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伴风云》 第1章 风离月 无坑星球。 西大陆,从空中俯瞰,地形如一个大大的逗号镶嵌在大洋中,西大陆除东面与中东大陆相接外,其他西南北三面均被广袤的大西洋和北冰洋所环绕。在时光的匆匆流逝中,众多的民族在这里竞争,融合,人间的金戈铁马的同时,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在绝大部分时间里,这片大陆大唱主角的是华族。华族在西大陆的重心——中原地区生存繁衍,建立了大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朝——夏朝,因此华族也以华夏自居。伴随着王朝的更替,华族发展出绚烂的华夏文明。 历史上,华族早早地统一了度量衡,长度、重量等单位大体与地球公制无异;但时辰依然采用子丑寅卯等十二时辰制。在名字使用上,除小部分贵族、学者偶尔沿袭古制,为自己的名字添加“字”或“号”外,民间通行做法是直接使用姓名,即直呼其名不视为无礼。 当朝正是吴朝,文治武功的开国皇帝成武帝孙世民结束了魏末时期的战乱状态,消灭了各割据势力,重新统一了中原,华族的又一个盛世悄然来临。 盛世,是普通老百姓的感受,至少表面看上去的确是这样,而身居高位者却深刻感受到国家的各种隐忧如寒芒在背:前朝余孽不甘心失去往日地位,武力复国之心不死;而兵权未全解的开国元勋该如何安抚?同样让当政者感到头疼;其中最麻烦的是,部分归顺的前朝诸侯虽然表面臣服,但凭借自身强大的兵力及所处的地理优势割据、称霸一方,成为国中国,犹如帝国身上随时爆发的毒瘤。更可怕的是,这些诸侯封地往往都分布在华夷的分界、交融之处,华族在当地虽然仍占绝大部分,但民族向心力较中央薄弱。而诸如睦王等诸侯王,身上通常都有夷族血统,母亲往往是夷族贵族女子所生。在夷族人看来,这些诸侯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人。在利益及名望的驱动下,这些诸侯有可能随时改旗易帜,调转刀尖捅入帝国心脏,陷国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以上这些,犹如风平浪静下的汹涌暗流,稍有不慎,庞大的帝国就象汪洋中遭遇飓风的大船那样被掀翻。 这是这个时代华族人的不幸;但此刻的华族也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强有力的开国皇帝——成武帝,虽然这个皇帝有弑兄囚父,为封堵悠悠众口而杖杀上万读书人等不足,但依然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在无双国士袁乾罡的辅助下,成武帝采用了安抚加威慑的方式压服诸侯。无论旱涝,朝廷即使是勒紧裤腰带,每年赏赐给诸侯王的物质半点都不少,让诸侯王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消磨他们的意志,腐化他们的军队;同时,将数位在立国战中表现出色、能征善战的皇子进行分封,封地贴近诸侯,并赋予统兵权,震慑诸侯,形成拱卫中央的屏障。最后就是在经济上不断发展自我,内政上采取了休养生息、恢复生产等措施,因此立国短短十年间,国家趋于稳定,部分较弱的诸侯主动要求入京削藩,而国家人口较立国前增长三倍,社会经济得到了发展。这段社会发展黄金史,被后世文人大书特书,史称启吴盛世。 但盛世的光芒不能确保照耀至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随着皇室接班人皇长子孙标前两年的突然病逝,意味着帝国又一个黑夜到来。 成武九年十一月十四日,深夜。 一处偏僻的山峰中座落着一个隐秘的山庄,山庄由一排排低矮的房子组成,凌冽的寒风在山谷里呼呼回响。天上弥漫着厚厚的云层,月亮只能在云层的稀薄处无力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提示着世人:若无云,今夜本该皓月当空…… 山庄中,有一个面积最大的砖石结构的房子——聚义厅。深秋寒夜,正是人民熟睡之时。但此刻本该宁静的聚义厅却是喧闹非凡,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双眼通红,满脸怒容的年轻女子。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女子身材高挑,容颜绝美。无论男女,看到这个女子时,都会被女子的绝世容貌所震惊,同时也在抱怨造物主的不公。 但正是这个别人爱惜都来不及的女子,此刻正指着不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对周围的人厉声哭泣道“在座各位都是我施霁月的亲人、师兄妹及朋友,我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今天是他,展光风攀龙附凤,为了郑端允这个妖女要解除和我的婚约,并非我施霁月背信弃义。我虽然并非像某些人那样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甚至是未来胭脂榜榜魁的不二人选。但我施霁月也懂得自爱。既然今天展光风主动提出和离。那么从今以后,我施霁月与展光风恩断义绝,以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的生死与我再无瓜葛!”说完,女子转头朝向旁边的一个四十岁左右,长相极为俊朗儒雅的中年男子,双膝跪下哭泣道“爹,请你给孩儿做主。解除我和展光风间的婚约,让他们双宿双飞吧。” 听到这句话,围观众人不由得一阵骚动,有叹息的,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的。 “不不,霁月姑娘你误会了,展光风是为了不想连累你,同时也是希望能保下我,所以才说出刚才那些浑话的;你想想,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了,他说出这些话,如何能攀龙附凤,更不要说和我双宿双飞了,他说的那些混话只能是陪着我死而已?你们是指腹为婚的天生一对,光风霁月本来就该在一起的。而他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我父亲安排来保护我的死士而已”被施霁月手指的那个名为郑端允的年轻女孩着急地摆手解释道。 这个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左右,身上那普通的朴素灰色布衣无法遮掩她那绝世容颜,与施霁月两人站在一起,竟然也毫不逊色,瑜不掩瑕。 若说施霁月是英气勃勃,那么郑端允则是清纯秀气。两女交相辉映,瑜不掩亮,各具特色。 两大美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本该是值得在场人士好好欣赏的,但是现场的气氛却极不和谐,一副萧杀之意。在座的众人,此刻大部分都在怒目瞪着两女争吵的中心——展光风。 被称作展光风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郑端允身边,两女在争吵时,他低着头,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展光风的年龄约十七八岁,与施霁月相仿,浓眉大眼,身材修长,皮肤黝黑,仔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其右眉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你一直说两人没有奸情,可谁信?两月前的那次行动,要不是展光风舍命护着你,你早死了;今天你的运气已经用尽,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打救”一个坐在大厅前中央的男子冷嘲道,这个男子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相貌英俊,身穿锦衣,从落座的位置看,明显是这里众人的核心。他说完,周围的人纷纷大声附和。 郑端允冷冷地看着锦衣男子,不屑地道“魏福王,没想到你身份这么高贵,却行栽赃陷害的龌蹉事;你憎恨我父亲,那么有本事就去找他算账啊,只是懂得欺负弱女子,你算哪门子英雄?” 郑端允的话激起在场人的义愤填膺,纷纷出口辱骂。郑端允完全无视这些人,她转向展光风,眼中带着无限不舍的深情道“光风,谢谢你,魏福王说得对,要不是你的舍命相救,我两个月以前早已死了;你的责任已尽,没有必要陪着我送命。我希望你活下去……” 大约两月前。成武九年九月二十三,申时中。 一队千余人的队伍行走在通往青州州府济南府的路上,从护卫身穿的兵勇服饰不难猜出这是一支官家队伍。队伍中央有十几辆马车,其中一辆最大、装饰最豪华的马车车帘这时被一个身穿绿衣,容貌隽秀的丫鬟掀开了一角。从车帘望进去,里面端坐的除了那名为“绿萍”的丫鬟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少女肤色白皙如雪,如瀑的乌黑秀发用一枝精致的玉簪束起,细长而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充满灵气的凤眼,鼻梁纤巧、挺立,肉色的鼻翼长得非常雅致,如画师勾画过的唇形渲染上了自然的樱红色。看到这张绝色面孔的人,都难免哀叹造物者对该女子的眷顾,对他人的不公,名为郑端允。此刻的郑端允穿着一身绣着碎花的白色名贵御寒冬衣,外披一件做工精美的大氅,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从郑端允身穿的大氅质地已经可以判断,其出身绝非一般的贵族所媲美。的确,她是大吴皇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睦王郑三桂的女儿。而她的母亲,睦王侧妃林媛媛名头同样响亮:她是当今皇后义女,被皇帝亲赐“至宁公主”。至宁公主自十六岁后便雄霸胭脂榜首魁二十载,最后才因满三十五岁光荣卸榜。这是一个能让坐拥二十万东关铁骑的睦王在前朝大魏危难时拒不出兵,坐看皇城易主的祸水。 在郑端允上月刚满及笄之年时,虽然母亲并非睦王正妃,郑端允并非嫡女。但大吴皇帝却仍颁发圣旨,亲赐其为“静姝郡主”。“静姝”同样是皇帝亲自定名,取义“静女其姝”,可见皇室的对郡主的喜爱。 世人说起这个郑端允,除了联想到其显赫的出身外,最深的印象就是此女“有才”。在郑端允八岁时,已经展露出在文学中的绝顶天分,文渊阁大学士杜寅对其诗甚为推崇,称其诗风“清和绮丽有唐人风度”。 郑端允十二岁生日时,睦王想送一个礼物给郑端允。他知道女儿爱笔,因此特意相请名动天下的制笔大师毕专毫为自己的女儿打造一支笔。但是毕大师却拒绝了,因为久已成名的他,无数的文人雅士都以获得他亲手制作的笔为荣。但毕大师觉得他的笔不能成为文人们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之用。因此他立下规定,他只向翰林学士制笔,申明他的笔只能为社稷、为万民而书。但因为郑端允只是一个女子,肯定无法参加科举成为翰林,因此毕大师拒绝了,只是让自己的弟子刘至臻代做了一支笔带给郑端允。这事让睦王非常生气,但郑端允与刘至臻接触后觉得此子才华内敛,判断其日后必然大放光彩,于是挥毫写了一首《赠制笔生》给刘至臻:“笔生来自吴兴郡,赠我霜毫秋兔款。我虽识字不善书,徒用珍藏心耿耿。请君持献白玉堂,翰林学士摛文章。更放巨管如长虹,写出天家日月光。” 诗中,在体谅毕大师笔的坚持外,同时也在叹息自己是女儿身,无法参加科举的遗憾。最后,郑端允对刘至臻进行勉励,将笔转赠,希望他有朝一日高中成为翰林。刘至臻当时只有十四岁,从小就跟着毕专毫学习制笔,虽然也读过四书五经,但是自己从没有考虑考取功名。因此获得郑端允诗词后,马上面红道“谢谢小姐鼓励,但我还年轻,才疏学浅,而且我生性淡薄,只是希望以后能象师傅一样做一名制笔大师,老了以后垂钓江湖即可” 哪知,郑端允听闻后并未多言,提笔再赠他一首《效古》,全诗为“人生天地内,翕歘如转蓬。有材不早如,老去悲途穷。甘罗豁达士,意气自豪雄。奉辞使列国,十二登上公。早达胜晚遇,应鄙垂钓翁。”据说,刘至臻看到诗词后,当时愣住了。失魂落魄地告辞回家后,没多久就拜别了师门,拜入当地一位大儒门下,学习科举之道,一时传为佳话。 睦王知道事情经过后,看着手中的两首诗词懊恼又无奈地叹气道“天妒我儿,纵有状元之资,却无状元之躯”。 无法参加科举的郑端允,另辟蹊径开始另外的文学尝试。十五岁生日当天,郑端允出版了一个作品,却不是什么诗集,而是令人大跌眼镜的通俗小说《白发仙女传》(致敬梁羽生先生)。这是世上首部的以女性为第一视角写的侠客类志异小说,题材新颖,里面既有婉约细腻的诗词歌赋,也有平白如话的通俗话文,更有凄美的爱情故事。本书尤其深受女性读者追捧,甚至成为宫中娘娘妃嫔日常闲谈的主要话题,书中女主那鹤立独行、随性、敢爱敢恨的形象成为众多女子心目中偶像;但男性读者,则为男主结局打抱不平,认为男主是一个从小遵从礼教、心地善良的侠士,在处事上兼顾多方态度,对女主也是一片真心,而且也为女主改变良多,只是不能完全按女主要求不顾一切抛弃习俗的所有而已,结局不应如此凄惨。但无论男女读者,都对女主那最后一夜白头,男女主天各一方的结局痛心不已。据说,皇后娘娘甚至传话给郑端允,希望其尽快出续集,要求男主最终取得优昙花,为女主重新换来那三千青丝…… 《白发仙女传》一经出版,便洛阳纸贵。被当代文豪易山居士亲自点评为“易安之后,鸾凤之作,雅俗共赏之集大成者”,其中鸾凤既指作者出自女子,更是引用“笔起鸾耸立,章罢凤骞腾”名句,将郑端允的才华人气提升至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所有人都对这个据闻有望问鼎天下第一美人宝座,同时又雅能写诗词、俗能写凄美爱情白话文的深闺郑端允好奇不已。凭借这本书,郑端允与皇都的另一名年纪稍长有当今诗词第一才女之称的薛较姝并称为“东云西雪”。 虽然封号中的“静姝郡主”有一个静字,但这个郡主却不怎么爱安静。由于自小被爹娘宠爱有加,郑端允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大一样,她生性活泼,甚至有点顽皮;虽熟读诗文,但一点都不迂腐。天性淳朴,不大爱摆架子,与仆人、丫鬟都很亲近,深得府中上下的喜爱。 这是郑端允第一次离开父亲封地睦州,去往儒家圣人出生地——青州,参加十一月二十日举办的诗友会,会议由皇太孙孙允炆牵头举办,而据朝中权威消息称,因前太子孙标不幸夭折,皇室有意将皇太孙立为储君,令人不禁浮想联翩到这次诗友会又是一场政治联姻。 为了确保女儿的出行安全,这次睦州王可是下了血本,由王府武功排名前十、早已进境武道七级多年的猎鹰子王冀统率。另外,近年来,睦王大肆招徕各类江湖武功五级以上强者,组成上千人狼啸阁,本次便有近百狼啸阁成员随行。 在西大陆上,武功级别一共可分为十级,每个级别又分为初中高三阶,前四级是一个层次,名为“登堂级”,一个资质不是太差的人若得到名师指点,辅以后天努力,几年到几十年内基本能达到四级水平。五级至八级统称为“攀峰层”,这些层次的人已经是中强者,要求习武者除了后天的努力外还要有过人的天赋作为底子。在攀峰层中,每一阶提升都非常困难,而级别之间差距更如鸿沟,越级挑战成功率非常低。八级与九级间的差距则可以用天壤之别形容,达到九级的可以称为武功宗师,此级别者全天下寥寥可数,除天赋、勤奋外还需要有大机缘才可以。至于十级,那是传说中的级别,因为目前为止历史只有一人达到过。 除狼啸阁近百名高手外,王府还派遣久经沙场的500名士兵保护随行。加上过境各州在境内也会派出500州兵护送,这样的送行规模理应可以吓退所有不怀好意之徒。 秋天的白昼开始变短,此刻天色开始变暗,随行车队进入平陵湖区驿道。今年青州入秋早,驿道两边的树木已经开始卸下厚实的叶装,地上铺满厚厚红黄相间的落叶。现在是枯水期,平陵湖水面较低,水中有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悠闲游荡,时不时把脖子伸进水里抓食。捎带冷意的秋风从湖面吹来,舒缓人的神经,感觉醉醺醺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小姐,你想看的景物据说就在湖中央,今天可看不到喔”丫鬟绿萍笑嘻嘻地和郡主打趣道。 “嗯,没事,这次父王本意是为了让我好好游学一番,所以这次提前了两个月多出来,时间充裕得很,待今晚安顿下来后,我们明日让当地官府安排舟楫好好游玩几天”郑端允透过丫鬟绿萍掀开的窗帘角,轻闭双眼,她崇尚自由,这次出行大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轻松感觉。秋风温柔地挽起她两鬓的青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那醉人的秋意。 “绿萍,你看那边的几棵是不是梧桐树?”郑端允指着远处几棵树叶微红的树木惊喜地道。 “是唉,小姐,没想到在我们睦州那么珍贵的梧桐树,居然野生在这个驿道上”绿萍开心地道。 “凤凰非梧桐不栖,中原地带真的是物阜民丰啊”郑端允赞叹道。 此时,天空传来几声鸟鸣声,郑端允睁眼望去,发现晴空上有一只大鹤悠然翱翔,“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至碧霄”的诗意悠然而生。突然,脑海诗意灵光闪现,郑端允口中低声吟道“梧桐叶上秋先到,索索萧萧向树鸣。为报西风莫吹却,夜深留取听秋声。” “小姐,好诗,好诗!我们小姐最有才了”绿萍拍着手称赞道。 “好在哪里?”郑端允瞪了丫鬟一眼,她知道身边这个丫鬟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懂诗词,有时候就是为了取悦自己。 “嗯,就是词句很那个——”丫鬟脸露尴尬,挠挠头,但她反应很快,想起之前小姐朋友谈论诗词时的情景,急中生智道“就是很通俗易懂,但用最简单的词句,描写出最深奥的东西”说完,丫鬟如释重负地拍拍胸脯,也在为自己的机智而喝彩。 噗呲一声,郑端允被丫鬟逗乐了。队伍在主仆二人的嬉笑逗乐间缓慢地走进了驿道深处。 队伍领头的王冀中等身材,样子看上去并不起眼,但眼中精芒显露,内功修为已臻化境。看到车队进入的驿道两边是树林,江湖经验丰富的他已经开始警惕。 突然,前方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树林飞掠而出,已经紧绷神经的王冀心里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缓缓地举起右手,副手见状,吆喝着传令队伍停下来。队伍逐渐停下来后,因行进产生的声音逐渐平息。王冀环顾四周,静静地倾听。他之所以江湖人称猎鹰子,除了轻功了得外,耳目灵敏如鹰凖。突然他隐约听到了驿道两旁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脸色大变,大声喊道“有刺客,防御……” 第2章 刺云 王冀的话音刚落,驿道两边的落叶里突然飞出近百蒙面人,这些人明显潜伏已久,且训练配合有素,一飞出地面,各刺客就将早准备好的弓矢对准驿道上的侍卫进行射击。 一霎那,空气中弥漫着弓矢的破空声及士兵中箭后的惨叫声,送行队伍大乱,几轮箭雨过后,千名士兵已经有大半失去战斗力。然后就是双方短兵相接。 刺客分工明确,由两拨人组成,一拨人数约为六七十个的刺客冲上来不由分说就缠住王冀及过百名狼啸阁高手,剩下的二十多个刺客跟还能战斗的三百多士兵打成一团。 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王冀很愤怒,他对着一名身材修长身穿灰色麻衣,明显是刺客领头的男子怒斥道“哪里冒出的毛贼,好大的胆子啊,你是哪个道上的,居然敢行刺郡主车队。” 灰色麻衣带头刺客根本不搭理他,他使用的兵器是一把宽身长剑,一靠近王冀,手中长剑如匹练向王冀刺去。 王冀也不再废话,马上抽出佩剑,转瞬间已经和刺客首领过了七八招。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王冀交手后便肯定,面前这个刺客至少高自己一级,达到惊人的八级,他越打越心慌,脑海对世间用宽口剑强者一一分析,实在想不明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用如此宽口长剑的八级高手。 论个人实力,明显是这六七十个刺客更强,境界大约都在六七级左右,而王冀他们,除王冀及几个核心人员达到七级外,其他大部分是五、六级,武功阶级比对方低了一个等级;但王冀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他们也有一个优势就是人多,基本能形成二打一的局面,因此双方暂时打成均势;除了五级以上的中高级高手外,刺客团还有一拨大约二三十人,武阶在三四级的年轻刺客,这些刺客的任务是解决那些州兵的。 行刺前,刺客头目做了精细的计算,由于五级以上的中高等阶高手难以被箭矢所伤,因此要消灭对方中高阶高手只能通过捉对厮杀。而由于王冀那边中高阶级别人数具有优势,因此刺客们初步判断在中高阶对仗中,打平的可能性较高。而成败的关键是要及早将剩余的州兵解决掉,正常情况下这些年轻刺客一个对付十来二十个州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把州兵尽快解决,待年轻的刺客加入中高阶级的战斗,弥补人数劣势,就可以稳操胜券。 当然这只是计算的结果,实际的情况是,王冀提前了半息发现了他们,并做了不算充足的准备;另外还有一点他们没有估算到的是,剩下的不到四百人的士兵中,居然隐藏了一支秘密力量,睦州蜂巢。组织人如其名,蜂巢的工蜂当蜂王受到攻击时,舍命护主,所以睦州蜂巢根本就是一个死士营。这些死士武功明显高于普通士兵,修为大约在二三级,最高不过四级,他们身穿普通士兵服装混在士兵队伍中,在士兵围捕刺客时进行突袭,极为难缠。除此外,这些死士有一个可怕的地方,就是不怕伤,不怕死,敢于跟刺客以伤换伤,甚至以死换伤、以死换死。 这些死士其实是睦王府近年来秘密从小培养的死士。要是说狼啸阁是雇佣军的话,那么这批死士则是睦王府近十年培养的秘密嫡系部队,因此双方陷入一场势均力敌的酣战中…… 双方激战半个时辰后,战况向刺客倾斜,最先冲近郡主马车的是两个年轻蒙面刺客,一个身穿蓝色长袍,身材修长;另一个全身灰黑色劲装,身材高大魁梧。 看到两个刺客冲进来,官兵这边立即分出两队人迎了上来。其中迎接蓝色长袍的官兵中就包括了两个死士,其中一个死士名叫杨元绍,他身材修长,大约十七八岁,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样子可算俊朗,但仔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其右眉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而在杨元绍的身边是他的好兄弟“羊头”,羊头真的姓羊,但是名却不是“头”,而是“投”,因为谐音的缘故,大家都称他为“羊头”。羊头比杨元绍矮了两个头,肤色同样黝黑,相貌不扬。由于羊和杨同音,因此两人经常被同袍们唤作“双杨”。 羊头五短身材,用的是一把短刀,他充分发挥了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使的是地躺刀,通俗来说就是厮杀时经常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专砍人下半路。而杨元绍使用的是一柄长剑,与羊头配合时负责上三路。虽然杨元绍和羊头仅仅都是二级,但是战斗经验异常丰富,且双杨配合默契,因此往往能越级击杀对手。此前,‘杨’‘羊’组合就凭借完美配合挑落了两个刺客。 被双杨围攻的蓝衣刺客武功已经跨入四级中阶,战力远远超过杨元绍与羊头,但由于不适应杨元绍与羊头的打法,加上旁边六个官兵时不时砍个冷刀,显得惊险万分。 而另外一边,身材魁梧的黑衣刺客在周围的十余个官兵和一个死士的围攻下显得却是游刃有余。当他看到蓝衣刺客的狼狈样时,嘴角不觉轻微翘了起来,心道“真是是个大饭桶,最好他被这些官兵一刀给砍了,看以后还怎么跟我抢月儿。我这里稍微先跟官兵们玩一玩,拖一拖,不去帮他……”。心里这么想,但是嘴巴却大声嚷道“兄弟,你顶住啊,等为兄料理了这十来个人,再帮你干掉你那边的七八个人!”他在说到“十来个”和“七八个”时,特意用重音强调,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蓝衣刺客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向跟黑衣刺客不对付,而且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因此当听到黑衣刺客这么冷嘲热讽,心里大急。骄傲的他趁着一个逼退官兵的机会,回怼了一句“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别让这些狗兵把你给宰了”。 这时,周围环境充满着各类打斗及惨叫声,空气中更加弥漫着血腥味,这些都激起蓝衣刺客的高傲心性。他一咬牙决定赌一把,他提气长啸一声,全力使出家传绝学中的一招“横削山川”,长剑凌厉地劈向杨元绍他们。这招是蓝衣刺客家族剑法的压箱剑法,使出时需要消耗大量内力,要是一击不中,很容易因为气力不继陷于被动。 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尖锐破空声,杨元绍大骇,马上向后急退。羊头非常机灵,马上身子一挫,倒地滚向蓝衣刺客,避开蓝衣刺客的这狂怒一击。羊头躲避的虽然狼狈,但心里其实已经准确判断出蓝衣刺客是在铤而走险,现在看到自己成功欺身到刺客身旁,心里一喜暗道:你这小子这一剑用尽全力,下半身留下这么大的防守空挡……。这时羊头耳朵已经响起其他六个官兵的惨叫声,原来蓝衣刺客所使用的剑是家传削铁如泥的宝剑,六个官兵用来挡格蓝衣刺客这一剑的长刀像豆腐一样被蓝衣刺客削断,官兵们佩刀被削断的那一刻,蓝衣刺客的长剑几乎同时在他们的脖子上一抹,血如泉涌…… 羊头这时已经滚到了蓝衣刺客的脚边,容不得他了解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手中短刀已经径直刺向蓝衣刺客的小腹。蓝衣刺客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冷冷的微笑,他挥出这全力一击之前,已经猜到了这个烦人的羊头会滚到他身边了。他借“横削山川”这一招带动身体,身子一扭堪堪避开羊头这毙命一击,左手掌一翻,一根长针已经无声无息地拽在手里。羊头看到一刀落空,左手成拳,一拳打向了蓝衣刺客的右小腹。蓝衣刺客毕竟刚刚用了大招,气力已衰,这一拳着实打在了蓝衣刺客的小腹上。打中蓝衣刺客后,羊头还没来得及欢喜,只觉得脸上传来一股锥心之疼,蓝衣刺客的长针已经刺入他的脸颊。羊头疼得眼睛一黑,耳朵传来好兄弟杨元绍疯狂地扑向蓝衣刺客的怒吼声,多年的兄弟感情让他本能地伸出双手,一下子环抱住蓝衣刺客。蓝衣刺客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死士这么凶狠,被抱住那一刹那,心神慌乱,一时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杨元绍长剑已经刺到,蓝衣刺客虽然被抱住,但是他的武功毕竟远超杨元绍和羊头,他右手长剑倒刺向杨元绍,两剑相碰,杨元绍长剑折断,但是蓝衣刺客因为仓促迎战,长剑一下子握不住,也被磕飞。蓝衣刺客顾不上从羊头脸上拔出长针,又一掌打在羊头的后背,左腿一膝盖同时顶在羊头的腹部上,但是羊头此时像疯了一样死死抱住并往前一扑,两人马上倒地。 杨元绍知道错过这个机会,让蓝衣刺客重新站起来后,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马上提起断剑再次刺向蓝衣刺客。蓝衣刺客倒地后也慌乱了,左掌再次举起打向羊头的后脑,右腿踢向杨元绍。杨元绍侧身避开,手中断剑改刺为撩,划向蓝衣刺客右腿。 “啊”传来两声惨叫,其中一声是羊头发出的,蓝衣刺客的左手已经着着实实打在了羊头头上;另外一声是蓝衣刺客发出的,他的右腿跟被杨元绍断剑撩中,脚筋被挑断。接着是一声“嘭”的声音,原来蓝衣刺客在刺中脚跟的那一刹那,右掌打向杨元绍,杨元绍为了伤敌无法后退,无奈之下,只能伸出左掌与蓝衣刺客对了一掌,他武功比蓝衣刺客低两级,在蓝衣刺客的拼命一击之下,身子像断线的风筝飞向装有郡主的马车,撞在车轮上才停下来。车里随即传来两个女孩的惊叫声。 蓝衣刺客跌坐在地上,脚筋被挑断的痛苦已经清晰地布满脸上,他愤怒地盯着前方那个伤他的死士,恨不得从杨元绍身上咬下一块肉。杨元绍靠着车轮,手中断剑柱地,大口的鲜血从口鼻流出来,将衣服染红。杨元绍吃力地抬头看向羊头,羊头此时也用最后一口气勉强睁开双眼,看着杨元绍。 杨元绍眼睛透出坚定的目光,朝羊头用力地点点头;羊头嘴巴露出一个不易发觉的微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安心地走了,他知道他的兄弟会帮他料理后事。 第3章 清风护云 作为死士的杨元绍早已看淡了生死,因此并不一定要马上冲上去拼命击杀蓝衣刺客,工蜂的存在就是用自己的死换来蜂王的平安。但刚才还活生生的亲密无间兄弟就这么离开了自己,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杨元绍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抬头向前看去,发现那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十来米开外的地方,此时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自己,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似的。 黑衣刺客刚刚已经将围攻自己的十几个官兵给杀了,虽然自己也被一个死士踢中了肩膀,有一个官兵的长刀还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刀不算很深的刀痕,但是又有什么问题呢?这些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他的战斗力依然维持在九成以上,而围攻的官兵已经倒下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竞争对手,蓝衣刺客此时已经是一个瘸子了…… 黑衣刺客手里用的是一把接近一米八的长剑,由玄铁锻造,比普通长剑更长更重,是一个力气见长的高手。 黑衣刺客眼光从杨元绍身上移开,扫过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蓝衣刺客,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最后目光回到杨元绍身上,心道“小家伙,既然你帮我伤了我最讨厌的人,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心里这么想,但是却佯作愤怒地喝道“伤我兄弟者,死” 黑衣刺客不再废话,全力向前冲,手上大剑已经举起,眼前这个年轻死士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怎么可能还能挡住他这全力一剑? “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发出,刺客的大剑跟杨元绍的断剑碰在一起,杨元绍的断剑被磕飞。虽然已经料到对方实力比自己差,但刺客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得手,喉咙里哼笑一声,未等招式用老,大剑顺势斜劈。杨元绍身子一挫,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开大剑,显得非常狼狈,但此时杨元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另外一把短剑,这是杨元绍随身携带的近身搏杀武器。黑衣刺客的大剑余势不减直接砍在车轮上,这一砍劈势大力沉,将整个车轮都劈成两半。车上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车厢也开始向刺客方倾倒。 刺客看到车厢向自己压来,本能地用左手一下子抓住车厢顶的棚顶杆。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锋利的短剑迅速出现在刺客的左后方,正是杨元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拼死全力刺出一剑,这一剑名为“灯蛾乘风”,据闻创立这一招的大能当晚看到那悍不畏死的飞蛾借着风势,毫无保留地全身扑进灯烛中有感而创。这一招不求自保,但求伤敌,乃是同归于尽的招式。由于招式讲求一往无前,所以正常情况下,杨元绍这一招使出,头胸等命门大开,很容易被对手攻击,但是这时刺客的注意力由于被突然倒塌的马车棚顶吸引,竟然无法兼顾伤敌。 黑衣刺客做梦都没想到已经快断气的杨元绍其实一直在麻痹自己,更想不到杨元绍居然留了如此强大的后招。他听到脑后风声不善,已经知道上当,马上侧身躲开,但依然晚了半刻,要命的后心部位虽然躲开了,但短剑仍如迅雷一般刺入刺客的左肩膀,同时,杨元绍一脚踢在刺客的左腰上。 经此变故,这名刺客疼得狂叫一声,右手大剑发狂撩向左方,杨元绍其实在刺出这致胜一剑时,已经算好刺客的反击路线,因此那一脚蹬在刺客左腰上,除了将刺客踢开,更是要借力弹开,以避开刺客这愤怒反击。但是,毕竟战斗了这么久,杨元绍的确已力不从心,那一脚的蹬踏之力少了些许。躲闪的速度慢上那么一会,刺客的大剑剑尖无情地在杨元绍右肩至左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刺客被蹬到三米开外,肩膀血如泉涌地喷出来,肩胛竟然被完全洞穿。刺客单膝跪地,锥心剑伤加上腰肾器官被钝击后的突然大出血导致眼神开始模糊,但他眼睛仍然凶狠警戒地盯着死士。但现在他除了那么丁点自保能力外,已经无力再扑上攻击了。 黑衣刺客被杨元绍踢飞那一刹,缺少支撑的车厢马上摔出穿着一白、一青衣服的两个少女。已经受了严重内外伤的杨元绍,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上前补剑击杀地上的两个刺客。对于他而言,郡主的生死才是他唯一在乎的。 杨元绍用力呼吸,平复了胸腔那激荡的气息,短剑回鞘,塞入怀里,他看到周围倒下的官兵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不利,马上下定决心冲上前扶起那个一身白衣的郑端允,急促地说道“郡主,情况紧急,得罪了,请跟我走”。然后杨元绍向着还趴在地上的婢女绿萍说道“你也快逃!” 还不等郑端允是否答应,杨元绍已经转过身把郑端允的手臂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背起郑端允就冲向身边一匹马,期间经过一个倒下的官兵手时,将其官刀抓起。当郑端允被背上的那一刻,她的鼻子里就闻到了杨元绍身上那股浓厚的血腥味。脸上开始粘上一股温暖的血液,那一刹那,郑端允的肠胃在翻滚,差点吐了。 杨元绍把郑端允抱到马背上后,自己也马上跳上了马,趁着双方在混战,打马前行。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时,突然一阵娇喝声传来,杨元绍反应很快,马上一个拧身,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向后斜劈,这同样是一记同归于尽的打法。 “哼”,一声娇叱从后面传来,杨元绍转身那一刹那,看到袭击的是一个蒙面女子,女子美丽的双目同样盯着杨元绍,好像要喷出怒火来。刀剑的碰撞声响起,长刀被震飞,蒙面女子借着刀剑相碰的力道,身体从空中一个优美的折叠、转身,女子那双大长腿踢出,一下子蹬踏在杨元绍的右肩膀上,杨元绍中击后,身子再撞击了在郑端允身上,郑端允哇的一下痛苦地趴伏在马背上。但幸运的是,杨元绍的这一记没有白挨,身下的马匹借着这一脚的推力,加快往前奔走。 袭击杨元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原来那一剑是想直接取马上二人的性命的,但是没有想到杨元绍会如此凶悍,居然以死换死地回劈自己。无奈之下,蒙面女子选择了用长剑嗑飞对方的长刀,并泄愤地踢了对方一脚。她双腿一落地,想再往前追时,两个死士又不要命地疯狂把她给围起来。 其余激战正酣的两方高手都注意到了郡主马车附近的变化。一时摆脱不了狼啸阁高手纠缠的刺客高手们心里在滴血。但刺客们心急也没用,在官兵们的纠缠下,只能干巴巴眼睁睁地看着郑端允和杨元绍的身影迅速地消失。 即使能把剩下的狼啸阁强者杀掉,又能如何呢?若不能俘虏或者杀死郡主,那么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还是没有达成。而本次行动的损失已经超过他们之前的意料,虽然对方损失更大,但睦王、朝廷家大业大,可以耗得起这种损失,而他们呢,这次行刺参与者几乎是他们能拿出手的全部家当了。 看到这个情况,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刺客首领明显开始着急,他一咬牙,全力挥出一剑磕开王冀后。然后长啸一声,长剑如化为一道匹练,凌厉地向王冀面门劈去。 王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蒙了,他拼尽全力一个铁板桥,堪堪避开这一剑,但是弄得非常狼狈,束发也被劈去了一小半,散发凌乱地随风飘荡。王冀厉声说道“这是火凤朝凰招式,是刀法,你是董重山,原来是你,你不要以为蒙着面,弃双刀用单剑,我就认不出来。” “你知道的太多了?既然被你认出,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你区区一个七级,不知道能在我这套火凤朝凰中能走几招?”那个被叫做董重山冷冷地道。 “我们睦王、燕王同殿为臣,你我也分别为两王家臣,可以说得上是同袍,而且我们前天还是由燕王州兵护送的。为何才出燕境,你就要追杀我们。”王冀喝斥道。 但是对面的董重山根本不再搭理他,虽然手上用的是剑,但是施展起刀法出来半点都不含糊。双方你来我往又激战起来。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娇叱,一个苗条的身影从远方极速掠来,还没进战场,手中长鞭已经向着王冀打来。 王冀心里喊糟,他清楚在董重山身边,用长鞭的只有董重山的老婆薛娇娇了,这也是一个以心狠手辣闻名的狠角,据说也已经到了七级了……,看来董重山知道败露身份后,不再需要遮掩。 王冀原就不是八级董重山的对手,在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已落下风,现在加上一个薛娇娇,更加危险了。他越打越心慌,心里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事情:看来民间传言燕王一直觊觎储君之位的说法是真的,我要是燕王的话,也绝对不会坐视王太孙迎娶睦王郡主,形成腹背受敌。而这里是燕、青两州交界,也只有燕王有动机,且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派出这百人高手潜伏此地。道理想明白后,王冀清楚董重山这次无论如何都会杀人灭口的,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脱身。 此时,场上局势开始向刺客方倾斜,倒下的狼啸阁高手越来越多,王冀这里的人数优势开始丧失。看到这里,王冀狠下心,突然嘴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阴笑,心道“对不起,兄弟们,等我脱身后,告诉王爷,他会给你们报仇的了”。 很快王冀觅得一个契机,闪身退到几个同伴身后,他突然一脚踏在一个同伴背上,身子借势弹飞出去,两个跳跃就跑到二三十米开外。场上风云突变,所有人都呆了一下,但是大家都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王冀的想法,睦王府上剩余的高手心里已经开始问候王冀祖宗千万遍了。 能力最强的带头人王冀突然离开,对于睦王府这边的打击是致命的,士气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有狼啸阁的高手开始作鸟兽散,疯狂想逃命。 看到己方已经稳操胜券,那个被称作董重山的刺客头目大声喊道:“娇娇,你带大家灭杀剩下的人,一个不能留;月儿你带人去追郡主;跑掉的王冀我来追……”。说罢,董重山提气追向王冀逃走的方向。 此时的王冀已经在两三百米之外了,他知道今天的事,董重山是绝不会放过自己,肯定会杀人灭口,因此全力施展轻功,夺命狂奔。董重山在后面死死地追着。但对上以轻功见长的猎鹰子,高级的董重山并不占便宜,加上王冀逃走得了先手,所以最后还是成功逃离。 …… 第4章 避难平陵 平陵是一个山名,准确来说是一个群山统称;平陵湖则是平陵山周围的大小湖泊的总称,湖区面积非常大,占地上万亩,湖中大大小小的小岛不计其数。由于平陵湖、平陵山地处儒家圣地——青州内,因此无数文人墨客对着这山水相辉映的湖区,总会诗兴大发写下很多不朽名句,为此水泊平陵也被称为诗山词湖。 马背上的两个少年来不及欣赏湖边的美景,正在全力逃命。幸运的是,郑端允虽然被撞了一下,但是因为杨元绍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因此伤势好像并不严重,杨元绍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 带着郑端允和死士杨元绍的马匹沿着平陵湖驿道跑了半个时辰后,已经开始喘粗气了,速度也慢下来,要是刺客分人出来追杀,那么很快就会追上来。 见此,杨元绍牙齿一咬,勒紧缰绳,先跳下马,然后把郑端允拦腰抱了下来,还没等郑端允反应过来就迅速背在身上。最后,杨元绍用力一掌打在马屁股上,马吃疼继续往前跑。而背着郑端允的杨元绍走向平陵湖。在下水前,处事谨慎的杨元绍不忘回头看了一下,确保不留下痕迹,让刺客发现他们是从这里弃马进湖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平陵湖的一片水域,两颗脑袋在缓缓移动,上面的那颗脑袋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漂浮在水面上;下面的那颗脑袋属于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 此时的杨元绍是受了严重的内外伤,最重的是后背那道从右肩膀延伸至左腰眼的剑伤,入口非常深,要是伤口再深入半寸,此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杨元绍此时因痛苦而眉头紧皱,上下颚的牙齿紧咬在一起。百上加斤的是天气,虽然现在还没入冬,但是青州秋天的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估计再过几天湖面部分地方就会结冰,冰冷的湖水在侵蚀着水中人的体能及意志。此时杨元绍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非他是一个心智异常坚强的人,此时已经昏迷。但纵是如此,逃亡至今的他精神也已经开始恍惚,他心里清楚要尽快上岸,否则不仅自己会死,背上的那个少女也同样会死。 好在平陵湖本身存在很多湖中岛,有千岛之湖之称,最后杨元绍目标选择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面积较大的小岛。 虽然路程不远,但因湖中的都是软软淤泥的缘故,杨元绍还是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随着不断接近湖中岛,淤泥的厚度越来浅,步伐终于没有那么重了。同样随着越靠近湖中岛,杨元绍和少女的身体逐渐抬高离开湖面。一阵冷风吹来,背上的少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嗯”痛苦呻吟了一声,对于她而言,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梦一样,当然是一个噩梦。 在逃亡过程中,郑端允因为惊吓,全过程几乎都是逆来顺受的,没有对杨元绍的任何行为提出质疑。此刻随着身子的缓缓升出水面,踏上一座不知名的小岛时,郑端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时她才醒悟自己被一个年纪相仿的异性背着,已经有所发育的身体正紧贴着杨元绍的后背,而杨元绍的双手环托在自己的双臀上,一下子不由得满脸通红。 从未和异性如此亲密接触的郑端允虽然也知道身下这个仆人现在也是迫不得已,并非存心轻薄占便宜,但是她还是马上松开环绕在杨元绍脖子上的双手,用手肘轻轻顶住杨元绍的后背,撑起身体,想让自己的胸脯跟杨元绍的后背脱离接触。她羞涩地轻声说道“现在,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但是郑端允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么一个小动作,对于已经强弩之末的杨元绍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神志已经迷糊,只是凭着意志踏上岸的杨元绍身子一下子往前倾,扑倒在地上。带着郑端允也一并往前扑倒。 摔倒后,郑端允马上慌了,挣扎着要爬起来,突然“嘶”的一声,然后是身下杨元绍喉咙挤出痛苦的呻吟声。这时郑端允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羊裘大氅外衣已经和杨元绍后背因血凝粘在一起。刚才“嘶”的声音,是因为郑端允爬起来带动了大衣扯破了杨元绍的伤口,而杨元绍发出的呻吟声当然就是因为伤口撕裂造成的。 郑端允的这个动作,的确让杨元绍感到锥心的疼痛,但这种疼痛让杨元绍从半昏迷状态下清醒了不少。他马上想清楚了当前情况,知道自己很大几率会死在这里了,他眼中露出无限的悲哀神色,趁着灵台还有一丝清明,用只有郑端允听得到的声音交待道:“郡主,我不行了。我胸口有……一……把短剑;还有……打……火石;还有……还有就是一点……干粮……;另外,我死后,请用树叶把我……给……掩盖起来,否则在岸边容易……被人发现”。 杨元绍声音越来越小,望着郑端允的双眼慢慢地合上,终于彻底昏迷过去了。 听到杨元绍这些话后,郑端允马上慌神了,大声哭喊道“你不要死,真的不要死,我不许你死……”。 她脑海中闪电回想起今天的一切,不禁一阵感动,心里叹息“虽然你我是主仆,但在生命面前,主仆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你是可以有机会独自一人安全离开的,但是现在为了我而几乎送命。即使是死前,你想到的仍然是如何让我更有机会脱险,要是我现在离你而去,那么我与禽兽何异?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我不会丢下你一个的。而且没有你,我怎么可能独自活着走出这片湖区?” 想到这,郑端允咬咬牙下定决心对自己道“要是这次真是在劫难逃的话,没想到我最终是和一个还不知名的人死在一起”。 郑端允虽然一直在深闺中,但在读写志异过程中,也从书中了解一些行走江湖的门道。她知道在岸边是最容易被人发现的,因此仅仅缓了一刻钟,平复了呼吸后,便咬着牙,把杨元绍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让杨元绍的身体斜靠着她的肩上,心里祈祷着老天的保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身高差不多一米六的郑端允居然真的把一米七八杨元绍拖着走起来,摇摇晃晃向岛中心艰难地前进。这个岛上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走进林子后,岛外的人倒是很难发现。郑端允毕竟年轻、力气小,走了大约不到三十米,已经接近极限了。郑端允于是在林中挑了一块面积稍大的空地把杨元绍放了下来,让他平躺着。杨元绍躺下后,郑端允立即暗骂自己糊涂。其实为了不触碰伤口,她应该让杨元绍俯躺着的。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后悔,等一切安顿下来再说吧。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无意错误的举动,最后救了他们二人。 郑端允坐下来休息后,咬咬牙,面红红地伸手从杨元绍怀里掏出了短剑、火石、火折子、干粮、还有一个用布裹起来的盒子,那块所谓的干粮其实是一张烙饼,现在不仅已经湿透了,而且还沾满了鲜血,变成红色的一团,已经不能吃;另外还有几锭碎银。 郑端允此时又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杨元绍全身都是滚烫的。她虽然不经世事,但也知道这是身体受伤严重导致的发烧所致。 天色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冷,郑端允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火给生了,不然不仅杨元绍,她自己也会冷死,至于会否因为火光把刺客引过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幸亏是深秋,地上铺满了落叶,郑端允在收拾落叶时,偶尔会惊起藏在树底下的老鼠、虫子之类的小动物,吓得郑端允尖叫连连。 良久,郑端允终于收集了一大堆干枝树叶,虽然杨元绍携带了更容易打火的火折子,但火折子本是一些用硝石等易燃物体做成的纸卷,经水一泡后就会失效,因此像杨元绍这些训练有素的人会常备可以防水的火石。郑端允这下只能用火石打火了,但是古代的打火石对于即使有经验的人都很难使用,何况是一直深闺中,不谙世事的郑端允郡主。 郑端允尝试了好多次,有几次成功打出火星来,但火星掉落到树叶上后就熄灭了,周围越来越黑,已经到极限的郑端允绝望了,看着旁边满脸通红的杨元绍,想到现在困境,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哭声传进了杨元绍的耳朵,本已昏迷的杨元绍听到这哭声后,激发起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当年就是这个哭声,让他第一次练习就受罚;这七、八年来,他默默地陪在这个郑端允身边,只是郑端允一直都不知道而已。对于他而言,这个哭声是那么的熟悉。 杨元绍虽然神志不清,但是自己却清醒知道自己在昏迷中,有一个他必须要保护的人需要他马上清醒过来,天人交战,他的眉头因疼痛紧皱得更厉害了…… 郑端允看到杨元绍这个样子,有点惊讶,她虽然暗自祈祷杨元绍快点醒过来,但是内心也知道其实这个时候,杨元绍最需要的是安静地休息……。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火都生不起来……”郑端允有点懊恼,此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了。 突然耳边传来“刷刷”的树叶扫动声音,这时郑端允惊恐地发现,一只鳄鱼出现在她的面前十多米左右的地方。这是一只准备冬眠的鳄鱼,闻到了杨元绍身上的血腥、听到了郑端允的呜咽声爬了过来。对于它而言,饱餐这顿后,刚好可以安心冬眠了…… 第5章 杀鳄 看到猎物,鳄鱼开始加速奔跑过来。离郑端允还有五六米距离的时候,鳄鱼跳越过躺在地上的杨元绍飞扑向郑端允。郑端允已经完全吓呆了,她看了杨元绍一眼,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郑端允感觉自己已经闻到鳄鱼鼻孔喷出来的血腥味热气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当郑端允睁开眼睛时,便被当前的状况吓呆了,那条身体长度比自己还高的鳄鱼正痛苦地在她面前挣扎着,肠子流了满满的一地。是杨元绍,他在鳄鱼飞扑时,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抓起了地上的短剑,借着鳄鱼的飞扑之势,刺入了鳄鱼的柔软的肚皮,并用惯性将鳄鱼开膛破腹…… 受伤鳄鱼发狂地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什么都是徒劳的,没挣扎多久,最后倒在了不远处。 杨元绍此时脸上满布痛苦的表情,因为带动了后背的刀伤,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喷涌出鲜血。郑端允看到这个情景,忍不住哭着跑到他身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郡主,受,受惊了,现在——没事了”杨元绍有气无力地慢慢安慰道。说完,缓了一口气后,指着远处的树叶道“麻烦你把——那打火石拿——给我,干树叶也捧一些到我——身边”, 郑端允仰起头,此刻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极为苍白的脸。她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把火石和树叶拿到杨元绍身边。 杨元绍紧咬着牙,接过打火石,颤抖地划动手中那两块打火石,尝试几次后,终于把树叶给点燃了。看到郑端允在那火光冒起的时候那惊喜又羞愧的样子,杨元绍心中一宽,勉强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艰难地说道“谢谢郡主没有放弃我,还把我带到这里来”,说完,上身不受控制开始摇晃,郑端允马上坐到杨元绍身边,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用手抓着杨元绍的肩膀,轻声说“你先睡一下吧,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的,相信我”。 杨元绍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但是身体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这次郑端允学聪明了,她轻轻地让杨元绍躺下来,趴睡在地上,以免压着背上的伤口。 篝火火势稳定后,郑端允冻僵的身体开始有所恢复,她才觉得有点饿了。看到旁边那条鳄鱼,郑端允给自己鼓鼓劲,暗自下了决心,走近那条死去的鳄鱼,从肚子里拔出那把短剑……。 短剑非常锋利,郑端允很容易把一截鳄鱼腿切下来。但当看到鳄鱼那骨肉分离的情景,郑端允还是不由得一阵反胃,但是胃里除了黄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吐了。 郑端允找来一根树枝架在火上烤鳄鱼腿,接着用一些树叶折叠成三角容器状,到湖边取了点水给杨元绍喂上。 虽然火已经生起来,但是风吹过还是非常的冷,郑端允马上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和杨元绍全身都湿透了,必须要换上干净的衣服,但是在这里去哪里找干净的衣服呢? 看着已经昏迷的杨元绍,郑端允咬咬牙,她走近杨元绍,小心地帮杨元绍脱去那湿漉漉的衣服。 看着赤条条的杨元绍,郑端允羞涩的满脸通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不过,很快震惊就代替了羞涩,因为杨元绍身上除了背后那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新疤痕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有一些是今天的新伤,更多的是旧患。 “他的年纪大不了我几岁,但是都经历什么啊,怎么受伤这么多?”郑端允皱皱眉。然后开始用水把杨元绍背上的伤口清洗起来。 确定杨元绍已经完全昏迷后,郑端允背对杨元绍,脱掉身上的湿衣,露出那白皙无暇的酮体……。 篝火里的火星不断地跳跃着,火的好处很多,可以取暖,可以驱赶动物,烘干衣服,当然还能烤鳄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惊魂了一天,郑端允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放松。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吃点东西了,也许是真的饿了,郑端允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郑端允一边吃着鳄鱼肉,一边低头看着那张今天以前还非常陌生的脸,看着看着,心里突然觉得这张脸开始熟悉起来,特别是眼角那条浅浅的疤痕,她敢肯定,之前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稍微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后,潜藏在深处的记忆开始被唤醒。 那是大约七、八年前一个夏天的傍晚,一个不足八岁的小女孩因为顽皮,使了个小心眼将身边死心眼的丫鬟支开,独自跑到王府后山玩。这里虽然仍然在王府内,但是人迹稀少。正当郑端允欢快地奔跑着,感受着自由空气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脚下被一根树枝绊倒,狠狠摔在地上,不巧还把一颗门牙给摔断了。小女孩疼得嚎啕大哭,但是却喊不来人。这时,从一棵树后面走过来一个小男孩把她扶起来,安慰她不要哭,小女孩当时就很奇怪为何家里后山此时会出现一个小男孩,但当时那个小男孩的声音给她很安全的感觉。事后问父王原因时,父王也就胡乱搪塞了过去,自那以后,她也再没有见过这个男孩。 但小女孩清楚记得,那个小男孩那温暖的微笑,还有右眼眉上有一道不那么明显的伤疤……。从那天开始,郑端允常常和自己的闺蜜戴怜星道,她一直坚信身边有两个保护神,戴怜星是一个,但还有一个。只要自己遇到危险,这两个保护神就会出现。那时,闺蜜的神情变得很复杂、很古怪,也许觉得自己是在臆想吧…… 但,今天这个保护神再次出现了。 “原来你真的一直都在我身边……”,想到这郑端允凄美地笑了。嫣红的嘴唇里,露出那一排整齐的皓齿,一笑倾城。 顽皮贪玩导致断牙这个事情对于郑端允而言,除了身边的丫鬟换了另外一个外,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但对于那个小男孩和身边的小丫鬟而言,那只是个开始,后面发生的事情,小女孩一点都不知道。 那个丫鬟后来被管家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王妃向王爷求情,且小主子摔断的那颗门牙只是乳牙的话,那个丫鬟估计早被活活打死了。至那以后,郑端允再也没见到那个丫鬟,为此她也问起父王,父王只是说打发她回家了。 那个小男孩同样挨了一顿打,作为死士,他们主要需要负责主子的生死,摔断牙的事情明显不涉及生死,但是杨元绍这样走出来,很容易暴露死士的存在,而这种存在属于王府的机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后来这个小男孩被关在一个黑房子两天,没有吃喝。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女孩比男孩年纪相仿,他知道女孩当时的身份是郑端允的贴身丫鬟,叫红梅……。 杨元绍整晚都在发烧,神志迷糊,不断痛苦地呻吟,梦中他看到无数的刺客在追杀郑端允,他拼命杀敌,但是敌人越来越多,怎么也杀不完,郑端允那绝望的哭声在耳边环绕,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郡主,快跑,我挡住他们……” 听着杨元绍这些迷糊话,郑端允心里因看到少年身体的羞涩感慢慢被感动代替,她不自觉地伸出右手,握着杨元绍一直发颤的左手,柔声道“没事的,我们都安全了,你一定没事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听到了郑端允的话语,杨元绍渐渐开始恢复平静。 “你快点醒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会舍命护着我?我感觉你是在用心来保护我,我真的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郑端允喃喃地道,双眼清澈,如一潭池水,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充满温柔。 这一夜,郑端允几乎没有合眼,她来回地照顾着杨元绍。衣服干了,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后,也小心地给杨元绍穿上。由于担心杨元绍着冷,郑端允把自己的大氅盖在他身上,而自己则冷的缩在一旁。失血过多的人,需要经常喝水,这一夜郑端允只要看到杨元绍嘴唇干裂、喉咙作响时,就去喂水。熟悉的人要是看到这一幕,根本难以想象这是她这个千金之躯的小郡主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郑端允做这些事情时,心里却觉得非常的安稳,心里只是想着要照顾好眼前这个人,让他尽快恢复起来,其余的基本没有别的想法。 天将亮时,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很多,天空下起鹅毛大雪,这是青州今年以来的第一场雪,意味着正式入冬了……气温的降低,对于杨元绍的伤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冷冻天气伤口不易发炎。而杨元绍从小就外伤不断,身体的愈合能力都已经被锻炼出来了,所以经过一晚的昏睡,杨元绍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没有那么吓人了,呻吟声降低很多,额头也没有那么火热了。 看到这,郑端允心下大定,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上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头一低,居然坐着打起瞌睡来。 第6章 同路人 平陵湖一处湖边,一个身材修长魁梧,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士和一个容颜极美的中年妇女并肩而立,两人眺望那无边际的湖区,无奈地兴叹。 中年男子便是昨天的刺客领头人,冒充“董重山”的施风雷。此刻他感到非常疲惫,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没有休息片刻。对于昨天行动,其实他是极力反对的,一来风险太高,即使能除掉郡主破坏吴睦联姻,得失间又该如何评定呢?毕竟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睦王及朝廷家底比自己可厚实多了;二来当今吴皇乃开国之君,文韬武略,虽然本身是通过杀兄禁父而得位,对子女谋反戒备心很强。但越是这样的人,内心反而越是希望子孙都能和睦相处,因此行刺能多大程度栽赃燕王依然未知。 但即使内心抗拒,负责本次行动的他依然反复认真推敲,力求行刺方案完美,从而减少损失。歼灭敌人、故意让王冀逃离、嫁祸燕王……这些目的都基本实现了,最大的失算在于那个少年死士,居然将郡主成功救走,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另一方面,行动的损失也超过他的预料,三十七人死亡,五十二人受伤,其中包括被少年死士一剑穿肩的大徒弟龙图,重伤;剩下的九人虽然没有负伤,但是内力消耗较大,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战力…… 看着身边男人那憔悴的样子,美妇不由得心疼起来,这么多年了,自己男人为了大魏复国,可谓鞠躬尽瘁,本来英俊俊朗的面上已经多了好几道皱纹,白发也偷偷地爬上两鬓。她劝慰道:“风雷,不要那么着急,这次即使真的捉不到郑端允,但是只能算是美中不足而已,破坏联姻、嫁祸燕王这些重大目标其实我们是已经实现了的……” 施风雷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损失有点让我难以接受,主要是我一直在反对这次行动,但奈何无能为力啊。另外,那个王冀也真是老江湖,居然只看到一只鸟从树林惊起,就发现了端倪,不然我们的损失会小很多,那个少年死士也不可能将郡主救走。睦州王和皇室家大业大的,这个损失他们担得起,但是对我们大魏却是伤筋动骨的。而我们对睦王的实力,现在看来是有误判的。没想到除了狼啸阁外,郑贼还秘密培养了这么一支死士队伍” 身边的美妇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拉起丈夫的右手,给予安慰。 施风雷看着身边女人那明亮柔情的眼睛,心中一柔,反握她的小手,温柔地说道“芳芳,这些年,我为了大魏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原名为徐芳芳的美妇温柔一笑,道“夫妻间还需要客气吗?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怕你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且我希望你知道的一点是,有时候,事情非人力决定的,你努力就可以。永远不要忘记了,大魏需要你,你的妻儿更加需要你”。 “嗯,我当然会记得”施风雷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只鸟为何会被惊起,查明白了吗?” “嗯,查明了,应该是一个意外,据月儿回忆,当时她埋伏的地方不知道为何窜出来一只水獭,吓了她一跳之余,不慎把身边的水鸟也惊动了”徐芳芳懊恼地道。 “哎”施风雷忍不住悲叹“难道真的天不助我大魏?” “风雷,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徐芳芳安慰道。 “对了,王宁和图儿怎么样?”施风雷也知道不该怨天尤人的,岔开问题道。 “王宁的右脚跟被割断了,恐怕即使治好也会瘸了”徐芳芳遗憾地道。 施风雷眼睛闪过一丝哀伤,苦涩地道“哎,王老就这么一个独子” “图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肩胛骨被刺穿了,以后左手会受影响,肯定会有后遗症;但相比左手,我担心对他的心境会影响更大,你知道他这人心高气傲的。”说道这,美妇叹息了一下,继续道“昨晚他也醒过来了,只是嘟囔‘那个狗兵真的不如我,这次只是被他使诈取巧而已,这仇一定要报’”美妇回答道。 “他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什么别人明显不如他,只是使诈取巧而已……,他要是还不懂什么是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临阵对敌存不得任何轻视心理,那么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这次的行动失败,他是要负首要责任”施风雷愠怒道。 “是啊,我怕这个事情以后,他之前难得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被破坏了,影响他的修为,他已经进入四级多年,最近眼看有突破到五级的希望”徐芳芳有点惋惜,但她又马上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开解身边的男人道“所以啊,要找一个像我家男人那样,年少时经常可成功越阶挑战的大侠,发现了一定要死死拽住”。 中年男人被逗乐了,用手刮了一下美妇的鼻子气笑道“就你会拍马屁,以前那个经常越阶挑战的大侠施风雷现在算是遭报应了,一个四级高阶的大徒弟被人越阶打败,唉,可能还是越了两个大境界呢,对手比他师傅还要牛,这下什么脸都丢光了” “又不是我的男人自己输了,在我心里,我的男人永远是最强的……”徐芳芳温柔地说道。 “无论哪方面我的男人施风雷都是最强的”见施风雷不说话,徐芳芳突然眨眼补充道。 “……”施风雷马上被噎住,神情说不出的奇怪、尴尬。 美妇笑得花枝乱颤的,偶尔逗一下身边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是她的乐趣,这么多年这个兴趣一直没变。 徐芳芳看着满天的飞雪,有所感悟地说道“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突然,心里有所触动“那一天也是下的第一场雪” 施风雷没有发现妻子的异样,他轻声地说道“是的,施风雷第一次见到徐芳芳的时候,也是下雪,也是那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施风雷、徐芳芳相视一笑,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一个身影从远到近,快速飞掠而至,是一个身材矮小,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见到那对中年夫妻后,停下来,抱拳施礼道“施都督,我搜索了这附近南面三十座湖中小岛屿,没有任何发现。” “刘定都教,辛苦了,请休息一下吧”施风雷客气地抱拳道。 接下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陆续有两拨人回来,其中一拨是往东搜索的;另外一拨是往北搜索的,同样是没有收获。 施风雷低头看着地面的雪片,突然大悟,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糟了,我们都上当了,我们这个地方是月儿他们发现那匹官马的地方,但应该不是他们下马之地。要是我没估计错的话,那个救出郡主,连伤王宁、龙图的少年应该是中途弃马,然后让马自己继续跑到这里,现在他们应该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闻之色变。 良久,施风雷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当时我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应该就十七八岁,据图儿的说法武功就二级高阶左右,但是能连伤四级的宁儿和图儿已经不简单;更可怕的是,能在重伤及逃命紧急的情况下,做事如此滴水不漏,而他又是如此的年轻,实在难得……”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若发现这个少年,尽量捉活的” 施风雷心有戚戚,暗道“难道真的是天运都在孙、郑这些反贼身上?不然为何冒出这么一个少年” “都督,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处理?”刘姓都教躬身问道。 “要是他们中途下马的话,因为马匹负重改变的原因,那么下马前和下马后,蹄印的深浅是不同的,我们只要找到马蹄深浅转变处就是他们下马的地方。但是,很可惜,昨天搜索时,天色已晚,月儿他们涉世未深,当时也没有留意到这点;现在又不凑巧,下了一晚雨雪,道路变泥泞,马蹄印已经被隐去……”施风雷分析道。 大家都面面相觑,施风雷这个分析非常到位,真相很大机会是这样。 施风雷望着那无边的湖区,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是个天意,平陵湖占地千亩,没有准确地点,凭我们这几个人无疑大海捞针。而且,按照我的估计,以王冀的能力,明天上午差不多可以逃到济州府,两三天后,朝廷高手及州兵就会陆续来这里,再过几天睦王府和皇室都会收到信息,很快就会派高手过来。” 最后,施风雷有点不死心无奈说道“也许是吴贼气数所在吧,我们要在州兵过来前找到那对少年少女,难度很大,而且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撤离伤员,这么多人撤离也容不得我们分心,不然前功尽弃。”说到这,施风雷咬咬牙,下了决心道“哎,搜寻的事让月儿他们那些没有受伤的来做;现在先把官马给牵上,我们也给反贼布一个迷阵……” 距离平陵湖不远的一个小镇郊区小山坡上,有十几个身穿灰白色衣服的人在周围警戒着,他们中间是一个穿着蓝白相间长袍的年轻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富家子弟,大约20岁左右,身材高大。他叫耶律破睦,是东辽大汗耶律破魏的嫡长子,此时他跟前有一个青衣人单膝跪地,向他汇报着前不久在平陵湖畔发生的事情。耶律破睦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汇报,但一双星目不时闪出凌厉的光彩。 等青衣人汇报完毕后,耶律破睦的嘴巴轻轻上翘,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道“汉人有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没想到刚想睡觉就有人给我们送枕头来了” “是的,少主得天照大神庇佑”青衣人献媚道。 “嗯,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可怜的郡主被救走了……”耶律破睦轻叹道。 “少主,根据我们捉到的那个婢女供述,郡主和一个随从共骑一匹马逃走的,应该走不远”青衣人补充道。 “嗯,传令下去,马上搜索郡主的下落。不用生擒,发现郑小郡主后就一刀剁了,免得夜长梦多;此事不惜一切代价去办。另外,速查是谁干的,行刺方这次也伤了不少人,应该不难查出来。他们是敌人的敌人,跟我们目标一致,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耶律破睦眼中闪着寒芒。 “遵命!”青衣人躬身领命退去。 “小五,那个婢女不要杀,交给莫叔,好好调教;此外,此间情况,尽快通知父王”耶律破睦继续下令道。 “是,少主”旁边的一个矮小的男子躬身领命。 “对了,王宇,萧崇武现在去哪里了?”耶律破睦向身边另外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问道。 “少主,到昨天为止,崇武公子已连败中原五大世家顶级年轻高手。听说他准备直接挑战中原第一后起”,那个被称为王宇的灰衣人躬身答道。 “只是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你一个人武功再强,一支千人控弦手就可以把你射个稀巴烂了”耶律破睦不屑地说。 其他人不敢搭话。 “算了,把中原武林的气势打趴,让汉人对我们产生更多的敬畏,也多少有点好处,随他吧;但尽快通知崇武,马上赶来这里和我汇合。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比武的”耶律破睦吩咐完,王宇躬身领命。 安排完毕,耶律破睦脸上笑意更浓。 他这次带队出来,就是冲着郑端允过来的。对于东辽来说,睦州是他们踏入中原的必经之路,而睦王的母亲是耶律破睦的姑奶奶,所以辽睦间实质有姻亲关系。因此在东辽的角度,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坐视皇长孙迎娶郑端允,从而加深孙郑的联盟关系。但是,无论朝廷还是睦州对于郑端允此行都是非常重视,一直重兵护送;而那个领头的王冀真的非常小心,让东辽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现在好了,最难做的事情,别人帮你做了,怎么能不让耶律破睦感到开心愉快呢。而且,在中原大地上,有自己潜在的同路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第7章 夜谈 九月二十五日傍晚。雨雪终于停了,整个平陵湖区像覆盖了一件白色的被子。 在一个湖心岛上,一个白衣少女正在围着一堆篝火在烤鳄鱼肉。经过多次尝试,这次的肉烤的火候刚刚好,既不生,也不焦。郑端允开心地露出了微笑。 淡淡的肉香飘进一个在篝火旁昏睡的年轻男子鼻中,此时的男子脸色虽然依然苍白,但是隐约间已经有点红润,经常受伤的人伤口的确较一般人容易愈合。不知是否肉香的刺激,男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了“呃”的一声。 昏迷了两整天的杨元绍此时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因为是趴着的缘故,他用力地抬头,马上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女。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郑端允发现他醒来,忙走近杨元绍。她笑的很开心,樱红的桃唇露出那洁白的牙齿,篝火散发出的热量在她白皙的双颊上留下两个红晕,绝艳中透出可爱。 “嗯,谢郡主关心”杨元绍无力地点点头。 郑端允轻轻说道“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早被他们掳去或被杀了,甚至、甚至可能已经被鳄鱼吃了。”说到这,也许回想起杨元绍忍痛将鳄鱼杀死那一幕,郑端允脸带感激地看着杨元绍苍白的面孔,关切地继续说道“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流了很多血,一直昏迷不醒” “嗯,谢郡主关心”听出郑端允声音中的关怀之意,杨元绍内心涌起一股温暖。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再一次跟她面对面说话。 “你难道就只会说‘谢郡主’?”郑端允被逗乐了,眨眨眼调皮问道,她本来就是一个天性活泼的女孩,虽然身陷险境,但是依然乐观。 “不,不是的,小人……”杨元绍有点窘迫,忙低下头,苍白的脸色开始羞红。 看着杨元绍的样子,郑端允莞尔一笑道“你很少跟女孩子说话?你的头再低,就快钻到地里去了。一点都不像前天敢跟刺客拼命,一剑破开鳄鱼肚子的大英雄啊” “我不是大英雄,只是您的下人而已,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杨元绍头终于抬起一点。马上就看到郑端允那精美无瑕的脸,杨元绍一时失神。 看到杨元绍如此在看自己,郑端允低下头,脸也开始红润。她容颜傲世,一直以来不知道多少风流名士、王孙将种看到她时,无不表现出失魂落魄的窘态,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但是不知道怎的,看到杨元绍失神时,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感觉。 “请问郡主,我昏迷多久了?”杨元绍很快发现自己的的失态,快速转移话题。 “整整两天了,你当时,当时流了很多血。我害怕你都醒不过来了”。出于这两天无时无刻对杨元绍醒转不过来的担心,郑端允依然心有余悸。 “嗯,害郡主您担心了,那我昏迷这段时间,有人出现在附近吗?”杨元绍歉意地道。 “这倒是没有,可能是这里湖区太大,小岛太多,加上雨雪的原因,刺客们还没能找来”想到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刺客,郑端允心里依然紧张。 “那就好,但是我们还没脱险,过几天我的身子应该就能带郡主离开”。感受到郑端允内心的不安,杨元绍安慰道。 “嗯,等你恢复好我们再走吧,不然走不快,若再遇上他们就麻烦了。”杨元绍的话让郑端允觉得安心,她觉得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好的,我会尽快恢复过来,一定可以安全护送您回府的”。杨元绍语气坚定地道。 “嗯,我相信你可以的”郑端允抬起头,感激地看了杨元绍一眼,换个话题接着道“躺了两天,你肯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要不先喝点水?” “嗯,好的”。杨元绍也不再客套。但当他用双手撑地想坐起来时,因为力气还没恢复,而且扯动到背上的伤,脸色马上变得痛苦,不禁发出“啊”的一声。 看到这,郑端允马上去扶着杨元绍的肩膀,急切地道“你刚醒,受伤也挺严重的,我来扶你吧”。说完,郑端允突然觉得尴尬了。 虽然这两天天都是郑端允在照顾杨元绍,背着走、换衣服、洗伤口这些事情都做过了,但毕竟当时杨元绍是昏迷的状态。现在杨元绍是清醒的,情况又不一样了。毕竟是男女有别,这样扶着一个少年异性终究不好,但现在她已经搀扶着杨元绍头肩了,总不能又放下吧。 杨元绍迟疑了一下,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尽快进食,喝水,而若没有郑端允的帮助目前是没法坐起来的。因此两人不再说什么,在郑端允的搀扶下,杨元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坐了起来,伤势虽然还很重,刀口处非常疼,但他这次忍住不再呻吟。 坐起来后,杨元绍才敏锐地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肯定被换下来,烘干后又穿上过。想到这两天郑端允照顾自己肯定不容易,也挺让女孩子为难的,心里一阵感动。 郑端允也猜出杨元绍发现衣服被重新换上的事情了,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上。双方又是一阵沉默,但也清楚,这个环境之下也的确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于是两人很有默契不再提这事。 “郡主,天冷,这件外套您还是先穿上吧。”杨元绍已经发现郑端允那件大氅披在了身上,马上要解开还回郑端允。 “不用,你刚醒来,昨晚还在发烧,你披着吧。”郑端允坚决制止道。 看到杨元绍那为难的样子,郑端允继续道“坐在篝火旁边,我不冷,反倒是你一直在发烧,所以还是你披着吧。而且你要尽快恢复,不然我们都走不了。” “嗯,那好,谢谢郡主”杨元绍沉默了一会,不再坚持,说话间把一块鳄鱼肉放进嘴里,两天没进食,吃肉时肚子还很配合地咕咕响了一下。 “好吃吧?”郑端允突然问道。 “呃,……,咳咳”没想到郑端允突然这么问,正在咀嚼鳄鱼肉的杨元绍一下子被噎到了。 “啊,不好吃啊?这是我自认为烤的最好吃的一次了,前面几次不是烤不熟就烤焦了”郑端允脸色黯然地叹气道。 “不,郡主,真的,真的很好吃”杨元绍急忙解释道,居然有点口吃了。 看到杨元绍那个窘迫的样子,郑端允忍不住噗呲一笑,杨元绍才明白被捉弄了,尴尬地笑了笑。 “你跟其他女孩子说话也会这么害羞吗?甚至会口吃”。郑端允眨眨眼问道。 “不,不会的,跟其她人,人不害羞的;也不会口,口吃的”。杨元绍急忙解释。 郑端允心中不觉一动。她其实是一个极爱说话的女孩,但是王府内平常很少与同龄陌生男子说话,偶尔见到那些官家子弟,但那些人的眼光总是透露出一种占有欲望;像这样害羞,但是眼神异常清澈的男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人一时没有适应如何跟郡主说话而已”杨元绍继续解释道。 “你救了我的命,理应是我的恩人,所以你不要再以小人称呼自己了,当朋友谈话即可”郑端允说道。她平时除了看一些诸子百家的书外,私下里更喜欢一些志异、小说,说这句话时,郑端允觉得自己豪气极了。 “小人不敢”杨元绍马上低头回道。 “什么小人的,要不是你救我,我就是个死人了,要是你再说自己是小人,那么就是不当我朋友;还有要是你是小人的话,我就是老人了?我应该比你还小吧?”郑端允佯怒道。 “嗯,但是我做梦都不敢做郡主的朋友”杨元绍轻声说。 “为什么?”郑端允问道。 “因为你是郡主,而我只是一个……,总之我不够资格”杨元绍依然摇头道。 “郡主又怎么了?与你相比,我只是有个好爹娘而已”。郑端允自嘲道。 看到杨元绍还想解释的样子,郑端允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忙接着道“总之我说我们是朋友,那就是了,要是你再多说的话,那么就是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嗯。这折煞……好吧”。看到怒气又在郑端允脸上浮现,杨元绍马上把后半句咽回肚子,无奈附和道“好吧”。心里却想,等脱险后也许郑端允就不记得这回事了,所以现在要勉为应承下来吧。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既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了,那么就该坦诚相待。我有一些话要问你,你要据实回答;嗯,公平起见,或者你有没有什么问我的,让你先问”郑端允一本正经地问道,她想继续保持她的豪气。 “嗯,小人……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杨元绍苦笑,其实他也是一个生性聪明、做事谨慎的人,只是突然跟自己日夜保护的女孩交谈时,一时不知如何适应。七、八年的暗中保护,其实杨元绍非常了解郑端允,他已经想明白郑端允为了套他的话,正在给他下了套子,但这个套子他根本没办法不往里钻。 “嗯,你刚才称呼自己什么?”郑端允嘴角翘起。 “嗯,小人,不,我说错了,请见谅”杨元绍无可奈何。 “好,下不为例,再说错了,就要罚了。那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郑端允道。 “在府里他们都叫我七十七号”杨元绍回答道。 “嗯?我问你的名字,姓甚名谁,不是你的代号。你难道姓七?”郑端允恼道。 杨元绍陷入沉思,一时拿不定主意。 “名字需要这么神秘吗?”看到杨元绍的样子,郑端允觉得很迷惑。 “小人……” “嗯?”郑端允眉头一挑,制止杨元绍的话后,继续道“快说,不许说谎” “呃,我不想欺骗郡主,但希望郡主给我保密,府中现在其实无人知晓我的真名”杨元绍仿佛下了大决心。 郑端允有点奇怪,为何王府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好吧,我答应你,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而且,我的名字有一个允,我弟弟有一个诺字,就知道我们兄妹是最重承诺的”郑端允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接着有点忧愁地道“其实,我们能否脱险还难说,要是真的走不出去,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最后在我身边而已。你难道希望我到死那一刻也只是记得一个冰冷的数字代号吗?” 最后一句话也许真的触动到杨元绍的内心,他咬咬牙,下定决心说道“回郡主,我姓展名光风;但在王府登记的名字是杨元绍,其中杨是我母亲的姓,元是元气的元,绍是绍兴的绍,名字是后来取的。”说完,杨元绍神色有点黯然。他想起母亲死之前对他的叮嘱,因为展姓人很少,而且他父亲的名号太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他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自己的真实名字,并让他取名为杨元绍。 “姓展的?这个姓氏的确不常见,但是总不可能听到你的名字就有人对你不利吧?”郑端允沉吟道,但当看到杨元绍那认真的样子,只好接着说“好吧,我不会对别人说就是,其他人在的时候,我依然叫你杨元绍吧;嗯,说起来,光风这个名字倒是别致,光风——霁月,你有姐妹吗?若有的话,是否叫展霁月?”郑端允好像发现了新奇的玩意。 “不,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展光风道,郑端允没有留意到她在说霁月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 “好吧,第二个问题:七年前在王府后山里跑出来,把我扶起来的小男孩就是你吧?”郑端允的语气中有点急促并充满期待。 展光风心里一沉,没想到郡主居然也想起这事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的,那天是我的值日,看到你遇到麻烦了,所以就出来安慰你”。展光风就此打住,并没有告诉郑端允后来被责打的事情。 对于这个答案,郑端允早已知悉,现在确认了,心里却无来由地感到轻松。那双如含秋水一样的眼睛盯着展光风认真地问道“第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愿意舍命来保护我?” “我们是王府秘密培养出来保护王爷家人的。确保您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展光风回答道。 郑端允听到这个回答,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像你这样的人有多少呢?另外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吗?” “有多少像我这样的角色的人我并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我就是负责暗中保护您的安全的”展光风正色道。 “那么说,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监视——,看着我?”郑端允有点惊讶,语气也有点生气。 “不不,在王府这些安全的地方时,我会在离您房间很远的地方守护;只有您外出了,我才会被安排在您的近身保护”展光风马上解释道。 郑端允松了一口气,谁都不想一直被人监视着。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发现”说到这,郑端允语气变得神秘起来“你的怀里有一个外面包裹的很好的东西,看上去是个小盒子,看得出你很珍惜,我没打开看,但是我很好奇,能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那是一个,一个朋友给我的东西,因为很贵重;所以我包裹起来了”展光风回答道,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异样神采。 “女孩子给的吗?”郑端允八卦地问道。 “嗯,是的”展光风迟疑了一下,低头道。 “红颜知己?”郑端允脱口追问道。 “嗯嗯,不是,不是。一个故友而已,她应该都忘记我了”展光风连忙解释道。 “啊!原来你单相思啊”。郑端允突然大悟。 “不不”展光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脑袋摇的象拨浪鼓一样。 “那她,很漂亮?”郑端允兴致明显来了,很八卦地问道。 展光风无奈地点点头,他现在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这样啊,这个话题就算了。我看你的表情,不大愿意说,我也不强人所难了”郑端允打趣道。看到展光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郑端允美丽的杏眼滴溜溜地转动着,想等展光风没有防备心的时候,再问回这个话题。 “那,你一个月工钱是多少?”郑端允很八卦地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展光风的脑回路真的没有那么快切换,愕然了一下,弄清楚对方的问题后,才轻声道“王府一个月会给我们发十两银子” “你在出生入死啊!这么少吗?不够花吧?肯定是被其他工头克扣了!”郑端允脑补着整个故事场景。 “其实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已经算是非常高的了,很多一家子一年到头可能也最多就是赚十两银子,而且若完成任务时,比如护送郡主这次出行,成功后会有奖励的。”展光风解释道。 “你舍命来保护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几十两银子?”郑端允又绕回来这个问题。 “不,不是的”展光风几乎脱口而出。 “那么是为什么?”郑端允追问道。 “这……,是我的责任”。展光风低头轻声道。 “仅仅是责任?”郑端允好像有点失望。 “郡主对下人们都很好,保护你是我的荣幸”展光风补充道。 郑端允点点头,心生恶作剧,面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现在我们流落到这个孤岛,你现在最希望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能早日安全将您送回王府”。展光风语气很坚决。 “我不信,你难道不想见那个送你盒子的女孩?”郑端允杏眼笑得弯成两道峨眉月,戏谑道。 “……真的,我现在最想的就是早日送您到安全的地方”展光风抬起头看着郑端允,很坚定地说道。 郑端允已经感觉到这是展光风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内心又是一阵感动,不再质疑。 接下来,展光风郑端允围着篝火继续谈天,两人也慢慢熟悉与对方的相处方式。在交谈过程中,郑端允慢慢了解了身边这个少年的身世。少年是在大魏末年,从西部皇都长安逃避战火到东北部睦州的流民,母亲来到睦州后不久就死了;少年迫于生计,到王府被培养成了一名死士。作为一名死士,职责就是当保护的人遇到危险时,以其死换保护的人生。要是出现死士自己活,但是要保护的人死的情况,那么死士的家人、朋友都会被屠杀,这就是为什么王府的死士都拼命保护郑端允的原因。听到这,郑端允有点黯然,她本是心地善良之人,心中反思“这些死士其实都是有血有肉,有家人朋友活生生的人,但是为了保护自己及家人的性命就要牺牲自己,难道自己的生命真的比他们更值钱?” 对于这些问题,郑端允一时想不明白,她看着展光风那苍白的脸庞,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刚刚醒来,好好早点休息一下吧” 展光风点点头。 这时,一阵冷风吹来,郑端允突然用嘴捂住嘴巴,“阿嚏”。打完喷嚏后,郑端允通过捂住嘴巴的手掌缝隙看到展光风那紧张的样子,心里又是一暖。 “天气冷,郡主还是披上这件外套吧;晚上我来值守就可以了”展光风有点心疼地道。 “都说了不用了,你昨晚还发烧,外套你披着。你安心睡吧,我来值夜,明天轮到你……。”郑端允逞能地说道,但是看着展光风有不放心的样子,佯怒道“你难道觉得我就是那么没有用?值夜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看着郑端允那双隐藏红丝的双眼,展光风知道这两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其实是已经累得不行,现在只是逞能而已。但他现在不好再多说什么,服从地躺下来…… 不一会儿,郑端允隐隐约约听到展光风那里传来细微的鼾声,心里不禁得意起来“你看,我也是很有用的,我的朋友可以安心休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太困了,架不住打架的双眼皮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第8章 皇太孙 九月二十五深夜,青州州府内。当今太祖长孙孙允炆、北厂厂公太监周岳,青州刺史铁子铉、军司马盛子庸及汉中教授张孝儒,齐聚在太孙的房间。 孙允炆屏退左右后,刺史铁子铉低声地向与会者介绍了逃脱行刺的王冀讲述的平陵湖区行刺情况。 听完结束后,众人都沉默了,不由自主地望向孙允炆。 “这次行刺明显是冲着本王来的,众爱卿都是本王最信任的人,大家谈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孙允炆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加上那尊贵的身份,是朝中文官们最心仪的储君人选。无它,比起杀伐果断的孙氏藩王,这种书卷气十足的天子最容易把控。 “燕王狼子野心,这个事情计划的非常周祥,一是破坏王爷与睦王联姻,从而解除睦王二十万铁骑的牵制后顾之忧;二是选择在青州动手,可以嫁祸于青州府,至少可定铁刺史一个属地管辖不力之罪,断王爷肱骨;三是破坏诗友会,令王爷失去与儒士结交的大好时机……一箭三雕啊。”说话的正是张孝儒,其人大约四十五六左右,面色红润,国字脸,身材笔直,铁骨蹭蹭,也是天下儒士之执牛耳者,文人的表率。据说,张大才子曾经两次面见当今圣上,,其认为当今礼乐崩坏,乃违背古代圣人意志所致,因此面圣时阐述自己的效仿古代圣人的治国理念。但是皇帝觉得其太过迂腐,所以一直未重用。 但是,由于孙允炆非常重视礼,对儒家大咖一直青睐有加,因此张老先生成为了孙允炆极为信任的客卿。他缓一口,依然难消怒意继续道“若非王冀脱身,这次真的可能给他得逞了。” 孙允炆刚听闻事情后,其实开始也有一点愤怒,但毕竟近年受皇帝栽培,未喜怒于色,他看到铁子铉嘴巴动了一下,知道他有话想说。问道“刺史大人怎么看?” “王爷,臣以为此事有可疑之处”。铁子铉眉头紧皱,沉吟道。铁子铉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剑眉星目,长得一副好皮囊,最明显的外貌特征是蓄有一把很漂亮的胡须。 “哦?刺史此话怎解,难道王冀供词有问题?”孙允炆望着道。 “不,王冀今天复述行刺经过时,我也在场,据我判断王冀除了受伤到从刺客逃离那一段有点语焉不详外,其他内容应该都是真实的”。铁子铉捋摸着那把漂亮的胡子道。 “那可疑之处又在哪里?指向燕王的证据不足?”孙允炆沉吟道。 “不,无论是行刺的动机、地点和口供都全部指向燕王,可谓证据充分。”铁子铉眼睛闪露出智慧的光芒,接着道“但是,最大的疑点在于所有的疑点都能指向燕王,以燕王那滴水不漏、算无遗策的办事作风,行刺这么大的事情,如何会出现让王冀逃跑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周厂公,以您的武功,击败王冀要多少招?”铁子铉转头向北厂太监周岳问道。 周岳身材瘦长,面色泛白,好像营养不良似的,但双目精华内敛,是朝中数得上的绝顶高手之一,是从小看着孙允炆长大的内侍,原太子孙标的心腹;孙标猝死后,成为支持立孙标之子孙允炆为太子的中流砥柱。 “王冀一直徘徊于七级巅峰,咱家是八级中阶,若是咱家全力施为,要取胜也需要在四十招左右,但要是在其有其他狼啸阁高手的协助下就难说了。王冀的轻功可进入天下前十,要杀死或者活捉并不容易。”周岳想了一下,沉稳地回答。 “那么厂公和董重山相比,孰强孰弱?”铁子铉接着问道。 “之前我和他比试过一次,他的级别与我相当,百招后咱家侥幸赢了半招”周岳淡淡地道。 “因此,在隐藏自己常用兵器的情况下,董重山要击杀王冀并不容易,要是真的是燕王组织的话,以其谨慎,不会算不到有可能王冀认出董重山来,也不会不多安排高手封堵王冀的退路”铁子铉继续分析道。 “但从王冀的证词来看,当时他是看到了两边有水鸟惊出,所以提前做了防备,要是晚那么半点,车队完全进入伏击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燕王也许预计到了董重山被识破的风险,所以让董重山尽量弃刀用剑,只是后来郡主被突如其来的死士救走,才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底子”一直没有说话的军司马盛子庸说道。盛子庸肤色黝黑,体格魁梧,双目炯炯有神,那军人独有的霸气侧漏。 “我并没有完全将燕王嫌疑排除在外,的确他的嫌疑最大,只是不完全像是他那滴水不漏的作风,我总觉得他会考虑到这些所有风险的”铁子铉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除了燕王外,还有很多方势力都有操作这次行刺可能,比如一直想西进中原,但被睦州铁骑挡在草原之外的东面的东辽耶律;另外,其他藩王会否也想渔利,希望王爷和燕王斗一个两败俱伤呢?” “那么,铁卿家认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孙允炆迟疑道。他本来非常笃定是自己的王叔所为,但是经过铁子铉的分析后,又没有那么确定了。 “当务之急肯定是搜索、营救郡主,这里离平陵湖有两三天路程,预计轻功较强者最晚九月二十七日可到,其他人等估计九月二十八也能到;同步要做的是马上派人将此事报告皇上圣裁;其次是要王爷亲自出面慰问王冀,以向睦王示好,并派高手护送王冀返回睦州,这是唯一人证,不能有失;置于燕王那边……”铁子铉有点举棋不定。 “这次事件,毕竟他的嫌疑最大,人证也在,我们难道要告诉他此事?”张孝儒不解地问。 “王爷,请问皇上对燕王是否足够信任?”铁子铉突然想清楚了什么,微笑地问向孙允炆。 “铁爱卿明知故问了,在众多皇子中,皇上其实内心最信任燕王,燕王在破魏、平乱等战役中的确功勋彪炳,所以是众多皇子中最早封王的。我父王离世后,朝中拥立燕王继位太子的势力不容小觑,特别是军方势力”孙允炆平静地道,虽然燕王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是对于燕王的军功还是承认的。 “每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子孙和和睦睦,皇上更加如是”铁子铉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皇上最听不得那些叔侄相争国家危的话,之前黄澄子大人就因以汉景帝削藩导致七国内乱、西晋藩王割据八王之乱的典故劝谏皇上不要立藩,触碰圣上逆鳞被廷杖。因此,无论此事是否燕王所为,皇上内心都会抵触承认是燕王主导的。”铁子铉微笑继续道“因此即使天下谁人都可以怀疑燕王,但是唯独王爷您不能怀疑,不仅是嘴上不怀疑,更要行动上做出来,因此我建议太子您修书一封,将事情经过通告燕王……”铁子铉胸有成竹微笑地道。 “啊,通报给燕王?”所有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王爷要表现出对燕王的信任,以获取皇上的信任。即使以后证明的确是燕王所为,被世人笑话;但是皇上不会怪你,相反,他会觉得王爷您重亲情。目前这个阶段,谁的信任都比不上皇上的信任”铁子铉微笑道。 “好,那么本王马上修书一封”孙允炆斩钉截铁地道,暗自下了决心。 第9章 离岛 九月二十五日深夜。雨雪虽停,但寒风依然凛冽。 可能是看到展光风醒来后,紧绷神经得到放松的原因,已经两天没好好睡觉、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弱的郑端允终于撑不住倒下了。郑端允半夜就开始发高烧,期间不断呓语。迷糊间她感觉到展光风不断游走在她身边,探热、喂水、额头敷水、舔火等忙个不停。 二十六日凌晨,展光风烤了一截鳄鱼尾巴,香气飘进郑端允鼻子里,在肉香的吸引下,小郡主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就看到展光风那红红的、关心热切的双眼一直在盯着自己。 郑端允内心一暖,感动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看到这个笑靥那一刹,展光风有点恍惚,但他很快就回过神,靠近郑端允温柔地说“郡主,你醒了,感觉如何?” “全身感觉没力,有点冷”郑端允虚弱地道。 “没事,发烧的缘故而已,应该是你最近太劳累了,而且天气也转冷,你要不坐起来吃点东西?”展光风关心地道。 “我没有胃口,我怕吃了以后会吐出来”郑端允摇头道。 “但是你不吃东西,就会没有体力,要不这样,你尽量吃,即使吃了吐出来也没关系,总有一点留在胃里的嘛”展光风轻声道。 看着展光风那热切的眼神,郑端允有点脸红,她也知道的确要补充点体力,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想挣扎着起来,展光风连忙靠过去,轻轻扶着她的肩膀。 郑端允脸害羞的更红了。但她也不是那么迂腐的女孩,否则也写不出那脍炙人口的《白发仙女传》了。她轻轻“嗯”了一下,也不再拒绝,借力坐了起来。 等郑端允坐好后,展光风首先递过一“杯”水,所谓的杯是展光风用好几片树叶折起来的杯子状,水入口有余温,原来是展光风把“水杯”放在篝火旁暖的,除了嘴巴喝的这一杯以外,还有好几个类似的盛满水的杯子搁在篝火旁。 见此,郑端允心里叹了一口气,前两天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让展光风一直喝冷水,自己真的没什么用,想到这,她的眼圈有点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郑端允脸上这些变化没有逃过展光风的双眼,但他哪能猜出郑端允的心思,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你了”郑端允细声说道。 展光风等郑端允喝了水后,马上递给她一块鱼肉。 “好好吃啊,原来我前两天烤的肉都不熟啊”郑端允吃了一口鳄鱼肉后,突然赞叹道。 “看来郡主您真的是饿了,这里没有佐料,只是把肉给烤好而已,要是您喜欢就多吃点吧”展光风很开心地道。 “嗯”郑端允继续吃了几口,但是因为发烧过后的确胃口不好,怎么也吃不下了。 “还说昨晚让你好好睡一下,结果反而是我倒下了,我真的好没用啊”郑端允懊恼地说道。 “郡主不要妄自菲薄。一直在户外,靠篝火忍受雨雪,即使是练武之人都难以承受的,郡主已经做得很好了”展光风连忙安慰道。 “咦,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啊,这些话说的挺中听的”郑端允努力地展颜道。 展光风有点尴尬,脸上热热的。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郑端允避免他尴尬,继续问道。 “我们在这里,虽然刺客不好找到我们,但是也不能在这里长待,否则,我们根本撑不到援兵。我昨晚看了,湖面有一些地方都开始结冰了,水里很冷,人不可能走远;所以要离开这里,必须要找到一条船” “但是现在天气寒冷,渔家都没来捕鱼,如何能弄到船呢?”郑端允皱眉道。 “郡主请放心!过两天,等我体力恢复一点,伤口也愈合了,我可以潜水去找小船。”展光风语气坚定,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把郡主您带出这里的” “哎,下雪后,湖水变得这么冷,即使你痊愈了,也很危险。不要去了,我相信援兵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们的了”郑端允说着用手拨了脸上被风吹散的青丝,再次强调道“真的不要冒险,你要是出意外,我也活不了……”也许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郑端允一阵耳热。 寒风吹拂,郑端允突然一阵反胃,脸色突变,她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 展光风不明所以,看到郑端允色变,马上靠近郑端允。突然,“哇”的一声,郑端允一下子吐到展光风身上。 展光风根本不在乎身上的呕吐物,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敢用手轻拍郑端允的后背,只能待郑端允感觉好点了才温声说,“好了,吐了就舒服了”。 郑端允吐完,看到展光风全身都是肮脏的东西,抱歉地看了展光风一眼。 展光风一点都不嫌弃,露出一个微笑道“好了,现在好多了吧?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郑端允点点头轻轻地躺下来,但还是不放心道“你千万不要冒险啊” 展光风重重地点下头,郑端允轻轻地闭上眼昏昏睡去。 但是,一整个上午郑端允怎么也睡不安稳,因为前两天吃了不熟的东西,加上受寒,郑端允一上午都在上吐下泻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展光风不怕脏不怕累地在身边陪着照顾。辛苦展光风倒是不怕,比较麻烦的是郑端允还腹泻,展光风照顾起来的确非常不方便。协助郑端允方便完,两人内心都会有一阵说不出的尴尬。 郑端允看在眼里,虽然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心里渐渐地被感动占据了。 展光风看在眼里,心里却越来越着急,凭多年的求生经验,他知道郑端允得了发烧加痢疾,要是不尽快找一个可以躲避风寒的地方,郑端允这身板子没准怕真的躲不过去。 经过一个上午的折腾,郑端允终于累的沉沉睡去,看到郑端允那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展光风内心挣扎了很久,最后暗自咬咬牙,起身往火堆里舔上一些耐烧的大根树干,走到湖边,决断地走进湖水。 湖水冰冷如刺刀,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冻结了,好不容易有点愈合的伤口接触湖水后令人感觉锥心之疼。 …… 初冬的天黑的较早,傍晚时分天幕已经开始降临。郑端允嘴巴“嗯”的一声,想象中出现的声音没有响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郑端允马上惊醒。她四周张望没有发现这几天那张已经熟悉的脸孔,再轻声呼喊,但期待中的人还是没有回音。大惊,挣扎着爬起来。 她这时发现身上不仅披着自己的外套,还盖着男人的衣服,篝火的明火已经熄灭,残留一些火星和燃烧殆尽的植物灰烬。她发现面前的地上写着一行小字“郡主,我出去找小船,很快回来,醒来后注意添柴。火堆旁边的肉已经烤好,温热后可直接食用” 郑端允这时才发现火堆旁的树叶上放了好几块肉,也放着好几杯水。看到这,泪水一下子灌满了郑端允的双眼。 “傻瓜,这么冷的天气淌水过去找船,不是找死吗”心里嘟囔着,但心里暖暖的,很感动。她同时默默地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恳请您保佑他能安全回来”随即想到“你受伤我照顾你,我现在病了又轮到你照顾我了,一个成语跃在心头‘相濡以沫’”小郡主用力甩甩头,她不敢想下去,因为下一句就是“不如相忘于江湖……” 时间一点点地流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冷风呼啸,风中夹着凄厉的呼啸声,郑端允害怕极了,她不由自主地靠近火堆。最初登岛的两天晚上,虽然也是她自己一人在忙活,但是毕竟展光风躺在旁边,虽然昏迷,但是轻微的呼吸声也能给予心灵的安慰。现在真的是一个人时,郑端允才体会到什么是孤独的恐惧。 等待的过程非常难熬,特别是在恐惧中等待。期间她试过几次拿着火把到岸边观望,但是湖面已经与天色黑漆漆地融为一体,哪里有展光风的影子。郑端允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容易会疯掉的,她现在最害怕的是展光风会冻死在湖里。想到可能再也看不到那个展光风时,郑端允心里像有一把刀在割着。 “我不要船,不要离开这里了,只要你快点回来我身边。”不知不觉,郑端允已经满脸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郑端允好像模糊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本来意识开始有点模糊的她立马清醒过来,下意识回道“嗯,我在这,是你吗”,她跑向湖边,发现了不远处有那令人激动的微弱灯光在闪烁。一艘小舟正在靠近,把映在水中的残月影子无情地捣碎。 “郡主,是我,我回来了”远处同样传来展光风那激动的声音。 仍在病中的郑端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飞快地朝着岸边那点火光跑去,前面的火光也在快速地向她这个方向靠拢。 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面前了,不是展光风又是谁。 船一靠岸,展光风马上跳上岸,快速地跑向郑端允。 “傻瓜”郑端允暗骂一声,竟然也忘我地跑向对方。 两个身影在靠近到一丈距离时,郑端允和展光风几乎同时灵台突然一阵清明,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郑端允看着满脸着急的展光风,压下了扑在对方怀里的冲动,想到他不听自己话时,嘴巴撅起,生气地道“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不要冒险去找船吗?你要是回不来的话,我怎么办?” 展光风看着郑端允,很心疼,惴惴不安地对郑端允说道“郡主,让您久等了,这里的湖区很大,找了很久终于被我找到有一户渔家安家的湖心岛。我购买了他们其中一条船和一些衣物后,就赶回来。”这时,郑端允才发现,展光风已经换上一套渔夫的衣服。 “但是这个湖区太大了,有很多类似我们这个湖中岛,我因为找船时游泳去的,没有记得很清楚这里的准确位置,所以回来的时间比较晚,阿嚏”展光风说着,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一天下来,展光风其实是几乎累虚脱了,毕竟是大病初愈,而且一直处于着急状态,下水后到现在半米未进,在这个寒冬下全靠一口气撑着。 “好了,你看你着急的,回来就好。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再也不能背着我去做其他事情了……”看着展光风那紧张的解释样子,郑端允有点好笑,哪里还能真的生气起来,破涕为笑道。 “是,是,以后全听郡主的”展光风唯唯诺诺道。 “我们先回篝火那里吃点东西吧,不要我发烧没好,又轮到你了”郑端允嫣然一笑道。 良久,篝火旁。 不断跳跃的火星把郑端允那完美无瑕的脸映照的通红,虽然郑端允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处处散发妩媚,展光风看的有点失神。 发现展光风有点呆呆的样子,郑端允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咬咬嘴唇,她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自信,男人的这种目光其实早已见多,但展光风的目光让她并不觉得反感。 展光风发现自己的失态,也低下头。 沉默了一会儿,展光风轻声问道“郡主您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应该还是烧,没有力气”郑端允细声道。 “发烧没有那么快好的,这里没有挡风的地方,连烧个热水的器皿都没有。但若到了那户渔家后,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要不我们尽快离开?”展光风试探问道。 “嗯,那么我们是现在走还是明天一早走?”郑端允问道。 “晚上风太大,不利于养病,若郡主你可以的话,我建议现在就走”展光风回答道。 “嗯,那么等你吃点东西后,我们就走吧”郑端允顺从道。 展光风和郑端允稍微简单收拾,郑端允看着那正在被展光风填土熄灭的火堆,双手抱十默念“谢谢你给我们光明与温暖,让我们免受寒冷和猛兽侵袭”。 展光风默默陪在她身边,他一直在郑端允身边陪伴差不多八年,对于她的善良的心性非常清楚。 第10章 换岛 展光风想的很周到,他用租借过来的衣布协助郑端允把身上能裹的地方都裹住.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展光风搀扶下,郑端允登上小舟。展光风立即点燃早已备好的碳炉,让郑端允躲在船篷里,自己则在船尾划船。展光风在死士培训中,锻炼过各种逃生技能,因此划船倒是难不住他。 透过船尾那昏暗摇曳的灯光,郑端允看着展光风熟练划船的身影;耳朵听到的是双桨击打在静谧的湖水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她心中感到非常温馨、安全。就这几天,她对展光风不知不觉间已经生出了极强的依赖,心神一荡,没来由地想到“古人说的男渔女织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挺自由,挺温馨的”,想到这,郑端允脸上不觉有点热。心中暗骂自己,最近怎么了,老在发花痴。 虽然划船回那渔家的岛没再迷路,但居然也要耗时半个时辰。这让郑端允感到非常惊讶,可以想象展光风当时游泳找到这个地方是耗费了多大的精力,想起那寒水侵体的煎熬,郑端允不寒而栗。 船底碰到岸边的那一刹那,郑端允才回过神来,终于到了,恍如隔世啊。她在展光风的搀扶下踏上了这个小岛。在登陆的正前方十来米距离,有两间茅房,其中一间透出点点温暖的灯火。 二人走到那个有灯火的茅房前,展光风上前敲了一下门朗声说道“吴大婶,我是今天向你们借船的那小子,可否开一下门” 没过多久,“嘎吱”一声柴门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一身布衣,外表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妇女探出身子来。借着灯火,妇女认出是今天借船的展光风,也看到了展光风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但从身形可以看出是一个妙龄少女,于是她眯着眼睛说“小伙子真厉害,这么晚都能让你把人接回来了!你真的疼你的媳妇啊,不错,不错!” 听到这句话,郑端允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上。 “吴大婶,您误会了,这位是我家小姐,我只是一个仆人而已”展光风立即纠正道。 “哦?好吧,外面冷,你们先进屋子吧”那个中年妇女也不再纠结这事。 展光风郑端允随妇女踏进家里,屋子非常简陋,而且充斥着浓厚的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屋内就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子,边上放着三张小板凳,主位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渔夫打扮中年人,下首坐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看上去应该是他们的孩子,两个男子皮肤都黝黑黝黑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昏暗摇曳的油灯,厅、房和厨房其实都是一体的,所谓的厨房就是一个小灶炉,上面支了个大锅在烧水。虽然简陋,但是条件已经比野外好太多了。 “这位是我男人吴大,这是我的儿子吴水”中年妇女进屋后,背对着展光风郑端允指着房间那两个男人分别介绍道。 突然中年妇女发现他的男人和孩子目瞪口呆地盯着妇女后面的客人,她才转过头,神情一滞,脱口而出“啊,这位小姐好、好俊啊……” 在进屋子之前,郑端允出于礼貌把裹在脸上的衣布揭开,露出那绝世无双的脸孔,这时她面红红地向房间里的三人施了一个万福,垂头道“见过三位……,这厢有礼了”她实在想不到该如何称呼这一家子,就搪塞过去了。 中年妇女连忙道“这位小姐你不要客气。你的这位小哥真的对你很好。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是在岸边,全身酱紫,而且都是刀剑伤,伤口都泡烂了,当时都怕他活不过来了。半时辰后,他才缓过劲来,就马上说你被困在小岛上,要借船去救你。我当时跟他说,外面又冷风又大,他的身子会受不了;而且天快黑了,这里湖心岛众多,不容易找,夜间划船撞个浅滩啥的就危险了。但是他不听,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去找你。我当时就想肯定是他为了心里重要的人才会这么拼了” 听到吴大婶对当时情况的描述,郑端允感激地看了展光风一眼,泪珠不自觉地灌满了眼眶。心神激荡之下,全然忽略了吴大婶言语中的一丝调侃、试探之意。 展光风被说的脸上一红,怕郑端允难为情,更怕这个吴大婶越说越难听,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接过话道“大婶,您看可否收留我们几天?这些银子加上还船的押金是给你们的。” 看到这些银子,中年妇女马上喜上眉梢,开心摆手道“不用,不用那么多”嘴巴说不用,手却很诚实,把钱给接了过来,兴奋地道“这个岛就我们一家子住,我这里就两间房子,我和男人平常是用这间,另外那一间是我的儿子的;你们不嫌弃,要不我们一家搬去我儿子那间房睡,你们住我这间。你们不知道,我儿子那间很乱” 郑端允心里大喜,但马上发现那两个男人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的身上,完全不会掩饰那贪婪垂涎的丑态,觉得恶心,低下头不自主地往展光风的身边靠了靠。 “您客气了,你能收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嫌弃呢”展光风躬身答谢。 “好好,你们不嫌弃就可以,那么我们简单收拾就先过去了,你们也好好休息”。说完,妇女很麻利地简单收拾起来,吴大父子明显不善于交谈,全程几乎都是吴大婶在说话及安排。不一会,妇女收拾完毕后一手挽住男人,一手牵着儿子,两手都用力掐,才让他们回过神来,最后连拽带拖把他们拉走。 看到他们走后,郑端允那紧绷的神经才缓解下来,一下子瘫坐到凳子上。展光风迅速地在房间里找了一个碗,烫洗后盛了一碗热水搁在郑端允面前。 “郡主莫见怪,他们都是老实人,只是突然被您惊艳到而已;他们看过我身上的伤疤,应该害怕我不是什么良人,不敢有其他想法的,嘿,我那些伤疤还是很能唬住人的。”展光风也看出小郡主内心的不安,因此继续安慰道“其实那个大婶人还是很热心的,下午把我拉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还煮了一碗姜汤给我,我一会儿也给你煮一碗”。说完,他开始收拾床铺。 “嗯”对于自己的容貌,郑端允是非常有自信的,很多王公贵胄看到她的样子时,都会失神,更何况没有见过世面的渔民呢。想到这么多天来终于找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时,郑端允心里开始安稳。 “郡主您今天还没完全退烧,您先座座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去熬点姜汤给您喝,喝完,你睡一个好觉,出身汗就会好的了”展光风平淡地说道。 展光风嘴里说着,手里没有闲下来,他拿起房间的一个木盆,倒了点热水清洗后,盛了一盆热水端到郑端允面前。 郑端允平静地看着展光风那忙碌的背影,她想帮忙,但是全身真的没有半点力量,而且看着展光风给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觉得很幸福。 “郡主,您现在就休息还是先换一套衣服再休息?”收拾好床铺后,展光风试探地问道。他知道郑端允有洁癖,这么多天没有梳洗,知道她肯定不习惯。 “能在这里换衣服吗?”郑端允虽然虚弱,但是换衣服对于她来说具有莫大的诱惑,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 “可以的,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睡觉会舒服很多,我去问他们拿几套衣服”展光风微笑地道。 “好的,那么麻烦你去问一下”想到可以梳洗,郑端允有点兴奋地道。 “我去去就回”展光风背对着走出房门,然后顺手把房门关上。 看着光风离开的背影,郑端允内心一阵感慨,好像有点失落。她生性敏感,已经感受到自踏上这个渔家小岛后,两人说话间又开始客气、生疏起来,不像之前那么随和,甚至开始有尊卑之分了。对此,郑端允心里暗叹了一下“其实本该如此,这样才正常”,想是这么想,但心里总有一点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恍惚间,展光风已经抱着一套衣服进来了,躬身道“郡主,这是女主人最好的一套衣服了,您看怎么样?” 郑端允翻看了一下,虽然是粗布,上面还有很多补丁,但是洗晒得还算干净,总比身上这套有异味的强。轻声道“好的,没问题。”突然,她想到一个羞人的问题,脸上一红。 展光风立刻读懂郑端允的想法,马上道“若郡主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到外面值守” 外面风的确很大,郑端允想说什么,但是自己总不可能在展光风面前换衣服,最后咬咬牙,红红脸道“如此辛苦你了,我很快换完” 展光风站在外面,看着对面那间同样摇曳着灯火的房子,想起那对父子的眼神,心里也开始有点不安。虽然他已经很累,但是依然把短剑抽出来,在手里挥耍起一套剑法。他估计要是对方不老实的话,看到这个架势也会消停了…… “可以了,你进来吧”。没过多久,郑端允轻声说道。 展光风答应后,推门进房,郑端允经过简单梳洗,之前脸上的污秽已经被清理,虽然身穿布衣,但依然掩盖不了那清新脱俗的气质。 接下来,展光风给郑端允煮了一些姜水,端到郑端允面前让她喝下。 “好辣啊”郑端允尝了一口,不禁咋舌道。 “辣才好啊,这样容易出汗,把寒气逼出来”展光风耐心道,好像在哄一个小孩。 郑端允心中一暖,乖巧听话地把姜汤喝完,然后啧啧称赞道。“我刚才看你煮姜汤时,动作好像很纯熟啊?怎么?经常煮这东西?” 展光风脸上一红,含糊地道“只是会点照顾自己的本领而已”。他待郑端允放下碗后,就弯腰去捧地上那盘污水,同时道“时辰不早了,您尽早休息吧,明天我再进来收拾一下房间,想想办法去除房子的鱼腥味道。” “再进来?”郑端允眉头微蹙,她马上醒悟展光风是准备在房子外面露宿了。之前虽然他们两人在孤岛上也共处过,但是毕竟不是在同一房间里。而且,这里还有渔夫一家。 “嗯,我在外面睡即可,郡主您安心地睡”杨元绍很自然地道。 “外面风大,要是不能住屋子,那么离开那个无人岛对于你而言就没意义了”郑端允迟疑道。 “郡主多虑了,我练习过野外生存,这根本不是事儿”展光风微笑,露出那洁白的牙齿,这一霎那,显得很英俊。 郑端允咬咬牙,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道“要不你留在这里吧,你睡地上” 展光风愕然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郑端允说完那句话,满脸通红,内心惴惴不安。 “不可以,这会有损您清白,我在面睡即可……”展光风斩钉截铁地道,说完,就准备推门出去。 “慢着”郑端允脱口而出。 展光风转身恭敬地道“不知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郑端允语气有点犹豫。 “郡主请讲”。 “这里有两间房子,要是让你去把那一家三口杀了,这样你就可以睡暖窝了,是吧?”郑端允一本正经地问道。 展光风惊愕地摇头道“郡主何出此言?我不会杀他们的,我是一个死士,但我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保护您是我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迫不得已我会杀人;但是能不杀人的话,我绝不杀人,否则我良心不安。即使对着这些无任何抵抗能力的蝼蚁。”心里黯然,接着道“因为我也曾是他们的一员。”. 郑端允看着展光风说这句话时,双眼清澈,坚定,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不是让你杀人,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而已” 展光风苦笑,他知道郡主可是写过《白发仙女传》的,没有点幻想能力可不行。 “嗯,不知您还有没有其他吩咐呢?”展光风躬身问道。 郑端允感觉到这个语气又开始生疏了,离开那个小岛后,他们离脱险越来越近,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远。 看到郡主没有说什么,展光风恭敬地告退,推门走了出去。 不多久,郑端允通过窗户的窗纸看到屋外闪起了火光,展光风已经在外面生起了一堆篝火。郑端允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当想到展光风其实也是生病之人时,小郡主怎么也睡不着。 展光风这时候其实也还没睡着,他正在仰望那清澈的天空,一片亮白的星云中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正在闪烁,他想起从小母亲就经常指着天空偏北的这片星空对他说过的话。 “在娘的家乡,那一片星空叫思亲之域,传说亲人死后都会变成那一片星空的一颗星星,继续陪伴着他们还在世上的亲人,姥爷姥姥都在那里……”那是光风三、四岁时,娘亲就一直跟他说的话,至今他记得很清楚。 同样记得更清楚的是他娘亲弥留时说过的话“娘可能不行了,但是光风不要怕,娘会在思亲之域会继续关注着你,相信光风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光风母亲走的那一天晚上,光风仰望天空,发现那里出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 “嘎吱”,身后的房门打开了,展光风从回忆中醒悟过来。 “你进来睡,否则这门就不关了”郑端允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说完,转身就走回房里。展光风知道郑端允的脾气其实很倔,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进来。 “要是说让你杀那几个渔人,你心里不安的话;同理,在你没痊愈的情况下,让你在外面受寒,我也良心不安”。听到展光风进房的声音后,背对着他的郑端允平淡地说道,说完脸热热的,但一身轻松。 郑端允以为有异性在房间里,她会难以入眠,但是不知道是否太疲累的缘故,郑端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郑端允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展光风不在房间,桌子上放了一碗还在冒烟的粥,一小碟下饭的咸菜及鱼干。支开窗户格一点,望出去,岸边停了两条小渔舟,其中一条就是昨晚他们乘坐的。此刻,展光风正蹲在湖边洗搓衣服,渔妇在展光风旁边说着话。不远处,渔夫刚从渔舟上卸了渔网,他的儿子也在旁边打下手。有好几次,郑端允都发现那个渔夫孩子的眼光瞟向了自己的房间,郑端允眼中露出一丝的不快。 “这位公子,你家小姐好点了没?”渔妇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多了,谢谢大婶您给予的方便”展光风回答道,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应该还会在这里呆上几天,期间的费用我们会支付的。” “不用了,您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了,乡下东西也不值几个钱”渔妇笑逐颜开。 “还是应该给的,你们也不容易”展光风头都不抬地道。 “那就先谢谢小哥了。”想到对方出手很阔绰,吴大婶乐开了花。 展光风有礼貌的笑笑,手里熟练地继续搓洗衣服。 “我看你家小姐长得真的是一个俊字,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真的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能问一下,她是哪里的千金小姐?”渔妇试探地问道。 “我们老爷在青州为官,这次是出来秋游,没想到遇上毛贼,慌乱间,我们走散了。”展光风昨晚已经想好了说辞。 “这样子啊,真的是不走运呢,我们这带山多、水多的,遇上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盗贼倒是不稀奇。”渔妇喃喃自语。 展光风轻轻“嗯”了一下,没有再接话,开始用力拧干衣服。 “我看你家小姐对你很好啊,昨晚唤你进……”妇女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大婶,有个事情想跟您说清楚,免得以后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没等渔妇说完,展光风打断她的话并转头盯着渔妇,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小姐体谅我,害怕我受风寒,那是小姐菩萨心肠。但我家老爷脾气很大,最宠小姐,若听到一些不必要风言风语。坏我小姐名声,我家老爷发起脾气来很多人都要遭殃的。” 听出其中威胁的语气,看到展光风那满布寒气的双眼,想到展光风满身那刀剑疤,渔妇马上闭嘴,满脸堆笑地摆手陪笑道“不不,不会,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会乱说,您放心好了” 展光风也不再搭理渔妇,洗晾完衣服后就回屋子看郑端允的情况,留下满脸尴尬的渔妇。 第11章 燕王 成武九年九月二十七晚,燕平城内燕王府议事厅。 燕王孙棣高坐在正中的亲王椅上,他穿着一身浅蓝色便衣,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此时,燕王双指夹着一张刚才已经给厅内与会者传阅过的孙允炆信函,面色平淡,古井无波。 左边入座的分别是世子高炽及次子高煦,孙高炽大约十七岁,自幼体弱多病,十岁那年,突然得了一种臃肿怪病,遍寻名医依然没有治好,现在身体肥胖,走路时甚至要丫鬟搀扶;而次子高煦则刚好年满十五,样子跟燕王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右边坐了三个人依次是谋士姚孝广、大将军张子玉及府内第一高手已达八级中阶的董重山,董重山目前被委任为卫指挥使。 燕王没有说话,这里的人都了解他的习惯与脾气,知道燕王这个表情代表他遇上了极难抉择的事情。在燕王没有想明白,咨询他们意见之前,贸然说话反而得不偿失。 信是孙允炆写的,应该说写的非常好。皇太孙表现出自己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亲切地以子侄的口吻写就此信。信中除了亲切的问候外,便是将王冀描述的事件经过记录了下来。可以看出,皇太孙在复述案件过程中,没有半点的添油添醋,也没有任何的藏着掖着,只是简单复述、陈述掌握到的信息。当然信件最后,皇太孙很大方地表达了自己跟官员们讨论后,自己对于案件的看法:这是一起志在栽赃王叔,离间他们叔侄关系,离间吴睦关系预谋良久的刺杀行动。皇太孙坚信燕王是忠于朝廷、忠于皇爷爷的,绝不会做出有损社稷的事情。为此 ,皇太孙决定上报皇爷爷,表明上述自己的立场,并全力缉凶,还燕王一个清白。 “无耻小儿,居心叵测啊,明明在怀疑我,但是却故作大方。”燕王看完信有点动气。 其实,对于吴睦的这次联姻,他内心是抗拒的,甚至做梦都想破坏掉。他常常感叹,为何自己不是皇长子?论战功,他是无可争议的立国第一功臣。在伐魏战争中,他攻陷的城池最多,杀的人最多,魏国将领闻燕色变;军功显赫的代价是在诸多皇子中,他身上的伤痕也是最多。睦王在整个伐魏战争中,一直保持中立、沉默的原因,的确有袁乾罡计策的功劳,但是归根到底,这个世界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睦王之所以不敢挥军西进,主要是忌惮一个人,就是他——大吴二皇子燕王。是他陈兵十万在燕州,死死堵住睦军西进的口子,警告睦王不要轻举妄动。但以上的这些根本换不来早出生两年的优势。皇长子孙标,那个只是知道仁政、仁政的窝囊废,就因为比自己早生两年,那么就注定可以鲸吞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为大吴立下的战功?好,你是大哥,的确比我大,我认栽了。现在好不容易把大哥熬死了,自己看到那么一丝取而代之的希望时,那些在朝中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们却脑残式的支持自己的大侄子。说什么立国后,在国泰民安的情况下,国家需要一位仁厚的君主,以安天下;不需要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战神来治理天下。这些人是不是瞎眼的?什么国泰民安?睦州屏藩依然在异姓王手中,这个异姓王甚至还有异族人的血统。随时可以跟东方蛮族联合起来,打开国门,让胡马啸中原。而且,自己真的是一个莽夫吗?自己治理下的燕州,人口恢复、土地复垦率是最高的,自己才是文治武功的那个。皇太孙有什么?天天满口之乎者也的,要不是老子在燕州镇着,他能睡个安稳觉吗?现在好了,翅膀硬了,居然来给自己这么一出。这封信,很明显,不是写给自己看的,是写给自己的父皇看的,让父皇觉得皇太孙是一个重亲情的人,更加放心地让他成为储君。 想占我便宜?没有那么容易!想明白了皇太孙的小心思后,燕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信,大家都看完了吧。重山,你什么时候和娇娇从我眼皮底下跑去劫郡主的车队了?”孙棣嘴巴轻轻翘起,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对着董重山问道。 “呵呵,王爷,我也很郁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会分身术。而且我那个婆娘前两天还带着人去找到我西城那个小府,把我花了大价钱才从“堪折楼”请来的“大小乔”衣服都给扒了,让她们跪了一夜。这婆娘原来不只是会吃醋,还会分身去帮我劫车队啊”。说这话时,身材跟施风雷一样修长的董重山脸一点都不红,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哈哈,重山艳福就是让人妒忌,本王在这里物业众多,但是就是不敢给你啊,要是给娇娇知道了,本王也为难呢”。燕王笑道。 “这事,你们怎么看?”燕王说笑完,转头问向两位王子。 “父王,此事明显是有人栽赃我们,既然孙允炆已经修书过来说明此事,证明那个孙允炆自己也不相信是父王您所为。我们就顺势派人协助搜索,尽快找出真凶”。次子孙高煦道。 “我倒是觉得孙允炆不是因为相信父王您,我估计是他知道皇上不喜欢皇族内争斗,然后以退为进,把裁决权推给了圣上,并且故作大方地修书给您知道此事,从而在圣上面前加分。”世子孙高炽沉吟道。 燕王瞳孔在收缩,目光凌厉,接着问道“高炽,那你觉得这次主意是谁给孙允炆出的”。 “这个好猜,他现在身边信得过的人就那么些人,现在青州的就有四五个,张孝孺说好听的是刚正不阿,其实就是一个书呆子,写几篇文章耍耍嘴皮可以;盛子庸行兵布阵是一个好手,但是纵横之术就连门都没摸到;那么只剩下厂工周岳和刺史铁子铉最有可能了”孙高炽继续道。 “高炽对孙允炆情况很熟悉,不错,知己知彼”燕王赞道,眼光闪过一丝欣慰;但是当看到世子那臃肿的身体,心里不禁一酸,“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身体……”。 听到燕王三番两次对孙高炽赞许,孙高煦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周岳长期在宫内,深谙宫廷纵横之术,虽认可太孙,但其真正效忠的仅仅是圣上;铁子铉这人满腹谋略,这信估计就是他来策划的,由其与盛子庸一起坐镇燕州东南方青州,对燕王掣肘很大啊。若此人不能改归燕王所用,必须除掉”谋士张广孝叹息道。 张广孝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和尚,个头跟燕王相仿,但眼睛很小,却炯炯有神,皮肤红白,穿着一身水蓝色道袍。 “广孝如何看这事”燕王对这个身边第一谋士张广孝非常信任,问道。 “这事发生在燕青两州交界,发生时间是燕王府500送行州兵刚与青州州兵刚交接不久,燕王要是在送接队伍其中隐藏后来行动的百名刺客,那真的是最简单不过了;而且世人皆议皇位继承者将在燕王您和皇长孙之间产生,因此燕王您是最有理由破坏这次联姻的人。加上王冀是唯一一个从重山伉俪虎口逃脱的人证,经过他的现场描述,几乎能给燕王您一个实锤了”张广孝淡淡地说道。 每个人都在倾听,没有打断他的话。 “张将军,你是大将军,肯定对各天下组织大势最为了解,麻烦你排一下最有动机开展本次行刺的组织!”。张广孝面向张子玉问道。 张子玉身材魁梧,虽然是将军,但是并非莽夫,在军中有智勇双全的美名,深得燕王信赖。他沉吟片刻道“外人看来燕王嫌疑最大,俑作者也希望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但其他亲王也同样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拥兵十万的宁王不必多说,就算一直只喜排胭脂榜、宗师榜的福王也不能排除,毕竟人心隔肚皮,在皇位面前谁能敢说没想法呢。” 张子玉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我却认为东辽是最大的嫌疑。东辽一直希望能再次西进中原,其广袤疆土自北向南分别与我国宁州、睦州相接,但由于宁州与东辽交界为东加索山脉,而东加索山以东则是无尽荒芜冻土,因此取道宁州西进的风险极大,补给异常困难;而睦州中南部同样有连绵千里的喜马山脉作为屏障,睦州南部是高原地带且与地竺国接壤,因此除非东辽灭地竺国,否则地竺不可能让其借道,那么东辽唯一西进中原的突破口就在睦州北,因为睦州北部与东辽接壤处存在一个近百里的缺口:睦北平原及宁睦沙漠,最适合草原骑兵突进。前西辽灭宋就是首次游牧民族通过该缺口突入中原;后来前魏高祖恢复中原,魏成组铁骑也是通过该缺口七次扫东,将西辽打成现在的东辽,至今未恢复元气;而魏国近两百年国祚中,一直高强度建设睦州防线,睦州不仅无需向朝廷缴纳半子赋税,全州所得可以留为己用,甚至可以每年获得朝廷一成半全国总税赋收入。重金打造之下,睦州铁骑一直是唯一一支可与草原铁骑周旋的中原骑兵。而在我大吴灭魏过程中,东辽一直在等待睦王派兵勤王以图坐收渔利。怎料圣上高瞻远瞩,让王爷镇守燕州,同时对睦王恩威并施,最后成功让睦王保持观望,之后睦王更出兵截杀流亡的曹三太子,成就我大吴。不过,东辽西进之心未死,无时无刻不希望再次入主中原。而最大的拦路虎则是二十万睦州铁骑,因此从军事而言,东辽本次行刺的可能性非常高。 对于张子玉的分析,大家都点头称是。张广孝颔首微笑道“你们还算少了一个——前魏余孽” “前魏余孽?他们有能力发动这么大的行动?”孙高煦疑惑道。 “重山,有能力冒充你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人?特别是要使用你最熟悉的双刀骗过一个七级高手”张广孝问道。 “要是剑招上模仿大有人在,但是能用模仿剑招打败王冀的人却极少,即使那些凤毛麟角的九级宗师也难以做到,虚有其表的招式根本没有杀伤力”蕫重山沉吟一会,眼睛透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精芒,狠狠地道“难道是他……,他还没死?” “你确定你的师兄,前魏大都督施风雷一定死了吗?”张广孝道。 “他那天胸口中了我一记裂碑掌,怎么可能不死”蕫重山说到施风雷时,双手不自觉抓紧拳头。 “确定一个人是否死翘翘的方法也许只有一个,死要见尸。”张广孝淡淡道。 蕫重山想反驳,却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不过,此事纯属贫僧猜测而已,若那个刺客首领是施风雷的话,那么一切都容易解释了”张广孝慢慢地道。 “好,对于嫌疑方的讨论,我觉得基本上已经分析清楚了,虽然未必是东辽或前魏,但是任何嫌疑人我们都不放过。”燕王顿了一下继续道“只要父皇不怀疑我,本王有信心最终查个水落石出。但是这个事情,我倒是很佩服允炆侄儿的应对。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既然太孙这次高风亮节将情况告诉我们,那么我们也就投桃报李,不参铁子铉属地管辖不力之罪。从书信中可知,郡主被一死士救走,未必会落到刺客手上,从时间上推算,我估计青州那里的人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行刺点,因此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那么就该名正言顺地派人到现场查探,若能早一步营救出郡主,那么事情就占主动了;其次,毕竟我们现在嫌疑最大,我估计太孙肯定会分别向圣上及睦王通报此事,因此王爷也应尽快向圣上报告此事,虽然是发生在青州,但是毕竟距离我燕州不远,王爷应在奏章上揽过;而睦王那里也要尽快修书,表示会协助查清此事。睦王是多方争夺的焦点”张广孝眼中闪烁睿智的神采。 “好,那么我们就按先生说的那样办。”孙棣拍案而起 ,一锤定音。然后 看向董重山继续安排道“重山,你好好准备 一下,不日就赶去行刺点,听从朝廷安排”。 厅内所有人连忙躬身领命。 第12章 望夫石 “你看这一家渔夫过得虽然清贫,但是还是过得很自在,很宁静;一家人为了生活更好的目标,都各司其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有时候也挺令人羡慕的”。郑端允看着渔夫一家在饭后有条不紊地分工配合,想到王府中从不间断的尔虞我诈的生活,有感而发说道。 此时,展光风正在收拾饭桌,这几天以来,因为担心再受风寒,同时避见那个渔家儿子吴水,郑端允吃喝一切用度都是在房间里度过。饭菜都是展光风端进来,郑端允吃完,再由他拿出去。经过这几天的调养,郑端允身体慢慢痊愈,脸色也变得红润。 “你看着他们自由而已,其实他们生活挺苦的,他们是附近的渔民,因为吴大性格怪癖,不善与其他人交往,所以一家子躲到这里来了。要是渔获收成好,一家子温饱还行;要是收成不好的年份,就要挨饿了。除了吃外,盐油、炭火等生活一切用度都要到镇上去买,要是遇上风雪的日子,这个茅屋会四面漏风,生活真的很苦的。郡主,这几天应该也会有所体会吧。您以前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即使在梦里也想不到”。展光风微笑道。 “那么你是觉得我是不能熬这种苦日子的了?”郑端允有点不服气道。 “郡主乃千金之体,回到王府后肯定不用过这种日子的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些事情就当发了一场噩梦。所以不要想再去熬这样的日子了。”展光风有点诧异,郡主今天说话有点怪怪的。 听到展光风的回答,郑端允沉默不语。 展光风不好再打搅,把碗筷收拾了出去。郑端允从窗户里看到展光风在外面协助渔夫工作的情况,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展光风又端着一碗姜汤进来,这几天郑端允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姜汤了,已经喝得有点反胃,现在看到展光风又端了进来,眉头微蹙,道“这个先搁在这里吧,你陪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心里却憧憬“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看到那个景物呢……” 展光风迟疑了一下,但想到这几天郑端允肯定也已经憋坏了,就把之前已经洗晒干的衣服给郑端允穿上。 换上自己的衣服后,郑端允又恢复回那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静姝郡主。 现在是中午时分,初冬的太阳斜斜地照在湖边漫步的展光风郑端允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在房间憋了几天,现在能出来走走,郑端允一脸轻松,大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意境。 “展光风,你有喜欢的女子吗?”在湖边漫步的郑端允突然问道,眼睛顽皮地眨了一下,她本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呼吸着那清新的空气让她这段时间的不适一扫而空。此时,郑端允满脸堆满笑容,可让百花失色的笑容。 “嗯?”没想到郑端允会这么问,措手不及被突袭下,展光风脸色一下子红到脖子。 “你说说嘛,你一直在王府里生活,府里丫鬟也众多,其中不乏样貌出众之人,肯定有你心仪的对象。你告诉我,我帮你参详一下。”郑端允打趣道,不知为何,看到展光风那窘迫的样子,郑端允觉得很开心。 “我们这些人没准第二天就糊里糊涂会死掉,哪有资格喜欢别人?”展光风轻声自言自语道。 “真的?”郑端允脑袋凑近展光风,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想看他有没有说谎。 展光风被她看的很不自然,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脑袋垂的更低,脸也更红。 “那么,你怀里那个包得严实的小包裹装的究竟是什么?”郑端允眼珠滴溜地转动,不知道在动什么调皮的心思。 展光风一时无语,有点尴尬。 看着展光风的神情,郑端允嫣然一笑“好了,不强迫你了,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比如我也不对我母妃全说心里话一样。” 看到展光风那如释重负的样子,郑端允心里非常满足,但是对于那个包裹究竟是什么的好奇心却更重了。 郑端允今天心情很好,她在前面领着展光风一路沿着湖边漫步,时不时捉弄一下展光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捉弄他,很有满足感。 “啊!展光风,快看,前面,你看到那个山上的那块独立的石头吗?”郑端允突然指着远处一座高山兴奋地问道。 那是一块因地质作用而风化的石头,石头与旁边的山体已经分离,好像孤零零地直立在空中。 “嗯,看到了,这块石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呢!”展光风仔细观察了一下,回答道。 “你知道这块是什么吗?”郑端允故作神秘地问道,两只眼睛充满灵气。 展光风仔细的观察那块石头起来,整块石头居然可以从上到下分三层,最顶层的石头很明显像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脑袋, 从小岛这里看过去,居然那个脑袋的正面孔也能区分出眼睛和鼻梁,就像是一个充满期待的妇女在眺望的脸孔;第二层比第一层稍微细了一圈,很容易想象出是脖子;第三层最宽、最长,与底部的山体连成一体,像是人的肩膀以下的躯干。 “这石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妇女在眺望远方!”惊诧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展光风有点感慨道。 “这里真的能看到,这块石头应该就是平陵五大景之首的望夫石,但听说这个景点要在湖区中央才能看到,现在看到了,真的太好了!”郑端允兴奋地眨眨眼。 “望夫石是什么?”展光风有点疑惑。 “你刚才不是说了这块石头像是一个妇女在远眺吗?这里有一个很感人的传说。”郑端允眼睛充满光彩,看着望夫石有点痴痴地继续道:“相传很久以前,这片湖区有一个富家女子,她爱上了一个贫民,并不顾家人反对最终嫁给了这个贫民;婚后,没多久他的丈夫服徭役去了,说好三年徭役后就会回来。这三年来,那个女子每一天都登临到平陵山眺望,风雨无阻,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丈夫归来的身影。但是等了一年又一年,依然没有等到她丈夫。后来,有一个富人要纳这个女人为小妾,这个女人的娘家人也给她无穷的压力。但这个贞妇却不屈服,她躲避所有人的追踪,独自一人跑上平陵山山顶向着丈夫离开的方向哭诉。最终感动天地,一时电闪雷鸣,天地交融后,妇女身体幻化为这座屹立不倒、象征爱情不老的望夫石,无数文人墨客为此在这里留下墨宝。……” 听到这样的故事,饶是现实主义的展光风也听痴了。两人不禁都陷入了那凄美的爱情故事中,一时都没有说话。 “听到这个故事,你怎么看?”郑端允回过神,回眸看着展光风。 “故事挺凄美的。”展光风若有所思。 “要是你是那个妇女的丈夫会怎么做?”郑端允从凄美故事中走出来,饶有兴趣问道。 展光风低头沉思半刻,最后仰起头迎接郑端允的目光。“嗯,要是我是那妇女的丈夫,我会服完徭役再回来娶她。要是在服役期间,她遇上其他好归宿,也不怪她”展光风顿了一下,接着道“或者服役之前,跟她的妻子说好,要是三年内回不来,希望她能改嫁他人” “啊,什么?”听完展光风的回答后,郑端允惊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我读书不多,但我听说这么一个说法,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觉得那个男人要是真的真心喜欢他的妻子的话,应该给她幸福,让她过上已经习惯的富足的生活,而不是要娶她,让她陪着自己过穷日子。在我看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就足够了。”展光风平静地说道。 听这些话的时候,郑端允眼睛一直盯着展光风,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两位小姐、少爷原来在这里观看望夫石啊!”说话的是迎面而来的渔妇,她的话打断了少年少女的讨论,而他的儿子吴水陪在她身后。 “吴大婶好!”展光风很有礼貌地回复。 “请问,前面这个就是望夫石,对吗?”郡主指了指前方,有礼貌地问道。 “是的,是的,我们这个望夫石非常出名,自古以来,很多文人墨客都写过诗歌,包括前唐李大诗仙,前宋王安石丞相等等,但是我们这里流行最广的是前唐刘禹锡写的那首诗,‘终日望夫夫不归,化为孤石苦相思。望来已是几千载,只似当时初望时。’我们平陵湖方圆百里的百姓都会背。”吴大婶语速很快地回答道,类似的话语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她住的这个小岛很多时候有游客上岸玩,渔夫一家子就数她最能说会道,每次她都用同样的话语介绍望夫石,这时,游客们都会慷慨解囊买她家晒干的小鱼虾…… 小郡主认可地点点头。 “看小姐的情况应该痊愈得差不多了,恭喜小姐。”妇人满脸笑意。 “谢谢,这段时间很感谢你们一家对我们的照顾。”展光风诚心地道,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大婶,不知道你们大约什么时候会去镇上呢?可以的话,我们想跟你们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郑端允神色不自然地一暗,心道:“要离开了吗?” “哦,真凑巧,我男人明天和三天后都会去镇里,我建议你们三天后再去,确保身体痊愈”妇女说这话时,眼睛偷偷看向郑端允。 “小姐,我觉得大婶说的不无道理,我们要不就三天后离开。”展光风转向郑端允,恭敬请示。这时,他发现郑端允的脸上出现厌恶的表情。 原来郑端允发现那个吴水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今天郑端允换回自己身上的华衣,加上不再是病怏怏的样子,肤色白里透红,比起第一天晚上见到的更加显得清丽脱俗,吴水哪里见过这样的国色天香,真的是看呆了。其实自从第一晚见到郑端允后,渔家儿子梦里都是这个郑端允的影子。但是,那个郑端允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门,而他的父母都在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因为女孩身边那个展光风看来是个练家子,也不是什么善类,不然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疤? 妇女也发现自己孩子的失礼之处,她用肘磕了一下那个已三魂不见六魄的不争气孩子。 “我们明天就走”看到那个男孩依然无礼地看着自己,郑端允很生气,跺跺脚,狠心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展光风苦笑,向吴大婶抱抱拳转身追上郑端允。 郑端允好像真的有点生气,路上也不理展光风,气嘟嘟地回到房间。 展光风不知道为何郑端允这次这么生气,按道理那个吴水的行为不会惹郡主发这么大脾气,垂首在一旁,但不时用眼角瞟向郑端允。 这样沉默了好一会。 “你难道就不会先说话?”郑端允看着展光风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很生气。 “那个男孩只是一个村野之民,哪里有机会见过郡主这样的女孩。其实,即使是公侯子弟,第一次见到郡主您好像也经常会有失态的,只是这个渔人丝毫不会掩饰而已,请郡主不要跟他们计较。”展光风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个渔人孩子的无礼只是一方面;另外,你这么急着问那个妇女什么时候有船离开,是不是希望尽快把我这个包袱卸掉?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明天就走。”郑端允生气得嘴角都有点翘起来了。 “我,郡主请听我解释”展光风一时急的说不出话。 “好,你解释,我听!”郑端允还没解气。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什么包袱,想尽快离开这里我是想让您尽快脱离危险,毕竟追兵不知道还会不会来,同时早点脱险,你也不再遭受这些贫民生活。”展光风正色道。 郑端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不该这么说展光风,这一路过来,她可以从心里体会到,这个展光风把自己的安危甚至于凌驾于自身安危之上。郑端允性格随和,对很多下人都以礼相待,从不盛气凌人,都很讲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何,对展光风却不怎么讲道理。 “还有就是——就是我不满意你刚才对望夫石故事的评价,一个美好的神话被你毁灭成啥样了,笨蛋!”郑端允终于把心里的怒气发泄完了,嘴巴微翘,也被自己逗乐了。 “啊?那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没想到,没想到会破坏郡主您的雅兴。”展光风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因,脑袋一时没转过来,有点结巴地说道。 看到展光风的委屈的样子,郑端允想到的确是自己无理取闹,噗呲一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这个笨蛋的称呼倒是很适合你。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叫你笨蛋吧!”。 第13章 睦王府 宁锦城是睦州的州府所在。 若天下还有一座城的城墙比京都还厚,更加难以攻破的话,这座城池必定是宁锦城无疑。睦州地势南北高,中部低,北部乃东高加索余麓,与宁州相连;中北部是睦北平原及宁睦沙漠,南部通过喜马山脉与藏州相连。由于中部平坦,方便骑兵突进,因此历史上东辽等少数民族政权均取道睦州,剑指中原。自前秦以来,华族一直在加强睦州的防守与建设。经过历代历朝的不懈努力,一座南北宽,东西窄的雄城——宁锦城逐渐形成。 虽然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中,这座雄城无数次因改朝换代、华胡战争等原因被焚毁破坏,但只要中原新皇朝站稳脚跟后,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加强睦州的边防建设。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受益于睦王郑三桂明智地在吴睦战争中保持中立的政策,因此内战的战火并没有烧到睦州,各郡的城防没有遭到破坏之余,都得到发展。而来自中原逃难的人口更加让睦州人口增加了近三倍,人口的迁移,带来的工商行业的繁荣,州府宁锦城的人口及繁荣度一度甚至超过了都城长安。 为了嘉奖睦王的中立政策,吴国皇帝大笔一挥,将每年全国赋税中的两成收入平均近千万两均调拨给睦州,其中大部分用作加强宁锦城的防御。此刻的宁锦城宛如一道天堑,将东辽的铁骑洪流死死地挡在城外。 宏伟的睦王府就在宁锦城的正中央。府中的中心位置,正是睦王的书房。此刻,睦王郑三桂、六子郑端诺、首席谋士陆磊正在听王冀对发生在燕青两州交界处的行刺事件进行复述。 郑三桂今天并未穿官服,只是穿了一套大红色的长袍,身高约一米八,体格健硕,他的脸部较窄,鼻翼宽,高鼻梁,带有明显的胡人血统。郑三桂是朝中有名的美男子,因经常策马练兵的缘故,肤色已从原来的白皙变成现在的黝红,端坐在高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散发强大的气场。 郑端诺乃是郑端允的孪生弟弟,此刻他身穿一身水蓝色对襟锦服,环扣一个白玉腰带,脚穿一双黑色鹿皮靴,相貌俊俏如妖,与郑端允有八九分像,但是身材比姐姐高了半头。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白里透红的肤色搭配那一双会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无双的相貌加上那尊贵无比的身份,无论是哪个男子站在他身边都容易生出自卑的情绪。 据说郑端诺有一次受邀出席睦州军司马母亲的寿宴,提前获得他会出席的官家少女完全顾不上矜持,央求自己的父亲携同出席,那个寿宴原定的一百桌最终要加桌五十才能应付,幸亏军司马府足够大,否则主人就丢大脸了。自此,凡是睦州大小宴席,主办方都会提前暗中通知与会者:郑六公子是否会大驾光临。而郑六公子的艳名也远播到了宫里,据说好几个公主都央求皇帝,要求日后下嫁睦州。 陆磊,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矮小偏瘦,皮肤暗黑,下巴有一小撮山羊须,样貌非常不起眼,要是他混在一群庄稼汉中,绝对难以识别出来。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却是郑三桂的首席谋士,他虽然名字有一个磊字,但是行事一点都不磊落,相反是深谙阴阳之术,通俗而言就是一个妥妥的厚黑专家。 陆磊善谋,是指战略布局。十多年前正是其一手策划了睦州在魏吴相争时以防范东辽的由头采取冷眼旁观、相机称王、两边渔利的总体谋略。在魏太子战事不利投靠睦州时,陆磊又立即怂恿睦王撕掉伪装绞杀太子。待吴国立国后,陆磊又冷静分析天下形势,认为吴国与魏国一战中,虽然也损兵折将,但未伤及根本,相反在战火中洗礼的吴国兵将战力已不输睦州铁骑;特别是曹世民的次子孙棣,文韬武略,有他在,如睦吴烽烟一起,睦州并没有太多胜算。此外,当时天下人心思稳,民心已向大吴,相反,睦州此前坐视大魏亡国,现若反吴,会师出无名。人心向背之下,睦州的胜算也不高。此外,若睦州兴兵伐吴逐鹿中原,背后虎视眈眈的东辽肯定会借机挥兵西进,到时候睦州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而若与东辽联盟,那么会否引致以华族为主的士兵哗变?东辽的狼子野心最终目的会否也想一统中原?因此,各方权衡之下,陆磊的建议是继续做土皇帝,静待时机,这个政策从而确保了睦州的繁荣,睦王的富贵。 在民心、民望方面,陆磊向郑三桂提了两个建议:一是先争取民心,对天下说明吴睦战争中,不出兵勤王的原因:睦州是中原抵挡东辽的屏障,大魏灭国时不出兵目的是防止东辽趁中原内乱入主。因此睦王不出兵勤王虽然是失忠于国,但是无愧于民,经过这样宣传,睦王马上从一个大恶不忠的奸臣,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忠贞民族,不畏毁誉的民族大英雄。皇帝孙世民也投桃报李,正式将郑三桂由睦州节度使加封为睦州王,享亲王仪仗,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二是向皇帝争取最大权益,力争成为一个土皇帝。在陆磊的长袖善舞下,皇帝孙世民后来正式昭告天下:因睦州王精忠体国,睦州自征其税,自役其民;为提高抵御东辽的能力,睦州可以坐享全国两成税收,以御外侮。 依据这个诏书,睦州已经成为一个国中之国,无需缴纳赋税、还可无偿获得朝廷二成税收支持,这比大魏时期还要高半成。鉴于睦州天气较冷,和平时期睦州的人口会返流至中原的温暖地带,因此朝廷每年还组织数万兵源到睦州训练协防。在这种情况下,这位睦州王就是一个土皇帝,除了睡觉的地方离前线较近,容易被外族打秋风外,其他的享受其实都超过了皇上。至少全国其他州发生旱涝灾害时,是无需睦州王劳神的,全国两成赋税是旱涝保收。郑三桂对于拿到的待遇非常满意,据说睦王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国库,皇帝用得起的东西肯定少不了睦王,皇帝用不起的东西,睦王照样能享用。因此收获满满的睦王对策划这一切的陆磊更加是敬重,王府大小难决之事都会征求陆磊的意见。因此本次会议,除了因胞妹原因必须参加的郑端诺小公子外,郑三桂仅仅要求陆磊列席。 为了使得本次讲述毫无破绽,王冀趁着赶回睦州的这几天反复推敲自己的证词。因此虽然在陆大首席谋士的反复盘问下,王冀依然应对有余,让参会者根本无从知晓王冀在打斗中临阵脱逃的事实。 睦王善于将兵,城府非常深,从不会随便表态,发声则一锤定音。听取整个事情汇报过程中,睦王神色保持平静,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旁听者,被刺杀的也不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待王冀说完后,睦王的目光在王冀身上停留了很久才挪开,他平静地对郑端诺道“诺儿,你母亲在等着消息,你去跟她先说说。嗯,她身体不好,要尽量让她安心,就说那个死士已经救走了端允,脱险机会很大很大……” “父王放心,孩儿晓得。”郑端诺知道父亲有事要和陆磊他们沟通,因此很识趣地告退找他母妃去了。 “王先生,这次行动非常凶险,但是凭借你的机警,提前发现敌袭,给予刺客最大范围的杀伤;此外能从刺客高手团中突围而出,为我们带来如此珍贵的消息,本王非常赞赏。”郑三桂和蔼地说道。 “承蒙王爷体谅,王冀本次没有完成保护郡主的责任,实在罪该万死。王冀不才,愿再赴青州,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将郡主安全护送回来”王冀战战兢兢地道。 “如何救回端允,需要从长计议,王先生此行辛劳,可以先下去休息一下。近日,宁王送本王两胡女佳人,容貌、身段甚好,现本王转赠于王先生。待本王确定营救方案时,再劳驾王先生出马。”郑三桂面上依然保持微笑。 “谨遵令喻。”王冀闻言大喜,垂手恭立道,这几天心中不安大石骤然放下,眼睛闪过一丝得意神采。 “哈哈,来人啊,带王先生到乐坊处签领新来的胡女”郑三桂爽朗地笑道。郑三桂非常了解每一个手下的喜好,出手也阔绰,知道如何笼络人心,而王冀最大的特点就是好渔色,现在转赠胡女正是投其所好,不怕他以后不卖命。 郑三桂说完,很快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美婢引王冀下去。 “陆先生,对这事你如何看?”郑三桂待王冀退出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冷,向陆磊问道。 “从他刚才的描述来看,没有很大破绽,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向来惜命,绝不会死战到最后,因同伴们都遇难后才逃脱。”陆磊很肯定地继续道“而且,刚才您说转赠两个佳人时,他一下子放松了警惕,眼神闪过得意神色,应该是很满意自己的说辞被我们接受。”陆磊平静地道。 “他的为人我何尝不知,他毕竟是个人才,尤其是轻功了得;惜命又如何,只要我了解他,就可以掌握他,哪怕他有缺点,但只要使用得法,就能人尽其用”。郑三桂冷笑道。 “王爷英明” “嗯,你觉得这事是孙老二做的吗?” “无论从王冀反馈的与敌交手情况还是从行刺动机而言,燕王行刺的可能性都是最大的;而且事情发生在燕青两州交接,若燕王将刺客融入到送行的行伍中,是最方便的。其他势力要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刺杀的确很吃力。但……”陆磊沉吟了一会,继续道“但就是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燕王,在下反而觉得不正常。” “先生所想就是我所虑的。”郑三桂颔首同意,旋即沉吟道:“但是孙皇帝将自己的次子放在燕州,本来就是没安好心,目的就是为了提防我,所以这一次能否借这个事情孙棣扳倒呢?” “此事估计较难,因为孙皇帝知道这个儿子对帝国的重要性,不会那么容易被扳倒。”陆磊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语带兴奋地道“其实王爷不用着急,既然扳倒孙棣的事情很难办,那么干脆就让别人来办就是了,想扳倒孙棣的人,可不止我们。太孙,现在就在青州……” 郑三桂闻言大喜,笑道“先生真的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如果这样,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嗯,先生以为除了孙棣外,还有谁会行刺呢?” “其实除了燕王外,东辽的嫌疑也不小,他们一直在等重新入主中原的机会,但是被王爷您挡在国门之外了”。对于东辽的嫌疑,林磊早已分析出动机了。 “嗯,本王为了我族共同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忠誉,为民族守国门啊,难免遭外族记恨。”郑三桂狠狠地道,但眼中也难藏得意之色,妥妥以民族英雄自居。 “除燕王之外,其他有望登顶的皇子也有可能,毕竟面对万人之上的帝王宝座,谁能不动心?任何一位有机会问鼎太子宝座的,都不会乐见太孙和王爷您联姻”陆磊继续分析。 “的确如此!”郑三桂不自觉点头同意。 “最后,还有一个可能的,就是前朝余孽……”陆磊迟疑道。 听到这,郑三桂的眼睛闪过一丝凌厉的凶光,狠狠地道“要是真的是前朝余孽生出的事端的话,我会掘地三尺,把草根都给烧了,看还能春风吹又生不。” “王爷,刺客这次看来是计划周祥,要不是他们没有估算到我们有一支工蜂营藏匿在送行队伍中,后果真不堪设想。而我们的工蜂可以分为两类‘守护及刺探’,守护组本次已经体现出价值,是时候调动刺探组力量搜索了。” “嗯,先生此前组建蜂巢的建议的确有了大用;而且先生提出的要招纳有家室的少年组建死士也非常合理,有他们家人在手,不怕他们履行任务时,贪生怕死;再按以前只是训练孤儿的方法,效果没有现在好。本王赏罚分明,对于本次参加行动的死士,每户奖励500两白银,让其他死士成员知道王恩浩荡。另外就是如你所说,派出刺探组去把情况查明真相” “是” “另外,根据王冀所说,击伤其为8级高手董重山,我们暂且不管是否真的是董重山,但是对方的确是一个8级高手,因此这次敌人太强大,我有心去请戴侯带队出发。但又怕他不同意”郑三桂沉吟道。 “王爷英明,有戴侯带队,那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至于王爷的思虑,其实无需担心”。陆磊轻捋胡须胸有成竹地道。 “哦?先生请说,愿闻其详。”睦王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王爷贵人事忙,董重山和前魏余孽的施风雷与戴侯爷乃师兄弟关系。只要涉及前魏余孽的,戴侯爷都特备上心……”陆磊道,内心却不屑,他知道睦王在装糊涂,侯爷的师兄弟关系,睦王早已调查清楚,并且烂熟于胸。 另一厢,睦王侧妃骗厅。 林媛媛听完儿子的情况说明后,马上哭成了泪人,不一会还双眼翻白,差点昏厥过去。在场的一个中年琴师见状马上弹奏了一首宁心奏,才协助王妃将情绪稳定下来。其实考虑到母亲的承受力,郑端诺已经是避重就轻了,但是无奈近年母亲的身子并不好。 林媛媛艳名在外,自16岁后便一直霸占胭脂榜榜首,近来仅因“超龄”的缘故才荣休,但是那绝世的容颜让人难以将其真实年龄挂钩,乍看之下以为其只有二十五六。 “母妃,端允吉人自有天相,刚才王冀也说了,看到一个死士将她救走了,相信她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而且太孙那里已经派人去搜索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另外,父王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以他对姐姐的疼爱,肯定不会坐视,必能想到办法的。”郑端诺如是者宽慰了母亲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令母亲平静下来。 第14章 戴家父子 忠勇侯侯府是睦州城内除睦王府外最气派的建筑群。 此刻,忠勇侯戴一鸣刚从练功房出来。听闻王爷派人来传,马上穿戴整齐后出府。 戴一鸣五官立体,肤色黝黑,面如刀削,眉发漆黑发亮,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神芒内敛,眼炯炯有神。可以推测其年少时肯定是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子,虽然刚过不惑之年,但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左右。 在马车里的戴一鸣显得很烦躁,其实他并不喜欢乘马车,他喜欢自己策马扬鞭,自由自在的感觉。但是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了,贵为侯爷的他若还骑马出行,毕竟感觉有点掉价。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原因是前几天他收到了信息,就是最新发布了武林宗师榜、新秀榜和胭脂榜,对于这些两年发布一次的排行榜,很多时候他都是看完,然后轻轻微微一笑则算了的,但是里面的一个人的名字吸引了他的目光。想到那人,以他沉稳的性格,呼吸都开始有点变沉重了。“这么多年了,你是生是死总要揭盅了吧?” 戴一鸣到了睦王书房时,王冀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听了王冀的情况描述后,戴一鸣很仔细的询问了王冀和那个刺客首领的交手过程,全程眉头紧皱,眼睛不时闪出摄人的光芒。 “侯爷,你如何看待这次事件。”睦王颔首问道。 “此事疑点重重,燕王虽然有动机和能力做这事。但是董重山是我的师兄,他的修为我了解,他若全力施为,王冀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戴一鸣沉吟道,他内心抗拒承认是自己关系最好的同门师兄参与其中。他原来就是武者出身,说话难免直来直往,没有留意到身边的王冀神色变得很不自然。 睦王点点头,明显是同意了戴一鸣的分析。 看到这,王冀喉咙动了一下,他想解释当时是自己提前发现了刺杀的事情,但是他的目光与戴一鸣目光相碰时,不敢再说什么,这时恐惧是长期以来戴一鸣对他的威压形成的。 “睦王,臣愿意亲赴青州调查此事。”戴一鸣沉吟了片刻后,主动提议道。 “啊,侯爷你愿意亲自前往?”虽然睦王唤戴一鸣过来商讨,就是想让他带队去调查的,但对于戴一鸣主动提出来,睦王还是有点诧异。 “嗯,是的,此事涉及我师兄董重山,我也想了解真相。若有机会我会亲自问他,若真的是他所为,我绝不偏帮。”戴一鸣顿了一下接着道“但若不是董师兄,那么能模仿他的招式来应对王兄的人,这个人会非常棘手,我也很想知道真相”。 “那么麻烦侯爷了,之前和王冀沟通过,他也愿意再次前往青州;不知侯爷还要带谁出发呢?”睦王感激地道。 “我和王兄都离开了,周沐、齐石二人必须留在这里保护王爷;王府这次我就请侯氏三兄弟随行可以了,其他的就是希望王爷拨一些精于刺探的人员给我。”戴一鸣想了一下,很快就给出要求。 “好的,刚才和陆先生也谈及这个事情,这次会给你配100个精于刺探的死士。不知侯爷你需要何时出发呢?”睦王道。 “兵贵神速,臣回家稍作安排,一个时辰后可以马上出发。”戴一鸣拱手决然道。 “那太好了,有劳侯爷,若能让端允平安归来,本王必定重重酬谢侯爷。”睦王很感激,他转向王冀接着道“那么麻烦王先生也下去准备,其他随行人员本王会做好安排,一个时辰后立马出发。我这里还有一些家事要跟侯爷商量。” 王冀听到这里,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奶奶的,刚领了美女,现在没时间享用了”,但是依然表现的恭敬道“遵命”。 待王冀下去后,睦王压低声音向戴一鸣问道“一鸣,你觉得王冀描述是否可全信”。 戴一鸣微笑道“表姐夫能如此问,证明了您心里已心如明镜。王冀此人贪生怕死,贪财好色,绝不会死战到底,就看您是否觉得还值得继续用他了;若您心里实在有疙瘩,这次我找机会顺便了结他便是。”戴一鸣少年便认识了郑三桂正妃的妹妹齐雪梅,在睦王的撮合下,戴一鸣成功娶为正妻,郑戴两家关系极为密切。 ———— 宁锦诚外,一对二十岁左右的男女青年正在城外的一片林区游猎,男子一身黑色玄衣,骑着一匹高大黄马,长相英俊;女的身材也很高挑,身穿一身淡黄色的名贵冬衣,外披一件白狐做的围巾,她肤色不算很白,但是周正的五官中透着一股健康、青春的气息,身材玲珑浮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一个奴仆此时正从前方跑过来,手里拎着一只已被射中的小动物,边跑边献媚道“射中了,小姐你射中了,是一只袍子”。 看到正在跑来的奴仆,那个女青年,媚眼如丝地看着男青年,用手捂住嘴巴轻笑道“君铭,我的箭术如何?” 那个被称为君铭的男青年一本正经地正色道“不得了了,若兰再这么练下去,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女青年开心地道“就你会说话,谁不知道我们的戴君铭可是中原武林中公认的第一新秀,不满二十岁就已经突破六级了,奴家再怎么狂妄,也不会痴想武功一途能超过你啊” 戴君铭微微一笑道“第一新秀只是一些无聊的人随意奉承而已,做不了准;但谁不知道我的刘若兰大小姐可是宁锦城公认的第一美女啊” 那个被称为刘若兰的女子狠狠地瞪了戴君铭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你少来,谁不知道我们宁锦城内有天下第一美人——林媛媛坐镇啊” 被人当场戳穿,戴君铭申辩道“冤枉啊,王妃都多大岁数了?岁月不饶人啊,现在该是我们刘小姐的天下了……” 刘若兰瞥了他一眼道“王妃即使年长了,但是依然风韵犹在,听说现在还有人第一次看到王妃时,会出现短暂的脑袋空白现象,做女人做到她这个程度也算没白活了;而且即使王妃年纪大了,但是她的女儿郑端允可是不输王妃呢,你父子作为睦王的上宾,不可能没有见过小郡主吧?” 戴君铭脸上一红,只能继续申辩“郡主还不到十六岁,刚刚成年,身段也还没长成,若论脸蛋可能不输我的若兰,但是加上身段因素,我们若兰可不是赢她一两个等级呢!” “即使不算那个没长开的小郡主,你们戴家双姝,也都是长得倾国倾城呢”刘若兰心里好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继续嚷道寻求支持。 “你是指婷儿和怜星吧,婷儿比小郡主年纪还小点,也是没长开,而且脾气刁蛮任性的,谁娶了她,还真的是倒血霉;至于怜星嘛”戴君铭提到这个名字时,眼里闪过厌恶的神色,不屑地道“一个贱妾生的女儿,母女在家里都得不到重视;你看,我这一代都是君字辈,就她的名字叫怜星,是我父亲可怜她们母女随意起的名字。而且,我父亲的妻妾中,就她母亲没有生儿子,她们这一房都不受待见” “虽然你跟婷儿才是同父同母,但是这个怜星妹子也是你戴家人,但为何你一直对她的成见那么深?”刘若兰笑问道。 “这你有所不知,你说一个女孩子家的,平常学学女红多好啊,但她偏偏喜欢舞刀弄剑的。给你一个天下无敌,你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嫁人,难道你受了委屈,还能对夫家人动武不行?听说,前段时间她还跟人公开比武来着,把我戴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戴君铭戏谑道。 “原来这样,女孩子的确还是应该做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刘若兰恍然大悟。 “所以啊,还是我的若兰最好” “就你会说话,嘴巴像是灌了蜜似的;但谁是你的若兰了?”刘若兰娇嗔道。虽然明知道情郎在恭维自己,但是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所以女青年笑得很开心,甜蜜的空气此刻也充满了周围的环境。 突然,戴君铭举起右手,表情渐渐地变得严肃,双眼闪出骇人的寒芒。看到戴君铭这个样子,刘若兰心里开始不安,不由自主地靠近戴君铭。 “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聚。”戴君铭朗声道。 “不错,能在二十米外发现我的二十五岁以下同龄人,你是第一个”前方的灌木里闪出一个头戴蓝方巾,身穿一套灰色长袍、怀抱一把较一般剑要宽长的大剑的年轻人,来人身材魁梧,眼睛不大,眉毛浓密,年龄与戴一鸣相仿。这人说的是生硬的汉语,带着重重的塞外口音。 “阁下是谁,不知道有何贵干?”戴君铭沉声道,他已经感觉的对方难以掩盖的霸气。 “你是戴君铭?”对方没有回答,反而发问。 “是,我就是,你究竟是谁?”戴君铭厉声道 “我叫萧崇武,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年轻人淡淡地道。 “原来是你!”戴君铭咬牙道。 这段时间以来,武林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鲜事是,一个名为萧崇武的东方鞑子放言要放倒中原武林所有25岁以下的新秀。最新消息已经有5大世家的世子被打趴了。因为萧崇武据闻是东辽武林至尊肖西伐的最幼子,辽国与华族皇朝争战几百年,肖西伐家族一直掌控辽国兵权,因此这次萧崇武的挑战也加入民族斗争因素,被视为东辽武林对中原武林的踢馆行为,很快传遍中原武林。 萧崇武醉心武学,在其15岁时,已经将东辽25岁以下的武林新秀全部战胜,这次来中原,其实是想找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对手。因此萧崇武在挑战各大世家时,均光明正大地向各世家发出挑战贴,指明要挑战的对象,挑战贴中注明目的是:但求一败。但是令萧崇武失望的是,中原的后起之秀依然没有人能赐予其一败。被挑战的各世家中当然有武功高于萧崇武的镇宗强者,但是别人已经说明是要挑战新秀,因此那些老古董们就不好出手,以免落个以大欺小的骂名;而且能与萧西伐争一日长短的人真的没几个。 因为戴君铭头顶中原武林第一新秀的名头,所以戴君铭的父亲戴一鸣知道萧崇武挑战中原新秀后警告过戴君铭要小心,但戴君铭年纪轻轻就突破6级,本来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能听得进去,内心也渴望能与萧崇武一战,若能把萧崇武打败,那么自己肯定会以民族英雄的身份坐实天下第一新秀的位置。 戴一鸣考虑到萧崇武前几次挑战都主要是以武会友,并不伤及失败者性命,而且自己的儿子既然头顶第一新秀的光环,这类挑战其实是难免的,是孩子成长必须要面对的挑战,所以也不好干预太深,没有组织太多的侍卫保护戴君铭。 听到对方是萧崇武,戴君铭的瞳孔开始收缩,但是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地道“萧崇武,我知道你,你想挑战我?” “你能提前发现我,证明你有资格接受我的挑战,时间地点你来挑”萧崇武淡淡地道。 听出对方的轻蔑之意,戴君铭狂怒,道“何用再挑时间地点,现在、就在此地,我来会一会你这个东方鞑子。好的时间、地点我定了,你想比什么?拳掌、刀剑均可” “听说戴一鸣的玄阴掌也算是一门不错的功法,只是不知道你学了几成,”肖崇武不屑地淡淡道。 “家父乃武林至尊强者,岂是你等随意评论的”听出对方语气中没有半点的恭维意味,戴君铭暴怒。 身边的刘若兰虽然并不懂武功,但是听到萧崇武那淡淡话语,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但她也知道现在无法阻止这次比武,只能跟仆人退后心急地观战。 戴君铭虽然暴怒,但对于萧崇武不敢有一丝的轻视之心,他从气势上已经判断出面前这个鞑子武阶不比自己六级初阶低,甚至可能达到六级中高阶。同龄人中居然有人武阶比他高,这让一直活在天才光环中的戴君铭非常不爽,这绝对不能容忍。戴君铭杀心已起,因此一上来的确就使用了父亲传授的绝学“玄阴掌”,这套掌法阴寒至极,掌法共有七层,戴君铭已经练习到了五层,戴君铭全力施展之下,周围的空气都感觉快要凝结住了,旁边的马匹不安地不断往后退。 萧崇武使用是家传的开山拳,掌法大开大合气势逼人。东辽和中原第一新秀就这么对上了,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大约九十招后终见真章——戴君铭肩膀被打中,身子倒飞出去,撞在树上,鲜血从嘴角流出。 肖崇武嘴巴上扬,没有再理会戴君铭等人,转身离开。 “你很不错,不愧是中原第一新秀,可惜还不是我的对手,看来中原已无可以赐我一败之人了”这是耶律崇武最后丢下的一句话,语言充满孤寂…… 第15章 国士无双 大吴皇帝孙世民此时正在御书房审阅皇太孙和燕王分别加急送达的两份奏章。由于已退朝,孙皇帝已经褪去全身的龙袍,他头戴一顶黑色熏貂帽,正面绣着“寿”字,身穿金黄色的便服,腰间系上一条白玉腰带,脚上穿的是黑白相间的七星云靴。他今年五十三岁,脸色红润,一双较深的眼窝子闪着着令人敬畏的王者神芒。 皇太孙的奏章比燕王先到一天,但其实即使是皇太孙奏章到达之前,平陵湖行刺事件已经通过朝廷在当地安插的锦衣卫以密报呈报。虽然密报内容没有皇太孙的那么详细,但是郡主遇刺失踪这些核心内容还是在密报中反映。 作为一个宏图大略的开国之君,在燕青边境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恰逢皇太孙出行至青州与睦王之女郑端允相见的敏感时机,岂会洞悉不出这个事情可能会牵扯到的储君之争、破坏吴睦联姻的阴谋意味呢?因此他早已秘密派锦衣卫的干吏到行刺现场调查真相了。 由于涉及到储君的争夺,因此皇帝并没有让太多的人参与进来,除了身边的这个人:无双国士——袁乾罡,这真的是一个可令乾坤倒置的厉害人物。 袁乾罡,比孙世民仅晚生一天,同样与自杀死去的前魏国君思宗曹由检同岁。 袁乾罡中等身材,皮肤白皙度甚于一般女子,相貌俊朗,双眼有神,年轻时就是一个万人迷。 袁乾罡第一次与孙世民相识时,孙世民仅仅是大魏一个小属国——吴国的次子,要是按照一般的历史发展规律,孙世民会在其兄孙建成继承吴王后,会被下派到某一个小辖地做那无所事事的小公爷。第一次相见,孙世民给袁乾罡非常好的印象,认为孙世民可成大器。 但是袁乾罡在下决心投效孙世民前,还准备对其做一个考验——美人关,英雄必须过的美人关。 在孙世民三十五岁生日那一天,在袁乾罡的精心安排下,孙世民遇见了当时刚满十六岁就问鼎胭脂榜榜首林媛媛,事情发展也如才子佳人的普通故事一样,两人迅速建立感情。按照一般的感情发展规律,林媛媛会成为孙世民的女人。凭借着林媛媛那赫赫艳名,他们的爱情故事会成为曲目家心仪的题材,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袁乾罡的角色只不过是那烂大街剧情中的一个为了自身富贵,送出美女的那种攀权附贵之徒而已。 但袁乾罡若是那种以美女换富贵之人的话,为何将一个胭脂榜花魁送给一个注定没落的王室次子,而不是直接送给长公子孙建成?甚至当时的大魏太子呢? 上面说的只是按一般的历史规律,但是历史往往不是按人的意愿书写的。历史的画风开始转变,转变的标志性事件开始发生。 孙世民与林媛媛二人认识三个月后,准备进入谈婚论嫁阶段。这一年的冬天不一般,不一般的冷,比孙世民早出生一天的魏太子曹由检到属国吴国进行国是访问,很凑巧太子殿下有缘见到了那个可改变国家历史的祸水——林媛媛。 应该说太子曹由检并非一个好色之徒,但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抵御林媛媛的一颦一笑,仅仅见一面,魂已被勾去;同时被勾魂的还有一人,陪伴太子出行的年仅二十四岁的睦州节度使世子郑三桂,但是郑三桂是一个懂得掩藏自己感情之人,几乎没有人发现郑三桂那贪婪的眼神及望向曹由检时闪过那不甘、怨恨的凶光。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袁乾罡就是那么一个属于例外的有心人,以有心算无心之下,太子和郑三桂的表现一丝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袁乾罡当时很满意,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的玉戒指,这是他的习惯动作,通常他得意的时候就会做这个事情,现在他的确很得意,因为所有事情都按他的设计进行。 袁乾罡是很满意,但是孙世民则很愤怒,太子的表现同样落在他的眼中,他生出一股危机感。那天他喝醉了,醉了的人容易骂人,这次骂的对象是袁乾罡。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孙世民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 “我怎么做了?”袁乾罡神色很平淡,面上还有笑容。 “你不要给我装糊涂,媛媛怎么会出现在宴会中?”孙世民脖子的青筋已经冒起。 “她的出现是个意外,难道你觉得是我的安排?”袁乾罡依然平静。 “你还想狡辩?媛媛跟我说是你通知她:我父王让她过去的。但是我父王根本没有这么吩咐过!”孙世民狂暴。 “哦,吴王没有这么吩咐过?”袁乾罡戏谑道,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你还有什么话说?”孙世民双眼圆睁,左手一下子揪住袁乾罡的衣领。 “既然你知道了,就算是我安排的吧!”袁乾罡冷眼回望孙世民道。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是你让我有机会认识媛媛,又为什么又是你让我失去她?”孙世民已经举起右拳,看样子只要袁乾罡不解释清楚,就会被活活打死。 “因为我不想让我想辅助的人是一个平庸的人,只会躲在一个破地方跟女人卿卿我我,庸庸碌碌地过一生;因为我不想一个有能力问鼎天下的人,只会龟缩在一个小渔村里钓一辈子鱼,胆战心惊地担心他的兄长会否因为听到一个谣言就会半夜让他的脑袋搬家!”袁乾罡双眼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锐利,喝斥道。 “什么问鼎天下,你是不是疯了,我只是个属国国君的次子,连继承王位都不行,怎么问鼎天下?”孙世民听得大惊失色,酒马上清醒了一半。 “我第一次看到你,是你和你王兄一起到我的家乡赈灾,那时不仅灾民吃不饱,而且瘟疫也很严重,因为灾民们到处流动,所以容易交叉传染。是你以一国王子的身份深入灾民了解他们的行动轨迹,最终制定了全套可行的方案,将疫情扼杀”当时我就开始观察你”袁乾罡缓了一下,继续道“后来,大王子出来抢功劳、文武官员阿谀奉承时,你表现的是那么的恭顺,但是那一丝不甘和萧杀躲不过我的眼睛。” “啊!”孙世民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谁也不喜欢身边有人无时无刻暗中观察自己,他突然很恐惧。这些话绝对不能让别人听到,特别是让自己的哥哥知道自己的野心,想到这里,孙世民眼中凶光显现。 “英雄必须得过美人关,要是你觉得不是英雄,那么我可以安排你和媛媛遁世,去一个永远没有人找到你的地方。”袁乾罡面上又开始变成那种平静的模样,好像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杀机。 “怎么可能,我要是得罪了太子,那么即使我逃出吴国,也不可能躲避拥有四海的魏国太子!”孙世民楠楠道。 “怎么不可能?要是整个四海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叫袁乾罡,是这世神谷子的嫡传弟子?天下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袁乾罡语气中充满自信,说完他盯着孙世民道“我也不会看错人,这是我决定是否继续辅助你的最后一个考验,江山美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考虑清楚再跟我说!”说完,袁乾罡拂袖而出……只剩下半天还没缓过神来的孙世民。 接下来的事情很让袁乾罡满意,孙世民已经在江山与美人间做出了选择。 次天一早,孙世民与林媛媛密会了半个时辰,具体谈的内容外人无人知晓,但是在外候着的丫鬟们看到的是摔门而出的世间第一美人,美人眼眶里满是泪水。 紧接着第二天上午,孙世民的发妻正式与林媛媛义结金兰,林媛媛摇身一变成为孙世民的义妹。没过几天,自诩不好色的太子曹由检因脑海实在无法挥去林媛媛的倩影,正式提出纳林媛媛为选侍(太子妾的专称)。 孙世民以兄长身份欣然同意,从而太子成为孙世民的妹夫,成为小国舅。自此,孙世民在吴国水涨船高,三月后组建策天府,传说太子为此相助良多。 次年年初,策天府发动武玄门兵变,吴国长公子孙建成、三公子孙元吉被杀,吴王孙渊被孙世民软禁。半月后,吴王正式向刚登大魏帝位的曹由检递表,说明因年迈不能胜任王位,拟退居太上王,王位由孙世民继承。 新魏皇对于吴国政权变化显得非常平静,收到老吴王呈表后。力压朝中对孙世民取得政权合法性的非议,直接准奏。 终于,孙世民万里江山争霸事业踏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没有你,我不能坐上吴王之位,这点我很感激你;同样没有你,我不会失去我最心爱的女子,这点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就像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一样……”刚登基为吴王的孙世民在接受百官朝拜,他目光停留在勤政殿一个屏风背后,他知道他就躲在那里,欣赏着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时代来临。 虽然看不到当时孙世民的目光,但是袁乾罡依然能感应到孙世民正在不友善盯着自己,但袁大谋士神色平静,像完全没有感知一样,躲在屏风背后,手轻轻抚摸着左手的玉戒指…… 第16章 异象 “先生,你也看看这两份奏章吧”孙皇帝思绪从回忆中恢复过来,神色平静,语气平和。 “是”袁乾罡恭敬地接过奏章,这么多年来,袁乾罡在皇上面前表现得贴贴服服,从无邀功之举。 “看完了?你如何看待”孙世民微笑地向袁乾罡问道。 “看完了,因为太孙的这个密报有证人。这比陛下之前的密报详细很多,但这事的确蹊跷”袁乾罡沉吟道。 “时间、地点都拿捏得很准,要不是睦王那支秘密的蜂巢在其中,这次匪徒们就得逞了”。孙世民心有余悸地道。他一直放心不下睦王,对于那里是几乎全天候地监视,明桩暗桩遍布。因此睦王秘密训练了一支死士,这事能瞒得了施风雷,但是绝对瞒不过皇帝。试想想,谁会喜欢一个口里说的民族大义,说什么自己的职责是要抵御外敌,在皇朝危险时,拒不出兵的人呢。 “无论是谁做的,但是老臣在这里恭喜皇上。青州事件是一面镜子,照出陛下血亲叔友侄恭,两代无猜,大魏江山稳坐!”袁乾罡恭敬地道。 听到这,孙皇帝内心有一丝得意,他是杀兄夺得王位,当然也体会到皇位争夺的血腥,因此他一直担心手足相残的报应会在自己的后代发生。因此太子孙标死后,他就颁布了帝位继承法,规定了皇位的继承顺序:根据该法,目前第一顺位的是皇太孙。颁布这个法令时,他很纠结,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次子孙棣很能干,文韬武略,的确是帝位的合适人选。但是他要制定一个规则,一个帝位的继承顺序,杜绝纷争。这样即使按照顺位的人能力不足时,不是还有臣工们在辅助吗?皇帝能力不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自己不在了,就自相残杀。 现在看到自己儿子和孙子的两份奏章并无互相指责的地方,心里甚是欣慰。 “那先生你看诬陷燕王这事该如何处理?”这句话已经表明了皇帝已经直接将此事定性为“燕王遭诬陷”,要是皇长孙此时在此,一定会暗暗庆幸自己采用“坚信燕王是遭人诬陷”的做法。 “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将郡主尽快寻回,虽然皇上昨天已经派人到现场暗访,但毕竟是暗访,此时应该正式派出锦衣卫前往调查,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其次是马上给睦王一个交待,事件发生在青州,青州官吏也是需要有所承担的;最后就是应该给予燕王自证清白的机会,调动各方力量将此事查清楚,揪出幕后策划者” “先生所言甚合朕意”孙世民颔首道,接着向旁边的中书舍人道“拟四旨。第一旨:青州刺史铁子铉、军司马盛子庸辖地管辖不力,生匪乱,致静姝郡主陷险境,罚俸一年,以儆效尤;第二旨:睦王忠良,致爱女蒙受劫难,朕会倾国之力给他一个公道,同时请睦王派出能将协助调查;第三、四旨,分别着令太孙、燕王需通力配合查明真相,调查交由皇太孙统筹。” 接着袁乾罡跟孙世民再讨论了这次行刺的嫌疑,结果跟燕王怀疑的差不多,但是嫌疑度最大的却被袁乾罡定为前魏余孽,东辽次之,至于燕王等其他皇子的嫌疑,当然在皇帝面前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讨论完嫌疑对象后,袁乾罡退了出来,他看着长安城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他很了解孙世民的为人,希望自己的后代都能和睦相处是每个为君者的希望,特别是通过武玄门事变上位的孙世民而言更是如此。