄清楚那十八个土匪的位置,彭万清决定打草惊蛇,以身犯险。 五个土匪能潜入袁建发家,剩下的土匪不会距离袁家太远,换言之,十八个土匪不会距离袁家屋背后山梁太远,彭万清稍稍调整三个班组的任务,展开队形,对出入袁家屋背后的山梁的道口密切监视,见机行事,自己带着俩战士,装成收工回家的农户,各自扛着一根散落在林间的干柴条,走向山梁。 彭万清三人在山梁上坐下来休息,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几下可能藏匿人的地方,在彭万清示意下,俩战士装作要小解大便模样,走向可疑之处。 山梁不大,因为临近住家屋边,五个土匪队腾挪展开的余地不大,能够藏匿的地点不多,能监视到各个关键路口的视野开阔之地更少。 五个土匪对郭建雄的安排不以为然,对付几个村民,用不着这样小题大做。不过,郭建雄的严令,五人勉强潜伏下来,心里却不在意。 彭万清三个只要不干扰对袁建发的伏击,五人并不打算节外生枝,如果能不暴露,自然是不暴露的好,但彭万清三个撒尿的行径惹人生厌。五人几乎同一样的心思,没把彭万清三人放在眼里。被彭万清盯上的两位置的两人挪动避开俩游击队战士的试探,动作不免过大。 以彭万清三人的经验,响动声。听到耳里,却不亚于惊雷。这肯定是潜伏的土匪。野兽不是这样的响动,一般村民没有这样的必要。 山梁地域不宽,以刚才土匪的动静来看,这地方能隐匿的人不多,彭万清稍稍放下心来,起身回走,朝俩战士目光示意,“什么?” 其中一个游击队员眼皮眨一下。道:“可能是竹狸子。” 三人走拢,做寻找竹狸子洞穴模样,渐渐合围过去,忽然朝一个地方扑下去。 那人没想到彭万清三人会忽然发难,三人临身,闪避不及,被彭万清一拳砸晕死过去。 彭万清三人的行动,显然不是一般的村民所为,其余四个土匪看在眼里,本能地认为彭万清三人。肯定是罗坪带头和高埔作对的为首几个,即便袁建发不在其中,逮住三人胜过逮住袁建发。 四人现身救援。已是不及,拔出手枪,朝彭万清三人合围上去。 袁建发家就在山脚,郭建雄听到吆喝,却因与联络的信号不对,难以猜到后背山梁发生什么事情,本能地认为是袁建发回来了,急令众人埋伏在门背后。只要袁建发推门而进,一根柴杠敲晕。或是敲断手脚,袁建发失去抵抗力。便是大功告成。 彭万清让两战士拖着那人朝竹丛下的陡坡梭下,自己一动位置吸引四人土匪的注意力。 竹丛厚度不大。下方是个山坳。两游击队战士拖着那人,滑过竹丛,出现在山坳里开垦的菜地边上,视野忽地变得开阔。 罗建宁放置在树梢上的观察哨眼里只见树枝摇动,人迹响动,虽然能够从响动来判断人数不多,却看到实情,不由暗自着急。 没一会儿,只见俩战友拖着一人出现在眼前,大喜,迅速滑下树梢,向罗建宁汇报。罗建宁负责照应彭万清,听哨兵一说,立即派两人接应,余下之人向人迹响动处包抄。 对方只有四人,彭万清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全,倒是担心还有潜伏的土匪没有露面。山里虽然不甚茂密,但终究是山里。随便往哪里一躲,逃脱险境虽然不容易,但要被人逮住也难。 彭万清借助树丛,沟坎的视线阻隔效果,起落之间,移向自己的队伍方向。 山林,树丛,沟坎,四人围堵一人,没法做到四人一处。彭万清跃动躲闪没几下,四人的位置被拉开,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 没有其他土匪的动静,彭万清安心下来。看到部下潜伏的身影,彭万清打手势示意别暴露,转而现身小路中间。 带着三人包抄到后面,恰好落在后面的一土匪出现在眼前,罗建宁一挥手,四人一拥而上,瞬间制服那人。 响动声惊扰侧前方一土匪,惊慌之下,便要举枪射击。边上树丛中一根棍棒猛然击出,那土匪一条胳膊耷拉下来。从树丛里跃出之人,一人捡起驳壳枪,一人一记柴棍横扫,将人打翻在地,捡起驳壳枪的人用枪抵住那土匪的脑袋。 悍匪毕竟是悍匪,剩下两土匪见势不妙,举枪朝彭万清射击,枪声划破山林的宁静。 彭万清闪到树干后面,两发子弹击在树干上,皮屑飞溅。隐藏在边上树丛里的两游击队员顾不上许多,扣动扳机,两土匪应声倒地。 突闻枪声,郭建雄心生警兆,指挥屋内四人迅速占据屋里有利位置,弄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冒然跑出屋去,十有*会成为活靶子。 几声枪声过后,后背山上又沉寂下来。郭建雄略略狐疑,但没多时,远处又传来激烈的枪声。 坏事了,郭建峰第一反应催动手下两人冲出屋外。没听到枪声,郭建雄迅速冲出屋外,带着四人朝罗坪村寨跑去。此时罗坪村但凡能算劳力的人都还没回家,到村中逮住村中老小作为人质,是最保险的自保手段。 刚问出土匪另外十三人的去处,监视袁家的岗哨向彭万清汇报郭建雄五人朝村里串去。坏事了,这个念头同样出现在彭万清的脑子里。 来不及多想,彭万清把审讯交给罗建宁,带上三人四人。尾追下山,心里默默祈祷,只希望袁建发他们有所准备。 带头跑向罗坪村的土匪是高埔二当家郭建雄。罗建宁异常兴奋,游击队一二班二十多人对付十三个土匪应该不是什么困难。不需要自己支援,倒是彭万清带着四位战士追击郭建雄,胜算不大,而且,一旦失控,对罗坪村会有想不到的损伤。 下令剩下的队员把三个俘虏连拉带拽,推到袁建发家捆绑起来,接着。罗建宁带着手中人手朝罗坪村口包抄过去。 郭建雄运气实在不好,临近罗坪寨子门,迎接哥几个的是猎枪,火铳,弓箭和石子弹弓。虽然这些东西不具备远程杀伤力,但在悴不及防之下,火铳铁砂散开,倒下两人,发出撕肝裂肺的惨叫声。 有土匪进村,村里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袁建发和周元亮分开后,等不及通知所有相关人家,仅仅在回村时候。顺路告知袁建平和曾林茂。三人回到村子,把家里老小转移到别家,在吆喝小孩别乱跑后,来到袁兆新家。 袁兆新对袁建发所说将信将疑,对土匪还存有一丝希望,毕竟罗坪和高埔还有一份协议在那。但对面山头的枪声不容袁兆新多想,如果,土匪真的进村,只须一把火。就够整个罗坪村哀嚎遍野。这个险,袁兆新不感冒。同意袁建发的办法,有备无患。只要土匪不进村,那就好,如果真要进村,那也只好先下手为强,先过了今天再说。 袁建发,袁建平和曾林茂是猎户,猎枪火铳是现成的,其他各家,包括袁兆新家,以前也和土匪对抗过,火铳,猎枪,弓箭,小孩玩过的弹弓一样不缺,凡能派上用场人和用具,先派往守住寨门。 袁建发和曾林茂刚刚登临寨子圩子,便只见郭建雄五人直奔寨门而来。 猎枪火铳装弹需要时间,郭建雄三人连放几枪,手脚并用,趁此间隙,攀上圩子。袁建发,袁建平和曾林茂只好放弃装弹,用枪托猛砸。手持弓箭弹弓是小孩和老人,圩子上对付三个土匪的活动空间有限,人手无法全部派上用场。几个老人小孩挤做一堆,一时手足无措,倒是相距较远的几个胆大的小孩,石子弹弓连连而发,虽然具备致人死地的杀伤力,却具备相当的干扰效果。 郭建雄本来人手少,忽地又失去两个帮手,连冲两次无果,后面彭万清带人追赶而来,郭建雄来不及兴起对罗坪寨门望门兴叹的念头,转身朝村口跑去,丢下两个在地痛的打滚的同伴。 看到郭建雄放弃进入寨子,彭万清松了一口气,接着追击郭建雄,袁建发和曾林茂跟着彭万清后面追击而出。 袁兆新指挥袁建平和一干老人小孩,把倒地两人捆绑入寨,给两人洗净伤口,草草撒上一些山寨人家特有的消炎药粉后,把两人捆绑在一边。这两人是事后和张黑七讨价还价的筹码,袁兆新不想和张黑七彻底撕破脸皮,走向对立,没有什么事情比罗坪人的性命安全和平稳更重要。 郭建雄三人还没到村口,从村口斜岔路口涌出罗建宁七八人。郭建雄三人胡乱放了几枪,转身朝另一山冲跑去,瞬间没入。 罗建宁迅速将人手分成两拨,沿着两边山梁而上,居高临下,郭建雄怎么也难逃。 彭万清见状,带着部下直扑冲口,尾追而进。此时,袁建发,曾林茂赶到。 袁建发道:“我们有人守住山梁,这几个土匪上不了山。这山冲里有几个不怎么深的山洞。我们倒不如趁势逼他们进洞,我们守住洞口就成了,这样安全些。” 彭万清也是一时急切,嗯的一声,改由袁建发和曾林茂指挥,小心试探着,朝山冲慢慢摸索前进。两边山梁有罗建宁他们,这么点时间,这几个土匪根本无法走远,赶鸡进笼,只要这几个土匪逃进山洞,缩手就擒是迟早的事情,犯不着以身犯险。 相对于追击郭建雄的麻烦,山上两个班的游击队堵截围攻十三个土匪就简单得多。 听到第一声枪响,十三个土匪迅速向袁家方向靠拢,游击队一班恰好卡在要道上。两边人数相当,区别在于土匪根本没想到会有一支队伍阻击自己,毫无准备。而游击队一班卡在要道上本身就是为了防备土匪潜藏在附近,打着十二分精神,借助路边的障碍物,潜伏着,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状况。 两军相对,狭路相逢。有备算无备,又是先下手为强,游击队一班一排枪弹放出,土匪十三人连死带伤倒下去五六人,等组织有效抵抗,稳住阵脚,游击队二班从后面攻击过来,土匪阵势立马土崩瓦解,剩下几人窜进树林,朝山下逃跑。 可不巧的是,枪声同样惊动附近春种的农户,确信之前袁建发着人捎来口信说土匪要进村是真的。家里都是些老人小孩,此时听到枪声,急急往家里赶。不想半路又听到山上密集枪声,只好躲在山脚,静观动静。几个逃脱的土匪溜下山坡,刚好落入这些农户手里,接着搜捕的游击队就赶到,十三个土匪无一逃脱。 十三个土匪,死于抢下的四人,伤者七人,两个没受伤的,却被山林荆棘在身上划出横七竖八的血痕,狼狈之极。 将俘获的土匪集中在袁建发家门口,溜下一班看管,二班迅速赶往村口支援彭万清。 山上山下都是敌人,郭建雄怎么算都没算到自己今天会落到这般地步,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多余的,除了多受罪以外。眼光朝跟着的两兄弟扫了一下,郭建雄站立起来,用手指挂住驳壳枪,双手上举,朝冲口走去。两土匪,有样学样,跟着走出。 大获全胜,无一伤亡,擒住了郭建雄,彭万清想着,一举消灭二十多个土匪,高埔土匪又有五十多个土匪离开山寨,此时留在高埔的土匪只有六十来个。彭万清判断,因为人手的突然减少,高埔土匪山寨的防卫应该是漏洞最多,最薄弱的时候,如果可以实施趁火打劫,晚上偷袭高埔土匪营寨是个相当好的时机。 彭万清知道自己单凭自己手上这三十多人,人家地头熟,即便高埔土匪山寨的人手再少一些,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但这个战机实在太好,又不想放过。 看看天色,已经是旁晚时分,彭万清想了想,这事情还是先给队部汇报,因为有五十多土匪出动,自己不了解情况,还得王机星和付松明综合来考虑。 要袁建发跟猎户借来一匹马,把罗建宁叫到一边。 彭万清把这里的情况跟罗建宁说了说,再把自己的想法交代给罗建宁。 罗建宁听彭万清如此计划,心里颇为激动,翻身上马,疾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点天灯﹝中﹞ 江信北在路塘一带消失几天后,有出现在路塘和小马冲一带活动,而且还带着一个好看的小妞,看神情还是很亲密的那种,接到下面回报的消息,张黑七对江信北稍稍降下的戾气又升腾起来。 即便罗坪真有*游击队撑腰,哪怕遭遇上游击队,熟门熟路,郭建雄带着二十多弟兄到罗坪抓一个把人,自保是没有问题。以*游击队的尿性,相距那么远,没有绝对把握,不可能倾巢出动,攻击高埔山寨。 这次行动能杀了江信北,截了那妞做压寨夫人,一雪前耻当然好,如果能引出秦家护卫队出援,自己再杀个回马枪,洗劫秦家,弄到那批军火,那就更理想。张黑七斟酌一番,便带着杨凯,领着两队人马杀出高埔,直奔路塘。 前段时间收集的桐油,经过半个多月的搬运,基本告一段落。最近收购的桐油,什么时候启动搬运,杨凯并不知道,但依据情形,也就在这一两天。 这一点,张黑七心知肚明,但高埔和路塘相距有二十来里,如果等知道路塘桐油出运的确切时间,再从高埔出动人手,一来一回,等赶到路塘,黄花菜都凉了。依据情报判断,提前守候一两天,敲着码子榨油,十拿九稳,值得。 四道拐距离路塘不足八里路,山峦弯里套弯,地形复杂,走山路凭空多出许多冤枉路路,还容易岔道,只有山脚有条河滩路能走马车,与河溪并行,是商队的必经之路。 把队伍安顿在四道拐不足一里地的山洞里,张黑七让杨凯带上打探路塘一带消息的弟兄去实地勘察四道拐的地形。 杨凯一边跟着张黑七。回答张黑七的问话,一边让手下把之前和最近所汇集的情报结合眼前的地形,向张黑七做详尽的解读。 张黑七观察河滩路两边。除了石岩峭壁,连树木都少有。而且附近并农田,四五里路蜿蜒于群山之中,时隐时现。相反,山上树高林密,视野相对开阔,没有农田,便没有来来往往的农户,不怕走漏消息。张黑七决定在此设伏。 莫家余一路跟踪过来,不知道张黑七打什么主意,躲在树梢上,隔着一个山头,远远地看着土匪安营扎寨,生火弄饭。 忽然有四人出现在视线里,交谈一会,有两人迅速离去,莫家余想着自己又不能抵近查看土匪的究竟,天色將晚。再观察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略略判断一下两人离去的方向,便尾缀而去。 莫家余没能跟上两土匪。依据判断,那两土匪的目的方位应该是路塘。 天色暗淡下来,这两个匪的情况应该不关大局,自己的任务是把土匪的情况摸清,得尽快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队里,莫家余放弃继续跟踪的打算,一路狂奔,直插小马冲而去。 秦家大院里已经存放着一百来桶桐油,几乎占去一半院子的活动空间。 经历了去年冬天遭遇张黑七的洗劫。秦帮魁重新整顿了秦家的护卫队,将自家的护卫队和村里的护卫结合起来。人数确定为三十人。由秦家统领。分作三个小队,二十人由秦家出资供养。十人由全村集资供养。 秦家护院一般不参加农作,农户上山农作,以秦家为首的这些人承担村子的常备巡逻和防守。一旦遭遇土匪进村,这些人负责坚守寨子,保护村民老小,等候其他人家的外围增援。平时,每家必须有一人参与村子的防卫,负责村子外围匪情的收集。如果遇到土匪进村抢掠,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不论男女,都得出力,就不论谁家出人多少。 这关系到整个村庄的安全,去年遭受张黑七抢掠的人家不少,还有两家死了人,秦帮魁的提议,没有多余的争议,很快得到全体村民的一致赞同。 现在这个季节,农活比较多。白天,山上到处都有人,不难发现大股土匪的行踪,小股土匪,有秦家三十人枪的守卫,村子的安全有保障。但到了晚上,这种情形又自不同。 常规巡防是秦家的职责,如今,秦家院子里多出这么多桐油,秦家的防卫,晚上胜于白天多多,一夜三班倒,院子,寨子都得巡查。 前天,江信北,姚梦兰和郑毅回来,带回了头段时间的结账钱财。 这两天,姜祖平,魏祥坤忙着在小马冲一带跟各家各户结账,抽不出人手运送桐油出山,所有收购上来的桐油都存放在秦家。秦帮魁兴奋的同时又提心吊胆,担心一旦从自家抽出人手运送,一次肯定运不完。现在,虽然有些雨水,但天气已热,水分很快便被蒸发,大多人家都是茅草盖屋,土匪来袭,只须一把火,从秦家飞出零星火种,整个村寨便是一片人间地狱。 土匪真是个祸患,做点什么事情都得防这防那。 桐油得尽快地运送出山,入夜,秦帮魁让管家郑毅和江信北叫到自己的房间, 江信北也没有更多更好的办法,这能等姜祖平把事情办妥帖。如今八人,张才景和庞振民在瓜坪脱不了身,石顺东抽到南河,刘玉坤要协助江信忠走猫冲,能跟来路塘的人也就杨友宁,陈义海和欧全海,力量太过薄弱,也运不了几桶油。 秦帮魁道:“能不能催催姜祖平,让他尽快抽出人手?” 江信北道:“秦老爷,好事不在忙中。我知道你担心,但寨子防卫这样严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们的生意很成功,消息传开,保不准土匪不打我们的主意,我倒是担心在半路出事,想友宁回杨村搬兵,在半路接应我们。不过,这样以来,我们又得多出一笔开支,这事情还得你拿主意。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我今晚跑一趟小马冲,看看姜祖平那里的情形。照我估计。小马冲那边,真要动身。恐怕得后天。” 秦帮魁想想,叹了口气。小马冲那边各个村寨,山高路远,姜祖平要跟赊欠拿来的货物人家结账,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人无信不立,自己着急也没用。 来路塘已经第三天,江信北也很想快点把这次生意做完。瓜坪的事情,长塘的事情,南河的事情总得梳理一下。自己遭点罪倒是没什么,如果真遇上土匪,姚梦兰出了点什么意外,那才是要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看着秦帮魁那神情,江信北道:“秦老爷,这样吧,我今晚跑一趟小马冲,尽量让姜祖平抽出人手。明天赶来。即便是晚点上路,如果能在天黑前赶到杨村,那我们也是安全的。你看怎么样?” 秦帮魁想想。点点头,江信北告辞而出,把姚梦兰从王氏那里叫出来,告知自己要去小马冲一趟。 这么晚了,姚梦兰不放心,要跟着去。 江信北道:“梦兰,听话,山路不好走,还有野兽出没。我得分心照顾你,反而耽搁事情。你放心。我跟我爹打猎几年,什么样的山路。夜路没走过,不会有事的。” 姚梦兰:“可是,我……” 江信北:“别可是了,你也想早点回去不是。” 姚梦兰还想说点什么,江信北一把拉过姚梦兰双手,轻轻摩挲,道:“放心,安安心心地睡一觉,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不待姚梦兰回话,江信北在姚梦兰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离去。 姚梦兰望着江信北离去的背影,呶呶嘴,没有出声,静默一会儿,转身回屋。 姚梦兰重新踏入屋内,王氏笑笑地拿姚梦兰打趣,姚梦兰似乎心不在焉,完全不像之前的活泼,王氏也就没再继续,开始转弯抹角地探寻姚梦兰闷闷不乐所为何来。 王氏因为秦秀玉和姚梦兰年相仿,或许因为想念女儿的原因,对姚梦兰一见如故,这几天要姚梦兰陪着她。 在秦家没一个熟人,还大多是男人,总体上有些不适应,能跟女主人家套上近乎,姚梦兰求之不得。 这几天,王氏问了姚梦兰不少关于自己一双儿女的事情,在王氏看来,姚梦兰和江信北是一对夫妻,对自己女儿的事情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姚梦兰起初听得一头雾水,及至王氏把江信北对秦秀玉秦秀华姐弟的事情说给姚梦兰听。姚梦兰听后,唯唯诺诺,心里却窃笑不已。自己这个夫君真正在南河滞留的时间并不多,对秦氏姐弟的情况还没自己熟悉。所有对王氏所说的话,基本是无中生有,他还真的什么话都能说,就是骗人也骗得这么有道理。 为了安王氏的心,姚梦兰没有戳破江信北的话,真正说起秦秀玉姐弟的一些事情,还连带着帮江信北圆一些谎言。 王氏听了,非常高兴。江信北走村串乡,吃苦找累不说,还得冒险,看着就是一个挣家持家的好后生,姚梦兰的家境并不弱于秦家,能跟着江信北吃苦冒险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自己一双儿女能和姚梦兰江信北有交情,悬着的心思可以放下一半。 姚梦兰想不到王氏的境遇和自己的生母差不多,也是个读过一些书的人,这让姚梦兰和王氏找到了不少共同语言。 二十余年前,皇帝倒台,兵荒马乱更甚,逃亡中,王氏与家人失散,却遇上年轻时节在外经商的秦帮魁。秦帮魁嫌自家子嗣单薄,王氏年轻漂亮,便生出娶王氏做二房的念头。一个女子,孤身一人,生存是第一位的,不关读书不读书的事情。王氏没做多的思考便从了秦帮魁。娘家没人,王氏只能刻意讨好秦帮魁,才能在大房吴氏那里争得属于自己的一席安稳之地。恰恰因为这点,吴氏与秦帮魁怄气,便宜了王氏,秦帮魁的心思更偏向了王氏。 这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就好像田里的庄稼,付出,有时候可能没有想象中的丰厚回报,但不付出,铁定没有回报。王氏对秦帮魁原本只是为了吃饭穿衣,为了生存下去,但随着一起生活时日增多,加上自己要刻意讨好秦帮魁,感情付出也便与日俱增,特别是有了一双儿女之后,秦帮魁不仅是王氏衣食上的依靠,也成为王氏感情上的依靠。 王氏在路塘几乎没有倾述的对象,有姚梦兰这么一个投缘的女子,吐露憋在心里几乎二十年的心思,心里畅快多了。 但王氏没想到的是,经过江信北把姚梦兰叫出去一会儿,王氏的一番经历却勾起了姚梦兰的心思。 男女之间那点事情多了,偶尔有一次把还行,老想着,也便索然无味。感情的事情却相反,付出越多,收获越多,回味更显醇厚,越想越让人难以自拔。 男女那点事情,姚梦兰还没有真正体会到,但情感却正是情浓之时。想到自己的生母,想到龙婉娟十多年来守着自己父女,她默默的付出,难道没有像王氏的想法? 正如当初父亲给自己和江信北定亲一样,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反对父亲和娟姨相好?父亲强迫自己和江信北相好,现在自己还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耍性子,抗争到底,谁又能保证父亲和娟姨不是最好的一对?能看到父亲不再孤寡,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何况父亲并不是再娶二房,但生母…… 王氏说的话,姚梦兰听到耳里的没几句,翻来覆去,时不时地就是江信北,父亲,生母,娟姨四人在脑子里交相出现。 江信北纯粹是为了让姚梦兰放心,免得姚梦兰找自己时,找不到自己而着急,没想到姚梦兰会因为自己刚才的一出让生出那么多想法。 淡淡的月光,闪烁的星星,宁静的夜空下,江信北感觉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声响跟着自己,不由心生警兆,目光流转,寻找能隐蔽之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点天灯﹝下﹞ 进出路塘村的路只有那么几条,天色还光,爆米花和孙二娃不敢露了行藏,天色暗淡下来,又摸不着道。 天色暗下来,各条路口的亭子,人的说话声就没有停止过,爆米花和孙二娃从无人之处高而陡峭石坎爬进村里,潜到秦家附近。 秦家高门大院,不断有行走,爆米花和孙二娃探不到秦家院内的情景,也不敢过分临近,偷听秦家人说话,只得潜藏起来,盯着秦家大院,观测秦家人员走动,以期从中发现点什么。 江信北从秦家出来,径直朝村外走去。 这是个好机会,爆米花尾随人影出村,孙二娃接着跟上,配合默契。 离开村子,没有其他声响的干扰,江信北对跟进的声响更加肯定,只是很难判断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貌似自己没有得罪路塘什么人,更说不上和路塘人结仇,这两人不应该对自己不利。 江信北撒腿飞跑,爆米花和孙二娃随即不再掩藏行迹,跟着追上,这样也好,免得弄出过大的声响,惊动路塘人。 三人一路飞奔,不多时,便已离开村庄二里多三里地,江信北确信后面两人是为自己而来。 作为猎户,江信北要甩掉两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江信北疑团上升,心有不安,想弄清楚对方所为何来。 转出山口,前面是一片田野,视野变得开阔,虽然影影倬倬,看不真切,但大体轮廓还能辨别,江信北放慢脚步,继而停下。转身。此时此地,没必要再捉迷藏。 孙二娃和爆米花见江信北停下,没做多想。一左一右朝江信北攻去,制住对方。什么话都好问,免得对面之人再跑,又得花费一番功夫。 江信北不退反进,交手之间,三人所立位置刚好对调。 不知道对方底细,不敢大意,江信北出手较重,安全第一。 爆米花和江信北接了一手。一条手臂被震得发麻,孙二娃好些,没有直接和江信北交上手。江信北不知道对手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感觉自己还能对付得了,心里稍稍踏实。 “两位这么跟着,到底想干什么?” 听口音和路塘有很大的差别,爆米花和孙二娃立马想到这人就是这段时间来往不同小马冲路塘的那个外地小子。 去年洗劫路塘,高吉登,彭家福和杨凯的遭遇不是什么秘密,爆米花和孙二娃虽然仅仅只是道听途说。但都三人带着那么多人,事情不顺,还损兵折将却是事实。而且,听说当天晚上,这小子还夜闯山寨,从大当家手里把秦家小姐救出。 这是个狠角色,两人心里打鼓,不免有些后悔。 江信北懒得猜测两人想些什么,再次问道:“两位兄弟跟我这么远,到底想干什么?” 骑虎难下,爆米花和孙二娃同时掏出身上的家伙。指向江信北,孙二娃道:“小子。识相些,别乱动。你大爷确实有些话想问你。” 两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江信北确实不敢乱动,既来之则安之,心里却盘算着这两人是什么人。 土匪?江信北怵然一惊。 江信北果真没有动静,如此配合,爆米花和孙二娃窃喜。 没有适合的绳索捆绑,两人不敢大意,等爆米花用枪抵住江信北后心,孙二娃才走过去,用枪抵住江信北脑门,一脚揣在江信北腿上。 孙二娃多此一举的动作给了江信北机会,顺着孙二娃一腿之力,双腿下蹲,脱离枪口正对,当胸给了孙二娃一拳,孙二娃仰身后到,江信北双手撑地,一腿顺势一个后扫,扫向爆米花。 