因此皇帝在臣工面前不会表示出任何怀疑燕王的举动,但是以皇帝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不去私下查清楚真相。 皇太孙的确是出息了,他不可能不怀疑燕王,但是在奏章中却表示出对燕王的绝对信任,其实是以退为进,皇太孙越信任燕王,皇帝心里就会越觉得内疚,他就会越怀疑是不是真的燕王所为,最终会导致皇帝暗中查访。太孙这就成功将自己的怀疑假手于皇帝自己来实现。虽然这次明里是皇太孙的人被罚,目的也只是给睦王一个面上的交待,但是查案的主导权却落在了皇太孙手里,这既体现出皇帝对皇太孙的信任,同时对于提升皇太孙的气势其实是有用的,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子的做法的确很皇帝。 袁乾罡正走着,突然,长安城上空的乌云开始涌动,远处有雷声响动。一道强劲的霹雳划破天穹,直接打在了他前面金銮殿的屋檐上,“轰”的一声巨响,一只吞脊兽从屋檐滚落,摔到袁乾罡的面前。瞬时,宫里太监侍女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与四散的太监不同,袁乾罡马上趋身上前查看。当看到已经被雷电所烧,遍体已成漆黑的吞脊兽时,饶是一直泰山崩于面前色不变的袁乾罡脸上也难掩震惊之色。他望向远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天降异象,难道要变天了吗?” …… 锦衣卫指挥使张之亮,是孙世民非常信任的新生代臣工,今天他冒雨雪进宫觐见皇帝,收到了两个任务:一明一暗,明的是将此前已经调配到行刺现场暗访的锦衣卫高手转供皇太孙调遣调,查平陵湖行刺真相;暗的是派人到燕州,了解行刺当日燕王府动态,特别是董重山夫妇。 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张之亮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就是只对皇帝一人负责;对于皇帝交待的任务从不问原因,只是负责实施。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只能是他张之亮。张之亮从宫里出来时,雨雪没有半点变小的迹象,想起不久前宫里的雷击事件,暗叹“多事之秋啊”。 福王孙栋在吴皇二十六子中排二十四位,是惠妃所生,从小聪明伶俐,但由于非马皇后所生,所以并不受重视。成年后被册封为郢王,时年约二十二岁,本来已经到了就藩的年龄的,但是因为其藩地是一个沿海县府,名叫“海安”。实则非常不安,经常受到海盗劫掠,藩王府先后三次遭焚毁,幸亏孙栋都不在王府里,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皇帝觉得此子有福,因此将其改封为福王。 因为短期内无法就藩,同时这个孙栋有一个好处,因为与自知与帝位无缘,因此孙栋跟所有兄弟都处的很好,因此,皇帝觉得这个孩子没有太大的野心,放心让其负责协助处理锦衣卫的工作。但是,也许是天性使然,福王对于人人眼中这个香饽饽实权位置,是一点都不动心,很多事情都不理不睬的,志愿只是做一个闲王爷。 此刻这个清闲王爷正在王府里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喝着茶,听着张之亮的汇报,但是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准确来说是想着一个女子,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丽女子,一个他只是看过一眼便再也难忘的女子。他近期找了好几个出名的画师,由自己及几个随从口述这个女子的相貌,但最后画出来的画作都被福王烧掉了,画中人如何能抵上真人的万一? “你现在哪里……”福王内心在呐喊,由于太专注,因此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张之亮的汇报内容。 “另外,除了静姝郡主行刺外,还有一件近期武林发生的事情需要向王爷汇报的。”看到福王对静姝郡主行刺的事情不感兴趣,张之亮只能转换话题道。反正他已经汇报了,这也是一个告知而已,这样的上司最好了。 “哦?武林发生了何事?”福王眼睛开始亮起来。 对于大概率会成为自己侄媳的静姝郡主,福王真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事明显牵扯到很多背后政治角逐,储位跟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太过上心反而不好。而且,自己操心也操心不上,父王已经安排的很好了。 “近期有一个东辽新秀,叫萧崇武,据闻是东辽武林泰斗肖西伐的最幼子,要放言击败中原所有二十五岁以下新秀,目前已经击败万秀山庄少庄主万剑游、军武山庄少庄主军山移等为代表的中原新秀。江湖猜测,萧崇武将会很快挑战中原第一新秀戴君铭。”张之亮垂手道。 “这是蛮子在公然踢馆啊!”福王兴奋得眼睛开始发光,义愤填膺道。 “是的,因为萧崇武光明正大地递交拜帖上门挑战,而且明言只是挑战二十五岁以下的新秀,中原武林的其他名宿倒是不好干预,免得落下以大欺小的骂名。而且萧西伐是出名的护短,谁都不敢轻易惹怒他” “嗯,这种事情皇家也不好干预太多,只能是江湖事江湖了,但要是戴君铭也输了的话,中原武林就太没面子了。”福王叹气道。 “是的” “我们要做一个计划,提前搜集近年武林新秀信息,一旦戴君铭落败,要有后手;这事可以交给武侦司去办”福王吩咐道。 “遵命”张之亮躬身答应。 待张之亮离开后,福王兴奋地搓搓手,心想“新秀排位之战越来越有趣了。” 第17章 追捕 福王所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伊人此刻正在平陵湖中。 深秋傍晚,平陵湖寒风猎冽,此刻湖上的舟楫按道理应该基本绝迹。但是偏偏此刻却出现了一小舟,舟上有两个身穿蓑衣的少年,一个在船头张望,一个在船尾划桨。站在船头的少年,年约十七、八岁,此刻正心有不甘地搜索着湖的周围。细看之下,这个少年肤白如雪,弯弯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如棱角分明的唇线,嫣红的薄嘴唇,乌黑的秀发压在斗笠下,容颜英俊得让人窒息,有江湖经验的人很容易一下子看出来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少女。若展光风此刻也在现场的话,他会认出来这双美丽的眼睛,那双前几天镶嵌在蒙面纱上的锐利的双眼。 坐在船尾划船的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小伙子,身材显得微胖,中等身材,眼睛很小,师兄弟们亲切叫他“刘小胖”,甚至已经忘记他原来的名字了。此时的刘小胖正眯着眼睛在看着前面这个女孩的背影。今天的天气有点怪,上午还晴空万里,这时却下起了毛雨。雨水打入眼帘,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 船头那个女孩,他一看就是看了十几年。以前小的时候就喜欢逗弄这个女孩,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后来,两家都遭逢了巨变,他们却成了同门。他后来发现不仅是自己,好几个师兄弟都喜欢这个女孩,但是这个女孩跟他们除了正常的师兄妹交流外,对于感情是一个拒人千里的感觉。但是这并不妨碍刘小胖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她。 “月儿师妹,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这些天以来,你已经搜索了上百座小岛了”,刘小胖看着少女现在很着急的样子,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嗯,我知道了。”被称为月儿的少女自言自语接着道“小胖,你说,他们能去哪里?我们两组人员已经搜索了这么多天了,差不多合计搜索了两百座岛屿。按道理,那个该死的扈从先和王宁师兄对了一掌;后又挨了龙师兄一剑,内外伤都有了;还背着一个不懂武功的郡主,怎么可能走远?但就是这个扈从,武功虽然不到三级,连能伤我们两个人;还把我们戏得团团转,让我抓住他的话,肯定不轻饶他”少女说话时,眼睛布满杀气。她的确有生气的理由,就是她口中的这个武功不到三级的扈从,前几天跟她硬拼一剑,并在她眼皮底下把目标救走。不仅如此,逃走的时候,还弃马入湖,让她跟着瞎转了半天,着实让涉世未深的她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 自尊心极强的她,把丢失目标的主要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为什么她这几天不眠不夜地追捕目标的原因,希望能将功补过。 “师妹,你都说了他们走不远,找到他们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我们已经把那匹马引到了30里外青山县,官兵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来,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不要气馁!”小胖子鼓励道。 “嗯,我今天卜了一卦,卦象说今天会有大进展的。”月儿眼里出现兴奋的神色。刘小胖不禁莞尔,对于这个师妹爱占卜的习惯,他们都知道的。这个小师妹,从小就迷上了这个神操作,很小时候就跟几个闺蜜整天脑袋贴在一起,研究算命占卜之类的。每次遇到难决的事情,都喜欢起一卦。但是还不要不相信,师妹的占卜还真的挺灵的,对的次数远远比错的次数要多。 良久,前面又出现了几个湖心岛。正当小胖准备靠岸逐一搜索时,突然“吖、吖”的鸟叫声从前方传来,少女眉头一皱,沉思半刻,突然很兴奋地指着前方一个小岛道“快,小胖,去那个小岛……” 小岛面积不大,岛中的鳄鱼腐肉正在被一群乌鸦分食。展光风离开小岛时,已经将鳄鱼给埋了,他当时没有想到乌鸦这个变数,同时由于时间较紧,埋得并不深,随着雨水的冲刷,覆盖鱼肉上的泥土更薄。鳄鱼肉的腐臭味道从泥土中散发出来,逃不过乌鸦那灵敏的鼻子。在血肉的引诱下,几十只乌鸦居然同心协力,用自己的爪子刨土,最终找到了它们的盛宴。 看到少女师兄妹靠近,那些乌鸦很不甘心地躲到一边,但是依然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嘴巴发出警示声。 “你看,鳄鱼尸体是被埋在浅土中的,明显是人为。另外,虽然这几天有雨雪,地上被冲刷过,但是掩盖不了这里前几天有烧火的痕迹;这里荒郊野岭的,一般很少人来这里烧火,十有八九是他们了……真有你们的,终于发现你们的踪迹了”月儿恨恨地说道。 “但是他们又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这里周围都是水,除非有船。”小胖若有所思道。 “现在这个时节,这里人迹罕至,我不相信这里恰好有一条船,除非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少女很肯定地道。 “那么他们怎么离开?难道那个扈从又背着郡主离开?”小胖疑惑道。 “不可能,湖水这么冷,那个扈从又受伤了,不可能再背着郡主走,而且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少女突然想明白了,开心地道“我明白了,很有可能是那个扈从先游泳去找船,找到后驾船回来把郡主接走,只能这样了”想明白后,少女又叹息道“这个扈从能力很强啊!行刺那天我就和这个人交过手,他武功不高,但是胆识一流,临敌智计百出,现在看来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了,这个少年是睦王培养的死士,绝对不能为我们所用”。 小胖顺着少女的思路仔细想了想,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想着外面冰冷的湖水,也不禁佩服起那个扈从来。他点头同意自己师妹的判断,问道“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扈从是从这里出发去找船的,按照他的伤势,最多能走十里路,不,这人的耐力很强,应该能游十二里路。那么我们只能以这个小岛为中心,查找方圆十二里有人住的小岛。”少女道,说完又补充道“方圆十二里有人住的小岛范围还是太大,我们要缩小范围,先找到船登岸的地方” 然后,经过一轮仔细的搜索,少女准确找到了展光风他们登船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些明显的印记,包括被船头挤压倒下的水草及船头靠岸时,给岸边淤泥留下的痕迹。少女的脸上悄然挂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虽然找到了船的靠岸地点,但是搜索范围依然很大,同时考虑到附近官府的高手、密探太多,不敢用信号弹。少女和小胖迅速分工,小胖驾船回集合点呼唤其他伙伴,小女则留在小岛清理鳄鱼尸体、掩埋展光风留下的火灰等痕迹。他们要跟时间赛跑,就不能让朝廷鹰犬找到这里。 把月儿独自一人留在这个荒岛上,小胖子起初怎么都不愿意的。但是月儿却很坚持,她说要找到目标的最好方法就是:了解这些天来,目标是怎么生活的。小胖拗不过她,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晚上,寒风呼啸。月儿看着身前跳动着火星的篝火,陷入了沉思“这个岛晚上条件如此恶劣,没想到一个受伤的扈从能在这里生存了几天。真的好厉害。这个扈从不会爱上了这个小郡主了吧?”胡思乱想间,她又踱步到湖边,用手指触摸了湖水,冰冷入骨,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想象着那个扈从负伤游泳去找船只时,心里肃然起敬“真的是条汉子,很能当机立断,把握了一切可以生存的机会。”突然之间,她羡慕起那个可怜的小郡主来了,虽然明知道小郡主跟那个扈从不是情侣,但是女人的一生能遇上一个这么舍命救自己的男人,夫复何求? “要是真的被我找到了,给你们一个痛快,不再和你纠结糊弄我的事情了。你们这辈子明显尊卑有别,肯定不可能在一起。我送你们一程,下辈子祝你们做对有缘人”月儿暗自下了决心。 夜深,又有一艘船靠近小岛。待了一晚后,次天两艘船沿着不同的方向进行搜索。 第18章 离岛惊魂 月儿姑娘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兵分两路找展光风第二个留宿小岛的当天,展光风他们已经准备离开了。 昨天晚上,展光风已经向渔夫一家请辞,并一次给了他们五两银子,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照料。 一大早,展光风就开始忙活起来,郑端允也在旁边协助收拾好行李。 这时,渔妇敲门进来了,看到二人忙碌的样子,问道“两位少爷小姐,真的不在这里多待几天吗?你们的身体看上去还没完全痊愈”。 “不了,我们今天就走,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展光风感激道。 “既然这样,那么你们收拾好行李后,就可以到岸边去,我男人已经在船上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带你们去绿水县。”渔妇轻声说道。 “好的,那么有劳你们了。”展光风抱拳道。 郑端允虽然不喜渔夫的儿子,但是想到这段时间的确受了别人的恩惠,因此也向渔妇颔首施了一个万福,道“这几天谢谢您的照顾。我们脱险后,必有厚报。” 渔妇不知是否很少跟这些贵族女孩说话的缘故,马上扭头避开郑端允的目光,胡乱道了一句“小姐客气了”,就急忙走出房间。 “郡主,那么我们出发吧。”展光风不知为何有种不安的感觉,心里生起一种想尽快离开的迫切感。 “嗯,……那么我们走吧”郑端允迟疑道,其实她想告诉展光风,刚才跟渔妇的目光交流中,她发现对方流露出慌乱。但是怕自己多疑,使得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渔夫已经在船上等候他们,他把船上的渔网搭成一个大大的人字,他搭网的手法很特别,搭出的形状跟其他渔民有很大的不同。此时,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展光风和郑端允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他的儿子站在小舟旁,看到了那朝思梦想的女子,不觉低下头,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渔妇看到展光风他们过来后,马上迎上来说道“公子,我来帮提行李” “不用了,行李很少,不重,我可以的。”展光风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说完,展光风率先跳上了船,把行李放到船头后,转身想拉郑端允上船。 突然,耳边传来郑端允的呼喊声“啊,小心”,脑后同时传来急速破空声。 展光风来不及细想,他马上本能向旁边跃开。饶是这样,渔夫那对着展光风脑袋拍下的船桨依然狠狠地剁在了展光风的背上。 原来知道郑端允展光风今天要离开后,渔夫的儿子对着父母哭诉了一晚,说自己的魂已经被郑端允勾走了,希望父母能帮助自己留下郑端允。 渔夫一家非常穷,他们一直担心儿子没法讨老婆,最后在对儿子的愧疚感之下,夫妇二人实在熬不住儿子的哀求,决定铤而走险希望一举杀掉展光风,因此渔夫这一船桨打下来是用了全身的力量。 展光风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本来伤口还未愈合后背,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被一下子打下了水。 郑端允惊叫着想冲过去,但是手腕一紧,发现惊恐万分的渔夫儿子正死拽着郑端允的手,两者拉扯之下,郑端允被扑倒在岸边…… 渔夫一击得手后,马上抡起船桨再朝展光风的脑袋打去。展光风被打下水后,本能地马上闭气,让自己尽快面向渔夫。他模糊地看到那打来的船桨,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左手一隔,硬吃这一桨,啪的一声,他觉得左手好像要被直接砍断似的,心里愤怒到极点,右手马上抡起,一下子抓住了船桨。 渔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害怕了,她马上冲进水里,双手一下子钳住杨元绍的脖子,用尽全力想勒死杨元绍。 杨元绍毕竟是王府多年培养的死士,虽然目前只是2级高阶,但即使是在被突袭受伤的情况下,武力依然远胜远胜渔夫一家,他右手用力一推,一下子把船桨那头的渔夫推进水里;紧接着一拳着实打在渔妇的胸口,渔妇嘴巴闷吭一下,肋骨断裂声音也同时响起,钳住光风脖子的手不由自主松开,身子直接被打飞,马上咽气了。渔夫这时从水里爬起来,正想扑过来,突然咽喉一凉,一把短剑已经把他的喉咙割破,眼前出现的是暴怒的展光风,这时渔夫那惊恐的眼神中露出深深的后悔。 渔夫的儿子正在与郑端允扭打在一起,他的身子已经完全压在郑端允上,感受到郑端允那已经有点发育的身体,耳边传来是郑端允惊恐的尖叫,原始的欲望让他完全没听到父母那边传来的声音。他双手死死将郑端允的双手钳摁在地上。 郑端允已经闻到渔夫儿子呼出的急速而沉重呼吸了……她此刻脑袋已经一片空白。耳朵听到的是展光风那愤怒的嘶吼声,那像一只被激怒的复仇野兽。很快,接着传过来的就是那恐怖的骨裂声及压在自己身上的渔夫儿子的惨叫声,钳按住自己双手的力度慢慢消失,模糊地看到渔夫的儿子头颅已经被展光风拧到后背了。展光风将渔夫儿子的身体整个提起甩向一边,跪倒在郑端允面前。 劫后余生的郑端允看到近在咫尺那个熟悉的脸孔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着用双手抱紧了眼前的展光风,展光风也用力环抱着郑端允,此时他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狂暴慢慢转为无限温柔,同时也隐含着丝丝的痛苦。 在岛上,郑端允首先感受到展光风慢慢松开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她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脸上一红,慢慢地松开自己的双手,低下了头,沉默,良久…… 两人都不说话,但是都很默契知道要做什么。他们都不想在小岛多停留。展光风把渔夫一家的尸体搬到岛中的一片空地,挖地埋葬了。 料理这些后事,郑端允不愿意插手,自己留在岸边。但当展光风处理完毕回到郑端允身边时,他惊讶地发现,郑端允身边叠了两套已经洗好的衣服,就是他们刚刚换下来的衣服。 “郡主,你是千金之体,怎么不等我过来再洗呢?而且天气冷,湖水也……”展光风看着郑端允那冻的通红的双手,言语中透露出心疼。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只是一个累赘,只能被照顾?连这种事情都做不了吗?”郑端允语气透露出不满,说话时眼睛盯着展光风。 “不不,我只是觉得……”触碰到郑端允的眼神后,展光风忙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神色慌乱。 郑端允眼神变得复杂难明,她转过头,看着远方不再说话。 两人都不再说话,良久,还是郑端允打破了沉默,她轻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去绿水县” 第19章 罗敷曲 初冬平陵湖,二人一舟。 初冬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微风轻拂,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很好。 郑端允安静地坐在船尾,眼睛迷离地望着远方的望夫石。虽然换上了一套渔人的青色粗麻衣,但是依然丝毫不减损那倾国倾城的容貌:长长的秀发如瀑布盖住双肩,如远山的眉黛下是那双会勾魂窃魄的眸子,坚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双唇,白皙的肤色…… “你心里有事?”看到展光风那微皱的眉头,居然是郑端允率先打破了闷局。 “嗯,我在想,渔夫一家要是没有从岸边救起我,他们应该可以安度余生的;但是现在却死于我的剑下,我感觉有点恩将仇报似的”展光风若有所思道。 “他们想谋我,谋财害命,心术不正,我们差点就落在他们手里了,你怎么倒可怜起他们了?”郑端允原想说“谋色”,但是觉得不妥,马上换一个说法,但是她可爱的嘴巴已经嘟起,明显有点生气。 “是这么个道理,他们的确要为自己的贪欲负责,只是我想作为我们是否就可以单方面确定他们的生死呢?”展光风声音越说越小。 “单方面?哈哈”郑端允嘴角上翘,好像发现一个很新奇的事物似的打量起展光风,笑道“笑死我了,你们江湖人不都是追求快意恩仇的吗?难道还应该把他们捆起来送官?” 展光风抵挡不住郑端允那目光,脸红耳赤地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是什么江湖人……”。 “你真的好奇怪,你说说你的道理吧,我们辩一下”郑端允忍住笑,假装一本正经地问道。 “嗯”展光风迟疑,她偷看了郑端允一眼,发现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父亲其实是一个江湖人,本来应该走你说的那种快意恩仇的路子,但是他后来遇上了一个清官,受那个清官的影响,他觉得即使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蚁民,也应该有被公平对待的权利,坏人犯法了,应该让他们在官府判罪;当受到不公对待时,也应该有控诉的权利。”想起父亲,展光风的语气开始变得坚定,眼神中露出无限的怀念,他接着道“所以我父亲后来全力辅助那个清官,成为一个捕头,为百姓伸张正义,希望让人间变得更公平。我父亲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他对我的影响很大……” 听到这些话,郑端允不知不觉已经收敛起笑容,望着展光风道“嗯,我明白了,对不起,不该取笑你的,你的父亲很了不起。” 展光风点点头。 “那么你父母现在哪?”郑端允说话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猜到展光风的父母很有可能不在了,否则怎么还会让孩子成为死士呢。 果然,展光风轻声回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很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但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你父亲那么正义,他积累的福气最终会福报到你的身上的。”郑端允轻声道。 “我母亲临死前说她和父亲即使不在我身边了,但是他们会成为天上的星星,无时无刻看着我,我就不会觉得孤独了;在我迷失方向时,他们也会给我指引方向。”展光风感慨道。 “嗯,所以你在晚上时,经常望向天空,原来在找你的父母啊”郑端允恍然大悟道。 展光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停,停,就停在这里,在这看望夫石最清晰”郑端允突然兴奋地道,慢慢地她已经从刚才的惊魂中恢复了过来。 “好的”展光风马上停止划船。 仰望前方那望夫石,郑端允轻声吟道“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上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你知道这首诗吗?”吟诵完,郑端允微笑地问道。 “我愚昧并不知诗词的出处”展光风有点尴尬地道。 “自古以来,无数诗人词人都有写望夫石,比较有名的当然就是刘禹锡写的那首诗,就是那天渔妇背的那首。但对于我而言,最喜欢的是王建写的这首诗歌。道尽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郑端允有点出神道。 受郑端允的影响,展光风也被带入到诗词的意境中,沉默许久,不禁问道“写的很好,但毕竟王建是男诗人,若从揣测女人的心理而言,女诗人可能会写的更好,有女诗人写望夫石的吗?” 郑端允眼睛一亮,马上陷入沉思,最后叹气道“可惜我掌握的词集里没有。” “郡主才华横溢,不让须眉,我相信要是您来写的话,一定会写的更好”展光风肯定地道。 郑端允道“我写些志异小说还行,写出超越古人的诗词,谈何容易。” “夜深众籁寂,天空缺月明。幽人据槁缺,逸响发清声。一弹再三弹,中含太古情。坐深听来久,山水有馀清。子期既物化,赏心谁与并。感慨意不已,天地空峥嵘。这是郡主您在《白发仙女传》写就的《听琴》,您现在才刚及笄,就有如此诗才。来日方长,相信您一定能写出不逊色于那些大诗人的诗词的”展光风坚定地道。 “这首诗这么长,你都背出来了?”郑端允惊讶地道。 展光风点点头道“是的,郡主的诗词我基本都能背。我坚信您一定可以写出女性角度的望夫石” 郑端允那白皙的脸蛋不禁浮起动人的羞涩,美不可方物,也坚定地点点头。 “你真的觉得那个化作望夫石那个女子不应该嫁给他的丈夫吗?”郑端允凝望着展光风,眼中充满期许。 昨天展光风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惹郑端允生气了,因此他这次不敢再发表意见,低头诺诺地道“我见识浅薄,不敢妄议” “我只是想听你的真实想法”郑端允那迷人的眼眸盯着展光风。 “郡主刚才寒冬河边洗衣服,感觉如何?”展光风突然岔开话题,问道。 郑端允有点愕然,但聪明如她很快明白展光风的想法,她轻声道“虽然感觉有点寒冷,但,但若是为值得付出之人,这些苦我觉得并非不能接受。” “郡主有无想到,故事中的那个女子嫁给他丈夫后,每天都会面对这些生活,洗衣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更难熬的其实是贫穷,饥不裹腹,寒不蔽体这才是最痛苦的,而且是常态。他丈夫若是真的爱她的话,应该让她过上舒适的生活”展光风说到这,已经发现郑端允眉头微皱明显不开心,但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我自知破坏了郡主对这个美好神话的幻想,但是我依然觉得他的丈夫不该娶这个可怜女子,悲剧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是一个难民,这些苦日子我很清楚,真的很难熬” “懦夫行为,自己的幸福都不敢争取”郑端允气鼓鼓,不再搭理展光风。 展光风一时也不知道该划船离开还是继续等郑端允继续观赏。两人静默许久,突然传来郑端允的低吟: “美女渭桥东,春还事蚕作。 五马如飞龙,青丝结金络。 不知谁家子,调笑来相谑。 妾本秦罗敷,玉颜艳名都。 绿条映素手,采桑向城隅。 使君且不顾,况复论秋胡。 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 托心自有处,但怪傍人愚。 徒令白日暮,高驾空踟蹰。” “你知道这首诗吧?”郑端允吟唱完后,心情大好,顾不上生气,转身微笑地问展光风。 “郡主刚才吟唱的是:诗仙李太白写的着名诗歌《陌上桑》”展光风道。展光风虽然成为死士后,没有再读书。但是在逃难前,因为家境尚算优渥,从小也有习文;成为死士后,展光风也经常在郑端允身边,默默地听她在念书习文,久而久之,也懂一些学问。 “咦,你居然知道这诗。那就好,这首诗说的是什么?”郑端允略带挑衅的目光盯着展光风。 展光风硬着头皮,脸红红地回答道“诗中说的是一个名为罗敷的美丽采桑女,被高官、使君看上了,但是因为已经心有心上人了,所以,所以拒绝了……”。 “好好的一个故事被你描述得乱七八糟得。不过也算是粗略说出了大体诗意。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很多女子要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往往会更愿意付出,不会因为遇上更富有的人就变心的。”郑端允自言自语地道。 展光风不敢反驳,心里暗暗叫苦:跟一个满腹文章的人,特别是女人争论,是非常不明智,她懂得经典诗文又多,引经据典的,真的是秀才遇上兵啊……。 突然,郑端允凝神地看着展光风,若有所思,神色令人难以捉摸。 展光风一时不知道郑端允在想什么,轻声的探问道“郡主,郡主,天色不早了,我们是否要离开呢?” 郑端允神色古怪,没有搭理他,展光风突然想到:也许郡主诗情来了。 若然,没多久,郑端允神色变得兴奋,但很快嘴角上翘,有点生气地道“哼,笨蛋,你差点打断了我的才思。” 展光风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邯郸秦氏女,辛苦为蚕忙。 凌晨行采桑,采桑不盈筐。 使君从南来,五马多辉光。 相逢在桑下,遗我双明珰。 听妇前致词,卑贱那可当。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郎。 请君上马去,长歌陌上桑。” 郑端允吟唱完,心情大好,创作完的幸福写在脸上。 展光风听到后,神色一呆,不仅默念了一遍,他的记性很好,不一会儿就能默背出来了。这首诗是《陌上桑》改写版,不再着墨描写罗敷的美丽及与使君的对话,简单明了重点突出罗敷对爱情的忠贞。 郑端允很满意展光风呆神的反应,用诗歌来打脸的感觉挺好,打胜仗似的豪气道“笨蛋,这首诗就叫《罗敷曲》,送你了。” 展光风眼中露出兴奋得神情,这是郡主专为他写并送给他的诗歌啊。 展光风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又听到郑端允的吩咐“你不是想问是否可以离开吗?现在走吧……对了,你知道清水县怎么去吗?” “沿着西北方向一直走就是了,我之前问过渔夫大致方向。”展光风道。 郑端允点点头,也不再深究,这些事情由光风安排就可以了。 其实展光风之所以选择绿水县,是因为那个地方离燕青交界并不远,也不算太近,估计刺杀发生这么多天了,朝廷的高手应该会在那里附近追查,刺客行动会有所收敛;另外还有一个深层次的考虑就是:若刺客追查到吴大那个小岛时,他们肯定会认为自己会选择远离刺杀点的东南方向逃。殊不知,这次我就是反其道行之…… 第20章 田园 平陵湖占地面积极大,周边分布有十来个县,大大小小的渔村更是星罗棋布。 展光风和郑端允的小舟朝着西北方向行驶大半天后,在傍晚时分,一排低矮的房屋逐渐映入眼帘,部分民房透出点点暖暖灯火。 “前方看上去是一大片陆地,我们应该脱离湖区了吧?”看着前方出现的房舍,郑端允若有所思地道。重回陆地时的激动感觉并未如期在她心底生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离愁。 其实这一路走来,郑端允和展光风很多时候保持沉默,两人的距离好像随着舟辑不断向陆地靠近而逐渐拉远。这种感觉郑端允之前有过一次,就是登陆到吴姓渔家的那个小岛的晚上。也许离陆地越近,离他的距离就越远了。 “是的,这里的水岸线看不到边际,应该不是小岛,前面就是大陆了。”展光风语气同样没有兴奋,还是一贯的平和。 郑端允看着船头依然有节奏地划桨的展光风,问道“你既然一直在我身边,那么肯定知道我最向往哪个诗人的生活吧?” “记得郡主您曾经写过一首《习隐》,里面是这么写的:‘少无适俗韵,尘事厌相关。头随尘家老,归卧鹿门山’,由此可见,郡主您最向往的是陶潜的隔世生活” “看来我写的诗词,你真的都背下来。”郑端允很快忘记了烦恼,微笑道,有忠实粉丝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因为,因为我觉得对郡主的喜好了解多一点,保护郡主会更加方便。”展光风解释道。 郑端允静静地看着展光风,看样子并不接受这个解释。 展光风只能继续解释道“除此之外,我觉得郡主的诗写的很好,不知不觉就背下来,以后要是郡主想出诗集又没有记下来的话,可以派上用场。” 郑端允心里一热,着书立作是她的一个志向,而展光风只是想做协助她实现愿望的伴读童而已。她眼圈有点热,马上转身岔开话题,指着那一排茅房道“这里很像我梦想中才出现的世外桃源,我想在这里住几天,可以吗?我很想体验这些田园生活。”说完,转头看向,看出展光风脸上已经露出拒绝的表情,马上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若回府后,父王和母妃肯定不会让我再出门了,也许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了;你放心,我会注意不会让人知道我的身份的。” 展光风乍听郑端允要在这里住几天时,第一反应其实是反对的,毕竟离开了平陵湖后,可能随时会碰上刺客。但听到郑端允那哀怨的话语,展光风再铁石心肠也成绕指柔了。前方就是大陆,身边这位郑端允很快就恢复郡主身份了,那么他们之间又会出现那条巨大的阶级鸿沟。展光风甚至有一个预感,回到王府后,他们不要说朋友,甚至做回她身边的死士都不行。 “她若能安全做回郡主,那么她的安全就得到保障了,这不是自己希望的吗?既然如此,为何我现在会觉得苦恼。”展光风黯然,看着郑端允那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一咬牙,下定决心道“既然郡主想在这里住几天,那么我会全力保护您的周全。” “你答应了?”郑端允不敢置信。她看到展光风坚定的点头后,像个孩子拍手开心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太好了”。 “但是我希望郡主能答应我两件事情。”展光风正色道。 “好的,你说。”郑端允想都不想马上答应。 “郡主天生丽质,为了避免今天早上的事情再发生,我希望郡主能带上这个斗笠,没有什么事情不要摘下来;住下来后,还稍微做点易容”。展光风一边说,一边指着那顶从岛上渔夫家里拿来的斗笠,这个斗笠周边还有一圈黑色的纱布,可以隐去郑端允的容颜。 “好的,我答应你。”郑端允欢快地道,这个要求很合理。 “第二个问题有点难办。”展光风支吾道。 “你说,我都答应就是”郑端允很急切。 “就是我们之间的身份问题,我斗胆想暂时以兄妹相称,不知可否?”展光风迟疑道。 “这又是什么问题呢?兄妹是目前最好的身份了,本该如此!”郑端允同样爽快地答应了,接着饶有兴趣地问:“那么我们叫什么名字呢?” “我在王府的名字是杨元绍,我们在避祸,这个名字不能用;而原来的名字展光风也不妥……”展光风迟疑道。 “那么不简单,你就叫杨光风,我就叫杨霁月”郑端允快乐地说道。 “这?”听到郡主要叫杨霁月时,展光风眼色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异样,他正想找个什么理由让郡主改变主意。 “你不是说没有姐妹吗?我既然扮你的妹妹,就叫杨霁月了,不是很正常吗?这事就这么定了。”郑端允很开心地说道。 展光风苦笑摇摇头,不再反对。 接下来,展光风找了一个有空位的小码头把船系好,然后搀扶郑端允上了岸。当脚踏上松软的泥土时,两人都有隔世为人的感觉。 展光风找到了一家有空房的渔家,交了一点碎银,当晚住了下来。 经打听,这条村叫绿湖村,的确属于绿水县,是县郊渔民的一处聚居地。 出租房间的渔夫姓张,虽然觉得这对男女举止不像他们说的兄妹关系,但是有钱到手他也懒得啰嗦。房间因为是张渔夫盖好给他的儿子日后娶妻用的,因此设施还算凑合,比岛上的那个小房子好多了。茅房除了一个小厅外,还有两个小隔间,放着两张床。虽然知道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但展光风不敢让郑端允独自一个住;郑端允也不愿意展光风守候在外面,遭受寒冷。因此两人都很有默契不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心里都在安慰自己“不让别人发现他们住过这里就是了” 到了渔村住下来后,在展光风的要求下,郑端允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脸上涂抹了一层锅灰,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白皙的脸蛋一下子变得黑漆漆,郑端允嘴巴嘟得长长的。 另一厢,在展光风和施霁月登陆的同时,一艘载有两个年轻人的小舟登上了吴大一家居住的小岛。船头上白衣飘飘,一个容貌绝美俊公子俏立在船头。正是那位女扮男装的月儿姑娘,经过一天的搜索,他们终于找到了吴大一家居住的小岛。 其实,湖中有人的小岛还是有好几个的,少女和她的朋友都逐一上岛打听。小岛上的居民还是很了解附近哪些岛是有人居住的,因此在他们的指引下,少女和小胖只用了一天就排查到了这个岛上。 小岛有一个简易的码头,码头上还停靠着一艘小船,上面的渔网被扎成大字状,岸边同样晾晒着衣服和渔网,明显是有人居住的。但是两人搜索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人,相反却找到了三座简易的新坟,明显是今天才立起来的。 “月儿,你说是这几座坟是怎么回事?是那个死士干的吗?”刘小胖指着三座新坟,向他的月儿师妹问道。 “肯定是他们,不然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好狠啊。别人好心收留他们,他们为了隐藏行踪居然把这一家子都灭口了。”月儿恨得咬牙切齿的,这两天她其实虽然做梦都想捉住郑端允主仆他们,但是内心还是很佩服那个死士的。现在看到吴大一家的惨状,之前那半点的佩服之情,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心道“不要给我抓住了,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那月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追呢?师傅说,若找不到小郡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本次行刺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撤退”小胖问道。 “怎么可能放过这对丧心病狂的狗男女呢?而且,这个可恶的扈从还三番四次糊弄我,一定要把他们给揪出来。”说到这,少女顿了顿,很有信心地继续道“而且他们刚走没多久,肯定往岸上逃了,我们能追的上”。 “但是我们这几天搜索也发现了,这个湖区占地太大,周围的县镇乡村非常多,我们该从哪里搜索起?” 少女沉吟了半刻,分析道“正常而言,那个扈从若往北逃,可以与朝廷的鹰犬汇合,无疑是最快捷脱险的;但是这个扈从肯定也想到我们同样会在那里。一旦碰上了,肯定逃不了。所以,最安全的方向是远离之前的伏击地点,往东南逃跑。虽然会远离朝廷的接应,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跑到某个州府,亮出身份后,有州兵的保护,我们就奈何不了他们了。所以,我们就往东南去。岸边的村庄多,只要他们靠岸,我们肯定能问出点行踪的”。 少女越说越有信心…… 第21章 静好岁月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好。 由于这里濒临湖边,县里很多家境不错的人都喜欢在这里住上几天,好享受静好的岁月。因此村里的人对于展光风和郑端允两个陌生人的到来并不觉得奇怪。 村里大部分人都以捕鱼为生,现在这个渔获较少的季节,有一些勤快的人也做起一些辅助的营生,比如代人到县里集中采办物资,赚取点手续费贴补家用。展光风的房东就是这么一个人,由于不敢离开郑端允,因此展光风的诸如猪牛羊肉等物资采购都是通过他来进行的。 这让吃了半个月鱼虾的郑端允非常高兴,加上展光风的烹饪手艺的确不错,几天下来,郑端允觉得自己长胖了好几斤。 早上渔村非常寒冷,出于担心郑端允的身体承受力,展光风是不会允许郑端允出门的。 而到了中午,展光风郑端允都喜欢并肩在岸边漫步,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阳光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郑端允一直向往这种世外桃源的自由田园生活,以前在她的白话小说里表现的最为显着,偏偏王府的氛围就是她非常不喜欢的充满规则及压抑。郑端允在这样的静好岁月中,才思特别敏捷,一连创作了好几首田园诗词。其中较满意的一首是《桃源》“秦季干戈起,中原几变迁。谁知避世者,自有一山川。” 今天中午,郑端允和展光风又无拘无束地漫步在岸边,郑端允依旧不时指着湖边各类新鲜的事物问展光风,展光风虽然也只能认识一些常见橘树、柚树之类,但是已经满足郑大诗人、郑大小说家的创作需求了。 “满林霜落平陵西,橘柚青黄照眼齐”。郑端允有感而发。 “郡主这句诗词是您刚刚想到的?” “是啊,怎么了?” “以前我小的时候,母亲想让我读书,但是我怎么 也不上道。通过你刚才那句,我就知道了对于一个心中没有诗意的人,是怎么也作不出好诗来的。你看,我们看到的景物都是一样的,但是我是一辈子都想不出如此通俗易懂,但是又描绘得栩栩如生的词句来。”展光风有感而发。 郑端允抿嘴一笑,很受用,但后面的那些说法不就是绿萍之前的套路吗? 今天中午的太阳非常明媚,渔村非常忙碌,大人们都想借着这么好的天气晒网、补网、修船。虽然是秋冬季节,但有的渔船还是驶到湖区,尝试捕捉一些鱼获,因此码头也不断地有船进出。 岸边的空地上,有几个小孩子正在放风筝,不断传来儿童欢乐的笑声。 郑端允非常喜欢放风筝,她喜欢看到风筝高高在天空翱翔。她放风筝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到了最后她会把线给剪断,睦州常年天高气清,脱离控制的风筝最后会飞得很高很远,那是郑端允一天最开心的时刻。 在那群放风筝的小孩子里,有一个梳着总角,脸圆圆的小女孩,年龄大约八九岁,也许是风筝有问题,无论她怎么卖力地跑,她的风筝在空中总是摇头晃尾地,很快就掉在地上。看到其他小孩子的风筝都能飞,就自己的不行,小女孩委屈地坐在地上大哭。她不哭不要紧,一哭马上有几个小屁孩拍手起哄,其中有个长的虎头虎脑、皮肤黝黑、年纪跟小女孩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大声笑话道“小园园,放纸鸢,飞不高,飘不远,满眼泪,心里冤……” 因为说的押韵,其他小孩子都开始起哄,那个小女孩哭的更伤心了。 郑端允看到这,疾行几步来到小姑娘面前扶她起来,温柔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不要哭,哥哥姐姐帮你看看,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不?” 小姑娘闻言马上破涕为笑,期待地道“好啊,谢谢姐姐;我叫张小园”。 这时,展光风已经把掉在地上的风筝捡起来,拿到郑端允跟前。这是一个平常农家自制的风筝,用纸和竹木扎成,郑端允和展光风马上就分析出原因了。 “头重了!” “尾轻了!” 郑端允和展光风几乎同时分析出来,看着小女孩迷惑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补充道: “尾轻了” “头重了” 张小园还是困惑地看着郑端允和展光风,心道“究竟是头重了?还是尾巴轻了呀?” “说头重也行,尾轻了也可以,哥哥姐姐帮您调整一下吧,你有浆糊和纸吗”郑端允温柔地说。 “有啊,你等我一下”小女孩飞快地转身跑回家。 这时,那些小孩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他们的风筝都是家里的大人给他们扎的,只有这个小女孩因为没有父兄,所以是自己扎的,因此小孩子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趁着小女孩回家拿东西的空闲,郑端允摸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头顶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刘二虎,老虎的虎”小男孩骄傲地道。 “哦,小虎,你是园园的朋友吗?”郑端允温柔地问道。 “是的,虽然她很笨,但她也算是我的朋友吧”刘一虎开心地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哦,那么小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助吗?但我为什么刚才听到你在取笑她呢?”郑端允不解地问道。 “因为她哭起来很可爱,而且哭起来感觉没有那么笨了”说完这句话,张二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啊”郑端允一时为之气结,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嗯,难道你不觉得小园园笑起来更可爱吗?笑起来肯定也不笨” “但是,但是”张二虎脸红红地继续道“她笑的时候,很骄傲,不搭理我……”听到这里,其他小孩子也哄堂大笑。 “原来你就是想她搭理你啊?”郑端允噗嗤一笑,为之莞尔。 很快小女孩把纸、剪刀和浆糊拿了过来,她看到张二虎围在郑端允身边,嘴巴一翘,不再看张二虎,看来生气了。 展光风和郑端允相视一笑,两人互相配合,动作飞快地给风筝加长了尾巴。 “好,你平拿着,我和风哥哥拽着线轴在前面跑,线一紧,你马上放手,这样很快就可以放飞的了,明白了吗?郑端允兴奋地指挥道,展光风听到“风哥哥”的称谓,心灵被触动,暖暖的。 “园园明白了。”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风筝果然顺利起飞,看到那越飞越高的风筝,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张二虎也傻傻憨厚地笑着。郑端允脸上同样挂着幸福的笑容,真的是岁月静好。 第22章 婚事 “二虎,快点给我滚回来”。正当大家玩得开心时,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端允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农家打扮中年妇女正叉着腰,站在自己的茅房旁边大声嚷道。 “哦,娘,来了,来了”刘二虎看到她娘,马上换成一个苦瓜脸,小心翼翼地跑回家。 远处传来妇女的责骂声“你怎么没臊没脸的?还跟那家人玩,不觉得丢人……” 声音很大,展光风郑端允听到后,相顾愕然,这时,张小园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园园,回来吧,娘在喊你。”不多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俏生生地出现在另外一间茅房门口,看上去和张小园长的有七八分神像。 “好的,马上就来”张小园嘴巴答应着,往回走,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她扭头对光风他们说“哥哥姐姐,你们来我家玩一下吗?” 在展光风开口拒绝前,郑端允居然抢先答应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郡主居然主动去串门,太惊讶了。看到郑端允已经往前走了,光风只能跟上去。 “你很奇怪我为何要去,对吧?”郑端允很神秘地道。 “嗯” “我觉得里面有故事,我是一个小说家,相信我的敏感度”郑端允眨眨眼。 “……” 这个渔村民风淳朴,邻里间互相走动是经常的事情,虽然光风他们是外地人,但是张小园一家还是很热心地接待了他们。 唤张小园回来的的确是姐姐张小婷,相比活泼的小园,张小婷显得很文静,一身朴素的衣裳衬托着那姣好的面容,如出水芙蓉一样。 除了张小园两姐妹外,家里还有一个40岁左右的母亲周氏,而小园的父亲几年前参加徭役,现在还没回来,已经断了音讯,不知生死。此刻周氏正在整理房间堆放的礼物,原来是张小婷的彩礼,她几天后就要嫁与绿水县上的首富——李员外做小妾。 周氏显然对李员外这个女婿是非常的满意,得意地介绍李员外祖上曾是前魏侯爷,但是因为后人在立储中站错队伍,被后来登基的魏帝褫夺了世袭侯爵并发配到了绿水县这个小地方。但是李家后人开始反省不再问政,专心做生意,目前已经垄断了绿水县一半以上的酒楼食肆、医馆的生意。 听说这对自称杨霁月的兄妹会写字,周氏非常开心,马上请杨霁月帮忙写一些结婚用的字幅,如红色的“囍”是少不了的。 周氏是一副喜事临门的样子,在杨霁月写字时,拿出一块上等的湘布,用一把缠了红丝的剪刀用心地裁起来;但是一旁的小婷却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始不怎么说话,后来在郑端允有意套话下,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也慢慢跟杨霁月熟络了。 郑端允一边写字,一边旁敲侧击“小婷姐,你未来的夫君是怎么认识你的?” 小婷脸上一红,低声道“上月我去镇上卖鱼,无意遇上的。” “哦,那是一见钟情了。刚才听伯母说他是镇上首富,你嫁过去后肯定过上好日子了,看给你这么多彩礼,就知道李员外很在乎你了……”郑端允恍然大悟的样子,嘴巴是这么说着,但是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张小婷。 张小婷这时又是一副痛苦的表情,低头不语。 “可不是吗,女人嘛,不就是图个安稳吗?虽然是嫁给李员外为妾,年纪呢也是大了点,但是日后一生衣食无忧,嫁给这样的人家娘也放心。”周氏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娘,你的道理我都懂,别说了好不,我不也答应了吗?”张小婷神色黯然道。 “娘,其实姐姐嫁的并不开心,她喜欢的是大龙哥哥”一旁的张小园道。 “死丫头就会乱说,要是给你未来姐夫知道就大麻烦了。而且大龙有什么好的,你姐嫁给他最终还是要吃苦;而且他和你那死鬼老爹去睦州服役了,那里经常跟鞑子打仗,能否回来都两说呢?你姐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还是你盼望你姐姐变成又一座望夫石?”周氏怒瞪了小女儿一眼。 “可是,大龙哥哥对姐姐很好啊,上次这里刮大风,晒渔网的竹竿都被吹起来了,是大龙哥哥推开姐姐,自己的肩膀都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张小园嘟囔道。 “你有完没完了,存心堵我对不?快点烧水去。还有,以后少跟大龙的弟弟二虎玩,你没看到二虎他妈也不喜欢你吗?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那个老娘们居然敢给我脸色看,就不要你这种穷酸家;以前还嘲笑我生了两个不带把的,看你现在活成啥样了”周氏恶狠狠地道。 通过张小园一家的对话,郑端允已经还原了故事的前因后果。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男女家里都很穷。后来男去了服役,女的被镇上的富翁看上了,女的母亲不想女儿以后过上跟自己同样的苦日子,答应了富翁的提亲……。 了解了事情原委后,主客五人后来都很有默契不再讨论婚嫁的事情了,张小婷继续发呆,张小园继续烧水,而周氏继续裁衣,郑端允展光风写完字后就告退了。 郑端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一直不吭声,晚饭随便吃了几口就躲到房间里,她很泄气,想到了前段时间跟光风对望夫石背后的争论,这难道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望夫石故事吗? 郑端允强制自己想点别的,以便不再陷入张小婷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周氏用剪刀裁衣服时的动作,突然有点灵感,低吟道“炉靳良工制作新,磨砻尤带旧花纹。双环回合蜂腰断,两股斜开燕尾兮。剪取吴淞半江水,裁破湘山几片云。”诗题就叫做《探题赋得剪刀》吧。诗词挺满意的,心情才好点。 光风心情也不好,虽然他一直认为望夫石的女主角不该等男主角,但是现实被证明的情况下,也很不开心。此时,他站在屋外,仰望天空,今天的月亮仅是峨眉月,但星星特别亮。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郑端允出现在门口。 “我出去走走。”郑端允语气平淡地道。 “今晚风很大呢,容易着凉,不如……”展光风试探地问道。 “你觉得我是纸糊的不成?”郑端允有点生气。 “那么披上披风?”听出语气不善,展光风还是硬着头皮道。 “不用了,我觉得还有点热呢。你不想去就不用跟着我了”郑端允说完,直接往湖边走去。展光风哪敢让她自己一个人走,只能在后面紧跟着。 今天郡主的精力好像很好,走了很远也不说累。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远离村落,开阔的湖岸只有他们两个。 “听了张小婷的故事,好像你也不开心?”郑端允最终首先发话。 “她们的选择跟我关系不大,所以无所谓开心与否”展光风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睁眼说瞎话,以为我看不出来”郑端允撇撇嘴。 “……”展光风想解释,但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湖边的风更大,看着郑端允的头发在狂风中无章地飞舞,展光风担心郑端允的身体起来,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你说这两天那个张大龙会否回来?”作为浪漫主义的小说家,郑端允的脑洞很大。 “也就两天了,机会很渺茫”展光风叹息道,但看到郑端允眉头紧蹙,不忍心断了她的希望,补充道“但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会有奇迹吧” “我相信奇迹会发生的。”郑端允轻声说。 展光风暗叹“即使能赶回来,又如何?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李员外正式下的聘礼,张小婷一家是心甘情愿接受的” “我最近在构思《白发仙女传》的续集,要是张大龙能赶回来,无论能否改变什么,那么卓子航(白发仙女传男主)可以摘得优昙花,女主白发换青丝”郑端允眼中神采流动,看了展光风一眼微笑道“对于我而言,这可是违背本源了,一个好的作者,当人物性格塑造完毕后,他的结局是按照剧情走的,作者不应该干涉太多……”。 “嗯”展光风无奈地点头。 第23章 投湖少女 郑端允和展光风所处的地方,晚上人迹罕至,四周空旷,一片宁静。 一阵湖风刮来,郑端允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展光风关切地道“郡主,这里风大,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郑端允虽然也觉得冷,但仍在闹小别扭,倔强地道“我不冷”。话刚说完,当她看到展光风那紧张的神色时,就开始后悔了,扭头开始往回走。 展光风无奈地耸耸肩,在后面紧跟着。 突然,她好像发现湖中有些异样,马上指着前面道“光风,你看湖中那个黑色物体是什么?”。 展光风极目望去,发现的确有个黑色物体在向前移动。 “是个人,他在跳湖”光风已经分辨出来了,一边说一边冲了下水。 随着展光风快速靠近,他已经基本看清情况。此刻的湖水已经浸没到那人的耳朵,一头长发铺在水面上,明显是个女人。那个女人明显一心求死,正在不断往前走。 展光风的水性特别好,他迅速靠近那个人,左手向那个女子肩膀抓去,由于担心求死女人的反抗,光风用上擒拿招式,一下子扣住女人的肩膀。那个女人口鼻此刻已经进了不少水,其实已经有点精神恍惚,模糊中好像被人扣住了肩井穴,心道“我这次真的死了吗?” 展光风用力一拽,把女子拉到身边,怕她一心求死,乱挣扎,因此马上点了女子的穴道。然后右手揽住女人的腰,左手托着她的下巴,艰难地把女人拖回岸边,马上解开对方的穴道。 郑端允急忙迎上来,帮光风抢救。 抢救方面,光风还是有点经验的,他顾不得男女有别,解开女人衣领的口子,挤压胸腔,让女人吐水,并通过推拿等方式协助女人恢复呼吸。 一顿忙活下,那个女子哇的一下,把吸进去的水吐了出来,呼吸恢复,趴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 光风他们这才长吁一口气。 这时他们才有空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落水者,她的样子看上去还很年轻,很朴素的衣着,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眼睫毛很细长,精致的鼻子、樱桃的嘴巴、尖细的下巴无一不是一个大美女的标配。但不足之处是,这个女孩非常瘦小,虽然有一米六的个子,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若称重估计不到八十斤。虽然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但是脸色不至于如此苍白,很容易猜想这个女孩是否患了什么疾病,没准这次轻生也跟疾病相关。 “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好像是本书。”光风眼尖,将身边的书本拾起来,这个女孩跳湖都带着这本书,明显对她很重要。 展光风两个凑着微弱的星月光瞥了一眼那本书,书已经湿透了,但是书本的封面上的书名依然看的清楚,居然是本《白发仙女传》,光风和端允对视了一眼,眼中出现古怪的神色。 “你们是……”女孩微弱的声音响起。其实女孩在被抢救到一半时,意识已经恢复,知道有两个年轻人在尽力抢救自己,心里苦笑“难道真的死都这么难吗?”因为光风刚才还在抢救自己,身体难免接触,在那种情况下,女孩不好睁开眼睛。现在等光风他们去捡书时,才说话。 看到女孩醒了,光风他们马上围过来,因为这个女孩很有可能是自尽,光风并不想刺激到她,因此装糊涂地说道“这位姑娘,刚才你落水了,我们恰好经过把你拉上岸” 聪明的郑端允马上领会展光风的意思,马上接着说“是的,我们把你拉上来的,现在没事了,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们住在附近,要不先去我们那里换衣服好吗?” 女孩子低头,咬着牙不说话,她真的不想活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杨霁月,他是我哥哥叫杨光风”看到小女孩的表现,郑端允决定先岔开话题,她在问别人名字时, 先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降低小女孩的防备心理。 郑端允说话时没有发现的是,那个女子在听到他们名字时,内心一颤,本来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 “杨霁月、杨光风,怎么这么巧,居然是这两个名字”女子内心苦笑,这时肩井穴传来的酥麻让她回想起刚才展光风制服自己时用的招式,那时虽然自己已经喝了不少水,但还没完全丧失意识,还隐约记得那男子扣住自己穴位以及随后固定自己的手法。那不是一般的擒拿手,是“灵猫擒拿手!这个男子怎么会灵猫擒拿手?姓杨?他母亲姓杨!” 上面这些想法都是一闪而过的事情,女子想到这里,头猛地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杨光风。女子的视力很好,虽然月色很暗,但是她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少年右眉毛上那条不明显的疤痕。“是他,真的是他……;他何时有个妹妹了,而且为何要叫霁月?” 发现女子看自己的眼神复杂,展光风觉得怪怪的?“难道因为刚被救起来,还没清醒的缘故。她的眼神很怪,但是好像有点熟悉……” “阿嚏”展光风和女子的思绪被郡主的喷嚏声打断了。 那个女子发现自己失态,转头看向郑端允,平复了激动的思绪,轻声道“我叫,我叫徐萍,是,是浮萍的萍,我不小心落水了。谢谢你们救了我” “这里风很大,你也刚从水里上来,我们先回去换衣服吧。对了,你能走吗?”展光风对着徐萍道,他看到郑端允打喷嚏,只想尽快回去。 “我们去换衣服吧。我能走”徐萍这次答应的很快。一个刚才还明显求死的女子,突然答应这么快,让光风感到有点惊讶。但是,当前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快点回家换衣服,也容不得猜测了。 于是,郑端允在前面带路;展光风怕女子走不稳,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让徐萍抓着一头,自己抓另外一头,让徐萍借力。徐萍想了一下,按光风的说法做了。 回去的路上,可怜的郡主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感受到展光风的着急,徐萍叹了一口气,她走了一小段路后,对展光风说“我缓过气来了,自己能走,你去照顾你的妹妹吧,她好像着凉了” 确定徐萍不是逞强后,展光风赶上郑端允,跟她并排走着,自己挡在上风口,郑端允感激地看了展光风一眼,因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没有说什么,心里甜丝丝的,但也很懊恼“自己难道真的是纸糊的?三人中就我没下水,结果可能就我感冒了……” 这些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后面跟着走的徐萍的眼睛,此时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暗道“这个女孩是谁,值得他如此看重?” 一路无话,回到房间后,郑端允和徐萍开始换衣服;展光风也抱了一套衣服出去替换。 “你哥对你好好啊,你看他一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你”换衣服时,徐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是的,他很照顾我”郑端允心里甜丝丝的。 “有这样的哥哥虽然是好,但若不是自己的哥哥会更好呢”徐萍微笑道。 “什么——意思?”郑端允有点害羞地问道。 “要是自己的夫君就更好了”徐萍笑道。 “呃”郑端允脖子都红了。 “刚才他出去时,可能想到房子就剩我和你了,那时候他好像有点迟疑,好像不大放心我”徐萍若有所思地回忆道。 “不,不,你误会了,他应该是不放心我而已,我经常把事给搞砸。就像是刚才,他说外面风大,不想让我单独出去,怕我感冒,我还逞强,这次被抓个现行了”郑端允连忙解释,不过眼睛充满柔情。由于怕徐萍还在乱想,郑端允马上开心补充道“但也幸亏出去了,不然就碰不上你了” “是的,真的太幸运了”徐萍颔首道。 大约一刻钟过后。 “你哥好像回来了,在门口等我们,估计看我们换好没。”徐萍突然道。 “萍儿姐,你的耳朵好灵啊,我现在才听到。”郑端允侧耳仔细听了一会,佩服地接着道“不过没事,男人换衣服比我们快嘛;你猜他一会儿进来会做什么?” “他会做什么?”徐萍狐疑地摇头道。 “你信不信,他进来后肯定去煮姜糖水!他啊,比较擅长煮这个,不,是只会这个……”郑端允戏谑地道,没有发现徐萍神情愕然。 光风进来时,手里的确拿着几块从房东取来的老姜和红糖,跟两个女子打了个招呼后,径直去灶台烧水了。 “杨公子,据你妹妹说你很擅长烧姜糖水?”徐萍在一旁若无其事地道。听到这话,郑端允马上给徐萍一个眼色,急着脸上都有点红了。 光风脸上一红道“村里的东西不齐,感冒药材很难配;有机会要到镇上去买点药材。只能凑合着喝这姜糖水了。徐姑娘,你也落水了,一会儿也要喝点。这个东西,我的一个朋友试过,效果最好!” 徐萍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神采,连忙开心地答应道“好的”。 郑端允最终还是把那碗姜糖水喝了,喝的很不情愿;相比之下,徐萍就很爽快地一口气喝完,喝完后,徐萍心里暖暖的,不由赞叹道“真的很好,身子一下子暖和了。” 郑端允马上嘟起小嘴,想抱怨一下,从而拆光风台的时候,看到展光风微笑地看向自己。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想说的话就咽回去了。 两人的眼神交流,让徐萍看在眼里,她暗叹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因为房间里只有两张床,三人最终决定当然是两个女孩睡一张,光风睡另外一张了。 夜寒冷如水,徐萍听着身旁少女那轻微的呼吸声,想着今天的际遇,辗转半夜都无法入睡。 几个小时前,她还是觉得生无可恋,定期发作的病痛让她痛不欲生,每次看到至亲那怜惜、痛苦的表情时,就心如刀割,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不想亲人为了自己牺牲幸福,因此她今天偷偷独自一人跑了出来,到了平陵湖边,想长眠在这里。这里她以前来过,真的打心里喜欢这里。 但偏偏救了她的人是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他。以为此生再无相逢机会时,生命的最后关头又给她遇上了,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想着当时他为了自己而在自己的胸腔挤压时,脸上不由得发热。但是很快又想到他对身边这个女孩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就懊恼不已,心道“风哥哥,这些年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很想知道”。对于身边这个女子,徐萍心里有点异样,好像这个女子很久之前就跟自己相识,但徐萍很肯定,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门帘外,灯影摇曳,徐萍听出是光风在外面,反正睡不着,她也起来了。 “吵醒你了?”光风正在收拾出门的样子。 “没,我认床,睡不着。”徐萍道。 “那霁月睡着了吗?” “是的,应该睡着了,不过好像身体的确有点发热” “嗯,我方便进去看看吗?”光风沉吟道。 “当然可以的” “已经开始烧起来了,而且呼吸音很重,估计这次会烧得不轻”光风看过郑端允后,打来一盘温水,一边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郑端允的额头一边担心地道。郑端允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是光风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也不多说什么,很乖巧地闭上眼睛。 光风和徐萍安静地退出房间。光风一边继续穿鞋,一边对徐萍道“徐姑娘,渔村里没有太多的药,我问过绿水县离这里不到半小时路程,我现在就去,来回大约一个小时,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可否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霁月?” 得到徐萍答应后,展光风拱手道谢就匆忙地离开了。徐萍看着展光风消失的身影,咬咬牙,心里乱糟糟的。 —— 在去往绿水县的小路上,一个年轻人正在奔跑。现在离天亮还有至少一个小时,北风呼啸,天空开始下起雨夹雪。展光风全身已经湿透,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临走时徐萍说的一句话“原来霁月妹子长得如此漂亮”。展光风在给郑端允擦拭额头时,郡主脸上的污泥不知不觉被洗去……。 令光风难以理解的是徐萍说这句话时眼里流露出那略带幽怨的眼神,在这个眼神的注视下,展光风连警惕的心思居然都无法生出来,直觉告诉他徐萍不会做任何伤害郑端允的事情;而伴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压迫感,那时的展光风好像一个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子,希望尽快逃离现场,最后只能本能地回了一句“是的,霁月长得很漂亮,为了避免麻烦,给她做了点易容。” 床上的女孩正因发热而眉头微蹙,不可否认这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孔,相信只要正常的男孩都抵御不了,这个女孩理应得到风哥哥的照顾,但她究竟是谁?徐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她发现了床头放着一本湿漉漉的书,这是她自尽时携带的唯一的东西,她喜欢这本小说,她喜欢书里那凄美的爱情故事:对于女主的一夜白头,男主依然不离不弃,默默地守在那,等待那植株开出可以让女主重新黑头的花朵。真的需要等几十年吗?等到花开时,女主、男主都几岁了,女主会重新接受男主吗?若徐萍这世上还有未了心愿的话,那么除了重遇孩提好友外,就是想看到《白发仙女传》的续集了,而在续集未出之前,这世上只有一人知道男女主的结局,就是它的作者,那个据说艳惊四座的小郡主。 想到这里,徐萍突然身体一颤,她猛地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郑端允:拥有绝世容颜的郡主、被年轻死士在平陵湖畔救走、平陵湖畔的小兄妹、拥有无双容颜的妹妹、不是兄妹的兄妹……两对少年的形象开始重合。随即出现的是两个躺在病床上的师兄:一个脚跟被挑断,一个肩胛被刺穿。徐萍的手掌开始冰冷,“风哥哥,难道真的是你?” 第24章 童年玩伴 绿水县里只有一家药铺,是李员外的物业,平常铺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郎中,四十多岁,姓王;另外一个是看铺兼抓药的伙计,也是姓王。 时辰尚早,老王此刻还在被窝里回味着昨晚和一勾栏女胡天胡帝的乐事。突然听到铺门被人拍得啪啪响,被打断好梦的老王知道又是那些患了急病的家属来求医,很生气。但是老板李员外对于这种急病求药的是非常喜欢,并为此制定了服务流程,所谓的服务就是收费服务:夜间急诊诊金、药费翻倍。 当王郎中送走那个年轻人时,嘴巴已经上翘:“这个年轻人倒是大方,自己多收了他二两银子,他还感恩戴德的。看来这个生病的人对他很重要啊”。 老王转念一想,就越佩服自己的老板了,心道:“老板就是老板,真会赚钱,所以他过几天又可以纳妾蓄婢,而自己只能找找勾栏姑娘,人跟人咋就差这么远呢!” 展光风回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郑端允脸上烧的红红的。她中途醒来过,徐萍给她喂了点水。知道展光风冒雨雪去买药后,郑端允感动之余,也懊恼自己的身体,一直睡不好。现在看到展光风安然回来了,眼中流露出歉意。 徐萍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很复杂。知道少女是父母本次刺杀的目标后,她曾经有那么一刹那动摇过——要不要真杀了这个女子。这样,协助父母完成任务之余,也可以弥补光风犯下的弥天大祸,没准光风就回到自己身边了。但这个想法一升起来,郑端允昨天救她的情景就浮现脑海。她本性善良,内心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羞耻。 郑端允吃了点早饭,喝了药后,又沉沉地睡了。 展光风此时正在厨房里操弄着。 “君子远庖厨,很少见男子下厨的!”徐萍好奇地问道。 “有钱的人才能君子远庖厨,我这些穷苦人家不想饿死,只能自己动手了。”展光风微笑地回答。 “你在做牛肉?”徐萍看了一下锅里翻滚的肉块。 “是的,最近吃鱼比较多,霁月喜欢上吃牛肉。”光风一边翻弄着牛肉,一边微笑道。 “你对你妹妹真的好,我要是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就此生无憾了。”徐萍语气有点沮丧。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心灵被触动,他停下来转头对徐萍道,我们坐下来谈一下好吗? 徐萍点点头,两人面对面坐下来,徐萍有点疑惑地看着展光风,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心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想“难道他认出自己了吗?”想到这,她不由得有些期待了。 “昨天晚上,你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自寻短见,对吗?”展光风试探地问道。 徐萍点点头,苦涩地道“是的,没想到想死都不容易;但无论如何很谢谢你。还害你妹妹受寒了”。 展光风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自寻死路,但是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无法处理的问题。而且我可以给你分享我以前身边的一个坚强朋友的故事” “啊”也许想到什么,徐萍身子微颤,眼中闪烁一种期待的神芒。 展光风看着房门,记忆像是穿过房子,回到那久远的年代…… “我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女孩子,因为父母相熟的关系,我们经常一起玩。这个女孩子非常善良,看到受伤的小动物都要好好地照顾再放生;而且特别喜欢小孩子,看到邻居家抱着小朋友时,总要求自己也抱一下。就是这样完美的小女孩,偏偏一生下来带着一种病,病痛发作时,全身血液都快凝结似的,我第一次看过她发作时的状态,被吓哭了。因为病痛的关系,这个女孩一直不能走路,常常坐在轮椅上。” 听到这里,徐萍心跳也开始加速,呼吸也加重,身子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心里呐喊“那就是我,他没有把我给忘记!”。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异样,忙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 展光风好像已经沉浸在童年的记忆中,并没有留意到身旁女孩的情况。继续道“虽然遭受命运如此不公,但她从来都不向命运低头,她家是武学世家,她每天都很努力地练习,因为她父母跟她说过只要武功有成,她就一定可以站起来的。虽然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她都要遭受一次病痛袭击,但是她经常乐观地对我说,‘风哥哥不用担心,我一定可以打败这个病魔的,我不怕……’” 窗外寒风在拍门,呜呜地响,徐萍没有打断展光风的思绪,她也回到孩童时代,展光风其实隐瞒了后面一句话,这句话展光风没有说,但是徐萍却是知道“等我站起来后,要做你的妻子……”。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有一天她终于知道一个残酷的事实。 徐萍此时已经满脸是泪,她发现展光风有点奇怪的看着她,用手擦去泪水后,装作镇定地道“有点失态了,刚才被你的故事感染到了。”徐萍顿了一下,接着自嘲道“我是一个很容易被故事感染的人,所以寻死都要带着那本《白发仙女传》。” 看着徐萍,展光风有点失神,在这一刹那,恍惚间他觉得身旁这个徐萍就是那个坐轮椅的童年玩伴。但是这个想法马上就被他否定了,一来不可能这么巧,二来那个小女孩毕生不能行走的结论是他父亲告诉他的,当时作为儿童,他并不了解父亲在武学中的成就。他父亲的武功——很高,他父亲下的决断,就是定论,除非真的有奇迹。 “后来那个女孩怎么样?”徐萍轻声问道。 “我和她大约十年前失散了,当时大吴灭魏,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嗯”徐萍点点头。 “其实,我跟你说这个女孩的故事,是希望你知道人很多时候都会遇到各种问题,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轻言放弃。”展光风眼中充满鼓励,温柔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跟你萍水相逢,我内心却信任你,本来我是不放心陌生人和霁月独处的,但是我内心觉得你是可信赖的,不会伤害到她。” 徐萍听到这,有点愕然,内心却充满欣慰,暗道“是的,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的” “还有一点原因,我怕说出来你不相信”展光风继续道。 “你说”徐萍正面迎向展光风的目光。 “我觉得你很像故事里的小女孩,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一来没有那么巧;而那个女孩能站起来的机会很渺茫;三来嘛”说到这里,展光风稍微顿了一下,露出激励的笑容道“我知道她不会轻生的,因为她从来不会放弃” 徐萍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谢谢你的故事,我很喜欢” …… 第25章 追寻 青山县衙。 “禀报殿下,燕王派来协助殿下寻找郡主下落的队伍已到县衙外。”一近侍向端坐大厅正中的孙允炆汇报。 孙允炆沉吟半刻,看到左侧的铁子铉点头后,点头道“好,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久,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在近侍的带领下步入县衙。 “燕州近卫指挥使董重山,,参见太孙殿下。奉燕王之命,由本人带队协助太孙调查,太孙有任何安排,可直接吩咐。”正是由本次行刺最大嫌疑董重山。 原来是燕王接到派员相助搜索的圣旨后,与心腹商量均认为“既然皇帝要求燕王派人协助,那么本次派出的队伍最好就由董重山带队,坦荡荡地告诉天下人自己是清白的”。 孙允炆知道嫌疑犯董重山带队到来时,心里虽然不快,但是也没办法,只得道“董指挥,皇叔能将你这个得力助手派来相助,真的太好了,因为你们刚到这里,不熟悉情况,现就由张孝儒先生给你们介绍情况”。 “那有劳张先生;重山来时也疑惑为何不以按着平陵湖展开搜索,而到了青山县来呢,难道郡主他们逃离时,没有沿着湖区跑?”董重山向张孝儒恭敬道。 “董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大约十天前在青山县这里发现了郡主当时骑走的那匹军马,也有人看到行刺那天晚上的确有一男一女骑着这匹马从驿道经过,情况跟郡主他们相像。紧接着,我们又在发现马匹的附近发现了有人上山的痕迹。我们猜测是郡主他们走到这里后,发现马匹承受不了,他们下马上山躲避了。那两天雨雪很大,上山的痕迹被冲淡了,虽然对于我们搜索不便,但同样不利于刺客的追寻。我们现在以青山县为中心,对方圆50里的所有人家进行逐户进行搜索,同时对所有进出青山县的道路进行封闭,但是这里山林较多,有很多民众是生活在大山里的,所以排查起来非常慢,但目前已经排查了七八成了;另方面,负责拉网式搜索的主要是官兵负责。锦衣卫等高手也被委派到平陵湖、附近的州县去调查了。”张孝儒对情况进行总结道。 “如此方案甚是妥当。我这次带来有二十五人,主要是武功高强人士,普遍在5阶以上,请殿下安排我们任务”董重山来之前,姚孝广已经告诉他如何应对了。总的来说就是听指挥,反正皇太孙是这次行动总指挥,他们来到这里听调就可以了。 “董指挥此次带来的人正是本王所需的,拉网式的排查青州官兵已经足够,我们需要更多的武功高强之人承担暗中摸查、刺探等工作。并且可以扩大探索范围到更远的燕合两州州县” 董重山对此也毫不在意,反正过来就是听命令行事的,自己绝不强拿主意,连忙躬身领命。 调查的方式很多,有明查,也有暗访的。其中暗访的常用方法就是调查青楼、兵器铺及药铺,看看有没有一些可疑的人物、可疑的交易。 当董重山协助张孝儒将本部人员分派出去后,正准备到指定的房间安顿。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董师兄,别来无恙吧?”一个身穿华贵青色玄衣,年龄约四十岁,面容俊朗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戴——戴师弟,是你,你贵为侯爷,怎么都亲自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董重山惊讶地发现,来者正是戴一鸣。 “是的,发生这样的事件,我不来不行啊;我比你早到两个小时而已,刚刚听说你亲自带队来了,就来堵你了”戴一鸣微笑道。 “有戴师弟压阵,相信为兄我的嫌疑很快就可以洗脱了。”董重山干笑道。 “师兄,对于栽赃者可有怀疑目标?”戴一鸣低声道。 “这件事我一直在琢磨,身形像我的人容易找,但我的兵器是双刀,一般人很难模仿其中的招式,而且还能用剑使刀招打败七级王冀,就是凤毛麟角了。若考虑到有模仿我的动机的话,那么更少了。而他绝对是其中一个……”说到这,董重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跟我的推断基本一致,但是那人的胸口当年不是中了你一记裂碑手吗?怎么还能活?”戴一鸣沉声道。 “所以这事才奇怪,为兄也百思不得其解。”董重山无奈道。 “我也是想到可能是那人干的,所以这趟我也亲自来了。那人的生死,我们要尽快查清”戴一鸣面上阴晴不定。 这时,有一个下人急步走过来,对戴一鸣躬身道“侯爷,怜星小姐过来了,在门外求见。” 戴一鸣眉头一皱,他的这个女儿其实是一块练武奇才,今年才十六岁,已经达到五级高阶,而且基础打的非常扎实,戴一鸣甚至用“同阶无敌”来形容这个女儿。 怜星性格孤僻,不善于与人交流,但心细如发,极为擅长推理,她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闺蜜郑端允。但是这次因为涉及师门秘密,因此戴一鸣特意不带怜星过来。现在没想到怜星自己跑过来了,想想反正也不好赶走,因此随便吩咐下人做好安顿,自己也不去看望。 在燕青交界的某山林内,东辽定鼎亲王耶律破魏的长子耶律破睦,正在听部下的汇报。 “少主,近期吴国朝廷、燕王、睦王三方都派出大量士兵、高阶武功强者以青山县为中心,方圆50里进行拉网式搜索,其中朝廷派出的主要是以锦衣卫为班底,带头人为都指挥使八级中阶张之亮;燕王方面的带头人是最大嫌疑犯八级中阶董重山;睦州方面则派出九级宗师戴一鸣等武功强者”近侍王宇恭敬地汇报着。 “有意思,能调动锦衣卫的只能是那个皇帝老儿了,看来还是蛮重视的嘛;燕王够狠,居然不避嫌,直接将董重山派过来了,如父王所言,一定要避免燕王继承皇位;最好是那个只会谈孝的书呆子孙允炆上去;至于睦王,居然连镇国之宝戴一鸣都派出来了,看来这个女儿真的是他的心头肉啊”耶律破魏笑道。 “少主,现在朝廷盘查的很严,我们该如何应对?”王宇躬身问道。 “我们带来的人不多,不可能像朝廷那样搜索;现在风紧,要是被抓到的话,会影响我们;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干掉小郡主坐实燕王嫌疑,即使被朝廷他们先找到也有机会刺杀;现在派几个武功最好最好的兄弟,让他们留在青山县盯着朝廷动向,我一会儿也会亲自到青山县走走;其余人等撤到青山县的五十里外围的县镇暗访。我总觉得那个孙允炆那个书呆子这次被耍了”耶律破睦沉吟一下,杀伐果断的他很快就下了决定。 “是” “崇武情况咋样?”耶律破睦突然问道。 “禀少主,崇武少爷昨晚跟我们汇合后,一早就去练武去了,他……”王宇迟疑了一会,继续道“他应该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查访郡主的下落的” “你安排兄弟们到周边访查;崇武就随他意愿吧”对于这个只对武道有兴趣的伙伴,耶律破睦也很头疼。 第26章 玄孝洞 青山县县衙。 太孙孙允炆跟往常一样听取当天所有的线索后,按属地归口管理派发给燕王、睦王、锦衣卫等负责人。搜索工作已经开展了十来天了,依然如泥牛入海,毫无进展。但是作为搜索工作的全权负责人太孙不能首先泄气,他依然对各团队的工作给予充分肯定,提振信心。打满鸡血后,才让所有的人都出去分头落实。 燕王派来的人非常配合,尤其是最大嫌疑犯董重山,兢兢业业,而且从不擅做主张,非常尊重太孙,凡事都会向太孙汇报。太孙自己派出的密探已反馈暗访的消息:董重山那天有不在场证明,毕竟董夫人捉奸那晚在燕平城内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当然不能排除是燕王为了配合这次刺杀布设的疑阵,但燕王主导此事的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通过利用这事扳倒燕王的可能性极低。 为此,太孙已经和心腹张孝儒等商量过,行刺此事只要皇上没有叫停就应该继续查下去,但是不应该花太多精力在这事上,毕竟诗友会马上就要举办了。在给皇帝的汇报中,太孙表现出对于燕王的充分信任及其下属工作的肯定,让皇帝倍感老怀安慰。 虽然说郡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是对于太孙而言,自己的身份早已确保身边不会缺少美人,他身边就有那么一个文采姿色均不输于郑端允的女人,甚至他的儿子现在都不止一个了。所以郡主对于太孙而言,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现在摆在太孙面前的是政绩,毕竟几个手执重兵的叔叔已经成年,对自己获取帝国继承人的资格并不那么服气,而皇爷爷这几年身体并不好,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既然是太孙辅国,那么很多奏章都会抄送一份给他,这时他被其中一份给吸引住了。这份奏章是云州的锦衣卫呈报的当地动态。为了掌握全国各州的民生、民意,锦衣卫在全国各州都设立了分部,对于百人以上的群体事件,会立即呈报。事情的原委其实并不复杂,藤河是云州境内的一条河流,上江村的一名叫李大的村民近期按照习俗将自己的母亲带到河流上游的某山洞安置,这是当地的一个陋习,因为历来当地土地贫瘠,因此当地人会将年满七十岁的双亲带到山上找一个洞安置;其后,年轻人每天在带一顿饭上山的同时带一块砖头,走的时候会把这块砖头堵在洞口。当洞口完全密闭后,老人家将会在里面饿死。这种洞居然还有一种美称“玄孝洞” 这段时间,云州反常多雨引发泥石流。李大母亲被冲到了藤河中,并随河水冲到了下江村黄姓祠堂里。这事本来就是一个天灾,但是下江村村民觉得这事非常不吉利,要求李大赔偿。将父母送进玄孝洞的人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哪里有钱赔啊,李大只能求助于村里。上江村和下江村历来因河水的使用权问题一直矛盾很深,这次事件就像是一个导火索引发两村械斗,双方各几百人血拼。州府应该说反应非常迅速,马上会同驻当地的卫所联合进行了镇压,但是也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 因为锦衣卫具有特殊的呈报通道,因此在州府还未行文的情况下,已经先一步呈报至皇帝和太孙这里了。 孙允炆看完这个密奏后,嘴巴上翘,他微笑地把奏章递给张孝儒道“先生,你看看这个奏章。” 张孝儒恭敬接过后,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虽然气愤村民的愚昧,但很快就恢复参政者的从容,就事论事道“殿下,云州州府行事果敢,乃朝廷之幸”。 张孝儒说完,看到太孙依然笑而不语,仔细一想,马上醒悟其中的奥妙。 这里要从太孙崛起的理由说起,作为帝国的接班人,孙允炆之父前皇太子孙标身上长了个大疖子,发作起来痛不欲生,孙允炆心里非常难受,日夜不停为父亲按摩。传言孙皇帝看到这一幕,曾有感而发“有子孙如此,朕复何忧。” 孙标去世后,孙允炆服丧期间,不吃荤腥,不近女色,消瘦不少。孙皇帝后来也劝道“毁不失性,礼也。尔诚纯孝,独不念朕乎?”。孙世民自身得位不正,是通过弑兄囚父得到的继承权,因此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孙们能忠孝,相互间也能相亲相爱,不要再重演兄弟夺嫡仇杀的历史,因此孙允炆的孝打到了他内心中最柔软处。最后孙世民否决部分武将要求立其他王子为接班人的提议,以嫡长制挑选孙允炆为帝国接班人。 张孝儒虽然是一个大儒,但并非是那些榆木脑袋,马上明白孙允炆为何让他看这个奏章了,回道“但是这毕竟是云州的长期陋习,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云州此等不孝陋习可休,应加强教化,以彰显天恩” 孙允炆不置可否,微笑道“先生可知,这次诗友会出席的最老长者是谁?” 张孝儒不明为何太孙为何如此一问,只能试探地回答道“莫不是朔州蔡鹤?” 孙允炆微笑点点头。 张孝儒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听说他已至古稀之年,是易山居士前一代的文坛领袖,前朝曾把《论语》《孝经》《孟子》《尔雅》各置博士,他是《孝经》传记博士,在儒林的影响甚大。因为他是前朝博士,凭自己的文名风骨向来不受我朝调遣,圣上敬佩其风骨,一直宽容。我没想到他这次居然答应参加” 孙允炆自信地道“其实,我在邀请他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肯定会参加的”看到张孝儒不解的神情,孙允炆微微一笑,继续道“老先生是一个执着的人,有一些事情还放不下,他这次愿意来曲阜是为了见一个人” 张孝儒忍不住问道“谁?”他实在没想到这个隐世高人这次过来要见谁,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孙允炆嘴巴微微上扬道“本王,他要见本王,想完成他的一个夙愿” 张孝儒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想到作为前朝传记博士这次来曲阜就是为了见太孙。 孙允炆语气平稳地道“本王去年无意翻阅前朝遗留卷宗时,无意发现……” 二人彻夜讨论后,第二天有一封密信快马送给朝中右佥都御史薛子郧;。 而作为今年的文坛盛事,月底的诗友会依然会如期举办,但地点由青州州府济城改到青州的曲阜。 …… 侯龙、侯虎、候豹是三兄弟,是睦王的得力助手,掌管蜂巢死士营,其中侯龙擅谋,死士营的大总管,年龄四十五,死士们都称其为老爹;侯虎武功最高,分管死士营中的守护部分,年龄四十三,人称二爷;侯豹心思最缜密,分管死士营的刺探部分,年龄四十,人称三爷。这次是侯龙和候豹先带着100名的刺探死士过来寻找郡主的下落。侯虎因为旧伤复发,晚了几天才过来。 他们过来后,主要是负责以青山县为中心,搜索五十里以外的县镇,今天太孙又循例给了侯龙和侯虎一些线索,在这些线索里有那么一条不是特别引人瞩目的,就是绿水县前天有一个男子凌晨到县里最大的药房抓了点退烧药。同样的线索每天都很多,侯龙本来觉得这个线索无关重要的,但是侯豹却觉得绿水县靠近平陵湖,郡主身体不好,有受风寒也有可能。 对于自己弟弟有时候如神助的猜想,侯龙也挺佩服的,因此将这个线索的优先级提高,挤出人力去查看。 ………… 大吴皇帝孙世民正在御书房里,脸上阴晴不定,锦衣卫都指挥副使焦默垂手恭立默默站在一旁;面前的密报,袁乾罡已经读完,此刻正在盘算着。 “先生,如何看待这事”孙世民问道。 “若情报无误的话,这次对于我朝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袁乾罡沉吟道。 “哦?此话怎讲”孙世民客气求教道。 “前魏余孽这次冒这么大的风险发动行刺,无非想达到两个目的:一是栽赃燕王,离间皇上的骨肉感情”袁乾罡语气平和地道,孙世民虽然依然保持镇定,但是眼睛的杀气一闪而过,他平生最恨的就是离间他儿孙感情之事。 “二来嘛,就是要离间睦王和燕王的关系”袁乾罡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若这次行刺若能成功,并且相关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的话,的确是一箭双雕。但是,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完全做到保密就非常困难,因此这事的成功率非常低,我猜测是前魏内部在争权,有人想立威,甚至想借刀杀人,从而铤而走险。” “嗯,先生猜测的有道理”孙世民点头同意道。 “陛下多年的布局,这次效果明显,让我们知道了前魏的主要首脑的情况。虽然这事有点棘手,但要是运作得当,我们可藉此契机,一次性将前魏余孽连根拔除。” “先生,请快讲”孙世民眼里闪着光芒,兴奋地问道。 袁乾罡若有深意地看看焦默,孙世民立即明白,把包括焦默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屏退。 待所有人退出后,袁乾罡才低声道:“从这几天陆续返回的情报来看,这次行刺发生后也引来东辽等势力加入,想浑水摸鱼,他们的目的其实跟前魏是一样的。而从目前各方的情况来判断,郡主应该还在匿逃,因此若从搭救郡主的目的出发,应该公布前魏的卑鄙行径,这样前魏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会再搜索郡主,东辽自然就不会再淌这趟浑水了,郡主的风险大大降低;但是这样做会让前魏有所警觉,毕竟他们会怀疑自己那里的人是否出了问题,导致消息泄露。”袁乾罡顿了一下,继续分析道“但若我们装作不清楚的样子,继续调查的话,那么前魏会继续搜捕郡主,妄想将脏水泼向燕王。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暗中准备,对其一网打尽;但这样的做法,最大的不足就是会让郡主处于危险之中” “嗯,先生分析的非常在理”孙世民颔首同意,继续问道“那么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取舍呢?” 袁乾罡心里在冷笑,他其实已经知道孙世民的做出选择了,但是依然让自己说出来,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躬身道“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臣建议应以国事为重;但因为如此操作会让未来太孙妃处于危险境地,还是要以陛下决策为准” 孙世民静静地看着袁乾罡,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唉,那可是媛媛的亲女儿呢。朕负她甚多,于心何忍啊” 袁乾罡在孙世民的注视下,仅仅淡然一笑,波平无纹…… 第27章 吴人嫁女 因为处理及时,郑端允这次感冒第二天就好了。徐萍和郑端允年纪相仿,不用几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说来奇怪,不仅是徐萍,连郑端允都对徐萍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的阳光很明媚,展光风三人如平常一样出来晒太阳。 这个时代文人才子喜欢坐而论道,风月才情、历史时局都会涉及。 女子在一起也有自己的话题,特别是两个酷爱志异的年轻女子凑在一起时;若这两个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只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看客了。 “你随身带着《白发仙女传》,这本书我也有看。你喜欢里面哪个人物?”对于这个死的时候还抱着自己着作的忠实读者,郑端允肯定不会放过互动讨论的机会,希望了解读者对自己书作的看法。 “我喜欢男主卓子航,他对女主真的是一往情深。”徐萍毫不犹豫地继续道:“‘寒风呼啸,但对于已经没有触觉、痛觉及味觉的卓子航而言,只要视觉还没丧失,他眼里只有那株在天山悬崖中傲雪而生的优昙草;植株上没有任何将要结出花骨朵的迹象,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植株要结出花骨朵进而盛开需要至少六十年。六十年,一甲子啊,足够一个青丝满头的少女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了。到时,她还需要这朵花吗?’”徐萍眼中尽是迷醉的神色,顿了一下,继续自言自语地道“最后这段写的真太感人了,能遇上自己一生所爱,女主为何还放不下?满头白发又如何呢?只要还能在一起,何必抱怨生命中那不重要的些许遗憾呢”徐萍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遇上这么一个忠实读者,郑端允很感动,她和展光风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色,拉着徐萍的衣袖轻声道“作者安排这个结局是为了褒扬永不褪色的爱情,最后男女主没有在一起反而能更加突出这个中心,而且白发也象征了纯洁的爱情啊。” “但是男女主的生命是作者给的,人人都向往这种美好结局,为什么就不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呢?”