靠山的田边道路虽然较宽,但江信北一拳用尽全力,孙二娃自觉胸骨脆响,一阵剧痛,后倒栽下田里,驳壳枪丢开,只听水声,不知何处。 爆米花猝不及防之下,小腿胫骨剧痛,来不及反应,江信北抓住他持枪之手,一个背摔,反扭手腕。爆米花驳壳枪脱手,江信北顺手抄起。 江信北浑不在意坐在爆米花身边,道:“说吧,你们什么人,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过,我说了之后,你可千万别后悔。” 爆米花半响没有回应。 爆米花和孙二娃家里变故,不得已上山为匪,张黑七看在爆米花和孙二娃是顾冈一带人氏,算半个本地人,够灵活机敏,特令两人专门从事消息探听,两人真正和人厮杀的机会不多,凶性不著。 前有听说江信北对付杨凯,高吉登,彭家福的手段,后有传说江信北夜闯土匪窝救人之事,现在算是真正见识了江信北的本事,爆米花胆气早就飞得不见踪影。 “上来吧,别费心思了,我倒想听听你俩到底想干什么?” 田里稀里哗啦的响动,江信北没理睬爆米花,转而朝孙二娃喊道。 盒子炮掉落在田里,并不知道所落方位,混乱摸索,无异于大海捞针,徒做无用功。孙二娃胸部疼痛,停下手中活儿,站立起来,想想,还是依言上路,注视着江信北和爆米花两个人影。 “过来吧,我也不难为你俩,你俩不告诉我你俩想干什么,那么,你俩回答我想知道的就成。” 孙二娃走进几步,在路边坐下,并不靠近江信北和爆米花。爆米花也没有特别反应,事到如今,江信北如此,是有信心吃定了哥俩。 “我就有个兄弟在溶洞滩当土匪,我猜你俩八成是土匪踩盘子的,想必也和我兄弟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信北不想杀人,又想不到如何处置两人,似乎忘记当前的情景,自己先叙述起齐柳笙如何走上溶洞滩做土匪的故事。 幸福的事情大体上差不多,无非是心里愉快,不幸的事情大体上也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各自遭遇的具体情节有异。江信北的叙述获得孙二娃和爆米花的认同,而且江信北的语气里对土匪并没有特别的厌恶,说不好因为齐柳笙柳香玲和柳安的遭遇,还杂存一些复杂的同情心理,爆米花和孙二娃不由对江信北产生一丝难以明了的亲近感。 爆米花道:“你说的是真的?” 江信北道:“我骗你俩干什么?有这个必要?我师妹,我先生现在都在溶洞滩,我也去过几回。” 江信北确实没有编一个谎言来戏耍自己,常年走村串乡,踩盘子,孙二娃知道溶洞滩有同行,说道:“要有活路,谁愿意上山做土匪。” 江信北道:“话是这么说,但你们这么抢掠别人的东西,甚至杀人放火,就不觉得亏心吗?” 爆米花道:“我俩和几个弟兄只负责踩盘子,其他的事情我们并不参与,再说,地主老财没几个是好东西。” 江信北道:“据我所知,去年你们抢掠路塘村,好像不限于秦家,还开枪要了几条人命,放火,差点把整个村寨都烧了。” 孙二娃和爆米花沉默不答,片刻,爆米花道:“你兄弟如果真是土匪,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样做过?” 江信北道:“这个也有可能,不过我没见过,据我所知,他们现在被*收编,算是为自己找了条出路,你们呢?土匪终究不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俩想过以后的事情没有?” 孙二娃道:“既然入了这一行,哪还管得了以后,得一天过一天就是了。” 江信北道:“那如果我给你们指条出路,你俩愿不愿意走?” 爆米花道:“那你先说说看。” 江信北道:“有两条路,你们可以选择。一条是,罗坪那一方我不够熟悉,这山林里的东西能换钱的很多,比如,松茸,松蜜,竹笋,松仁,蘑菇,花椒,你们帮我找货源,我每月付给你们各十个大洋,如果你俩愿意做这种生意,我们也可以合作。第二条路,我可以介绍你俩和我兄弟认识,到溶洞滩入伙,有*的招牌又不受*管,还能混个出息,也不错。” 两条路都比现在呆在高埔做探子强,孙二娃和爆米花不由心动,但天上没有馅饼,江信北凭什么让自己俩兄弟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爆米花道:“那感情好,但,你有什么条件?” 江信北道:“无所谓条件,不论你俩选那条路走,以后我们都是兄弟。不过,眼前的事情,你俩得告诉我,否则,我就算想帮你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爆米花道:“我俩就是山寨踩盘子的小喽啰,山寨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你想知道什么?” 江信北道:“就说说你俩为什么跟踪我吧。” 孙二娃和爆米花没接话,江信北接着道:“你俩放心,我也不想探听你们山寨什么秘密。你们这么晚了,跟踪我这么远,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我只有过了这件事,才可能兑现和你俩所说的,又不是要你俩出卖你们的兄弟,没什么好为难的,你俩可以商量一下。” 这事有些为难,把今晚的目的告诉江信北,等同出卖兄弟。一会儿,爆米花和孙二娃走到一起,却没有说话,更没有做决定。 江信北有点不耐烦,道:“要说就快点,我可没工夫陪你俩瞎耗。” 说着,江信北走拢两人,一手朝孙二娃抓去,孙二娃闪避不便,牵动伤处,惨叫一声。 江信北不管这些,踢开孙二娃,把枪朝爆米花一指,道:“我不想杀人,但活罪难逃,总得给你俩留下点记号,长点记性,以后害人的时候,多想想。”(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点天灯﹝续﹞ 江信北一手扣住爆米花右肩锁骨,稍稍用力,随即一脚踢在爆米花膝关节上。 爆米花右肩微微下沉,稍稍卸去些许力道,脚下却一软,单腿跪倒在地,恰好膝下有石子,髌骨几欲脆裂,剧痛传来,爆米花心中不由一惨。 做土匪,破相,眼残一只,或许还能平添一分狰狞,一分杀气,但缺胳膊少腿,落下残疾,即便是正常社会都难受人待见,在土匪堆里,那就更加只会被人看做累赘,遭集体遗弃是早晚的事情。 四支矫健,耳聪目明,才能在绿林堆里混得开,才有兄弟情义。 强忍着膝上传来的剧痛,爆米花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我说。” 江信北劲道一松,道:“这不是很好嘛,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爆米花把自己和孙二娃前来路塘踩盘的目的告诉江信北,虽然没有交代出张黑七带人准备在四道拐设伏,但江信北相信爆米花所说不假。 爆米花在这个时候前来路塘踩盘,江信北认为这是为土匪在半路打劫自己或者再次抢掠秦家有关。至于具体行动,爆米花和孙二娃不过是踩盘的探子,恐怕不会知道。如果张黑七要打劫自己,理想的设伏之地除了四道拐,好的地方不多。如果,张黑七要抢掠秦家,以秦家和路塘的防卫状态,张黑七不见得讨得好。 想到桐油易燃,江信北不敢掉以轻心,夜长梦多,此事的确得尽快,说道:“走,跟我会路塘去。该怎么做。你们好自为之。此事一过,如果你俩所说不假,我答应你们的话。仍然算数。” 江信北拿着盒子炮跟在后面,爆米花和孙二娃两人都伤的不轻。行动不便。三人各有心思,江信北没问话,两人自然不会没话找话,自寻不自在,也兴不起逃脱的念头。今晚落在江信北手中,虽是夜晚,但眼前局面,即使手脚灵便都不一定能逃脱。更不用说身上有伤,倒不如好好顺从江信北,或许还有机会。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江信北的话颇为诱人,爆米花和孙二娃心思不同,但在这一点上颇为相似。做土匪行当无非是求生存,求钱财,有更好的门路,不做土匪当然是好事。想到山寨规矩,爆米花和孙二娃又犹豫不决。心上心下,三里来路,不觉间。路塘村寨寨门就在眼前。 事已如此,爆米花打定主意。自己和孙二娃并没有直接参与过抢掠路塘,秦家即便对自己和孙二娃展开报复,在自己俩人身上发泄,最多就是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一些高埔的事情。吃些苦头,在所难免,自己别硬抗到底,适时而可,待价而沽就是了。现在处境不利。又有江信北的承诺,爆米花觉得自己只要好好斟酌一下。在土匪与江信北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只要自己和孙二娃处理得当。未尝不能两面讨好,两面得利。 江信北去而复返,而且还带着俩土匪探子回来,秦帮魁了解一番后,指派人审讯爆米花和孙二娃,本能地认为是张黑七要针对秦家,去年冬天,张黑七刚抢掠过路塘,今年还没收成,张黑七八成是对自己收藏的那批军火还没有死心。 事发突然,该说的,该考虑到的,之前已经说了,秦帮魁没再和江信北交谈,陷入沉思。 这事情很难办。即便从爆米花孙二娃嘴里问出点什么,这俩人如果彻夜未归,张黑七肯定会有所警觉,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很难预料。张黑七如果趁夜围攻寨子,秦家必然会疏于防范,家里堆积的桐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张黑七所趁,一个火把就能将整个团寨弄得大乱,防卫不攻自破。如果匆忙决定运货出山,张黑七如果是针对这批货,那正好送羊入虎口。 想来想去,还是土匪惹的祸,如果没有土匪这档子事情,自己就不用这么枉费脑筋了。想着,秦帮魁忽地心念一动,半月前与付松明私会一幕浮现在脑子,这次倒是一个机会,付松明说的是真是假,试一试便知道。如果是真的,以后倒是不妨暗中为付松明做事,只要对自家有利,对地方上有利,管他是国民党还是*。 抬头看了江信北一眼,秦帮魁道:“信北,事情到现在比较麻烦,今晚恐怕还得辛苦你一趟。你帮我去找一个人,看看他有什么想法,你回来后,我们再做决定。” 江信北道:“你说吧,这是大家的事情,应该的,说不上辛苦不辛苦。” 秦帮魁斟酌一番用语,把和付松明的联系方式告诉江信北后,说道:“解决土匪的事情是当务之急,运货出山倒不用着急。你快去快回,我等你消息。” 耽搁了半宿,江信北没多话,起身离去。 之前江信北和彭万清说的,无非是想利用游击队牵制张黑七这伙土匪,引为自己打通路塘一带的商路的外援,具体怎么施行并不打算参合,毕竟这是性命相博的事情。但是现在,事情赶上了,却不容退却。出外闯荡,总会遇到一些风险,总得有自己的一点坚持,即便是以性命相博,半点不由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做的就是事前尽量考虑周全,把风险降到最低。 孙二娃爆米花被逮进庄丁住屋空房,俩庄丁一顿拳脚发泄私愤才开始问话。 爆米花还好些,孙二娃胸部栽下田埂,断裂一根肋骨,自己动动都需要小心翼翼,遭受的几拳,没什么感觉,扯动伤处,却痛的豆大汗珠直冒。 只是俩庄丁来审讯,爆米花大失所望,即便把肚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也换不来丝毫的好处。孙二娃的状态让爆米花心一横,挡在孙二娃前面,生生替孙二娃挨了几记拳脚。 孙二娃得以喘息,忍着剧痛,感激地望向爆米花。两人结伙多年。经历多了,既有兄弟的情谊,也是现实的需要。相互帮衬是必须的。 “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没必要难为一个身受重伤之人。” “啪”的一声,爆米花脸上挨了秦学贵一巴掌,嘴角渗血。爆米花抹了一把嘴角,一口唾沫含血吐到地上,不屑地斜视秦学贵一眼,扭过头,做到孙二娃边上。 秦学贵受不了爆米花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一副神态,上前扭打爆米花。同伴一把拉住,道:“算了,正事完了,再撒气不迟。” 秦学贵压住心中戾气,厉声道:“说,你们夜里进村想干什么。” 爆米花“嗤”的一声,没有理睬。 秦学贵火气顿时火帽三丈,便要动手。 爆米花道:“你俩不过是秦家的两条看门狗,没资格向你大爷问话,” 对爆米花的藐视。不仅秦学贵来气,同来之人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心火升腾。 两人拿起箩绳,把爆米花和孙二娃捆住。一顿鞭子狠抽。 爆米花和孙二娃倒是很硬气,咬着牙,就是不说话,连哼都没哼一声。两人心意相通,目前这场面,不是好汉吃不吃眼前亏的问题。 待价而沽,吐露实情,起码也得是江信北,秦帮魁这样可以做主的人。在秦学贵这样的小人物面前没有一点坚持。太掉价了不说,好处得不到。还在心里背上背叛山寨的名声,良心得不到安宁。人走背运,也不是这么走的。 吃些苦头在所难免,江信北路过时,听到屋内响动,迟疑一下,还是不愿多事,出村而去。 爆米花和孙二娃虽是土匪小喽啰,但作为山寨探子,在山寨的地位特殊,总有自己的个性,如果稍稍吃点皮肉之苦,骨头就软了,江信北也瞧不上。 看样子,这两人还算有点骨气,如果能收为己用,江信北不介意不折不扣地履行诺言。 莫家余和罗建宁几乎同时到达老王界,王机星和付松明听取两人的汇报。 敌人的第五次围剿紧锣密鼓地进行,战事迫在眉睫,而颌山游击队的局面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王机星和付松明心里着急。 彭万清伏击郭建雄成功,初战告捷,大大利好。张黑七亲自带队,潜伏在离路塘不远的四道拐,意欲何为,虽然不得而知,但关键是游击队知道这么一回事,就可以针对性地展开行动。 王机星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打开局面的好机会,令罗建宁连夜赶回罗坪,让彭万清严密监视高埔动向,不得轻举妄动。 兵贵神速,王机星和付松明招来各分队长,简要地分派布置任务后,队伍全体出动,连夜直奔路塘。 火光中,前面队伍里,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头上戴着有红五星的军帽,一些人着装上有红色领章。 秦帮魁虽然没有明说,个中缘由,江信北心知肚明。 山路狭窄,眼前情景,江信北无意掩藏行迹,和游击队不期而遇。 江信北站在路中,没有避让的意思,领头的王机星和付松明有些疑惑。江信北不像土匪,也不是自己人,虽然说游击队夜袭张黑七,行动要保密,可江信北和自己的行动方向相反,游击队没必要控制江信北以求保密,而江信北反倒拦住队伍的去路,不知何意。 不等王机星和付松明问话,江信北道:“你们,谁是头?” 付松明不答反问,说道:“老乡,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深更半夜的。” 江信北够直接,道:“我是江信北,欧阳秀峰和魏祥坤是你们的人吗?” 王机星呵呵笑道:“你就是江信北呀,如雷贯耳,怎么,有事吗?” 这俩人是游击队的头,江信北心中一喜,说道:“那就是了,省得多余的麻烦……” 付松明听江信北说,他是受秦帮魁的意思前去小马口与自己联络,也是轻轻松了口气,秦家的事情终于可以有了突破口,有了秦家的配合,要将路塘一带打造成游击区,阻力会减少不少,助力却会增长不少。 听江信北说道逮住俩土匪探子,王机星让队伍停止前进,详细向江信北询问具体情形后,招来各分队长,重新做出布置,令各分队先到路塘村外集结,等具体审问过土匪探子,再做具体的调整。(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路塘,星夜,寸芒 一阵微风吹过,似乎带动天空中的薄云,淹向皎洁的月儿,给月儿蒙上一层淡淡的白纱。 夜空下的路塘村显出些许不一般的躁动。 秦学贵俩人奈何不了爆米花和孙二娃,马鞭的抽打声和叫骂声,夜里显得格外清亮,不可避免地穿透夜空,钻入左近人家的耳里。 江信北把爆米花孙二娃带进秦帮魁家,除了几个巡逻的,没有惊动一般的村民,但秦家传出来的声响,却不由得不让人竖起耳朵聆听,秦家逮住俩进村踩盘的土匪探子也就不再是秘密,无形当中把人们的心思给揪了起来。 秦家院子虽然大,但再大也没有村子大。就在一个院子里,王氏听到了,姚梦兰也听到了,但那是秦家的事情,更是男人家的事情,姚梦兰隐隐为江信北担起心来。不过,姚梦兰自家老爹就是土匪头,多少有乃父遗风,担心归担心,但并不害怕,而且还隐隐对俩土匪探子萌生出一点好奇。 王氏似乎看穿姚梦兰的心思,让丫鬟去探探究竟,回报所见情景,连两个案板的肉都奈何不了,扰人清静,还耽搁正事,王氏对秦学贵腹诽不已,不忿之下,去见秦帮魁,实在不行,那就换人审,姚梦兰和丫鬟跟上。 秦学贵俩去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还弄得家里不得宁静,秦帮魁也是心情烦闷,却又不得不耐心等待,没想到俩土匪探子还真是铁杆土匪,嘴紧。 跟秦帮魁发了一通牢骚后,王氏道:“老爷,这样下去哪行,我看不如换郑毅去审吧。” 秦帮魁抬头看了一眼王氏。点头应允。 郑毅如今是归王氏名下管辖之人,王氏有此要求无非是想在和吴氏较暗劲的时候多一分底气,在家里多一份话语权。不可厚非,秦帮魁也想平衡一下吴氏的强势。毕竟吴氏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把持着家里的大多物事,王氏就显得太过薄弱一些。 叫来郑毅,交待任务,郑毅领令而出。 姚梦兰跟王氏和秦帮魁告声诺,没管秦帮魁夫妇回应,转身而去,尾缀郑毅。 因为经历了护卫秦玉秀秦玉华姐弟一事。郑毅在秦帮魁和王氏心里地位日渐见长,从一个长工转身变成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郑毅真心想真正为秦帮魁,特别是为王氏出一份力,但审问人的事情从来没干过,不知道如何入手,能不能让王二夫人满意,郑毅不得而知,心中忐忑地走进审讯房间。 秦学贵是秦帮魁的族房,和郑毅同被秦帮魁看重。俩人关系虽然不错,但在秦帮魁跟前争宠的竞争总是免不了的。眼见郑毅水涨船高,出门在外。独当一面,心热不已,却只能望洋兴叹,谁叫郑毅有好运气呢。 对爆米花和孙二娃问不出什么名堂,还憋了一肚子气,秦学贵倒想看看郑毅有什么本事。姚梦兰跟着进来,秦学贵不解地看向郑毅。 郑毅道:“老爷叫你俩去跟他说说情况,叫我来看看。姚小姐好奇,也就跟着来了。” 姚梦兰名花有主。秦学贵还兴不起在姚梦兰面前露脸,以引起姚梦兰关注的兴头。现在。事情办不下来,脸面不好看。更不想再在姚梦兰面前显眼,秦学贵朝姚梦兰笑笑,告辞离开。 这半响的亏吃下来,爆米花和孙二娃都有些心力衰竭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有姚梦兰出现,两人都是有意无意地瞟视姚梦兰。 吃点亏,受点累,甚至丢掉性命,在如今的世道,对老百姓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要不残胳膊断腿,或者留下内涝,变得不死不活的,总归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干土匪这一行更甚,身残体弱最让人忌讳的事情,爆米花和孙二娃知道土匪窝里,其实都是一帮很现实的人,强肉弱食,不会白养闲人。 今天算是最近距离地接触姚梦兰,姚梦兰漂亮不漂亮,爆米花不关心,关心的是姚梦兰是江信北的老婆。买个人情给姚梦兰,或许比卖人情给江信北更发算。 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爆米花本身缄默其口的心思就不坚定,加上经历秦学贵俩人的一顿毒打,认为自己与孙二娃吃这一顿鞭子和拳打脚踢也算是对山寨有个交代。 春末夏初,着装较少,爆米花身上衣服抽烂,没抽烂的地方也隐现血痕,脖子,脸颊更是清晰可见,还连带着眼角淤青,嘴角血迹肿胀。孙二娃好些,但脸色噶白,却更为难看。 姚梦兰动了恻隐心,问孙二娃道:“你怎么啦?” 孙二娃现在连说话都会牵动内伤,努努嘴,却没有发声,爆米花接口道:“之前,他被人所伤,断了肋骨,现在又遭毒打,估计内伤加重,说话都吃亏。” 姚梦兰转而朝郑毅道:“还是先给他治治伤,让人开口说话,总得让人有说话的力气。” 郑毅没想好怎么打破僵局,略一想想便点头同意,出门叫人。 “江信北呢,他没来,怎么教你来?” 郑毅出去,爆米花忽然开口,姚梦兰莫名其妙地赶到脸上燥热,转而问道:“怎么,不行吗?你认识我?” 爆米花想笑,以表达歉意,血痕,青肿之处牵动疼痛,面部仿佛极度扭曲,堆砌一处,狰狞多过笑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信北答应过我兄弟俩……”迟疑一下,爆米花转念接着说道:“算了,你要问什么,你问吧。” 姚梦兰笑了,自己可没有什么要问的,倒是对江信北怎么和爆米花两人的承诺有了兴趣,指着边上的小木凳,对爆米花说道:“坐凳子上,舒服一些,坐吧。给我说说,江信北答应过你们什么?” 该传递的信息已经传递给姚梦兰,爆米花不想等郑毅回来说。在秦家人面前表现得前倨后恭,说道:“这个嘛,江信北知道。你问他就知道了,我就赌江信北的人品吧。其实。我兄弟俩这次前来路塘踩盘,核心目的就一个,是针对江信北和他的商队,原因是去年江信北潜入山寨,摆了大当家一道。如果有可能,或许还会针对秦家存放的枪支弹药。其他的,我我告诉你也没用……” 门外传来脚步声,爆米花止口不说。其实。爆米花知道张黑七想把姚梦兰虏上山寨做压寨夫人,觉得不好开口,弄不好会刺激姚梦兰,适得其反。反正,关键信息江信北知道了,有了准备,姚梦兰也就没事。 郑毅叫来的两人把孙二娃抬走,坐下来,斟酌如何打开局面。 姚梦兰和郑毅扯了几句,说道:“折腾了这大半夜了。你看这人也被折腾够呛了,给他处理一下伤口,今晚就算了。” 郑毅疑惑地看了姚梦兰一眼。神色之间颇为为难。 姚梦兰幡然醒悟,宣宾做主,自己太过了,解释道:“其实,你刚才去叫人的时候,这人已经告诉我了。其他的信北知道,我们没必要再难为他。” 郑毅命运的改变算是从结识江信北开始的,对江信北有种莫名的好感和信服。在南河这段时间,秦玉秀姐弟和姚梦兰有过几次接触。谈及姚梦兰,印象不错。郑毅对姚梦兰的话自然不会有丝毫怀疑,何况。审讯人也不是自己所长。 闻言之下,郑毅如释重负,点头称是。 爆米花孙二娃和江信北有这么一段渊源,加上姚季宗的关系,妖梦对土匪有种近似天然的亲切感,并不排斥爆米花和孙二娃。郑毅同意姚梦兰的建议,盯着来人把爆米花和孙二娃安置在相对较为舒适的房间,姚梦兰应承郑毅的请求一起去向秦帮魁汇报。 郑毅和姚梦兰所做的一切,早有人向秦帮魁及王氏做了汇报,等郑毅和姚梦兰走进房里,秦帮魁不着急询问结果,既然郑毅如此处理,自然会有郑毅的道理,起码该做的的信息是应该知道的。只不过,郑毅和姚梦兰审讯没用什么时间,倒是花在安置俩土匪的时间还多得多,而且还颇为优待,秦帮魁还是觉得疑惑。 秦学贵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是敲不开爆米花的牙关,郑毅和姚梦兰几乎就没怎么问话,爆米花就开口以实情相告。等候着看郑毅结果的秦学贵看着姚梦兰和郑毅兴致冲冲地走进秦帮魁住处,沮丧至极,感慨良深。 人要背起运来,和行起运来就是两个极端。这就好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过栽树的辛苦却由自己承担,乘凉的总是别人。 种桃的望穿双眼,摘桃的另有其人。恶人自己做,好处别人拿,没天理,也许就是天理吧。知道郑毅不会谎报军情,哄骗秦帮魁,;良久,秦学贵心情低落地悄然离开。 王机星带着队伍驻扎在村外,江信北带着付松明走进秦家大院。这次是秦帮魁主动要求江信北去联络付松明,江信北不虞秦帮魁看出自己与游击队的关系。虽然这层关系的保密程度经不起推敲,至少有诸多可疑之处,但聊胜于无,至少在各自利益还没有牢固建立之前,这层关系能保密就保密,能保密到什么程度,就当保密到什么程度,有了这次行动,以后即便出现什么变故,也有的是理由解释。 看到秦学贵离去的背影,江信北和付松明没有丝毫的迟疑,走上前,敲响秦帮魁的房门。 姚梦兰打开房门,见到江信北,凝重神色泄去,一种负重后的轻松袭上身来,及至看到后面跟着付松明,微微侧让,亲昵言行微动,一闪而过。 土匪这次主要是针对江信北,在向秦帮魁陈述过程,理由和张黑七的打算后,秦帮魁因着江信北的关系,让姚梦兰和王氏一起参详张黑七可能采取的行动。自己和江信北不可能长期滞留在路塘,姚梦兰过了初得问讯结果的兴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三头对六面,有江信北的补充,清楚张黑七的目的所在,付松明很快勾勒出张黑七可能的行动计划,同时勾勒出相应的将计就计之策,之前和王机星商定的行动方案,得回去和王机星商量商量,再做一些调整。 再度审讯爆米花和孙二娃,弄清楚土匪内部的关系,那行动就更具把握。以秦家审讯情形看,爆米花和孙二娃似乎只认江信北俩口子,要弄到张黑七土匪内部的大致关系,应该不是难事。 问题却在于将计就计之策,让游击队假扮路塘商队过四道拐,诱敌出击,缺少不了江信北和姚梦兰的参与,而且,江信北俩口子还必须出现在显眼位置,江信北敢不敢?干不干? 