徐萍不甘地问道。 “现实中哪有这么多完美结局啊。而且人物性格一旦塑造,故事发展很多时候不再是作者能完全操控的,除非作者的信仰也改变了;所以,我觉得要是强行将男女主安排在一起,故事就失去了它的魅力了”郑端允微笑地道。 “霁月妹子你好厉害啊,居然能洞悉作者的心态!”徐萍很佩服,她有心套作者的话,问道“那你呢,你最喜欢哪个人物?” “我最喜欢是女主,也许有人说女主是性格执拗,眼里容不下沙子,铁石心肠,但是我看来这是一个纯粹的人,忠于自己的感受”郑端允停顿了一下,若有深意地看了展光风一样,继续道“相反,我不喜欢男主,做事瞻前顾后,什么都想兼顾,最后哪方面都不落好,他的结局其实是性格注定了的” 展光风被看得不自然,垂下头来。徐萍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们两个,两人的细微互动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了。她不动声色继续探问道“那么霁月妹子,听说那个郡主准备要写续集,你觉得续集会给男女主一个好结局吗?” 郑端允不正面回答,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相信奇迹吗?” “信,我相信”徐萍肯定地说道,她本来就是一个创造了奇迹的人。 “从书本脉络看,男女主最后在一起很难,除非作者能相信奇迹会发生。就如前面这家农家,她们明天就会嫁女,待嫁之女却心属远在边疆服役的少时玩伴,你相信那女子的婚姻这两天会有奇迹发生吗?。”郑端允指着刘小园家的方向说道。 听完这句话后,徐萍陷入沉思,她已经肯定,面前这个女子必定就是静姝郡主。 “萍姐姐,我们往前面走走吧,不要陷在小说里了,那里好像有渔船回来了,在卖鱼呢,我们去看看”郑端允拉着徐萍往前走去。 虽然已经是初冬,但是依然有一些渔家会去碰碰运气,一些从县里过来游玩的人,也会光顾买鱼获回家。初冬的太阳照在大地上,把一切都染红了。 文采风流的郑郡主才思敏捷,她靠着水边的栏杆,很快就低声吟诵一首新作《水槛》 近水人家小结庐,轩窗潇洒胜幽居。 凭栏忽听鸣榔响,知有小船来卖鱼。 跟展光风一样,徐萍也读过几年书,听着郑端允的诗词,不自觉融入到了诗境之中。 其实郑端允吟诵时的声音很小,除了身边的展光风和徐萍外,一般人很难听到,偏偏买鱼的人中有一个不一般的人…… 莫昆都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据说在草原上可以在百里之外听到狼群的脚步声,所以加入到耶律破睦后,凭借着超常的听力,被提升为斥候长。郑端允吟诗的声音真的很小,但是偏偏还是被他听到了。 作为斥候,莫昆都的汉语能力非常不错,甚至能读懂一些诗词。看着那头戴斗笠的女孩,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已经足以引起莫昆都的怀疑。 莫昆都听力虽好,但是武功很平常,因此他不动声色,一直在观察那两女一男的表现。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能作诗的女子就是凤毛麟角,因此莫昆都心里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郡主就是那个戴斗笠的女子。他不动声色,暗中远远尾随,掌握展光风他们的住所后,马上回去报告。 莫昆都回来禀告时,恰好耶律破睦去了青山县,大本营里只有两个留守近侍及除了武道及女人外其他都不上心的萧崇武。此刻的董重武,怀里正抱着一个不断献媚的风尘女子。 抓捕机会稍现即逝,萧崇武虽然对这事不上心,但是基本政治觉悟还是有的,耶律少主已经下了对郑端允的必杀令。几人商量后,最后决定由萧崇武带上莫昆都及另外一名近侍哈勒台去刺杀;剩下一个近侍马上去通知耶律破睦。 临行前,萧崇武压下了身体已经升起的邪火,一掌把女子给打死了。 当他们赶到渔村时,已经是次天上午了。 渔村今天这里很热闹,因为有一户渔家在做喜事。 今天是张小婷出嫁的日子,郑端允幻想中的刘大龙最后一刻踩着五色云彩赶到,带走新娘子,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的场景没有出现。童话里的情景跟现实完全不搭界,现实的情况是,张小婷虽然心里还是放不下张大龙,但是已经接受要嫁给李员外为妾这个事实,此刻她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出嫁后,母亲和小园的生活如何保障?想的更远的就是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李员外最终会待她如何,会否审美疲劳后将她卖掉——因为,那时妾婢是允许合法买卖的,李员外的正妻会否给她小鞋穿?…… 母亲周氏虽然是亲自同意这门亲事,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这几天以来也睡不好,不断给张小婷灌输以后要怎么取悦丈夫、取悦大房。 周氏今天表现得倒是很开心,因为李员外竟然安排了一顶轿子来接自己的女儿,这在当时纳妾而言算是隆重的了。但当女儿坐上迎亲轿子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泪哗啦啦地流。“自己是不是错了?让女儿嫁给刘大龙,那么女儿还是在自己身边啊;但那个刘大龙也是生死未卜,苦命啊……” 姐姐出嫁,表现的最难过的就是张小园了,毕竟还是孩子,想到姐姐以后不能常见,哭的死去活来的;姐姐上了花轿后,还拉着徐萍跟着花轿往前走。 徐萍和她的感情是这几天建立起来的,由于她很喜欢小孩子,加上童年时因为不能站起来的缘故不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现在长大了性格反而像个大孩子一样。徐萍跟小园他们很能玩在一起,对于孩子的各类要求,从不推搪,因此两三天时间已经成为这里的孩子王。 郑端允昨天晚上已经不抱任何的奇迹希望了,今天一早更是心情烦躁。趁徐萍和小朋友们玩撒时,把展光风叫进去发了一顿脾气。 展光风在劝慰之余,在言语间暗示张小婷母女选择也许没错。最后郑端允想起昨天二虎跑来跟她透露出自己大哥如何爱张小婷的点点滴滴时,郑端允把责任也归咎到张小婷头上,挥笔作了一首《吴人嫁女辞》: 种花莫种官路傍,嫁女莫嫁诸侯王。 种花官路人将取,嫁女王侯不久长。 花落色衰情变更,离莺破镜终分张。 不如嫁与田舍郎,白首相看不下堂。 诗中以诸侯王指代权贵,暗喻嫁人应嫁情投意合之人,而非只重门第。郑端允虽然一直处在深闺中,但是因为涉猎书籍种类众多,在写志异小说时,不知不觉自己培养了侠气出来。 论文采,展光风如何是郑端允的对手,只能闷声挨骂。但是最后依然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有钱有权之人未必不值得托付终生,没钱没权之人有了钱权后却很容易变坏,小婷嫁给李员外,未必是坏事。” 这句话一下子把郑端允噎住了,扭头继续生闷气不再理展光风。其实,郑端允知道展光风最后一句话是事实,但是联想到展光风对于望夫石故事的看法,她总之就很生气。 今天早上起来后,郑端允本来已经打算不出门凑热闹的,但是无奈外面的鞭炮声、锣鼓声实在太吵闹,因此赌气之下,就出门了,朝人流的反方向走去。展光风只能紧紧跟在身后。 第28章 武林第一新秀 展光风和郑端允沿着湖边七拐八拐的走了不知道多远,这里,渔民已经看不到了。 突然身后响起有人追上来的急促脚步声,展光风心里一紧,不由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静姝郡主”一个陌生声音从后面传来。展光风和郑端允在睦州呆了近十年时间,睦州本是一个汉胡杂居的地方,因此已经辨认出对方汉语中带胡人口音。 郑端允不自觉地回了一句“啊”,脚步一滞。 展光风暗自叹息“惨,上当了”。 “哈哈,果然是你!”后面有两个人已经扑上来。 展光风反应很快,急速转身,身子往前扑,双拳迎向来人。冲在前面的正是莫昆都和另外一名近侍哈勒台,两人没想到展光风反应这么快,出手这么狠,毫不犹豫,他们自身武阶在一二阶之间,仓促之下,一个被展光风打在腹部,一个被打在肩膀,光风这拳用的是全力,两人被一下子打飞了。 这时,展光风已经发现,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把大剑。 展光风内心已经迅速判断出,这个魁梧年轻人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甚至自己也许不能接他一招。因此展光风一击得手,打掉莫昆都两人后,也不停留,向着那个魁梧年轻人冲过去,冲到魁梧年轻人大约五步距离时,右脚狠狠向地上一踢,一把泥沙打向魁梧年轻人的脸。展光风一刻不停留,短剑已经从怀里拔出,一往无前向魁梧年轻人刺去。 这个魁梧年轻人当然就是萧崇武了,他们三个发现展光风出门后,也不想在人群中动手,因此一直暗中跟到这里来。展光风的应变能力其实是出乎萧崇武的意料。此时看到展光风奋不顾身地扑过来,肖崇武嘴角上翘,左手掌一扫,迎面而来的泥沙被掌风扇到一边,右手中指一弹,点在展光风短剑上。展光风跟他的武阶相差太多,虎口震裂,短剑下垂,几乎脱手。这时肖崇武的右拳已经结实地打在展光风的右肩上,展光风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摔在郑端允的面前。 郑端允悲呼地跑过去,手臂轻轻挽起展光风的头,展光风受了内伤,此时鲜血正从口鼻处喷出来。他咬着牙,挣扎着想站起来,困难地说道“走,快走,我挡住他们” “没用的,你根本不是我对手,她也逃不掉”肖崇武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小子,你很奸诈,怪不得能在刺杀中脱身。你把你爷们伤成这样。一会儿我们会把你的筋给挑了,让你生不如死。”莫昆都两人走在萧崇武身后,狞笑道。 “小子,你还是不错的,能在刚才这么短时间内做出最好的选择,伤了我两人,要是我是你的话,也难以仓促之下做出这么正确的反应。你刺向我的那一剑连上踢过来的泥沙,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你我之间的武阶距离太大……”萧崇武语带赞赏。 “这小子怎么能和崇武少爷您来比,放眼整个中原武林,年轻一辈的新秀无人能与您争一日之长短”莫昆都献媚道。 听到莫昆都拍马屁的话,萧崇武眼中露出一种寂寞的神色。 “只要你放他走,我跟你们走,不然我死在你们面前”郑端允已经抓起展光风的长剑,横在脖子上。 萧崇武“哦”了一声,右手一扬,破空声袭来,一股强劲的气流从萧崇武手指弹出,打在郑端允手背上,哐当一声,短剑掉地。 “小郡主,可能你不明白,你是死是活,我们根本不关心。所以你用你的性命也换不来他的性命”莫昆都冷漠地道。 “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好好伺候我们三个,给你一个痛快就是了”哈勒台色咪咪地看着郑端允。 萧崇武喉咙动了一下,郑端允的美名可是闻名已久,而且昨天的邪火还没泄,现在正好有个绝色美女,怎么能不令他心动。。 莫昆都和哈勒台狞笑地向前靠近,展光风和郑端允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尽是不甘与绝望。 “小心”萧崇武突然大喊,话音未落,一个黑影电闪一般从莫昆都和哈勒台身后穿过,莫昆都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肩上一麻,肩井穴被人点中,然后就被那个黑影像扔东西一样,往后扔出去。当看到同伴像断线风筝倒飞了回来时,萧崇武赶紧左右手一揽,接住他们两个,但是两人的撞来的冲击力太大,竟然带动萧崇武往后退,一步、两步,萧崇武才终于站稳。 一个普通渔妇打扮的少女站在展光风和郑端允面前,郑端允惊讶地发现来人居然是徐萍。 展光风心里苦笑“自己早该想到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水里泡了一晚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从刚才徐萍制止并甩出两个胡人的手法看,这个徐萍的武功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徐萍在被小园拉着往前走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三人,看到他们把马拴好后,径直向光风那个房子方向走去,而居中的那个男子,身材高大,龙行虎步,看上去武功很高,因此徐萍偷偷地吊着三人的尾巴跟了过来。 展光风那突然袭击,不仅骗过了萧崇武三人,也出乎徐萍意料之外。现在看到展光风他们遇险,马上出来解围。 徐萍和展光风对视了一眼,看到展光风口鼻流血的样子,心里很疼。但她怕展光风认出自己,很快转身面向萧崇武。 萧崇武正死死地盯着徐萍。眼前这个少女身材很瘦小,样子虽然也非常俊美,但肤色苍白的不健康,看上去病怏怏似的。从刚才向莫昆都他们出手的情况来看,这小姑娘的修为绝不在自己六级中阶之下,至少六阶高级,甚至有可能是七级,而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女子居然比自己还要年轻个两三岁。 萧崇武一向以天才自居,从未输与自己年龄相仿或更年轻的对手,这段时间,挑战中原各年轻才俊更是战无不胜,信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一副独孤求败的样子。现在骤然遇到一个比自己修为还高的女子,心里有点记恨,但萧崇武却无半点心怯,反而激发起体内那骄傲的血气。 他盯着少女的瞳孔开始收缩,眼里闪过狂热的兴奋,大声道“你年纪轻轻已经有如此修为,很了不起;我叫萧崇武,你叫什么名字?” “哦,你就是肖崇武?我听过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不好,听上去像是叫小宠物似的;听说你最近不断找中原武林的年轻新秀打架”徐萍戏谑道。 “你居然戏弄我?”肖崇武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笑话过,非常生气地继续道“你们中原人最强就是那张嘴,说起来天下无敌。我这段时间一直找你们中原所谓的后起之秀比武,可惜你们中原武林的所谓新秀都是绣花枕头,没有人能在我手下走百招!”萧崇武语气充满骄傲与不屑。 “由于担心别人会超过自己,所以不断地练武、打架,时间怎么过的都不知道,你不觉得累吗?”徐萍语气带着可怜的声调。 “什么累不累的,看上去,你的武功境界比我还高,难道不是不断地练武达到的吗?不断追求更强,这就是武道。像你这样把比武切磋说成打架,你在侮辱武道!”萧崇武生气地道。 “在我看来,比武就是要把别人给打倒,就是打架,跟小孩子之间的争斗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小孩子打架还懂得分寸,不能把人给打死了;而你们这些人打架经常把人给打死了,在这点上你连小孩子都不如”这时的徐萍像是一个夫子,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萧崇武被说的脸色成了酱紫,怒道“若你不是为了打倒你的对手而练武,为何你的武级这么高?你不要告诉我是天生的。” 听到萧崇武这句话,徐萍黯然道:“我练武不是为了打架,我练武是不得不而为之,我宁愿从不练武,这样多点时间看看外面的世界,跟朋友多点时间玩,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哈哈”萧崇武仰天长笑,他很生气,一个比自己年轻但是武功级阶比自己这种天天练武的人还高的人,居然说不想练武,要是她一心想练武,自己不是连给他挽鞋都不配了,他感觉有点智商被人侮辱的感觉。笑完,肖崇武怒目圆睁道“不管你怎么侮辱武道,但是你的修为还是不会假的,你是第一个年纪比我小,但是级别比我高的人,单凭这个我就要跟你比划比划,看看谁才是天下武林第一新秀” “天下如此之大,能人异士何其多,即使你能打赢我,就能证明你是天下第一了?”徐萍道。 “废话,动手吧;看你没有携带兵器,我们就比划一下腿脚功夫吧”萧崇武大怒。 “真的要打?你不是说我修为比你高吗,能否不打?我只想带走我的朋友,不想打你。”徐萍用真诚的语气沟通道。 但这种语气,在萧崇武看来是一种侮辱,一种赤裸裸的侮辱,“你不要以为武阶比我高,就一定能赢我,我经常可以越级击败对手。你被打败后,我会在你面前杀死他们,然后把你衣服扒光,吊在树上,这是你侮辱我的代价”说完,不再啰嗦,大剑一甩插入泥土中,便飞身扑过来。 “你无赖,打你”徐萍听到对方的话,很生气,也飞身迎上去。 两人都是六级以上的强者,展光风他们根本看不清双方交手的情况,只是双方打斗时掀起的罡风刮到皮肤上有烧灼的感觉。 交手中的萧崇武却是另外一种心情,他虽然被徐萍的话语激怒,但是在交手前那一刹那已经冷静下来,遇上一个年纪比自己轻,修为比自己高的人,萧崇武给予了对方足够的重视,于是一上来就全力以赴。 萧崇武拳法大开大合,刚劲异常,开山拳法施展起来,周围空气围绕其形成一个大旋涡,随时可以将人吞噬;而徐萍的武功特点就是一个字,快,无论是身形还是招式都非常快,徐萍就像是风暴里卷起的一片树叶,随风飘荡,虽然被狂风刮得乱舞,但是树叶本身轻灵,反而不会被狂风所伤。在风暴中的徐萍使用的是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的手法,快速闪避对方狂暴拳掌,待对方招式用老,新招式未启之前,欺身近前,时而用掌、时而用拳、时而用指,攻向萧崇武要害;萧崇武要避让,必须耗用更多的内力躲避或采用以伤换伤的方式躲避攻击。 徐萍的武阶比萧崇武高,内力竟然也比萧崇武宏厚,加之其灵巧的打法内力消耗也比萧崇武少,此消彼长之下,五十招过后,萧崇武已经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再这么下去萧崇武只有一个下场,就是会被活活累死。终于,在大约八十招左右,内力已经接近枯竭的萧崇武再也躲不开了,徐萍的小拳头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出现在萧崇武面前,嘣的一声巨响,徐萍的拳头砸在萧崇武的右脸颊上,金星乱冒。接着,萧崇武的小腹被徐萍左腿蹬中,被踢翻了几个跟斗。萧崇武虽然被击中,但是求生意识强烈,他在倒地的时候,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右手紧紧握着剑柄,半跪着怒视徐萍。“拳脚你赢了,亮出你的招子,我们比试兵刃,兵刃战若你也赢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唉,我不喜欢打架,很少用兵器,但即使你用兵器,结果也是一样的,你信吗?”徐萍叹息道。 萧崇武眼睛像是随时会喷出火来,但对方的身法真的太快了,即使空手打自己的刀剑,自己依然大概率落败,但依然狠狠地道“即使输,我也要战” “你伤了我的朋友,我本来不应该放过你的,但是我看你不像是一个小人,只是痴迷武道而已;我也不折辱你,这次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过你,怎么样?”她本来是一个性格温和之人,从不参加任何的打斗,也从来不伤人性命。 萧崇武喉咙闷哼了一声,并不搭腔。 “我和我的朋友今天离开这里,但是你们必须在这百丈之地呆两天,两天内你们不得离开这里,也不可跟你的同伴联系。怎么样,我相信你是一个守承诺之人,你若答应,我就放过你们”徐萍道。 “你叫什么名字?”萧崇武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不是一个好武之人,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的不想打架”徐萍云淡风轻地道。 “击败我,却连名字都不留下,你在侮辱我,这个仇我记下来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萧崇武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双眼通红。 “好吧,你能找到我就来吧”徐萍真的很无奈。 就这样,徐萍搀扶着受伤展光风,带着弱不禁风的小郡主大大方方、施施然然地在萧崇武面前走了。萧崇武他们非常愤怒,却无可奈何,等徐萍三人消失在尽头时,萧崇武喉咙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小腹被踢中的那一脚还是伤及内腑。 莫昆都两人马上爬过来,看看萧崇武的伤情。这时莫昆都他们惊讶地发现,萧崇武此时居然右眼流下了泪水……他们怕萧崇武恼羞成怒,马上转头看去其他地方。 萧崇武心里更加怨恨,其实他本是强横之人,被打伤怎么也不可能流泪的,偏偏徐萍打中他的是他右脸颊,泪腺恰好在那个地方……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萧崇武内心在暴喝,但形势比人强,看到郑端允三人离开后,最后只能原地盘膝运功疗伤。 第29章 净月神功 正当展光风三人沿着湖岸线走了百来米后,”展光风慢慢地缓过气了,对搀扶自己的徐萍感激地道“徐小姐,我现在可以自己走了,若被村里的人看到我这样被搀扶着走回去,会节外生枝的。” 徐萍脸唰的一下红了,原来刚才情急之下,她让展光风的手绕着自己的脖子,搭在自己的肩上,而自己右手则一直揽住展光风的熊腰。 这时,远处传来孩童的声音打破了徐萍的尴尬。 “萍姐姐!” “萍姐姐!” 小园和小虎等几个小孩子马上跑了过来。原来他们看到徐萍他们在打斗时,一时害怕,远远地躲着看热闹。 徐萍倒是很有耐心,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小园和二虎他们道“小园,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们看到你不见了,就跟着跑过来了”一个小男孩抢先回答道。 “我们看到你把两个瘦小的人扔了出去”。小园眼睛瞪得圆圆,好像发现了一个大宝贝。 “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其余几个小孩子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萍姐姐,力气很大很大啊”小园眼中露出敬佩。 “还有呢?”郑端允满脸尴尬地笑着问。 “后来萍姐姐和那个高大的男子‘呜呜呜’地缠在一起了,没看清。再后来就是那个高大男子飞出来了,坐在地上,好像在骂人……”其中一个孩子补充道。 展光风三人面面相觑。 “嗯,刚才那些是坏蛋,想闹事,现在被我们教训了一顿,都听话了。”徐萍说完,继续哄骗道“但是因为今天是小婷姐姐出嫁的日子,现在既然没事了,我们就不要给大人们添乱了,免得触碰不好的兆头。大家说好不好?” 这个时代,生辰嫁娶等喜庆事情人们都喜欢取个好兆头,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懂,因此都深以为然地点头答应了。 “好了,应该快到中午饭了,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好不?”徐萍了解小孩子们的心态,怂恿道。 “好啊,好啊”小孩子在远处看,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徐萍这么说,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开心地跑去吃大餐了。 等小孩子们走远,展光风暗自下决心要尽快离开这里,毕竟小孩子究竟能守多久秘密真的是个问题。 “咳”徐萍突然一个踉跄,嘴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刚才被徐萍扶着走的展光风,其实已经发现了徐萍的气息有点混乱,已经暗自留了个心眼,现在看到这样,马上冲上前,右手搂着她的腰,怕她摔倒。 “你也受伤了?”展光风关心地问道。 “嗯,他的掌风很强,我的内息受到一定的牵引影响,但不碍事”听到展光风在关心自己,徐萍心里一甜。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给展光风点点头,示意自己没大碍。 展光风小心翼翼地放开搀扶她的双手,确认没事后歉意地道“很抱歉,把你给牵扯进来了”。 “你们也救过我,这下算是扯平了;你现在虽然缓过气了,但是明显伤及了内腑,你也暂时不要多说话”徐萍叮嘱道。 展光风感激地看了徐萍一眼。三人不再说话,沉默地回到住处。 踏进房门后,展光风精神一松,又吐出一口热血。 徐萍马上伸手搭在展光风的脉搏上,输入一丝真气进行探测发现展光风的体内居然有萧崇武的内力残留,眉头不禁微皱起来。郑端允像一只热锅的蚂蚁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怕影响徐萍的判断,看向徐萍的目光充满乞求。 过了一会,徐萍咬咬牙,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扶展光风坐在床边,对一旁正在着急地等待结果的郑端允道“霁月妹子,我要给光风疗伤,疗伤期间你快点收拾一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你们要尽快离开!没事的,小内伤而已,相信我可以处理” “嗯”郑端允乖巧地答应了,焦虑地看了展光风一眼就离开光风的房间去收拾行装了。 “谢谢你……”展光风道。 看到展光风脸色惨白的样子,徐萍很心疼,温柔地道“不用客气,我有一门功法,叫净月神功,比较特别,运功时除了会修复你的经脉外,协助者还会将你体内残留的对方罡气抽出来,所以一会儿你不要运功抵御” “啊,明白了”展光风道,心里却是嘀咕“世上还有如此奇异功法” 接着徐萍对展光风说了运功时的要义后,两人不再说话,面对面坐着,四掌互相抵在一起。不久,展光风就感到一股暖流从徐萍手掌传来,沿着自己的经脉流转,体内的气息开始平复,那是净月神功独有的疗伤内力。 展光风知道这是疗伤的好机会,连忙闭眼运功按照徐萍的方法对暖流进行导引。随着疗伤的进行,展光风内心大骇,他父亲就是一个武学大师,虽然在成长过程中并没有机会教导自己,但是对于功法的优劣还是有判断能力的。这门功法对于气息的导引非常奇妙,真气在这种方法的导引下,散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慢慢地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看到展光风已经进入入定状态,徐萍眼睛不自主停留在展光风右眉那道疤痕上,往事历历在目: 十几年前,在当时还是大魏国都的一条胡同里,邻居经常看到一个小男孩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小女孩散步。小男孩很会照顾这个小女孩,一直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带着她。一天,男孩的几个玩伴过来邀请男孩玩蹴鞠,但男孩不想丢下女孩自己一个人去玩,更不想让女孩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因此拒绝了。 那几个玩伴中有个很胖的小男孩,很皮,就开始耻笑男孩和女孩,后来演变成小孩子之间的群殴。小女孩被人从轮椅上推了下来,小男孩很生气,奋力把小胖子为首的几个小屁孩打跑了,但是自己也挨了一板砖,恰好打在右眼眉上,差点就成单眼娃了,后来脸伤是好了,但那个伤疤永远都留下来了。 轮椅坏了,小男孩没有哭,很勇敢地就背起小女孩往家里走,夕阳的余光在他们身前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小女孩趴在小男孩背上哭了,泪水湿透了小男孩的后背衣服,但当小女孩用嘴舔了舔脸上的眼泪时,却发现泪水居然是甜的。那一刻,她觉得无比幸福,她发誓不能做只会趴在男孩背后的累赘;她一定要站起来。那一年男孩七岁,而女孩比男孩小半岁。 后来,因为都城被吴国攻陷,男孩和女孩两人走散了。男孩不知所踪,女孩开始每天都很玩命练功,恰好她的外公那时针对她的病情想出了一门全新的内功心法——静月神功。在站起来找回他的执念下,小女孩的武功几乎以一年一级的速度在猛进。有一天她终于能站起来了,她心里依然记得那天趴在男孩背上许下的承诺,夜阑人静时也经常想“风哥哥,我已经站起来了,甚至可以保护你,你在哪?” 这个坚强的女孩命运多舛,虽然她的武功得到很大的提升,已经能站起来,但是天生就伴随的寒毒依然每月都在伤害着她,侵蚀着她的意志。这个坚强的女子最终还是抵不过病魔的侵扰,最后决心选择那个风景如画的平陵湖作为葬身之地。天见可怜,在最后时刻,这个女孩又和那个男孩重遇了,可惜的是这个男孩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容颜无双、共历患难的静姝郡主…… 徐萍的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泪水灌满眼眶,内心在呐喊“风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终于找到你了” 半个小时后,从徐萍手里传来的气功在展光风体内运行一周天,经脉得到了修复;这时,身体内涌动的气息开始回流徐萍的体内,同时一并带走展光风体内残留的萧崇武罡气。 展光风大惊,这不是把罡气都疏导到徐萍体内了吗?他睁开双眼,发现徐萍也在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 “不用担心,那些罡气回流我这里后,我有办法排出;而且我的功力比那个小宠物要强,那些气息我能压制”看到展光风眼里表现关切的神情,徐萍平复了心情淡淡地微笑道。细看之下,徐萍头顶的确露出一丝淡淡的白气,看来就是徐萍在吸收排解回传过来的罡气了。展光风感激地点点头,心想“这种疗伤功法真厉害”,随后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半个时辰,徐萍突然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她眉头微蹙,不再遐想,她惊讶的发现,回传的气流中居然内含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玄阴寒气”。徐萍马上再探测寒气的来源,发现这股寒气积于展光风的腹腔中,应该是中了毒,而并非是萧崇武的罡气,而且那种寒气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 “他怎么中了这个毒了?这毒是谁下的?”带着诸多疑问,徐萍先停止了疗伤,运功将体内被牵引而有汹涌迹象的寒气勉强压制住。 “我体内的罡气已经被清除完了;同时谢谢你教给我的绝顶功法。你放心,这门功法我以后不会再练,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展光风并不知道徐萍体内的寒毒即将发作,正色道。 “这门功法你一定要练习的”知道展光风体内有余毒后,徐萍急忙道。发现展光风疑惑的眼神,她马上道“没事的,类似的功法我很多。练习这个功法对于你祛除体内的那个小宠物的余毒是有好处的。其实我做的这些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而且你们不也救过我吗?”徐萍故作淡然道。 展光风大惊,这样一门决定功法,怎么在徐萍眼里是那么不值钱的,但是展光风以为只是徐萍面皮薄,不好意思真的让自己不练而已,于是心里暗下决定,以后要忘记了这门功法。因此也不在这个事情上客气了,转而拱手向徐萍语中带着歉意道:“徐姑娘,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对不起我们的身份之前有所隐瞒,呃,这不是信不过你,相反我内心一直觉得你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原因是……”展光风知道徐萍已经听到那三个胡人与自己的对话,知道这事情也瞒不住了,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若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徐萍道已经猜到他想要向自己坦白,但处身设地想想的确不好说明白,于是继续温柔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不方便,不用说的;我也是有些秘密没有告诉你们”。 听到这,展光风感激地向徐萍抱拳致歉,道“谢谢你的理解,若只是涉及到我,就没什么所谓的” “因为还涉及到门外的她对吧?”徐萍很体贴地接话道。 “……”对于徐萍的大度,而自己却不能对对方坦白,展光风心里有愧,只能坐在床上深深一揖。 “你的伤刚刚好,休息一下,我们一会儿就要离开这里”徐萍轻声说完,下了床,挽起门帘走了出去。 第30章 分别 郑端允此时正在厅里着急地坐着,要带走的衣物已经打好包。毕竟是写过武侠小说的人,她知道徐萍正在给展光风疗伤,因此虽然很担心展光风的伤势,依然选择在外面守候着不进去干扰疗伤。她看到徐萍走出来,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徐萍微笑地向她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疗伤过程一切顺利,郑端允才开心地走到展光风的房门,捋起门帘,看到展光风面上已经有了血色,不再那么苍白,此时正在安静地打坐,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郑端允轻轻走到徐萍面前,盈盈一拜,感激地道“萍儿姐姐,谢谢您这次救了我们,不然我们肯定要受辱而死了。” “霁月妹子不要多礼,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你们不是也救过我吗?”徐萍连忙扶起她,安慰道。 郑端允脸上一热,低下头,神情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在做思想斗争,最后她一咬牙,抬起头拉着徐萍坐下,轻声道“萍儿姐,你救了我们,有些事情不该瞒着你。” “是关于你们的身份吗?刚才光风也想对我说,但又来觉得涉及到你,所以最后才没有说;我不怪你们,毕竟我们认识不久,有些秘密想保留其实是可以的”徐萍温柔地道。 “嗯,光风虽然嘴上没说,但我看出来他内心是很相信你的,不说清楚只是因为牵扯到我而已。其实我和他并非是兄妹。他其实不姓杨,姓展名光风,是我的一名家臣” 虽然早知道答案,但是此时猜测被证明时,徐萍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激动的神情。但郑端允没有发现这个变化,继续说道“我也不姓杨,我其实姓郑,名字叫端允……” 因为知道郑端允现在正在被各方势力搜索中,因此当面前这个小女孩很坦然地告知自己姓名时,徐萍还是不由惊讶地发出“啊”的一声。但这在郑端允看来以为对方只是初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表现出来的惊讶而已。郑端允嫣然一笑,继续道“嗯,是我,那本《白发仙女传》是我写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这个热心读者。” “是的,我也没想到能遇上你”虽然早已经知道,但是徐萍脸上的激动之色不减。 “嗯,是我。大约二十天前,我从睦州出发参加这月底在青州举办的诗友会,但是途中遇到行刺,是光风舍命救了我,这段时间来,我们一直在为躲避追捕,而躲到这里来”郑端允简要地说了情况。 “这些信息涉及到你的安危,郡主你千金之体选择对我坦白,谢谢你相信我”徐萍轻轻握着郑端允的手,有点激动地道。 “嗯,其实第一次看到萍儿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非常亲切,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而且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萍儿姐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对小朋友们特别好。所以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我们”郑端允很肯定地道。 徐萍心里一动,她想起第一次看到郑端允的感觉,激动地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感觉……” 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茅房的隔音并不好,展光风其实已经听到了,他内心叹息一下,并不阻拦她们的交谈,默默地下了床,收拾行装。 “要是你跟光风只是主仆关系,那么这个仆人真的很忠心啊,我看到他刚才连命都不要来保护你”徐萍顺杆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 “嗯,虽然光风哥一直以下属自居,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下属”郑端允说这句话时,语调不知不觉提高一点,好像不怕展光风听到。展光风当然听到了,但也只是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收拾。 “你们认识很久了?”徐萍好奇地问道。 郑端允不知不觉低下头,用几乎不可听到的声音楠楠道“其实我从行刺那天才算是正式认识他的” “啊?”徐萍听到这句话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道“我是没想到你们相识这么短时间,但你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刻骨,这么深厚……”徐萍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接着道。“好羡慕你啊,有一个人这么奋不顾身地保护你;好像卓子航一般” 徐萍和郑端允各怀心思陷入沉默。 “徐姑娘,您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这里官府的力量较弱,我们要尽快回到安全的地方。虽然您的武功很高,但是想伤害郡主的人也很强大。你能帮我们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我们也害怕连累你,您的援手之恩,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相报。”展光风这时从房间卷帘出来,对着徐萍深深一鞠躬,诚恳地道。 “是的,萍儿姐,要杀我的人很厉害,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受连累,您的恩情,只能日后来报了”郑端允拉着徐萍的手,轻声道。 “我……”徐萍站起来,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丹田涌起,她暗道不妙,她运功暗自抵御着,用缓慢的语气道“那好,我恰好有些事情要单独处理,你们一路小心” “嗯,萍儿姐,虽然跟你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相逢恨晚;这次一别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郑端允说着眼睛已经红了。 徐萍这几天跟郑端允接触下来,觉得这个郡主平易近人,除了小说,其他方面也有很多共同话题,此刻也很不舍得分离,她本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不然就不会一直纠结书中人物的命运了,此时心里一酸,眼睛不禁有泪水在打转,安慰道“相信你肯定能安全度过这次的厄难的,脱险后,只要有机会我到睦州来看望你” “你说真的,你是高手,可不能骗我这个低手喔。”郑端允兴奋地道。 “真的,我们江湖中人最讲信用,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徐萍被逗笑了,故作很豪气道。 “好,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击掌为誓”郑端允开心地道。 “好”两人很“江湖”地互对击了手掌。 “萍儿姐,我这人难得能交上一个真心朋友,我真的很珍惜,这是我戴了多年的玉佛,希望你能收下”说话间,郑端允已经从脖子上把佩戴的玉佛取下来了塞到徐萍手里。 展光风认出这是郑端允自小就戴着的挂饰。 “这么珍贵,我不能收……”徐萍马上推辞。 “在我的心里其实当你姐姐看待,我希望你日后看到这个玉佛,就能想起还有我这个妹妹;若你不要,就是不想再看到我了。”郑端允语气里充满诚恳。 徐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再推脱了,想了想咬咬牙道“好的,我收下了;这个玉佩是我外公给我的平安玉,我回赠给你” 说着,徐萍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如意吊坠,挂在郑端允脖子上。 郑端允很开心地抓起吊坠查看,道“好漂亮、通透的吊坠啊,里面还有一个‘安’字呢” “呃,是的,平安玉里面很多时候会雕刻一个‘安’字,寓意健康”徐萍有点窘迫解释道。 “嗯,萍儿姐的萍通‘平’,玉器上有‘安’,就是平安的意思呢,你舍得送我了?”郑端允眨眨眼调皮地问道。 “不碍事,你送我的礼物好像更贵重吧?”徐萍微笑道。 “那就好,其实你要是后悔,我也不舍得还你了”郑端允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把吊坠塞进衣领里。 郑展二人离开时是正午时分,忙碌了一天的渔民都呆在家里歇息,所以没有人留意到他们。 展光风他们发现了萧崇武三人绑在树桩的马匹,郑展要了一匹,留了一匹给徐萍,最后一匹展光风却放跑了,想到自己父亲他们之前就是被这招愚弄了,徐萍心里有点发笑。 “萍儿姐,你有机会一定要来睦州找我啊,不要忘了”此时,一身男渔民打扮的郑端允依依不舍地道。 “放心好了,忘不了”徐萍微笑道,但是嘴巴这么说,眼睛也有红。 “嗯,那么我在睦州等你”郑端允乖巧地道。 展光风走近徐萍,抱拳道“徐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徐萍微笑地向展光风拱手还礼,顿了顿接着道“好好照顾她” “晓得的,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将郡主送到安全地地方”展光风迎着徐萍目光,肯定地道。 “那,再见?”徐萍避让着展光风目光。 “你的气息……好像不大好,是刚才比武的问题吗?”展光风用极低的声音关切地道。 “哦,可能一时没缓过气来而已,放心,没事的”徐萍有点感激道。 “那好,你多保重,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展光风深深地看了徐萍最后一眼,协助郑端允坐上了马,自己牵着缰绳往前走。 “再见了,萍儿姐……”郑端允依依不舍地坐在马上,回头向徐萍招手,梨花带雨的。 徐萍呆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怅然若失,心里也是非常不舍得。 第31章 祛寒 送走了展郑二人后,徐萍心中大石放下。精神松懈导致体内那被压制的寒毒在体内流窜,徐萍紧咬牙关坚持着走回茅房,不让自己摔倒在地。 徐萍进了房间后,刚把房门拴好,再也控制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她勉力坐起来,慢慢地褪去全身衣服,苍白的胴体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左手手臂,那里横七竖八划了很多疤痕。不一会儿,徐萍全身渐渐地弥漫出阴冷的寒气。 “呃……!”徐萍痛苦地呻吟着。 从小到大,每月十五,寒气都会爆发,今天虽然还没到十五。但这次却因徐萍吸收了展光风体内的寒气而提前了一天发作。发作时,徐萍全身血液都会像是要凝结似的,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要冻成冰块,最后会皲裂成一块块剥离自己的骨架,真的生不如死。 以前每次发作时,她的母亲会与她一道运用净月神功驱寒,方式同样是将徐萍体内的部分寒气吸收到母亲体内,然后运功排出。因为寒气实在太强烈,因此即使是二人一起排寒,运功的两人自身仍然会受到寒气侵害,运功过程同样痛不欲生。此外,由于发作时体内寒气太过汹涌,为了及时将体内寒气排出体内,因此净月神功运作时,需要褪去全身衣服。 而现在,因为没有母亲在旁,因此所有的寒气只能依靠徐萍自己排除。徐萍盘膝而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醒,调动体内净月神功,虽然徐萍的净月神功已经小臻化境,但是静月神功只是通过毛孔作为泄寒口。相比之下,寒气犹如奔腾的洪水需要找到缺口宣泄,徐萍身体的每个细胞此时都在受着寒气的攻击。此时的徐萍已经无法保持盘膝状态,摔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牙齿快要被咬碎,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冻的呼吸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右手开始抓左手手臂,不一会儿手臂已经满是血,疼痛时,她知道自己还活着……,疼痛的感觉真的,很好! 在徐萍独自抵抗寒毒之际,光风他们正在赶往绿水县的路上。以光风一个人的脚程,去绿水县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但是展光风和郑端允走的很慢,一路上展光风都竖着耳朵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小心翼翼的警戒着。不过路上的行人倒是不多,遇上的都是一些刚忙完农活的村民。这样一个多时辰后,绿水县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前面了。 “你说我们和萍儿姐还能见面吗?”骑在马上的郑端允心事重重地道“我觉得刚才她的气息很差,会否遇上问题呢?” “刚才我也发现了,暗地里问过她,她让我们放心。”展光风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我不放心她,要不我们回去吧”郑端允咬牙着急地道。 “她的武功这么高,若她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回去也没用”展光风安慰道。 “萍儿姐人真的很好,你看她对小园、二虎他们多好啊”郑端允自言自语接着道“你说萍儿姐为何要寻短见?” “不知道,她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想不开”此时展光风脑海里满满都是徐萍离别时那晦涩难明的神色。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各怀心事。最终还是郑端允打破沉默“光风哥,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我上回到绿水县时,了解到离绿水县五六十里的青山县聚集了很多朝廷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查访。我猜是他们在搜救郡主您的消息;我们今晚先在绿水县住一晚,然后去青山县,只要进入青山县,您就安全了”展光风道。后半句,展光风没有说“把郑端允安顿下来后,他马上返回去找徐萍,直觉告诉他,徐萍遇上了麻烦。” “这样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对吧”郑端允突然想到什么,黯然道。 “……”展光风想到任务达成后的情况,一时无语。 看着前方已经隐约出现城市的轮廓,展光风对郑端允道“郡主,你在这里下马吧,这马毕竟是那些胡人的,我觉得是个心腹大患。刚才为了赶路没办法,现在已经到这里了,要不在这里把它放了吧。入城后我们再买一匹。” 郑端允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乖巧地在光风的搀扶下下了马。 马匹消失了没多久,前方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展光风心中一动很快就做出决定,连忙将郑端允拉到身后,静静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很快,路的前方出现二三十个年龄介于二十至四十岁的男子,从服饰上看,并不统一,但是从他们眼中间或流露的神采来看,都是练家子。中间的一个身材较其他人高,长相英俊、身穿一套褐色衣服的人,被所有人簇拥着快步走近展光风。 “两位小哥,借问一下你知道绿湖村怎么走吗?”一个走在前头,身穿青衣的年轻人向展光风他们问道。 “离这里大约半时辰左右路程,沿着这条路走就可以到了”展光风回答道。 “好的,谢了”青衣年轻人高声答谢道。 整个队伍不再停留,继续往前去。 展光风装作不经意地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耳朵却竖起来倾听。 “顾公子,你发现没,我们住的那家客栈今天早上比昨天多了一家卖肉包子的小摊档吗?”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人低声地问同伴。 “好像的确有一个这个档口,但是是今天早上才新来的吗?”那个被称为顾公子的人也低声地回答。 “不,那个档口是今天才新开的,昨天早上我就想吃包子来,但是当时没有发现那个档口” “嗯,那个档口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档主我肯定是个练家子,而且在侦查什么东西”黑衣青年神秘地道。 “哦,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我也是无意发现的。上午去买包时;恰好遇上李员外的迎亲队伍,其中一个鞭炮飞向他的档口,眼看就要掉在他的肉包里面,档主本能地用手掌一下子抓住那个鞭炮,鞭炮在他手里炸了。虽然他后来故意惨叫连连的,但是我看到他的手掌其实没有任何伤害,从手掌的纹理看,明显是练外功留下的;之后我就留心他了,他整个上午时不时都在张望,所以我才有刚才那么一说。” “嗯,照你这么说,就是了。但是若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就少管闲事了,毕竟江湖事这么复杂” “顾公子言之有理,我就是看他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所以,我就没理他了……”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听不清楚了。 展光风心里一动,等他们走远后,低声跟郑端允说了刚才听到的对话。郑端允大吃一惊,问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很大可能,但很难判断他们是朝廷还是刺客。”展光风脸色凝重道。 “那么我们怎么办?” “我想想” 展光风沉思了一会,下定决心道:“我们再易容,这几天我已经准备了一些易容材料,易容术也是我的基本技能” 一刻钟过后,在前往绿水镇的小道上,出现了两个农家妇女。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皮肤蜡黄的年轻女子此时正捂住嘴巴笑得身子在颤抖。 她旁边站着一个非常高的女人,围着一条褪色的围巾,皮肤很黝黑发亮。此时身材高的女人有点尴尬地道“郡主,不是说好了要忍住吗?你这么笑,不用装,别人一下子都会认出我们来了” “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啊,我真的没想到你扮起妇人来,还真的是像模像样的”说话的正式郑端允,她嬉笑道。 “我想过了,要还是以刚才渔家兄妹的打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我们扮成母女,别人就难以想到了”展光风轻声道。 “嗯,明白的,等我笑一会,适应了就好了”郑端允真的很开心。 “好吧,笑够后我们就进城吧;还有容貌容易改变,但是声音不好改,到时候跟人交流,就麻烦郡主你了”展光风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进城后就交给我处理就是了”郑端允快乐地道,调皮地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很快,展光风就为男扮女装,并且为装扮成郑端允的娘亲而后悔了。 绿水县地处燕合两州的交通要冲,人来北往很热闹。各种商贩很多,郑端允进城后,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娘,你看这尊望夫石好漂亮啊,我可以买一个不?” “娘,你看这支簪子戴在你头上真的很好看嘢,不要摘下来啦好不好;店家有我娘搭配的珠花吗?……娘你的头不要躲啊,老板你觉得我娘带上这珠花 漂亮不?” “娘你不要买那么大的一包傅粉,这么一大包用好几年呢?而且这些粉有点发黄的,会伤皮肤” “娘,你看这盒胭脂气味很好,而且色彩也跟你的肤色很搭配,我给你涂一下,你在镜里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娘,你不要不开心,脸都搭在一起了,开心点人也漂亮点的” “娘……” “你娘快要死了,不要叫了”在一个四下没人的地方,展光风实在受不了了,没好气地说道,他已经肠子都悔青了。不过,转念一想,郑端允这么出色表现,估计那些探子都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听到展光风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郑端允一下子没适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哈哈,原来娘你也会开玩笑啊,看来还不是一块木头” …… 展光风才意识到自己语气的改变,两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拘束了。 绿水县一共有四家客栈,相比最大的云来客栈而言,绿景客栈并不显得特别豪华,展光风最终选择这家客栈的另一个原因是,客栈旁边没有卖肉包子的店铺。不管这个包子铺是朝廷还是刺客的,光风都不想费神去分辨。明天,农历十月十五,是一个团聚的日子,希望能将郡主带到安全的青山县。此外,十五是月圆之夜,明天这个时候到青山县可以了却一些事情。 “掌柜,我和我娘想要一间房”虽然已经之前已经说好只定一个房间,以策安全,但是郑端允此时说出要一个房间时,内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 掌柜是一个中年胖子,他斜着眼睛看了客户一眼,发现是两个普通的村妇,慵懒地道“姑娘,天字房5两一晚;地字房3两;人字房1两就可以了。你要哪种房间?” “哇,这么贵啊,在我们那里1两银子够吃一个星期的了”郑端允表情有点夸张地嚷道。可怜身后的展光风差点被噎住,被口水呛的拼命咳嗽。 郑端允很无奈地转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叹了一口气道“娘,这里东西这么贵,要不我们换个客栈吧” “小姑娘,全县就数我家的价格最公道,这样子吧,要是你们嫌贵的话,我这里有一些特价地字房,但是位置和采光都不是很好的,便宜一两银子给你们,咋样?”中年胖子掌柜眯着眼睛道。 “好的,我们就想要一个安静整洁的,就要那种房子了”郑端允很快答应了。说完,郑端允邀功似的扭头向展光风望去,一副会持家过日的得意表情。 展光风会心一笑点点头。 “好嘞,小周子,领两位客官安顿好”胖掌柜得意地笑着安排。 房间在二楼楼梯尽头,旁边的房子也是没有灯光透出,明显也是没人住。 待店小二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展郑二人,一时都有点尴尬。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岛上就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但那是条件不允许;而且那里毕竟只有渔夫一家。而现在在一个县城里,人流密集,所以空气马上开始凝重起来了。 “郡主,你先坐坐,我来收拾”展光风打破沉默道。 “嗯”郑端允轻轻地道。 “光风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看着展光风忙碌的背影,郑端允找到一个话题。 “郡主,你说” “刚才那个掌柜为什么那个表情,我被骗了吗?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讲价,感觉还是很好的;但是那个掌柜怎么这么开心?我被骗了吗?” “哦,那些是客栈的老套路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展光风动作不停,很麻利地在收拾着。 “究竟是什么?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啊”郑端允有点生气地道。 “一般客栈房间会分为天地人三个档次,所谓的特价房都是对应档次中较差的房间,有的甚至是下一个档次较好的房间,以次充好。就像是这间房子一样,很有可能,当然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只是一个人字房中较好的一间而已”展光风微笑接着道“要是有经验的人,会先看看那个特价房,然后再确定的” “啊,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郑端允气嘟嘟地道。 “这个房间我觉得也不算很差,而且主要是位置挺好的,邻近的房间都没有人住,所以比较适合我们”看到郑端允还是有点生气的样子,展光风继续道“但令我惊讶的是,郡主您居然也会砍价,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投栈的样子” 听到展光风这么说,郑端允脸上露出笑容…… 第32章 军山定 现在距离徐萍寒气发作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徐萍体内寒气几乎不受控制地从身体各个毛孔奔涌而出,徐萍的全身所有细胞都像是被冻结连成一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徐萍的眼里只剩下灶台上那把菜刀,要不是当时她无法动弹的话,她早已用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她知觉稍微那么有一点恢复、手脚也开始受自己控制的时候,她一步步地走向灶台,这是她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刚从地狱回来的她,心里面想到的仅仅是死而已。但此刻,展光风那温暖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暖流开始从心底产生,求生意志开始复苏。 许久,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萍儿姐,月儿姐,风哥哥,你们在里面吗?我娘请你们晚上来吃饭”小姑娘大声地喊道。 ……,小孩子看到没有人开门,再用力地拍打木门。 “我们今晚有点事,就不过来了”徐萍在房间里应答道。过了好一会儿,徐萍咬着牙,她还没完全恢复。 “那么,萍儿姐你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来捉迷藏”二虎期待地说道。 “不了,我有点不舒服,你们自己去——玩吧”徐萍忍痛坚持说完。 “嗯……,好吧,萍儿姐,你好好休息吧;二虎你这人怎么这样,萍儿姐是个女孩,你要玩找其他人玩去,不要吵着萍儿姐,她只会跟我们女孩玩。”两个孩子在吵架中离开了。 和两个小孩子说这段对话,让徐萍稍微冷静了下来,心里默默为自己鼓劲“光风哥哥还没有脱险,若被那个人找到的话,很可能因为相互间不认识,很容易就酿成大祸了。自己必须要尽快恢复,阻止悲剧的发生”。有念及此,徐萍咬咬牙,盘膝坐下,继续运起净月神功,将体内本次还没完全排出的寒气进行疏导。虽然比起刚才寒气已经散发不少,痛苦依然非普通人能忍受。但徐萍不是普通人,她曾经多次经历这种痛苦,可以说已经习惯了。 不知多久,徐萍耳朵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与展光风中途遇上的那批二三十个青年男子已经到了绿湖村村口。 “军公子,我们的兄弟今早看到包括萧崇武在内的三个胡人来了绿湖村这个方向,我的兄弟之前在万秀山庄见过此人踢馆,他拍胸脯说不会认错。而他们走的这个方向,只能来这个村子,因此这次我们肯定能逮住萧崇武这厮。”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青年向队伍中间的那个二十岁左右,长相英气勃勃的褐色衣服青年人献媚道。 “是啊,很期待军公子能好好教训萧崇武那狂妄胡人,以彰我中原武林新秀之威风。”另一个身穿灰衣的瘦高男子也附和道。接下来就是一阵吆喝声。 “能击败已晋六级的戴君铭,萧崇武此人还是有真本事的”被称作军公子的青年沉吟道。 原来这些人大部分是中原武林世家公子,最近萧崇武单挑整个中原武林新秀的事情,让他们自觉脸上无光,连去青楼跟花魁们吹嘘时,感觉底气都没有那么足了。于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些纨绔子弟便四下串联,广发英雄帖,希望有年轻才俊能主动挑起振兴中原武林的重任。很快,一个让他们都认可的人出现了:军山定,军武山庄的二公子,还未满二十岁已经跨入六级。虽然出道不足半年,但已经是名动江湖了。 军山定初入江湖后不久便做出了一件轰动武林的事情:手刃黑虎帮帮主。当时黑虎帮为江东第一黑帮,帮主刘刻苦已是六级中阶高手,为祸江东十余年,专门打劫江上商旅。这个帮派行事凶残,只要是瞄上的船队,最后一定是男子屠戮殆尽,女子被奸淫后抛尸江上,绝不留活口。为此,官府、富户均悬赏缉拿刘刻苦。但是由于黑虎帮在江中流动作案,选择作案目标时异常谨慎。而帮主刘刻苦更是其精似鬼,凭借其绝顶水下功夫,多次从围捕中脱身,让官府头疼不已。为此,黑虎帮一直以来都无法剿灭,甚至呈现越剿越强的态势。 军山定出道后,便将刘刻苦定为成名的踏脚石。他虽然出身世家,但是由于并非嫡长子,因此难以继承军武山庄。但军山定没有自暴自弃,长期的家族斗争,培养了他坚毅的意志。而为了猎杀刘刻苦,军山定乔装成镖局趟子手走水镖。苦等三个月后,刘刻苦终于对军山定押送的船镖下手。 决战当天,军山定虽然武功等级比不上刘刻苦,但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军山定凭借其狠劲,硬是击伤刘刻苦。见对方实在凶狠,慌了神的刘刻苦使出最擅长的招数——水遁。但哪知道军山定为了一举成名,行动前一年便苦心练习水下功夫,凭借其绝顶天赋最终得以大成。因此当刘刻苦跳入大江时,军山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江水。此后,军山定便与刘刻苦展开了长达一个月的追杀与逃亡游戏。最终军山定凭借家传绝学以伤换死越阶成功击毙刘刻苦,而自己也因此负了重伤。 此战之后,军山定的果敢及坚韧就传遍大江南北,隐约有取代戴君铭成为中原第一新秀之势。 其实,军山定本来也做好挑战戴君铭准备。但后来有两个消息传来让他改变了想法,两个消息都跟一个叫萧崇武的胡人有关。第一个消息是:自己的哥哥,军武山庄少庄主军山移在自己养伤期间,被萧崇武上门挑战,并在三十招内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击败,令家族蒙羞,地位开始动摇;族中甚至有长老放言,只要军山定可以击败萧崇武,则推举其为军武山庄的继承人。第二个消息是:自己将要挑战的对手,戴一鸣的嫡子戴君铭在百招内被萧崇武击败,已丧失天下第一新秀的名衔。 这两个消息都是军山定喜闻乐见的,只要击败萧崇武,那么地位和名声都会有了。“萧崇武,谢谢你把我那个废物大哥给打败,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大哥除了空有嫡长子的名头外,就是个窝囊废,真的痛快啊;另外,你既然已经打败了戴君铭,那么我直接打败你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新秀了,而且你的身份比戴君铭更好,因为你是个胡人,现在还把中原武林闹了个遍,打败你,我就是民族英雄,我让你感受一下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你注定了是我成名的垫脚石。” 虽然做梦都想击败萧崇武,但是想到萧崇武的级别,军山定自觉得还是有点麻烦,能击败戴君铭的,证明萧崇武肯定超过六级初阶,那比自己高。难道还要用击败刘刻苦那招?想想那招对自己的反噬,军山定也觉得有点头麻。但想到若能击败萧崇武的种种好处时,军山定血液在沸腾“民族英雄的荣誉、天下第一新秀的光环、还有就是那个令人垂涎的家主之位”想到这些,军山定的目光开始变得兴奋。 第33章 神秘女高手 正当军山定思索之际,随行的人已经去找渔民打听胡人的下落去了。村里的主道上有一些零落的鞭炮纸,村子不大,今天有一户人家在办婚礼,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聚在那里忙活,是为了晚宴做准备。所以,随行人向着张小园的家方向走去。 张小园和二虎等几个小孩正在开心的玩耍,看到有几个大约二十来岁的陌生人向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离远就开口问道:“小孩,今天有三个胡人打扮的人来过你这里吗?” “三个胡人?是三个男人吗?”张小园马上想到上午被徐萍打趴的那三个奇装异服的人。 几个年轻人闻言大喜,忙点头道:“是的,你见过?” 张小园点点头。 “那么他们现在走了没有?”其中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年轻人问道。 “他们上午就在那边,现在估计还在”一个小孩子用手指着发现箫崇武的方向。 “你们知道他们,太好了,能不能带我们过去?”那个黑衣服的年轻人道。 “不,萍姐姐说他们是坏人,我们不过去了。”张小园警惕地摇摇头。 黑衣年轻人想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道,你们谁愿意带我去,那么这锭银子就给他。 孩子们都沉默了,看着那锭银子眼里在冒光,他们都是穷家孩子,都知道钱的重要性。 “我带你去吧”。最终有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子壮着胆子说道。 “我也带你去” “我也去” 一个孩子答应后,其他小孩争先恐后地嚷着,也包括了小园。 黑衣年轻人非常满意,他玩味地看着张小园,笑道“很可惜,我们只需要一个带路的就可以了。” 于是,最先答应的小男孩领了银两后,跟着黑衣年轻人回到了队伍中,黑衣人向萧崇武说明了情况。 “萧崇武他们是上午来的,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军山定快速吩咐道。 萧崇武三人此时都在湖边打坐疗伤,他倒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只是呆两天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带了一些干粮,有时候还有一些渔民经过,可以问他们买点鱼。身体的创伤,没几天就会痊愈,但是心里的创伤却是巨大,特别是那个女人最后都没将真名告之,这在武林中是赤裸裸地侮辱啊,好像在笑话他“你还不够资格问我的名字”。 想到这,萧崇武内心在抓狂,骄傲如他栽了,栽在一个不知名,看上去病怏怏、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村姑手里。真的是屈辱啊。凌乱而急速的脚步声暂时让萧崇武从怨恨中拉回现实,没多久,一群二三十人的青年男子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男子,身材比其他人要高,正是军山定。 军山定此时眉头微蹙,因为他发现了现场有经过了打斗的痕迹,而坐在地上的三人明显是受了伤,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明显是三人的核心,正警惕地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对视,让旁边所有人都感受到周围一片肃杀之意。大家都自觉散开几十米,把他们围在中间。人群中包括了几个小孩,正是张小园他们。原来小园他们刚才没有分到银子,肠子都悔青了,渔村无大事,爱看热闹的他们最终也跟着队伍的后面来了,就是想看看这些出手阔绰的年轻人还会不会继续赏银子。 “你就是萧崇武?”军山定冷冷地问道。 “我就是!你又是谁,你找我?”萧崇武语气同样冷冰冰的。 “我叫军山定,军武山庄的”军山定冷冷地道。 “嗯,你的名字我听过。上次我去军武山庄本来想挑战你的,但是那天据说你受伤了。嗯,你不错,的确比军山移要强那么点,应该跟戴君铭差不多吧。”萧崇武已经猜到对方的来意,戏谑地道。 军山定如何能听不出对方的语气讥讽,但他脸上依然保持平静地问道“你……受伤了?” “是”萧崇武倒是干脆直接。 “谁打伤你?” “你不配知道。”萧崇武斜眼看着军山定。 “狂妄!” “无知!” 人群中的人不由得怒骂。 “我知道是谁打伤他的”这时,张小园的声音响起。 萧崇武闻言心里暴怒,但是实在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拉下脸来为难一个小孩子。 “你知道是谁打伤他的?”刚才给钱的那个黑衣年轻人非常开心,说话间,不忘记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这块银子比刚才的那锭更大。 “我也知道是谁” “我也知道” “是萍姐姐打败他们的” 看到银子,小孩们彻底疯狂了。 黑衣人笑嘻嘻地把小园拉到身边笑道“我这个人从来就是喜欢奖励第一个说实话的孩子,你说说看是谁打伤他们的,说对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包括萧崇武三人。 “是萍姐姐把他给打伤的”张小园开心地接过银两后,马上道。 “萍姐姐?”军山定眉头微蹙。 “是的呀,是萍姐姐”张小园认真地道。 “全名叫什么?”军山定继续问。 “叫徐萍”一个小女孩马上接话道,但是令她沮丧的是,那个散财童子黑衣青年这次好像没有要奖励的意思。 “嗯,是徐萍姐姐”张小园跟着点头道。 “她大约几岁?”军山定沉声问道。 “我娘曾经问过她,萍姐姐说她十八了”张小园想了一会儿道。 听到这话,军山定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立志要争夺武林第一新秀,可不想自己面前的障碍越来越强。形成对比的是,特意来看热闹的纨绔们。他们心里乐开了花,对于他们而言,真的太解气了,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女子打败了萧崇武,这个瓜可比由早已出名的军山定打败萧崇武更大。 他们中已经有人在挖苦萧崇武了“萧崇武是吧?好好回去找娘去喝奶吧?多学几年再来哈……”。很多人都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萧崇武拳头紧握,他双眼喷火逐一从围观的群众扫过,众人目光与之对接,无不心神慌乱。最后,萧崇武的目光停在军山定身上。 “你这次过来是想挑战我吧?”萧崇武戏谑地道。 军山定点点头,目光毫不退让地看着对方。 萧崇武嘴巴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突然他右手一伸,原来插在地上的宽口长剑咻地一下破空飞回他的手中。长剑入手后,萧崇武长啸一声,身形暴长。所有围观者以为萧崇武要暴起发难,纷纷后退,只有军山定面色凝重地看着萧崇武。只见萧崇武身体凌空飞起,然后右手挥舞着长剑在空中编织出一片剑芒,笼罩全身。 萧崇武双脚抵地时,光芒已尽褪,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有军山定脸色铁青。 “‘我了解过你,懂你这个人,其实你跟我都有同样的野心,都想扬名立万。但是你要庆幸的是,那天我去军武山庄时,你伤重未愈。否则,你的下场不比你哥好!你今天敢来找我,无非就是凭靠那招‘天河生日’吧?当年你的先祖依靠一招侥幸从我爹手里逃脱,不知道你今天还有没有这份侥幸呢?”萧崇武说完,盘膝落座,不再理会众人。 底牌被道破,军山定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其他众人看到这个情况,知道萧崇武所言非虚,另外也是被萧崇武刚才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所慑,很安静地转身往回走。 当众人回到村里时,气氛才没有那么压抑。 “小朋友,你们谁知道那个徐萍在哪里吗?我们去拜访一下”这时,那个黑衣青年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问道。 众人才想起这事,心思开始活跃起来:“是啊,他们只是想看萧崇武被打败而已,至于谁打败萧崇武那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 “我带你去” 看到黑衣人又出口询问了,所有孩子都疯狂了,跳着招手道,希望黑衣青年能看到自己。 黑衣人哈哈一笑,指着一个蹦的最高的小孩道“好,你带我去,少爷我赏银多的是” 于是包括军山定在内的所有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态来到了展光风的房子,敲了半天门没有反应后,推门而入,屋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不知道是否错觉,众人觉得这个房间温度比屋外还要冷,阴恻恻的。 远处的某隐秘处,徐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本打算尽快离开这里的,但由于担心萧崇武会伤害村里的人发泄愤怒,所以决定留下再观察观察。 第34章 施霁月 时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酉时,冬天的太阳下的很快,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 村里不可能有客栈安置这二十多个世家纨绔,因此当纨绔们发现徐萍找不到时,半个时辰前已经陆陆续续回县里了,毕竟晚上城里是要关城门的。 在湖边的箫崇武三人已经生起了火,两个随从正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看样子准备遵守与徐萍达成的协议。徐萍点点头,偷偷地放心离开了。 因为今天有人嫁娶,因此村里今晚很热闹,从张小园的家里不时传出劝酒声音。虽然只是在这里呆了几天,但是徐萍是孩子心性,还是交了小园等朋友,过的还是很开心的。 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照在手中的玉佛上发出晶莹的绿光,的确是一个很贵重的饰物。看着手中的玉佛,想起可爱的郡主临走前对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徐萍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内心感到一阵温暖。这时,她想起她的父母、她的外公、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师兄妹,当然还有那个为了她被人拍了一板砖的孩提玩伴。想到这里,心里充满了温暖。 “离下次发作还有一个月,现在死最不值当了,至少再活一个月吧”徐萍自我安慰道。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整个湖区,湖面一片安静宁静……活着真的挺好的。这时,湖中有一艘船在靠近,不断前行的船头捣碎了倒映的明月,也打破了周遭的宁静。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登岸?徐萍心中有点好奇,未等船只靠岸,便隐身在湖边的一块大石里。 徐萍目力很好,借着渐行渐近的船上灯火,她离远就已经看到船头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俊俏公子,后面还有一个划桨的小胖子,徐萍马上就认出了过来的二人。她同样也很清楚这两人是为何而来。徐萍稍微沉默了一会,下定了决心,不再等小船靠岸,悄悄地离开湖岸。 徐萍迅速地蹑手蹑脚走到村头,骑上萧崇武留下的最后一匹马,向绿水县的方向飞奔而去,她要尽快通知展光风他们快点撤离。 “小师妹,我们已经从平陵湖的东南角一路搜索到这里,已经环绕了半个湖岸了,郑端允两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吧?。”坐在船尾的正是刘小胖,而站在船头的当然就是那个容颜绝世的月儿姑娘了。 “我们可能中计了,好个扈从,真的好心计,连续耍了我施霁月两次。”这个自称施霁月的姑娘此刻很生气,这一路搜索,她已经猜到自己很可能又上了那个扈从的当了。否则,那个扈从带着郑端允这个大累赘,是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扈从当时是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直接驾船往北走了。 “月师妹不要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前面的这个村庄我们可以找到线索”。看到心中的女神生气,小胖连忙出言安慰道。 施霁月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勾人的双唇稍微露出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我做起神棍来了?我好像记得你自从搜索第一个村子就这么说了,这次希望是真的。” 船终于靠岸,少女很快就被岸边的一艘小舟吸引住了目光,那艘小舟侧面挂着一挂渔网,渔网扎得很特别,像一个大大的人字,这种结网的方式,她在那座孤岛上看过。看到这里,她的呼吸开始加重,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长剑上…… 村里的人都集中在刘婷的家里,施霁月因此打听起来非常方便。 “嗯,前几天的确有一对男女来我们村里,名字叫什么风,什么月来着,还租了我一个房子。”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渔夫醉醺醺地道。 “叫杨光风和杨霁月,张叔老记不住”。旁边的张小园提醒道。 刚听到那两人的名字时,女扮男装的少女眉头一蹙,心道“光风霁月什么时候变成烂大街的名字了?岂有此理,那个郡主居然敢起我一样的名字”。 “对对,叫杨光风和杨霁月。你说名字不就是为了让人容易称呼的吗?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多难记啊。”张姓渔夫自我解嘲继续道“不过后来又来了另外一个女的,那个女的名字倒是好,叫徐平,应是平安的平” “你又错了,是浮萍的萍。”张小园马上纠正道。 “小丫头片子的,浮萍的萍不就是平安的平吗?”喝多了的张姓渔夫开始与小园抬杠道。 “不是的,两个字是不一样的”张小园纠正道,她曾听她姐姐与徐萍通报姓名时,好像说过那两个字是差别的,但具体怎么写就不会了,好怀念自己的姐姐啊。 对于两人的辩论,施霁月没有心思理会,她心里此时是又高兴又惋惜的,高兴的是展光风和郑端允的确来了这里;惋惜的是就差那么半天时间,又给对方跑了。 “对了,这位小哥,今天离开时,那个杨小伙子说徐萍今晚还在这里住一晚。你要是想找杨姓兄妹,可以去问一下徐萍。”张姓渔夫突然想起展光风离别时跟他说过的话,于是马上建议施霁月道。 “还有一个人在这里?”施霁月本来对这个名为徐萍的女子并不怎么上心,现在听到她还在这里,心中大喜。 “张叔,刚才我去看过,萍姐姐也离开了”张小园又纠正道。 “离开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张姓渔夫自言自语道。 “你们能带我去看看吗?”施霁月道。虽然估计找不到人,但施霁月猜测那个所谓的徐萍可能是那个陪在郡主身边的丫鬟而已,因此也不是特别的失望。 房间当然已经没有徐萍的身影了,施霁月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但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阿嚏,今天好奇怪啊,怎么今天房间里比外面还冷啊?”陪同施霁月一起张姓渔夫突然道。 施霁月闻言心中一蹙,想到什么,但是很快就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怎么可能来这里呢。“郑端允就在附近了,这两天估计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想到这,施霁月暗自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第35章 乱局 去往绿水县的小道上,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女正在骑着一匹马急着赶路,没多久,身后的村寨上空燃起一朵紫色的烟花,马上的少女认出那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信号,集结同伴的信号。徐萍看到后,心中大急,更加快马加鞭。 徐萍到绿水县时,天色已经暗淡了,这时她已经渐渐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她也知道身下的这匹马不能再骑了,于是在入城时也把马匹放了。 徐萍并不知道展光风住的是哪家客栈,于是每进入一家客栈时,都借口要实地看看房间,而当她在走过客房过道时,会凝神听一下有没有郑端允或展光风的说话声。这种办法很笨但很有效,绿水县只有四家客栈,徐萍在第二间客栈就找到了两人。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记下展光风的房间号,便下了楼,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要了展光风他们旁边的房子。在掌柜开心地登记入住信息时,徐萍装作不经意地套话道“咦,原来我旁边的房子已经有客人入住了?我这人喜欢安静……” 掌柜一听,马上误以为这个村妇打扮的女子想反悔,又不想住了。马上满脸堆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旁边住的这对客人,是一对母女。看上去很安静的人家,不会吵着你的。” “两母女?”徐萍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心里发笑“他们还是很聪明的嘛,谁能想到他们会化妆成两母女” “是的,我敢保证,她们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休息的。”掌柜拍着胸脯肯定地道。 “好吧,就这么安排吧”达到目的,徐萍微微一笑。 绿湖村上空的烟花盛开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七人队伍迅速靠近绿湖村,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袭淡灰色书生袍,头戴方帽,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二十来岁年轻英俊男子。这七个伙伴过来时,除了每人骑着一匹马外,还多牵了两匹马,其中一匹非常高大神俊,这匹马除了鬃毛是淡红色外,其余全身毛色都是黑色的,毛色非常有光泽,显得非常健康。 黑马在村头外见到施霁月时,马上低鸣着走近主人,低着头不断往主人怀里蹭,显得非常亲昵。 施霁月温柔地抚抚心爱坐骑的后背,细声道“小黑想我了,对吧?我也很想你”。 “月师妹好,很久不见你了。看到你的发出的信号后,我们就赶来了;但师父师娘恰好走开,没能赶过来”那个年轻男子笑着对少女道,眼中充满思念与爱慕。 虽然对于男子那经常流露出来的热切的眼神并不陌生,但施霁月面上依然一红,避开男子那热切的眼神,道“谢谢傅玉师兄关心,我找到小郡主线索了” 接下来,施霁月和小胖简单将发现郑端允他们的过程详细对傅玉七人说了一遍,众人合计了一下计划,最终确定是九人分成三拨,每组三人,分别去附近三个县城寻找,其中少女、刘小胖和傅玉一组,往绿水县方向。对于郡主,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行杀掉也没问题;至于郡主身边那个死士,众人虽然都恨得牙痒痒的,但也佩服其忠心及反应能力,给一个痛快可以了。 绿湖村上空的烟花不仅仅将傅玉他们吸引过来,同时被吸引的还有另外一组人——东辽。原来,耶律破睦得到手下发现郑端允行踪信息后,马上带着身边武功较好的五个手下,趁着夜色,急匆匆地施展轻功赶来跟萧崇武汇合。当他们赶到绿湖村村口时,刚好碰到了施霁月三人骑上马匹,准备出发到绿水县的时候。 皎白的月色下,一个容貌极其英俊的少年正端坐在一匹神俊的黑马上,但耶律破睦肯定黑马背上就是那个艳名远扬且女扮男装的静姝郡主,因为除了静姝郡主,不可能再有人能有如此绝色。耶律破睦是一个热衷权位的人,对于美色其实并不非常上心,身边也不缺乏美女,但是看到月色下的佳人时,他的头脑已经轰的一下子变成空白——果然是有问鼎天下魁首的能力,下凡仙女估计也不过如此了吧。 耶律破睦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短暂的失神后,他马上做出自我反省:“这个静姝郡主即使再怎么漂亮,但是现在死了的郡主比活着的郡主更加有用,更容易挑拨起中原各大势力的互相猜疑,这样大辽才有重新入主中原的可能。这个女子太祸国殃民了,自己居然都短时被迷惑。此人不能留,否则将成为自己的心魔,我耶律破睦肩负整个草原的使命,岂能留下心魔。既然这样,我就亲手杀死这个心魔……” 手中长弓已经拉满,耶律破睦屏住呼吸,瞳孔变小,紧紧盯着前面的猎物——马背上的施霁月。其他手下见此也无声无息地取出弓矢,拉成圆月。 “嗖”一声,耶律破睦率先射出利箭。箭脱离弓弦后,耶律破睦心神一黯,既有释然;但更多的是可惜,却夹有一些懊恼与后悔,甚至内心希望那个绝色女子能避开这一箭。 根据情报,静姝郡主是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大家闺秀,这一箭无论如何都避开不了。 但对方却不是静姝郡主,虽然样貌同样惊世。 利箭离弦后,施霁月透过破空声已经发现迎面而来的箭矢,她的武功已经达到五级高阶,虽然比不上徐萍,但是在同龄人中,绝对算是最顶级的几人。她猛一深吸气,脚下用力一蹬,娇叱一声,整个身子凌空飞起,避开那致命一箭,手中长剑出鞘,划出一道凌厉剑气扑向前方飞来的其余箭矢。傅玉和刘小胖武功也不弱,其中傅玉已经跨入四级中阶,刘小胖是三级高阶,两人怒喝着飞身下马,抽出佩剑,冲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少女凌空飞起的那一瞬间,耶律破睦已经知道自己判断错误了,静姝郡主怎么可能有此身手,他低声喝道“认错人,快撤”。但少女已经冲上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的长剑已经向耶律破睦身上刺来。 月光下,那冷如寒霜的眼睛嵌在那毫无瑕疵的俏脸上,纵使身边从不缺乏美女,耶律破睦也被这张美丽的脸孔惊艳到了。“好漂亮的美人儿啊!”耶律破睦打心底赞叹。他忙纵身跳开,躲开少女的致命一击。这时,耶律破睦侍卫马上围上来。他本次带来的人身手都不差,有一人甚至达到六级高阶,要强留下少女他们还是可以的,但是耶律破睦并不想在敌友未明之前暴露自己的实力,因此马上长啸一声,暗示侍卫们不要恋战,马上撤退。 因此耶律破睦带着五个手下,借着弓矢、黑暗及轻功与少女三人且战且退。少女三人也发现了对方的整体实力其实在本方之上,而且占有人员优势,因此双方在都不愿意无谓折损实力的情况下,游斗半晌,最终安全脱离接触。 看着耶律破睦他们逃离的背影,想起自己跟对方首领搏斗时,对方眼中出现的复杂神情,少女那美丽的脸上隐现一股忧色,拳头紧紧握着。 “师妹,你说他们究竟是谁?”傅玉眼中覆盖一层寒芒。 “不知道,但是这些人突袭不成功后,倒是撤退得很坚决、干脆。好像是认错人,才刺杀我们。”施霁月沉思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刘小胖问道。 “我们这次目的是追郑端允,其他事情不理。但刚才出现的人实力太强,所以现在只需要我追过去就可以了,你们俩结伴去找我爹娘,让他们尽快来绿水县”施霁月沉吟片刻后,下定决心道。 “你自己一个人去会否太危险了,让小胖去找师父师娘,我陪你去绿水县,至少有个照应”傅玉不同意。 “是的,师妹,你自己一个去太危险了”刘小胖附和道。 “不,刚才交手下来,我觉得那批刺客杀我的意愿并不强烈;另外,我自己一个人去,若有危险,逃离还是有把握的。”施霁月坚决地道。 傅玉和刘小胖对望一眼,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武功级阶比不上少女,自己跟着过去没准真的成为负担;而两个人结伴走,再遇上刚才那批刺客时,自保能力无疑能提升。无奈之下,因此只好同意施霁月的安排。 第36章 隔墙有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当施霁月遇袭的时候,徐萍已经在靠着展光风他们的房间住下了,经过展光风他们房间时,她想敲门进去,但是很快想到一个问题,展光风是和郑端允住在同一个房间的,虽然她也明白展郑二人是无奈之举,但是内心还是有点不舒服,因此她忍住了,而且她还有个小心思,就是想听一下对方的悄悄话。她从小父母就让她随性生活,对礼教不怎么上心,因此也不觉得偷听其他人说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两间房都属于人字房档次,隔音效果并不特别好,徐萍听力又非常好,因此展郑二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地收在徐萍耳里。 “郡主,您今天也累了,早点歇息吧。”光风的声音出来。 “嗯,光风,我真的想徐萍姐了,不知怎的,我觉得她好像遇上了大麻烦,很担心她,你呢?”郑端允的这句话,让徐萍眼睛一下子充满温暖的泪水。 “嗯,我也很担心她,但她人这么好,武功也这么高应该没事的。”在过来这一路上,展光风很多时候都会涌现出徐萍的样子,他心里已经暗自下了决定,等明天到了青山县,把郡主的安全托付完毕。就去找徐萍,他觉得徐萍需要他的帮忙。 看着展光风忙碌的后背,郑端允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明天要是到了青山县后,我应该不能再叫你光风了,对吧?是不是要唤你七十七还是八十七号?你现在已经提前进了角色,对我的称呼已经从‘你’改成‘您’了” “……,是的,明天后您会重新成为郡主,不可能是杨霁月,只能是郑端允;而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死士而已”展光风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回答道,说完心里怅然。 两人陷入短暂沉默。听到两人的对话,徐萍不由得同情两人起来。她早已看出两人并非单纯的主仆关系那么简单,他们都把对方看的很重,情愫已生,现在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巨大的身份鸿沟。想到这,徐萍心里也在叹气。 “其实在你心目中,保护我只是你的责任?”郑端允打破沉默问道。 “是的,保护郡主您是我的责任”展光风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郑端允在展光风回答时,眼睛一直盯着展光风的眼睛,展光风本来还很努力地对视的,但是后来心虚低下头来。 在这一刹那,郑端允已经真切地感受到展光风内心的痛苦,她咬咬牙,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一股力量,没等展光风回答,一字一句地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话,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徐萍这时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 可能已经猜测郑端允接下来想问什么,有些东西不说穿可能更好,展光风喉咙低吟,想说些什么,但是郑端允不给他这个机会,眼睛坚定地盯着展光风双眼问道“你喜欢我吗?” 虽然内心已经提前预判到,但是当勇敢的郑端允直接将问题挑明时,徐萍感觉到一丝无力感从心底生成;同时她非常佩服郑端允的勇气,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房间的灯光摇曳欲灭,洁白的月光从窗台照在郑端允的脸上,就像是度了一层银色的粉末,粉末下是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蛋,此时的郑端允就像是下凡尘的仙女那样的圣洁。而这个仙子此刻却非常勇敢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想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 展光风这次却居然没有回避郑端允的眼神。既然把话挑明了,那么就不再逃避。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明天过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展光风下定决心后,没有急于说话,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一个包裹得很好的小盒子,就是他受伤时被郑端允发现的那个小盒子。 郑端允鼓起勇气问出那个问题后,对于展光风没有马上直接回答,本来是有点生气的——我一个女的都直接说了,你怎么还这么扭捏?但是看清楚是那个包裹后,她的心突然也砰砰地跳动,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目光停留在那个包裹上。 “郡主,你曾经问过这个包裹里面是不是女孩子送给我的?嗯,里面的东西的确是一个女孩子送我的。”展光风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裹。 包裹里面是一个盒子,包裹有两层,外面一层是一块粗布,里面还有一层防水的牛皮纸,可见展光风对里面东西的重视。盒子打开后,郑端允禁不住“啊”的一声。 隔壁的徐萍虽然听得到,但是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心里着急,但她马上深吸一口气,进行调息,不想错过对方对话的每个字。 “这好像是东吁冰种做成的绿玉镯,跟我早上给萍儿姐的玉佛质地很像同一块玉做出来的。啊,不是很像,是同一块玉石。这个玉镯是我给你的,是你,原来是你”。郑端允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激动的光芒。 听到这里,徐萍不由自主地拿出上午郑端允送的那个玉佛,玉佛全身通透,可以猜想隔壁的玉镯应该也是同样的质地。 展光风点点头,声音低沉地回忆着往事“郡主,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大约十年前,那一年我八岁,是大魏祯崇七年,大魏也是在那一年亡国,我和母亲因战乱被迫离开京都,后来随着逃难人流到了睦州。因为人生地不熟,我和母亲在睦州过的很难,我甚至做过乞丐。穷苦加上身体底子较差,我母亲就因为病痛两年后离开了我,母亲去世那天我记得是十二月二十八,三天后过年,就是新帝武洪二年。我抱着母亲的尸体在呆坐在大街上,那年我十岁,当时的我只是想着埋葬母亲后,就自杀到她的身边,但是我那时没有钱埋葬她,因此只能抱着她的尸体在大街上一直哭” 徐萍听到这,心里悲叹:原来他母亲八年前已经死了,想到自己的挚友那几年的悲惨生活,徐萍心里很难受,眼睛不知不觉地红了。 郑端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此时也是眼睛红红的。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有一队护送一辆豪华马车的官兵经过,为首的官头说我晦气,阻街,要把我赶走。当时我想着,也许被他们打死也不错。”说到这,展光风顿了一下,深情地看着郑端允继续道“后来,那个时候,马车上下来一个小女孩喝止了官兵的行动,她来到我面前,问我为何哭的如此伤心,怀里抱的人是谁。了解了情况后,小女孩居然也哭了,最后她把手里的玉镯交给了我,让我用镯子换钱埋葬我母亲,那一刹那我觉得那个小女孩就是菩萨化身那么的圣洁” 徐萍暗叹一口气,她已经猜到这个小女孩是谁了。 郑端允的脸不由得通红了。 “我用这个镯子当了钱,埋葬了母亲,后来好不容把镯子赎回来,一直希望重新见到这个小女孩还给她,但她那种女孩岂能是一个小乞丐想见就见的呢?”展光风语气缓慢地回忆着。 “那么后来你怎么进的王府?”郑端允迎着展光风的目光,温柔地问道。 “大约三个月后,王府开始招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进府培养,收入还不错,我小时候跟父亲习过武,条件能满足,就被招进去了。进去后,我才知道其实是招死士,接受的是刺探、保护及刺杀等技能。