付松明不由眼光不由在江信北和姚梦兰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此事干系重大,不仅仅是让行动更具成功的把握,还可以大幅度减少游击队的损失。(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临战,一触即发 付松明基本不插言,只是带着两只耳朵听,心思却不断的旋转,关键是如何调整好与地方上的关系,处理好游击队和地方这些人的关系。说到底,游击队以后能不能在这一片区域立足,还是由人的关系决定,不论是江信北也好,秦帮魁也好,终究不是自己队伍上的人,照顾到他们的利益,才能赢得他们的支持。 基本情况已经清楚,如何实施反击,大伙一时陷入沉默,场面静悄悄的。 江信北和秦帮魁都没有对姚梦兰和王氏介绍付松明,姚梦兰和王氏也不好开口直问。 一会儿,秦帮魁叫王氏先回房休息。王氏想想,几个男人议事,自己和姚梦兰出不了主意,插不上言语,也不合适,便和姚梦兰起身离去。 江信北去小马冲,这么快就和付松明来到路塘,秦帮魁心存疑惑,却没有多想。张黑七这次出动虽然说主要是针对江信北,秦帮魁却认为,这或许只是张黑七放出的烟幕,声东击西,真实目的还是本着秦家来的。付松明亲自前来,足见之前和自己所说是出于真心,秦帮魁很想知道付松明带了多少人来,如果能一次性解决张黑七这个祸害,即便路途有所损伤,也强过时时防备土匪而提心吊胆,但这个问题还得付松明自己来说。 江信北没想到去年为秦家的事情,和土匪的一次接触报应在当下,暗中你来我往,还讲究避实就虚,闪转腾挪,江信北很自信地认为自己不至于吃大亏,但如果土匪专门针对商队设伏。明道明抢,实打实的阵仗之下,那就很难说自己能逃过劫难。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如果能避开土匪当然是好事,但现在几乎没这种可能。要放弃在这里的生意倒不是难事。难却难在这违背自己一贯的个性。稍稍遇到一点难过的坎,遇到一点难啃的硬骨头,就想到躲闪,想想,江信北就觉得腻味。 现在有付松明和王机星所带来七八十号游击队,还有路塘几十人的村护卫队,江信北认为灭掉张黑七成算起码有七成,即使要以性命相搏。相博之后就是一片坦途,这也是值得的,何况,有这么多游击队和路塘村与土匪有仇之人,还不见得需要自己赤胳膊上阵。 想着,江信北看看秦帮魁,看看付松明,说道:“秦员外,付大哥,让我做什么。你们说吧。” 秦帮魁道:“付代表,你看如何安排,我这有三十人可供你调遣。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组织一些人来配合。” 付松明倒是没想到利用秦帮魁手中掌控的三十人,如此以来,己方人手是对方人数的两倍,手头就宽裕多了,即便硬碰硬,也有十成的把握,有心算无心之下,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速战速决,损失就会降到最低。 笑笑。付松明说道:“秦员外,你放心。我们既然打算再这片区域展开工作。消除匪患,保地方安宁就是我们的责任。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游击队一直关注张黑七的动向,今天,张黑七一出动,我们便得到了消息,所以,我们连夜把所有在家的队伍都带来了,就驻扎在村外。有你的三十人,那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不过具体怎么布置,我看,还得回队伍商议一下。这样吧,秦员外,你和我一起去,信北呢,你再去跟那俩土匪探子聊聊,尽量多地了解一些高埔土匪的内情,比如人际关系,有那些想法之类的。了解之后,你就来找我们。” 秦帮魁听付松明说游击队都来来,放下心来,爽快地答应付松明。不管付松明这次剿匪出于什么目的,必须承认受益最大的还是路塘村,甚至可以说是秦家。 此事宜早不宜迟,郑毅带江信北去会爆米花和孙二娃,秦帮魁跟着付松明去会王机星。 依据情报来源显示,张黑七这次出动是要针对江信北和商队,秦帮魁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始终认定张黑七打商队主意是个幌子,针对自家才是最终目的。王机星听了付松明和秦帮魁的陈述,基本同意付松明的判断,但秦帮魁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爆米花也说了,如果有可能,顺手牵羊,再次光顾秦家大院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春种虽然基本接近尾声,但白天各家各户劳力也基本上山劳作。村中缺少成年人,张黑七如果要进村,那可真的是出入无人之境,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防范张黑七进入路塘村是必须的,但放着路塘的几十人不用,王机星又觉得心有不甘,多一分实力,多一分帮助,成功的希望就多一分。 对于付松明提出让一个班的战士装扮成路塘商队,诱敌出击,王机星基本赞同,不过对于必须要江信北杨友宁几个参合持不同意见。 首先,江信北他们不是队伍上的人,没经历过战阵,临战,难免慌乱,万一出现意外,游击队逃不了责任,否则,很可能在以后的工作中遇到难以预料的困难。其次,对付张黑七虽然重要,但商队同样重要,江信北不仅仅是游击队连通南河的一条至关重要的纽带,而且也是游击队在南河建立自己的情报站的一个关键节点,拿这样重要的人去当一般战士使用,去冲锋陷阵,很不划算。第三,既然是伪装,当然也可以从队伍中选派与江信北身材相似的人顶替江信北,土匪要伏击商队,毕竟视距差异,不可能看得很真切,不一定非江信北本人不可。 有秦帮魁在场,王机星点到为止,付松明明白,不多做辩解,军事上反正要王机星最后拍板,自己提提意见和建议也算尽到自己的职责,而且,王机星的考虑也是相当充分,反而是自己的考虑稍欠妥当。 路塘人对山林熟悉,把秦家掌控的三十人抽调出来,切断张黑七逃回高埔的退路。路塘本寨则天亮后,不去田地上工,组织在寨子里防范土匪进村。王机星把安插在四道拐和路塘之间的两个班的任务调整。战斗打响后,负责由路塘方向向四道拐合围。如果。张黑七往路塘方向,则任务为阻击,以待各分队合围。 战斗在四道拐打响,土匪也就六十来人,即使张黑七能从四道拐逃脱,有游击队的突然袭击,张黑七也带不走多少人,再有两个班二十来人阻击。即便能冲破阻击线,要想进犯路塘村,也没那个实力。路塘全村人有备而防,张黑七如果不识相,他根本没有得手的时间,那正是求之不得。王机星的方案显然是着力防范张黑七进犯路塘,这让秦帮魁放下心来,经此一仗,就算张黑七死里逃生,也再无力进犯路塘。 虽然分出二十人阻击。十来人装扮成商队,但游击队人数上仍然和土匪相当,而且这也不是一场对称的战斗。当张黑七攻击商队的时候,游击队的反伏击才是真正的刀锋利刃所在。在游击队的突然袭击之下,土匪就算人数占优,悴不及防之下,一招被动,招招被动,只有挨打的份,王机星对战斗的成果充满信心。 江信北赶到,王机星只是稍稍了解一下。这些东西只须在给各分队调整任务的时候,提醒各部注意就成了。能利用上当热好,用不上也没关系。战斗打响。生死关头,实力说话,或许再多的准备也用不上。 江信北,杨友宁,欧全海,陈义海和姚梦兰五人成了局外人,协助路塘村民守好村寨就成,江信北对此王机星如此安排求之不得,能够避开危险,又不是非自己不可的事情,要是逞能,那才是哈卵。 估计到张黑七可能会把岗哨放出一两里地,还得让队员休息一会,召集各分队布置调整好的任务后,王机星随即下令,秦帮魁和江信北回路塘村,安排本部人马行动,并且支派好向导,各分队抓紧时间进入指定位置。 诸事完毕,已经是下半宿,江信北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倒床便睡。 但终究事情不小,睡眠很浅,第二天天还没亮好,秦家陆续有人出动向各家各户打招呼,也不断有人来秦家探听消息,江信北便再也睡不着,翻身起床。 万事妥帖,马队出行,天色大亮,江信北看着那些个装扮成商队的游击队有种由衷的敬佩,这是拿性命做赌注,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所图的是什么。 爆米花和孙二娃彻夜未归,张黑七虽然疑惑,却并未当成大事。昨天令爆米花和孙二娃前去路塘踩盘的时候,张黑七没有严格的要求,也要求不了,爆米花和孙二娃总不能探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就回来汇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爆米花和孙二娃才一夜未归。反正江信北他们要前往南河,就这一两天,得过这条路,沿路放几个瞭望哨也成。 天色放亮,张黑七令人烧火做饭,杨凯布置瞭望哨强,一切都有条不紊,不急不躁。 昨晚,王机星和付松明各自带着队伍进山,分别到达指定位置,因为担心触碰到土匪暗哨,不敢过分靠近土匪所在山洞,就地休息。 天色放亮,侦察人员扮作附近村民上山割牛草,砍柴,大致摸清周边山林状况,避开岗哨,潜到山洞附近。 潜藏起来,山洞边上袅袅炊烟,间或夹杂一些米饭飘香钻进众人鼻息,引得游击队员一阵饥肠咕噜而鸣。 此时发动攻击,对游击队有利,但显然不行,最多造成土匪的暂时混乱,弄不好,土匪受惊,迅速收缩,只会增加今天战斗的难度,徒增伤亡。 敌不动,我不动,王机星的命令传达到每个战士耳里,咽了咽喉结,所有人只能收神静心,稍安勿躁。 瞭望哨汇报,路塘商队离此不到三里地,张黑七命令下达,一众土匪丢下吃饭的家伙,集结起来。除了留下两个捡拾看守物件的,其他的,随即分作两队,迅速进入伏击之地——三道拐,这和游击队一分队潜伏之地相隔不足百米。好在游击队潜伏在山上,有密林阻隔,而土匪目标在山下。 土匪消失在山坳,王机星下令迅速占领山洞,之后尾缀其中一股土匪,随即潜藏在起身后的山林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兵无常形 第二十一章 在人格和尊严上,凌驾在他人之上,甚或蹂躏他人,最能让人获得快感。 张黑七不认为取江信北性命是最好的报复手段,抓住姚梦兰蹂躏,让江信北受尽羞辱,磨难而痛苦不堪,又无计可施,无可奈何,这样的报复才能从中获得最多的快感。 将近二十匹马的商队进入伏击范围,张黑七情绪高涨,一马当先,带着三十多人冲出潜伏之地,没有去想江信北在于不在,姚梦兰在与不在。 排除其他因素,单单这二十匹马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三十多人的吆喝颇具声威,临近山脚,树木稀疏,光秃秃的岩石倒是随处可见。吕正亮当即下令,放弃马匹,所有队员就地依托山洼,岩石,抢占有利地形,相互照应,伺机反击,配合反伏击队友的攻击。 这节路能走马车,但并不宽敞,二十来匹马受惊,显得尤为拥挤。马匹没有人的管束顿时大乱,前冲后退四散开去。 张黑七没料到马匹会给自己造成有这样的意外,进攻受阻。 十三名游击队员,都是从各分队中挑选出来的身手矫健之辈,借助马匹的混乱,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掩藏。 土匪身形完全没有遮拦,暴露在吕正亮十多人的枪口之下,五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吕正亮眯着眼睛,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一土匪应声倒下。 几乎是和吕正亮枪声的山谷回音应和,潜伏在旁的王机星下令开火。 瞬间,已有七八个土匪身上中弹,来不及哼一声,倒地便没有动静。 性命要紧。受伤之人顾及不了伤势,慌乱中寻地躲藏。这更给了游击队机会,转眼间。张黑七三十多不到四十人,几乎有一半人丧失了战斗力。 方圆不足二百米的狭小山涧。前有吕正亮的阻击,后有王机星带着两个分队近五十人的包抄,十多个土匪虽然借助岩石凹地隐藏,但在大局面上却拘于一隅之地,局势不利,人数上更呈极端劣势。 十多土匪集中在五十来米见方的地方,山势起伏,巨石阻隔视线。成为唯一的优势。 具体局面上张黑七十多人占据有利地形,强攻徒增伤亡,王机星没急着进攻,从容排兵布阵。只要不让张黑七跑掉,多花一些时间,能减少伤亡,还是很划算的幻想降临时。 从俘获的土匪口中得知张黑七身边仅仅十五人,王机星一边令队伍凭籍地形步步向张黑七一伙说据守的几个岩石堆逼近,收紧包围圈,一边让俘虏的对张黑七喊话。 身陷陷阱。张黑七借助地形稍稍观察,懊恼不已。 