培训三四个月后,有一个训练项目就是隐匿,就是要隐匿在被保护人身边。那天,我看到了那个给我镯子的小女孩,当时她的丫鬟不在身边,而且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一个牙齿磕掉了,哭的很凶。看到那个情况,我忘记了守则,出去把小女孩扶了起来。”展光风此时不知不觉地双眼充满温情。 郑端允惊讶的合不拢嘴,说完脸上一红,低头继续道“那时的我的确很调皮。你出来后,很快就离开了,我当时没有认出你来。后来……怎么样?” “因为暴露行藏,所以我那次的任务是失败了,还被,还受到了惩罚。后来我被老爹,就是管理我们这些死士的人,找去问话,问我为什么跑出来,因为我们的守则是除非你遇到危险,否则是不能现身的,我老实交代后,据同伴说老爹觉得我有这段经历后,肯定会尽心保护郡主你,所以在王爷面前力保我负责你的安全。”展光风道。 虽然展光风说起受到惩罚时,尽量保持平淡,但是郑端允也想到当时的惩罚不会是那么轻松的,自责地道“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展光风却摇摇头,微笑道“其实,被你发现那个事情发生后,对于我反而是一个幸事。在我身边,很多保护你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的,他们有的被安排到斥候、刺杀等任务,有一些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有一些却永远消失了。但是我一直隐匿在你的身边,经常可以听听你的诗词,感受你的快乐与悲伤,对于我而言……是很大的乐事。”展光风说的很慢,在说到最后的两句时,虽然曾有所迟疑,但是还是暗自下决心说完。 郑端允此时已经满眶热泪,她不自觉地靠近展光风,轻轻拉起展光风的衣袖,哭泣道“谢谢你,虽然我没发现你的存在,但是那天发现你以后,我内心其实一直有一个感觉,感觉有一个守护神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的身上,静谧安详。 许久,郑端允注视着展光风,轻声地问道“那你知道,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青州吧?” 展光风的眼神也不在逃避,清澈的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郑端允道“我知道,听说太孙乃是一个温文尔雅、谦恭孝顺的人,无论人品、家世都与郡主你般配。”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即使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也没关系?”郑端允刻意问道。 “是的,即使您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没关系”展光风语气肯定地道。但郑端允听出,他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将“你”换成“您”,一条巨大的鸿沟又隐约出现在他们中间。 郑端允慢慢松开展光风的袖子,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滴在地板上。突然她很生气地道“展光风,今天看你挡在我身前直面那三个胡人时,我的内心虽然是那么的恐惧但又是那么的感动。但你和我父母都是一样,都喜欢在安排我的未来。你知道吗?和你在绿湖村的那些天才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那个田园生活才是我向往的。你要是男人的话,你就,就带我离开这里,而不是把我送回去。” 纵使内心坚强,但是展光风此时也控制不住从眼眶溢出眼泪,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道“现在离行刺不到二十天,你已经病了两次,我很心疼,你不能过这些生活;此外,王妃她身体不好,她现在应该很着急你回去……” 徐萍耳朵里传来的是隔壁房间女孩的呜咽声。 月光晒在长长的街道上,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女孩走在街上,月光在她身后留下一道细长的影子,这个只和影子相伴的孤独女子便是徐萍。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窗口飘出来的,又怎么走在这条街道上的。听完展光风他们的对话后,徐萍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内心感动得不能言语。 她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憧憬爱情,觉得爱情是最真善美的,因此不知道多少次为《白发仙女传》的男女主的爱情故事流眼泪。听完展郑二人的对话后,她现在释怀了,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内心默默地在祝福他们,但是也为他们的未来担心。于是,徐萍飞出了酒店,走在街道上,想去拦住一个人。她希望展郑二人能在一起,不能让这个人给伤害了。 徐萍走到城门前才知道自己犯了错,因为现在夜已深,城门已经关闭,要拦的人进不来。 徐萍想拦住的人是一个少女,一个容颜美极的少女,这个少女和两个师兄弟分别后,很快就来到城门前,可惜城门已经关闭了。城外还有一家小客栈,方便那些赶不及进城的人住宿。 施霁月要了最好的一间房,她从小生活很优渥,因此出门在外从不委屈自己。行刺以来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碌,让她感觉身心疲累,现在洗漱完毕躺在舒服的床上感到无比的惬意。明天,明天应该就可以见到那两个该死的漏网之鱼了。想到这里,她想占上一卦,想测明天的情况。从兴趣而言,她对占卜的兴趣要比练武要大,这是她从小就喜欢和闺蜜玩的游戏。相反,对于练武则得过且过多了,经常练武若遇到有猛烈的太阳的日子,她往往因为担心把自己晒黑而偷懒躲在一边,甚至自我减少练习量,父母对此也毫无办法。但因为她自身练武天赋极高,所以即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目前也能达到五级高阶的水平,在同辈师兄妹中,仍属于出类拔萃的那种。 正当施大女居士想占上一卦时,突然,施霁月看到窗外原来被厚云遮盖的月亮,慢慢地探出了皎洁的身体,窗外呼呼地刮着凛冽的冬风,是冬风吹开了天上的云朵。 “嗯?”对于天象敏感的施霁月眉头轻蹙,但很快便乐上眉梢,少女满意地笑了“好兆头,风吹云动见月明,明天云月相见,这次你这朵云还能躲到哪里去?” 第37章 郎心如痕 农历十月十四,万里无云,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圆,明天肯定是一个团聚的好日子。 晚上看到城门关闭后,徐萍便回到了客栈,隔壁的两个不是情侣的情侣后来都没怎么再说话。经过一天的折腾,特别是受到寒毒的侵袭后,徐萍身子很累;另外,她已经了解展光风和郑端允的关系了,藏在心里的疑惑解开后也有助于睡眠,因此三人中她睡得最好。 次天,徐萍是三人中第一个离开客栈的,她不想让展光风他们发现自己,因此一大早就起床,再次化妆成一个普通渔妇的模样,退了房后在客栈门口隐匿,想等展光风他们出来后暗中保护。 展光风其实很早就醒了,但是没有起来,安静地躺在地上,有点失神地看着床上那最在乎人的后背。昨晚两人都把话给挑明了,但关系是亲密了还是疏远了?他也不知道。 郑端允昨天谈话后,很多谜底都揭开了,整晚思想都乱糟糟的,根本没睡。虽然也知道展光风是迫于现实情况并没答应与自己一走了之,出发点也是为她好。但是她依旧还是很生气,因此整晚都赌气背对着展光风,也不跟他说话,感受到背后那时不时注视的目光,这种感觉也挺温馨的。 生气归生气,但郑端允心里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回王府后,无论遇到多大的阻碍,都要父母答应让他们在一起,这是目前唯一能行的通的方案了。 窗外面渐渐热闹了起来,按展光风的习惯肯定已经醒了,现在他不起来,要么是想让自己再休息一会;要么是不舍得结束与自己独处的时光。现在两人这个状态,好像一对赌气的年轻恋人,男的正在求女方原谅那样,而女的此时正占尽上风……。想到这里,心里一甜,毕竟还是小女孩,不由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听到郑端允的笑声,展光风也不禁莞尔,但很快就看到郑端允后背在动,好像准备要转过身来。于是展光风马上也翻身,不要让郑端允发现自己在看她。 “我不转身,你就不转身,是不?”郑端允语气冷冰冰地道。 展光风无奈之下,只能转回来,面对着郑端允。 “你不是一直希望把我安全的送回家吗?怎么还不起来”郑端允一边坐起来,一边拉长语调道,很生气的样子。 “是,是”展光风马上站起来,他们两个昨晚都是和衣睡的,倒不会太尴尬。 “想到今天就可以放下我这个包袱了,所以这么开心?”看到展光风眉梢间有一种如获大赦的喜悦,郑端允恨恨地抱怨道。 “不,不是的?”展光风连忙解释道。 “不想让我安全回家?还是不舍得放下我这个包袱”郑端允打趣道。不知不觉间,刚才好不容易装出来生气样子瞬间被欢乐模样替代。 “……”展光风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经过昨晚的坦白交流,两个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从主仆、兄妹变成那么有点情侣的感觉了。 今天恰好是小县城的圩日,这一天是商家和顾客相约聚在一起的日子。因此当展郑二人从客栈出来时,街上已经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 小县有一个马市,展光风挑了一匹体格较好的马匹,谈价格时,当然又是小郡主出马了,也许是迷惑于小郡主甜甜的声音,最后居然以展光风都侧目的价格成交了。从展光风眼神确认这次自己讲价非常棒时,小郡主开心地蹦跶了起来,昨晚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 郑端允本就是一个性情豁达之人,现在已经确定展光风的心意,也明确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所以静姝郡主倒是完全放下了,她依然保持昨天戏弄展光风的兴趣,没多久脸上已经被郑端允抹了两三样粉,买了一大堆没用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最惊险的是,郑端允曾看上一对耳环,自己试了觉得不好看后,开始坏坏地打量身边的“母亲”,吓得展光风马上离她远远的。不过,郑端允他们这样闹着,倒是非常像一对出城赶圩的农家母女。除了跟在后面的徐萍外,其他人也不会将这年轻女子与郡主联系起来。 “两位客官,走累了吧?看你们的样子,一定买了不少心怡物品吧,要不来我们这里歇歇?偷偷跟你们说,我们茶楼今天新来了一个说书先生,今天会给大家讲讲最新的武林宗师榜、胭脂榜和武林新秀榜呢!”展郑二人在经过一座茶馆时,一位青衣小童满脸堆笑地拦住他们。 “武林宗师榜……”善于写小说的郑端允嘴里情不自禁地复述这,眼睛开始发光。 “咳、咳,江湖之事与我们这些小百姓何干啊?”展光风连忙出声制止。展光风的训练课程里包括模仿异性、鸟雀、动物的声音,因此听者若不是认真分辨时,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虽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跟这些江湖事无关,但是听一下这些趣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错的嘛。而且作为女人难道你不想听一下世上都有哪些美人吗?”负责揽客的青衣小童看出郑端允有兴趣后,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弃。 “好,我们就进去看看”用现在的话来讲,郑端允是一个非常八卦的人,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些榜单里都有哪些人。她怕光风还不同意,说完马上扭头向她的母亲撒娇道“娘,我们就去听听嘛,好不。逛了半天,我也累了,娘……” 她平常在王府里撒娇技术天下无双,睦王及王妃都抵挡不住,何况是展光风呢,无奈之下,展光风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了茶馆门后,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里面除了有栓马的地方外,还有几个大簸箕,里面装满了晒干的茶叶及中药等。 茶楼有两层,中间有一个小舞台,一个肤色通红、蓄有一小撮羊须的中年说书人正在舞台中央,说书人前面还有一张桌子,上面一块说书人常用的醒木。此时,说书人正很有范儿地捧着一杯茶在喝。 茶楼的一层和二层的客座都围绕舞台而搭建,展光风他们要了二楼的一个靠窗的桌子,刚才那个青衣小童伺候他们坐下来后,开始推介:“客官,我们这个茶楼什么茶都有,你们想喝点什么?” “什么都有吗?那给我来点……”郑端允本来想说出个名贵的茶叶名字来打趣一下这个小儿的,但是看到展光风那制止的眼神,只能马上转向道“我们对茶不熟悉,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吧” “好嘞,客官您就问对人了,我们这里临近平陵湖,平陵湖是个什么地方啊?山清水秀不说,主要是有仙气啊,不然怎么会孕育出望夫石这忠贞景物?我们平陵湖除了湖就是山,山上主要的作物就是茶,其中有一种叫‘郎心如痕’的黑茶,是最有名的。”说道这里,店小二故作神秘地道“你们知道这个茶为何叫‘郎心如痕’吗?” “为何叫郎心如痕?”郑端允节奏已经完全被带上了,展光风心里在苦笑,他几乎已经肯定郑端允会要这种可能不是最贵,但是利润绝对最厚的茶了。 郑端允虽然化了妆,但是长长的眼睫毛下的凤眼泛着灵光,店小儿跟她眼神一接触后,就有点砰然心动的感觉,心里赞道“好漂亮的眼睛啊,可惜就是皮肤太黑了点,年纪太小身段还没长成”心里这么想,嘴巴却没停“那是因为这个茶啊,说来奇怪,只生在在一个名为郎归山的山顶上,这个郎归山啊,它正对着望夫石,望夫石的仙女就是一直盯着这个山顶看,所以郎归山就是这么得名而来的,盼郎归嘛。曾有一任知府测量过,这个山的山顶恰好跟望夫石的下巴等高,你可以想象的出,仙女就是天天看着这个山顶。这个‘郎心如痕’茶树非常怪,只有生长在郎归山顶的茶叶会有一条白色的带痕。传说是仙女的丈夫有一天终于回来了,两夫妻在对望,丈夫留下的眼泪洒落到郎归山山顶,因此这一片的茶林结出来的茶叶都有那么一道白色的泪痕。这还不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山腰的茶叶就结不出来这道泪痕,你说神奇不?同时这个茶叶很特别,成熟后会卷起来,好像一个心形状,因此我们的王建大诗人就给这个茶叶起了名字叫‘郎心如痕’,王建大诗人,你知……” “诗人王建也来过这里?这个茶叶名字是他起的?”郑端允眼睛泛着激动的光泽。 “咳”一个渔家女儿怎么可能知道王建,展光风连忙干咳提醒。郑端允也察觉出不妥,脸上一红,但是因为脸上涂了一层黄黑色的底粉,所以看不出来。 店小二听到郑端允知道王建,开始显摆:“原来您也知道王建啊,历代很多大诗人都给我们这个望夫石作过诗,刘禹锡、李太白等都做过,相比而言,王建就没有那么出名,但是他写的诗词‘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上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很多文人墨客都推崇这首诗”其实店小二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长期在这里接待文人骚客,渐渐地也能背出跟望夫石相关的诗词,也是营销的需要嘛。 “您看,这就是‘郎心如痕’的茶叶,若您一会儿尝的可口,可以买一包回去的。”店小二从店服里摸出几颗茶叶出来。店小二摸出来的这几颗茶叶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在店小二的引导之下,果然长得像一颗心形状。郑端允充满好奇地看着那几颗茶叶,顺着店小二的话不断地点头同意,展光风看的后脑勺一阵麻痹。 “那您看要不要来一壶这种‘郎心如痕’?一两银子一壶;若口感可以的话,茶叶一包八两是五两银子”店小二小心地试探着。展光风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被呛到了,这个时候一两银子对100文,在县城一级的城市,一壶茶最多只要30文,即使京城那些大城市,好的茶馆一壶好茶最多要不了一两银子。 展光风还没来得及提出异议,已经被带偏的郑端允嘴巴不自觉地应和着“嗯嗯,冲一壶过来,另外再给我一包茶叶。” 展光风心里叹息“女人啊,还没喝过就买茶叶了,茶叶究竟是用来喝还是研究形状的?”。 “得勒,我马上去办”店小二笑逐颜开继续道“这样子的,我们这里的人喜欢在烧茶时,加一点点的巴豆,主要是为了清清肠胃,不知你们是否也要加一点呢?那些巴豆是我们自家晒的,就是你进院子看到的那些” “我们就不加那些东西了”展光风马上制止道,接着问道“你这个什么‘郎心如痕’茶叶既然只是生长在郎归山顶,你这里怎么这么多的?” “客官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郎归山就是我们东家的产业,我们每年采到的茶叶只是供给我们茶楼,不瞒您说,要不是您在我们这里喝茶,单要买这个茶叶是买不到的”店小二满脸堆笑解释道,他已经判断出,相比旁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个大娘难对付多了,因此马上转身对着郑端允说道“这位姑娘,我去给您准备了,那个郎心如痕自带仙气,喝了您肯定可以相个好儿郎,而且相公的心也永远会在您这边” 郑端允莞尔一笑,有深意地看了展光风一眼,在小二看来也只是以为女儿买了东西后,有点讨好地看母亲而已,没有察觉到异样。展光风叹了一口气,苦笑报之。 展光风要了些点心,和郑端允一边品茶一边吃早饭,心里都觉得这种平静特别温馨。 这家店的小儿营销能力都非常强,没一会,就带了好几桌客人上来,不到半刻钟,居然上下楼都坐满了。客人包括带女眷出来的富裕人家,也包括一些闲来无事的小市民,当然无业痞子也是有的。 展光风的座位靠近窗户,从窗户望去,酒楼外面也很热闹。这时,展光风突然发现有一个中年男子挑了一担肉包走过来,待看清楚这个中年男子的样貌时,展光风心中不由得一颤,原来这个商贩是睦王府的死士,叫林洪,是死士营的一个小头目。行刺发生后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伙伴,但展光风心情却是复杂“看到自己人了,郡主很快就可以脱险;但她和郑端允之间的关系最终走向何方?” 郑端允此时却没有发现展光风的异样,已经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住了。 楼下的说书人开始暖场了:“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能与各位有缘见面,真的让鄙人倍感荣幸。今天是鄙人到绿水县的第一天,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希望以后各位朋友多多关照,我这个月都会呆在这里,若大家有空,希望常来,听我给大家说说书,介绍一下外面的大千世界,给大伙解解闷。” 看到郑端允两眼放光,兴奋的样子,展光风决定暂时不跟林洪对接,就让这个小郡主多开心一会吧。 说书人站起来,向各方宾客抱拳继续道“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王,就是大王的王。兄弟我,经常跑江湖的,熟悉江湖事,了解江湖情,江湖密事没有能逃脱我的法眼的,就像是隔壁发生的一般,所以很多人也叫我‘隔壁老王’” 这时候,一楼已经聚集了当地一些富家子弟还有无业游民,他们都是冲着什么胭脂榜这类八卦来的,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有人笑骂道“去你的隔壁老王,我家媳妇都不知我昨天去哪里快活了,更不要说隔壁老王了。刚才那个小二把你吹嘘的只有天上有的,才把老子骗进来了,要是一会儿发现货不对版,看老子不把你揍得喷屎,然后让小二吃进去”。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郑端允何时听到过这么市井之言,眉头一蹙,但是很快被欢乐的气氛感染了,嘴巴上翘,期待着精彩的出现。 “好好,今天的事情要是不精彩,绝不收钱;若真的精彩的话,希望各位兄弟多赏几个钱。”说书人说完,啪的一下打开折扇,开始了今天的说书。 第38章 宗师榜 隔壁老王清了清嗓子后,开始了今天的表演, “各位听友,所谓武无第二,文武第二,但是对于哪位武林人士的武功天下第一,哪个武林新秀光芒万丈,哪个美女独占魁首都是历朝历代永不疲倦的话题。以前,这些评比都是由各大势力所垄断的,各自利益不同所以排名也有所不同,以前世上公认较权威的是排名榜是由江湖百事通这个组织评定的。但很快就是我朝立国十周年,所谓国泰则轶事多,主管锦衣卫的福王近年将江湖百事通纳入麾下管理,并且于上月首次正式发布武林宗师榜、武林新秀榜及胭脂榜三榜,第一次实现皇家与万民同乐啊”说到这,说书人顿了一下,吸了一口茶。 百姓的基因都是八卦的,听到是有皇家认证的榜单时,大家的兴趣都被勾引起来了。看到说书人慢条斯理地在喝茶,有一个地痞催促道“快点喝,喝完先给俺们直接说那个胭脂榜,老子只对这个有兴趣!” “对对,快说胭脂榜。”有人已经开始附和。 “小六子,你又跑来我这里白蹭了,居然还敢这么嚣张。老娘就喜欢先听那个什么宗师榜的,你没事躲一边去。”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女人,穿得花枝招展的,正是这里的老板娘,她早已跟说书的对好台词,将最引百姓注意的胭脂榜放在最后说,这样客人会待的时间更久点。 因此,说书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道“所谓众口难调,大家都有自己喜欢听的,既然老板娘发话了,我们先从宗师榜说起” 听书的众人很多提出异议,但是毕竟不是原则问题,大家笑闹后就等说书人介绍了。小二们趁机会跑上跑下的推销各类茶点,郑端允其实最想听的就是这个榜单,心里一阵激动,跟展光风对笑一下,凝神听讲。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们小老百姓也一样,知江湖事,听老王言,让你永葆潮流”听到说书人又想胡扯,有的人正想骂娘,但是老王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马上步入了正题。 “我们虽然不是武林高手,或者暂时还不是武林高手,但是总也听过天下武功高低可分十级,每级又分初中高三阶,其中一至四级为登堂级,一般人苦练若干寒暑总能达到四级,区别只是在于根基稳固程度而已,在四级内,跨级挑战并战胜高级对手的例子比比皆是。五级到八级属于攀峰级,能冲破四级进入五级的,除后天努力外,天赋也是非常重要。只有成功跨入五级的人才能真正称为高手,这些级别内,每一级、每一阶差距都非常大,跨阶挑战并取胜的几率非常非常低。至于九级嘛,就是所谓的宗师了,要求武者不仅有过人的天赋,同时也需要极大的机缘。而我们的宗师榜就是指天下成功突破八级,进入九级的顶级高手了”说书人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 “不是还有十级吗?十级是什么?”有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袍的贵公子忍不住问,这个贵公子是当地富豪李员外的嫡子,叫李孟涛,此次出来带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过来,两个都是当地有名的青楼女子,由于贵公子准备过几天就给她们赎身,因此这时正笑意盈盈地陪着李孟涛听书。 老王就是等这么一句话,马上接道“这位公子问得好,十级是传说级,传说这两百年来只有烈阳剑吴顶峰达到过,但是究竟是否达到过,达到十级情况是怎么样的,有文字记载的却非常少,所以十级不在我们讨论之列,没准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看到郑端允很认真听讲的样子,展光风内心不由得觉得好笑;也许感受到光风的眼光,郑端允微笑地别了他一眼,巧笑盼兮,看的展光风有点心猿意马的,马上收拾心神。 “刚才已经说了要进入宗师榜,必定是进入九级的强者。因为这次是皇家主持的榜单,因此比以前年份那些榜单多了很多文化色彩。不愧是皇家出品,果然不凡,居然可以把九级的强者用两句诗词概括了。这两句诗就是‘千军齐进战西伐;万马归槽待东征’。大家看,两句话十四字,概括了近一甲子来共十二位晋升九阶的宗师,榜单后附有一句说明‘盖武无第一,榜单仅归纳九级强者,并不排位’。”说到这,老王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为什么听轶事,要听老王的?因为要是其他说书者,就会照本宣科地跟大家说千就是指千秋帮的帮主游龙剑圣千无缺,万是指万秀山庄三长老无敌狂刀万人敌……老王不是这种风格,我们按图索骥最大范围找出他们的关系。” “大家都知道,最近我们的三代分别是宋、辽、魏,宋代后期因民不聊生,导致内乱不止,最终被东部草原契丹跨过宁睦防线,宋朝天子兵败于粤州,跳崖而亡国,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全部国土沦陷于马背民族。后来魏高祖曹元璋驱逐辽狗,重新建立汉人政权,在驱逐辽狗时,魏国开国柱石是徐国公徐遇春大将军,其在宁睦平原一战中,怒斩辽国北院大王萧凛挞,成为中原的定鼎之战。但是徐国公后来在草原追击辽狗的过程中,却被萧凛挞之子萧休哥设伏所伤,最后含恨而终,我汉人一代战神就此陨落。此后,徐萧两家世代结怨,徐国公之嫡孙两百年前在睦州被萧家死士所杀;次年,徐国公次孙在睦州设计引出埋伏在睦州的萧家长子,活捉后五马分尸,尸体抛于城外喂狐狼;后又有萧家后人越境破坏徐家家主婚礼,毒杀300余口……这只是徐萧两家恩怨的缩影。直至六十年多年前,萧家传到萧佑这一代,萧佑晚年得子,并希望其子可继承祖业,再次入住中原,因此将其子命名为萧西伐,意图明显,就是想有朝一日他家子孙可西伐中原。这个事情被当时徐国公家主徐天威知道了,恰好当天徐夫人为徐家诞下一男婴,徐国公便将其子针锋相对地起名为徐东征,同样寓意为东征草原。可惜的是,两个老人家想象中的战场上东征西伐,金戈铁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两个少年成年后不约而同走向了武学之道,都是在三十五岁左右跃身九级,分别成为两地武林的执牛耳者,二十五年前,他们在宁州的一场大战被视为百年武林的巅峰之战。” 老王顿了一下,咪了一口茶。 茶楼这时都很安静,听得热血沸腾,仿佛都被带入了那刀光剑影的打斗中。许久,有人问道“结果谁赢了?” “最终谁胜谁负可能只有两人才知道了,但是那一战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并且影响极广。当年观战者高手云集,八级高手甚至据统计也有超三十人,观战后,千秋帮的帮主游龙剑圣千无缺、万秀山庄三长老无敌狂刀万人敌、军武山前山主赌命剑客军直前、西辽天湖帮帮主齐骏、西辽世袭御马侯马追风,这五人受到感悟,一两年内陆续进阶九级。这五人的姓氏也出现在宗师榜的排名榜单上。可以说这一战,间接提携五人晋升宗师,影响不可谓不大,纵观历史,近一甲子能出十二位九级强者也是前无古例了。抛去民族大义而言,徐东征、萧西伐两位武林泰斗对于当今武林影响是至高无上的,十二位宗师中,除上述五位受益于那巅峰一战外,还有三位宗师跟他们是相关的,大家可以猜到是谁吗?”说到这里,老王微微合上双眼,又捧起了茶杯。 众人正听得热血沸腾的时候,被老王这么义卖关子,都觉得很不爽,有急躁的人已经开骂起来了“快点说啊,这个时候你又卖啥关子” “各位相亲甭急,为了串联其这十二人的故事,老王也是耗尽心血,无他就是让大家更加容易理解那冰冷的排行榜,但是出门在外,能把故事编排的这么紧凑,全赖各位的大力支持”老王笑容可掬地道。 “那么你倒是说啊,我们不是已经支持你了吗?”有人着急地嚷道。 “你说刚到我们绿水县,是不是从外地带来什么特产可以给我们尝一下?”那个鹅黄色长袍的贵公子摇着扇子微笑道,他听这些事情多了,说书人的套路非常清楚。 “这位公子真的聪明,鄙人刚从宁州过来,带来一些当地的特产,中宁枸杞,这些枸杞……”老王笑着道。 “得了,得了,不要自卖自夸了,我要三份,其他的朋友也帮衬几份,你收钱后尽快说”李孟涛笑骂道。 在楼上的郑端允本来也不满那个老王在乱卖关子的,现在听到贵公子的话,恍然大悟,开心地笑得眼睛弯成一个峨眉月。 小二们统计完枸杞购买份数后,向老王比划着手势,同步销售情况,可以看出老王非常满意,他左手啪的一下再次展开折扇,右手轻轻抓起醒木在桌上轻轻一拍,周边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次入榜的武林宗师一共十二人,刚才连徐东征和萧西伐外,还有五个因现场观战后来晋升九级的高手,那么现在剩余还有五个人没有介绍,这五人中有个特点,他们的姓氏出现在‘千军齐进战西伐,万马归槽待东征’的十四字偈语,是以同音字出现的,分别是‘进’通晋国的‘晋’,‘战’通施展的‘展’,‘待’通戴帽的‘戴’、‘归’通桂树的‘桂’及‘槽’通曹魏的‘曹’。五人中其实有四人是跟萧西伐和徐东征有关的。” 当听到“‘战’通施展的‘展’”时,郑端允低声地向展光风道“跟你同姓呢,没准是你的长辈”,展光风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看到展光风的神情,郑端允有点奇怪,但来不及发问,老王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先说这个晋,其实指的是萧西伐六弟子,晋贺,是唯一入榜的女子,由于这人是西辽贵族,不怎么参与到中原武林中,因此有记载的事物较少,非常神秘” 虽然在场的听众基本不是武林人士,但是此时眼神都充满迷醉的神色。老王非常满意,轻咳一下继续道“接下来要讲的是当年武林的三大绝艳之才中的两个,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徐东征的徒弟,分别是五弟子有“御猫”之称的展绍和六弟子戴一鸣。” 当说到展绍时,郑端允心里一颤,因为展绍这人在民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她转头想和展光风讨论时,发现展光风好像被窗外什么事情吸引住了,暂时没空理她,只能扭过头,看向舞台继续听故事。 窗外,一个头戴四方帽,身穿一套乳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侠士行头的年轻公子正牵着一匹毛发乌黑的骏马出现在街道中,这个少年侠士走过时,引得非常多人注意,有点甚至回头,因为这个公子长得真的太俊俏了。 展光风美男子看的很多,郑端允的哥哥郑端诺就是其中一个,现在之所以被这个少年侠士吸引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正盯着他,表情严肃。楼上的展光风虽然换了女装,但是有一些部分是伪装不了的,比如眼睛、眼神及身材,对于这双眼睛,少女记得:大约二十天前,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硬抗她的一剑,在她的眼皮带走了他们的目标人物,甚至她的师兄和一位朋友就是栽在这人的手里。她已默默记下这个死士的外貌及身材,尤其记忆深刻的是那双眼睛。她已经确认是他了…… 由于那天刺客很多,而且施霁月那天戴着面纱,所以展光风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看到展光风也在打量自己,她恶作剧地向展光风微微一笑,感觉好像抛了一个媚眼。看到展光风皱眉头时,少年侠士心里一乐“终于被我找到了”。心里想着,把手中最后一个自己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塞进嘴里,就顺着店小二的指引进了院子。 走上茶楼后,施霁月完全不理店小二在后面嚷着“楼上已满座”的话,径直走上二楼。 看到少女进院子走上来时,展光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潜意识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很有可能冲着自己来的,不知不觉拳头攥紧,眼睛盯着楼梯入口…… 在施霁月进院、栓马及上楼的同时,老王已经接着往下讲了。 “展绍和戴一鸣是徐东征七大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两个,分别排名第五和第六。他们两个入门时间相近、年纪相近,原来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两人与戴一鸣的平妻郭红袖在江湖上合称“红衣三侠”。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戴一鸣叛出师门,两人翻脸成仇,戴一鸣叛出师门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而至于展绍,大家都应该记得,他是前朝第一神捕,也是前朝朝廷第一高手,民间有南侠的美誉。由于功夫了得,被魏朝廷赐封为四品带刀侍卫,外号‘御猫’。由于其一直在协助前朝的青天包大人伸张正义,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望。但是青天大人毕竟太少了,前魏皇帝昏庸无道,宠爱当时的第一美人林媛媛,疏于政事,最终导致天下大乱。我大吴起兵安定天下,最终成为天下共主”老王滔滔不绝地说道。 当他说到林媛媛时,郑端允内心非常不不服气,“你们男人自己好色,不理朝政,现在把所有脏水都往我娘亲身上泼……” 老王的声音继续传来“但是,我们大吴灭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大约十年前,当我大吴兵困魏都前,大魏组织最后的反扑,他们召集了仍忠于朝廷的各大高手,由皇室练武奇才、当时已晋八级中阶的祯崇帝堂弟曹由栩,徐东征的大弟子施风雷及徐东征五弟子御猫展绍带领,组成近五十人刺杀团,妄想刺杀当今圣上。但是当今圣上神机妙算,早已算出刺客的到来,提前组织近百武林高手应对,据说,我大吴的高手团领队之人就是现时我朝朝廷第一高手,忠勇侯戴一鸣。双方高手最终在马嵬坡一带大战,而且是一场夜战。那晚的大战,焦点是戴展二人的对决,展绍当时的年龄大约是三十一岁,而戴一鸣却还未满三十,这两个天才妖孽当时居然都已经达到八级高阶,他们这一战其他人根本无法插手,据说两人打的日月无光,最终居然出现一个很意外的结果” 说到这,老王又刻意地停顿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如痴如醉地想象着那惊天一战的场景,老王突然停了下来,不满声很快响起“你这老王,这时候还卖关子,有点过分了。又想卖啥玩意?快说,不然你很快就成隔壁坟的王八了” “呵呵,各位甭急,不是卖东西,老朽缓口气而已,稍安勿躁”老王笑着拱手解释道“这个结果就是,对决的戴展二人居然在大战中顿悟,几乎在同一时间突破到了九级,而戴侯爷也成为有史以来未满而立之年进入九级的高手。这一战,我大吴无论是人数、还是单兵实力均不低于前魏,加上提前设伏等原因,大魏刺杀团除少数分子逃离外,其余人等均被斩杀。逃离的人员就包括了前魏皇室余孽曹由栩,据说曹由栩旁观了戴展之战后得到启发,五年后晋级九级,成为一代宗师。而戴一鸣则凭此战立下大功,被圣上册封为忠勇侯,协助睦王镇守睦州。而展绍嘛,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有的说他那天已经毙命;但更可信的说法是他那天被戴侯爷所伤,即使逃了也肯定活不长。当今圣上定鼎中原后,感念其一直为民申冤,并非与前魏那些贪官污吏那样为祸人间。传闻圣上曾在立国后,曾当着千秋帮帮主游龙剑圣千无缺的面说,展绍虽然刺杀过他,但是他一点都不怪他,毕竟他当时作为前魏朝命官是需要这样做的,感念展绍侠骨仁心,更希望天下学武人都要以展绍为榜样,心中有武学之道。后来,听说圣上确认了展绍的死讯后,追封其为男爵,名为“仗义男”,表彰其一心为民、行侠仗义的赤子丹心。自此展绍的功过盖棺定论,据说展绍封爵的那天,很多曾经曾经受过展绍恩惠的民众及一些敬重展绍的武林人士自发在全国很多地方组织庆典,缅怀这个一心为民,侠骨丹心的展大侠。于是展绍、戴一鸣两兄弟,一个‘忠’,一个‘义’成为当时官场的一大佳话”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展光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的眼色。 听到老王继续说:“所以说,除徐东征及萧西伐二人外其余十大宗师中,有九人的晋级或多或少、直接间接都是与与两位武林泰斗相关的。最后宗师榜中的未介绍的仅剩下三绝君子桂子逸一人。此人十多年来去向一直成谜,桂逸之与与展绍一样,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晋级九级,年龄较徐东征萧西伐少十岁,曾分别与徐东征及萧西伐论道,与徐东征萧西伐一样都是自己悟道成功晋升九级的。但与徐东征及萧西伐不同,桂子逸号称琴棋枪三绝,并非完全一个武痴,很大精力耗用在琴棋二道,所以单以武功成就,比不上徐萧二人” 说到这里,老王深吸了一口气,总结道“各位乡亲,宗师榜的十二人老王已经详细介绍了。若大家觉得鄙人说的可以,烦请各位乡亲有钱赏钱,手头较紧也没关系,多给点掌声鼓励鼓励。我们歇息一会,将会介绍武林新人榜及胭脂榜,内容同样精彩”。 第39章 新秀榜 接下来就是小二拿着盘子穿插于各桌讨奖励,郑端允虽然对于说书人讲到自己母亲时有点不开心,但是还是觉得这个老王说的不错。虽然她足不出户,但是对于其他人如何评论自己的母亲还是有点了解的,既然改变不了,就不想那么多了,因此也问光风要了二十文钱打赏。 郑端允学其他人拍拍小手答谢老王,兴致勃勃地想和展光风讨论,特别想八卦展绍和展光风是否有关系时,她发现展光风眼睛一直看向楼梯口。郑端允顺着展光风的目光看过去时,发现那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少年侠士。 一直以来,郑端允都觉得,自己的弟弟是天下最帅的男子,要是男子也有胭脂榜的话,他的弟弟肯定无可争议地成为榜首。但是这个自信,现在有点动摇了,因为这个刚刚走上楼便向他们走过来的男子,真的长得太帅了。 施霁月上楼后,马上找到了展光风旁边的郑端允,对于展郑二人的身份确认又多了几分把握,因为那个逃脱郡主的身形她是记得的,而且认真细看之下,也能发现郑端允乔装过的端倪。虽然展光风已经乔装成妇女,但是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妇女就是非常的碍眼。 施霁月也发现展光风正紧张地看着她,而同时郑端允也好奇地看着她,心里不禁有点得意,她想好好迷惑一下这两个人,猫捉老鼠的感觉还是很爽的。于是不管店小二的引导,微笑地径直走到展郑二人的桌子旁,抱拳道“两位好,在下想喝个茶,奈何所有好位置都坐满了,可否允许我搭个台呢? 一个男子主动向两个女人搭讪,而且要求拼座,这个很不正常。店小二怕展光风他们发怒,连忙靠近过来向那个俊美少年道“这位公子,我在楼下就告诉你每个桌子都有人了,若您不介意搭台的话,左手尽头那桌更好,而且你们都是男士……”。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店小二在说这句话时,左手尽头的那个独酌男子,肩膀微微有点颤动,这个独酌男子正是乔装后的徐萍,她没能提前截住骑黑马的少女,以防万一只能乔装后暗中保护展郑二人。展郑二人上楼听书后,她也上了茶楼,并且在展光风他们不注意时,躲在一个角落独自喝茶。 “唉,你们这个桌子正对着舞台,后面也靠窗,空气好,我就想搭这桌,不知道你们两位是否同意呢?”俊美少年不客气地打断店小二的话。 “呃,这……”店小二为难起来了。 “既然这位兄台想坐到这里,那么就请坐下吧,小二给我们加一套茶杯”展光风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少年,很客气地道。 “好嘞”店小二有点郁闷,说好的搭台,现在可好,变成加套茶杯了,那么只能多收一个茶位费,白丢了一台客户。 展光风这么客气,原因是他对这个俊美少年的目的心里真的没有底,但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了,他也只能故作大方地接下来,希望只是自己敏感,对方并无恶意。因此他才招呼对方坐下,这样盯着他也方便点。 但展光风的态度却让郑端允很不爽,她看到展光风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少年身上,而且还那么热情招待对方坐下,这下两人想说点贴心话都不行了。她再重新仔细打量这个俊美少年,毕竟她是写小说的,一个念头马上出现“她不是女扮男装的吧?光风难道已经发现他是女扮男装,所以……”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判断这个是不是女孩的办法很多,女孩子嘛,总有她自己的特点,于是她向着那个俊美公子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细声说道“公子你请坐,萍水相逢总是缘,我们叫的茶叶是这里独有的,叫‘郎心如痕’,名字来源是……”。接着郑端允把刚才从小二听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郑端允的突然热情,让俊美少年有点手足无措。另外,女孩子都有一个通病,听到这个郎心如痕的故事后,俊美少年原来那尖锐的目光居然也开始变得柔和,还跟郑端允八卦地讨论了两句。可怜的施霁月从小机智过人,在她眼里郑端允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少女,跟自己搭讪,没准真的被自己的容貌吸引。哪知道郑端允人小鬼大,正在套话验证她是不是女儿身呢。 两人没说几句,郑端允已经基本判断出这个俊美少年是女扮男装了,“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心里恨恨地白了展光风一眼。 一旁的展光风挠破脑袋都不能解释现在这种场景,特别是他发现郑端允刚才看他的眼神,眼里有点挑衅的意味。这又是哪出? 这时候,老王又开始说话了:“各位乡亲,我们接下来要讲的是,武林新秀榜,顾名思义就是针对武林新冒出的青年才俊排的榜,入榜者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下,跟宗师榜没有明确排出名次不同,这个新秀榜是要排座次的,而且新秀榜只列前三名……” “嘿,宗师榜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直接说颜值榜而说那个啥子新秀榜的,只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年轻而已”老王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个性子急的地痞打断了。他说完,很多人也开始附和起哄。 “这位公子莫急,其实新秀榜前三名都是出自武林名家,跟之前说的宗师榜关联很大。所以接着宗师榜来讲更加顺。而且这一届的新秀榜同样很精彩,若我老王说的不对,你大可砸我场子。”老王成竹在胸地道。 看到老王如此自信,那个地痞也不好再唠叨,只是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好,要是不精彩的话,就不要怪我砸场子了”。 老王微微颔首,继续道“首先介绍的是第三名,这人便是军武山的军山定,是军武山前庄主军直前的孙子,成名之作是以六级初阶斩杀六级中介黑虎帮帮主刘刻苦,为江东人民除了一大害,新秀榜对其评价是‘越阶杀敌,军武之冀’。接下来的第二名是有中原第一新秀之称的戴君铭,这个戴君铭是戴一鸣的嫡长子,深得戴侯爷真传,年纪约二十岁,便已进阶六级中阶,特别是其家传绝学玄阴掌,堪称同阶无敌。新秀榜对其评价是‘秀绝中原,争秀崇武’,意思则是认可戴君铭是中原第一新秀,但是需要与一个名为‘崇武’的人争夺中外第一新秀的称号。”老王滔滔不绝地说道。 施霁月也被老王的话吸引住了,她向展郑二人微微一抱拳告罪后,转身面向舞台很专心地听,表情轻松。她坐在靠外面的长凳,因此是背对着展郑二人。她知道展光风的武功水平,有信心即使展光风背后偷袭,也可轻易制服展郑二人。当老王说到戴一鸣、戴君铭及玄阴掌时,施霁月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意。 而郑端允听到戴君铭时,则倒吸了一口气,但心里依然是厌恶“原来他这么厉害,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登徒子而已”。 “好了,现在第一新秀已经呼之欲出了,没错就是上面介绍戴君铭时说到的那个名为‘崇武’的人,他的原名叫‘萧崇武’,没错又姓萧”老王很会调起现场的情绪,现场听到姓名后,有的不禁跟着老王的节奏,问道“难道是萧西伐的后代?” “这位公子,果然聪明,的确,这个萧崇武就是西辽武林泰斗萧西伐的最幼子,年纪轻轻据闻至少达到六级中阶,近期不断下战书挑战中原各类新秀,已经先后击败万秀山庄少庄主万剑游、军武山庄少庄主军山移等为代表的中原新秀,因此新秀榜对其评语为“中原新秀,孰能赐败”。在新秀榜发榜前,还没挑战戴君铭……” “孰能赐败?好夸张的评语啊,既然还没挑战戴君铭,为何要把一个鞑子排在第一?”茶馆的人都对鞑子深恶痛绝,因此有人马上提出质疑。 “对对,既然是皇家出的榜,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很多人都附和道。 “各位稍微勿躁,听我一一道来,既然是皇家制定,当然是追求可信了,福王家里据说网罗了大量评判专家,他们是从过往战绩判断的”老王云淡风轻地道,心里在发笑,他已经挖了一个坑等着听众往里面钻了。 “那些专家都是瞎眼的,我就支持戴君铭,萧崇武来我们中原踢馆,只要戴公子出手,必定可以打死这鞑狗” “对对,我们也支持戴君铭,就像你说的那样,戴一鸣是历史上第一个三十岁不到就晋升九级的,他的儿子能差到哪里?那些专家胡扯”有人不服嚷道,很快就有很多人附和,在他们心中,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鞑子到自己地盘,把中原武林打个稀巴烂现实。 “呵呵,各位拳拳爱国之心,真的值得老王我敬佩啊。若各位刚才仔细听我的话时,我说了发榜前戴萧之战还没开始,现在离发榜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这十多天里戴萧之战的确已经打响。我们先休息一会,待鄙人歇息一下,尝尝鄙人从宁州带来的另外一样……”老王云淡风轻地道。 他还没说完,听众们就开始鼓噪起来了,有的脾气暴躁的已经开骂了。 李孟涛那一桌,两个年轻女子也掩嘴轻笑,那个李孟涛有美在旁就开始显摆起来了,指着老王笑骂道“奶奶滴,把老子说的心痒痒的,来人,赏五十两银子,不许再卖那些什么东西了,快点说” 老王心花怒放,拱手答谢,现场旁听的人群爆出一阵欢呼喝彩“李公子威武……” 李孟涛洋洋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同桌的两位女子媚眼如丝,说不出的崇拜。有钱,真好! 郑端允也发笑,有人抬轿的感觉也挺好的。 老王收了钱后,不敢迟疑,马上道“谢李公子,我们接着说。在新秀榜发出没几天,萧崇武果然到了睦州挑战戴君铭,结果是……”老王职业病犯了,他习惯性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所有人的内心都提起来,呼吸开始加重。以为老王又想使坏,李孟涛那凌厉的眼神飘向老王。老王马上摇头叹息道“虽然据说戴君铭已经使出玄冰掌,但是依然没能在萧崇武身上熬过百招……” “啊”茶客们不约而同一阵叹息,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心里接受不了,有人嚷道“奶奶滴,来我们中原踢馆,为何不关门打狗,找个七八级的中原高手,虐死这厮;或者新秀们一起上,剁碎了他喂狗”他的话语,引来很多人的赞同。 但也有人反对“你傻啊,武林切磋很正常,你没听到鞑子是下战书光明正大地挑战吗?你可以找超龄的高手以大欺小吗?还说要群殴别人,我们中原武林的脸往哪里搁去?” “找高手暗算他,就说这厮得了疾病死了,谁查的到?”另外有些人出谋划策,一下子乱哄哄地。 郑端允和展光风是知道结果的,不由得相视一笑。但是那个俊美少年此时却是眉头紧蹙,她毕竟是中原武林中人,心还是向着中原武林的。 “萧崇武有后人,那么徐东征的后人在哪躲着?”有思想灵光者马上问道。 老王对现场气氛非常满意,他轻轻地怕了一下醒木,赞许地道“这位小哥提的非常好,但据说徐东征只生有一女,而且她的女儿据说也是生了女孩,所以……” 听到这,大家都摇头叹息,总不能要求中原武林由一个女子来挑头吧,这点认知大家还是有的。 看到气氛差不多了,老王微笑着继续道“就当中原武林促手无策之时,福王亲自出面,传话要求中原新秀第二人军山定去挑战萧崇武,而军山定临行前承诺,即使拼死也会扞卫中原武林荣誉。各方经大力搜寻,军山定终于于昨天在我们县郊的绿湖村找到了萧崇武。” “结果如何?”很多人不由自主地问道,本来幻灭的希望此时又开始燃起来了。 老王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今早,一个随行观战的武林人士告诉我,军山定和萧崇武没有动手,但是……”听到两人没有动手时,众人有点诧异,更多的是失望,但听到老王说出“但是”时,众人心都跳到嗓子眼那里了。 老王知道差不多了,一字一句地慢慢道“但是,萧崇武亲自承认,就在昨天他输给了一个年轻女子手里……” 整个大堂一下子鸦雀无声,这个情节转的太突然了,幸福来的太快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听错了。好久一会,才有人试探地问道“这个女子是谁?难道是你刚才说的徐东征的外孙女吗?”大堂的人们又开始讨论起来了。 展郑二人相视一笑,他们是亲历者,当然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俊美少年眉头一蹙,也许想到什么,泯然一笑,她已经知道老王口中说的女子是谁了,但是也担心,“你从不与人动武,这次动手希望无大碍” 老王这时很老实地摇摇头,叹息道“关于这个神秘女子,大家知道的都不多,因为”老王语气一转,神秘地道“因为据说那个女子打败萧崇武后,也没留下姓名。……” 大家又一下懵了,但很快,哄堂大笑,有的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他们虽然并非武林中人,但是经常听书时,常常听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的名字你好好听着,免得到了地狱做糊涂鬼……”这样的段子还是经常听的,因此也知道出于礼仪,一般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失败者,方便失败者日后再挑战。而打败别人后又不告诉名字的,只有一种情况“内心根本看不起这个对手,觉得对手不配获知自己的名字”。 “做的好,做的好,我们中原只需要出一个女子就可以痛打鞑狗了,而且你这鞑子不是很威风吗?我就连名字也不告诉你”大家兴高采烈地欢呼着。茶馆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趁着这个故事的结束,店小二又开始忙碌着推销各类的物品及茶水。 听到这,那个俊美少年才转过身来,看到大家对打败萧崇武的女子这么推崇,施霁月心情大好。拱手对着展郑二人道“刚才被说书人吸引,背对两位,失礼了。” 郑端允连忙回礼道“没有的事,这个说书者很有趣,我也听到入迷了。”然后很快又接着道“嗯,不知道你怎么看待那个打败萧崇武的无名女子的呢?”她是知道其中详情的人,很想知道听众是怎么看待徐萍这事的。 “此女乃是真正的以武行侠者,鞑子欺我中原无人,现有中原女子主动挺身而出,甚至事后不留名折辱鞑子,真的是大块人心啊”施霁月故作豪放状。 郑端允想起徐萍当时的情况,摇头道“我却不这么看,那个无名女子应该不是故意折辱萧崇武,若她真有此意,为何不在多数人见证下击败萧崇武呢?所以那女子击败萧崇武应该是偶然行为”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心里着急,一个渔家女子怎么可能有如此见识呢,这不是暴露身份吗?他想打眼色提醒郑端允,无奈这个俊美少年就在他们中间坐着,他又不能做的太明显,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些话在俊美少年耳里却是震惊的,她很清楚徐萍的脾性,她知道徐萍不可能主动挑战萧崇武的,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但是她没想到郑端允能猜出来。“她居然能有此见识,一会儿杀掉,真的有点可惜了” 就在这时,老王那带磁性的声音又响起“好了,各位朋友,接下来就该到说最引人注目胭脂榜了” 第40章 胭脂榜 宗师榜、新秀榜这些故事虽然听起来很过瘾,但是离老百姓而言还是太远了,毕竟不是什么专家,难以说出个其所以然来。但是美女评比就不一样了,那是谁都有审美能力的嘛。于是,很多人都开始安静下来,即使有一些爱说话分子最后也被别人制止了。 李孟涛那桌的两个女子居然有点紧张,毕竟她们也自认为样貌绝美,很想知道胭脂榜都有什么人。 老王轻轻捋了捋胡须,微笑地道,“每个榜单都对入选者设定一些门槛,比如宗师榜必须是晋升九级之人,而新秀榜则必须是二十五岁以下。那么胭脂榜的入榜门槛是什么呢?” “应该是年轻女子就可以了吧?”有人打趣道。说完,一些人也起哄附和。 “这位公子真的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老王赞许道。 “啊,就这么简单?”那个猜对的人惊讶的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是的,胭脂榜必须是女子才能入榜,那些兔相公肯定是没机会的。”老王说完,很多人都会心笑了起来。 郑端允虽然久在深闺,但是好男风者,通常都是身份尊贵或家财万贯之人,所以兔相公是什么意思也是知道的。她脸红红地别了展光风一眼,没想到展光风这时也望向她,两人对视后,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施霁月心思却还在奇怪为何徐萍会出现在绿湖村的事,她知道展郑二人是从那里出来的,很想问一下他们知不知道一些当时比武的情况。 “除了需要必须是年轻女子的要求外,入榜条件还有其他一些其他要求,这里恕我先卖个关子。一会儿再细细跟各位介绍。由于符合的候选者非常多,胭脂榜挑选对人数有严格的限制,仅仅挑选四人,一至四名分别对应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榜仅限四人这个规矩是自胭脂榜创立时就规定的,从不例外。但是,今年的榜单里,却出现了五个人的名字,这又是和解呢?”老王顿了一下,卖了一个关子。 “就是今年例外咯,第四第五名并列”有人急中生智道,说完,很多人也恍然大悟地附和这个说法。 郑端允和施霁月这时也被吸引到这个话题了,毕竟他们都是自认为绝世美女,对于这个话题具有天然的无抵抗力。 “非也、非也,在胭脂榜中无并列一说,必须要评判者判出一个高低,否则宁缺毋滥,这才能彰显榜评的权威,再猜”老王 摇头道。 接下来有好几个好事者都天马行空地给出其他不搭界的答案,老王只是摇头不语。 李孟涛本就是一个好色之徒,他这时已经心痒难耐,不耐烦地道,“你快继续讲,不要消遣你李大爷了,若讲的好,我再赏你,但不允许再卖特产了……” 老王马上笑逐颜开地躬身答谢,继续道“究竟为什么,很快大家就知晓了,我们先来看看这一届的‘沉鱼’花魁是谁获得。”说到这里,老王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的是这个女子并非汉人,是个胡人,名叫徒单柔,据说她是去年随西辽使团出使我朝,福王曾参与接待。福王当时就惊为天人,对于徒单柔的容貌是推崇备至,因此今年的榜魁就落在此胡女头上。” “这个福王,咋搞的,新秀榜榜首先给了萧崇武,现在又把花魁给了一个胡女。从萧崇武输给我们的无名女子可以看出,评榜之人并不咋地!”有胆大之人唠叨道。 老王微笑继续道“兄台此言差矣,福王及其团队的评判能力还是非常强、非常专业的,他们在未知有无名女之前,错判萧崇武为新秀榜首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们在判断萧崇武和戴君铭孰高孰低的问题上,还是准确无误,非常准确。所以福王及评判团队能力及专业度无需怀疑。而对于徒单柔获得本届魁首,在评判团中却是无人有异议,因此徒单柔获得魁首应是实至名归的。” 此言一出,大家开始在下面低声讨论,但他们对胡人当花魁的抵触心理倒是没有新秀榜那么大,因此讨论的只是在臆想着这个徒单柔究竟美到咋样而已。 “大家稍安勿躁,虽然徒单柔获得花魁殊荣,但是……”老王语气特意顿了一下。 大家马上被吸引住了,新秀榜刚才就是这个但是引出一个难以想象的结果,所以大家都屏气等待转折点的到来。连郑端允和施霁月都不禁呼吸加重,在急切地等待结果。 老王这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一字一句地道“但是,徒单柔的评语上,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就是‘欧阳不出,谁与争魁’” 听到这句话,茶楼开始变得乱哄哄,有嗓门大的嚷道,“欧阳是谁?不出是什么意思?” 老王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看到大家气氛热烈差不多了,才接着道“欧阳是谁?欧阳其实不代表一个人,是代表一个姓,更代表一个传承与奇迹。” 老王用怀念的语调继续道,好像在叙述着一个世间传奇:“故事要从六十年说起,当时一个绝色美人凭空出现。据记载,当时无人可以形容其绝色美貌,连大画家唐寅看到此女后,都承认无法画出此女神采;更有传闻是,据传当年精通巫蛊厌胜之术的周如生,从不近女色,偶遇此女后都不能自拔,最终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巫蛊厌胜之术一道的天才,因单相思在刚踏入而立之年便郁郁而终。六十年前毫无争议地摘得胭脂榜魁首的女子名为欧阳晴晴。欧阳晴晴之后,其女、外孙女一直都霸占颜值榜的榜魁位置,甚至出现欧阳晴晴的女儿、外孙女共占胭脂榜一二名的盛况,由于胭脂榜在过去的整整一甲子都被欧阳晴晴的血脉所霸占,因此胭脂榜这六十年来又被称为‘欧阳榜’……”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良久,有人反驳道“花魁生下的女儿就该夺花魁?要是欧阳有四个外孙女,是不是其他人都不用评比了?这是什么道理?”这句话说完,引来很多人的赞同,其中包括李孟涛身边的两位少女,她们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虽然也不敢妄想自己也能进入什么胭脂榜四人组,但出于天然的嫉妒心理,对于欧阳血脉一直霸占花魁的说法很不舒服,现在听到有人质疑这个事情时,也开心地附和起来。 等到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老王才轻轻拍了一下醒木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呵呵,这六十年来,也有很多人不服欧阳血脉一直霸占胭脂榜榜魁的位置,因此也有民间组织试过另起炉灶评出其他的美人榜,如花魁榜、红颜榜等等,但是因为民间有一股强大的欧阳血脉情怀的人,对于不出现欧阳血系的美人榜绝不认同,因此这些杂牌榜很难获得民间的一致认可,权威性自然受到了冲击” 说到这,大家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小的心态议论纷纷。李孟涛心里暗自立下宏愿:以后一定要收个胭脂榜的美人。 “欧阳晴晴是首个入选胭脂榜的欧阳系美女,并非靠传承,我们不能质疑她的颜值,我们挑个近年出现的欧阳系女子来看看,看看欧阳系能否有资格连庄花魁”老王不受现场的气氛影响,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淡淡地道。 听到这,众人不自觉地闭上嘴巴,屏住呼吸地听着。 老王那磁性的声音继续响起:“最近上榜的欧阳系美女,可谓世人皆知,传说前魏末帝为了她烽火戏诸侯;前魏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等视她为祸水,在马嵬坡上逼宫,要求魏末帝将该女子处死;睦王在马嵬坡为这个女子上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带着十二骑,冲进皇帐,怒斩阻挠的陈玄礼,最后退守睦州,决心不再协助魏末帝倒行逆施,只为我汉族守国门……” 听到这里,所有的听众已经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很多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大家现在应该都知道我要讲的这个人是谁了,没错,她姓林,复名媛媛。是睦王侧妃,她就是欧阳晴晴的外孙女,十六岁登上胭脂榜的榜首。而林媛媛的母亲薛如霜那一年三十三岁,被女儿赶下榜首后,只能占据榜眼的位置,所以有云,‘能压欧阳者,必为欧阳人’” 说道这,老王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说到这,不知道诸位对欧阳系霸占魁首的事情还有质疑的吗?” “奶奶滴,绕的我都晕了,但算你狠。你早说睦王妃是欧阳系的不就没人质疑了吗?”有人长吁一口气狠狠地道。 “是啊,你早把那个祸国殃民的祸水名字说出来不就可以了吗?据说,他和圣……”有一个富家子弟笑骂道。 “啪”的声音响起来,富家子弟还没说完,旁边的富家翁听到这里马上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怒喝道“整天游手好闲的,胡言乱语,还不快滚回家去” 大堂的人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意。对于林媛媛的事情,流传很广,除了老王说的她和睦王、前魏末帝的风流往事外,同样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她与当今圣上的情缘。毕竟在当时看来,林媛媛与孙世民的结合是才子佳人的标准版本。但是明显孙世民更爱江山不爱美人罢了。只不过因为涉及当今圣上,人们一般不会公开讨论。就因为林媛媛与魏末帝、当今圣上、睦王的关系太复杂,所以虽然民间私下都认可林媛媛的“祸水”说法,但是很少人会在公开场所把这话说出来,因此富家翁听到自己儿子口不择言时,立即喝止。 那个富家子弟也知道自己一时得意说错话,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让大家快点忘了这事,因此心有不甘地被他父亲拉走了。当然,很快他的位置就被其他人占了。 这个小插曲,在听众心里没有引起很大的波澜,但是郑端允却很生气,谁也不想自己的母亲被世人认为是祸国殃民的祸水。“你们男人自己沉溺于女色,最后丢了社稷,却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而且,母亲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对下人从来不摆架子;遇上饥荒时, 赠衣施药的,为民众祈福的还是自己的母亲。她做错了什么了?”想到这,郑端允不禁攥紧了拳头,不经意看向展光风,这时展光风也正看着她。看到展光风眼中充满安慰与温柔,感到一丝温暖,眼圈不禁红了。 旁边施霁月这时也忍不住偷撇了郑端允一眼,美目闪过一丝杀气。施霁月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展光风的双眼。“他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已经知道郡主的身份”展光风暗暗地提高警惕,脑袋思考着如何脱险,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俊美少年的双手。 一旁的徐萍是旁观者清,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手里紧紧扣着一枚小石子,若俊美少年发难时,可以第一时间干预,因为她了解这个俊美女子的身手,绝非说展光风那二级高阶能抵御的。但那个俊美少年看上去还想听,还不想立即发难。 “既然睦王妃还在,为何这次花魁被那个什么徒单柔夺走了,不是说‘能压欧阳者,必为欧阳人’吗?这次不怕权威受挑战?”有精明者马上提问。 “这位公子的问题问的好,王妃没有被别人打败,让她退出胭脂榜,是年龄。这就涉及到我刚才说的胭脂榜的入选条件问题了,胭脂榜对于入榜年龄是有要求的,就是必须三十五岁以下,而王妃在胭脂榜发布前一个月刚满三十五岁。所以欧阳系垄断胭脂榜一甲子的情况成为了历史” 听到这里,有些人不甘地鼓噪道“哎,胭脂榜要是早发布两个月不就是好了吗?今年榜魁就不会让胡女占了” “是啊,是啊,为何不早一个月发榜?”有人也赞同道。 “其实,现在有江湖传言,这一期的胭脂榜其实是两个月前早已可以公布,但据说是福王觉得欧阳系霸占魁首的时间太久,不利于评比的公正性。福王希望能打破传统,特意压后了榜单发布时间,让王妃超龄无法参评。”老王笑着继续道。 听众们又一阵鼓噪,虽然普通百姓内心都对世袭这事有点反感,但是当一个传承一甲子的传统被打破时,人民内心莫名其妙总有一些可惜。 第41章 一年花期 情况已经很明确了,福王的确是铁了心要打破这个传统,但是为了尽量少的引起争议,专门选择了这么一个时间。 “若王妃已经超龄了。那么欧阳不出,是否是指她的女儿?听说王妃好像的确有一女”有人好像悟到了什么,试探着问。 “这位公子果然聪慧,没错,睦王妃的确膝下有一女,叫郑端允,据说容貌毫不输王妃,绝对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的那种,被皇帝赐封为‘静姝郡主’。而且此女更是文坛的一位新秀,百姓熟知她,除了她是王妃之女外,还有就是她出版的《白发仙女传》了。而所谓的‘不出’,是指年龄。静姝郡主今年刚及笄,而胭脂榜要求入榜的年龄最小是破瓜之年,因此王妃母女一个超龄、一个未满年龄,最终导致徒单柔占得魁首,自此欧阳血脉霸占胭脂榜榜首的历史被打破。” “其实,据江湖传言,虽然福王主持修榜,但是旗下的评比团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有浓厚欧阳情结的,他们其实一开始是希望赶在王妃生日前发榜,然后第二年让郑端允无缝接位的,但是最终拗不过福王;但这批人毕竟也代表着一种传统,他们退而求其次,在徒单柔的评语中增加了欧阳系的内容,因此欧阳血脉的影响依然存在。”老王缓缓地继续道。 所有听众都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的。 郑端允听到这段话时,心里不自然地很紧张,无论如何这段话也是在赞美自己的容貌,特别是展光风在旁边,郑端允迅速地瞥了展光风一眼,无意中发现展光风也在看她,双方交换了一个有点暧昧的眼神后,都把目光移走。“难道这就是女为悦己者容?”郑端允羞涩地想到这个词语,脸更红了,幸亏她已经易容,不然就无地自容了。 两人的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施霁月的双眼,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却很诧异,这两人地位按道理天渊之别,难道有什么奸情?若是这样,就容易解释为何这个死士拼命都要护着她了。想到这里,她微笑看向展光风道“阿姨,我看令爱对于胭脂榜很上心啊,好像有点紧张呢!” 展光风心念一动,淡淡地道“这位公子,女孩子好奇罢了,其实对于我们这些老百姓而言,什么宗师榜、胭脂榜的终究隔了太远了,我们老百姓最关心的是安定,希望和平,不要再遭遇战火,自身安全能得到保障。还有就是能吃饱肚子,不要再挨饿,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念想了。看公子这个打扮应该也是侠士,希望少侠能多行侠义之事,千万不要打着行侠仗义之名,行随意杀戮之事” “哦?”施霁月有点惊讶地看着展光风,她没想到这个死士居然跟她说起这个事情,好奇地问道“那何为侠义之事呢?” 展光风和俊美少年对望着,道“老妇我知道你们行走江湖都说快意恩仇,但何为快意呢?看到不喜欢的人就打,就杀吗?其实每个生命的后面都是一个关系,包括父子、母子、夫妻及朋友等,很多时候的快意恩仇没准却是行凶之人快意了,结果让对方的父母、妻子、孩子陷入绝境中,所以我希望少侠行事前多点考虑一下事情的因果。而且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罪不应累及妻儿。这些都是老妇给少侠的忠告。” “嗯?”施霁月此刻心里很快明白,展光风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知道自己要对他们不利,正在用言语做最后挣扎,想到这,她眼中闪过一丝强者所有的得意神色。 “其实现在很多的侠客更多的是行武,而非行侠,说句不好听的,看到别人武功比不上自己,就去打杀别人,无非就是欺负别人没有反抗能力罢了。”展光风继续不动声色地道。他内心其实越来越感受到身边这个人危险,但他寄望这个俊美少年不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内心也抱着一丝希望能劝阻对方。 “哦,若你是刚才你口中说的那些无反抗能力的人,你会怎么样?”俊美少年想起两个因为展光风所赐而还躺在病床上的朋友,还有渔夫一家的新坟,语气有点冷冷地嘲笑道。 展光风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坚定地道“其实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内心想守护的人,若别人真的要伤害我在乎的人,即使明知道不能力敌,我也会毫不退缩。” 郑端允已经闻出双方对话火药味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光风靠了靠,心里开始很紧张的,她忍不住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俊美少年,手掌不知不觉都是汗。但是最后听到展光风后面的的那句话,她突然不害怕了,觉得很温暖,跟他在一起,再危险的事也不怕。 施霁月右手举着杯子停在半空,眼睛看着展光风,发现那是一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同样毫不畏惧地回望着自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展光风他们剑拔弩张的同时,老王继续往下介绍了“胭脂榜中排名第二的是一名叫‘薛较姝’的女子,她是右佥都御史薛子郧之女,榜评为‘肌白胜雪,才色较姝’,第一句话说出这个女子的美貌,尤其是其肤色白皙可以与白雪媲美。有意思的是第二句,此女才华惊人,尤其诗词上的造诣,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女才子。薛较姝与郑端允并称为当今两大才女,合称为“东云西雪”。更巧合的是她的名字为“较姝”,而郑端允恰好是“静姝郡主”,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老王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明年郑端允破瓜之年时,这两位绝代双姝角逐中原第一花魁的盛景了。”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已经完全被老王带着节奏走了。 老王非常满意听众的反应,他轻咳一声,继续道“接下来的的第三位入榜的女子,乃是是名动京城的花魁泉儿姑娘,大家不要看其人年纪较大,今年已经满二十伍,但其出道十年以来,就牢牢霸占京城花魁头位。因此,其评语为“百年教坊,光聚一人”,是无数名流雅士追逐的目标。据说京城的公子哥儿为一睹其芳容大打出手的情况并不罕见。” “嗯嗯,这个泉儿姑娘看来还是我们老百姓能接触的到的,刚才说的那几个的确离我们太远了。下次到京城必须要会会她。”李孟涛大笑道,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笑容。他身边的两女闻言不依,撒娇似的表示不满。 很多听众都听得心里恨恨的,没法啊,别人就是有钱,有钱就可以任性。只能嚷道“那么最后一位呢?羞花是谁?” 老王很有范儿地喝了一口茶,不徐不疾地继续道“最后一位入选胭脂榜的美女非常有意思,也是争议最大的入选者,据说当时此女入选时,形成了福王对抗整个评判团的局面……”说到这里,老王有意地又停顿了下来。 老王的这番话真的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果然,施霁月此刻也不由得不再与展光风争辩,和所有听众一样耳朵都开始竖起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倾听。 这次老王没有等大家的催促,很快把谜底揭开“胭脂榜被称为‘欧阳榜’仅仅是近六十年的事情,但是胭脂榜自创榜以来一直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厌武榜’,传闻是两百年前,创榜榜主一览居士是一位处处留情的风流才子,无数美女为之倾倒,他更自诩自己为最懂女人的男人。但偏偏这样,他最喜欢、却又求之不得的一位红颜知己却被一个侠士盗取了芳心。听说在那个侠士的带领下,那位美人后来还成为一代侠女。据闻,一览居士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在死前也不得释怀。最终弥留之际,留下遗言“女子无武为德,习武者无入胭脂榜之格’。这样的规定,考虑到习武的女子风吹日晒的,皮肤不会很好,而天天舞刀弄剑的,手脚难免都是茧,同时世间男子都不喜欢身边有一个随时可以撂倒自己的女子。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侠女入胭脂榜。即使前朝徐东征之女、前魏都督施风雷之妻徐芳芳,当时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女,甚至传言说其样貌、身段相比林王妃也不遑多让,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进入胭脂榜。”这段话娓娓道来,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仿佛被带进两百年那段精彩的恩怨情仇中。 老王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这次入选胭脂榜的女子却是一个地道的侠女,据说这女子跟福王的手下交过手。喜欢标新立异、不走常规路的福王形容此女为九天仙女下凡尘,甚至要把此女列入胭脂榜榜魁,就是要排在徒单柔之上。福王这个提议,遭到评判团所有人的反对,有的甚至威胁若评此女做花魁,立马离开评判团,以免自己的评判能力被大众质疑。而福王则倡导各行业一律平等,不应因为习武而歧视,而应该将评判放在相貌及其身段上。双方争论不下,最后各退一步,评判团同意此女作为第四的‘羞花’勉强入榜……” 说到这里,老王刻意停顿了下来,手捧茶杯,轻轻的吹散着杯中的热气。但是经过老王前面的铺设,听众们的情绪都被调动得激动万分,看到老王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很多人都在下面鼓噪催促老王尽快说下去。 听到这里,俊美少年很满意,心里居然也有一丝激动,特别在郑端允身边时,有种吐气扬眉的感觉。 一旁的展光风其实一直很紧张的看着施霁月,看到她肩膀有点颤动,手心也不由得紧张的满是汗。 施霁月看到展光风的样子,向展光风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心道“天下美女不仅仅是你旁边的这个”。 虽然光风不好男风,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真的很妖艳。 “先说说最后一个入选胭脂榜的榜评,也是很有趣,居然是‘不习武,可争魁’,暗示若非此女子习武,违背胭脂榜的传统,这女子是可以跟徒单柔争花魁的位置的,现在屈居第四并非容貌不及,仅仅是因为习武而已。”老王停了一下,目光扫了台下的听众,一字一句地道“好了,大家都很想知道这女子是谁了,我来告诉大家吧。此女姓施,名霁月,是为羞花施霁月”老王的声音徐徐传来,如平地惊雷般响在郑端允与展光风的耳边。 “施霁月、嗯?这个名字跟展光风好般配啊,施对展,光风对霁月,连平仄音都对的上。他们难道有什么关系?”郑端允震惊又疑惑地看向展光风,若非旁边有人,她直接就问了。 展光风并非那种喜形于色的人,但是听到这句话,震惊的表情依然不可控制表现在脸上。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失态,努力平静下来。 郑展二人的表现完全出乎一旁的施霁月的意料,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有一种吐气扬眉的感觉。 “施霁月,不习武,可争魁……”很多听众都在默念着这些词语,有的脑海中出现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侠女,飞向胭脂榜最高峰。 “施霁月虽然入榜,但是要想在下一期再次出现困难非常大,一来评判团的厌武是传统,是根深蒂固的传统,不然怎么可以把一个有实力争魁的女子放在榜尾?其次,评判团其实是打了一个埋伏。毕竟明年郑端允就满十六岁了,凭借着她那惊世容貌、才华横溢再加上根正苗红的欧阳血脉---我们千万不要低估评判团的欧阳情节,这次胭脂榜四女子上榜,但出现五个名字的情况就是明证。因此明年郑端允正式入榜且立马占据榜首的可能性可谓板上钉钉,届时,排在榜尾的侠女施霁月只能退出了,这样评判团可以继续固守‘厌武’的传统。考虑到施霁月在胭脂榜的代号是‘羞花’,因此有人给施霁月取了个外号,叫做‘一年花期’,一年以后就要残败的羞花”老王的话,引得哄堂大笑。 第42章 一戏霁月 “一年花期?你娘的,这些人也太损了,是不是老王你自己想出来的”有人笑骂道。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像是老王你干的事情” “不是还有一年吗?一年里发生什么情况都可能。我要是施霁月,想办法除掉郑端允,看你还怎么让我退榜?”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小,阴恻恻地道,同样引来一堆痞子附和。 这些话传到施霁月的耳朵里,身子因生气而颤抖,“郑端允,你肯定入榜对吧,死人难道还能入榜?有的人一年都活不了,还怎么让别人一年花期” 展光风看着俊美少年那阴晴不定的样子,感受到对方散发的阵阵杀意,心里在极速地盘算脱身的方法。 “唉,一年内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郑端允能否顺利入榜其实现在是充满变数,因为据说上个月就在我们邻县发生了针对郡主的行刺,幸亏被一个王府的一个忠卫拼死救出,现在郡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老王叹气道。 对于上月邻县发生的郡主行刺事情,已经在民间传开,因此大家不由得又开始讨论起来了。 “阿姨,你怎么看刚才老王说的那个王府忠卫的行径,他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别人的走狗,罔顾自己家人的担心。甚至我猜测啊,他很有可能垂涎郡主的美貌才这么做的。”施霁月用鄙视的眼神斜斜地看着展光风道。 “不是的,我觉得不是这样的。”郑端允不自觉地辩解道,但是没能提出任何理据,感觉很苍白。 “老身猜测,也许在那个忠卫看来,郡主是他心中值得守护的人呢;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值得守护的人,很可能是父母、子女或者朋友,公子你并非当事人,难以明白其中的情况,所以无需妄下定论;此外,老身听说那些刺客为了杀一个郡主,把送行的人员都杀光了,有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后面是一千多个家庭,妻子没有了丈夫、父母没有了儿女、孩子没有了父亲,这些刺客也不是什么好人。”展光风平淡地道,这时他眼角已经看到二小向他们这桌走来。 火药味如此浓烈的对话,郑端允怎么可能还听不出来,一时紧张的心脏都要快跳出嘴巴。 施霁月已经打算不再掩饰,她右手轻搭剑柄,盯着展光风杀气满脸地道“哦,一个大男子化妆成一个老娘们,你的尊严去哪里了?还有,恩将仇报,杀死渔民一家三口,难道就是好人了……” 郑端允听到对方说自己杀死渔民一家时,愣住了,想开口解释,但是光风已经接话了“你只是看到渔民一家死了,但是在不知道他们见色起意,谋财害命的嘴脸。你这是在不分青红皂白,乱扣帽子;另外,生命是最宝贵的,没有生命说什么都没用,能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手段并不重要。”展光风毫不退缩地反击道。 “很好,你伤了我两个师兄,现在我要你命不算是无故发难吧?”施霁月紧咬银牙狠狠地道。一旁郑端允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而徐萍紧紧地扣住石子,随时准备干预。 “我为何要伤你的师兄?原因你不知道吗?是你们先刺杀我们的,你的师兄只是受伤了,而我最好的朋友却死了。况且……”展光风突然右手一挥,杯子朝俊美少年的脸门打去。 施霁月没想到展光风会突然抢先出手,稍微一愣,但是她的武功远超展光风,头一侧,低喝一声“找死”,右手想拔出长剑时,突然后面传来“啊”的一声,原来展光风打出的那个杯子砸中了后面小二的肩膀,小二惨叫一声,手中的热水壶朝俊美少年后背甩出,俊美少年听到小二呼喊后,马上左手一撑桌子,身子往侧跃开,避开那滚烫的开水。她正想喝骂展光风卑鄙时,展光风的身体已经如影随形地迫近她,她内心暗叫不妙,但发现已经晚了,左脚的承筋穴接着一麻,但她反应很快,右手长剑马上出鞘向地上的人影反撩出去。原来她躲避的路线已经被展光风算出,她在避开的同时,展光风同时一个前滚,追近俊美少年,电光火石之际,点中俊美少年的穴位。但俊美少年的武功比展光风高出太多,因此那一剑反撩,虽然展光风已经有所防备,一招得手后,不敢做任何停留,马上跳跃开,但饶是如此,发髻依然被剑扫中,被割去了一半,头发散乱地盖住头脸。 突如其来的打斗,让附近的茶客惊叫着躲开,场面一时显得非常慌乱。 施霁月杏眼圆瞪,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的,狠狠盯着展光风。左腿承筋穴被制,但是由于两人功力相差太远,因此目前只是左腿暂时无法动弹而已,并不影响施霁月的上半身活动。展光风知道对方武功超出自己甚多,不敢逼近,他尽量保持镇定,拉着郑端允的衣角,面对着施霁月,警惕着一步步走向楼梯。在众人的惊讶的眼神注视下,走出茶楼,到了院子来,那里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马正在吃草,展光风知道那是楼上俊美少年的坐骑。 展光风快速地靠近马匹,右手摸着胸口那柄短剑,他知道必须要杀掉这批黑马,否则,楼上那个少年解开穴道后凭借这马的速度还是会追上他们。这是一匹大漠黑骓,从毛色没有一根杂毛可以看出是这是一匹血统非常纯正的马匹。是少女生日时,外公送的礼物。黑马很有灵性,此刻它也感受到了危险气息,打着响鼻,不安地往后退,眼睛盯着展光风。看着这匹黑马居然如此有灵气,展光风心里一软,不舍得斩杀。这时,他无意看到院子的走廊上晒着一些黑色的豆子,想起店小二刚才说的,他们这里泡茶会加点巴豆的说法,马上计上心来。 展光风拿起一大簸箕的巴豆,全部倾倒进黑马的食槽里。看到展光风最终没有伤害那黑马,徐萍的心稍安,她手里扣着的石子本来是准备打掉展光风的短剑,但看到展光风把巴豆倒入马槽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想这个梁子可结下了。 院子很乱,茶客有的逃离出茶馆的,还有极少数人涌进来看热闹的,其中包括那个包子摊主林洪。 林洪大约三十二三岁左右,是睦州死士的一个小头目,一身横练的外家武艺,武级已经达到五级中阶,是侯虎的亲传弟子,身材精瘦。前两天,他们接到一个消息,就是绿水县那里有一年轻男子半夜到药房取药,这样的线索其实每天都有不少,因此侯虎他们仅仅将他派了过来排查。他来这里两三天了,除了发现近几天因军山定挑战萧崇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外,其他可疑线索倒是没有。他正在考虑第二天是否离开这里时,听到茶馆逃离出来的人说发生打斗事件,就跑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洪哥,是我,元绍”展光风看到林洪过来,马上急步走近林洪低声道。 “啊,是你。”听到展光风的声音,林洪很激动,他看向展光风身后的渔家少女,虽然郑端允已经易容,但是林洪他们出来寻找时,已经将郡主的身材轮廓记下来,因此哪里还认不出郡主来呢,于是马上低头,微微躬身道“郡主!您没事真的太好了!”郑端允微微低头算是回复。 “洪哥,情况紧急,上面有一个刺客,刚才被我偷袭点中了承筋穴,但是我的武级比不上他,因此他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你帮我挡住她吧。”展光风迅速地把情况描述了一遍。 “啊”林洪听完双眼精光爆射,他低声道“郡主放心,老奴即使拼了这条命,也要护您的安全。” 展光风突然觉得身后一股寒意逼近,他回头一看,面如寒霜的俊美少年已经出现在茶楼门口。 林洪看到那个俊美少年后,倒吸一口气,看出对方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他马上低声道“元绍,你马上带郡主离开,我挡住他,记得往西走,进入青山县范围就安全了” “嗯”展光风也不再客气拉着郑端允的衣角,走向马匹。 “还走得了吗?”俊美少女冷哼道。她非常生气,被一个二级武者偷袭成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跑了,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仇人,她已经知道对方狡诈多端,但还是三番四次着了对方的道,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说完长身飞扑向展光风,林洪不敢大意,他马上上前一步迎上来,五指成勾抓向俊美少年的面门。双方不再废话,厮杀在一起,他们武级差不多,一时打成个平手。 展光风趁着这个机会,扶郑端允上了早上买的马匹,自己也迅速跳上马背,在众人的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往西跑去。 第43章 二戏霁月 现在展光风已经顾不上会引起众人的注意了,他策马朝西狂奔。经过城门时,也不下马,直接就打马从守城卒身边掠过,招来守城卒一片谩骂声,但是县里的城卒不多,也没有配备马匹,因此城卒除了谩骂,迅速将情况上报县府外,一时不能追出去。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当进城的民众还在讨论刚才的冲城门事件时,有三男两女正装着不经意地打听着事件的来由。突然,一个俊美的少年骑着一匹神俊非凡的黑马以同样的方式冲过来,城卒傻眼了,今天怎么了?冲城门上瘾了? 但没来得及多想,那匹黑马已经冲到面前,城卒和排队进出城的民众纷纷躲开,看着绝尘而去黑马,狼狈不堪的城卒和民众们破口大骂。 看到这个情况,那三男两女中有一个身材修长,带着一顶尖顶草帽的男子,给身边的四人打了一个眼色后,压下帽沿,趁着民众漫骂之际,默默地退出排队进城的队列,聚在一个不注意的地方。 “月儿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张狂地冲关吗?太引人注意了”农民打扮的高大男子,正是施风雷,他皱眉道。 “刚才我看到月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她不是一个冲动之人,肯定遇上什么紧急的事情了”同样农妇打扮的徐芳芳分析道。 “师傅,根据民众刚才所说,小半个时辰前有一男一女共乘一骑冲关而出;然后月儿师妹就追出来了,结合昨晚我们打探到郡主两个出现在绿湖村的信息,我大胆判断,半时辰前冲城的很有可能就是郡主和那个死士,而月儿师妹就是在追他们。”旁边的傅玉分析道。 听到这个分析,施风雷眼睛闪过寒芒,这次为了刺杀郑端允,损失巨大,现在目标就在前面了,他淡淡地说道“阿玉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这时,远处的人群又一阵喧闹,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在城卒的吆喝声中,一闪而过,飞快地追向黑马。 “追上去,看怎么回事,怎么连从不理事的安安都淌这浑水了?”看着前面疾驰而过的身影,施风雷内心很愕然,他这段时间由于担心安安寒毒发作,一直在寻找,现在没想到是在这种情景上遇上。他用力跺了跺脚,在旁边的众人不注意下,带领身边的四人向前追去。 骑在黑马上的施霁月此刻很生气,这段时间以来,她无数次想到遇上那个伤害她师兄、让他们行刺功亏一篑并且残忍杀害渔民一家三口的睦府死士的情景,那时,她想到最多的报仇二字。没想到今天真的给自己遇上后,自己却吃了大亏,一个即将踏入六级的武学天才,居然被一个二级的人偷袭,而且还成功了。因此她在茶楼院子里,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林洪身上,凭借着灵活的拳法压制着林洪。但林洪的武阶仅仅比她低一阶,本相差不大,而且一身横练功夫着实了得,双方你来我往拆了两百招,最后林洪才被俊美少年一拳打在肚子上,横飞了出去。施霁月顾不上追杀林洪,骑上黑马就追了出来。 因为心急,施霁月没有发现此刻的爱骑跑的速度明显不如往日,而且一边往前跑,一边在拉稀。如是者,又追了一刻钟,突然黑马前腿一软,往前扑倒,正在咬牙切齿想着报仇的施霁月根本没想到自己的爱骑会突然失蹄,但她反应算快,坐骑悲鸣往前扑倒时,她用手一按,身子和马匹分离,腾空跃起,好不容易落在黑马身后站稳。她右脚着地时,觉得地面是松软的,仔细瞧时,气的嘴都歪了,因为她脚下踩到的是黑马刚刚拉出来的稀粪…… 听得扑倒在地的黑马悲鸣连连,施霁月来不及生气了,赶紧跑上去。在她的安慰下,黑马终于挣扎地爬了起来,但眼睛里灌满了眼泪,不断地打着响鼻。 看到爱骑被折磨成这样,施霁月想起牵马时,马槽中好像有些黑色豆子的残末,哪里还不知道是展光风动了手脚呢。“死侍卫,我跟你不共戴天。”她摸摸爱骑的脑袋,轻声说道“小黑,你在这附近溜达一下,我把那个坏蛋杀死给你报仇后,再回来找你” 那匹黑马非常通人性,居然像是听懂主人的话似的,轻轻地打着响鼻离开了。 看着爱骑走远后,施霁月坚定地看着前方,内心狠狠地道“坏蛋,即使你跑到天边,我也会追上来手刃了你。”心里默念完,身形如苍鹰一样,向前扑去…… 跟在后面的徐萍,看到施霁月气急败坏的样子,暗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声无息地跟上去。 此刻,展光风正带着郑端允策马狂奔,但是即使早上买的马还算是健马,驮着两个人奔跑了这么久,也开始吐着白气,估计也坚持不多久了。马背上的郑端允被迎面刮来的风吹得不断打冷颤,也在勉力支撑。 展光风知道再继续下去,人马都受不了,这时他们来到一片树林旁边,展光风咬咬牙,勒停了马匹,走进林子里,把郑端允扶下马,然后走到一块小空地仔细观察周围的态势。武功既然比不上,那么所有环境条件都要用好,希望获取那一丝生机。 郑端允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展光风不断地在布置接下来的战场,她本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展光风的任何动作,她看在眼里很快就会理解,不由内心赞叹展光风的心思周密。 现在已临近中午,初冬的太阳照在人体上,暖洋洋的很舒服,但是一股迫人的寒气正在朝光风后面压来,郑端允感觉胸口好像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压抑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施霁月正在一步步地靠近展光风,初冬的太阳升的并不高,阳光照在她身后留下一道影子,此刻的施霁月面如寒冰、杀气满脸。 “怎么不跑了”施霁月冷笑道,看展光风的眼神好像一只母豹看着一只已经跑不动的绵羊。 “不跑了,一匹马驼不了两个人”展光风有点认命似的道。 “这次,你估计能再次跑掉的机会有多少?”施霁月一边走近,一边戏谑道。 “应该不再有机会了”展光风叹气道。 “哦?”施霁月选择在离展光风还有二十米远的地方就停下身子,这么远的距离无论如何也不能马上攻击到光风的,对于施霁月这么早停下来,展光风明显有点愕然。 施霁月非常满意自己的判断,她知道面前的这个死士武功并不高,而且有郑端允这么一个负累在,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但是这个死士诡计多端,善于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刺伤了比他武功高的两位师兄、点中了自己的承筋穴、甚至连小黑都被他算计上。因此虽然她恨不得生咬面前这个人,但是她依然不敢轻视,尤其战场是这个人选择的情况下。 施霁月刚才一路走来,其实没有停下收集周围环境信息,判断哪些地方可能会被做手脚。她敏锐的发现,若自己正面走近这个死士时,死士那已经握在手的短剑,可以轻易将反射身后的阳光到自己的眼睛里……想到这,她嘴巴不由得上翘,她再次移动身体,但不是直走,而是慢慢地横移身体到展光风无法再可以用短剑反射阳光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得意得发现自己横移身体后,展光风眼里不经意透出一股绝望的神色。 “你不错,连反射阳光都算计上了”施霁月轻蔑地道。 “可惜还是被你发现了”展光风叹气道。 “你我武级相差太多,即使你的小阴谋得逞了,作用也不会很大”施霁月嘲笑道。 “如你所说,你的武功高我太多,所以我要锱铢必较,能利用的优势当然是希望能获得了”展光风很认真地道。 “带着她走不了,打又肯定打不过我,但你还是选择了要留下来跟我决斗?”施霁月挑衅地道。 “既然躲不开,只能打了,而且为女孩子干架,这事我干过。”在死神面前,展光风已经完全放下,豪气干云地回击对方。 这句话在三个女孩子心里激起一阵涟漪,施霁月看着面前这个武功不值一提的男人,第一次生出不想杀这死士的感觉;躲在暗处的徐萍眼睛已经通红,她想起一个当时还七八岁的小男孩,护着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面对着一群嘲笑小女孩的屁孩们,毫不退缩,勇敢地冲了过去,最终这个男孩虽然挨了一板砖,眼角永远留下那一道疤痕,但是那些小屁孩挨打后再也不敢嘲笑小女孩了。想到这,徐萍捏紧了手中的小石子。“那时的他,同样为我打架……” 郑端允感激而勇敢地看向展光风,暗自下定决心,若能安全回家,无论如何要父母同意她和展光风在一起。 施霁月沉默了,不知道想起什么,她收起那轻蔑地心,语气开始透露出有点尊重地道“你的勇气我很倾佩,但男人何愁无妻?为一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再漂亮,生命没了,值得吗?” “你误会了,他不是为了得到我才挡住我的身前的”一旁的郑端允忍不住道。 “无知”施霁月对于郑端允没有什么好印象,他瞥了郑端允一眼,用可怜的眼神看着郑端允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贪图你的美色?毕竟你可是未来的花魁热门人选,你真的觉得你长得很一般的话,他还会那么拼命护着你?早把你扔在一边,自己骑马走了” “……我就是知道”郑端允不知怎么反驳,一时语塞,但依然很肯定地说出这句话,语气坚定让人无法质疑。 施霁月听到这句话,心里泛起一种感觉,她觉得这个女孩子并没说谎,至少这个女孩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她狠狠地瞪了郑端允一眼,吓唬道“一会儿,我把他制服了,让他尝尽世间的痛苦,看看他是否还无悔挡在你身前”不知为何,她对郑端允的敌意很强,忍不住激怒郑端允。 “你!恶毒”郑端允被气的不知道怎么说了,同时真的担心施霁月一会儿要折磨展光风。 “若我尝尽你所谓的手段后还是无悔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放过她?”展光风毫不畏惧地说道。 “我”施霁月刚想回答,但是马上打住,怒道“什么时候了,还在给我耍心眼,你们的命都捏在我手里,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跟她没有私情的话,为何要奋不顾身挡在她面前,难道你不怕死?”施霁月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老要纠缠他们两者是否有私情这事,也许是女人都八卦吧,施霁月只能这么开解自己了。 “生命是最宝贵的,我当然怕死了,但郡主玉洁冰清,她的清白不能被你玷污。她对我有恩,是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展光风一字一句慢慢地道,说完,眼睛温柔地看向郑端允。 在生死关头,郑展二人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情感。 施霁月看着他们,她突然有点开始相信郑展二人的话,相信他们没有见不得人的私情,但是互生情愫那是肯定的了。