有实力打高埔主意的,附近除了共产党游击队。还没有第二家山寨有这样的实力,即便有这个实力,也没这个胆。土匪间火拼地盘,弄不好会两败俱伤,白白便宜别人。 张黑七没有过多的思索就断定是游击队所为,心中既恨且急。唯一的期盼是杨凯听到枪声,赶过来。只要杨凯杀开过来,就会吸引并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窥测到包围圈的漏洞。就能找到机会,脱离这片死地。进入山林。那便是鱼入大海,飞鸟入林。腾挪的余地广阔。逃出升天,以后,鹿死谁手,还有得瞧。 相隔不过一个山头,二道拐的枪声稀落下来,彻底破灭了张黑七的企盼,粉碎了最后一点希望。杨凯带着二十来人绕道切断商队退回路塘之路,如果是零星枪声,还可能是商队的反击,密集枪声之后,枪声稀落下来,只会是杨凯所领二十多人也遭受和自己同样的命运。张黑七能想象得到,对手既然要算计自己,只怕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罗坪的事情透露着古怪,张黑七本来心存戒心,却被报复江信北之念蒙心,心存侥幸,下定决心对路塘商队下手。事到如今,虎落平阳,阴沟翻船,却是自找的。 事态紧急,容不得张黑七过多的懊恼和幻想,当机立断,发出指令。 高吉登手下还剩六人,张黑七令其留下断后。对张黑七的承诺,高吉登心里嗤之以鼻。这个时候,性命攸关,张黑七显然是要牺牲自己,高吉登不认为六人断后,掩护张黑七脱身,自己还有脱身的机会,张黑七所有的承诺显得尤为虚假。 高吉登看着张黑七等人的身影渐渐远离,把手下集拢到自己身边,静静地躲在两巨石后面。被俘兄弟的喊话,高吉登听进耳里,想着,只要不再做无谓的抵抗,一条性命或许还能捡得着。 上山入林不行,串向路塘也行不通,其他方向都有游击队,唯一没有动静的是双坡通往南河杨村方向,是不是王机星设下的陷阱,张黑七也管不了那么多。 山下虽然没有山上那样树高林密,但刻意隐匿,加以籍用蜿蜒路径,山壁凹凸,遮住身形还是够用。张黑七将跟着的八人分作两组,让一组试探着摸向四道拐,自己带着几人借助山石岩壁掩藏行迹,贴着山壁继续往山下小路慢慢移动。只要突出包围圈,大山里面,藏几个人,便是再多几倍的游击队也找不到自己。 首先必须保证主要战斗有足够的兵力优势,王机星估计张黑七最有可能逃离的方向一个是逃回高埔,一个是袭击路塘,至于南河杨村方向,可能性很低。预防万一,王机星仍然放置了两组四人的观察哨,万一张黑七逃往南河方向,有观察哨的监视,调整部署也来得及。 土匪群体很特殊,并不畏惧生死,但得分具体场合。这些人因为生存和财物而聚合到一起,同时也会因为生存和财物而四分五裂。思想上没有明确的理念诉求,组织上靠体现带头大哥意志的山规约束。实际上就是带头大哥在,则一切安好,否则,显得组织结构松散。打顺风仗一阵风,阵仗颇具威势,处于逆风。则士气相当脆弱,很容易造成土崩瓦解。四处溃散。 受游击队从后面突袭,张黑七手下四十来人,瞬间去其一半,蒙头之间,四散觅地躲藏,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人数数倍于自己的对手包围之中。张黑七没有死战突出重围的决心,带人脱离战场,成了压垮余下土匪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吉登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念头。也就懒得观测游击队的动静,游击队包围圈收拢,高吉登抬头看看周围端枪围住自己的人,拍拍屁股,站立起来。其他六个手下,有样学样,枪支靠放在岩石上,双手空空站立起来。 却在此时,隔着两个山头,传来枪声鉴宝秘术全文阅读。王机星随即令赶来汇合的吕正亮带上自己的人赶过去增援两哨所。 两监视哨首先发现的是张黑七一行四人,放枪阻击,也顺带告知王机星。 张黑七命不该绝。正在前路被阻之时,一匹跑散的马匹本来在山洼里吃草,听到枪声奔跑起来,所经之处,恰好离张黑七仅仅几步之遥。张黑七飞身骑上无鞍马,疾驶而去。 四名游击队员并不知道骑马而去的是张黑七,即便知道也徒呼奈何。 与张黑七分开的几个土匪和张黑七相距不远,听到枪声,以为自己被发现。不再藏着掖着,借助地形腾挪。拼死往树林方向冲。 除去射杀一名土匪,张黑七逃走。还有八个土匪合在一处,四名游击队员顾此失彼,仗着在山林的先行之利,和八个土匪周旋,只盼能迟滞土匪行动,接应队伍尽快到来。 高吉登没做抵抗便投降,隐藏在不远处的几个土匪见状,也放弃了抵抗。打扫战场,张黑七所带三十九人,十人被击毙,一十九人或受伤被俘,或放弃抵抗投降,长枪十七支,驳壳枪五支,而游击队除了九人受伤,没有性命之忧,再没有其他伤亡。 付松明前来汇合,杨凯所带二十三人无一漏网,击毙十三人,俘获十一人,缴获各种武器十二支。整个行动收获颇丰。 连同张黑七一起有十人逃脱,给以后留下不小的隐患,特别是张黑七回到高埔,那情形会更严重。王机星和付松明稍稍商量,便统一意见,由付松明带两个班留下看管被俘的土匪,王机星带着其余队伍赶赴支援吕正亮,只有抓获了张黑七,这次行动才算圆满成功。 山里小路不说四通八达,但是钻入山林随处找个凹地躲藏,便是十数倍的人也很难找出。四个游击队战士面对一心逃离的八个土匪,办法实在不多。这不是固守某个山头或据点。四人采取游走袭击之法,骚扰迟滞土匪逃窜速度,等待援军的到来。 本来力量单薄,再经分散,不可避免地陷入单兵作战。山林腾挪,利用地势的本领,土匪比几个游击队战士只强不弱,吕正亮赶到时,零星的枪声完全消尽。 没有枪声的指引,吕正亮望着山峦叠嶂,树涛涌动,一时辨不清到底该往何处出击。稍稍,吕正亮将部下分作三人一组,先依照之前枪声传出的方位找到战友再说。 王机星带人赶到之前枪声响起的山头,见不到任何动静,把队伍分作三个小组,分别往三个方向搜索前进。 吕正亮带着十多队员见着了五具尸体,其中三具是自己人的,土匪不见踪影,另一位队员也不知去向。此处山林,游击队不熟悉,吕正亮不敢冒然深入,制作三副简易担架,抬着三位队员的尸体往回走。 看着三个战士的尸首,王机星心头泛起一阵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掉以轻心,百密一疏,这三个战士完全可能不会丢掉性命。 压下心头杂念,王机星向吕正亮问明状况。 此时此景再进行搜索肯定会徒劳无功,王机星当机立断,令吕正亮前往告知付松明,把俘虏带往路塘,留下两个班继续看守俘虏,之后带上其余队伍赶往罗坪。 张黑七是个隐患,当务之急是切断张黑七几个土匪回高埔之路。中途有路塘村自卫队把守各个通往高埔的要道,罗坪有彭万清一个排对高埔的监视,王机星相信张黑七几个土匪就算逃脱,想回到高埔山寨也不容易。 郭建雄和张黑七所带人马基本消灭干净,留守高埔的土匪不过五十人上下,游击队以绝对优势兵力,加上路塘与罗坪村自卫队的协助,快速拿下高埔不是问题。只要牢牢卡住张黑七回山之路,张黑七回不了山寨,就算本身通天,也无翻身之机。如果拿下高埔动作够快,或许还可以此布局,诱杀张黑七。(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攻心为上 得庄丁汇报,知道付松明押着几十个土匪朝路塘村走来,秦帮魁七七八八的心思终于放落,带着几个村里几个主事之人出村迎接。 几个村里头人出迎付松明一行,游击队伏击土匪成功不再是秘密,戒备土匪袭村的紧张情绪一去,人们奔走相告,整个村庄顿时沸腾起来。 几十年的匪患一朝消除,让人难以置信,同时又让人兴奋莫名。 这样的日子得庆祝一下,这是必须的。 这样的好事,王氏和吴氏似乎完全摒弃了往日的嫌弃,有商有量地一致同意召集几个秦家族房说得上话的人商议,犒劳一下游击队,把庆祝活动弄得热闹一些。 有秦家出头组织,这一点,不管平时邻里恩怨如何,此时此刻,村民相继把家里认为是最好的食物贡献出来,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宣泄长久积压在心头的担忧和愤懑,不足以抒发心头巨石落地的畅快。 秦帮魁一行后面跟着一长串村民,出村不远,付松明一行近六十游击队押着三十土匪不疾不徐迎面而来。 谁真心剿匪?谁真心解民急难? 一时之间,跟随而来的村民对游击队的感激之情流露在言谈举止当中,虽然共产党这个称呼很陌生,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人们对游击队的由衷敬佩。 付松明没有跟秦帮魁进行过多的解释,留下吕正亮特混队外加一个班押着土匪随秦帮魁进村,自己带着剩下的三个班向罗坪开拔。 听说付松明带着队伍离去是为了去端张黑七的老巢,两边村民迅速让开道,目送付松明一行离去,这样的结果最好。彻底消除匪患。好人做到底,游击队就是考虑周全,一些与土匪结有血仇的人家悄悄尾随而去。 秦帮魁的心情却没有村民们那样轻松。付松明虽然没有多说,但张黑七漏网还是告诉了秦帮魁。把吕正亮的特混队留下照管俘虏。也是为了路塘村民如有发现漏网土匪踪迹,吕正亮能派上用场。 余下二十多游击队的衣着还不如村民,体貌清瘦,村民看着便有一种亲近感,彷如自己村寨的自卫队出征得胜归来。出迎的村民跟在队伍后面,兴高采烈,到了路塘村前,村里村民又列队相迎。一些小孩穿进穿出,平添一份喜庆。 秦帮魁让人把自家在村边的牛圈腾出,把一干土匪统统赶进牛栏,支派村中一干年轻人代替游击队做看守。 无论吕正亮如何强调游击队的纪律,在秦帮魁眼里都不是什么紧要事情,着几十个土匪被关进牛栏,有村中年轻人拿着猎枪,棍棒看守着,还能翻了天?这样的处境,这些土匪还有捣乱的胆气。当时他们手中有武器,也不至于被游击队俘虏。 吕正亮不敢大意,一行二十余人便在牛圈边上驻扎下来。无论秦帮魁如何劝解,都不松一丝口风。吕正亮态度坚决,秦帮魁一行没再坚持,让人家坏规矩,总不是一件好事。 秦帮魁等人离去,吕正亮落得脱了干系,看着看守土匪的年轻人的表演渔夫传奇全文阅读。 虽然付松明再三交代吕正亮要注意遵守游击队之前老部队对待俘虏的政策,但有三个战友丧生在这群土匪手中,吕正亮对看守土匪的年轻时不时地给看不顺眼的土匪来棒子。装聋卖傻,想着只要这些土匪不生乱就成。完全忘记了付松明交代的尽可能做一些俘虏的争取教育工作的指示。 作为游击队的代表,吕正亮二十多人没有进村。但不妨碍村民出村给予他们英雄归来般的礼遇,抢着和他们套近乎。更有甚者,有的村民跑回家,拿来自认为拿得出手的食物,纷纷塞到队员手中,以求能和这些和土匪真刀真枪地干的年轻人显得比别人更亲近些。 此时,秦家院子里是另一番景象。 应江信北请求,秦帮魁让人给孙二娃治伤后,把爆米花和孙二娃交给江信北自己处理,出了这么一档事,这俩人再想干土匪,至少要能自圆其说,才能在张黑七面前遮掩过去,可这并不容易,倒是不用担心他俩以后对路塘有什么歹意。再说来,事到如今,这两人是江信北抓到的,口供也是江信北和姚梦兰小俩口取的。江信北有什么打算,秦帮魁懒得费心思去揣度,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有江信北的关照,孙二娃得到治疗,爆米花不用被关押在一个房间里受煎熬,只要不出秦家大院,没人来干涉他们。 山寨明摆着要对秦家和江信北不利,而秦家波澜不惊,江信北也毫无动身的打算,爆米花码不定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事情,心里忐忑。在秦家院子里,江信北成了自己和孙二娃在秦家唯一可以依靠的屏障,爆米花非常想江信北给自己一个底实话,但江信北一个上午,除了来问候了几句,便没有再出现。和孙二娃呆在房子里,孙二娃有伤在身,话语稍稍多一些,胸部便隐隐作痛,难以多说,爆米花显得心事重重。 杨友宁欧全海几个来和爆米花呆了一会儿,见爆米花沉默寡言,也没有多说什么。杨友宁弄不清楚江信北有什么打算,不过,江信北既然做出这样的安排,杨友宁也没去多想,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个朋友多条路,土匪也是人,换了环境自然会换个心思。 无论是和欧阳秀峰的合作,还是和秦家的合作,江信北觉得没一个熟悉鸽山一带状况的自己可以信赖的人手,这心中总有些不踏实。爆米花能经受住秦学贵的拷打,而单单愿意对姚梦兰倒出实情,显然是自己之前对爆米花所许下的诺言起了作用。江信北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爆米花和孙二娃比较认可自己,自己只要处理得当,相信也能获得他们的信赖。从而获得这两人的归心。 小恩小惠不不足以体现自己的信用,江信北不希望爆米花仅仅是为了自己对他俩的承诺而出卖张黑七的货色。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或许有人出更多的价钱,这两人也同样会出卖自己。 昨晚。江信北应王机星所请,去向爆米花了解土匪山寨几个当家之间的关系,爆米花语焉不详,江信北当时就觉得爆米花没有实话实说,江信北也能理解爆米花这种心思,高埔土匪不垮,高埔就会是俩人的依靠和归宿。江信北判断,爆米花和孙二娃认可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给了他俩承诺,他俩为了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并不是要把身家性命交给自己。 爆米花作为高埔土匪的踩盘手,毫无疑问得到张黑七的信任,张黑七对他俩肯定也不薄,江信北想着,爆米花和孙二娃虽然不说对张黑七忠心不二,但至少高埔山寨作为这两人的靠背山,对山寨的事情肯定得尽心尽力。这次这两人把张黑七的出行的目的吐露出来,虽然并知道路塘会怎么应对这件事情。但他俩心里或多或少会产生对张黑七的愧疚,不可能把事情做绝,对自己的认可。更不可能出于心甘情愿,只是一时的无奈。严格来说,江信北还想到,在不知道秦家背后有游击队针对张黑七下手的情况下,爆米花也算不上出卖张黑七,只是买了一个人情给自己,也难说爆米花是以此来试探一下自己是否重诺言。 收人得收心,关键在于解开爆米花和孙二娃心中的疙瘩。 江信北让杨友宁几个兄弟跟爆米花聊天,以期了解爆米花的家庭背景韩娱之掌控星光。从中切入把握爆米花的心思。可惜爆米花不愿多说。 道家讲究顺其自然,四两拨千斤。其实就是一个破立相对论,两者之间总有相互转化的条件需要满足。 江信北认定只要张黑七身死四道拐。游击队力灭高埔寨,爆米花和孙二娃失去了落脚地,失去了归属感,就如同孤魂野鬼,最需要的就是重新获得依靠感,这一点恰恰是自己可以给予的。 出于对耿秋生,姚梦欣等人的了解,江信北对王机星和付松明十分有信心。毕竟八九十号游击队,加上有路塘村三十号人的配合,又是背后捅刀子,对付五六十土匪,游击队没道理还会节外生枝。 没有特别的事情,整个上午江信北几个听从秦帮魁的安排,呆在秦家大院,必要的时候,协助秦家人抗击张黑七对秦家的攻击。江信北没有二话,答应下来。如果张黑七真的突破王机星的包围,而围攻秦家,江信北认为自己几个人也别无选择。即便情形逼迫自己冲到最前沿,只怕到时候也得梗着脖子顶上。 自家的护卫都派出协助王机星,秦帮魁对家里的防卫没底,江信北几人翻山穿林,走通路塘和南河,胆量和武力值都不弱,秦帮魁相信江信北对秦家抗击防匪袭扰是一大助力。但结果如何,秦帮魁还是没底,接到庄丁的汇报,秦帮魁放心下来,顺便也将游击队围歼张黑七这个大大的利好消息告诉江信北。 江信北看着秦帮魁带着村里几个说话算得了数的人出村迎接付松明,转身便走向爆米花住处。有这样的重磅消息冲击,从根子上动摇思想基础,爆米花无论如何都会心无所主,产生对自己的依赖也说不定。 “谢谢你对我兄弟俩的关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免得我胡思乱想的。” 对江信北,爆米花说不上是感激,这次的遭遇还是拜江信北所赐,关照不关照,江信北都有理由可说。但自己兄弟的确获得江信北的关照,爆米花力图保持大丈夫恩怨分明的姿态。经历昨晚一幕,仿若经过淬炼,再次和江信北交谈,爆米花似乎心理上过了一道坎,心有所愿,却不愿先开口提到江信北对自己的承诺。 江信北笑笑,说道:“还能有什么,昨晚你说的话,对我意义重大,算起来,你俩对我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该我感谢你兄弟俩才是。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张黑七垮台了,或者说张黑七死了,你俩有什么打算。” 江信北这话有些无厘头,爆米花神情错愕地望着江信北,不知所云。 “我是说,你这样当土匪,就没想过以后的打算?土匪毕竟不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很不地道。” 江信北转过话题,并不急于导出张黑七被游击队伏击身亡的消息。即便此时说出来,恐怕爆米花也很难相信,倒不如聊些事关家庭父母的事情,多一点了解,便多一分话题。 爆米花看了躺在床上的孙二娃一眼,神情一暗,轻轻地叹了口气。 爆米花久久不语,江信北没有打搅,安静地等待爆米花开口。 “还是说说你想知道什么吧,至于我和二娃,如果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知道……” 江信北笑笑,说道:“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就想和你随便聊聊,毕竟我答应你俩的事情,我总得多了解你俩一些。” “这倒是应该的,道上弟兄重诺守信,也各有各的门道,兄弟结交,贵在交心,不一定事事非得大当家的知晓……” “呵呵,你这话对我的胃口,我爱听。交朋友交心,心里才会踏实。” 两人就这么说些没营养的话,孙二娃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三人谁都没有吐实,不过,气氛倒是轻松不少。(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攻心为上﹙续﹚ 好话不嫌晚,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时机才能拽住人心。 既然场景气氛有朋友聊天般轻松和随意,江信北暂时丢下功利之心,和爆米花孙二娃天南地北的想到哪,说到哪。 张黑七走脱,秦帮魁心里不踏实但也没把他看做多大的事情,至少张黑七单枪匹马不足为惧。商队二十匹马找回来的只有十七匹,三匹马儿的损失,对于能保住村寨和自家安然无恙,不算什么。 鸣响吹起来,锣鼓敲起来,秦帮魁对家里俩妇人的安排不置可否,既然搞起来了,那就这样吧,总之这是一件大喜事。 秦家大院忙碌起来,杨友宁欧全海和陈义海三人去帮厨。姚梦兰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本想去找江信北的,一时不知道江信北在哪,这个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和江信北腻在一起,相邀王氏丫鬟一起出门看热闹。 外面吹吹打打的,爆米花不时转头朝外看,话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似乎与山寨有关,但语焉不详。闹得有点心烦,爆米花抵不住疑惑,最终还是望向江信北,投以询问的目光。 江信北起身,说道:“这事和你们山寨有关,我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爆米花心里突突几下,不由自主地跟着江信北走出。 呈现在江信北和爆米花是片彩旗世界。 两行十二三岁的半大男孩手持竹竿顶着走在村中主干道上,从后面看去,彩旗飘扬。前面传来锣鼓声和成年人的吆喝声。 江信北和爆米花没有跟上去,因为,村里的主干道不过一里路,很快游行队伍折返。走在最前方的身着兵或勇的青壮男人分别抬着三座身着古装官服的木雕人像。双目圆瞪,黑白分明,双眉呈八字波形捺开。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黑黑的配饰胡须直达胸前,双手搭在特制的太师椅上。配上帽子上两只兔耳随着抬轿之人的脚步很有韵律的晃动,在威严中又不失一丝祥和肃敬。 轿子后面跟着锣鼓队,再接着便是小孩们手持彩旗跟进。 路塘村以秦姓为主,宋,何两姓也比较多,此外还夹杂着少数其他姓氏。三家大姓氏各有祖祠,三座木雕便是秦,宋。何三家先祖塑像,值此喜庆日子,感恩祖宗荫蔽,祭祀祖宗,举行抬祖游行昭告神明是村里的重大活动。 以前只是各自的家族依据本族房的定制或三年一次,或五年七年一次大型的祭祖活动,一切活动安排都是有现成的预案,只有在各自祭祖年份的公倍数年份才会出现三家同时祭祖的情形。 今天突逢喜事,是全村大事,秦家商量启动祭祖仪式。其他两家跟着响应,促成路塘村起码二十年以上才能出现的热闹场面,倒是让江信北和爆米花赶上了。 有小孩在人群中穿梭。更添闹热,姚梦兰看到江信北和爆米花,拉着丫鬟靠拢过来。丫鬟见爆米花在一旁,扭捏一下,争不过姚梦兰力大,很被动地跟着姚梦兰走拢。 路塘村民知道秦家昨晚逮到土匪踩盘手,但终究没见过爆米花,在此喜庆日子,来人便是客。不用爆米花相问,便有人兴高采烈地向爆米花述说今天上午游击队歼灭张黑七一事。仿佛他亲自参与一般。 爆米花仿若整个人被掏空一般,没心思再看下去。又不知道向何处去,熟视无睹般地看着人群走过,五味杂陈,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姚梦兰对这样的活动新奇,可劲,不是和丫鬟说话,就是和江信北说话,问一些脑残的问题。爆米花立在一旁,没答言的兴趣,想着江信北那句“如果张黑七死了,你有什么打算”,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不由悲由心生。 江信北到底想干什么,明明知道爆米花是土匪探子,现在倒好,弄得像老朋友一般。丫鬟不想靠爆米花太近,站立在姚梦兰身后,用背朝爆米花,嘴里敷衍着姚梦兰,说话的兴趣不大。 冷淡显得特不热情,姚梦兰很快感觉到了丫鬟的兴致不高。江信北似乎也不在调上,姚梦兰不由兴致大减,拉拉江信北,要回秦家。 看着爆米花就来气,丫鬟早就不耐烦了,回应姚梦兰一声,俩女转身回走。 “老花,走,我带你到人家走走。” 姚梦兰一听,停住脚步,回身道:“我也去。” 丫鬟只得跟着姚梦兰随江信北和爆米花前行。 无家可归,爆米花心烦,回秦家大院已不复昨晚的心理底气,心里发虚,强作笑颜跟着江信北走。 路边山脚的田边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长而低矮,略微歪斜,显得娇小秀气,弱不禁风。江信北一行四人走向一间小屋,小屋茅草盖屋,板壁泥糊,泥墙上出头的草梗,让小屋显得蒙头垢脸而无精打采。 小屋孤零零的窝在那里,爆米花很疑惑江信北带自己前来这家家境铁定不好的人家是什么意思。 那山那水,那田那路,那天空那白云,江信北把游走期间的飘忽目光收回,瞟了爆米花一眼,略略有些迟疑。 小木屋里,一个显得瘦小的中年妇人拿着一根小凳坐在门前,接着一个*岁小女孩端着木盆出来,放到妇人面前,再回去用木桶提水出来,倒入木盆,妇人开始洗衣服。 小女孩走到紧挨小屋的猪圈前,从背篓里把刚打来的猪菜倒出来,抬头见到江信北一行,回到妇人身边,道:“娘,信北哥哥来了,还带着几个人。有一个好像是秦老爷家的菊姐。” 妇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有些手足无措。 小女孩搬来几根小凳,江信北四人笑笑地接过坐下,小女孩也搬过一根凳子坐到妇人对面,一边帮着妇人洗衣物,一边随意回答江信北的问话。 拉了一会儿闲话,江信北问道:“小妹,你哥哥呢?” 小女孩笑笑,回道:“哥哥上山去了,可能要天黑才能回来。” 江信北道:“村里不是通知全村人今天不能上山吗?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小女孩道:“哥哥说,我们家和别人不一样,家里没有大劳力,他年纪小,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儿,只能靠多花时间,田里活一点也耽搁不起。他一个小孩,就算遇到土匪,土匪也不至于拿他怎么样。” 江信北呶呶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妇人明显眼睛不方便,众人说话从来没提及男主人,爆米花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爹呢,干什么去了?” 妇人手中颤抖一下,停下手中的活,小女孩神色一暗,咬咬牙,没有回话,眼里却噙着泪水,目光投向远方。 菊丫鬟狠狠地横了爆米花一眼,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不是你们土匪干的好事。” 被菊丫鬟呛着,爆米花噎得一时缓不过神来,怒瞪菊丫鬟。 江信北回头看了菊丫头一眼,幸好小女孩和妇人没有在意菊丫头的话头。 菊丫头待要抢白,姚梦兰扯扯,低声道:“算了,少说一句,惹人伤心。” 菊丫头气不过,没有听姚梦兰的劝阻,说道:“我没有说错,向前年,妹子他爹在山上遭遇土匪,被抢走了猎物,还被打折了双腿。