此刻,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毕竟也是个女人,对于爱情是有憧憬的,因此内心其实很欣赏展光风这么奋不顾身地挡在郑端允的前面,这一刹那,她有点羡慕身边这个可怜的女孩。 隐藏在暗处的徐萍,被现场感染了,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泪。“你怎么躲在这里了?”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女声在徐萍耳边响起,徐萍一惊,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你伤我师兄,滥杀渔妇一家,三番四次糊弄我,按道理我不能放过你的,但是看在你护着这个郡主这事干的挺爷们的,很合我意,我给你一个痛快;或者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她交待的,现在快说吧”施霁月道,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展光风也不再解释渔妇一家的事情,他最后深情地看了郑端允一眼,然后回头注视着俊美少年道“不用交待什么了,但我想求你两个事” “你还不客气起来了,还真敢要求我两个事?”施霁月快气岔气了,但还是八卦心里作祟,忍不住问道“你说说看,但我未必同意” “第一是我立过誓,不会死在她前面,你杀我之前不能伤害她,希望你能成全。”展光风诚恳地道。 “你这是想用话套住我?”施霁月戏谑道,但她看到展光风那诚恳的样子,一时心软,故作豪气道“好吧,你这事很合我我胃口,我就答应你。” “谢少侠”展光风拱手,俊美少年大咧咧地受了礼。 “第二个事情就是,若我落败,你可以杀她,请不要为难、折磨她”展光风看着郑端允道。 “这个不用求她,你死了,我马上跟来”郑端允哭喊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不做任何的矫情。 包括施风雷、徐芳芳在内的所有人都为这句话而感动,徐芳芳、徐萍还有另外一名女弟子,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好!我答应你,你死后,我给她一个痛快”俊美少年也受现场感染,没有再挖苦这两人,爽快答应道。她扭头向郑端允意味深长地道“你这辈子没白活,值了。”这一瞬间,她真的很羡慕这个弱女子。 第44章 三戏霁月 “好,少侠,我们就开始吧,看你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所以我要提醒你,如你所想,我虽然技不如人,但我不会坐以待毙,这里是我选择的决斗之地,我肯定有所布置,你小心了。”展光风道。 施霁月嘴边上翘道“你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她右手摸着剑柄,聚精会神地盯着展光风的动作。 展光风身形开始动起来,长身飞起的时候,短剑已经抽出直指少年的面门。俊美少年微微一笑,身体一扭,避开展光风急刺的一剑。展光风当然不可能奢望这一剑就成功,因此在招式未老之际,改刺为削,短剑划向少年头颅。少年柔韧的身体竟然呈直角弯曲,避开这一剑。 展光风在发动时,已经想好了后招,为防止对方在自己身体未着地时发起攻击,他右腿在剑削的同时蹬向少年的小腹。少年暗叫一声“好”,右手臂一格,借势跳开。 展光风惊讶地看着对方,他知道对面这个少年武功非常高,但是没想到高到如此地步,他那三招连削带打的,一气呵成,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展光风盯着面前这个少年,瞳孔在收缩,暗暗地调整呼吸。 “以你的修为来说,应该说那三招还是不错的,可惜跟我真的差太远了。我敬重你的为人,所以让了你三招。”施霁月微笑道,少年的衣衫及发丝在微风轻拂下,随风起舞,说不出的俊逸。郑端允和展光风都不由被施霁月的风采折服。 “谢了”展光风话音刚落,马上提剑冲向少年。 “噌”的一声,俊美少年终于抽出佩剑,寒芒毕露。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击在展光风的短剑上,咔的一声,短剑居然一下子就被折断。 展光风的对敌经验尚算丰富,短剑折断的那一刹,左手五指成拳打向少年面门。少年嘴角轻微上翘,左掌迎向展光风的手掌,啪的一声,拳掌相交,展光风的身子已经倒飞出去了。伴随着的是郑端允那绝望的惊叫声。 展光风用手慢慢拭去从嘴角溢出的鲜血。五级是判断武者是否能踏入中级高手的分水岭,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突进五级,五级高手对战四级以下的对手,是碾压式的。更何况,光风现在仅仅是一个二级水平,而对方是已经达到五级高阶的天才。 “噌”长剑归鞘,少年长身跃起,右脚凌厉踢向展光风。展光风知道内力跟对方差太远,不敢硬接,身形向后疾退,避开少年这一脚。施霁月双脚触地后,马上沉肘打向展光风胸口,展光风双手一格,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退却的方向是有两棵已经完全落叶的树木。 看到对方后退的方向,施霁月不屑地冷哼一声,面带自信的微笑继续攻击,之前她已经发现这两棵树中间的落叶跟其他地方存在细微的差别,别的落叶朝上一面都是干枯的,颜色较淡;而那片地区,有一些树叶颜色较深,这些细微的不同,其他人很难发现,但是施霁月心思缜密,因此已经推断出,那一块地方应该被动过手脚,估计是光风在那里挖了一个陷阱,挖好后,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干叶。她也不由佩服展光风的心思了。但是心里也开始得意“要是其他人,就很难发现这个陷阱了,很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由于想明白展光风的打算,施霁月艺高人胆大,居然也配合着光风,打斗时,让光风带着自己接近那个陷阱,她已经看出,展光风虽然在勉力抵挡自己的进攻,但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神采。 已经接近陷阱了,只要俊美少年踏上去,就可以反败为胜了……展光风眼里开始有所期待,很像一只捕蝉的螳螂。俊美少年也不自觉露出一个迷人笑容,开心得就像一只盯着一只螳螂的黄雀。她早就可以轻松击败展光风了,只是那样一来,展光风肯定会因为陷阱还没发挥作用而心有不甘,既然挖这个陷阱这么辛苦,那么用不上真的是浪费了。 “自己挖的坑,自己去填才是最合适的”俊美少年得意的笑声突然响起,展光风大骇,但是还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已经晚了。施霁月身影已经在光风面前消失,俊美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光风身后,右手五指成爪,一下子抓住展光风后背。一抓得手后,施霁月左手快速抵住展光风腰间,顺势将展光风整个提起,双脚在地上完美地划出一个太极圆,借力将展光风高大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圆,然后双手一甩。展光风身体像是一个断线的风筝,飞向陷阱所在。果然展光风身体一接触地上后,地面马上陷进去,而且是整个上半身陷了进去。伴随的同样是郑端允那绝望的哭叫。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布置这个陷阱,你的确很了不起,可惜了。”施霁月叹气地走向展光风。 五步、四步、三步,施霁月已经接近展光风了,她心里有点叹息,右手已经按住长剑。徐萍紧紧地捏住石子,只要少年抽出长剑,她手中的石子就会打出。 突然,展光风身子从陷阱倒飞起来,这是展光风在做最后的挣扎,施霁月叹息,“这有何用?只是挨刀子的地方不一样罢了”,长剑发出龙吟,已经抽出一半。 突然,施霁月敏锐地看到展光风居然手里抱着一包东西,紧接着展光风手已经扬起,满天的粉末袭向俊美少年,那是展光风昨天陪郑端允在县里买的女子化妆用的傅粉。展光风提前把傅粉放在陷阱,一开始,展光风就已经在布局,在这个局里,需要掉进陷阱的人不是俊美少年,而是他自己,掉进陷阱后,目的就是拿这一包傅粉,然后在敌人的意志麻痹后,最终发起拼死一击。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旁观的施风雷、徐萍他们根本已经来不及干预,这种情况下只能交由场上双方自己解决了。 施霁月马上意识到上当,她反应很快,右手长剑已经拔出并刺向前方,左手五指成爪抓向前方。 满天的粉末后出现的是展光风的脸,这么近距离,俊美少年这一刹那看清眼前的这个死士,特别是那右眼角那道没有因易容而覆盖的疤痕…… 这是展光风的最后一击,他左手如灵猫利爪,一下子缠上少年的右手腕。猝不及防之下,俊美少年本能地丢掉长剑,几乎用同样的招式反扣展光风的手腕,最终双方的手腕缠绕在一起。 “灵猫小擒拿?”施霁月已经认出展光风的招式,加上眼角那道疤痕,心里大惊“是他!居然是他”。 虽然上当,但施霁月的武功比展光风高出太多,虽然在慌乱间,但她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展光风的肩膀,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展光风的右肩胛就会被完全捏碎,但是已经认出对方了的施霁月哪会还会下死手,硬生生地把内力收回。 展光风在出手时,已经预判到对方的武功太高,自己无法得逞;但他依然在赌,希望在对方用力前能点中对方穴道。在被俊美少年左手抓住肩膀那一瞬间,展光风知道完了,来不及了,对方绝对可以在自己点中穴道前废了自己的肩膀,“终究功亏一篑,对方实力太强了”。 但预期的事情没有发生…… “嘟”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展光风右手指点中了俊美少年左胸口的神封穴。然后就是噗的一声,俊美少年吐出一口鲜血,神封穴被点中,并不会引起吐血,俊美少年吐血是因为将内力硬生生地回收,内力反噬导致内伤。 展光风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漫天的粉末慢慢被吹散,两个人如木雕呆在场上,展光风看到双方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手腕,右手点住施霁月左胸。他回忆起刚才交手的情景,包括双方同样使出的灵猫小擒拿、抓住自己时没有发力捏碎自己的肩膀、还有对方无缘无故的吐血。 突然,他震惊地看着对方。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庞,一双美目此刻满含泪水看着展光风,是激动、更多的是迷惑和失望。渐渐地,一个童年的玩伴,慢慢地与面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竟然是她……” “是他,展光风,终于找到了,但他却在保护郑端允。”俊美少女感慨万千,突然想到什么,俊美少女突然脸上一红,面色微怒。展光风也醒悟自己的手指点在不该出现的位置,神封穴靠近左胸的乳中位置,展光风这时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了,马上把手放下,并且迅速给对方解开穴道。 旁观的傅玉看到自己心目的女神居然被亵渎,想马上冲出去砍死展光风。但他惊讶地发现本该同样暴怒的师父师娘师妹居然都选择沉默旁观,特别是师父师娘脸上的神色竟然是一种惊喜?因此傅玉只能强压着怒火。 刘小胖却好像隐约想到什么,他不像傅玉那么愤怒,但脸色也是非常奇怪。 郑端允也不知发生什么,她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场上拼死厮杀的两个人,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展光风居然给好不容易制住的俊美少女解穴,一时也惊呆了…… 第45章 相认 施霁月冷眼盯着展光风给自己解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坏蛋”,然后一声不吭,默默地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 展光风听到“坏蛋”的时候,耳朵有点轰鸣。这是小时候每次两人闹矛盾时,施霁月对展光风的尊称。展光风有点忙乱地解开对方的穴位后,扬起头,看着远处的太阳,沉默半刻钟后,终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最终展光风在郑端允、傅玉等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面向俊美少女后退两步,满怀歉意地道“月儿妹妹,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此间事了,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但是现在,我还是要把郡主送回王府。”说完,长揖到地。 施霁月眼神复杂地看着展光风,突如其来的相遇让她心里乱糟糟的,良久,她才语气艰难地问道“你,决定要这么做?” “嗯!”展光风坚定地点点头,决定不再多说,向郑端允走去。 郑端允此刻脸上打满了问号。 施霁月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再说,只是看着展郑二人离去的背影。 …… “你的伯父、伯母甚至你的未婚妻都在这里,你还要去哪里?”一个宏厚的声音传来。施风雷缓缓地走出来,接着是徐芳芳、傅玉、刘小胖、以及一个名为梁婉儿的弟子,最后跟着是面带羞涩微笑,化名为徐萍的女子。 展光风看到这些人,开始有点惊愕,很快双眼开始通红,他疾步来到施风雷夫妇面前,双膝跪下,哽咽道“侄儿拜见施伯伯、伯母。” “真的是你”即使是一向沉稳的施风雷,骤然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侄儿时,也忍不住热泪满面。他迅速走上前,扶起展光风,用力抓住对方的肩膀,仿佛害怕一松手又会失去似的。施风雷仔细看了好一会,然后一下子用力拥抱住展光风,自言自语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终于找到你了。展师弟,光风找到了!” 一旁的徐芳芳、徐萍都泪流满面,旁边的傅玉、梁婉儿,当然还有郑端允都懵圈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刘小胖之前已经猜到个大概,现在被证实了而已,神色还算平静。 徐芳芳也靠近过来,细细打量展光风后,激动地道“的确是风儿,那条疤痕还在,真的太好了。安安、月儿,还不快点见过你们的风哥哥。” 徐萍上前微笑地施礼道“风哥哥,恕我之前没有用真名,我是安安。” “啊,安安,是你?”展光风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语带激动,他怎么也想不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以前一直需要他保护的轮椅女孩。 化名为徐萍,实名为施伴安的少女迎着展光风激动的目光,也兴奋地点点头。 施霁月却面如寒霜,故意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并不上前说话,嘴巴生气地嘟着。 徐芳芳兰质蕙心,她和施伴安交换了一个眼色,温柔地拉起施风雷的手道“恭喜相公,寻回风儿,我们一家团聚。但是今天动作这么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家再说吧。风儿与其他师兄妹到时再好好相认。” “只要做完一件事,我们马上离开”。施风雷缓缓地道,徐芳芳、施伴安、施霁月心里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风儿,你父亲是我大魏忠良,而她……”施风雷指着郑端允厉声道“她是逆臣郑三桂和那个祸国殃民、不知廉耻的前王妃生下的孽种,去,去把她杀了” 徐芳芳心里暗叹,这事终究糊弄不过去。 其实妻子的心思,施风雷是知道的,现在他也骑虎难下,若身旁只是妻女还好说,但现在毕竟还有其他弟子在。刺伤自己一个徒弟和一个故人之子的人是展光风,到时还可以推脱说展光风并不知道刺客身份;但现在既然已经相认,徒弟们也知道那边的渔女打扮的就是这次刺杀的对象郑端允,不杀她如何给死去的伙伴交待?由于漆下无子,从小以来,他们夫妇一直将展光风视为亲儿对待,绝对容忍不了展光风以后要背着因美色背叛大魏的罪名。因此他这才下了决心,让展光风当着妻儿徒弟的面,杀掉郑端允,去掉污名。 冰雪聪明的郑端允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暗叹一声,缓缓地走过来。弱小纤细的身体在寒风中好像随时要折断,但是她走的很坚定。她走到展光风面前,露出一个凄美的微笑,道“祝贺你找回你的亲人,若这次一定要死,我宁愿死在你手上”。 说完,郑端允很勇敢地直面施风雷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之前也不认识你,但是我不怕你,你说我父王是逆贼,但我觉得他不是。若非我父王,为华族守国门,这个江山已经被外族占领了。” “巧舌如簧,你无论怎么辩解,都掩盖不了郑三桂弑君的大逆不道”施风雷很生气,但内心也有点佩服,眼前这个弱女子胆子如此大,居然敢当面顶撞他。 郑端允继续语气坚定地道“还有,我母亲心地善良,从不做违背良心之事,魏帝荒淫无道,贪慕女色,丢了社稷,自己就该承担责任,不要把污水泼在我娘身上。” 这些话掷地有声,从来没有人敢在施风雷面前说这些话,大家震惊之余,也暗自佩服这个女子的勇气。 施风雷眼睛盯着郑端允,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显然愤怒到了极点,突然笑道“好,任你如何能言善辩,也掩盖不了你父亲弑君的事实,但是我也佩服你的勇气,郑三桂这厮还算是生了个好女儿。” “命你要就拿去,但是我不怕你。而且,你要是有本事就找我父王复仇去,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郑端允自知大祸临头,干脆豁出去了。 看到施风雷那酱紫的脸色,展光风狠狠地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他怕施风雷骤然出手,马上一个侧身把郑端允挡到身后。躬身对施风雷道“伯父,我们先不评判她父母的得失,但她只是一名弱女子,而且她对我有恩,可否放过她?” 施风雷静静地看着展光风,面色黑沉,沉声道“她即使对你有恩,你这段时间救了她这么多次,也总算还清了。”看到展光风依然没有行动的样子,心中暴怒,但是今天毕竟是和展光风久别重逢的日子,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展光风难看,他强忍怒气,喝到“好,我念你不能恩将仇报,既然这样,傅玉!” 傅玉马上大声答道“弟子在” “去杀了这妖女”施风雷喝道。 “是”傅玉正因展光风刚才触碰到施霁月的身体而恼怒不已,偏偏现在看上去展光风是施风雷极为看重的亲人,正怒火无处发泄时,听到这句话,马上躬身答应。 “慢,施伯伯”展光风双膝跪下,道“侄儿曾立下誓愿,要保护好她,请伯伯成全” 施风雷看着展光风,眼里精芒闪动,低声喝斥道“你真的只是为了报恩而保护她吗?我不说出来,只是为了照顾你的脸面,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已经被这女子给迷惑了。你醒醒吧,你和她的身份如云泥之别,绝对不可能的。” “施伯伯,你真的误会了,我跟她并无私情。我也自知和她的身份差异,从未敢有其他念想;即使是刚才对阵霁月妹妹时,我也说过,只是想把她送回家”展光风语气坚定地道。 “说起月儿,好,她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你这么护着她,怎么,怎么向霁月,你的未过门妻子交待?”施风雷须发倒竖,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听到这句话,郑端允和傅玉如受重击,特别是郑端允当场一下子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展光风施霁月两人已经有婚约。其实刚才施风雷出言制止展光风逃逸时,便说出过“未婚妻”的字句,只是因为事情发展得太快,所以大家都没留意而已。 施霁月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在这种情况之下将他们的婚约之事说出来,俏面马上通红,但又不能否认,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瞪着展光风,看对方怎么交待。 展光风窘迫万分,感受到所有人投来的目光,继续解释道“侄儿可以对天发誓,并非对郡主有其他非分想法,真的只是想将她安全送回家”。看到施风雷依然怒气未消的样子,他咬咬牙,一字一句道“施伯伯,我答应您,待我送她回去后,将尽快离开睦府。而且,……,今生今世将不再,……不再与她相见!” 展光风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所有人都沉默了,除了寒风刮起的树叶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外,一片死寂。郑端允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外面很冷,但是她一点都感受不到,因为心更冷。 对于郑端允而言,今天可能是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天,在茶楼听了很多有趣的见闻,包括自己最感兴趣的武林宗师榜、新秀榜,当然胭脂榜也不错,很多八卦听,但在那里遇上了女扮男装的刺客施霁月。最终在这片树林里,在死神的压迫下,展光风好像也不再拘束情感,不再故意拉开与自己的距离,话语间也表达了对自己的情义,愿意和自己同生共死,他那句“为女孩打架,这事我擅长”的话说的真好。能和他死在一起其实也不错。但她与光风那算得上是第一次情意绵绵的话,现在却被证明是当着男方未过门的妻子说的,可以想象出这个胭脂榜排在第四位的女子对于自己是如何敌视,首先是自己几乎是当着别人的脸抢别人的丈夫,然后就是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愿意废除“武者不能入胭脂榜”陈规的福王,晋身成为羞花,但是偏偏又因为自己,被江湖冠以“一年花期”的糟糕称号。 模糊之间,郑端允好像看到那个长相极美的中年妇女挽起丈夫的衣袖,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展光风,安慰了几句。接着,就是那个展光风口中的施伯伯布置其他人的工作。但他们具体说什么,郑端允没有听,也没有心思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展光风被那个施伯伯挽着先走了,中年美妇同时拉走了施霁月和另外一名年轻弟子;接着就是那个开始说要杀她的傅玉骑走了他们的马,他和一个小胖子最终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走,留在现场,但郑端允猜测是在破坏现场,并充当疑兵。 施伴安走了过来,语气还如之前一般温柔“郡主,我负责带你走” 郑端允机械地点点头。 “原谅之前没有把真实名字告诉你”施伴安道。 “嗯”郑端允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在村里,你已经认出我们来了,对吧?” 施伴安点点头道“嗯,也是巧合” 郑端允相信,因为那时候施伴安应该是在自残,不可能会算到遇上他们。 “但我跟他们不同,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什么国仇家恨的,我啥也不上心”施伴安轻声道。 “嗯,我相信”郑端允肯定地点点头。 “……” 看到郑端允心不在焉的样子,施伴安心里一软,靠近来压低声音道“没事的,我相信总有解决办法的;以我爹的性格,今天不杀你,就很难再杀你” 郑端允看着她,感激地点点头。稍微沉默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光风和你们……” “这个光风哥应该会给你交代的”施伴安轻声道,看到郑端允那沮丧的神情,心里不由一软,用极低的声音安慰道“你要相信他,他不会不管你的。你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 郑端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施风雷他们离开后两三个时辰后,林洪便带着一批高手追踪到来,到达现场的人自觉在外围围成一圈,容貌极美、神情同样极冷的戴怜星走到中央,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林洪的描述中,知道对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她仔细观察现场每一个细节,脑海不断还原当时的打斗场景。很明显,现场被破坏过,但心细如发的她依然能从极细微之处予以区分,当时的打斗情况都在她的推敲下回放。大约一个小时后,她那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开,她捡起地上的断剑,嘴巴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果然是你在她身边保护,你真的做到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些退敌计策也算是非常厉害了”但她心中依然存一丝疑问“为何那个少女最后收力,没有捏碎你的肩膀?这样那个少女肯定会受伤的呀”但她没转牛角尖,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闺蜜和那个死士的安全。 第46章 施伴安 郑端允被施伴安背着奔跑了一段路,具体方向她也不清楚,但是知道肯定不可能是青山县方向。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她们来到了一个小庄子,虽然施伴安已经非常贴心,背着她奔跑时,尽量放慢步伐,也不让她吃风,但是郑端允依然被晃得晕头转向。 到了庄子后,郑端允再也受不了,蹲在地上吐了起来。突然她潜意识里感觉背后有异样,扭头就看到光风在后面投以安慰鼓励的目光,那一刹那,郑端允很想冲过去抱着他痛哭一场,好不容易忍住了。 没多久,一个女子出现了,虽然是第一次看到穿女装的施霁月,但郑端允看到第一眼就知道是她了。那一身白衣在微风中飘逸,衬托那无双的容颜,显得如仙女下凡一般。想到自己现在的落魄的狼狈相,郑端允突然感觉有点自卑。施霁月真的很美,容貌并不亚于自己,是郑端允除母亲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了,怪不得这一届的胭脂榜会因她改变规则……。 施霁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主动要拿午饭来给郑端允吃,而且过来之前还不经意地稍加打扮了一下。展光风其实想自己送过来的,但是当施霁月说要拿给施伴安她们食物时,展光风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肠胃翻滚的原因,郑端允一点都吃不下,她一直在留意展光风,但是不知是否避嫌,以免激怒施风雷的缘故。展光风没有再跟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让郑端允觉得倍感孤独。 此刻的郑端允正像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世界。她发现展光风真的很受施风雷他们重视。看着展光风,施风雷夫妇眼里经常流露出欣喜及安慰的表情;施风雷的妻子、施霁月的母亲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郑端允记性很好,她清楚记得茶馆老王早上就曾经说过“即使徐东征之女、前魏都督施风雷之妻徐芳芳,当时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女,甚至传言说相比林王妃也不遑多让……”的话,那么这个美丽的中年女子就应该是徐芳芳了,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生下施霁月这样的绝色美女吧。 展光风和施霁月的关系感觉很微妙,两人虽然也有一定交流,但明显是浅尝辄止的那种,客客气气的,但给人的感觉是很陌生,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他们应该有十年未见了。第一天相见,两人还为自己打了一架。 相比施霁月,展光风与施伴安的相处明显要和睦的多,两人经常会低声说上几句,施伴安脸上偶尔会出现羞涩和欢乐的微笑,比起施霁月,施伴安更像是展光风的未婚妻。 展光风和这家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展光风应该最后一次见施霁月是十年前了,那时候光风应该才八岁左右,施霁月更小,两人应该当时只是玩伴,正常而言不会产生什么男女情义,但是他们的名字真的很般配,没准是娃娃亲…… 正在郑端允胡思乱想的时候,施风雷又带着展光风他们先走了,施伴安留了下来,但已经换成一身男装。 没多久,门口居然来了一辆马车,郑端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施伴安很体贴地扶郑端允上了车,对她温柔地道“郡主,你安心地座在车里吧。对了,光风哥哥跟我说‘不用点你穴,你不会惹事的’。我觉得这话他是想让你听的。” 郑端允听到这句话后,眼圈不禁一红,用力地点点头。施伴安心里微微一酸,转身走出车厢。 一路无话,在马车里颠簸了接近两个时辰后,马车越走越偏僻,最后到了一个山沟,这里再也走不了马车了。一个年轻男子早在这里等候了,他略跟施伴安打了招呼后,便把马车驾走。 然后,施伴安又过来背郑端允,郑端允感激地向施伴安道“谢谢你的马车” 施伴安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谢我,这样的安排你应该知道是他争取得到的。”听的郑端允心中一暖。 说完,施伴安不再说什么,背着郑端允向山上飞掠,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目的地。 此刻,郑端允发现她们来到了一个居然有二三十来间砖瓦房的山腹中,施风雷的基地应该就在这里了。 施伴安的声音传来“前面就是了,你跟我走。记住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他”。 郑端允用力地点点头。 施伴安出现时,施风雷他们早已到了,梁婉儿从施伴安接手领着郑端允下去了,郑端允很顺从地跟着。 施伴安并未参加此次行刺,她是待父母出去后,自己偷偷逃跑出来的。这次出去本来是为了自我了结的,但是没想到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遇上了儿时故友。看着熟悉的景色,施伴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推开门,父亲、母亲和妹妹都已经在房间里等着她了。施伴安很自然的坐在母亲下首,徐芳芳很怜惜地摸摸她的头,整理她有点凌乱的头发。 “安安,光风我们安排他住下了,你好好给我说说整个事情的经过吧。还有就是你刚才说寒毒昨天提前一天发作,又是怎么回事?”施风雷温柔地看着女儿道。 “爹,要是光风哥真的是爱上那个郡主,你还会杀她吗?”对于父亲的话,施伴安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下头,幽幽地问道。 施风雷看了施霁月一眼,发现施霁月面色依然平静,心里稍安,但是脸色不悦地道,“你胡说什么呢” “安安,你是最早认出光风的,你说说知道的情况,不然我们没法做出判断”徐芳芳温柔地道 作为母亲,她更了解这个女儿对展光风的感情。两人从小呆在一起的时间非常长,安安每次发病后第二天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展光风,见完展光风后,发病时忍受的痛哭神色会在安安的眼里消失。特别是十多年前的一天,安安的轮椅被刘小胖为首的顽童砸烂了,是光风把她背回来。 很奇怪,那天安安却表现的很开心,她把事情经过告诉母亲后,托着下巴道“娘,风哥哥真的很好,这么多人围攻他,他都不怕,一直护在我面前,最后把小胖他们给打趴下了,你说他的额头被砖头砸破了,真的没事吧” “没事的,安安,你风哥哥很勇敢,这点小伤没有大碍的。”徐芳芳温柔地安慰道。 “娘,我要去见外公,让他教我武功,他说过,只要武功练好了,我一定能站起来”施伴安坚定地说道。 “嗯,安安一定能学好武功,以后不仅仅要站起来,还要做一个大女侠,笑傲江湖”徐萍萍鼓励道。 “我站起来不是为了做女侠的”施伴安轻声道。 “哦,不做女侠,你要做什么?”徐萍萍奇怪地问道。 “我想站起来,嫁给风哥哥,就像是韩茹姐姐那样,可以坐着花轿嫁给洪伟强哥哥,他们都是站着夫妻对拜的”施伴安无限憧憬道,天真的小女孩没有发现她母亲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还有以后我练好武功了,就不用风哥哥来保护我了。他娘不让他练武,想让他考状元。那么那时我就可以保护他了。”施伴安没有留意到母亲的异样,眼睛在发光继续在幻想着。 “安安好有志气,一定可以的”徐芳芳不知不觉被感染了。 “霁月,我和你换一下名字好吗?风哥哥的名字有风,你的名字有月,以后你叫施伴安,我叫施霁月”施伴安对旁边的妹妹说道。 “好的”对于姐姐要求从不拒绝的施霁月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那时的施伴安和施霁月不知道为何母亲突然用力地抱紧自己,眼眶中满是泪水…… 此刻,施伴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那微弱的灯火,突然失声痛哭道“其实,这次我跑下山是不想再拖累你们的……”听到这里,施风雷、徐芳芳和施霁月大惊,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离开这里后,我觉得很孤单,而且随着十五之夜的到来,想着那生不如死的感觉,想着你们也被我连累的痛苦,所以我跑下山。后来迷糊地来到了绿湖村,爹娘曾经带我去过那里,我好喜欢那里啊,当时就想若死在那里的话,也不错,于是……于是我就投湖了……” 施风雷、徐芳芳和施霁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徐萍萍紧紧地抱着施伴安肩膀痛哭道“安安,你怎么这么傻,无论多艰难,我们总会找到治好你的病的。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娘亲我也不独活了。”施霁月也陪着一起哭,顿时房间里哭声一片。施风雷同样眼里满是怜惜地看着母女三人;想到事情的始作俑者还在逍遥法外,拳头不禁紧紧地握着,指甲深入手掌,鲜血沿指甲渗出来。 施伴安看到亲人们痛苦和担心的样子,回忆起一家人共同度过的无限温情,心里无比后悔,她擦干眼泪,安慰道“爹、娘、月儿,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你们放心好了”。说完,施伴安的脑海里回忆起前不久那个男子对她说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自寻死路,但是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无法处理的问题。但我可以给你分享我以前身边的一个朋友的故事……”想到这,施伴安心里甜甜的,暗道“风哥哥,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光风、郑端允是怎么认识的”施风雷平复了一下心情,柔声问道。 施伴安于是把光风和郑端允如何搭救自己、在小屋与他们二人的相处所见、击退萧崇武、在茅房疗伤意外触发寒毒、甚至将那天在客栈无意听到郑展二人的对话都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施风雷和徐芳芳交互了一个眼神,充满忧虑,这样看来,展光风没有说谎,那个郑端允的确对他的确有恩。这么多年来的日夜守护,情窦初开的少年默默地喜欢上这个对自己有恩的女孩是非常正常的事。而且很明显,经过这段时间的患难与共,这个郡主同样对光风情根深种。两人可算的发乎情、止乎礼的,自己作为长辈对于这段感情真的不能做太多的挑剔,甚至对于二人的故事产生一种同情心。这才是让施风雷夫妇感到无力的原因。 施霁月心情却很复杂,对于光风的印象,她更多停留在少儿玩伴的印象,跟施伴安不同,她从小就长得非常漂亮可爱,聪明活泼,很多伙伴都喜欢找她玩,施伴安轮椅被砸的时候,她就是抵不住好友们的游说,跑去跟闺蜜玩了。 那天待她听说施伴安出事赶过去时,仅看见展光风背着施伴安往家里走的背影,后来知道光风的眼角挨了一板砖。她经常想当时要是自己也在施伴安的身边,刘小胖他们也许就不会欺负安安了,而展光风也不会被砸,所以她对这事有点愧疚。 对于光风的感情,施霁月其实还真的并没有多少,毕竟他们两个人最近的见面至少在十年前了。虽然父母跟她说过,光风是她未来的丈夫,但是这个所谓未来丈夫已经有十年多生死不明了。加上这几年,无论是王孙侯爷还是身边的青年才俊,看到自己后,无一不对自己倾心不已,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光风“另结他欢”的行为,其实并不是特别反感。而且在树林中,她亲眼看到展光风为了郑端允脱险,而奋不顾身挡在身前,甚至和自己谈判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郑端允着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无不对美好、忠贞爱情的向往,因此无形中对展郑二人产生了同情。但施霁月却非常清楚展光风在施伴安心中的重量,想到自己可怜的姐妹,施霁月觉得也有点可惜。 但施霁月非常清楚父母对这自己与展光风婚姻的看重,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个关系。 施霁月其实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孩,看上去虽然非常聪明有个性,但是独立性很弱,遇到难事经常只能依靠父母做主,因此对于这么复杂的关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第47章 风家云囚 正当施风雷一家谈话之际,门外传来了一个弟子敲门声“师傅、王爷来消息了”。 施风雷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心里嘀咕“怎么这么巧?”,但他很快答应道“好的,我现在就过来。”话毕,转头对施伴安安慰道“安安,你昨天独自一人经受寒毒侵袭,要好好休息一下。总有办法解决的,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 施伴安用力地点点头。 待施风雷离开后,徐芳芳跟施伴安继续说了一些安慰话,最后用力地搂住施伴安的肩膀安慰道“好好休息一下,光风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毕竟失散十年后,我们今天把他找到了,总归是好事。”“嗯”施伴安勇敢地点点头。 施霁月同样陷入深思,但从表情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看到妹妹这样子,施伴安拉着她的手道“走,我们出去散散心” 施霁月有点麻木地被施伴安拉着出了门,她的心很乱,对于展光风这个未来丈夫,其实很陌生,她并不如姐姐那样眷恋着展光风。毕竟小的时候,除了光风外,施霁月还有很多要好的小伙伴;而姐姐不一样,一直毫无怨言陪着姐姐玩的人,是光风。那天姐姐对母亲说要嫁给光风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当时年纪还小,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马上答应了。现在长大了,回想起来也是很难处理的事情。虽然她也曾想象过与光风重逢的场景,但那更多的是一个童年好友的重聚而已,没有牵扯到感情方面。近年来,无论是师兄弟,还是大魏王孙都对自己趋之若鹜,追求者甚众,但父亲均以早有婚配的借口一一将登门求亲者拒绝。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找回自己的未婚夫的几率变得越来越渺小,但父母的信念依然执着,坚信光风依然活着。没想到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重遇,想到光风那义无反顾地挡在郑端允的面前与自己决斗的情境,想着郑端允看着光风流露出来那痴情,施霁月顿时心烦意乱:他们的感情令人羡慕,他们是真爱,一个女人一辈子能遇到这样的男人,纵死足矣。施霁月内心今天不止一次产生希望展光风和郑端允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念头。 突然,前面带路的施伴安停下了脚步,原来她发现了正走向郑端允的房间的展光风。 施风雷已经吩咐过,这里是展光风的家,要让他的心也回来这里,所以他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但郑端允是俘虏,肯定是没有这个待遇的,跟施霁月他们一起回来的梁婉儿此刻正在门口值守。 梁婉儿大约十六七岁,这个年龄的女孩都憧憬爱情,今天的事情,她是全程目睹的,非常羡慕展郑二人的爱情。因此看到展光风过来,很友好地打招呼道“展师兄,你好!” “梁师妹,你好!”展光风报以温暖的笑容,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她,有吃东西吗?” 梁婉儿苦笑地摇摇头。 “……”展光风沉默了一下,最后鼓起勇气问道“那么,那么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梁婉儿脸上呈现出有点为难的样子,想拒绝,但她跟施伴安一样,都是郑端允的小书迷,而且真的被展郑二人的爱情感动了,内心自我安慰“师傅说,可以允许他在这里自由活动的,没有明确说不能让他们见面,所以让他们见面并没有违背师傅的命令。”想到这,梁婉儿点点头道“好的。” 对方这么爽快地答应,让展光风有点惊讶,他躬身地向梁婉儿抱拳答谢,便推门走了进去。 施伴安看到这样的情境,抿嘴一笑,回头向施霁月低声道,“走,我们也去听听他们说啥来着” 施霁月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偷听别人的话,这多不好啊?” “你是女人不?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要是不想听的话,我自己去,到时候是否告诉你,要看姐的心情了”施伴安瞥了一眼妹妹,鄙视地说道。 施霁月还没说什么,施伴安已经径直走到郑端允房间的另一处墙角,施霁月没有办法,在好奇心的作祟下,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施伴安因为自小染病的缘故,施风雷夫妇对于她一直是希望她能健康地活着,对于她的管束并不多,希望她能活出自我。所以,施伴安对于很多人情世故并不清楚。比如她打败萧崇武不留姓名,在很多人看来是侮辱萧崇武,其实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是江湖规矩;同样地,对于偷听一事,她心里是非常坦然的,觉得是你们说话被我无意听到而已,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郑端允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不再是渔女打扮,光风没进来之前,正坐在床沿发呆。房间里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一碗面条,但看上去郑端允一点都没吃。 看到展光风走进来了,郑端允不禁热泪盈眶。 “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哭了?”展光风心疼地问道。 “我,我看你找到你的亲人了,未婚妻还是施霁月那个大美女,就,就怕你再也不理我了”郑端允再也忍不住,语带哭腔地道。说完,猛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扑进展光风的怀抱。 展光风一下子愣住了,但是眼神很快变得柔和,他轻轻拍拍郑端允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怎么会呢?这么对我没信心?” “嗯”郑端允这才觉得事态,脸红红坐在板凳上。展光风在身边,她觉得很安全。 房间里生了一个炉子,炉里的炭火已经差不多燃尽,光风走过去,加了点炭,靠着火炉,光风感到舒坦多了。今天早上开始,展光风明显感到丹田不时升起一股寒气,他想起这次出发前,死士营副手曾对他们说“这是一颗新研制得‘玄阴丸’,吃下后必须在月圆之夜前服下解药,否则发作起来全身经脉冻结凝固,疼不欲生,若连续三个月得不到解药的话,那么第三个月圆之夜将会是‘死期’,而今天恰好是十月十五,月圆之夜。而这个月的解药还没拿到。” 玄阴丸是睦州用来控制死士的最新武器。 看着展光风忙碌的背影,郑端允慢慢地平复下来,心灵感到一丝温暖。 “好了,这里条件虽然比不上王府,但是比绿湖村要好上不少,更不要提那个只有鳄鱼的荒岛了。”展光风在郑端允对面坐下,开解道。 “嗯,是的,这二十多天,我们条件越来越好了,但是却是越来越危险。”郑端允低声道。 “凡事看开点,不要放弃,我相信有转机的”展光风鼓励道。 “嗯,希望如此”郑端允的语气也变得乐观起来。 “所以,你当务之急是要吃好东西,不然机会来的时候,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展光风不失时机地劝说道。 “你……准备带我逃吗?”郑端允惊讶地看着展光风。门外的偷听的两个女子,听到这里,不由得皱皱眉头。 展光风沉思了一会,摇头道“我在这里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这是因为施伯伯是我的亲人,他不把我当成犯人。所以,我也不能辜负他对我的信任。”听到这句话,门外偷听的两个女子不由得点头,脸色稍霁。 “早上我听施伯伯的语气,作为魏臣,他也没有权力释放你,看来要等有决策权的人来处置。所以我也不让施伯伯为难,私自和你逃走。”展光风分析道,然后语气一变,语气开始变得坚定地道“但是,郡主你放心,还是那句话,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我,绝不会让自己死在你后面。” 郑端允看着展光风眼睛里流露出的坚定眼神,感动不已,点点头。 两人相互看着,陷入短暂的沉默。同样被感染的还包括外面偷听的两个女子。 “霁月姑娘好漂亮啊,除了娘亲外,我真的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习武,可争魁’真的名不虚传。”郑端允打破沉默,突然道。 “呃?”展光风没想到郑端允突然这么说,有点愕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有,你……当时应该制止我的”看到展光风露出迷惑的眼神,郑端允低下头,语气幽怨地道“在绿湖村,我给自己起名字为‘杨霁月’时,你就应该制止我,我不该用霁月这个名字。那,那是你未过门妻子的名字。” “……”展光风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双方陷入了一阵沉默。 第48章 风之往事 “光风,你可以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吗,特别是你和霁月、安安她们的故事?”郑端允抬头看着展光风,轻声问道。 看到郑端允那恳切的眼神,展光风迟疑了半晌,最后点点头“那么先从我的家世说起吧,我姓展……”光风也被带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我父亲叫‘展绍’,就是今天说书先生说的‘千军齐进战(展)西伐’中的展绍”听到这里,郑端允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果然展绍跟他有关系” “他是前朝的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协助前魏国都京都府府尹包大人维护公义”说到父亲的工作,展光风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很多儿子都把自己的父亲作为偶像。郑端允点点头,没有打断展光风的回忆,对于展绍和青天包大人的传说,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我父亲武功很高,江湖人称‘御猫’,有人说他是魏国朝廷里的武功第一人。施伯伯、伯母、还有……还有睦州的戴一鸣其实都是徐东征的弟子,他们是师兄妹。艺成后,施伯伯回到京都府继承施家爵位并与伯母成亲。而我父亲因为工作关系,所以也留在京都府,也在那里认识了我娘。施伯伯家和我家住的很近,准确来说是紧挨着的两户人。大约是十九年前,我母亲和师伯母相继怀孕,我母亲大约比施伯母早怀半年。由于两家关系很近,施伯伯和我父亲经常相聚。有一天,京都城刚下了一场大雪,两家人又相聚在一起,因为雪后天气晴朗,施伯伯和我父亲希望两家日后能亲上加亲,就定好了若生下来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都是男儿则结为兄弟;都是女的则结为姐妹。因为当天的天气,施伯伯和父亲当时决定,若真的生下来是一男一女,名字分别叫‘光风霁月’”郑端允点点头,她其实从名字来看,已经猜到是展光风和施霁月应该是指腹为婚,现在果然不出所料。 “首先是我出生了,因为是个男孩,所以叫‘展光风’,但在施伯母生产前,却发生了变故。情况具体如何我并不是了解的太清楚,大概是戴一鸣违反师命,偷学禁学‘玄阴功’,被发现后,戴一鸣趁师公闭关之际重伤师公,并打伤了施伯母” 展光风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施伯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大的就是安安,小女儿就是霁月……” “嗯?”听到这里,郑端允大吃一惊,不禁打断道“她们两个是孪生姐妹?” “是的,她们是孪生姐妹”光风点头道。 “她们长的不像啊?”郑端允不解地道。 展光风神色黯然道:“那是因为戴一鸣那天打伤伯母时,用的招数就是‘玄阴掌’,这武功阴毒无比,当时伯母怀有身孕,结果那个寒毒居然侵入安安体内,安安出生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就开始发作,当时全身冰冷,差点没死过去,以后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发作,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看到过一次她的寒毒发作,为此哭了很多天……这个病在摧毁安安身体的根基,可能也对容貌有影响,所以她们两姐妹长的并不完全相像。” 郑端允听到这里,心里也非常难过,看到展光风那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安慰道“光风,没事的,安安姐人这么好,她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嗯”展光风苦笑地点点头。 房子外面的施霁月满眼都是泪水,她愧疚地看着她的姐姐,在她的心里曾经听到这么一个说法,说她的姐姐是代妹受过,为了确保妹妹的安全,自己全部把寒毒全部吸收了…… 施伴安却很感动,在这个环境里,郑端允本应怨恨自己,毕竟是自己的父母把她给掳进来的,但是这个时候郑端允却依然盼望自己能得到痊愈,这个女孩的心地该是多么的善良啊。 “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是安安是大姐,为何,为何她,为何她不是施霁月呢?”郑端允试探地问道。 “哎”展光风不禁长叹一口气,眼睛好像穿过门墙,回到记忆的远方,沉重地说道“其实安安出生后的确叫过一段时间“霁月”,后来变更了。这事,其实涉及到我的母亲。” “啊?”郑端允不自觉地喊了出来,但是她很快就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展光风缓慢地回忆道“其实我母亲是一个很善良很传统的女人,她离世前曾经跟我说,她这辈子可能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从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女孩身上抢夺了一个东西,就是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及姻缘……” 外面的施伴安其实已经知道这个事情的经过,但是现在依然不由得身体在发抖。施霁月用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尽量给予安慰。 “我母亲因为生我的的时候闹下病根,大夫说她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也许因为这个,她从小就很宠溺我,甚至为了我做一些她平常不会做的事。安安第一次寒毒发作不久后,施伯伯就请来了当世神医‘阎王敌’给安安看病,结论是,即这个寒毒因为是从娘胎带来的,无法根治;因此安安很有可能永远都站立不起来,也很可能熬不过二十岁。在安安霁月刚满一岁不久,按照我们的习俗定了娃娃亲的两家人,就要交换庚帖。庚帖你是知道的,就是上面除了要写双方姓名外,还要写双方的生辰八字。安安和霁月虽然是两姐妹,但是两人的生辰八字却是不一样,安安是亥时末,霁月是子时初。由于神医的话传到我母亲耳里后,她在替安安担心之余,想到了我的婚约。恰好,当时我看到了安安发作时的痛苦样子,连续做噩梦。最后……” 展光风低下头,神情沮丧,但稍微平复了一下就继续道“最后,我母亲在趁着我父亲公办那天,去找了施伯伯、施伯母……” 郑端允忍不住“啊”的一声,她已经猜到了结果。 展光风看着郑端允,点点头道“是的,我母亲求施伯伯夫妇变更婚约。两天后,霁月成了伴安,是施伯伯他们希望安安一生平安相伴;而安安则成了霁月,成了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郑端允恍然大悟,她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她可以想象出展光风的母亲做出这个残忍举动时,内心是如何的矛盾。同时郑端允很同情施伴安,作为女人,其实郑端允很敏锐地感觉到,相比施霁月,施伴安看展光风的眼神非常不一样,那是一种依恋及爱慕的情感。 但郑端允很喜欢安安,安安善良、童真,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虽然在绿湖村已经认出展光风了,但依然为展光风解围,即使知道这个展光风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女人。再想到安安因为病痛而自杀的事情,内心更加的难受。她不由得轻轻地握住展光风,轻声道“光风,你不要难过,相信你母亲也很不想这个事情发生,也许这就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缘故吧” 展光风点点头,继续道“我父亲回来的那天是我记忆中父亲最生气的一天,我看到母亲在房门外整整跪了半晚,也哭了半晚,后来是施伯伯夫妇过来了才劝止了。” 施伴安和施霁月听到这段历史时,都很难过,她们其实都是理解杨阿姨这么做的理由。 郑端允点点头,没有打扰展光风的回忆。 “其实,我知道我母亲对这个事情非常难过,后来尽她的能力做出补偿:很小的时候,就跟我说,要我好好照顾安安妹妹;我、安安和霁月从小三个人就一起玩,母亲最照顾就是安安。我们三个都很喜欢吃母亲包的鲜虾饺,因为京都不临海,那些虾都是从海里捕捞后,快马送来的,当天必须吃,否则就不新鲜了,所以特别的贵。节省的母亲都把钱省下来给我们做鲜虾饺子,我和霁月发现安安拿到的饺子里面都有两只虾,我和霁月的只有半只。为此霁月还嚷过好几次。” 施伴安听到这里,内疚地看看妹妹,施霁月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极低的声音对她道“姐,对不起,我记得很多次你都把那个双虾饺子让给我吃了。”施伴安,温暖地笑笑,眼神表示没有关系。 “我母亲并非江湖中人,相反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妇。因为长期看到我父亲受伤,她一直反对我习武,她希望我能学文。但是我不像郡主你聪慧,好像没有那根筋,怎么也学不好。”说到这,展光风脸上一红。郑端允凄然一笑“擅长诗词歌赋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人困住了……” 展光风看了郑端允一眼,继续道“因为希望孩子学文,不要舞刀弄剑,所以我母亲很不喜欢我跟别人打架,每次我打架都会责打我。但有一次例外,那一次安安被几个同龄的小孩欺负,把她从轮椅上推倒了,我跟他们打起来,被人拍了一板砖,眼角被打破了,右眼角留下一道疤痕。那一次我以为母亲会训我,但是母亲事后却跟我说,‘做的对,以后再有人欺负安安,你就打过去,要保护好她’” 其实,光风也不知道为何要跟郑端允说这么多,也许是他不想让郑端允看不起他母亲。 郑端允却有深意地看看展光风眼角的疤痕,不无幽怨地笑道“原来为女孩子打架这事,你是有传统的;安安才是你第一个流血保护的女孩。” 展光风老脸一红,低下头。 施伴安想到那个毕生难忘的场景:当时她跌坐在地上,有一个男孩,血流满脸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一阵温暖,嘴角也不禁露出笑意。施霁月看着姐姐这个神情,同时想到里面那对恋人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后来,平静的生活因为大吴伐魏发生了巨变,魏国节节败退,十年前的一天,吴军已经逼迫京都城了。魏国决定做最后的赌博,就是集中所有的朝廷高手去刺杀吴王,我父亲、施伯伯也在征召之列。当时,都城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民众们都在争相逃离。我母亲那天晚上带着我跪在我爹面前,恳请他像其他家庭的男人一样,带妇孺逃难,但是爹最终拒绝了,仅仅将我们送出城外。” “我们本来想往西再往南,逃到没有战火的粤州,但是中途被逃难的人流裹挟,随着人流到了睦州。最后,我母亲病死在睦州那天,也让我遇上了你。最后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你身边的侍卫……” 对于展绍带光风母子逃出城门后这一段,其实施伴安姐妹是不知道的,听到这里,相望了一眼,不禁无限唏嘘。 郑端允心里暗叹一下,看到光风应想起母亲的痛苦表情,轻轻把手腕搭在展光风手臂上安慰。 展光风稍微平复了情感,继续道“其实我母亲带着我们逃难的那一天,是非常愤怒和失望的,她离开我父亲时,一直背对着他,没有再回头。到了睦州后,甚至把我的名字改为‘元绍’,其实这个名字真实写法是‘怨绍’,怨恨的怨” “啊”郑端允没想到展光风的名字居然还有这层含义,禁不住轻声喊了出来。施伴安姐妹都很惊讶地看着对方。 展光风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母亲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在她看来,什么国家大事都比不上一家人在一起好。那一路的逃亡,母亲吃了很多苦,每当她看到其他逃亡家庭虽然也很凄惨,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时,就露出羡慕的神色。在她心里,一个不离不弃的普通丈夫比一个武林宗师的丈夫要好。这个想法在她离世前的遗言更加明显。” 郑端允抬头凝视展光风,施伴安姐妹不禁也屏住呼吸仔细听。 “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要以父亲为戒,不要成为他那样的‘大人物’,那样的人为国为民活得很累。她让我做‘小人物’,当自己在乎的人需要保护时,要勇敢地站出来。”展光风语气开始变得坚定“我父亲虽然是个大英雄,但是母亲对我的影响才是最大的。所以郡主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郑端允听到这句话,心里狂喜,这是展光风第一次隐晦地说自己是他最在乎的人。眼眶中的泪水不禁沿着脸颊流了出来。施伴安姐妹也被展光风的话触动了女孩内心最柔软地部分。 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施伴安姐妹猛然回头,发现自己的母亲不知何时站在她们后面,此刻正在苦笑。 “光风,我相信你会尽力保护我,但若实在力有不及时,答应我一个事情可以吗?”郑端允深情地看着展光风道。 “是什么事呢?”展光风疑惑地问道。 “首先我不想被侮辱,若真的出现萧崇武那个情况时,我宁愿死在你手里”郑端允认真地道。 展光风迟疑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真的到那时候,我和你一起死” “谢谢你,光风……”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还是郑端允打破沉默道“那么你的施伯伯一家呢?特别是你青梅竹马未过门的妻子”过了许久,郑端允才问道。 “啊?”展光风明显没有明白郑端允的意思。 “就是说,换了是我把他们抓住了,你也会舍命救吗?”郑端允迟疑地问道。 “是的,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同样是我最在乎的人。他们若有危险,我不会坐视的”展光风同样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肯定地道。外面的施伴安母女三人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落下一块大石,眼中都红红的,毕竟展光风同样珍视她们,光风还没变。 第49章 玄阴毒丸 “哦,那的确该如此” 听到展光风那斩钉截铁的回答后,郑端允自言自语地低声道。 郑端允没有留意到,此刻的展光风脸上已经笼罩着一层寒气,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展光风突然感到一股股寒气如决堤之水从丹田涌出,冲向全身经络……。 首先反应过来的自出娘胎就与这股寒毒斗争的施伴安,房间里透出的那一丝寒气,好像与身体深处的寒气相呼应,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马上想起那天给展光风疗伤时,对方体内潜藏着的那股奇怪寒气。 施伴安心道不好,房间里便传来“啪”的一声,是身体坠地的声音,然后就听到郑端允惊恐地哭喊道“光风,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令郑端允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喊出来,门口就冲进来四个女人,正是施家母女三人和梁婉儿。郑端允来不及猜测这三人是不是在偷听了,因为此刻光风正扑倒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嘴角渗出白沫,全身都在抽搐,散发着阴森的寒气,头发也已经挂着一些冰珠。 “月儿、安安,这是玄阴寒毒,你们不要太靠近,月儿去找你爹爹过来;安安你去准备驱寒房。”徐芳芳大声地安排着,然后扶着光风坐起来,接着在光风背后运指如飞,熟练快速地点了几个穴道,护住光风的心脉。然后给光风推宫过穴。 过了还不到一盏茶时间,施风雷就冲了进来,看到展光风的样子,心里大惊,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他也不再说什么,马上把展光风拦腰抱起就冲了出去,郑端允也想跟着。但当她看到了门口站着那面如寒冰的施霁月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缓缓后退。 施霁月横了她一眼后,冷冷地道“拿来!” “啊,拿什么?”郑端允望着施霁月的俏脸,不解地问道。 “你还装?他这个状况明显是吃了你们用来控制人心的‘玄阴毒丸’” 施霁月冷冰冰地道。 “玄阴毒丸?”郑端允惊慌失措地喃喃道,马上大声道:“我发誓,真的不知道什么玄阴毒丸,我也不会害他,若有解药,我绝对不会不拿出来。” 通过刚才的偷听,其实施霁月已经知道郑展之间真的是有感情的,所以也不怀疑郑端允话的真实性,她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不再理她。两人在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快告诉我你的出生八字!”施霁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生辰八字?”郑端允满脸疑惑地看着施霁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快告诉我。”施霁月恶狠狠地道。 虽然不知道施霁月为何这时要自己的生辰八字,但形势比人强,郑端允还是乖巧地告诉了对方。 施霁月默念了一下自己得到的信息,确认无误后,瞪了郑端允一眼,语带威胁道“现在你的靠山病倒了,所以你乖乖地给我留在这里,好好地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哼哼” 说完没有再搭理脸上满是惊愕的郑端允,转身向梁婉儿道“师妹,看着她”。 展光风现在全身经脉如冰封一样,呼吸很困难,这个情景他其实很熟悉,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见到,没想到现在发作的是自己。他的意识还保持清醒,他看到施风雷把他抱到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的布局他认识,以前在施伯伯的府里就有这么一个房子。房子周边有很多火炉,里面的火正在熊熊燃烧,房间温度很热,但是展光风一进来后,身上散发的寒气马上让房间温度降下来了。房间中间有一个可容纳两人对坐的池子,池子里面已经被施伴安灌了半池子热水。 施风雷给施伴安一个眼神,施伴安马上会意走了出去,把门掩上。这个池子有两条输水管,地势高的一条,连着外面的进水管,外面的人可以把热水倒入进水管,最终热水顺着进水管输入房间的水池里;出水管埋在池子底下,拔开塞子后,池子下面的冷水可以排出外面。这就是施风雷夫妇协助施伴安驱寒的房间。 施风雷帮展光风脱去衣服,整个泡在热水里,展光风的进入,令原来滚烫的热水温度一下子猛降,甚至有结冰的迹象,但不待水结冰,施风雷马上熟练地拔开出水管的塞子,让冷水输出房间。然后施风雷也将衣服褪去,跳入池内,双手抵住展光风的双肩沉声道:“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照我的方法将丹田的寒气输出:‘气封阳道,导之气海,贯通神道,散之百穴……’” 展光风保持灵台的一丝清明,将寒气一点点压缩至气海,然后按照施风雷的指引,通过引导百穴散发。体内的寒气依然如汹涌的海水,不断地寻找宣泄口,根本难以控制,幸好施风雷的双手不断地吸收他体内的寒气,协助他寒气宣泄。两人排寒的过程中,每个细胞都在承受着汹涌的寒毒冲击,纵是像施风雷这样的武林高手及心性坚强如铁的展光风,都痛苦地呻吟起来。 进水口不断地输入热水,出水管不断地排出冰冷的冷水,如是过了接近一个时辰,展光风才慢慢地有了知觉,他看到对面施风雷也是满脸的疲惫,那俊朗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也许感受到光风醒过来了,施风雷微微睁开双眼,关心地问道“风儿,感觉好点了吗?” 看到施风雷那几乎虚脱的倦容,展光风知道是施风雷刚才救了自己,这么多年了,这个一直视自己为亲儿的亲人重逢的第一天,就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心里面一阵难过,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风儿,怎么了?还疼吗?”施风雷关切地问道。 “不,风儿不孝,不能按伯伯要求做;刚才还给伯伯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展光风有点哽咽道。 “傻孩子,你和郡主的事情,我大概已经了解,这个事情严格来说,也怪不了你,只能是造化弄人。能重新遇上你,也是天见可怜了,其他的问题总有解决方法的。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的,男人要重信守诺,顶天立地。无论如何,霁月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那是我和你父亲在你们未出生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施风雷说到最后,语气变得非常坚定,不容商量。 展光风有点羞愧地点点头。 “嗯,你这次的寒毒因何而来?”看到展光风这个样子,施风雷也不忍心相逼太甚,岔开话题问道。 展光风于是把出行时,死士营首领对他们的讲话复述了一遍。 施风雷听完后点点头道“前段时间,我们也收到密报说戴一鸣炼制出一种毒丸,叫‘玄阴毒丸’,吃了这个药丸就会跟你的安安妹妹一样,月圆之夜就会寒毒发作,这次从你身上发生的情况来看,这个毒丸的确已经被成功炼制。不过你放心,你未醒之时,我已经用真气探测过,你的体内现在虽然还有那么一点寒毒残留,只要你坚持练习净月功,很快就可以根除。毕竟你体内的寒毒无法跟安安相比” “嗯,安安妹子昨天也曾经用这个功法给我疗伤过”展光风点头道。 “净月功乃是你的师公近年新创的一种功法,目的就是要根治安安体内的寒毒,安安研习多年,帮她摆脱了轮椅,行动自如。但是每月的寒毒发作依然无法治愈,甚至随着年纪的增长,每月的发作有愈演愈烈之势。”说到这,施风雷神色黯然“你的师公估计,这是因为安安是在娘胎那里中的毒,寒毒已经在她的体内形成病灶,是身体的先天出了问题,净月功的修炼方法其实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听到童年挚友依然受到病毒的伤害,光风很难受,突然他想起安安自杀的事情,低声道“施伯伯,我跟安安重逢那天,她好像有点自寻短见,可能是不堪寒毒的侵扰” “嗯,这事安安也跟我们坦白了,也怪不得她,刚才你也是寒毒发作,你感觉得如何?” “生不如死” “安安发作时,是你承受痛苦的十倍。每次发作,都需要你伯母从旁协助排寒,排寒后,还要看着她,不然容易发生自残行为,你没看到她的手臂,都是趁你伯母不注意时,用刀子割自己的;那天安安一时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施风雷痛苦地道。 “风儿会协助开解她的”展光风斩钉截铁地道。 “嗯,安安从小就和你亲近,小时候你的话比我们老两还更有用,相信她会听你的”施风雷微笑道。 “难道真的连师公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展光风试探地问道。 “你师公曾想到一个办法,但是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施风雷不知道想到什么,迟疑道。 “什么办法?只要能治好安安身上的寒毒,风儿万死不辞”展光风语气坚定地道。 施风雷看着展光风,明显在犹豫,但是神色明显意动。 “施伯伯,究竟是什么办法?”展光风着急地问道。 “嗯,现在说这个时机还未成熟,以后再说。”施风雷岔开话题道“现在我先传你整套净月神功,你把体内寒毒祛除,熟练净月功也是帮助安安的前提。这套净月功法乃是本门的最高功法,是在之前的内功心法的升级,是你师公的毕生心血,非核心弟子不外传。目前仅限我、你伯母、安安和月儿研习” 展光风想想也是,能帮助安安的肯定是以净月功为基础的,因此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施风雷将净月功的完整口诀及修炼要点详细的给展光风讲解。这套净月功乃徐东征近十年所创,倾注了这位武学大师毕生的武学心得,修炼者不仅可以提升内力,更重要的是可以疗伤,特别是内伤,可以将伤者残留在体内的内力、毒气等排出体内。施伴安本来已经被当世最强的医师——“阎王敌”判断无法站立、无法如常人般生活。但是施伴安练习净月功十年后,不仅可以站立,还一举成为当今武林第一新秀,可知该套功法的强横之处。 展光风小时候曾跟父亲学习过练气,练气方式与净月功同出一脉,因此了解起来非常容易。很快,光风已基本将口诀和修炼方式掌握了。了解练习方法后,展光风无比叹服这套功法的宏大磅礴,习武之人都懂这套功法的珍贵之处,因此趁热打铁,开始盘膝练习。 第50章 施霁月的占卜术 在展光风在练功驱寒的同时,内心仍然乱糟糟的徐芳芳看到小女儿房间房间还亮着灯,于是便踱步走了过去。 施霁月此刻正神情严肃地盯着桌面上三张纸条,不时掐动手指计算着,还在一张较大的宣纸上记录着推算的结果。相比枯燥、容易令皮肤变黑的习武,施霁月从小就喜欢玩这种卜算类游戏。 由于太专注,施霁月并未发现从后面靠近的母亲。 徐芳芳看清楚三张纸片的内容后,知道女儿正在算姻缘,不禁哑然一笑。每张纸片上都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其中有一个八字在三张纸片上都出现了,徐芳芳已经知道那是展光风的八字;而霁月、安安的生辰八字各出现在一张。虽然霁月和安安是双胞胎,但两人出生一个是当天的亥时末,另一个出生在次天的子时初,因此她们的八字差异很大。还有一个生辰八字看上去比施霁月要小两、三岁,这个八字同样和展光风的放在一起,徐芳芳已经猜到了那是郑端允的。 “我的女天师,算出什么来了吗?”徐芳芳轻声笑问道。 “啊”声音的突然出现,让施霁月大吃一惊,当看清楚是母亲时,施霁月心有余悸地拍拍高耸的胸脯道“娘,你吓死我了,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谁说我走路没声音的,是你自己太专注了;幸亏进来的不是你爹,不然又要说你了。”徐芳芳白了女儿一眼。 施风雷不是很喜欢施霁月小小年纪像个神婆一样沉迷占卜,觉得是在玩物丧志。他希望女儿能武功练好点,以后保护好自己,自己没有儿子,家仇国恨没有报之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了。 双胞胎两姐妹,霁月的身体素质比姐姐要好很多,但施霁月的修为比姐姐相差太远。施风雷很可惜小女儿在浪费自己一身的天赋。所以,虽然施风雷很疼爱小女儿,但是每次看到女儿在占卜的时候,忍不住会说上几句。 但施霁月真的很喜欢这种测算的游戏,因此经常偷偷摸摸地玩。她本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她认为女孩子就该舒舒服服地生活着,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跟闺蜜唠嗑半天,算算八卦,吃吃东西……这才是她追求的生活。而不是每天顶着太阳在练功场里挥汗如雨,或者在冰天雪地中锻炼自己的筋骨,那多伤皮肤啊。要不是家庭遇上了国难,她绝不会走上练武这条路。施霁月虽然内心非常抵触练武,但是她的天赋真的很好,即使是三天晒网两天打鱼,依然进展比龙图等弟子要好,这更让施风雷为之扼腕。但即使武学取得如此成就,施霁月依然坚持认为练武去跟别人拼命,是男人做的事情。自己一个这么俊俏的女孩,难道不该躲在男人背后吗? “怎么样?测出来的结果如何?”徐芳芳指着写着霁月和光风八字的那张纸片问道。对于女儿的行为,徐芳芳比丈夫看得开。女孩子嘛,快乐地生活就可以,难道你还指望她拿起武器去复国? “跟之前的结果一样。”施霁月脸红红地道。 “嗯,你们年纪小的时候,童国师也测过你和光风的姻缘,说那真的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的那种。你很小的时候,也不止一次自己测过你和光风的八字,有一次居然还跑过来跟我们说你和光风很合。真是个没脸没臊的姑娘。”徐芳芳笑骂道。 “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女儿,那时我还小不懂事嘛,而且我也就是依书直说而已。你再提那事,我就不理你了。”施霁月不满撒娇道。 “好好,娘不说就是了。”徐芳芳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脑袋道。施霁月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在母亲面前依然保留着孩子的作态。 “嗯,但是有时候占算也会因为有其他东西没考虑到不准了。”施霁月神色转暗,咬咬牙道。 “哦?对于你和光风的姻缘,你都测了无数遍了,还有东西你没考虑到的?”徐芳芳有点奇怪。 施霁月红着脸道“事情发展哪能都如人料,比如郑端允这种因素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郑端允她和展光风姻缘如何?”徐安安指着那张写有展光风八字和那个比施霁月小两三岁的八字的纸片问道。 “娘,你怎么知道这个是郑端允的八字?”施霁月的嘴巴惊讶的变成o型。 “知女莫若母,你翘起屁股老娘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拉尿”徐芳芳没好气地道。 “咦,娘你贵为天下第一美女侠,怎么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施霁月夸张的嫌弃表情。 “美女侠就不用吃喝拉撒?”徐芳芳没有好脸色。 “你再这么有辱斯文,我就不理你了”施霁月假装生气道。 “好好,那么我问一下我的斯文女儿,郑端允和展光风的测算结果是咋样?”徐芳芳有时候也很佩服霁月的测算,还真的挺准的。在八卦心理作用下,好奇问道。 “哎,他们也算凑合,简单来说就是光风是甲木,甲为阳,是参天大树;而郑端允是乙木,乙为阴,为诸如藤蔓的小植物,乙木可以攀附于甲木而生。从郑端允一直依靠展光风来看,也算是应了这个命数。而他们两人的其他五行嘛,要是没有我这个对比,还真的算搭配,也算是有缘人吧。”说起占易来,施霁月说的头头是道,那一刻正像是一个神婆。但没等徐芳芳发问,施霁月皱眉道“但是郑端允的八字有点奇怪,哪里有问题,我说不出来……” “那么就是你更配展光风了?”徐芳芳打趣道,对于施霁月说的八字怪不怪的,她没什么概念。 “那当然是我了!”施霁月得意地道,但她说完看到母亲那暧昧的样子就后悔了,马上解释道“娘,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并非因跟光风八字更合而开心。只是这个郑端允着实有点跟我不对付。你看,我们两个还没见面,我就被她送了一个‘一年花期’的绰号;今天女儿跟光风过招时,内力反噬受了点伤,归根到底也是拜她所为。还有她的名字中的‘允’跟‘云’谐音,而俗话不是说‘乌云遮月’吗,明显跟我又是相冲的?因此只要能压过她的,女儿都觉得吐气扬眉,出了一口恶气似的。” 徐萍萍给女儿逗乐了,附和道“好好,我女儿开心就好。”说完,话音一转,指着写有展光风和安安的纸片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怎么跟安安和风儿的八字写在一起了?” 施霁月脸上一红,喃喃地道“姐姐从小就依恋光风,我只是无聊的给他们测测而已。其实要是她能和光风在一起的话,我也觉得挺好的。” “那么,那么结果如何?”徐芳芳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其实,她和丈夫不止一次谈过安安的事情,他们 一直觉得亏欠安安的,总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这个可怜的女孩。小的时候,他们发现安安很依恋展光风,安安闹腾时,展光风在身边就会立马乖很多。但是安安这个身体,神医的建议是以后即使有奇迹出现,能站起来了,也不要生育,否则寒毒再传给下一代的几率很大。在这种情况下,两人曾经有打算待安安长大后,可以与霁月一并嫁给光风。本来好好的计划,却被这个突然冒出的郑端允给打乱了。 “他们两个——两个还是有缘的”施霁月眉头微蹙,神色有点异样,但施霁月很快岔开话题道“安安从小就很听光风的话,光风有时候也能给她带来好运,比如这次落水救援。” “嗯,希望她以后要多爱惜自己,不要再干傻事了;这次幸亏遇上了光风他们。”想起安安自尽的事,徐芳芳心有余悸地道。 “其实,光风劝导安安的效果最好的。她从小就听他的,有时候话比你们还管用”施霁月安慰母亲道。 “我怎么闻到有那么点酸酸的感觉呢?”徐芳芳打趣道。 “没有,没有,光风跟安安自小就亲近,我没有什么想法的。”施霁月连忙红着脸,解释道,此时她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另外一个俊朗男子的身影。 “你有想法其实也正常,毕竟你跟光风才是有婚约的那一对。”徐芳芳试探地问道。 “娘亲,其实,光风对女儿而言只是众多幼年玩伴的一个而已。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而且虽然光风没有承认,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和郑端允两人明显是情投意合,也可以说得上患难恋人。”施霁月表现的很大方。 “嗯,他们这段孽缘处理起来有点棘手;但是他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可能的”徐芳芳摇头肯定道。 “撇开婚约而言,我其实也希望他们两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施霁月嘀咕道。 “这句话,千万不要给你父亲听到。我和你爹无男嗣,从小我和你爹就把光风当成亲儿来看待;而且风儿的爹又舍命救过你父亲,在他看来,你和他之间的婚姻是决不能有异议的。”徐芳芳严肃地道。 “但即使我们还想守约,但也要光风愿意才可以啊,爹他想让我做小还是让郑端允做小?”而且娘亲你不要忘记了,郑端允自出娘胎就带着‘问鼎胭脂榜魁首’的光环的。光风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个,这个所为‘一年花期’的女子放弃未来的魁首呢?而且,天下就展光风一个男子?没了他,我施霁月就没人要了?”施霁月语气中略带怒气。 “谁说我霁月没人要了,不要以为娘不知道,包括傅玉、龙图、王宁,甚至还有小胖,都对我们月儿很有想法”徐芳芳马上陪笑,继续道“虽然郑端允真的是一个美人胚,但是也不见得能压过我们霁月;而且,郑端允年纪还小,身段比起我们霁月来说差远了。我们霁月若非习武,而胭脂榜那些老古董评委又歧视武者,这个魁首位置那是铁定是我们霁月的了” 施霁月从小对自己容貌非常有自信,脸色稍霁,但想了一下不安心叹道“哎,即使我不习武也不行,谁让别人是欧阳晴晴的后人呢,不是说了吗?胭脂榜又名‘欧阳榜’” “看来我们月儿对胭脂榜还是很上心的。什么欧阳榜,不是说这届胭脂榜的魁首不再是欧阳血脉了吗?而且”徐芳芳说到这稍微一顿,嘴巴上翘道“而且,谁说我们月儿不沾欧阳血脉的” 施霁月睁大眼睛,迷惑地看着母亲。 “其实,说起来,你和郑端允还有那么一丝血缘关系”徐芳芳看着女儿,轻叹一声继续道“世人一直在盯着欧阳的女性后人,其实欧阳晴晴的母亲当时生下的是一对龙凤双胞胎,女的就是林媛媛那一脉的先祖了;而男的则是我和你的先祖。” 施霁月惊讶的张开小嘴,合拢不过来。 徐萍峰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轻轻拉起女儿的小手道“我们欧阳系的女人除了美貌外,还有一个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施霁月困惑地摇摇头。 “就是容易生双胞胎啊,你看欧阳晴晴有一个龙凤胎哥哥;我有你和安安;而郑端允也有一个同胞弟弟”许萍萍提醒完,捧起女儿那无双的俏脸,轻声道“所以啊,由于我们月儿在,其实这次的胭脂榜的欧阳一脉并未缺席”她用手抚摸着自己女儿那如瀑的乌黑秀发温柔地道。 “没想到我和郑端允还有这点渊源。所以母亲您放心啦,即使光风不要我,你还怕一个有欧阳血脉的女儿找不到男人?”施霁月顽皮地向母亲挤挤眼睛道。 第51章 施风雷的计划 看着展光风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施风雷轻轻地站起来,整理衣着后安静地退了出去。此刻已是四更天了。房间外,月凉如水,整个山谷除了听到因秋风刮起的落叶发出的声响外,显得格外的宁静。 施风雷走在小石铺就的道上,看着天空明亮的圆月,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色长衫,满脸正气英伟的年轻人形象。施风雷自言自语地道“展师弟,这么多年了,都没找到你,还好吗?今天是团圆之夜,风儿找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他的。不会再让其他人伤害他”。 旋即,施风雷想到展光风虽然天资聪慧,但是毕竟在睦州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现在十八岁了,才二级高阶,日后成就难免有限,想到这,心里也不禁无限唏嘘。 施风雷的房间在山谷中是最大的那个,中间是厅堂,东面的一间大房是他们两夫妇的,西面的两间是安安两姐妹的。 东面的房子隐隐透出一丝温暖的灯光,施风雷走进厅堂后,房间里传来穿鞋的声音,施风雷听出是妻子起床的声音,虽然很晚了,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他也猜到妻子会睡不着。他拉了凳子在厅堂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茶水还热,应该是妻子了解自己习惯,不时地换上热水的缘故,施风雷内心不禁一阵温暖。 房门帘子掀开,已为人妇,但容颜仍如少女般的徐芳芳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长袍。徐芳芳温柔地把衣服给丈夫披上,安静坐在旁边。 施风雷右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温柔地道“怎么还没睡?”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一时睡不着。霁月刚才还拉着我聊天,现在应该和安安一样都睡着了”徐芳芳语气很温柔,顿了顿,继续道“对了,风儿没什么大碍吧?”。 施风雷点点头,有点疲惫地说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确定是戴一鸣的玄阴毒丸引起的;我传给他净月功法了,残留的寒气应该很快自行清理干净。” 徐芳芳听到戴一鸣三个字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这个细微变化,却没有瞒过施风雷的眼睛,他暗叹一声,口中却岔开话题道“老天好不容易让我们重遇了风儿,要是没有郑端允这档事,该多好啊” “其实凡事都有命数,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想想,若非郑端允发现安安投湖,我们也许永远都看不到安安了”徐芳芳神色很快恢复正常,体贴地安慰丈夫。 “嗯,说的也是,都是天意。从这点而言,郑端允还是安安贵人了。”施风雷想起郑端允救下安安,有点释怀。 “嗯,你怎么看郑端允这人?”徐芳芳低声问道。 “老实说,虽然她数次顶撞我,但是人品还是不赖,也算是有胆有色的。郑三贵生了个好女儿啊。现在最大的麻烦是风儿,如何让他们两个断了联系是个烦心事。其实她说的对,我们不该找一个弱女子出气,真英雄的话,就该直接找郑三桂。”施风雷长叹道。 “嗯,说起风儿,今天傍晚,两个丫头在偷听风儿和郑端允的谈话,我也恰好路过听了……”徐芳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一个长辈,怎么去偷听小辈的话呢?”施风雷有点气结,笑道。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是看到两个丫头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想看看她们在干什么,然后无意听到而已。”徐芳芳感受到丈夫那无可奈何的表情,也有点不好意思道“好好,你是大英雄,我们母女三人都是小女子,可以了吧?小女子都喜欢八卦的嘛,特别是安安那个丫头片子,从来不把规矩当回事的,这还不是你宠的。” “好好!不然怎么会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呢?”施风雷戏谑道。 “什么有其女必有其母?”徐芳芳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很快她眼珠一转道“但还是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你想知道吗?” 施风雷笑而不语。 “好好,谁让我的丈夫是个大英雄,不会做一些偷听的下三滥事情,现在是我主动把所知道的告诉你,不算是偷听来的”看到丈夫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徐芳芳心有不甘地嘟囔道“明明自己也想听……” 于是,徐芳芳把听到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施风雷静静地听完,沉默良久,感叹道“”弟妹其实心地非常善良,要求变更婚约的事情其实也不怪她,而且这么多年来她偏心对安安就知道她内心一直在自责,只是风儿是她唯一的儿子,所以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完全可以理解。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对于师弟是如此怨恨,连光风的名字也改为‘元绍’”。顿了一下,忧心地问道“娘子,现在这个情况,你看该如何处理光风的事情?” 徐芳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来,在风儿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无论是福王、还是其他勋戚向你提亲,你均以霁月早有婚配为由来推托,可见你对风儿是如何的重视,其实我何尝不是把他视为己出。展师弟失散后,今天本来是我们和风儿一家重逢的大喜日子,现在这个情况,哎”徐芳芳显出沮丧的神色。 “我感觉得到光风其实并非不明白她和小郡主身份之间的鸿沟,也没忘记婚约的事,只是因为小郡主有恩于她,所以才死命护着她而已。而且,我相信要是我们遇上危险,他真的同样会舍命来救的。这脾性倒是跟展师弟一模一样。”施风雷安慰道。 “嗯,风儿我们从小看大,他的秉性我们如何不知,有其父必有其子。难能可贵的是,风儿从小就很懂事。特别在照顾安安的这个事情上,比只会自己玩的霁月还要上心、尽职”。回忆起以前的生活,徐芳芳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 “嗯,说起安安,按照你的提示,我今天也仔细观察。即使分别这么多年,安安看风儿的眼神还是那样的不一般。”施风雷沉吟道。 “安安跟月儿不一样,月儿从小就很多朋友,特别是小胖那些小男孩喜欢围着她转,她没准只是把风儿作为其中一个较亲密的朋友罢了。但安安不一样,她从小就对风儿特别特别依恋,小时候她说过,学武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站起来嫁给光风。光风失踪后,我希望这个只是小孩的感情,安安很快就可以忘怀,毕竟他们有十年没有见面了。但是现在看来安安的心态还是一样,作为母亲,我感受到安安重遇后风儿后连心境都变化了。”徐芳芳若有所思地道。 “哦,此话怎讲?”施风雷问道。 “看得出来,安安重遇光风,除了发自内心的欢喜外,还有就是她比前段时间要开朗了。前段时间,父亲告诉我们那个根治寒毒法子后,霁月那天说的话可能让安安觉得自己是个负担,所以才想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作为母亲没有提前觉察她的异常,是失职的。”徐芳芳脸色黯然,继续道“天见可怜,让风儿救了她,从这点来看,他们很有缘分” “他们本来就应该是指腹为婚的那一对,当然是有缘了。因为安安身体从娘胎就带着寒毒的原因,怕影响下一代,不能怀孕,但偏偏有可能让她痊愈的只能是她的丈夫。两人每天合练净月功,每天都把新增的寒毒祛除体外,把每月的洪流分散到每天去疏通,就不会有大碍了。安安这次投湖,很大原因就是因为霁月说过以后娶她的人,必须同时娶安安,并协助安安祛除寒毒。安安听到后,因为不想连累霁月,所以想寻短见。现在风儿回来了,她既是月儿的未婚夫,也是安安从小喜欢的人,最合适不过了。我们以前也是这么安排的。”施风雷道。 “但小郡主这事本身很难解决,我们这次付出这么多人命,福王绝不会放过小郡主的。而风儿即使不奢望娶小郡主,但以现在情况看,也不可能坐视小郡主受到伤害……”徐芳芳眉头紧皱。 “说起福王,即使没有光风,我也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福王这个人心术不正,这次行刺不顾我的反对,执意实施,导致失去这么多力量。我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想借刀杀人,借朝廷的刀来杀我的人,然后做大自己的势力,最终篡位。”听到福王与自己女儿的纠结,施风雷显得有些反感。 “相公莫要乱说,当心隔墙有耳”听到丈夫的说法,徐芳芳心里大惊,连忙走到门口,确认隔墙无耳后,才心有余悸地走了回来,道“以上的这些话,相公还是少说为妙。虽然相公现在深得陛下信任,但若被有心人揪住辫子,总是不妥。” 施风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转换话题道“至于小郡主和光风关系断绝的事情。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风儿说过,只要放过小郡主,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其相见。既然杀不了,那么大不了就关小郡主一辈子。” 徐芳芳看着丈夫,无奈地点点头,这也许是唯一的一个方法了。 “还有宁儿和图儿那边也是麻烦事,的确是风儿伤了他们”徐芳芳想到了新的问题。 “只要福王那里过了,宁儿和图儿的事也容易办。他们和光风对战时,互相都不认识,自当全力拼命了,自己技不如人,怪得了谁?听说那天他们也杀了光风一个好友,而光风当时击败他们时,并没有再施加伤害,已经是非常仁义了。再说了,他们是被风儿越级打败的,这更没的说了”施风雷有信心地道。 看到徐芳芳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施风雷继续安慰道“图儿是我们的弟子,以后风儿和他就是师兄弟了,所以他们的纠纷容易解决;至于宁儿嘛,的确难办点,但是不要忘记了,他父亲的性命是展师弟舍命相救的,现在就权当是还师弟一个人情了。” 徐芳芳不忍心丈夫失去信心,也点点头。她内心没有说的话是:王宁和龙图都在对霁月有意思,若知道霁月和风儿的婚配关系后,这事情又非常麻烦了。 第52章 抉择 青山县县府里,孙允炆正在闭目养神,今天的消息既令人振奋也令人担心。睦州营救团林洪的汇报,让部分担心郡主已香消玉殒的人再次兴奋起来;但根据戴怜星的现场分析,那个俊美公子明显最后追上了郡主二人,且在小树林中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以那个俊美公子能击败五级中阶林洪的实力来看,那名修为仅仅二级高阶名为‘杨元绍’的死士能否再次创造奇迹,带着郡主逃出生天就存在非常大的不确定性。 郡主是否已经落入敌手?那个俊美公子究竟是谁?种种疑问困扰着孙允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调派人员追踪。睦王营救团表现的最积极,领队的武林大宗师戴一鸣认真分析了自己女儿对于招式的推演后,脸色阴沉地率先带留守青山县的高手出发追踪;燕王方面则兴奋异常,但因为依然未洗脱嫌疑,所以什么都不自行表态,继续表示会听从太孙的安排。 接下来就是搜索营救的重新布置,因为很多人都把营救郡主看成是营救未来皇太孙正妃来看待,当事人太孙孙允炆却知道这事不仅仅是皇帝在看,睦王和燕王都在盯着,弄不好就会一身骚。所以他事事亲力亲为,一天下来,已经累趴了。身体的劳累,加上青州天气实在寒冷,让太孙患了感冒,咳嗽不断。 好不容易所有工作都安排了,众人也领命各忙各的。孙允炆正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但是这个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下人通报,太监小圆子求见。 小圆子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人长得非常机灵,陪伴太孙接近十年,非常受太孙信任。太孙这次出行前,由于小圆子突感染痢疾,因此留在都城,并未与太孙同行。这一次,小圆子是被皇帝亲点由其带密函给太孙,同行者还有增派的十几个锦衣卫高手。其实太孙身边的高手已经非常多,皇帝还继续加派人手,理由肯定只有一个:收网。 密函是孙世民亲笔所书,只有短短两行,第一行写有:前魏余孽曹由校、施风雷劫杀静姝。第二行更简单:阅后即焚。 密函内容不多,孙允炆已经反复看了多次,依然把握不准皇爷爷的目的。他脸色严肃地问小圆子道“小圆子,你把皇上给你密函时发生的情况详细告诉我,不允许有任何遗漏”。 