一家老小就靠他,以后,他不但不能撑起这个家,反而要拖累这个家,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公奶见儿子不在了,气闷成疾,又无钱医治,前年相继离世,妹子他娘终日以泪洗面,结果哭瞎了眼。那时候,妹子不过才六岁,他哥哥不到九岁,一家的家务事,农活却要两小孩承担,这不是土匪造的孽吗?” 菊丫头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妇人抽泣,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爆米花心里恍然一痛,低下头,默不作声。 这家人姓宋,是猎户,江信北往返路塘多次,听郑毅说起宋家的遭遇,本着同是猎户的亲近感,帮过宋家兄妹。此番带爆米花前来,江信北本来就打算看看爆米花的心思,即便菊丫头不说,江信北也会寻机向爆米花道出其中的故事,看看爆米花的反应,以便在利用爆米花的时候,使用到什么程度。 不过,此时,说菊丫头说道出来,别有一番悲戚意味,江信北感觉再待下去,浑身不自在,站立起来,说道:“小妹,婶子,我来是想让铁蛋帮我做点事情,没想到引起你们的伤心事,真是对不起。要不这样吧,等铁蛋回来,你叫他到秦家去一趟,好吗?” 妇人点点,小女孩有点不舍,起身拉住江信北。江信北拍拍小女孩的手背,道:“日子会好起来的,好好照顾你娘。” 知道留不住江信北几人,小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 回到秦家,已经是旁晚,爆米花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似乎也忘了江信北答应过的事情。 吃过晚饭,江信北让姚梦兰探探菊丫头今天下午对爆米花的观感,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回顾斟酌着今天下午爆米花的流露出的每一个言语神情。良久,江信北决定向爆米花和孙二娃兑现承诺的事情,还是等爆米花先开口比较好。在目前形势下,江信北觉得爆米花无地方可去,没有理由不先开口。(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攻心为上续 好话不嫌晚,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时机才能拽住人心。txt小说下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访问:. 。︾︾, 既然场景气氛有朋友聊天般轻松和随意,江信北暂时丢下功利之心,和爆米‘花’孙二娃天南地北的想到哪,说到哪。 张黑七走脱,秦帮魁心里不踏实但也没把他看做多大的事情,至少张黑七单枪匹马不足为惧。商队二十匹马找回来的只有十七匹,三匹马儿的损失,对于能保住村寨和自家安然无恙,不算什么。 鸣响吹起来,锣鼓敲起来,秦帮魁对家里俩‘妇’人的安排不置可否,既然搞起来了,那就这样吧,总之这是一件大喜事。 秦家大院忙碌起来,杨友宁欧全海和陈义海三人去帮厨。姚梦兰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本想去找江信北的,一时不知道江信北在哪,这个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和江信北腻在一起,相邀王氏丫鬟一起出‘门’看热闹。 外面吹吹打打的,爆米‘花’不时转头朝外看,话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似乎与山寨有关,但语焉不详。闹得有点心烦,爆米‘花’抵不住疑‘惑’,最终还是望向江信北,投以询问的目光。 江信北起身,说道:“这事和你们山寨有关,我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爆米‘花’心里突突几下,不由自主地跟着江信北走出。 呈现在江信北和爆米‘花’是片彩旗世界。 两行十二三岁的半大男孩手持竹竿顶着走在村中主干道上,从后面看去,彩旗飘扬。前面传来锣鼓声和成年人的吆喝声。 江信北和爆米‘花’没有跟上去,因为,村里的主干道不过一里路,很快游行队伍折返。走在最前方的身着兵或勇的青壮男人分别抬着三座身着古装官服的木雕人像,双目圆瞪,黑白分明。双眉呈八字‘波’形捺开,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黑黑的配饰胡须直达‘胸’前,双手搭在特制的太师椅上,配上帽子上两只兔耳随着抬轿之人的脚步很有韵律的晃动,在威严中又不失一丝祥和肃敬。 轿子后面跟着锣鼓队,再接着便是小孩们手持彩旗跟进。 路塘村以秦姓为主,宋,何两姓也比较多,此外还夹杂着少数其他姓氏。三家大姓氏各有祖祠,三座木雕便是秦重生之不嫁高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宋,何三家先祖塑像,值此喜庆日子,感恩祖宗荫蔽,祭祀祖宗,举行抬祖游行昭告神明是村里的重大活动。 以前只是各自的家族依据本族房的定制或三年一次,或五年七年一次大型的祭祖活动,一切活动安排都是有现成的预案,只有在各自祭祖年份的公倍数年份才会出现三家同时祭祖的情形。 今天突逢喜事。是全村大事,秦家商量启动祭祖仪式,其他两家跟着响应,促成路塘村起码二十年以上才能出现的热闹场面。倒是让江信北和爆米‘花’赶上了。 有小孩在人群中穿梭,更添闹热,姚梦兰看到江信北和爆米‘花’,拉着丫鬟靠拢过来。丫鬟见爆米‘花’在一旁。扭捏一下,争不过姚梦兰力大,很被动地跟着姚梦兰走拢。 路塘村民知道秦家昨晚逮到土匪踩盘手。但终究没见过爆米‘花’,在此喜庆日子,来人便是客,不用爆米‘花’相问,便有人兴高采烈地向爆米‘花’述说今天上午游击队歼灭张黑七一事,仿佛他亲自参与一般。 爆米‘花’仿若整个人被掏空一般,没心思再看下去,又不知道向何处去,熟视无睹般地看着人群走过,五味杂陈,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姚梦兰对这样的活动新奇,可劲,不是和丫鬟说话,就是和江信北说话,问一些脑残的问题。爆米‘花’立在一旁,没答言的兴趣,想着江信北那句“如果张黑七死了,你有什么打算”,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不由悲由心生。 江信北到底想干什么,明明知道爆米‘花’是土匪探子,现在倒好,‘弄’得像老朋友一般。丫鬟不想靠爆米‘花’太近,站立在姚梦兰身后,用背朝爆米‘花’,嘴里敷衍着姚梦兰,说话的兴趣不大。 冷淡显得特不热情,姚梦兰很快感觉到了丫鬟的兴致不高。江信北似乎也不在调上,姚梦兰不由兴致大减,拉拉江信北,要回秦家。 看着爆米‘花’就来气,丫鬟早就不耐烦了,回应姚梦兰一声,俩‘女’转身回走。 “老‘花’,走,我带你到人家走走。” 姚梦兰一听,停住脚步,回身道:“我也去。” 丫鬟只得跟着姚梦兰随江信北和爆米‘花’前行。 无家可归,爆米‘花’心烦,回秦家大院已不复昨晚的心理底气,心里发虚,强作笑颜跟着江信北走。 路边山脚的田边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长而低矮,略微歪斜,显得娇小秀气,弱不禁风。江信北一行四人走向一间小屋,小屋茅草盖屋,板壁泥糊,泥墙上出头的草梗,让小屋显得‘蒙’头垢脸而无‘精’打采。 小屋孤零零的窝在那里,爆米‘花’很疑‘惑’江信北带自己前来这家家境铁定不好的人家是什么意思。 那山那水,那田那路,那天空那白云,江信北把游走期间的飘忽目光收回,瞟了爆米‘花’一眼,略略有些迟疑。 小木屋里,一个显得瘦小的中年‘妇’人拿着一根小凳坐在‘门’前,接着一个**岁小‘女’孩端着木盆出来,放到‘妇’人面前,再回去用木桶提水出来,倒入木盆,‘妇’人开始洗衣服。 小‘女’孩走到紧挨小屋的猪圈前,从背篓里把刚打来的猪菜倒出来,抬头见到江信北一行,回到‘妇’人身边,道:“娘,信北哥哥来了,还带着几个人。有一个好像是秦老爷家的菊姐。” ‘妇’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有些手足无措。 小‘女’孩搬来几根小凳,江信北四人笑笑地接过坐下,小‘女’孩也搬过一根凳子坐到‘妇’人对面,一边帮着‘妇’人洗衣物,一边随意回答江信北的问话重生在六零全文阅读。 拉了一会儿闲话,江信北问道:“小妹,你哥哥呢?” 小‘女’孩笑笑,回道:“哥哥上山去了,可能要天黑才能回来。” 江信北道:“村里不是通知全村人今天不能上山吗?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我们家和别人不一样,家里没有大劳力,他年纪小,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儿,只能靠多‘花’时间,田里活一点也耽搁不起。他一个小孩,就算遇到土匪,土匪也不至于拿他怎么样。” 江信北呶呶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妇’人明显眼睛不方便,众人说话从来没提及男主人,爆米‘花’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爹呢,干什么去了?” ‘妇’人手中颤抖一下,停下手中的活,小‘女’孩神‘色’一暗,咬咬牙,没有回话,眼里却噙着泪水,目光投向远方。 菊丫鬟狠狠地横了爆米‘花’一眼,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不是你们土匪干的好事。” 被菊丫鬟呛着,爆米‘花’噎得一时缓不过神来,怒瞪菊丫鬟。 江信北回头看了菊丫头一眼,幸好小‘女’孩和‘妇’人没有在意菊丫头的话头。 菊丫头待要抢白,姚梦兰扯扯,低声道:“算了,少说一句,惹人伤心。” 菊丫头气不过,没有听姚梦兰的劝阻,说道:“我没有说错,向前年,妹子他爹在山上遭遇土匪,被抢走了猎物,还被打折了双‘腿’。一家老小就靠他,以后,他不但不能撑起这个家,反而要拖累这个家,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公‘奶’见儿子不在了,气闷成疾,又无钱医治,前年相继离世,妹子他娘终日以泪洗面,结果哭瞎了眼。那时候,妹子不过才六岁,他哥哥不到九岁,一家的家务事,农活却要两小孩承担,这不是土匪造的孽吗?” 菊丫头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妇’人‘抽’泣,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爆米‘花’心里恍然一痛,低下头,默不作声。 这家人姓宋,是猎户,江信北往返路塘多次,听郑毅说起宋家的遭遇,本着同是猎户的亲近感,帮过宋家兄妹。此番带爆米‘花’前来,江信北本来就打算看看爆米‘花’的心思,即便菊丫头不说,江信北也会寻机向爆米‘花’道出其中的故事,看看爆米‘花’的反应,以便在利用爆米‘花’的时候,使用到什么程度。 不过,此时,说菊丫头说道出来,别有一番悲戚意味,江信北感觉再待下去,浑身不自在,站立起来,说道:“小妹,婶子,我来是想让铁蛋帮我做点事情,没想到引起你们的伤心事,真是对不起。要不这样吧,等铁蛋回来,你叫他到秦家去一趟,好吗?” ‘妇’人点点,小‘女’孩有点不舍,起身拉住江信北。江信北拍拍小‘女’孩的手背,道:“日子会好起来的,好好照顾你娘。” 知道留不住江信北几人,小‘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 回到秦家,已经是旁晚,爆米‘花’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似乎也忘了江信北答应过的事情。 吃过晚饭,江信北让姚梦兰探探菊丫头今天下午对爆米‘花’的观感,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回顾斟酌着今天下午爆米‘花’的流‘露’出的每一个言语神情。良久,江信北决定向爆米‘花’和孙二娃兑现承诺的事情,还是等爆米‘花’先开口比较好。在目前形势下,江信北觉得爆米‘花’无地方可去,没有理由不先开口。p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