听到太孙问话,小圆子恭敬地道“启禀殿下,当时皇上是在‘抉择阁’将密函交给奴才的,当时皇帝穿了一身素白衣服,心情感觉不错,他将密函交予我后,说让殿下相机抉择行事即可” “好吧,你先退下吧”孙允炆挥手屏退小园子后,马上传唤张孝儒进来。 张孝儒听完孙允炆的介绍后,沉吟许久,躬身问道“请问殿下,陛下一般在什么情形会在‘抉择阁’处理?” “嗯,皇爷爷一般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喜欢自己一人独自在抉择阁中静思。”孙允炆想了一下,回答道。 “请问那个阁楼有何特别之处?”张孝儒问道。 “那个阁楼很小,我去过的次数不多。印象中,那里无论装饰还是家具等都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案,一张椅子,因为阁楼很小,所以,皇爷爷也不会在那里宣召大臣议事。要说特别的话……”孙允炆一边沉思一边自言自语地道“那就是,正对书案有一副字,对,上面写着‘舍得’二字”。只有太孙等直系至亲知道,孙世民在江南的府邸中,也同样有一个抉择阁,他与林媛媛大吵的前一天,也是在抉择阁里度过的。 张孝儒听完,思考良久,最后嘴角上翘,微笑地道“皇上通过密函的方式,告诉殿下行刺的真相,寓意很深啊” “哦,先生请讲”听到张孝儒如此说,孙允炆眼睛一亮。 “愚认为,这是皇上给你的一次考验。殿下,若已能明确行刺的幕后,那么圣上为何不将情况公之于众呢?这样一来可以还燕王一个清白;二来给睦王一个交代;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立即减轻郡主被继续追杀的风险。毕竟当真相明了时,诸如东辽等可能隐藏敌对势力就不会再有兴趣趟这次浑水,而前魏知道自己阴谋败露后,也会偃旗息鼓,放弃对郡主的追杀。” “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你的意思就是皇爷爷是让我决定是否公开这个消息?”孙允炆沉吟道。 “与其说是圣上要殿下您决定是否公开,还不如说是看殿下您能否利用这次的真相。”张孝儒微笑道。 “哦?”孙允炆想了一下,突然也明白了,自言自语道“是的,若要公开,皇爷爷早就该公开了,他选择不公开,其实是看我的取舍。” “殿下英明,圣上这是测试您能否以大局为重。选择不公开行刺真相,可以继续麻痹前魏余孽,让他们继续因追杀郡主而败露行踪,最终集中力量将前魏余孽一网打尽,陛下再次派出高手进行协助也是这个理由。但这样一来……”张孝儒没有直言。 但孙允炆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样做的最大危害,当然是会陷郑端允于危险之中,毕竟在钓鱼的过程中,诱饵是最先被牺牲的。 孙允炆嘴角开始上翘,这的确是皇爷爷对他的考验,毕竟皇爷爷当初也是爱江山不爱美人,将林媛媛送给前魏皇帝。最终在前魏皇帝的支持下,发动兵变,继承大吴王位。这个事情可谓天下皆知,孙世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在民间成为负心汉,用现代话即渣男的代表。 至于郑端允嘛?再漂亮也还不就是一个女人,若非她是睦王之女,皇爷爷忘不了的那个女人之女,如何能有资格凭借庶女身份成为太孙妃?而且作为皇太孙,他怎么可能缺女人呢,现在他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想到生死未卜的郑端允时,孙允炆脑海里出现却是另一张倾国倾城的少女容颜……,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抉择。 展光风运功满周天后,已经不觉得寒冷了,他独自走出房间,不由看向那熟悉的星空,今天是月圆之夜,万里无云,星光暗淡,的确是大团圆的日子。光风哈了一口热气,默默地道“娘,你知道吗?我重遇上施伯伯他们了,你放心吧,我很好”。 光风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因为太累了,不知不觉很快就睡着了。朦胧之间,有人在拍门,展光风起来开门后,发现外面站着四个年轻人,为首的正是昨天见到的中等身材、圆胖、眼睛很小的年轻男子。后面跟着三个年岁都差不多的年轻人,一男两女,男的跟小胖一样穿着一套灰色练功服;女的统一穿着一套黄色练功服。 “光风,还记得我吗?”刘小胖故作亲近地道。 “你是……刘小胖?”展光风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因为两人有十年不见,所以试探着问道。 “好小子,果然没有让你哥白疼你;昨天你事情太多,没有来得及和你相认”看到展光风居然还记得自己,刘小胖非常开心,夸张地用力拍拍光风的肩膀开心地道。 “那么我们呢?还认得吗?”跟着刘小胖身后的一个个子最高、身材魁梧、脸色黝黑发红的男子满脸笑容地大声问道。 有刘小胖这个作为坐标,那么后面这三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了,展光风开心地问道“你是王泉,他们是马娟、张昕!” 这四人分别是前魏京都府的四大捕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的王马张后人,三人和刘小胖都是同年,年纪比光风大一岁,因为住在附近,都是玩伴。 “没大没小的,张昕是你叫的吗?叫——昕姐”后面的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皮肤虽然不很白但显得非常健康,长相甜美的女孩嚷道。 “你还是那个样子,就爱欺负小风;我们这么多人不能堵住门口,能让我进去吧?”王泉笑道。 展光风马上侧身让开,迎接了四位故友进门。 所有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马娟从小就是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令展光风惊讶的是,没想到这个以前样貌非常漂亮、也很爱打扮的女孩,现在肤色显得有点暗黑,额头上居然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这么多年她长高了不少,仅仅比王泉矮半头,此时的她一身劲装,头发看上去没有什么营养,也没怎么打理,随便就挽了个结,用一根哑光的簪子插在头上。马娟看上去很冷,但是也许为了不要给久别重逢的昔年好友一个冷漠的初印象的缘故,还是冲展光风淡淡地笑了一下。 “光风,昨天晚上小胖说找到你了,我们都很开心,昨天就想来看你,但是后来又听说你中了玄阴毒昨晚发作,现在没事的吧?”性格最开朗,话最多的王泉问道。 看到其他小伙伴都投以关怀的眼神,展光风内心一阵感动,回答道“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风儿,我总怀疑你是假冒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们就承认你是真的。”最爱欺负展光风的张昕故作怀疑的说道。 看到展光风微笑点头同意后,张昕故作沉思状,然后老气横秋地问道“小时候有一次,我们玩躲猫猫,你来找我们,但怎么也找不到,你哭了。是谁最后忍不住跑出来给你一颗糖,安慰你的?”说到这里,张昕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其他人也都会心地笑意盈盈,。 展光风恭敬地向张昕抱拳行礼道“当然是我们的昕姐了,但是那天哭的不是我,而是小胖喔……” “哎,你们有完没完,刚一见面就合起来欺负我是不?”小胖抗议道。 “看来真是光风了,风兄弟啊,真的想死我们了”王泉一把搂住展光风的肩膀,开心地道。 “光风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一直默不作声的马娟问道。 “是啊,是啊,还有你和那个小郡主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了。昨天一出现就把这里几乎所有师兄弟的心目中的女神——霁月给得罪了,现在想找你麻烦的师兄弟绝对超过一半”张昕语速极快地说着,说到这里,用眼角瞟了一眼王泉,王泉感受到张昕的目光后,脸有点红,回避张昕的目光。 张昕没有理会王泉,继续质问道“不过,你不要担心,首先我们四个绝对站在你这边的。有我们四个在,没有人敢欺负你。还有,昨天婉儿是红着眼眼睛跑回来的,后来我们试探才知道,她被你和郡主间的伟大爱情感动的不行不行的。现在同样超过一半的师姐妹被感动了,所以,要是那些师兄弟敢对你乱来,那些天天抱着《白发仙女传》发梦的师姐妹都会捶死他们……”。原来梁婉儿也是一个爱偷听的女孩。 展光风脸上微红,只能把自己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虽然展光风有意说的平淡,但越是如此,这些对爱情憧憬懵懂的年轻人都自行脑补相关的细节。听完光风的故事后大家都产生要玉成郑展二人的同情心。 “小郡主虽然是那个逆贼的女儿,但是还真的没有传出她有什么恶行。而且她写的小说真的很好,很好,除去她的身份,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们这次刺杀她的确不应该,现在既然把她捉住了,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看在光风的面上,我们就把她囚禁在这里,以后嫁给光风就可以了。一有机会我就这么提议”张昕率先表明态度。 王泉马上附和同意。 小胖却摇头道“不行,你们这些话千万不要让师傅听到,不然肯定免不了一顿罚。我们都知道光风在师傅心目中的地位,他绝对不会允许光风娶郡主的。” 小胖的话大家都知道是实情,不由得沉默了。 突然,进来后一直话不多的马娟对展光风竖起拇指道:“光风,好样的,男儿就该如此担当。你坚持” 展光风心中一暖,点点头,然后脸红红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只是想把她送到安全地方,从未有其他奢想,不是你们想象那样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郎呢?以前小的时候就会为了女孩子打架,现在更厉害了……不过你这事处理得也甚合姐的口味,以后他们要是谁来找你麻烦,我罩着你”张昕忍不住搭话道。 “但是,你怎么处理和霁月师妹的关系?”刘小胖问道,其实这也是所有师兄弟想问的问题。 “是啊,霁月怎么办?她可是你的指腹为婚未过门的妻子呢!”张昕也替光风头疼。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展光风,想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展光风暗自叹气,摇摇头,并没有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棘手事情。 这时,一个敲门声传来…… 第53章 回归 张昕打开门后,一个大约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外,这个小女孩头上扎着一对总角,脸圆圆,眼睛又圆又大,双颊红红的,就像是一个熟透的大苹果,非常可爱。 小女孩看到开门的是张昕后,探头往里看了众人,没有发现要找的人,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道“昕姐,你有见到安安姐姐吗?” 张昕故意逗她道,“啊,原来小小啊,安安姐姐不在这里呢?你想找她玩吗?什么事嘛?找我也可以的。我们一起玩吧。”说完,做势去拉小小的手。 “不,我有些话想跟安安姐姐说,她不在这里的话,我去其他地方找她……”说完,由于害怕张昕纠缠自己,飞一般地逃跑了。 张昕笑意盈盈地掩上门,回头对展光风道“这个小女孩叫龙小小,就是那个被你刺伤,现在还躺在床上的龙图的妹妹。”顿了一下,叹气继续道“在这里,要数对你敌意最大的人肯定就是龙图了,先是被你刺伤,而且还是越级打败,让他丢尽了面子,这对于一向高傲的他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事;而且,而且他对霁月的心思可谓是众人皆知了” 若轮光风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肯定是非龙图莫属了,想到那天看着自己那双怨毒的眼睛就头皮发麻,现在可好了,龙图也喜欢上了施霁月,这人真的没法见了。 “嗯,我倒是不这么认为,龙图这人从小心高气傲,跟其他师兄弟都处不到一起去。但是他这人行事还算是磊落,不会暗地使坏。反而我觉得王宁比较麻烦,他也是爱慕霁月良久了,这人的心思很重。最麻烦的是他父亲前段时间还向师傅提过亲……”王泉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展光风道。 这下好了,一个郑端允自带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还加一个会主动拉仇恨的施霁月,真的没法活了。 但是多想无益,展光风开始问起刘小胖五人分别至今的情况。 原来十年前,展绍他们行刺吴王失败后,此天,吴兵就大举围城,他们的父辈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作为捕快,被征调守城,后来北城守将凌忠率先打开城门,魏国国都失守。 当时吴兵入城后,国都瞬间成为炼狱,到处都是烧杀抢掠,这四个小孩子和其他一些官吏子弟恰好聚在一起。情况非常紧急的时候,赵大江遇上了他们。这个赵大江是赵虎的儿子,当时已经是十五岁了,从小就聪明伶俐,素有‘智多星’之称。当时他表现出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冷静,他带其他孩子躲开了各种危险,除了马娟过程中额头被流矢所伤,留下了疤痕外,其他小朋友在赵大江的带领下,居然成功逃出了国都。 离开国都后,众小孩又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已经重伤昏迷的施风雷,最后成为了施风雷的弟子…… 当这些童年伙伴们对各自的经历无限唏嘘时,门外传来了施伴安的声音“光风哥哥,你们在里面吗?” 门打开后,牵着龙小小小手的施伴安俏生生地出现在门外,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让人觉得亲切“果然你们都在这,我爹让大家都过去,他有话跟大家说。” 当展光风他们到达大堂时,大堂已经站了接近百人,除了王宁是因伤借住这里外,其他都是施风雷的弟子,看到他们进来了,都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在展光风身上。这些弟子绝大部分是前魏的将门子弟,进门后根据年龄进行排序。他们年龄在十五至二十五岁之间,其中女弟子三十八人,站在东厢,为首的正是施霁月,此刻她那毫无瑕疵的的俏脸上泛着复杂的神情,跟展光风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很有默契地转头看向别处。男弟子五十一人站在西厢,其中有六人带伤,是由他人搀扶着的。龙图和王宁就在其中,龙图此刻左肩膀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看向展光风的时候,眼中虽然难掩怒意,但是却同时带着一股复杂的神色。王宁是右脚跟被挑断,下半辈子难免会瘸,此刻他由一名弟子搀扶着,冷笑着看着展光风。 展光风头都大了,除了王宁和龙图外,他感受到至少有十几道不友善的目光盯着自己。相比男弟子,女弟子大部分人的眼中透露出来的更多是佩服,毕竟都是在怀春年龄,都在憧憬自己能遇上好的姻缘。昨天在梁婉儿“不经意”的渲染下,她们都了解展光风和郑端允之间的事情,中间很多甚至还是郑端允的书迷,因此对展光风更多的是理解。 看到展光风他们进来后,施风雷向展光风招手道“风儿,你上来。” 这么多年死士生活,展光风已经习惯于隐匿的生活方式,现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觉得非常不习惯。但得到施风雷的使唤,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施风雷的身边。 “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了,没错,站在我身边的就是你们五师叔的儿子、我失散多年的侄儿展光风。”施风雷话音难掩兴奋,下面的弟子昨晚其实已经听小胖和梁婉儿说过,但现在听施风雷亲口说出来,相互交换着眼色,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施风雷此时脸色略显忧伤地道“光风也是在座很多人的儿时玩伴,那是你们最幸福的时光。但不幸的是,十年前都城城破,我们和风儿失散。后来,风儿颠沛流离到了睦州。为了生存,风儿只能委身于叛逆郑三桂旗下,做了一名死士。毋庸讳言,我们上月对郑三桂逆贼女儿的行刺,当时误伤宁儿和图儿、救走郑端允小郡主的年轻人就是风儿……”施风雷说到这里,下面的弟子忍不住开始低声讨论,王宁和龙图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展光风,神色复杂。 施风雷用手势让大家安静,叹了一口气道“但是这些都不能过多责怪风儿,因为风儿当时并不知道是我们在行动,而郑端允以前的确对光风有恩;更何况郑三桂逆贼为了加强对风儿的控制,强制他服下‘玄阴毒丸’,发作起来与安安的情况类似。昨晚恰好是毒发之日。为了帮助风儿祛毒,昨晚帮忙烧水驱寒的弟子也是辛苦了。” 为了替展光风开脱,施风雷夫妇昨晚是商量了很久,最终将展光风的行为推到“玄阴毒丸”那里,因为昨晚很多弟子参与祛寒其中,而且安安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容易赢得大家的认可及共情。 果然,这些话说完,一些弟子们脸上表现出释怀的样子。施伴安从小与人无争,跟这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但是这里的人基本都或多或少见过施伴安寒毒发作时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因此都很怜惜这个可怜的同龄人。现在听到展光风也是这个寒毒的受害者时,对于展光风的敌意不知不觉少了许多,内心慢慢开始接受他是这里的一员了。 张昕很乖巧不失时机带头嚷道“恭喜师傅,与展师弟重逢,郑三桂这逆贼不仅谋逆君王,还用卑鄙的手段控制师弟,必不得好死。” “杀郑三桂,为大魏复仇,为国锄奸,为民除害”有些弟子鼓噪道。这些弟子中,很多都是前魏臣工后代,是魏国覆灭最大的受害群体,对于谋逆郑三桂可谓恨之入骨,因此对张昕的话产生共鸣,内心再次对于出身相似的展光风的身份及遭遇产生同情和认可。 施风雷对于弟子的表现很满意,之前因为担心光风不被接纳而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他用手示意弟子们安静后,对着光风道“风儿,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是你两位师兄毕竟为你所伤,你去给他们两个道歉吧;” 展光风点点头,又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到王宁和龙图面前,深深一揖,诚恳地道“王师兄、龙师兄,很抱歉,之前不知道是你们,让你们受伤了,多有得罪,请见谅。” “宁儿、图儿,我们行走江湖的,就该快意恩仇,风儿伤你们也算情有可原。你们的武功本来就比光风高,但是当时被击败的确是你们,这怨不得他人。而且那天我们在马嵬坡中伏,若非展师叔独自留下阻敌,你们父辈早就陨落了,这也算是对你们父辈有恩。因此这事你们就此揭过,以后好好相处。”发现王宁脸上流露不甘的样子,施风雷沉声道。 王宁内心恨得牙痒痒的,但他城府较深,也知道展绍有恩于他父亲,知道现在的确不好当面追究,他马上露出微笑搀扶起展光风道“风师弟客气了,我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倒是风师弟智勇双全,以弱胜强的临阵对敌本事真的值得我们学习,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他说到值得我们学习时,特意瞥了龙图一眼。 龙图今天却表现的很奇怪,没有预想中的反唇相讥,而是沉声道“展师弟不必多礼,看你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被你所伤,我怨不得别人,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但你要小心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看到两人,展光风头皮一阵发麻,只能诚恳地道“两位师兄武功的确比我高,若非当时我取巧,实在难是师兄一招之敌”。 接下来,除了小胖、张昕等早上已与展光风见面过的童年小伙伴外,其他展光风童年的相熟朋友也亲热地过来跟展光风打招呼。施伴安全程笑意盈盈地在旁边看着,风哥哥今天终于回归并被接纳了,一切都会变回小时候那样。 施霁月却很神色古怪地在旁边旁观,虽然期间曾与展光风有过几次无意的眼神接触,但是双方还是很有默契地尽快避开。 第54章 破浪斩 施风雷待大家都互相打了招呼后,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天机门立派几百年来,一直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近三代均有九级宗师出现,虽然你们之间同样不乏天赋极高之人,但离成为宗师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本次行动同时也暴露了很多问题,你们在临阵对敌方面经验依然非常欠缺,因此下一步我们会强化这一块。” 众弟子连忙点头称是,王宁和龙图脸上更是觉得火辣辣的。 “一会除了风儿留下外,你们都先下去练习吧”施风雷看情况差不多了,安排道。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施风雷招手让展光风走到自己面前。温声道“风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回家了。” 展光风知道施风雷今天的安排着实花了很大心思,也感激地躬身道“谢谢伯伯”。 施风雷点点头,拍拍光风的肩膀继续道“光风,你平常用什么武器?我看你和月儿比武时用的是短剑?” 提到昨天的比试,展光风不由想到那天,自己无意触碰了霁月的敏感部位,心里有点忐忑,他脸有点红红地道“伯伯,短剑只是为了方便携带而已,在睦州训练过剑,但耍得不算好;反而小时候跟父亲练过一些刀法基础,用刀感觉还可以。” 施风雷微微点头道“嗯,你既然还没决定用何种兵刃,那么你现在可以先从这个目录里挑选自己想学的一门功技进行修炼,里面有剑法、刀法、棍法等” 施风雷说完,递给展光风一本薄薄的书册,展光风恭敬地接过来。这是天机门的武学典籍目录,天机门几百年来一直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所收录的武学典籍当然也是令所有学武之人垂涎万分的,目录所载主要是四项:武技名、作者、作者武级及成书日。 “我派武功是大部分是由历代先贤所着,每一门武技均需研习多年,你只需从中挑选一门进行深刻研习,切记贪多必失。”在展光风浏览目录时,施风雷在一旁指点道。 光风点头称是,继续浏览目录。 天机门用剑高手众多,因此关于剑的功法也是最多的,突然,光风看到目录里有一行记录被毛笔用重墨划去,刚抬头想问,发现施风雷也注意到他目光所视,脸上居然显出厌恶的神色,就没再多问,继续翻阅后面的刀谱。刀谱的数量仅次于剑谱,其中有一功法引起光风注意,因为这是唯一一套双刀刀谱,名为火凤朝凰。 “这套刀法乃我派百年前一位天才大能所着,但因这套功法对练习者双臂力量要求很高,而且双刀挥舞时,较难控制,是典型的难学难精功法。因此一直较少人选习。风儿,你想练习这套功法吗?”一旁的施风雷及时解释道。 “风儿只是觉得这套功法特别而已,想再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更适合自己的功法。另外,施伯伯,这套功法目前有弟子选学吗?”展光风道。 “你们这一辈没有人学,但是我和你父亲那一辈倒是有人学。这个人叫董重山,以前是我的二师弟;后来此獠和戴一鸣欺师灭祖,狼狈为奸,提前将我们刺杀吴王的消息透露给戴一鸣。并且在刺杀当晚突然反水,用拳招偷袭于我,将我重伤。要不是你父亲拼死相救,我就断送在这厮手里了”施风雷咬牙切齿地道。 展光风怕再次勾起施风雷的不快回忆,慢慢地把目录翻到下一页。突然,展光风被其中一门武技吸引住了,眼角因激动而不由自主地抽搐。 施风雷顺着展光风的目光看去,低叹道“没错,这个就是你父亲所创的‘破浪斩’。你父亲武功天赋极高,与戴一鸣、欧阳春并称当世三大天才妖孽。不满20岁,已经跻身七级,这套刀法就是当时他所创。我们师门前辈一般都会在跻身八级后远离尘俗,并开始着书立作,但你父亲却在未满二十岁就可以自创武功,虽然当时他还未达八级,但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但正因这套‘破浪斩’是你父亲早期所创,并未像其他武技那样由创造者退隐后经过反复锤炼后创立,所以武技本身存在一定的优化完善空间。你父亲后来也曾对我提及过,这套刀法的确存在提升空间,当时还笑说年老后有时间了好好打磨打磨。但现在可惜了……” 想到了功法创造者仍人生死未卜时,施风雷神情黯然,但还是接着道“师门中学刀者与学剑者相比毕竟小众,加上弟子们选择武技时,都会选择那些已经跻身八、九级以上作者所写的成熟功法,所以目前暂无其他人选学这套刀法”。 “施伯伯,既然这一套刀法是我父亲所创,作为他的儿子,即使不完善,我也想学习。何况,我现在只是区区的二级,刀法的些许不足并不碍事”展光风眼中露出肯定的神色,坚定地道。 “好!不愧是展师弟的好儿子。希望这套刀法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施风雷兴奋地道。 展光风肯定地点点头,施风雷突然感到惋惜,他此刻想到展光风作为宗师级展绍后人,其实本来具有其他人无可比拟的优势,但他偏偏在习武最重要的阶段失去系统性培养机会,反而被培养成一个死士。由于错过了习武的黄金期,所以光风日后的成就必定有限,这才是施风雷惋惜的原因。 展光风感受到施风雷惋惜的情绪,聪明的他也猜测到具体原因。他反而安慰施风雷道“施伯伯,我现在已经是十八岁了,对于成为绝顶高手并不抱太大希望,我更希望亲友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施风雷点点头,道“难得你如此豁达,不强求,很好。我昨天传授于你的净月功,乃是你师公沥血之作,非本门核心成员不得传授。目前只有我夫妇及安安霁月两姐妹及你掌握,你要勤加练习;外功方面,辅以破浪斩,他日有所大成也可期待。” 待光风领取刀谱离开后,徐芳芳从后堂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地道“还真被你猜对了。风儿明知道刀法有缺陷,但依然选择了‘破浪斩’这套武技” “嗯,其他弟子在挑选武技时,往往只是关注作者当时的武级;但光风明显是觉得既然这套功法是他父亲所创,其中的不足就该由他完善。从这点看来,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施风雷赞许道。 “唉,可惜他的担当有时用错了对象,他和郑端允的关系着实让人头疼”徐芳芳有点幽怨地道。 “夫人你放心,从安安给我们说的话来看,我看光风不是真的奢想和那个小郡主在一起,只是因为小的时候受了那个女子的恩惠,想着报答而已。”施风雷安慰道。 “你确定?不要忘记了,那个郡主可是未来的花魁不二人选啊,‘欧阳不出,谁与争魁’”徐芳芳笑道。 “我们霁月难道就比那个小郡主差了?容貌上她们两个可能平分秋色,不要忘记了她的评语可是‘不习武,可争魁呢’。而且小郡主的身段与我们霁月相比,差的远呢,要是我来选,肯定选我们女儿”施风雷拍胸脯道。 “你就是会护短”徐芳芳白了丈夫一眼,继续道“少年人的心思岂是这么容易猜测的;不过要是光风是心有所属。我们也没必要勉强,现在喜欢我们霁月的人多了去呢” “你说什么呢?他们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们和展师弟当年早就定下的,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施风雷语气略带不快。 徐芳芳心里暗叹一下,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很欣赏展绍,当年对于展绍舍命单独拒敌,让他们从鬼门关撤离的事情依然心怀感激;又因为丈夫没有子嗣,施风雷就将从小看到大的展光风看成自己的儿子一样,一直希望能一家团圆。在情况未定时,也不要让丈夫不快。 第55章 团练 展光风在房间里专注地看着‘破浪斩’的秘笈,他认得是他父亲的字迹,看完前面一章后,他抽出了刀。 安安在旁安静地看着他,刀都是她送来的,刀名为‘饮雪’,精钢炼制,非常锋利,是施风雷斩杀一高手后留下的,虽然算不得世间罕有,但是也绝非凡品。 展光风抽出刀后,单手提刀,刀尖斜指向地面,摆了一个起手式,他脑海里闪电般地回忆起幼时父亲练刀时的情景,静如岳临渊,动若疾风闪电。 起手式名为“树静”,虽然只是起手式,旁边的安安却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刀意从光风身体涌出,武阶极高的她也隐约感到一丝威压。 次天,展光风起的很早,他来到了练功房,是安安将父亲的话通传给他的,想到自己的武功在众弟子中是最低的,在郑端允未完全脱险的情况下,武级能提升一点总归是好的。令他惊讶的是,龙图居然好像早知道他会早过来,专门在候着他似的。 看到他,展光风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但是也不好避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道“龙师兄,早” 出乎展光风意料之外的是,龙图居然难得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找你麻烦。那天换做是我,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击倒对方。论临敌对阵应变,我确不如你” 对方如此坦然,倒是让光风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对龙图的印象大有改观。 “相反,这几天我也听说了你和郡主的事情。你做的很好,看到自己在乎的人有危险,该拔刀就拔刀,该流血就流血。你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男儿当如是。”龙图继续道。 展光风只能一脸尴尬的赔笑。 说到这里,龙图突然话锋一转,然后用坚定的语气道“我也不怕直说,月儿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她开心,我就开心。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小郡主,那么跟霁月的婚事就给别人一个说法……” 龙图突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了施风雷正从门口走进来,展光风心里叫苦不迭。 “咦,龙图你怎么也来了?”施风雷已经猜到了展光风会早来,但是没有想到龙图也在,有点诧异。 “师傅,从今天起,我也要恢复训练了,不然被风师弟甩的越来越远了。”龙图回答道。 施风雷点点头,开始指导光风和龙图训练。 没多久,其他弟子陆陆续续过来了。最后到的毫无悬念是施霁月,她在最后一刻才到,她是个惫懒的性子,平常这个时间点刚好可以赶在施风雷前面,哪知道今天施风雷会这么早。 施霁月有点惭愧地跑到队伍最后,恰好展光风也窝在那里,他真的不喜欢活在众人的目光下。 也许想明白了父亲是为了光风开小灶才这么早过来,明显又被光风摆了自己一道,气得牙痒痒的,施霁月恶狠狠地瞪了光风一眼。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旁边的安安看到,捂着嘴巴笑了半天。 施风雷今天讲解了一些内功吐纳方法后,接下来就是今天课程的主题——临敌应变。案例就是展光风击败王宁和龙图的场景,很多弟子都是第一次听到详细的过程,听完后都惊讶的瞠目结舌,能在电光火石下,想到这样的伤敌方式。在场的人都自问做不到,因此看向展光风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及忌惮。 龙图羞愧之余,暗下决心怎么也要扳回一局,好不容易熬到对练环节,他有自信自己即使受伤了,凭借武级的优势还是能弥补自己受伤的不足的。但是,他没有找到这个机会,因为展光风已经被施霁月给预定了。 五级高阶对二级高阶,相差三个大境界,这个架根本没法打。果然,展光风没几个照面就被打趴下了。只能爬起来再打,再趴下,再打…… 施风雷全过程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止,心里真的乐开了花,至亲都在身边,这个场景是他做梦都想到的。 最终随着施风雷的不忍再看而离开,施霁月才很满意的拍拍手走了,在众人同情、惊讶的目光下,留下了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的展光风。展光风心里也在庆幸施霁月爱偷懒,不然今天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你没事吧?”安安等众人都离开时,笑嘻嘻地问道。 “没事,在睦州时,练武首先练的是挨打,因此我挨打的级别绝对超过六级”展光风笑道,心想让施霁月出气了,也好。 “嗯,你会这么想就最好。月儿是小孩子性格,你三番四次戏弄她,还让她受伤了,所以给她打一顿就好了”安安称赞道。 “这个我知道,也不会跟她计较。不过,这里有没有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想自己好好钻研一下断水流”展光风问道。 “嗯,我帮你找找”安安点头答应。 自从把光风引荐给众弟子后,施风雷夫妇觉得山寨的气氛怪怪的,男弟子们练武的热情高涨了很多,有很多人甚至希望能与展光风进行切磋,毕竟能打败武林宗师儿子的名声还是很吸引人的,特别是这个宗师后人据说还跟他们大部分人心目中的女神有婚配关系。 其中已经伤势还未痊愈的龙图表现最积极,那天之后,他逐渐加大了训练的强度,还打听展光风在练习哪种功法。由于净月功是本门最新、最高深的内功功法,目前仅限于施风雷一家及展光风知道,所以施风雷对弟子宣称光风只是在练习本门的基础内功功法——易元经。净月功与易元经师出一门,净月功基础功法很多是参考了易元经的,因此两者有很多相似之处,七级以下难以分辨;至于光风的武技,因为无法隐瞒,因此施风雷也大方承认功法就是“破浪斩”。龙图听说光风在练习破浪斩后,嘴巴不由微微上翘——居然选择一门未完善的功法来练习,展绍虽然天才绝艳,但是当时着书时仅仅是七级,并非如其他本派其他大能一样八级再立着。看来展光风只是在意此功法是父亲所创,并非一个理智人物,因此内心开始有点看轻展光风。 而女弟子则经常窃窃私语,她们有的钦佩展光风维护心爱女子的勇敢,希望日后能遇上同样郎君;有的又为施霁月感到不值,认为展光风完全配不起施霁月;当然更多的是讨论展郑二人的小花边。八卦这事,女侠也难以避免。 但无论是男弟子还是女弟子,相比展光风,他们对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的郑端允更加感兴趣,经过郑端允房门时,都忍不住驻足脑补里面那个明年必入胭脂榜的小郡主大美人。为免引起混乱,施风雷夫妇平时将郑端允的房门关闭的死死,送饭也限定了安安与梁婉儿。但这样一来更增加郑端允的神秘感,更多的人喜欢拉着梁婉儿来问郑端允的事情,当然最多的问题就是“你觉得郑端允和施霁月谁更漂亮?”。 这些八卦或多或少传到施霁月耳朵里,这让本来已经消气的施霁月非常生气,想再找光风打一顿,却发现展光风不来团练了。 第56章 单练 不知不觉间,光风在山寨度过了接近一个月,由于不习惯被人指指点点,他向施风雷申请了自己要单练,施风雷那天当众授课后,也知道展光风的处境比较尴尬,无法静下心来练习,这是练武的大忌,也同意了。 所以展光风现在每天练功都是离众弟子很远,跑到后山去练刀,那地方是安安给他找到的。寨子与后山间有一道大约二十多米远的山路,这段山路两边是巨石,非常狭窄,仅能容一匹马过去,也叫天门。但是过了这段山路后,却是一大片平地,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顶湖。 施风雷现在这个驻地其实是在一个名为对峰山脉的西峰主峰上,西峰与东峰相对面都是悬崖,两峰好像被一把巨斧劈开,东西两峰中间隔着一条河面宽阔、河水湍急的仓江,而在后山则可以看到数百米远的东峰主峰。东西峰间居然有一条用手腕粗缆绳连接、底部用木板铺就的窄桥。施伴安告诉展光风,这是施风雷花了很大心血造的避难桥,目的是若被朝廷发现、围山时,那么所有人可以通过这条通往东峰山脉,因为东峰山脉到处是原始森林,可以为他们提供避难地。 在练刀过程中,因为施风雷是用剑高手,当时仅仅为了冒充董重山而练习过双刀,所以施风雷更多的是鼓励展光风自己去领悟这套破浪斩。 刀法如记忆的父亲性格一样,大开大阖,每一刀劈砍出去都是那么的一往无前。展光风每次挥刀,脑海里都会与儿时父亲的挥刀相印证,那一刻,展光风感到父亲好像就在旁边看着他一样。 光风练武的地方是后山的湖旁,湖水是山上泉水汇集成一条大瀑布注入后而成,因为空旷而凉风嗖嗖的,所以很少人会来,但常客也是有的,就是施伴安,与脸皮薄的施霁月不一样,施伴安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施伴安每天中午都会准点带饭过来。因为她知道展光风说过,想多点时间练刀,把失去的时间给弥补回来。但施伴安却知道这个是托词,因为施伴安敏感地感受到光风和师兄弟们在一起时的不自在。有一次光风无意遇到了龙图和王宁,在王宁的煽动下,龙图希望和光风再比一次。但光风怎么也不肯,龙图最后给出的选择是:要么再比一次,他会尽量不伤着光风;要么让光风当着所有旁观者承认不如自己。没想到光风居然选择了很多人看来屈辱地第二项。自此,光风就更少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施伴安每天中午都会把饭带过来,然后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个儿时对自己最好的男孩挥汗如雨地练刀,感觉眼前这个人每一刀挥出都是那么潇洒、飘逸。 练武讲究的是心无旁骛,但是展光风今天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出现郑端允、母亲、父亲等人的画面,他努力地排空思绪,手里的长刀不自觉越舞越急…… 突然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磅礴大雨中,周围没有任何的遮蔽处,身上也没有穿蓑衣,能凭靠的只有手中这把刀,他全力地挥舞这唯一的凭靠,希望能挡住那无孔不入的雨水,但是徒劳无功。他身上不断地被雨点击中,每个雨点击中他身体后马上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小刀,身体感觉要被戳碎一般。 一旁的施伴安很快发现了光风的异样…… 思想仍在暴雨中的展光风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强烈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不加快长刀的劈砍,突然身后一股强大的罡风吹来,把雨幕一下子撕开,然后自己全身被这股罡风笼罩,罡风慢慢地变成了暖风,把身上的雨水烘干,原被雨滴刺伤的伤口在愈合,没有雨点的压迫,展光风的动作终于可以慢慢地停下来。 罡风渐渐地聚拢在一起,化成了一个人形,一个少女的形态,是安安。当展光风醒过来时,首先看到的是满脸着急的施伴安。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施伴安梨花带雨地哭道。 “发生什么事了?”展光风迷惑地问道。 “你刚才应该是差点走火入魔了,整个人都疯狂地挥舞着长刀;我看着不对劲,幸亏外公之前跟我说过一些处理的方法,我就依次点击你四肢穴道,让你把气力散尽,避免因突然制止你导致气力倒灌心脉;最后才把你制止了”施伴安心有余悸地回忆道。 “啊,幸亏你在,不然我就交代这里了”展光风开始有点后怕,突然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依偎在施伴安的怀里,不由脸上一红。 施伴安也发现两人的暧昧姿势,同样脸上一红,她手臂稍稍用力把展光风托离自己的身体。 展光风自己坐直身体后,暗自催动净月功,他突然惊喜地道“安安,我突破到三级了……” 施伴安马上用手指按在展光风的左手上,发现脉搏强劲有力,内力在全身穴道畅通运行,明显是武级进阶的现象,也开心地道“光风哥哥,真的突破了,恭喜你啊” 光风武功停在二级高阶上已经有五年之久,一直没有遇到突破的契机,这次走火入魔在施伴安的全力协助下得以突破,可谓是因祸得福。但光风和安安不知道的是,导致这次的走火入魔原因除了因为光风近日心理负担重,练武不能排除杂念,并且恰好遇上武级突破窗口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展绍在创立这套刀法时,是根据自己对刀法的理解撰写的。而一门成熟的功法,在创立后,要全程跟踪学员的练习过程,对于超出学员理解能力或容易引起误解之处要重新完善。举个相似的例子就是一个大学生根据自己的理解写了一本小学生教材,但是小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会否出现理解不了甚至误解的地方,需要作者根据学生的学习过程进行完善。但是展绍创立该套刀法时依然俗务缠身,也并未像本门派以前其他大能那样追踪学员的学习情况予以修正,从而差点导致悲剧。 幸运的是这次危机算是有惊无险地趟过去了。 第57章 珠联璧合 今天不适宜再继续练刀了. 儿时的一对好伙伴并排坐在一起,这一刻,施伴安、展光风觉得无比的轻松自在。 “风哥哥,你记得我们以前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吗?”施伴安热切地看着展光风问道。 “当然记得了,以前我、你和霁月经常都在一起玩,无忧无虑的,真的很开心。”光风怀念道。 “是啊,当时你娘很想把你培养成一个读书人,想你考状元,天天让你读书。我就和霁月就像是两个野丫头似的,老想着法子让你有时间玩,比如帮你抄书……”说到这里,施伴安抿嘴一笑。 “是啊,你抄的还好,一板一眼的;霁月是个没耐心的家伙,抄的可马虎了,而且往往抄没几下就跑去找其他人玩了。所以她的那些稿子,先生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其他人帮我写的,害我挨了好几顿板子。”展光风装作无辜地表情。 “嗯,由于我们是女子,父母也只是请了一个先生给我们上了点礼仪的内容,真正学到点知识的,还真的是给你抄书那里学到的。” 想到童年往事,两人相视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其实,霁月妹妹从小就很受其他小伙伴欢迎,她经常受不了其他诱惑,跑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倒是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可能真的闷着你了”施伴安止住笑,略带歉意地道。 “我不觉得闷啊,和你说说话,我觉得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的;而且我母亲也告诉我要好好照顾你”展光风温柔地道。 “恩……要是,要是阿姨没有让你照顾我,你会不会就不理我了?”施伴安犹豫地问道。 “不会的,我会陪着你的。”展光风毫不犹豫,语气坚决地道。 施伴安很感激地看着展光风,不知想到什么,眼里一热,流下了泪水。 “傻丫头,怎么了?”展光风忙安慰道。 “风哥哥,你还记得那次我对你发脾气吗?我说‘我不想你陪着我,我站不起来不能陪你玩。’其实,我是怕你厌烦我才这么说的,但是说那句话时,我心里很害怕,害怕真的把你赶走了”施伴安呜咽道。 看到大线条的施伴安突然哭泣起来,展光风手忙脚乱地递给施伴安自己的外衣,那是光风练武时脱下的。当施伴安发现是展光风的外衣时,衣服已经沾了自己的涕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弄脏了” “没事,小事而已”展光风连忙道,稍顿了一下,展光风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施伴安,一字一句地道“安安,我不会说话,但是我想说的是,我答应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但同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施安安感动地道。 “现在还有两天就到月圆之夜了,我想你答应我一个事情,无论怎么样,都不许再轻生了,好好活着。任何困难,我都会在你身边”展光风温柔地看着安安,严肃地道。 施伴安幸福地点点头,肯定地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再做傻事”。 安安开怀的笑了,她和施霁月是双胞胎,本来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只不过是因为从小被寒毒折磨,伤了根基,导致肤色、神采及身段比施霁月、郑端允她们稍逊一筹而已。现在发自内心充满希望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无邪。 自从生下来,这个可怜的女孩就要忍受那钻心寒毒。为了不让亲人担心,她表现得坚强而又无忧无虑的样子。所以亲人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孩何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自从和光风相认以来,施伴安又感到生活充满了希望,她多么希望能每天都这样,为光风送午餐,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练武…… 展光风也很开心地笑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他自己也隐约察觉,现在他身边的亲人朋友中,相处起来让他觉得舒坦、没有任何压力的人就是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女孩。他跟郑端允在一起,是生存的压力,担心对方受苦;跟施风雷在一起,是怕让长辈失望的压力;而跟施霁月,现在更多的是尴尬,及婚约交待的压力。 两人交谈好一会后,安安建议展光风再运转一次静月功。不多久,展光风进入了入定状态。听着他均匀的吐纳呼吸声,施伴安放心地偷偷离开了,临走时带走了那套沾了自己涕泪的衣服。 看着清洗后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飘荡,施伴安心里一甜,托着腮幸福地回忆着往事。 “安安姐姐,你想什么这么开心?”一旁的龙小小用稚嫩的语气问道。 “啊,没事”施伴安从遐想中清醒过来,脸红红地道。 “哦,我刚才都喊你好几次了”龙小小疑惑地道,以前她只要走近施伴安的身边,都很容易被施伴安提前发现。但是,今天到了身边了都没发现,小女孩觉得这个姐姐有点怪。 “嗯,刚才打瞌睡了而已。你,找我有事吗?”施伴安连忙岔开话题。 “嗯,安安姐,大江哥哥回来了,他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我拿了你最喜欢吃的核桃糕给你”龙小小说着,晃动着手里的一盒食品。 “小小就是好,姐姐没白疼你”施伴安开心地道。突然,施伴安想到什么,心里一沉,“大江回来了,那么福王也该快过来了” 施伴安满怀心事地走进了光风的房间,准备拿另外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光风送过去。突然,施伴安被光风衣柜里的一件物品吸引住了眼球:一个盒子,一个包裹得很好的盒子。因为那天在绿水县时,施伴安已经偷听过展郑二人的对话,她知道盒子里面装的东西。 她呼吸不自觉变得沉重,手指稍微有点颤抖地摸着那个盒子,最后咬咬牙把盒子打开了。也许对于其他人,会犹豫是否不该触碰别人的物品。但是对于率性而为的施伴安而言,这样的心理负担倒是没有多少。 一个晶莹翠绿的玉镯安静地躺在盒子中,施伴安轻轻地取出玉镯,呆呆地看了一会,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郑端允之前送的玉佛。她比较了两者的大小,把玉佛放进玉镯中,大小正合适。她想起那晚偷听时,郑端允曾经说过,这个玉佛和玉镯是同一块石料打造出来的。很容易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工匠将玉石的外围打造出一个玉镯,中间的玉石雕刻出一个玉佛,最后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石块。现在这两块玉器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一起,真可谓珠联璧合。 佛像她不止一次拿出来看过,真的是雕刻得栩栩如生,虽然施伴安不懂玉,但也能看出这个玉佛的雕刻精美。玉佛通体晶莹透明,除了肚子那里有一条浅浅好像三种深浅不一的亮红色光带外,不带一丝杂质。雕刻者很聪明地顺着光带进行玉佛加工,将光带的位置安排在玉佛腰间,看上去像是弥勒佛的腰带一般。玉佛静静地躺在玉镯中,玉佛肚子上的那条光带恰好和玉镯的那一抹光点是对接的上的。 安安看着这对玉器,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暗叹:他们本来就是一对的,自己不该要郑端允的玉佛。 想到福王即将回来,施伴安咬咬牙,走进了郑端允的房间。 自从被幽禁后,郑端允就一直在房间里不得出去。除了送饭时能见到施伴安或者梁婉儿外,其他人不得见,展光风为了不惹施风雷不快,也刻意不来看她。在郑端允的要求下,这里给她配了一些笔墨让她打发时间。相比梁婉儿,施伴安更希望能看到施伴安。因为梁婉儿虽然看上去同情自己,但是很多话不敢讲;而施伴安就不会这样,她毫无心机,经常给她说一些趣事解解闷,也跟她讨论小说的人物性情结局等,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施伴安会传话,传展光风给自己的话。 当然展光风不可能让施伴安传达情意绵绵的贴心话语,更多的是诸如“你要好好吃饭,乐观点不要灰心,总有解决的办法的……”此类的,但是郑端允每次听到心里都甜丝丝的。 看到施伴安的到来,郑端允有点惊讶,施伴安从不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她马上起身,迎上施伴安,挽着安安的手坐下道“安安姐,你怎么现在来了?” 施伴安木然地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还没说话,就看到了桌子上写了一首新诗,诗是这么写的“忆昔娉婷十五馀,匀红傅白斗西施。如今老大慵妆洗,正是梨花过雨时。” 看到施伴安惊讶的神色,郑端允脸红红地道“刚才小憩了片刻,发了一个不好的梦”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施伴安想了一下,通过诗词不难猜测出对方的梦境是什么。没错,郑端允梦见自己一直被囚禁二十年,不得自由,终日以泪洗脸。醒转过来后,有感而发写了这么一首诗。 郑端允低头轻声问道“安安姐,有事情吗?你的,你的脸色不大好” 施伴安暗叹一下,看着郑端允,语气严肃地问道“小郡主,我来这里是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郑端允抬起头,灵动的双眼看着施伴安,用力地点点头。 “你喜欢风哥哥对吧?”施伴安单刀直入问道。 郑端允毫无心理准备对方问这么一个问题,脸色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这,为何安安姐要问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这种问题你不否认就是承认了”施伴安叹气道。 郑端允疑惑地看着施伴安,等施伴安的进一步说明。 “要是让你放弃郡主的身份,以及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跟风哥哥隐居起来,你,你愿意吗?”施伴安的语气开始变得缓和问道。 “这句话是他让你问的吗?”郑端允脸红潮未退,细声问道。 施伴安摇头道“不是他,他不知道我来找你”施伴安回答道。 郑端允抬起头,凝视着施伴安,淡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不是他问的,他会保护我,会舍弃生命、会舍弃名誉;但也许对于他而言,我只是一种责任,并非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郑端允用手轻轻拨开垂在面前的几根青丝,眼神开始变得坚定,一字一句道“但,我喜欢他。我愿意放弃所有和他在一起” 郑端允目送着施伴安的离开,耳朵里回响着她最后的一句话“玉镯玉佛本来就是一体的,不该分离;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辜负他,不然我不放过你”。施伴安离开的身影显得那么——落寞,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绿色玉佛。 第58章 湖边饮马 展光风内息运行一周天后,醒来时天色已微暗,施伴安已经找不到,身旁有一套干净的外衣。展光风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他在调息时,已经确定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今天机缘巧合之下突破了几年的武学桎梏,他准备早点回房歇息,而平常他都是练习很晚才走。 他绕过山谷,来到湖的另一边时,远远看到一匹黑色的马在湖边饮水,展光风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他每天练习很晚的原因除了避开那些师兄弟外,主要还是要避开这匹马的主人,正如龙图说的那样,那个订婚的事情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交待,但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这段时间来,展光风和施霁月不是没有碰过面,但每次不经意接触到霁月的眼神时展光风觉得很尴尬,连忙把视线挪开,所以当掌握到施霁月喂马的规律后,展光风就特意错开施霁月的喂马时间。但今天因为突破的事情给忘记了。 还好,施霁月此刻不知道去哪里了,展光风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想趁施霁月回来之前快点离开。 走近黑马时,展光风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曾经喂黑马黑豆,导致黑马拉了一天的事情。他心里感到抱歉,因此歉意伸出右手想友好地拍拍黑马。但孰料这匹黑马早已通人性,它早认出这是之前给自己喂巴豆的家伙,早警惕地暗中防备。现在看到展光风又把魔爪伸出来时,马上把头从水中抬起,打了一个极大的“响鼻”,展光风没有防备之下被喷了一脸;黑马此刻又嘶叫一声,两条前腿一缩,后腿用力站了起来。展光风大惊,害怕黑马的前腿踏下来,马上就地一滚,脸上、嘴上及衣服都沾了湖边的湿泥,好不狼狈。 噗呲,身后传来一个笑声,施霁月不知何时已经俏立在展光风的身后。黑马看到自己的主人回来了,顿时觉得有了凭靠,马上欢快地跑到施霁月身边,亲昵地挨着霁月,还示威地看着展光风。 展光风有点不好意思地爬起来,诺诺地道“霁月妹妹”。 施霁月嘴巴翘起哼了一声,表情好像有点得意的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施霁月因为暗中听到一些同门背地里说她、小郡主和展光风的八卦,心里本来就很生气了,偏偏展光风像是一个做错了事但又不敢面对的孩子,一直明里暗里躲着自己。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念念不忘指腹为婚的事情的人只是施风雷,她也明白,展绍在父亲心目中不仅仅是一个师弟,更是救命恩人;而由于徐芳芳因受伤生下安安、霁月后无法生育,所以从小看着长大的展光风早被施风雷当成儿子看待,地位无人可替代。 但对于霁月而言,她内心对于这个未婚夫本已记忆模糊了,并非那种非君不嫁的感情;加上只要见过自己的年轻男性,无不投来热切的目光,即使是王孙哥儿及当朝王爷,对她倾心的实在不是少数,自己的选择其实很多,这样她就像是高贵的天鹅那样俯视着天下年轻男子。当她看到展光风和郑端允那不离不弃时,其实并不嫉妒,内心也是钦佩他们,甚至祝福他们,并不想跟郑端允争。 但现在的情况就很麻烦,自己的父母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终止这桩婚事的意思,而更气人的是,来抢自己“未婚夫”的人,偏偏是明年必入胭脂榜的小郡主,而自己目前又是最尴尬的“羞花”位置,明年如无意外就会被那个小郡主挤出胭脂榜,那时,自己真的成了“一年花期”了。虽然,很多人都说胭脂榜的排名非常无聊,但是当真的能跻身其中时,人的虚荣心难免被激发起来,特别对于从小就爱美,对自己容貌非常有信心的施霁月而言,被一个没长成的小丫头挤出胭脂榜总有那么点愤然。而不知展光风和郑端允情况的人,很容易会认定,自己的未婚夫真的是为了郑端允而放弃自己,那么就真的坐实了对方各方面都胜自己一筹的事实。 现在掐指算来,自己所受到的屈辱,有一半是跟展光风有关的,施霁月希望展光风能站出来,但是让他站出来后做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本小姐不管,你就要负责地站出来……偏偏这个“未婚夫”也因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凌乱的关系,选择了做缩头乌龟,像防瘟疫似的躲着自己,让自己承受那些指指点点。这时候她很羡慕她的胞姐,粗线条、毫无心机的施伴安从小就比自己这个正牌未婚妻要跟展光风亲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想找展光风聊天,就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去送饭,甚至好几次邀请她一起到后山去看望展光风,看看他练刀,但是内心高贵的她怎么可能做这等掉价事情。 施霁月这段时间故意表现的很大方,好像对所有流言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所有事都照旧处理,包括每天傍晚的饮马。她内心曾想过——我就在你回来之路饮马,就不相信你还能继续做那乌龟。偏偏这个缩头乌龟真的做出瘾了,选择在她饮马后才回房间。于是,两人就这么杠上了…… 展光风哪里知道霁月这么多心思,他疑惑地看着施霁月,虽然自己在避着这个少女,但是在光风的意识里,他和施霁月的关系好像“还行”的样子。 也许醒悟到自己笑话展光风的狼狈并没有来由,施霁月马上解释道“小黑很有灵性,它知道谁是好人”说到这里指指自己,然后瞥了展光风一眼继续道“谁又是让它拉肚子的坏蛋”。 展光风恍然大悟,突然向黑马躬身一礼道“小黑,上次是我得罪了,现在给你赔礼了;我现在也被你喷了一脸,我们就扯平了……” 印象中一板一眼的展光风突然也说起笑来了,施霁月也被逗乐了,故意用耳朵贴近马嘴,然后故作正经地笑道“我们小黑很大量的,它说就原谅你一次了”,说完,不禁嫣然一笑。微弱的夕阳光照射在美丽少女的面颊,朱红的双唇后隐隐藏着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皓齿,雪白的肤色好像被阳光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一时间天地为之失色。 没有人男人能抵御得了这种倾国倾城的笑容,展光风一瞬间也有点看痴了,但他很快收摄心神,拱手道谢“谢谢霁月妹妹和小黑的大量,以后绝对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施霁月瞪了展光风一眼道。突然她敏锐地发现展光风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惊喜地道“咦,你居然,突破了?” “嗯,刚刚突破到了三级”展光风道。 “不错,联系净月功才几天时间就突破了,按这种速度,你很快就可以超过我了”施霁月戏谑道。 “霁月妹妹说笑了,因为资质愚笨,我踏入二级高阶都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找到突破的契机,我曾以为永远都不可能突破了。更甭提能超过你了”展光风连忙恭维道。他已经知道霁月的脾气,喜欢听好听的。 “你这人鬼点子多,临战能力强,经常能以弱胜强,我觉得还是呆在二级好,不然会有更多高手折在你手里”施霁月笑道。 “因为技不如人,只能想取巧;何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取巧的空间非常有限,上次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的肩膀早废除了……”展光风说着的时候,突然发现施霁月脸上变得绯红,马上想起那天交手的情况,马上打住。 那天被这个男子轻薄,今天还被他若无其事地说出来,施霁月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两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吗?我这人命格是丁火,就是阴火。性格嘛就是小心眼,那天你打伤我,我可记仇了”施霁月岔开话题,装作气嘟嘟地道。 “啊?”展光风惊讶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不过她马上想到小时候一个画面,有一天,施霁月很神秘地对他说“风哥哥,我算了我们的八字,你是甲木,我是丁火,我们是天生一对的……”想到童年的记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施霁月不知道是否也想到了同样的情景,脸上也不由一红,脸上严肃地继续道“我这种性格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当众批评,所以,要是你敢当众辱我的话,我会找你拼命的。那天你伤我的时候,有好些人看到,也算是当众辱我了,但是鉴于你是初犯,而且,前几天我也打了你一顿,所以本小姐就原谅你一次了” “啊,谢谢月儿妹妹的大度。我知道了,以后对你有意见的话,我会私底下说,绝不当众说”展光风装作认真地道。 “你对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应该觉得我都是对的”施霁月不满地道。 “好的,好的”展光风唯唯喏哟地答应着。 “就这么说定了”施霁月满意地道。 两人相视一笑,夕阳在他们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第59章 光风的交待 “霁月妹妹,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展光风咬咬嘴唇,好像下定决心似的,低声歉意地道。 “啊”施霁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受到很大的困扰”展光风继续道。 “哦,没事”施霁月淡然道,在没搞清楚对方要表达的意思前,暂时无棱两可。 “我两人的婚事来自父辈们指腹为婚,你我虽然从小青梅竹马的,但是毕竟人生中有大半时间是分开的,相处的时间是在八岁以前,所以其实你我之间只是朋友之情、兄妹之情,但是不能算是情爱”展光风眼神清澈地看着有点愕然的施霁月,继续缓缓地道“至于我,我知道施伯伯视我为己出,我母亲死后,你们就是我最亲的人。但毕竟我伤过龙师兄、王师兄他们,甚至那天我杀过你们的人,虽然我尽量不去想,但是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别人放不下,我何尝能放的下呢?至于小郡主,她对我有恩,我发誓要保护她周全,这个也是让施伯伯很为难。基于这两点,我其实很难完全融入到这里,师兄弟们也不会从内心接纳我。因此,我和你现在的关系只会对你造成伤害及困扰。” “他原来也有为我着想……”施霁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睛不禁红了,耳朵只听到身边这个男子继续道“我母亲不在,父亲失踪,因此我可以自己做主。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施伯伯说说我们婚约的事。” 展光风稍顿了一下,最后歉意地凝视着施霁月道“我不想连累你,我想我们的婚约也可以终止。你看看如何处理对你的损害最小,我按着你的意思办,可否?”说完,长揖到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施霁月眼睛已经红了,人啊,就是这样的心态。退婚这个想法其实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也知道光风说退婚其实也是为自己好,但是听到这句话时,一向高傲的她却很难接受,这么多年来,无数年轻男子为了自己的一颦一笑而神魂颠倒的,而面前这个男子却主动提出与自己解除婚约…… 她一时怒极反笑,道“好,好!我也并不是非你展光风不嫁不可,比你优秀的想要娶我的人多的是呢” 展光风抬起头,歉意地抱拳,低声道“霁月妹妹兰心蕙质,的确是很多人理想伴侣;光风这些年来,身份是低微的死士,我已经配不上你了。很抱歉,所有后果我都会承担的”说完,低头往前走。 施霁月突然感到无比的屈辱,她攥紧拳头在展光风厉声问道“你为了一个郑端允与所有亲人为敌,值得吗?你们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你这坏蛋……”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往前走。 “我这么做是觉得这样子对你是最好的解脱,跟小郡主无关;而且我想你误会了,对于她,我只想她平平安安的,并非想拥有她……”语音随风飘来,施霁月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傍晚,听到展光风差点走火入魔的事情后,施风雷夫妇唤了光风过去。 施风雷用内力很仔细地探测了光风的全身经络,在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施风雷沉吟道“风儿,今天你的突破固然值得称道,但过程我听安安说了,着实惊险。我刚才又重新看了这套‘破浪斩’,也没发现有任何异样的地方,估计还是你练习时心神不集中,恰好又碰上修为突破机遇导致,但为了保险起见,日后你在遇到突破瓶颈时,不要同时修习‘净月功’与‘破浪斩’” “风儿知晓了”展光风心里一阵感动,这是久违的父爱。 施风雷点点头,放开搭在光风手腕的手,温声道“福王明天就会到来了,你对他有了解吗?” 展光风想了一下,摇摇头。 施风雷正式道“你是自家人,为了让你更好地融入这里,这里的情况我要跟你说明。先帝驾崩时,留有三个孩子,太子慈烺出逃睦州求救,但岂知郑三桂老贼早已与东吴暗通款曲,最终郑贼不仅不出兵勤王,还绞杀了太子;二太子永王慈炯死于东吴叛逆之手;三太子定王慈焕流落民间,最终被我们寻到并拥立为我大魏当今之国君。但圣上自小龙体一直不好,流落民间时又落下病根,难以担任复国职责,因此就由王叔福王监国,总揽复国事宜。” 说到这里,施风雷看了展光风一眼。一旁的徐芳芳忧心忡忡地补充道“这次刺杀小郡主就是福王来主导的。他平生最恨郑三桂,所以,他有可能不会放过郑端允。你要做好应对之道,你现在最大的凭靠就是你父亲曾经救下很多同僚,这份恩情他们都会惦记着的”。 看着展光风平静离开的身影,施风雷夫妇相望一眼,苦涩地摇摇头,只能怨造物弄人了。 展光风的确很平静,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听,没有说什么。最后道谢了施风雷夫妇后,平静地离开了。在门外,他抬头望向那片熟悉的星空,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既然躲不开,只能勇敢面对了”。 “光风,是你吗?”一个声音打断了光风的思绪。 展光风顺着声音看过去,借着周围的灯光,光风看到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正微笑地站在他房间的门口。 “你是?”展光风迟疑问道。 “真不认识我了?也难怪,十年了,毕竟我们有十年未见了”青年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是——大江哥?”光风试探地道,声音有点颤抖。 青年微笑地点点头道“是我,很开心光风没有忘记我” 光风眼睛不禁红了,因为赵大江以前非常照顾他们这群弟弟妹妹,因此来到这里后,光风就不止一次打听赵大江的下落。光风从王泉他们口里已经得知,国都城坡后,是赵大江带着众人脱离危险来到这里。但估计是因为家中遭逢剧变(父亲赵虎在卫国战中牺牲)的原因,有一段时间赵大江变得很沉默寡言,是他们中间练武最勤奋的一个。而大江从小开始习武,未拜入施风雷门下前已经得到自己的父亲、展绍等人指导,武学根底较好,因此前两年武功已经突破六级,现在应该已经接近七级的水平。由于赵大江从小性格沉稳,素有智多星的美誉,因此从前年开始就作为施风雷与福王的联系人一直跟随福王办事。 “这次我是特意为你提前赶回来的”在光风房间坐下后,赵大江微笑道。 “特意为我?”展光风有点愕然。 “是的,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福王,而我有一个本事就是会跟鸟类很亲近,甚至可以听得懂鸟语,因此福王和师傅这里保持着的信鸽是由我来负责管理的。我也大致知道你的事情,特别是你和那个小郡主的事情。”赵大江淡淡地道。 “我……”展光风脸上一红。 “我不是怪你”,赵大江拍拍光风的肩膀,语气坚定地接着道“相反你这事做得很对我胃口,男人大丈夫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大江的话让展光风一怔,他从赵大江的眼里看出了痛苦,随即他明白了。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依然没有忘记那个那个人,心里不禁一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阮姐姐还是没消息吗?” 赵大江痛苦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道“虽然还没找到她,但是我不会放弃的”顿了一下,岔开话道“对了,福王这人你了解吗?” 展光风点点头,道“我听说福王是这次行动的策划人,想着他很难放过小郡主。我想看他明天是否能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放过她。” “绝无可能,其实这次行动,包括师傅在内的很多幸存老臣都反对;但福王偏偏一意孤行,现在从结果看来,皇太孙、燕王及郑三桂至少表面上并未互相猜疑,所以说行刺基本上是失败的。现在福王想再次铤而走险……”说到这里,赵大江有深意地看了展光风一眼,用极低的声音继续道“他们想毁掉郑端允的清白,然后嫁祸给燕王……” 展光风听到这里,全身一颤,拳头不由攥紧,悲切地道“行刺都没有用,难道毁掉小郡主清白就能让燕王背锅了?” “要是他们一定要这么做,你怎么办?”赵大江看着光风的双眼,轻声问。 “他们要是不顾旧情,一定要这么做,我也拦不住。但是我不会让她在我前面受辱,我会陪她一起死”展光风目光坚定地道。 “好,光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赵大江表情严肃地露出赞许,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么我接下来说的话就很重要了,也许能为你们博得一线生机” …… 赵大江从展光风房间出来时,已经接近子时,寒风呼啸,他向双手哈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冷啊,但更冷的却是人心” 突然,他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身材非常高的女子身影,暗自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第60章 赵大江 赵大江走近那个高挑女孩面前大约一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微笑道“娟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马娟明显今天是经过了细心的打扮,头上用一支虽然不贵重但是非常别致的发钗把秀发束缚起来,额头上用一条绿色的丝绸给缠起来把那道疤痕给掩盖住,月光如水洒在她那精致的五官上,显得非常圣洁。 “大江哥,晚上好!去见了光风吗?”马娟浅浅一笑道。 “嗯,是的,毕竟多年未见,我一回来后就马上去找他了,还没来得及和你们叙旧。”赵大江脸上略带歉意地道。 “嗯,没事,也不差那么点时间。”马娟说完,顿了一下,然后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大江哥,找光风除了因为许久不见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赵大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愕然片刻,但旋即脸色恢复正常道“知道他和郡主的事情后,作为兄弟的,想给他支个招而已” “嗯……”马娟脸上却呈现犹豫不决之色。 “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赵大江看出对方有话要讲,鼓励地微笑道。 “那好,那我就直说,不对的地方,请你不要往心里去”马娟好像鼓足了勇气,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道“你是把福王的情况告诉了光风吧?” 赵大江脸色一暗,点点头。 “这样会否置光风于危险之地呢?”马娟语气开始变得急速。 赵大江抬头着天上的明月,认真地道“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其实,这个事我反复思考过,要破坏福王的计划,必须兵行险着。我认为光风的爹爹毕竟是这里大部分人父辈的救命恩人,因此问题不大” “若,你判断失误呢?”马娟低声道。 “失散这么久,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坐看光风有所闪失的。你放心好了”赵大江语气肯定地道。 “但”马娟还想说什么,却被赵大江打断了“我问过光风,知道若不能保下小郡主,他殉情的几率很大。所以这次只要破坏福王的威信,就有生机。” “殉情吗?”马娟不自觉地重复了这个词语。 “当然,若我判断错误的话,我也会拼命都要保护光风,这点你放心。”赵大江突然语气坚定地道。 马娟心里一紧,她凝望着赵大江许久,突然换了个话题道“她?找到了吗?” 赵大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但很快就用坚定的语气道“但无论多么困难,我一定要找到她。” 马娟看着对方脸上的坚决,也点头道“嗯,我相信你肯定成功的。” 赵大江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凝望着马娟道“原来,你是怕我利用光风?” 马娟迟疑地点点头,但旋即摇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我是怕你——怕你一时糊涂,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要报仇的话,会凭自己的本事。光风是我的好兄弟,我再想报仇也不会坑了好兄弟。”赵大江语带悲戚地道。 马娟低下头,抱歉地道“大江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没事,你也是关心我而已。晚了,回去睡觉吧。”赵大江向马娟拱手道别,说完转身就走。 看到大江要走,马娟无比懊恼自己刚才的问话,她大急,追上几步,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大江决断的样子。心里一叹,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大江哥,这次是娟儿的不对,你在虎狼之地,凡事要小心。” 大江举起右手,轻轻摆摆,让对方放心,然后径直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睦王府内,郑三桂拳头因愤怒而攥紧,此刻在他面前是两份谍报,一份是蜂巢大总管侯龙呈送的,自从侯龙带队出去以后,每天都会将最新的进展通报回来,但是因为送达路途问题,报告的是两天前的事情;另外一个密函郑三桂并没有说,所以陆磊也不问,该说的时候,睦王会主动说,不说的话,那么就是不该让你知道。这一点是陆磊与睦王的相处之道。 没有让陆磊失望,经过短暂的愤怒后,郑三桂情绪慢慢平复,又成为那个杀伐果决,心性坚忍的睦王。“先生,侯龙今天的报告内容比之前任何一天都长,除了报告这近期青山县的情况外,还提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发现太孙最近暗中集中力量去查前魏余孽这条线,虽然东辽及燕王那边也在查,但是侯龙感觉太孙仅仅只是做个样子,一个做给所有人看的样子”郑三桂淡淡地道。 陆磊沉吟道“哦?侯龙在报告里有对此做分析吗?”陆磊非常清楚郑三桂对侯龙的要求——不仅仅要把现象描述清楚,而且要分析,即使分析不对,也要讲出分析的理由。对于这一点,陆磊是高度赞同的,作为前线人员,没有人比你更加了解实际情况,仅仅事无巨细地把情况罗列出来不做判断,很容易误导后方的决策者。 “侯龙怀疑,皇太孙已经确定前魏余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之所以不明说出来,目的是故布疑阵,为了将目标一网成擒”郑三桂平缓地道。 陆磊思索了一会,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要是太孙早就知道的话,圣上那里会知道的更早。而圣上要是早点公布幕后黑手的话,也许郡主就可以避免本次青山县那次追杀了” 郑三桂愤怒地一拍桌子,冷哼一声,恨声道“爷孙俩都是一丘之貉,为了实现目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女人。但是他们忘记了,端允现在还是我的女儿,还不是他曹家的媳妇。我最疼爱的女儿不是一件工具。” “但这事只是侯龙揣测而已,可能未必如我们所猜测那样……”陆磊试探地提醒道。 郑三桂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笑容,他指了指另外一个密函道“单单靠侯龙猜测当然做不了准,但是侯龙的分析加上这份密函,就完全能相互印证” 陆磊不再说什么,脑海里出现一个皮肤白皙度甚于一般女子,相貌俊朗,双眼有神的中年男子模样,心里暗叹道“师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难道亲情在你眼里真的如此一文不值?” 民间有一种说法,福王这个称号,真的很有福,比如当今的大吴福王,三番四次避开了凶险,得以掌管锦衣卫。魏福王也是这么觉得,国难时,包括自己皇兄在内的众兄弟被大吴一锅端,能逃出来的只有自己和一个武功超强的亲哥哥。 魏福王曹由校虽然是现魏王的堂叔,但年纪却比现民间魏王还少一岁,今年才刚满三十。曹由校面如冠玉,长身玉立,举止投足间无不透露出王者气派,是无数女子的如意郎君。但曹由校胸怀大志,曾许诺“国之不复,弦之不续”的誓言,所以在王妃殉国后,一直未续弦。 由于魏国失国,很多人都归咎于末帝魏思宗沉迷女色所致,因此曹由校的这一表态为其获得各遗臣好感。再加上现魏王在逃难时,吓破了胆,也落下了病根,因此复国一事就交由曹由校统率,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遗臣认为应当拥立曹由校为主,才有希望复国。 但最近曹由校有点烦,因为这一次的刺杀,导致伤亡太大,加上郑端允的逃跑让以施风雷为首忠于魏王的老臣子或明或暗地对行动表示出质疑。但现在曹由校终于可以缓口气了,因为之前逃脱的郑端允被抓住了,今天他兴高采烈地往施风雷驻地赶过来。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对付这个可怜的小郡主了。 现在唯一让魏福王感到可惜的是,听说这个郑端允乃是未来的胭脂榜榜魁的不二人选,杀了实在可惜。但是总不能当着那些老臣子的面表现出垂涎美色的样子,这个很容易让那些老臣子联想起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亡国之君魏思宗,那么自己长久以来在老臣们的形象就会崩塌了。想到小郡主时,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另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不由得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和曹由校同行的大约有四十人,其中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身紫色锦衣,身材高瘦,神情萎靡,好像营养不良似的;另一个身穿黄色锦服,黝黑的皮肤,深深的眼窝不时流露出凌厉的神采。这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曹由校两旁。其余的随行人中,有二十多个龙行虎步,精芒闪动,都是五级以上的中高阶级别的强者,赵大江就是其中一个,他昨晚向施风雷汇报曹由校今天到达的消息后,一早就下山去迎接曹由校了。 第61章 魏福王 对于福王的到来,施风雷夫妇给予高度重视,提前就带领全家及所有弟子到前山迎接。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冬天入夜比较早,太阳早已下山。虽然今天是十四,月亮很圆很明亮,但是天空乌云朵朵,时不时将月亮隐在后面,月亮只能通过乌云的稀薄处透出光芒,艰难地提醒世人它的存在。 展光风和施霁月被施风雷特意安排左右两边。霁月却面如寒霜,她今天心慌慌的,看到天象后,更加有强烈的不安感。由于气还没消,所以她没有给展光风一丝好脸色,令展光风好生无奈。施伴安敏锐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有点诧异地看看光风和妹妹,一时摸不着头脑。 “参见福王、湘王,一路辛苦了……”施风雷恭敬地向曹由校和旁边的锦衣男子行礼道。 那个身穿紫色锦服被称为湘王的男子明显不是一个很会交际的人,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礼了。相比之下,曹由校这时就显示出那强大的个人魅力,他马上迎上一步,轻轻托着施风雷双手道“都督免礼,都督是我大魏的肱骨之臣,无需多礼”。说完,对着施风雷身后给自己行礼的众人亲切地道“各位也都是我大魏忠臣之后,免礼” 站在曹由校旁边的穿黄色锦衣的中年男子向施风雷拱手行礼微笑道“都督大人,一切安好?” 施风雷马上拱手回礼道“谢蒋大人关心,我们都很好”。这个蒋大人名叫蒋集谋,是小魏朝廷的御史中丞,是曹由校最坚定的支持者。 双方寒暄过后,施风雷夫妇便引曹由校一行到了议事厅。现在离曹由校上次到施风雷驻地已经足足五年有余了,很多弟子对曹由校并不熟悉,由于施风雷的弟子都是臣工之后,所以很多弟子都陆续上来参见曹由校。曹由校这时也表现出强大的亲和力及交际中的长袖善舞,对于各弟子父辈的英勇事迹,曹由校居然都能如数家珍,说到伤心处,曹由校还和弟子们一起抹眼泪;在此过程中,曹由校也充分表现出亲民一面,抱起龙小小和另外一个同样为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送一些小礼物之余,还逗的两个孩子哈哈大笑。议事厅里一下子充满家庭的温暖。 施霁月原来那如冷霜的俏脸,慢慢地有了一些笑容。她与曹由校并非第一次见面,曹由校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她十四岁生日那天;一向视女子如无物的曹由校,自从第一眼看到她时,脑袋竟然一片空白——只有她才有资格成为我的王妃,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此后,这些年来,曹由校暗里曾多次向施霁月表白过,但是施霁月一来当时年纪尚小;二来也知道自己与展光风婚约的事,怕政见与福王不合的父亲不答应之余,也怕影响到曹由校的威严,毕竟曹由校曾立下“国之不复,弦之不续”的誓言,所以一直婉拒着。 曹由校打听到施霁月的婚配情况后,也不敢相逼太甚,毕竟展绍对很多老臣子都有救命之恩,现在别人儿子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抢别人的儿媳妇,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另外,施风雷一直都是坚定的魏王支持派,对于自己乾纲独断也表示过不满。 虽然曹由校尚未续娶,但不代表他身边缺女人,因此,作为花丛老手、心机深沉的曹由校选择了从施霁月入手。每逢过年过节、霁月生日等重要日子,曹由校都会寄送一点胭脂水粉、首饰等物品给霁月,这种小手段,偏偏对施霁月非常有效。相比其他师姐妹,施霁月对生活还是很讲究的,漂亮的衣服,舒适的房间其实是她内心梦想的生活,练武其实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为此,施风雷经常叹息,施霁月浪费了一个练武的好天赋;不然,施霁月的武功修为怎么会落后她的胞姐那么远呢。 但哪个少女不怀春?与周围的只懂练武、不解风情的师兄弟不一样,会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的曹由校是第一个闯入施霁月心田的男子。 谈笑间,施霁月恰好发现曹由校的目光从远处瞟向自己,虽然短暂,但是蕴含了只有施霁月才能读懂的情义。施霁月马上面红红地低下头,看到心上人的窘态,曹由校心里欣喜若狂,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大度及亲和力和大家打着交道。 全场焦点的曹由校表现的是那么的风流倜傥,施霁月心里也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想到上面这个地位尊崇、前途无限、无数少女理想夫君也希望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时,施霁月不由得暗自得意。突然,她想起昨天那个令她生气的男子,这个无论哪方面都无法跟曹由校相比的男子,居然要提出与自己解除婚约……,想到这,施霁月牙痒痒地看向一旁的展光风。 展光风此刻正在凝望着前方的曹由校,神情冷峻,眉毛还不时抽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展光风转头寻找目光的来源,发现是施霁月后,展光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微笑中藏着歉意。 施霁月眼神马上变得冷峻,冷哼一下,气鼓鼓地移开目光。 两人短暂的互动没有逃过施伴安的眼睛,她皱皱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两者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现在不是合适时机,她早就拉其中一人问原因了。 这时,除了展光风还没介绍外,其他弟子已经上前参拜完毕了。施风雷看的时机差不多,上前一步道“福王、湘王、中丞大人,接下来给你们介绍的这位是我失散多年的侄儿,展绍的儿子,展光风” 大厅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好事者都知道今天的戏玉来了,曹由校如何看待展光风,展光风能否保的住郑端允,很快就要揭晓了。 展光风发现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连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坐着的湘王也不例外,但很快湘王便发现展光风只有三级初阶水平,眼中不由出现一丝失望——这是他最敬重、最佩服的故人之子,应该是个学武好苗子,可惜了。 展光风走上前,抱拳作揖道“展光风见过福王、湘王、中丞大人”。 大家都有点惊愕,因为光风的这个礼行的并不隆重,甚至有点敷衍。湘王倒是没有什么,但蒋集谋不快之色马上跃于面上。施风雷夫妇迷惑对望一眼,一时没有想明白为何展光风选择这么做,从日常的接触中,他们知道展光风其实是懂礼的。 听到展光风的名字时,曹由校眼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发现的厉色。展光风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他的耳朵,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告诉他的,那个女孩告诉自己从小就有婚配,而男方的名字就叫做展光风;再后来就是根据近期报告的消息,这个展光风就是破坏自己行刺行动的最重要的人——一个救出小郡主的死士,据说这个死士还跟小郡主有扯不清道不明的小故事…… 想到这里,曹由校内心已经有计较,他并未对展光风的“无礼”表现出任何的不快,面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上前扶起展光风仔细打量一番道“不愧是我大魏第一高手展绍的公子啊,果然是人中龙凤” 听到曹由校没有责怪展光风后,施风雷夫妇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们决定有机会私下会问清楚光风为何如此怠慢曹由校。 此刻,曹由校挽着展光风的手臂,面向众人高声道“各位伙伴,本王看到光风时,想起以前与展绍展大人同朝为官的往事。当年,本王虽然年轻还不满二十,但是已经为展大人的风骨所折服。展大人嫉恶如仇,协助京都府府尹包大人为民请命,在我大魏民间拥有崇高的民望。展大人除武功高强外,更是舍生取义,当年我们在座的众多父辈的性命很多都是被展绍所救,为我大魏复国留下星星之火。”听到这里,下面的所有人点头称是。 这时,曹由校话锋一转,语带悲凉地继续道“作为展绍的后裔,本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但我所了解的是,光风兄弟这十年来流落睦州,为了生存,不得不过着生不如死、身份低微的死士生活。你们说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谁?我们都是魏国遗民,不能活在我们的国都,却躲在这个山沟里,逃避国贼的追杀,又是谁毁了我们的这一切?” 曹由校的话马上在现场绝大部分中产生共鸣,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有年轻弟子举拳怒吼道“是东吴逆贼毁了我们的一切,杀孙世民……” 看到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曹由校眼中闪过一丝的得意。他举手安抚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我大魏原国富民强,要是能齐心协力,区区属国东吴难以撼动我们的根基,又是谁手握天下三成精兵,在国难时不仅选择袖手旁观;甚至在慈烺太子上门求救时,亲手勒死太子的?” “是郑三桂,杀了这个逆贼……”人群瞬间有人回复。 “没错,就是郑三桂这逆贼,要是说逆贼孙世民可恨,那么国贼郑三桂就更可恶!是他亲手毁了我们大魏。即使将郑贼千刀万剐也难赎他给国家带来的伤害之万一。”说到这,曹由校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悲伤,痛心地道“但是,无论是孙贼,还是郑贼,他们身边都是带甲数十万,要杀他们谈何容易。我们要杀贼,要复国,就要让孙、郑两贼内斗,只有这样我们复国才有希望。” 众人情绪稍微平复,理智地点头称是。施风雷夫妇对望了一眼,他们已经知道曹由校为何这时要说出这些话了,目的就是为了平息所有人对他这次行刺的质疑。 施风雷夫妇的眼神交流没有逃过曹由校的双眼,他内心在发笑,继续鼓动道“但要孙、郑两贼内斗,我们必须要实施刺杀郑端允这类行动,这类行动充满危险,比如这次我们就损失了很多伙伴,也伤了很多兄弟。对此,你们害怕吗?” “不害怕,我们不害怕危险。有福王英明领导我们,我们肯定能复国”展光风眼尖,他看出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曹由校的随身侍卫之一,此时他正在众弟子中。他说完后,很多弟子也开始附和。 曹由校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但是我们的牺牲没有白费,我们的血没有白流。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燕王已经被曹世民怀疑,他和皇长孙的猜忌也不断加深;而原来早就面和心不和的曹世民和郑三桂都正在暗中提防,现在只要一个契机,就可以让他们狗咬狗骨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弟子都兴奋的攥紧拳头,兴奋地呐喊着。展光风心在下沉,他看到赵大江此刻正看向自己,点头示意他沉着。 “施都督,听说你已经将郑三桂的女儿抓住了,麻烦你让人带她上来吧”曹由校微笑地道。 施风雷心里暗叹,不自主看看展光风。其实何止施风雷,几乎施风雷所有的弟子都在望向展光风,但展光风神色不变,一声不吭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62章 审云 自从昨天施伴安突然找自己谈了那番话后,郑端允隐约预感到今天会发生点什么;所以当梁婉儿神情严肃地找她出去时,她知道自己的预感是真的,这是她自从被软禁以来第一次走出那个房间。 聚义厅里有很多人,其中正中坐着两个,一个是容貌俊朗的青年人;另一个则是身材高瘦、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两侧分别列座着施风雷和另外一个身穿黄色锦衣的中年男士。其他众人分两边站立,中间留出一片空地。 郑端允毕竟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女孩,看到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心里面非常的焦虑。这里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是第一次看到郑端允,所有人都会惊叹于上天对这个女子的优待,白皙的皮肤、勾魂摄魄的凤眼,笔挺的鼻梁,还有那樱桃般的小嘴,会让所有靠近她的人感到自惭形秽,觉得造物者的不公。 看到郑端允后,很多人都不禁将郑端允和施霁月进行比较。 郑端允的美与施霁月的美不一样,施霁月的美更多地让人不敢正视,给人一种如冷霜的高傲感;而郑端允的美却是柔和的,给人一种亲切感。施霁月偷看了展光风一眼,发现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关心及爱怜,心里不由得暗叹,她本来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而眼前这个女子却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不敢确定能从容貌压过的女子。 这么一个人间仙子居然是仇家的女儿,很多人心里都无比惋惜。突然,有一个弟子大声嚷起来“这就是郑逆贼的女儿,杀了她,杀了她”。呼喊的弟子名为朱承,乃前魏宁锦知府朱忠的子嗣。前魏太子避难睦州时,朱知府死谏郑三桂出兵勤王,被郑三桂拒绝后想提前通知朱太子防备。但通信消息被郑三桂截获,郑三桂一怒之下将朱忠一家灭门。而朱承那时恰好外出求学,最后免于危难。最后朱承几经波折拜入施风雷门下。因此朱承看到郑端允时,可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忍不住怒斥道。 朱承的这声喝骂如平地惊雷,瞬间引起大家的同仇敌概。很多人都开始呵斥、谩骂那个可怜的女子。 郑端允走在过道中间,感觉自己宛如一艘置于风暴中间的小船,随时会被周围怒吼的风雨给掀翻。正在彷徨无助之际,郑端允找到了那安定而温暖的港湾,那个港湾此时正投来一束柔和的灯光,那是充满安慰及鼓励的目光。两人目光相接,都能读出对方的含义。 “你还好吗?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很好,不要担心。有你在,我不怕”。 对视间,一个灿烂的笑容从那张绝世的脸上浮现出来,一时天地为之失色,绝大部分人都看痴了,但是很快就开始细声议论,因为他们已经发现这个笑容只是对着一个人,与己无关,那个人正是展光风。 曹由校第一眼看到郑端允时,久在花丛的他脑袋也不禁“嗡”的一下子空白。但内心提醒自己“这朵花有刺,决不能碰。”展光风和郑端允两人的眼神交流同样落在他的眼里,此刻他对那个刚才对自己极端无理的展光风充满了妒忌及厌恶。 “一个被郑贼养作死士的卑微下人,不仅对自己毫无尊重而言,现在居然连天下最美的两个女子都和他有关系,凭什么?”。很快一个阴毒的计划计上心来,魏福王神情严肃地道“下面站的可是国贼郑三桂的女儿?” 听得曹由校的这句话,聚义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戏开始了。 听到这句侮辱的话,郑端允俏脸一绷,针锋相对冷冷地道“上面座的可是上月刺杀本郡主的主谋?” 静,短暂的寂静后,很多人已经怒斥起来。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一句老气横秋的话,怎么可能出自一个长得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孩之口呢。 曹由校没有防备之下,竟然一下子被噎住了,五官因生气而扭曲,脸上满布杀意。 “大胆妖女,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可是我大魏的监国——福王殿下。像你这种由天下第一国贼和天下第一荡妇生下来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好人,果然是臭坑出臭草”曹由校旁边的御史中丞蒋集谋唰的一下站起来,手指郑端允怒喝到。 “这又是哪里出来的糟老头子,嘴巴比茅坑还臭”郑端允生气地反唇相讥,因为在写小说时,需要模仿不同角色的说话语气,郑端允不知不觉间也掌握了很多反击的语言。 “中丞大人,稍安勿躁”曹由校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回复了那高贵的姿态,他望向郑端允,讥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好,我让你今天死的明白,免得你以为我们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郑端允勇敢地看着曹由校,道“你是福王对吧,只要你们不口出恶言的话,我们可以辩一辩” “好,那么我问你,你父亲可是魏臣?你母亲可是魏王妃?”曹由校笑问道。 “你的问题本来就有问题,应该是“曾是”。他们现在是大吴的王爷和王妃”郑端允被关了这么多天,已经猜测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干脆豁出去,不给这个曹由校任何空子。 “好,那么就算是‘曾’吧,但是你父亲在还是魏国臣子时背叛了大魏,这样的人不是国贼是什么?”曹由校冷冷地道。 “我父王在你们看来是国贼而已,但是同样很多人都说他是大英雄,因为他没有参与中原的战乱,最终确保国门不失,阻止了外族的入侵;而且,父王他让睦州远离战火,不仅为睦州百姓,同样为中原的战乱的老百姓们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郑端允认真地分辨道。但是这样的辩解却引起在场其他人的不满,起哄“岂有此理,叛国还有道理了” 朱承喝骂道“无耻,所谓君为臣纲,此女居然把叛君投敌的丑事说的如此堂而皇之,真的是无耻至极。” “简直一派胡言,福王,臣有请杀了此等妖女,以告千万冤死在东吴屠刀的大魏子民之灵”蒋集谋再也忍不住了,向曹由校躬身请示道。 “蒋卿家稍安勿躁,既然她说到为中原战乱的老百姓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好,那么我们就让曾经为了逃避战火而投奔睦州的展兄弟来说一下他的遭遇。”曹由校看向展光风,微笑道。他这时若无其事地把展光风抬出来,用心险恶之极,展光风要是附和郑端允的说法,那么就会得罪这里所有的人;要是不同意,那么就会致郑端允于死地,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寡情薄意之人。 施风雷夫妇暗自都捏了一把冷汗。王泉、马娟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替这个童年玩伴担心,赵大江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 大厅里知道展光风和郑端允关系的人不在少数,这时候都屏住呼吸看展光风如何应对。 郑端允目光也向展光风看来,展光风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色,慢慢地走到郑端允身前,抬头凝视着曹由校。缓缓地道“也许在这里所有人看来,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所以她该死,对于他父亲的行事,我也无法解释什么。但是对于我而言,她有恩于我,我曾发誓要护她平安。即使做不到,也不会让她死在我前面。所以你们要杀她,先杀我吧”。 静,死静。所有人都没想到展光风根本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也不反抗争执,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马娟看了赵大江一眼,此刻发生的事情明显出乎赵大江的预料,大江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在一起。 这一刻,郑端允已经是泪流满脸,“他没骗我,他真的做到了” 施风雷夫妇脸色变得有那么难看就那么难看;施伴安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施霁月惊愕了,她突然有点羡慕那个命里就会成为自己死对头郑端允了,一辈子遇到有一个这么对自己的男人,夫复何求? “展兄弟,我没听错吧?你要护着这个女子?能告诉大家为什么吗?”曹由校冷冷地道,内心却激动不已,他脑海里曾闪过无数的展光风辩解的画面,他甚至都想好了各种应对语句,偏偏这个对手根本没有打架的勇气,直接就投降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展光风依然平静地道。 听到展光风如此无理的回答,曹由校暴怒。 “要是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来替你说吧。从这个妖女进来那一刻,我就发现你们有奸情了,你之所以这么护着她,无非是贪图此女子的美色而已。”曹由校厉声喝斥道。下面有人忍不住拍手称快道“骂的好,这样好色之徒不配姓展。” “没有你想象那么肮脏,我可以对天发誓,从未奢想过可以与她在一起”展光风语气依然平静道。 “哈哈,说的真好听,但谁信?”曹由校死死低盯着展光风继续道“要是你身边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没准我就相信了,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曹由校手指着郑端允厉声道“她是祸国殃民林媛媛的女儿,也是传说中明年必夺胭脂榜首魁的郑端允。若你不是贪图她的美色,为何要背叛你的国家、你的朋友、你的施伯伯施伯母。而且…… ”说到这里,曹由校故意停顿了一下,有深意地看了施霁月一眼才继续呵斥道“而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还有你未过门的妻子——施霁月,我知道,这些年为了你,她拒绝了多少人的求亲,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她?” 所有人都愕然了,施霁月严重流露出满是惊讶的眼神,她实在没想到曹由校居然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她和展光风婚约的事情。大厅里除了施风雷众弟子知道两人的婚约外,福王带来的手下很多都不知道婚约这事的,所以很多人不禁议论起来,大厅一下子变得乱哄哄的。一直面无表情的湘王,此刻也不由得动容。 王宁和傅玉这些暗中喜欢施霁月的弟子,心里欢喜——他们巴不得这个公共的情敌难堪,最好当场把婚约给毁了。 展光风默默地低下头,没有说什么,漠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指责。 作为曹由校的心腹,曹由校上山之前已经跟蒋集谋说了目的——就是逼迫施风雷终止婚约,这一刻蒋集谋看到时机成熟,马上上前一步,对施风雷拱手道“施都督,你宅心仁厚,对兄弟忠肝义胆,但从刚才展光风和郑端允表现出的亲昵态,两人绝对有奸情。这事情毕竟涉及到您女儿的终生幸福,所以都督应趁福王、湘王在此为您做主,在今天终止这段婚约,旁人也不可能说什么,还望都督三思啊……” “中丞大人说的对,都督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有本王给你做主,其他人不会说你半个字不对”福王柔声道。 福王话毕,顿时又引起一片喝彩声。 “我和霁月都相信光风哥哥,郑端允知道光风哥哥的存在不过两个月时间,光风哥哥护着她是为了报恩;他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发声的正是施伴安,此刻她语气坚定地大声道。与胞妹霁月相比,施伴安的心思要单纯的多,不会考虑太多。 看到说话的是施伴安,曹由校不由得一怔。但旋即摇头叹气道“我早听说安安妹妹心思纯洁,涉世不深,所以不知人心险恶。你作为施霁月的姐姐,需要为自己的妹妹好好着想”说完,看向一旁发呆的施霁月。其他人也跟着曹由校的目光看向施霁月。 施霁月此刻面如寒霜,当看到自己成为所有人焦点时,想起昨天光风说过的话,暗叹“也许现在终止婚约正当其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了,她本想站出来说几句,顺势把婚约给解除了,但是不知为何,小时候他们两人一起玩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让她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施霁月表面看来她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冷艳女孩,但小时候锦衣玉食、大家闺秀式的生活在她骨子里刻下了软弱及顺从的一面。要不是魏国、及家园遭逢大变,她也许不会习武。这个时候,内心的传统的顺从思想开始起作用,她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母,道“月儿但凭爹娘做主”。 这句话一说,大家已经知道施霁月的态度了,曹由校内心欣喜若狂,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徐芳芳看到女儿求助的目光,心里也很乱。虽然她从小很喜欢展光风,却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委屈,但这样的事情毕竟需要男人拿主意,因此也向施风雷时使了一个眼色,并点点头,意思是“事已至此,为保护女儿,是时候终止这个婚约了……” 施风雷已经从妻子眼神中读出了对方的意思,面色痛苦,沉吟不语。 “施都督,本王知你素来重信守义,但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月儿妹妹嫁给此人吗?”曹由校望着施风雷,逼迫施风雷表态。 施风雷眼睛慈爱地看了施霁月许久,然后望向展光风,展光风内心充满愧疚,与施风雷眼神触碰后,里面已经灌满了泪水,很快低下头,逃避对方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等施风雷的决定,施风雷的拳头开始攥紧,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很多人的心脏都像提到了胸口。 良久,施风雷一咬牙,好像下了决心死的,他躬身向曹由校深深行了一个礼道“福王,很抱歉我的家事给您造成了困扰。展师弟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两家人亲如一家。风儿、月儿他们两个的婚约是我和展师弟在他们未出娘胎前就定下的。国破前,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要不是有战争,他们现在应已完婚。风儿虽然我有十年未见,但他从小我就认识,他的品性我很了解,也很放心。” 曹由校嘴巴一动,想说话,但施风雷不给这个机会,用悲切缅怀的语气道“我和展师弟情同手足,当年若非是他死命相护,这世上早已没有我施风雷这人了。展师弟失踪这么久,估计也凶多吉少。本来,作为长辈,我应该承担起光风的养育责任的,但马嵬坡一战后,我身负重伤,耽搁了寻找风儿的事情,最后导致弟妹客死他乡,风儿的教育也耽搁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不能怪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完全是我失职所致。我施风雷若在这个时候悔婚,叫我以后如何有脸见展师弟于九泉之下?所以,今天风儿的错,我愿一力承担。施家绝不悔婚。”说完这些话,施风雷已经老泪纵横。在场大部分人无不动容。 徐芳芳听到这里,想起以前师兄妹在一起开心日子,眼睛也不禁红了,心里也打消了退婚的念头,暗自下定决心。今日事了,必须加强展光风的教育,把遗憾给弥补回来。 第63章 逼离 施风雷的坚持让全场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的确,展光风的父亲对这里大部分人的父辈都有恩,而展光风跟施霁月的亲事那是双方父母确认过的,除了双方当事人,其他人还真的不能说什么。 曹由校没想到施风雷居然这个时候还不肯解除婚约,心中已经骂这个老糊涂无数遍了,但偏一时也想不到要说什么。特别是若现在强施风雷所难,以后自己又娶了施霁月的话,那么肯定会招致别人的非议。万般无奈之下,曹由校只能向蒋集谋丢了一个眼色。 蒋集谋马上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都督对兄弟的仁义,天地动容啊”。说完,蒋集谋转身向展光风厉声喝道“展光风,能得到都督大人如此厚爱,是你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霁月姑娘无论才貌出身均配的上你有余。若你心里还存半点感恩之心,那么拿起你的刀,去杀了这个妖女,这样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可以一笔勾销!我们依然是好同袍。” 很多人听到这句话,都不自觉点头称是。 “光风,谢谢你,我希望你活下去”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的郑端允,突然勇敢地拉起展光风的手,温柔地道,“他们要杀的是我,你没有必要搭上一条性命。这里有爱你、疼你的亲人,你今天能站出来护着我,对我已经足够了。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说完,郑端允很勇敢地盯着曹由校道“说起来,魏福王,我真的很感谢你策划了这次刺杀,不然我永远不知道除了我母亲外,身边有这么一个可以如此护我的人”说完,郑端允不再看曹由校,而是满怀温柔地看着展光风。 能言善辩的曹由校,居然被呛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胸脯的剧烈起伏表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现在最恨就是别人说自己发动的本次刺杀不合时宜,现在看来不仅自己人在议论自己的决定,连敌人都在嘲弄自己。 “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想你处于这样的危险境地”此刻的展光风万分痛苦地道。 “不,要是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的话,那么对于我而言是一种遗憾”郑端允凄笑道。 在场的很多人包括施家四人也被两人的真情感动了。曹由校的脸色变得绛紫色,越来越难看,真的有点成人之美,给光风做英雄嫁衣的感觉。 “是啊,光风,她今天是必死之局,你杀了她,还可以让她少受点罪。之后,依然是我们的好兄弟”一旁的王泉劝慰道,他实在不想自己的童年好伙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说完后,一些心肠较软的伙伴也附和道。大意都是劝慰光风不要执迷不悟下去,要迷途知返云云。 看到众人开始同情展光风,蒋集谋心中大急,他反应很快,心生一计,连忙道“光风,你看你的小伙伴们都希望你能浪子回头。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选择挡在这个妖女的前面,虽然施都督不忍心弃你而去,但作为男人你是否主动给你的施伯伯一家一个交代呢?” 施风雷一听这句话就觉得要遭了,他虽然也知道展光风内心依然会护着郑端允,但是郑端允刚才也发话了,希望展光风能好好活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在郑端允的要求下,展光风很有可能放弃无意义的行为。但是蒋集谋这句话明显是激将法,要把展光风往悔婚的路子逼啊。突然施风雷想起了曹由校曾经表现出要迎娶自己女儿的往事,他瞬间明白了——阴谋,今天的事情都是阴谋。施风雷很生气,偏偏蒋集谋说的那些话没有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所以现在只能干着急。 展光风静静地凝视着蒋集谋,饶是蒋集谋老谋深算,也不由得脸上微红,他低下头但嘴巴依然不依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要是要做情圣,那么就该给霁月姑娘一个交代。不要鱼与熊掌均要兼得。” 展光风露出一丝玩味的轻蔑表情,他决心猛下,回头向郑端允微微一笑,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向施风雷夫妇。 施霁月俏脸一寒,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当展光风走过她身边时,施霁月咬牙冷冷地一字一句道“姓展的,你可要想好,你敢当众悔婚来侮辱我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稍微迟疑了一下,所有人声音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但很快展光风轻轻地说了一句“霁月,对不起,这辈子欠你的,我下辈子还”然后,径直走到施风雷夫妇面前。 “风儿,你要考虑清楚。要知道你无论做什么,今天都改变不了什么。不要做无谓的傻事”徐芳芳眼圈红红,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展光风慢慢地跪了下去,然后抬起头看着施风雷夫妇,两眼通红,泪珠从双颊缓缓地流了下来。“施伯伯、伯母,风儿不孝,让你们失望了”说罢,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继续道“风儿已经说过,郑端允对我有恩,我曾内心发过誓,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死在我前面。而现在丢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困境,风儿做不到。风儿知道这次在劫难逃,若我今天身死,会有损霁月的名声,因此,孩儿希望你们同意终止我和霁月的婚约……” 最后这句话一说出来,全场哗然,一部分喜欢施霁月的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也有包括龙图在内的极少部分人眼中闪过敬佩的神色:是条汉子;更多的女弟子却是频频点头,都暗自佩服展光风的担当。 “展光风,你不可以退婚,否则,你今天就凶多吉少了”说话的是郑端允,对于展光风的话,她很感动,但是她知道展光风的婚约和施风雷的支持,是展光风能躲过今天之劫的重要凭靠,因此她马上哭喊道。 “风儿,你知道在说什么吗?你……”施风雷急怒道。 “爹,你不用说了”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施霁月,她打断了父亲的话。听到正主施霁月发话了,全场顿时变得寂静,针落可闻。 满脸寒霜的施霁月冷冰冰地盯着展光风道“你要英雄救美,要做一个重承诺之人。好,我可以成全你。今天是你展光风自己提出要终止婚约,并非我施家背信弃义。你当众如此辱我,虽然我不是什么胭脂榜魁首,但是自尊心还是有的。你展家的门太高,我不进了。”说完,噌的一声,抽出佩剑,左手捏住一撮头发,右手佩剑一拉割下头发。施霁月右手握着断发,向展光风方向一抛。看着在半空飞舞的青丝,哭泣道“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各不相干。” “霁月师妹不要为这种负心人难过,你只要说一声,我马上把这对狗男女给宰了”傅玉大声喊道。他的带头马上引来很多弟子的附和,大厅顿时乱作一团。 对于这种结果,曹由校非常满意,但他脸上仍作愤怒状怒喝道“展光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想你的父亲展绍当年不畏强权,为万民伸张正义;在马嵬坡一战,更是义薄云天,单刀拒敌,为同伴觅得一线生机;那是何等英雄何等豪杰。你看你现在色迷心窍,为一个妖女舍弃爱你疼你的施伯伯伯母,甚至抛弃从小青梅竹马的未过门妻子。” 这些话说出来,引得很多人齐声叫好,有的人开始大声谩骂,甚至开始向展光风吐口水。 展光风就是这样在众人的辱骂声中,走回郑端允身边,展郑二人静静地对看着,默默忍受着众人的侮辱,两人身上很快就沾满了唾液、茶叶等赃物。 看到如此情景,施风雷夫妇虽然内心不满展光风的当众退婚行为,但现在更多的是着急,想着要如何解救自己兄弟的唯一血脉。 曹由校却是非常得意,他待众人发泄得差不多了,才举手制止,沉声问道“展光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到展光风依然保持沉默,曹由校冷嘲道。“没想到你这么怂,连个解释都不敢说。你身上哪里有你父亲半点影子?你,不配姓展” “可惜展绍兄弟一世英名啊。但我知道的是展绍兄弟一直忙于公务,对于孩子的管教的确力不从心。展光风是由其母所带,而其母乃出身布衣,想必也教不好孩子。”蒋集谋阴阳怪气道。 第64章 逆鳞 蒋集谋这句话已经不是在侮辱展光风了,连带侮辱出身平民的光风母亲了。这引起对展光风抱以同情的人不满,施风雷和徐芳芳一直将展光风之母视作亲人,此刻心生气愤,不禁都攥紧了双拳。 但现场所不知道的是,母亲是展光风的逆鳞,谁都侮辱不了。所以,当展光风听了这句话后,眼神突然精芒暴露,他盯着蒋集谋狠声道“今天之事千不该万不是,都是我展光风一人的错,一人的选择,与我母亲无干。而且她尸骨已寒,我不允许你侮辱她” “哼,我说她又如何?想当年你父母成亲时,我是极力劝阻展绍兄弟,一个字都认识不了几个的女子,何德何能成为官妇?若展绍兄弟不娶她,何来你这逆子。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母亲没教好的原因。现在看来我当时真的有先见之明啊!”看到展光风暴怒,蒋集谋心中大喜,他继续阴恻恻地刺激对方。 说到这里,围观的有部分人开始向展绍投以鄙夷的目光,并低声议论道“原来展光风的母亲是布衣妇之子,怪不得儿子如此粗鄙。” 展光风看着众人轻蔑的目光,心中大怒,牙关紧咬,决定豁出去了。他怒极反笑,道“好,是你们逼我说的。在你们看来,我爹是个大英雄。但是在我眼里,我母亲才是我的大英雄。没错,她没有我父亲那般单刀拒敌的英勇。她做的只是在逃难的日子里遇到危险时,以一个弱女子的坚强挡在她孩子的身前;她能做到的是食物无论怎么短缺,都是首先考虑的是她的孩子。同样,她没有我父亲那样大忠大义,因为她只是布衣出身,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你们知道她临走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让我以后长大了,不需要做什么大英雄,也不要做什么大官。我只需要做到的是,若你在乎的人需要你守护的时候,千万不要丢下他一人。” “你看果然粗鄙不堪,即使是一介布衣,也该教导孩子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怎么可以教孩子甘于平凡的?而且义有大小,应舍生取义。”蒋集谋冷笑道。 “你错了,小的时候,我母亲自知出身贫寒,因此她一直希望我能多读书,明事理,甚至考取功名,因此自小就不让我把时间浪费在习武上”展光风叹气道。 “那么为何后来改变主意了?”蒋集谋不禁追问道。 “那还不是福王和蒋大人你们的功劳?”展光风戏谑道。 “乱说,你母亲忘记初心,关本官何事?”曹由校拂袖怒斥道。 “这里很多都是我的童年伙伴,但不是所有同伴都有幸在这里;有很多伙伴死于战乱敌国之手,这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但是有一些亲友的离开却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展光风说话的时候,没有人发现赵大江拳头开始攥紧,呼吸加重,眼中闪过复杂的神采。 展光风迎着曹蒋二人的目光,继续道“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小伙伴,他比我小三四岁,住在我隔壁,姓阮。因为是邻居,阮夫人和我母亲情同姐妹”说到这里,施风雷夫妇惊讶得合不上嘴巴,在厅里也有很多人已经知道展光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曹由校和蒋集谋脸部开始扭曲…… 展光风伤感的语调继续传来“一天,大约是发生在国都破时一、两年前吧,这个孩子突然爬过我和他家之间的围墙,哭着找到我,说家里来了很多人,很凶恶,说要什么抄家。家里的管家把他的身子托过围墙,让他快逃。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带他跑到后门,协助他逃跑了。蒋大人,你不要这么看着我,的确是我协助他跑的,但这个决定我现在都不曾后悔过” 展光风抢白了一顿蒋集谋后,不再看对方吃瘪的样子,继续道“送走他后,没过多久,家里来了一队凶恶的士兵到处搜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叫阮承志,父亲是西军都督阮崇焕。……”展光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盯着曹蒋二人,缓缓地沉声道“来我家搜寻阮承志的为首是两个大官,他们就在这里。就是因为阮家的案子给我母亲震动太大,母亲终于理解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后来加上逃难的影响,她希望我日后做个普通人。” 所有人都明白展光风是说谁了,这是大魏王朝末年的一件轰动朝野的冤案,阮崇焕通敌卖国,满门抄家。 在座的弟子当时年纪虽然还小,但是由于案件牵连甚广,因此依然知道一个大概。案件发生半年后,魏思宗一封罪己诏揭开了整个事情真相。原来为了拔除东吴前进道路上的最大拦路虎——阮崇焕,东吴孙世民采用袁乾罡的计谋,实施反间,向魏福王和蒋集谋提供西军都督阮崇焕通吴的伪证,魏思宗最终听信了福王和蒋集谋的谗言,诛杀阮崇焕并进行抄家。 最终,魏国自毁长城,吴国伐魏再没有任何障碍,最后取而代之。虽然魏思宗后来将责任揽上,但是,当时死命弹劾阮崇焕的福王和蒋集谋成为当时各官员要求问责的对象。 但由于一直以来,言官具有风闻奏对的职责,即说错了什么,也不会因此掉脑袋,因此虽然魏思宗都承认阮崇焕属于冤杀,但是曹由校和蒋集谋并没有受到彻底的清算。前者被罚俸三年,后者连降三级。 阮崇焕这个事情可以说的上是曹由校和蒋集谋一大污点,绝不希望别人再提起,现在没想到居然被展光风这个愣头青当众将伤疤揭开,曹由校和蒋集谋交换一个眼色,眼中均闪现凌厉的杀气。曹由校甚至心里在盘算这些话是施风雷指使的可能性,目的是为了打压自己的威信,想到这种可能,福王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意。 由于展光风、曹由校及蒋集谋三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没有人发现一旁赵大江此刻已经泪流满脸。 曹由校毕竟心机深沉,他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脸上出现悲切的神情,悲伤地道“没错,阮都督的死,我难辞其咎,当时要不是国势危殆,考虑到要留下这个身子杀敌报国,我早已自刎以谢天下了”。说完身子不断颤抖,好像要马上摔倒的样子。 此时,站在曹由校身后的一名青衣白面中年男子上前扶着曹由校道“王爷要保重身体,当年的冤案不能完全怪殿下,要怪只能怪吴贼太阴毒”。很多曹由校带来的人都开始劝慰曹由校,施风雷也上前规劝,一时间现场乱糟糟。 “大胆展光风,所谓臣不论主非,你刚才那段话句句诛心,当众损害福王威严,破坏我大魏团结,我怀疑你乃是睦州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分化我们”搀扶曹由校的青衣白面中年男子用尖细的声音厉声喝斥道,他叫孙之獬,是大魏的礼部尚书,同样是曹由校的支持者之一。 “你们知道复国意味着什么吗?”展光风突然叹气道“十年前,我父亲去刺杀吴王那晚,我和母亲逃出了京城,之后我们一路上随着流民逃难。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饿是那么的可怕,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互相残杀,目的就是可以啃一口带血的肉。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吃自己的孩子,若不忍心,大家可以换着孩子吃。老百姓们追求的其实是一个平安安定的环境,皇帝姓什么他们真的不在乎,现在的和平环境才是最珍贵的;你们若复国成功,最终可以重新成为王爷、将相,但是老百姓呢?他们为了你们的复国又要付出多少血泪?” 这段话在场的人以前根本没想过,他们大多被仇恨所蒙蔽,心里只是想着复仇和复国,因此完全接受不了展光风刚才那段话,很多人开始喝骂起来。“展光风你疯了,连皇帝姓什么都不在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我们不复国难道敌人就放过我们吗?我们的血仇难道就不报了?”“福王,请诛杀此獠”……一时间,群情汹涌。 刚才因阮家冤案一事有所消停的蒋集谋,这时偷偷向站在大厅一侧的一名身材高大、年约四十的灰衣人使了一个眼色。这个灰衣人,名为林艾,是福王身边最强的侍卫,前段时间已经突破八级初阶。林艾看到蒋集谋的眼色后立马会意,马上暴喝一声“福王不敬者,杀无赦”。说话的同时,身体暴长,气势汹汹地向展光风扑去。 “不要”施风雷和施安安同时惊叫扑出,但是他们两人根本事前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言的林艾会突然发难;二来,林艾的武功达八级,他们两个根本来不及救援。展光风看到向自己迅速扑来的身影,一瞬间有点解脱的感觉,“终于结束了……” 八级高阶的施风雷救不了,不代表现场没有人能救得了,一道比林艾更快的紫色身形如闪电一样提前出现在展光风身前,单手一扬,砰的一声,生生地硬接了林艾这志在必得的一掌。林艾的这一掌乃挟飞扑之势,即使是施风雷硬接这么一掌,也至少倒退三步,但是这道紫色身影,只是往后退了一小步就站稳;而那边的林艾则感到自己的手掌像是打到一座山上,他借着对方的掌力,往后一个筋斗跃开,双脚落地后,依然站不稳,连续倒退两步。 展风雷和展安安已经扑到,但他们认出这个紫衣人后,垂手站在林艾两旁,展风雷神情恭敬。 万马归槽,九级宗师曹由栩。 林艾这时已经看出对方是谁,马上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湘王王兄,展光风此人大逆不道,乱我军心,臣恳请立即诛杀。” 曹由栩没有说什么,他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展光风后,转头对曹由校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王弟,我这人素来快意恩仇,这辈子从不曾欠过谁。但展绍是我的好兄弟,十年前也曾救我一命,我欠了展绍,因此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儿子这么死在我面前。” 福王曹由校心里已经把自己这个武痴哥哥从头到尾骂了个遍,要不是自己跟这个哥哥同父同母,早就问候他的先人了,“你这糊涂蛋,就你看不出我想让展光风死”。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里说的却是另外的话:“王兄,你说的非常在理,若刚才林艾击杀光风的话,在这里的各位忠良之后难免会寒心。”说完,板起脸对林艾喝斥道“林艾,你好大胆,居然敢擅自出手伤害忠良之后” 林艾马上诚惶诚恐地道歉道“小的刚才因听到展光风侮辱我大魏、侮辱福王您,一时冲动之下忍不住出手。幸亏湘王及时阻止,否则若铸成大错,微臣真的万死不赎了” 曹由校鼻子冷哼了一下,不悦地道“看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份上,这次暂且饶你,你站一边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手。” 林艾躬身答应后,退了出去。 曹由校又转头对曹由栩道“那么王兄,您对今日之局有何高见呢?” 曹由栩表情严肃地想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学武之人,靠的是手里的真本领,以武论道,不是靠嘴皮子的。既然双方讲不通,我建议我们这里挑一个跟展光风实力差不多的人比试一下,若展光风赢了,我们就把他和妖女给软禁起来,算是还了展绍兄弟一个人情;若展光风输了,那么”说这话时,曹由栩转头对展光风道“那么,你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以后与睦州的关系一刀两断,安心地回来我们这边,如何?” 曹由校心里已经再痛骂了“这个武呆,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比武解决?孙世民抢了我们曹氏江山,你让他来跟你比试一下,输了就把江山还你啊?”但是,一时也想不到如何驳斥自己兄长的建议。 施风雷知道展光风脱险的曙光已现,因此马上附和道“湘王此议甚可” 展光风看了郑端允一眼,郑端允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马上肯定地点点头,展光风在二级停留的时间超过五年,基础非常稳固,因此对于战胜同级的对手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现在得到郑端允的认可后,恭敬地道“谢谢,那就按湘王的意思办” 湘王看到大家没有意义,开心地道“好的,我看你的级别是三级初阶,那么就让……”他正想找一个三级的手下与展光风放对时,曹由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那么就由本王与展光风比试比试吧,只要光风能在我手上撑过百招,那么就算是他赢了,放你们一条生路;但要是风输了,那么小妖女就要交给我来处理” “啊?你亲自出手。但你可是五级初阶,是否有失公平?”曹由栩面露为难的脸色道。 “王兄此言差矣”曹由校连忙解释道“我听说光风前段时间曾打败过四级高阶的龙图及四级中阶的王宁两位兄弟;近期光风又取得突破,因此仅比龙图高一阶的我要在百招内取胜,输掉的几率也非常大。”龙图和王宁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曹由栩是个老实的习武人,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想说“四级高阶与五级初阶是一个巨大的跨越,是武者晋身中级高手的标志” 曹由校哪里会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刚才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计划,马上沉声继续道“由此看来,本王与光风这一战乃是一场公平的战斗;而且,刚才和光风对话时,我发现光风对我们的做法有点异议,以后难免会在我们之间的心病。因此,这次比试算是我们误会的了结,无论胜负,我和光风都忘记都把今天的不愉快统统忘掉,岂不美哉?” 正当曹由栩还在不知如何是好时,施风雷的声音传过来“微臣也同意福王的建议,今日风波今日平,待今日事了,来日依然是兄弟。” 施风雷说出这种明显不公平的话,大家都愕然了,但是随后一想马上明白了“施风雷知道展光风对敌经验丰富,同级选手战胜他非常困难。因此施风雷是想让福王赢,这样郑端允死后,展光风还有可能回归自己这边”想明白这一点,众人不由得从内心生出敬佩和悲凉的念头,“虽然遭遇了展光风的当众退婚,但是都督的内心依然希望挽救光风;对于这个以前的女婿,这个老丈人甚至愿意暂时把仁义放一边,甘愿冒日后被人诘问的风险。” 郑端允虽然也知道这个比武非常不公,但是想明白施风雷的心态后,也暗暗敬佩施风雷对展光风的深厚的“父子”之情。展光风当然想到这点了,他的眼圈再次红了,向施风雷行礼道“既然这样,风儿同意。” 看到双方都没有异议了,曹由栩非常开心,大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这次就由福王与展光风比试,但双方都是兄弟、战友,应只分胜负,点到即止。虽然之前有所误会,但此战战罢,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不得再提。”他一向爱武,想到比试输了就要愿赌服输,所以全场最乐观是他了。 第65章 让三招 手底见真章,这是武者都接受的模式。因此听到二人要比武,众人马上给两人空出一块空地,曹由校也换了一身黑色劲装,他本来就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现在换成一身武士服,更显得英气勃勃,引来很多女弟子的尖叫。 展光风却沉默地站在场上,闭上眼,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听场上一些弟子的风言风语,努力地思索取胜之道。 “光风,为让你迷途知返,一会儿我不会手下留情;你既然也有心中所坚持的东西,自然你也不必有所顾虑,全力施为即可。胜负,各凭本事;生死,各安天命”曹由校风度翩翩,落落大方地道。 展光风静静地站在场中央,眼睛已经捕捉到郑端允投来的关心的眼神,他朝郑端允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想明白。之前他挑战的级别最高的是五级高阶施霁月,那次是充分利用了赛场上所有的优势,加上施霁月最后时刻认出自己从而留手,否则那一场比武自己是输了。对上四级高阶龙图那次也是自己百般计算,最后以伤换伤取得胜利。所以,战斗经验及不畏一切是自己能否取胜的必要法宝,自己和郑端允这次能否过得这关,还是要发挥这些优势,现场已经没有时间布置了,唯一还能计算的便是——心态了。 想到这里,展光风对曹由校抱拳道“福王,谢谢你的好意。如你所说,我心中也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为此我会努力争胜。如你所说,我之前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死士,所以之前所学的都是如何在困境中以命换命,以杀伤对方的打法,所以一会儿若有得罪之处,请海量。”昨天通过与赵大江的对话,已然知道对方今天是冲着自己来的,已经知道曹由校详细了解过自己这几次比试的取胜之道。此刻展光风特意提醒对方,目的就是让对方在战斗时,会因为担心自己的算计而不敢全力施为。 “哈哈,谢谢你的提醒,你我虽然身份有别,但光风你全力施为即可,不用有所顾忌。毕竟刀剑无眼,若一会儿对你有所伤害,也希望你能理解。”曹由校显然对自己的手段非常自信,他微笑着道,但眼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杀意,他心里已经暗下决定:在比武过程中,找几会重伤展光风,最好让展光风这辈子都不能练武,这样即使展光风以后对自己心存怨恨,一个废人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曹由校噌的一声抽出佩剑,长剑出鞘,龙吟不断,剑身如白虹,散发着寒芒,在场不乏用剑高手,用剑高手当然识剑,知道这绝对是一把罕件宝剑。 果然,曹由校长剑出鞘后爽朗地笑着提醒道“光风兄弟,小心了,我的剑乃是世出名剑”。 展光风收摄心神,不受对方宝剑影响,缓缓地抽出饮雪后,单手提刀在胸前,此乃破浪流的起手式“树静”,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长剑,严肃地低声道“谢福王提醒,请赐教” 看到展光风如临大敌的样子,曹由校觉得对方是害怕了,很得意,他更有把握五十招内必定击败展光风。突然一个可以给自己加分的念头闪过,他想到的是先要摧毁对方的信心。“念你乃我大魏忠良之后,我先让你三招,你出招吧”曹由校胸有成足地笑道,他平常对敌的机会有限,现在有这样倚强凌弱、在大家面前展示能力的机会自然故作大方。 这样的胸襟又引来众人的纷纷叫好“福王,真的已是情至意尽。” 曹由校很享受这样的恭维,微笑向众人示意。 “你真的要让我三招?”展光风听完却不为所动,他定睛看着对方,微笑道。 “哈哈,那当然,本王一诺千金。三招内你不用防守,全力进攻即可,本王绝不反攻”曹由校得意地笑道,他已经认定对方是未战先怯。 “刚才你说我只要撑过百招就当我赢了?”展光风语气平淡地继续问道。 “当然!”曹由校给予肯定,心花怒放。 “好的,既然福王愿意让我三招,我会好好珍惜的。那么既然如此,就当我已经施展了三招把,就是我再撑过九十七招即可”展光风微笑地道。 “这……”曹由校这次真的被噎住了。 众人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真的愤怒了,见过无耻的,真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有的脾气暴躁的已经开骂“南侠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孩子,太丢人了” 曹由校真的是被对方激怒了,眼中露出凌厉的凶光,大声喝道“好,那么现在是第一招” “现在是第四招才对”展光风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大厅里的笑骂声,语气很平淡地纠正道。曹由校微微一愕然,本来已经拉满的劲道为之一凝,杀气顿时散去。 听到展光风说只需要撑过九十七招时,曹由栩、林艾及施风雷夫妇等高手开始也是惊愕的,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展光风为什么要占这样的便宜,真的是连脸都不要了吗。但是随着曹展二人对话的进行,施风雷夫妇他们已经顿时明白了展光风这么做的目的,曹由栩更是连连点头“级别间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内力及身法上,因此在规则范围内节约三招体力,比强攻三招浪费体力显然更合算;而最可怕的是,展光风居然在如此境地下,这么快就找到了激怒曹由校的方法,让后者未战就失去平和心态,显然未战心态已落下风。” 果然,曹由校怒极反笑,也不再争辩,他高喝一声“好,那就第四招”人随剑走,一招白虹贯日直取光风面门。展光风不敢大意,全力横刀一封,一招“封浪”迎向曹由校,封浪者,如周身生成屏障,即使对上那漫天浪花,也水泼不进。当一声,刀剑相交,展光风从声音马上判断出不妙,他借势跳开两步。 曹由校却非常大方,并不追袭,微笑看着展光风,展光风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饮血与对方长剑相碰处,已经出现一个缺口。若非饮血也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宝刀,这次刀剑相碰,饮雪已经被折断了。 看着对方吃惊的样子,曹由校继续微笑道“光风,不好意思,忘记提醒你了,我这把剑名为“夏雷”,与另外三把春雨、秋露、冬雪均为天下第一铸剑师勾离的封炉之作,普通刀剑都无法争锋”。 听到“夏雷”二字后,在场所有人都露出艳羡的神色,夏雷他们都听说过,乃是存世四大名剑之一,曾有传言落于武痴湘王曹由栩之手,看来是曹由栩传给他弟弟曹由校了。 看到大家眼里露出的羡慕神色,曹由校得意洋洋地道“不知光风你要不要去换另外一把兵刃?不过换什么兵器最后都一样”。曹由校这些话,也同样在给展光风施加心理压力,让对方不敢再用刀来硬挡自己的剑术。 展光风却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道“既然换什么都一样,那么我继续用这把刀即可” “好,既然如此,你全力施为吧,让大家看看大魏前第一高手、御猫后人有什么能耐”曹由校轻蔑地道,他故意将后人二字重读强调,就是要继续侮辱展光风。 展光风却不再搭理他,喝道“好”。说完,他不再客气,马上挥刀进击。他已经没有退路,对方武功级别比自己高、兵刃也占优,更不像之前对阵霁月那样提前做了机关准备,光风唯一想到自己占优势的就是:希望曹由校身份尊贵,养尊处优,实战经验不如自己,战斗中若能逼出对方的破绽,那么就是生机了。因此,展光风舞动饮雪,凭借近段时间苦练的破浪流招式与曹由校周旋。 第66章 血战 展光风与曹由校前面的客套也只是碍于施风雷夫妇在场而已,今天双方的梁子已经结下。 曹由校是打心底厌恶这个展光风的。施霁月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一个魂牵梦绕的女子,偏偏又跟展光风有婚约;自己谋划的刺杀郑端允的行动,就是被眼前这个小子破坏的,因为伤亡代价太高,现在以施风雷为首的一班老臣工对自己的怨念非常深,甚至以自己年轻为由,怂恿那个病痨皇帝要亲政,从而架空自己摄政王的权力,呸,自己的侄儿皇帝岁数比自己还大,这是赤裸裸地侮辱自己,说自己没有能力啊;最后就是展光风明显就是对自己不满,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不敬,估计若非施风雷在场,刚才展光风甚至不会给自己一个拱手礼。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而展光风的确很讨厌曹由校,其实准确地说是对整个前朝皇族的不满。展光风在流亡期间听多了流民们对于皇族纸醉金迷的唾弃,这些民间疾苦都是他在京都时作为一个官家子弟无法知晓的,那时,展光风心里已经认定是皇族的倒行逆施导致失国,并不值得同情;而赵大江已经明确告知,曹由校一直觊觎施霁月,早就将自己当做肉中刺,今天也是冲着自己来就是公报私仇,要借机毁灭自己;最后就是,赵大江昨晚告知了展光风曹由校很多阴暗面,特别是经常排挤施风雷的卑劣手段,今天这么对自己也是削弱施风雷的一环。这就是为什么展光风见到魏福王时,并不行大礼的缘故。 场上,曹由校轻啸一声,夏雷急刺向展光风的脸庞,剑锋撕开周遭空气,响起激烈的破空声,这一剑若是刺中,展光风肯定当场立毙。湘王曹由栩看到这一剑眉头紧皱,曹由校的武功是他教的,弟弟的这一剑凶残程度已经超出他的预料——说好的点到即止呢?展绍是曹由栩的至交,他绝对不想看到好友的这棵独苗间接死在自己的提议上,心里生起刚才不该提出比武建议的念头。但作为一个公正的武痴,他也很尽职地在记着双方交手的招数。 看到曹由校一上手就是毫不保留,展光风不敢迟疑,要避开的话,肯定会失去先机,这在武功修为不如对方的前提下更要命。他心如电转,立即拿定主意,只见展光风居然身子前探,不避开对方这一剑,一式“分浪”使出,右手长刀急劈向曹由校的左臂。这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对方一条胳膊的以伤换死的打法。 众人都看傻了,这哪里像是切磋,明显就是两个血海深仇的人在拼命。曹由校带来的一个手下已经开始怒骂,“你娘的,大胆展光风居然敢以下犯上,福王不要留手,杀死这个白眼狼”。这人的怒骂声马上引来其他同伴的附和,施风雷看得心中大急,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何双方的仇恨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心急如焚的施风雷不由自主地看向曹由栩,恰好曹由栩这时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相接,都读懂了对方的诉求,都点点头,暗自准备在紧急时出手干预。 场上的比武在继续,自认为无论是身份、武功都远高于展光风的曹由校哪里肯用自己的一条手臂去换展光风的那条烂命啊,临敌经验较弱的他这一刻被展光风的凶狠打法吓住了,顾不上伤敌,马上改刺为格,荡开展光风的饮雪。展光风毫不迟疑,长刀被荡开后,顺势一脚踢向曹由校的面门。曹由校无奈之下,右手手臂一格,虽然他的内力比展光风要强很多,但是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蹬后两步才站稳。 展光风一招得手,马上欺身上前,长刀再次急劈。看到展光风如此凶狠,刚才吃了瘪的曹由校心中大怒,他长剑急扫,希望凭借手中宝剑削断对方长刀,同时左拳直捣展光风面门。 展光风知道夏雷锋利,手腕一翻,用刀背磕向对方长剑,同时伸出左掌迎向对方,铛的一声巨响,刀剑相碰,迸发出点点火星。然后就是啪的一声,拳掌相碰,展光风毕竟是修为较弱,硬接之下,身子不由自主噔噔噔地往后退了三步,相比之下曹由校只是退后了一步。展光风趁着空挡观察了一下饮雪,发现因为是用宽厚的刀背格挡,刀背上只是出现了一个浅浅的豁口,于是心下大定。 曹由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宝剑并未如期削断对方的长刀,而这两个回合下来,也并未赢得半分优势,心中大怒,怒喝一声,夏雷怒刺。展光风也毫不示弱,双手握刀,一招“切浪”横扫,同样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作为弱者,他只能赌,赌对方的软弱及战斗经验,这是目前唯一的生机了。 光风的判断是对的,曹由校虽然一直得到哥哥曹由栩的悉心指导,最近终于成功突破4级的瓶颈,晋身五级,修炼的功法及招式均是一流,但是因为身份尊崇,因此与其对练之人往往怕伤了他,所以不敢出全力。这样一来,在展光风的强攻之下,武功占优的曹由校居然竟一时也奈何不了对方。 但曹由校毕竟武级比展光风高两级,特别是四五级间的差距非常大。曹由校也慢慢地适应了展光风的打法,在实力的加持下,自信心也得到恢复。大约三十招之后,曹由校已经取得主动,光风全身已经被曹由校的剑光所笼罩,好像风波中的一叶随时要翻的小舟。 第五十二招后,曹由校觅得一个机会,长剑无情地在展光风左肩留下一道剑痕,展光风左肩的衣服马上染红。这样一来,马上引来曹由校忠粉们的欢呼声音。展光风虽然中剑,但是丝毫不在意,反手一刀把对方逼退后,不再停留马上进攻…… 第六十三招,还是左肩,又中了一剑,这次伤痕更深,血已经把左胸的衣服都给染红了。第七十二招,右腿中剑,第八十招左腿,第八十五招……展光风中剑的频率越来越急,到最后已经成了一个舞动的血人了。大量的失血,让展光风的心智渐渐迷糊了。但他还在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旦停止,自己最在乎的人就要身死,甚至生不如死。他的双眼已被鲜血遮住了视线,已经看不到对方,唯一引导他长刀劈砍方向的是疼痛,没错是疼痛,那是曹由校锋利的夏雷新留下的伤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周遭的喝彩及辱骂声消停了不小。 曹由校很享受,真的很享受,现在他已经刺中了那个讨厌的家伙有十剑了吧?由于担心若某一剑伤展光风太重,会导致对手弃刀投降,所以曹由校每一剑都很有分寸,他在慢慢地给对方放血,但又让对方保留一丝取胜的希望。当他再次把剑在展光风右股画出一道新痕时,不知道是否错觉,他这次没有听到为自己的喝彩及对展光风的谩骂之声。他偷空扫视了周遭,顿时火冒三丈。他发现周围观看的众人绝大部分都对展光风流露出倾佩之色,特别是女弟子们,好像都看痴了。甚至很多自己的心腹们,眼中都满是不忍。曹由校寻施霁月的方向看去,更加出离愤怒了。 此刻的施霁月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复杂的,但双眼很容易辨别出来全是关怀神色,但明显这个关怀与曹由校无关。看到展光风这个现状,刚才还很生气的施霁月突然感到心里很痛,眼前的这个人的伤痛仿佛自己都能切身感受到似的;看到曹由校如此戏弄自己的故友,她突然很生气,同时很懊恼及后悔,因为她隐约感到曹由校如此施为,有部分原因是在取悦自己;而施霁月心里感受最多的却是酸楚,要是光风没有遇上她,她会否会为了自己这个未婚妻而血战呢? 郑端允此刻痴痴地看着如困兽犹斗已经魔怔了的展光风,她没有劝展光风放弃,她知道他不会的。因此,她此刻很安静,没有哭闹,只是把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人发现她的手掌里有一块晶莹的玉佛:要是他死了,我也不负他,自杀不一定要用刀,吞玉也是可以的。 施伴安眼中虽然同样满是泪水,但是她神情严肃地看着场上的局势,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展光风的长刀此刻盲目地朝曹由校挥来,曹由校眼中凶光暴怒,一抬腿,左脚踢中展光风的手腕,哐当一声,展光风长刀脱手飞出。 “一百招,一百招了”突然场上响起施伴安清脆的声音,原来在众人已经几乎忘记了百招赌约的时刻,一直粗线条的施伴安居然想到了结束这个战局的唯一方法。 施伴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曹由校心中大喊“糟了,为了戏弄对方,居然把百招的赌约给忘记了”他神情呆呆求助地看向曹由栩。 曹由栩点点头,作为武痴,他也一直在数着两人过招的数量。 “哇,光风你受苦了”郑端允听到施伴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痛哭着冲向展光风。 曹由校目光呆呆地扫向众人,发现大厅里绝大部分人眼中居然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我居然做了成就展光风的垫脚石?我居然做了成就展光风的垫脚石?”他看到抱着展光风的郑端允,眼中寒芒暴闪,脑电疾转,他马上大声道“安安妹妹记错了,现在才九十九招而已”。说完,不等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左手往前一探,一下子揪住展光风的衣领,用力一带扯到身前,旁边抱着展光风的郑端允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上。 “你无耻,块放手,明明是已经够了百招了”施伴安怒不可遏,她撸起袖子就想冲出去,但是突然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臂弯。施伴安回头一看,是施风雷。其实,施风雷刚才也很生气,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算错,的确是已经到百招了。但他刚想出言阻止曹由校时,看到地上正在痛哭的郑端允,心中不禁一阵反感。心里想道:要是判展光风赢,那么他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婿了,以后他怎么在九泉之下见自己的展兄弟?因此,此刻的施风雷冷冷地看着施伴安道“福王说得对,现在的确是九十九招”施风雷说完,对曹由校朗声道“请福王手下留情,让他认输即可” 施伴安脸色大变,她想挣脱自己父亲的手掌,但是父亲的手掌如铁钳一般揪住自己。她想开口质问,但是一股强大的内力从父亲的手掌传来,施伴安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就再也说不出话了。急的满眼都是泪水,她看向母亲,母亲此刻却把头别过一边去看展光风那边,没有再看自己的大女儿。徐芳芳已经明白自己男人的意思,同样,她也不想失去展光风。 曹由栩疑惑地看了看施风雷,看到对方平静的神情,他虽然醉心武学,但是并不傻,知道对方的意思,暗叹一声,把要说的话咽下肚子。 曹由校听到施风雷的话,又怒又喜,喜的是没想到施风雷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帮自己,怒的是施风雷如此说,自己这次就没有机会当着众人的面除去展光风了,放虎归山啊。 正在沮丧时,郑端允的哭声传来,曹由校心生一计,他目露凶光地对已经被自己制住的展光风,大声道“光风,你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只要你现在认输,并且把这个妖女交给我,你依然是我们的好兄弟。哈哈”说完,曹由校用力一拉,将展光风拉到自己的面前,他的嘴巴贴着展光风的耳朵,用极低且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认输后,我会当着你的面,让你亲眼看到你在乎的女子成为人尽可夫的烂货……”说完,左手往前一送,把展光风推至离开自己身体,但是左手依然揪住对方的衣领,他希望展光风有骨气一点,拒绝认输。到时候他就会“恼怒”之下,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失手杀了展光风。 展光风此刻其实已经逐渐恢复了神智,听到曹由校的话,他身子一颤,眼中露出严厉的神采。然后没有让曹由校失望,展光风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回答道“我还没输,我们再来”。 听到展光风的回答,施风雷他们心中大惊。曹由校却是心中大喜,但是表情却变得异常的愤怒。他的右手剑仿佛因愤怒而不受控制地向展光风头上劈去。 第67章 灯蛾乘风 “好,既然你要做情圣,我成全你”曹由校怒笑中,右手长剑以最快的速度劈向展光风面门。福王非常愤怒,至少表现出非常愤怒的样子。愤怒让人丧失理智,在丧失理智下,人的行为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福王现在的愤怒就是这样子,他愤怒下的急劈的确让一直在等待随时出手救援的曹由栩、施风雷等人方寸大乱,在夏雷仅仅离开展光风脸孔不足半米的距离,施风雷们要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施风雷几乎和曹由栩同时大喝道“剑下留人。” 展光风此刻心如电转,往事几个片段迅速没入他的脑海。 那是不久前的一个下午,光风正在隐身在一处密林中,静静地凝视着前方不远处散步的郑端允。也许是太全神贯注,又或许是来人武功较展光风高太多,展光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了一个人。 那个人其实来了很久,可能展光风在开始凝视郑端允时已经在观察展光风。 “你就打算这样看一辈子?”身后人的声音响起来,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少女发出的。从少女的声调判断,刚才她是在叹气。 少女的突然说话,着实吓了展光风一跳,但辨别出说话人的声音后,展光风旋即恢复了镇定。毕竟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情景不知道发生多少次。展光风很奇怪,作为死士,他最擅于隐匿,但是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怎么隐匿,身后这个少女都能很快发现他。少女发现他以后,并不揭穿他,仅仅是通过无意中朝他隐匿的地方扔几颗石子等恶作剧手段警告他不要偷听她和郑端允的谈话,让他有那么远滚那么远。 因为被捉弄的多,渐渐地展光风也和这个少女成了朋友。朋友间应该有很多话题,但是两人的话题好像永远只有一个,准确的说是话题永远围绕着一个人,就是那个什么都没察觉的郑端允。 展光风的印象中,这个少女脸上永远都是那么的冷若寒冰,一年四季都是穿着一身不同颜色的练功服。这就是为什么那天展光风看到少女穿着一套崭新翠绿的百褶裙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脸的惊讶表情。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为什么这儿看着我?”看到展光风脸上出现的惊讶表情,少女心里一喜,脸红红地道,刚才那因为看到展光风痴痴看着郑端允时产生的不快被抛诸脑后了。 “没什么,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完全不像你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不过,还是练功服适合你”展光风半开玩笑道。 少女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有点僵住,怒道“难道就她能穿漂亮的衣服?” 他们的话题真的是三句不离那个人。 “戴小姐,我刚才说笑的。其实你今天的衣服真的很好看”展光风马上赔礼道。 听到这么说,少女的脸色稍霁,但当她抬起头看向展光风时,却发现展光风的眼睛不知何时又转回那个人的身上,眼中满是关切。少女非常失望,非常后悔,后悔为什么今天要穿这个裙子,现在肯定很像一个小丑。记忆中,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上穿这个练功服了,自己的内心中,对于换衣服很抗拒。抗拒什么,她之前一直不清楚,现在她知道了,是担心被人无视,被眼前这个人无视。 “你就打算这样看一辈子?”少女重复了刚才的第一句话,语气中隐含一丝无奈与愠怒。 “戴小姐,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死士,死士百战死,是不可能这么安逸地看她一辈子的”展光风看着少女,表情有点愕然。 “哼,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啊,难得啊”少女嘲笑道。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况啊”展光风脸上更加愕然。 少女想了想,的确发现自己今天好像有点故意找茬。眉头轻蹙一下,少女盯着展光风的双眼,用神秘的语气岔开话题道“我听说她已经被内定为太孙正妃了,估计不用不多久就会嫁入皇城。所以以后你想再这么看着她也不可能了” “哦,嫁入皇城吗?”展光风刚听闻这个消息时,神情一滞。但很快就神情恢复如常,很开心地道“要是她嫁入皇城,我的职责就完成了,毕竟皇城高手这么多,肯定比我来保护要强。” “保护她真的只是你的职责吗?”少女眼睛没有离开对方的双眼,仿佛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那当然了呀,死士的职责不就是用自己的死换她的生吗?”展光风说的很自然。 “哼”少女没有从对方眼睛中发现异样,扭过头不再看他。 双方一阵沉默。 “假如她真的遇到危险,要你用性命来换,你真的愿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打破沉默,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是的,我会的,这是我的职……”展光风斩钉截铁地回答,但他还没说完,少女冷冷的声音响起“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即使用死也未必能换来她的生” 展光风沉默了,他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双方又一阵的沉默。 “你若真的愿意用生命去换她的活,那么晚上戌时初你去老地方等我。我教你。”少女有点赌气地道。心里却道:既然你这么痴情,那么我就成全你吧,你要死我也不拦着。 “好啊”展光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喜怒无常。 那天夜里,展光风到达现场时,感觉胸口很闷,看样子很快就会下雨。少女已经到了,此刻正站在一堆篝火前,身上已经换装了一套红色的练功服。 火很旺,在火堆的上方,不时传出火星沫子的爆裂声。由于要下雨的缘故,火光吸引了很多飞蛾,在前赴后继地扑向篝火,空气中不时传来飞蛾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这么多飞蛾,今天真的很应景啊”少女早已察觉展光风的到来,待展光风走进不足十步范围时,转过头冷冷地道。 月色清冷,同样清冷的是那张秀美的俏脸。 展光风微笑地点点头,抱拳道“那请戴小姐指教” “不用多礼,我教你这招,也就是希望你能好好保护好她。我今天要传你的这招,是进攻招,甚至没有任何防守的杀招。因此,这招一出,很可能杀死对方的同时,你自己也要死”少女说完,凝神看着展光风一字一句地道“这招的名字叫:灯蛾乘风!” 曹由校的剑已经逼近展光风的面门,他脸上看起来很生气,心里却很高兴,去死吧,展光风。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曹由校觉得肩膀一紧,双肩依然各被展光风的一支手臂抱住。然后猝不及防之下,展光风双手用力抓住曹由校的双肩猛地向自己的身体里送。这是草原民族摔跤时常用的“侧摔”的前半式,这招完整施展的话,就是展光风接下来会用侧步上前,马上用臀部抵住对方的后腰,最后就是手力及腰力同时用劲,将对手摔倒在地。 但展光风只是使出半招而已,曹由校这时就看到恐怕是今生最恐怖的景象,展光风的额头快速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曹由校来不及反应,就砰的一声巨响,展光风的前额狠狠地撞在曹由校的前额上。 原来展光风以头为剑,施展了同归于尽的一招,“灯蛾乘风。” 曹由校与展光风的两额相撞,两人的双眼都金星乱飞,身娇玉贵的曹由校直接被打晕,手中长剑没有劈下跌倒在地;而展光风同样血流满脸地倒在地上,模糊间,他听到郑端允嘶声裂肺的哭喊声,还有很多人的呼喊及痛骂声。 结束了……展光风心里微微一宽,也晕厥了过去。 展光风的这一招发生的太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等众人回过神时,两人均已倒地。曹由栩、施风雷已经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及时施以救治。而曹由校带来的人都在怒骂着,恨不得要冲上前生撕展光风和郑端允。 而相对应的是,施风雷的弟子们,其实曹由栩和展光风两人这场打斗算不上精彩,毕竟展光风仅仅是刚踏入三级而已。但是过程却是波澜起伏,无论男女弟子都被展光风所感染,心爱之人遇险时,即使身死也不退,这是何等伟大的爱情啊。赵大江、马娟等人已经完全被展光风折服了,眼中充满泪水。他们很有默契地挡在还在地上呼喊的郑端允面前。 相比乱哄哄的众人,场上有一个人脸色煞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徐芳芳。相比其他人以为展光风那一撞是胡乱使出的不同,徐芳芳很了解这一招,甚至了解得比传功给展光风的那个少女更深。因为,她见证了这一招的诞生过程。 许多年前,她还很小。那一天,父亲徐东征从山下带了三个小孩子回来,二男一女,三个孩子的衣服都很破,但是颜色很统一,都是红色。 徐芳芳很高兴,因为父亲说过,由于当时的弟子资质均不能算得上顶尖,因此他这次下山目的是要找可以传衣钵的关门弟子,这个关门弟子无论年纪大小,都会是徐芳芳的师弟妹。为此自从父亲下山后,她就一直在盼望,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她终于有自己的师弟妹了。 但徐芳芳同时很疑惑,因为父亲说过他只是想找一个关门弟子而已,现在怎么一下子就找了三个?对于这个问题,父亲很快私下跟她说了,这三个人当中,只有年纪最大的名为展绍才是他这次相中的,心性及资质俱佳。但这个展绍跟父亲说,他和另外两个小孩是共患难的朋友,甚至也学大人们结拜过,因此若父亲要收他为弟子时,必须要把两个弟妹也收了,不然他宁愿和他们继续讨饭,也不愿意丢下他们两个。 徐东征当时很犹豫,最终真的割舍不了展绍这么好的苗子,答应了展绍的请求,把他们带上山。徐东征还跟自己的女儿说,这个展绍真的不错,资质不说,人品更是万中无一的好。相反,徐东征让女儿要堤防另外一个叫戴一鸣的小孩,父亲觉得那个小孩的心性并不好。 但不知是否出于逆反的心理,父亲越那么说,徐芳芳越留意戴一鸣,后来惊喜的发现,她和戴一鸣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女孩子都信缘分这一套,这一点很完美地被施霁月遗传了。 戴一鸣真的很突出,学武的资质比他们这些老弟子都好,应该只是仅次于展绍而已;除了练武资质外,戴一鸣样子是所有师兄弟里最帅的,也是嘴巴最甜的。最终徐芳芳和戴一鸣偷偷地成为了恋人。 戴一鸣不仅练习本门功法进展快,最难得的是他的创作能力,他和展绍成为本门历史上唯二的在未踏入八级便可自创武技的天才。 天才的世界不是一般人能懂的,他们在日常的生活中,毫不起眼的生活场景都能刺激他们的创作灵感。 那天是很普通的一天,若硬要找那天的不一样,就是那天晚上在下雨,气压的改变,让很多灯蛾飞进两人见面的房间,他们平常喜欢在这里练武,练完后依偎在一起看看满天的星斗,真的很浪漫。 外面大雨,肯定是不能观星了,围绕篝火飞舞的灯蛾让徐芳芳觉得心情厌烦,其实那天她心里厌烦的主要原因是父亲发现她与戴一鸣交往,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她一赌气,就跑了出来。 “这些灯蛾飞来飞去的,把人的眼睛都晃瞎了,真讨厌”徐芳芳嘟起小嘴道。 “哎,只有我这种出身低贱的小乞丐才会理解这些可怜的灯蛾,高高在上的徐小姐就如篝火一样,是不会理解灯蛾们的心情的”戴一鸣故作懊恼地道。 “胡说八道,你怎么会懂灯蛾的?还有我怎么又成篝火了?”徐芳芳白了戴一鸣一眼,没好气地道。 “怎么可能不懂呢?对于灯蛾而言,篝火是能带给他们温暖,带给他们希望的地方,所以他们即使知道会尸骨无存,也要扑上去。就好像我一样,遇上一生挚爱,即使让我如灯蛾般扑火,也在所不惜”戴一鸣正色道,看着徐芳芳的眼神充满爱意。 “就你贫嘴”徐芳芳脸红红地骂道,但是听到这如蜜的甜言,心里甜丝丝的。不自觉地把头靠在了戴一鸣肩膀上。 美人在伴,武功有成,真的是人生几何啊。看着无数的灯蛾依然奋不顾身地扑向篝火,戴一鸣突然心中一动,抓起旁边的一根树枝,急刺向篝火中。没想到这无意的一招,竟然带出凌厉的剑啸,树枝末端也恰好点在了一只身体正在爆裂的灯蛾身上,爆裂同时在树枝末端响起。 这一招就叫“灯蛾乘风”吧,因你而创,送给你了…… 第68章 醒转 展光风醒来的时候,额头马上传来锥心的疼痛,肿胀欲裂。全身剑伤不下十处,伤口都敷了药,并缠上了绷带,要是有地球的现代人看到的话,肯定会说,这是一具新鲜的木乃伊。 幸运的是,曹由校当时为了戏弄他,每一剑都刺得不深,但伤口传来的刺痛还是免不了的。这些皮外伤对于经常受伤的展光风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由于失血过多,展光风脸色显得非常苍白。 “光风,你醒了”王泉的欢快的声音响起。 “咳咳,我昏迷多久了?”展光风咳嗽着,语气很虚弱地问道。 “从你昏迷那时算起,至今已经有一天半了”王泉笑道。 “嗯,那我晕后怎么样了?”展光风忐忑地问道。 “福王当场脱力,加上你的铁头那么惊天一撞,到现在还没醒来。但是湘王检查过,说问题应该不会很大,估计最晚明天就会清醒。师父师娘估计现在要表现出自己的立场,也是避讳吧,都在那边照顾着;前天你和福王两个算是同归于晕了”王泉叹气道。 “嗯”听到曹由校无大碍,展光风心中稍定,还不至于无可挽回,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话想问,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王泉看到展光风这个样子,微微一笑,很贴心地主动说道“至于那个小郡主,你昏迷后,她趴在你身上哭得呼天抢地的,有一些脾气暴躁的人提出趁你昏迷先杀掉她,造成既定事实,那么以后你还会是我们的好兄弟。最后居然是傅玉率先动的手,他飞扑过去要杀小郡主” “啊”听到傅玉动手,展光风不由得紧张起来。 王泉看到展光风投来急切的目光时,不忍心再卖关子低声安慰道“你放心,安安反应最快,她抢先挡在小郡主面前,硬接了傅玉那全力一击。安安虽然武级比傅玉高,但你也应该知道安安并不以力气见长,他这全力一击,还是让仓促接招的安安受了点内伤。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两人的武级差距摆在那里,应该伤的并不重。后来一些同情你的弟子,特别是一些女弟子,围着你和小郡主,把傅玉他们挡在外面。 师傅最终发话了,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顿,骂我们同室操戈,最后让我们把小郡主给带回房间,待福王清醒后再发落。” 展光风听到这,心中稍定。但听到安安受伤,内心越来越不安了。他默然地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光风,虽然我不认可你的观点及做法;但是还是很佩服你的勇气的……”接着,王泉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但是展光风全程都默默地听着,回答也是很机械,他心里乱糟糟的。“昨天这一关是过了,但接下来怎么办,特别是福王醒了以后怎么办?施伯伯、施伯母肯定对我失望透顶了。至于霁月,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退婚,她肯定恨透自己了?安安最无辜了,这一个月以来,她已经两次挡在自己和郑端允面前了……还有这里这么多小时候玩伴,自己闹了这么一出,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也许,昨天能陪小郡主一起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恍惚间,王泉走了出去,应该是向施风雷通报光风醒来的事情。 没多久,意料中的人——施伴安进来了。 即使是王泉这些好友,展光风面对时都会觉得尴尬。若这里还有一个人展光风想见见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施伴安了,只有跟这个小女孩在一起,展光风才不觉得别扭。 “光风哥哥,你醒了。你的伤怎么样?”施伴安一进来,马上关切地问道。 “嗯,我没事,这次的伤口虽然多,但是都不深,对我这种经常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事。”展光风若无其事地道,突然他发现施伴安脸色很苍白,马上关切地问道“安安,不是说你只是轻伤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我的武级比傅玉高这么多,怎么可能有事呢”施伴安一脸毫无所谓的样子。 展光风突然明白了,今天是十六日,昨天是月圆之夜。想到昨晚安安肯定又被寒毒折磨,光风心疼的不得了。他懊恼地道“昨天,你寒毒发作了吧,唉,我不仅没有帮上忙;你还为了我和郡主的事情,害你受了两次伤,第一次还提前引发了寒毒。不过,以后我尽量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嗯,你放心好了,我答应过你以后绝不做傻事的”施伴安迎着展光风期待的目光,点头用力道。 “你,你爹娘那边……”展光风迟疑地问道。 “我爹娘还在福王那里,我想他们会晚点过来的”安安安慰道。 展光风苦涩地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他们应该不会来,不仅是他们两个,可能这个寨子里现在还肆无忌惮地来看我的,就是只剩下你了”他好不容易跟亲友们团聚,没想到没几天,又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了。 “爹娘他们可能不会来,但是他们没有制止我过来看你,就证明了他们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碍于湘王他们在而已。不过我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无论多少人反对你,我都会站在你那边的。小时候那天你站在我面前,我就暗暗发誓了”施伴安安慰道。 “嗯,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有对着你,才不别扭”展光风稍微缓解了哀伤的情绪。 “你说的‘只有’是唯一的意思吗?包括那个小郡主吗?”施伴安眨眨眼,调皮又带着些许期待的语气问道。 “……”展光风沉吟了一会,最后很肯定地回答道“包括她在内的,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嗯,这话我听得很开心,我现在是光风哥哥的唯一”施伴安开心地拍手道。 展光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施伴安继续道“小的时候,我曾想,我除了是你的负担外,我还有其他什么好的方面是唯一的吗?我能做的,霁月妹妹都能做。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你某方面的唯一,你遇到同类事情时,唯一或者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展光风看着施伴安那清澈的眼睛,心里一柔,温声道“安安,你错了,对于我而言,你每方面都有自己的特点,都是别人不能替代的。” 施伴安脸红红低下头。 “安安,说实在话,你是否恼怒我昨天的所作所为?”展光风试探地问道。 施伴安抬起头,看着展光风道“不会,光风哥哥。相反,我觉得你很勇敢。我跟好几个姐妹讨论过,她们很多人都是我这个想法。我们都很羡慕小郡主,她从小就衣食无忧,长得又是那么惊世绝艳的。更幸运的是,有你一直陪在她身边,护着她,守着她……。天下女子所有的好处都被她独占了” “不。其实,她也活得并非如你们想象那么好。每天像一只笼中鸟,很不自由。甚至以后要嫁给谁,都是早被人设计好的。若她是一般的官家女子心思还好,但她偏偏不是,她天生爱自由,但是却求而不得。所以她经常都看着水中的游鱼、天上的行雁发呆一整天。最后,她找到了写志异小说的方式来解脱自己,就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书中那无拘无束的侠女”展光风语带悲凉道。 “光风哥哥你真的很了解她”安安叹气道。 “毋庸讳言,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时刻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所以还是算了解她。”展光风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是现在我又因为她闯下了弥天大祸。我最担心的是连累了你们一家” “不,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其实不知道你是否清楚,那个福王一直觊觎霁月,昨天你和霁月的退婚我想是他故意弄出来的。现在他被你打晕了,活该”施伴安忿忿不平地道。 “福王对霁月的想法,我之前听说过。无论如何,从名义上来说,他毕竟是王,我父亲是他的臣子。我昨天那么做,也算是以下犯上,他醒来后应该不会放过我。若我突然有不测,麻烦你给霁月妹妹道个歉,我对不起她。”展光风叹息道。 施伴安凝视着展光风良久,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绝对不允许。除非我死了……” “傻妹子,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这事不是你所能”展光风微笑道。 施伴安又沉默了一阵,自言自语地道“我一定能做到的;我不仅不会让你有事,小郡主我也不会让她有事的,不知道为何,第一次看到她时,我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认识她好久了。自然而然就生出要保护她的想法……”。 两人此后继续聊了一会儿天,在安安强迫下,光风吃了很多东西,最后安安发现光风实在吃不下了才开心的走了。临走时若有所指地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后面的挑战” 第69章 安安的承担 施伴安从展光风房间出来,径直来到霁月平常饮马的湖边,赵大江此刻正在那里等着她。 “听说光风醒了,咋样?”赵大江急切地问道。 “是醒了,全身都是伤,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安安道。 “你考虑的如何?”赵大江问道。 “不用考虑了,按你的法子办”安安很淡然。 “后果想好了?”赵大江提醒道。 “福王很快就会苏醒,时间不等人。而且我不相信我爹会打死我;福王也不会想在霁月面前处死我吧?”安安很乐观地道。 “你想好了,事情最后是要你一个人承担的;因为即使我出面,对你的帮助也不大”赵大江再次提醒。 “没事,你当不知道这事就可以了”安安没有任何犹豫。 “好的,其他事情我来安排”赵大江点头道。 夜已至凌晨两点,这是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刻。夜里,施风雷加强了对郑端允的监控,马娟独自一人守在郑端允的房门外仰望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道黑影飘到马娟身后,意料之中的袭击发生了,马娟后背一麻,身体软软地倒下。背后的身影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扶着靠门坐下。 光风迷糊间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睁眼后发现是赵大江已经微笑地站在自己的床边。为防止光风因惊吓而发声,赵大江已经先一步堵住了光风的嘴巴。“不要发声,马上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前山的入寨小路,施伴安和郑端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会儿,光风哥哥来到这里后,你们两个马上下山”施伴安严肃地对郑端允道。 “你这么放走我,福王怎么会轻饶你?”郑端允忧心地问。 “这个你不要管,我自有计划,你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下山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就当是昨日的小郡主已经死了”施伴安平静地道。 “安安姐,谢谢你。前天你为我挡下傅玉那一击,最后还吐血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在我危险时站在我面前了。”郑端允感激地道。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记得刚才答应我的话,以后好好对他,若负他,我不会放过你的”施伴安冷冰冰地道。 “你的心事,他知道吗?”郑端允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什么我的心事?”施伴安故意板着脸问道。 “相比霁月,我看出来,你才是真心喜欢光风的那个。我的直觉不会错的”郑端允温声道。 安安迟疑了一会,最后很大方地道:“是,我是喜欢他,给你发现了,也没什么,又不丢人。但他喜欢的是你,舍命护着的也是你。这点我很羡慕你。但是,我不是不如你,只是恰好过去的这些年,他都在你身边而已。” 施伴安的直接坦白,倒是大出郑端允的意料。她看着面前这个勇敢而纯洁的女孩,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左手拉起施伴安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布块包裹好的物件塞到施伴安的手里。 “是什么东西?”安安疑惑地道。 “是你还给我的玉佛”郑端允微笑道。 “我不需要这个东西,它和那个玉镯都是同样一块玉石雕刻出来的,他们才是一对的,就像,就像你和他一样。”施伴安有点急躁地道。 “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就像你送我的玉坠一样,我可不还你”郑端允打趣道。 “我没想要你还”安安低下头。 “其实,同样的这个玉石做的玉器一共有三件:最外围的挖了一个玉镯;玉镯中间的玉石纂刻了一个玉佛;石头其他的料最后做成了几十颗珠子,最后串成了一条玉手链,就是一石三饰。所以,若我们这次能逃脱,半年后,我会把我们的行踪想办法通知你。到时候你来找我们。”郑端允继续温柔地解释道 “你愿意和别人分享你的丈夫?”施伴安脑筋没有转过弯来。 “除我母亲外,我父王还有很多个妃子、妾婢;再如我父母给我安排的当今皇太孙吧,孩子都好几个了,只是还没娶正妃而已;其他公侯将相,哪个家里不是妻妾成群的。所以我只要光风真心对我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况且……”郑端允说到这里,有深意地看着施伴安,脸红红地道“况且,安安姐不瞒你说,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感觉我们认识很久似的;你做事光明磊落的,我相信你以后不会欺负我的” 施伴安木然地接过那个玉佛,一时想不到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两个身影。 “大江哥、安安你们这是……”展光风看到郑端允和施伴安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想到施伴安他们即将面对的后果,展光风呼吸急促地问道。 “相信我,我分析过了。你们离开后,就马上隐居,不要破坏福王这次的栽赃计划;相信福王现在也是骑虎难下,那你们的离开未必他不能接受”赵大江拍拍展光风安慰道。 “风哥哥,你放心,以前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我爹都不会真的责罚我;这次我让你们走,虽然他肯定短时间很生气,但是他以后也会认可我的做法的,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福王伤害的,所以父亲后来肯定还是要感谢我解决了你这个大麻烦”施伴安胸有成竹地笑道。 看着赵大江和施伴安那清澈的眼睛,展光风也知道这没准是最好的办法了,因此也不再矫情,用力地点点头。 “从这里下山,半山有一道哨岗,安安和我护送你们一程,现在先制住那哨岗”赵大江整个方案都已经在心中推敲过好几次了,因此提议道。 “不用,其实除了你们今天上山的山路以外,这里附近还有还有一条下山暗道”施伴安摇摇头道。 “还有一条暗道?”赵大江大吃一惊。 “是的,你们随我来”说完,施伴安背着郑端允在前面带路。 在山路走了半刻钟后,施伴安在一个不起眼的转角点离开山路,踏着路上的枯枝、乱草,安安他们飞跃过了小半刻钟后,转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大石面前。 施伴安放下郑端允,拨开石头上面的藤蔓,然后双手按在石头上面。慢慢地,大石头居然被推动了,很快露出了一条狭窄的山路。这是一条天然的路,是西峰主峰在长期的地质作用下,底部山体与山顶分离,底部向下沉,从而造就了这条天然的密道。 “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有这条密道。”赵大江感叹道。 “这是我和霁月小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告诉爹娘后,我们一起走过几次。以我当时和霁月二、三级的武功修为,走半个时辰不到就可以直接到山底了。而走山路的话,要两个时辰,而你们的话,我估计要走一个时辰左右。这条路虽然难走点,但是可以为你们节约不少时间,而且这条密道的出口远离上山的山路,所以你们有很大机会可以逃离” 施伴安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父母担心这条密道被敌人利用作为攻山捷径,因此后来就将出入口给封了,出口那里是一条河流,好在现在是枯水期,你们应该直接就可以走出去了” 临别之际,施伴安也知道现在目前事态紧急,她贴着安安的耳边低声道“安安,我们安定下来后,我会尽快想办法通知你。记得一定要来找我们” “……好,一言为定,你也要记得答应我的话”施伴安稍微迟疑一下马上就答应了。 郑端允趴在展光风的背上,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慢慢消失在视野的施伴安,默默地道“安安,你一定要平安” 第70章 脱险 密道乃天然而成,很多地方非常陡,由于很少人走,路上的碎石很多,比山路难走多了,特别对于背上带着一个郑端允的展光风而言更是如此。 昨天经过一场激烈的生死战,展光风元气还没完全恢复,部分伤口因活动而再次撕裂,血迹隐约渗出来,但展光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跟上月平陵湖中的逃亡不一样,趴在展光风后背的郑端允脸红红地用右手勾着展光风的脖子,左手拿着一个火把,俏脸贴着展光风的耳边,展光风不由得心跳加速。郑端允没有像上次那样刻意保持距离,胸口贴着对方的后背,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说太多的话。 密道很黑,黑暗中有一点灯光在缓缓地往下移动,若有人从远处看到这个情景,真的觉得挺吓人的。其实光亮并不总代表让人觉得安心,有时候有光亮的地方比黑暗更恐怖。至少,展光风和郑端允此刻会这么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当展光风在密道中转了一个弯,发现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亮点在等着他们的时候,一股透心凉的恐惧感就从脚底升起来的原因。 光点是一个火把发出的,火把被一个魁梧的身体举着,这个身体的主人是:龙图。 “你们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龙图的声音响起,声音很平淡,好像早已算到展光风和郑端允会从经过这里逃脱似的。 “龙师兄,我……”展光风看到龙图时,不禁头皮一阵发麻,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跟对方说话,而心里盘算着脱身之计。虽然两个月前侥幸胜过一次龙图,还重伤了对方。但是展光风肯定,若现在动手,自己没有一丝胜算,特别是不能在确保背后人安全的情况下,能再次击败对手。而且这次又和上次的对决不一样,上次是互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以全力拼杀。现在大家都是师兄弟,肯定不能这样做了。而且,展光风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内心还是很认可龙图的,比起傅玉、王宁等人,龙图这个人还是很光明磊落。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能提前判断你们的到来?”龙图微笑道,他说话的语气平和,全身也没有半点的杀气。 展光风点点头,他记得施伴安说过,这条密道应该是他们一家知道,其他弟子都不知道的。那么龙图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小是我的妹妹,这你应该知道的吧?”龙图道。 展光风点点头。 “而安安很善良,从小就很喜欢孩子,所以小小很黏安安”龙图继续耐心说道。 展光风又点点头,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小小这两天跟我说:安安有点奇怪,好像在收集东西,有吃的,有喝的,最奇怪的是还收集了几把火把。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但后来我结合这段时间安安对你的亲昵劲,我当时就大胆猜想她会不会在安排你逃跑”龙图顿了一下,怔怔地看了密道上方的各类形状奇特的石头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脑海蹦出这个想法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但旋即想,这个事情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是不可能的,但发生在安安身上并不奇怪,因为她的想法很单纯,从来不会太理会别人的想法。” 展光风点点头,心里暗叹“安安还真的是这样。她不会为了别人是否满意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我这两天暗中尾随安安,最终看到安安打开了这里的入口,我待她走远后,也进来了这里。”说到这,龙图又叹气道“实在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条鬼斧神工的密道” “那么龙师兄,你这次来的目的是?”展光风警惕小心地问道,对方既然早已洞悉了这次的行动,却没有提前告诉施风雷进行阻止,那么他的目的就要先问清楚。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祝福你们”说到这,龙图最后的音调拉得很长。 \"祝福我们?”展光风和郑端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真的是祝福你们”龙图认真地点点头,继续解释道“毋庸讳言,我真心喜欢霁月,其实不止我,傅玉他们也是,我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但我同时也知道福王喜欢霁月,虽然我也不喜欢福王,因为他经常为难师父,师父在我心目就是神,不允许亵渎。但毕竟他是王,而我只是臣,所以我一直都在懊恼,不知道怎么做。直到看到了你的表现,让我知道真爱应有的样子。” 听到龙图的话,展光风和郑端允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上,趴在展光风背后的郑端允感受到展光风加速的心跳,虽然也羞得不行,但感觉的心头甜丝丝的,很幸福。哪个女孩不想让自己的情郎在别人面前表现为自己的疯狂? “现在师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你,对于小郡主是杀不得,放不了,所以你这么走了,可能真的是解决了他们的难题,所以我没有告诉师傅。而前天你做的事情真的很爷们,不仅那些师姐妹很赞许,我也很认同,很对我胃口。虽然你当时当面落了霁月的面子,但是长远也是为了她好,起码也让她从你们的婚约中释放出来了,这对于我们这些爱慕霁月的人是好事”龙图很大方直率地说出了想法。 听到龙图的坦诚,展光风和郑端允心中一宽,那么看来龙图这次来等候他们真的是没有恶意。果然,龙图接下来的话验证了这个想法“虽然我们上次行动就是想刺杀小郡主,但是我个人与小郡主没有什么仇恨,我讨厌她父亲,但像她说的那样,要是有本事,就该去找他父亲,不该找她。我这个人恩怨分明的,谁欠我的我自己清楚。所以,你把小郡主带走,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展光风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你嘛,你刺伤了我,我本来是想以后有机会的话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的,虽然不是要想伤你,但是打一顿是免不了的。但我知道,你这次走后,我们可能永不相见了,所以这场子我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龙图说到这里,脸上露微微的落寞道“但是看到你为了心中所爱,毫不畏惧的站在她面前,并且不惜得罪福王,甚至敢于跟他同归于尽,这些的确很对我胃口,于是,我答应你,我们之间的过节就此揭过,一笔勾销。如刚才所说,我这次来是的确是祝福你们的” 听龙图这么说,展光风和郑端允心中大石才完全放下。心中都对这个魁梧的汉子生出好感之意。 \"嘿,小郡主\"龙图突然对着郑端允道。 郑端允疑惑地看着对方,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找上自己。 “我要跟你说两句话:第一句,就是不要辜负我的展兄弟,虽然他的身份不如你,但他是真心对你的。”龙图笑道。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他的”郑端允很勇敢地看着对方,落落大方地回答。说完,郑端允又感受到展光风的心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好,不愧是能写出《白发仙女传》的侠女,豪气,不扭捏,你们两口子都对我胃口”龙图笑道。 虽然龙图已经说了很多祝福两人的话,但是当听到两口子这个词语时,展光风和郑端允的脸又开始热热的。 “第二句就是:在我心目中,我们的霁月比你要好,若有机会为她而死,我会毫不犹豫。不会做的比你的展光风差……”龙图斩钉截铁地道。 “嘿,龙图是吧。你既然这么大方说跟展光风的梁子就此揭过。那么我也跟你说,我也投桃报李,你上次来行刺我的事情,我也不打算找你麻烦了,我们恩怨两清。”郑端允突然大声地道,顿了一下,接着道”此刻,我也祝福你和霁月有情人终成眷属,相比那个阴险的福王,我觉得你才是施霁月的良配。你要努力啊,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有男人为她疯狂。你要表现出来的话,一定能抱得美人归的”郑端允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对方指点迷津。 “哈哈谢谢你的提醒,我也会努力的”龙图很爽朗地回答道。 “一路平安,祝福你们”这是龙图最后的话,说完,龙图与展光风他们分道扬镳,自己往上山上的出口走去。而展光风背着郑端允继续沿着密道往山下走。 路虽然不好走,但终究是一条可行的路子。可以看出,安安为了这次的逃亡,安排得非常周到。道路的一些分叉点,安安担心展光风不知道怎么选择,都直接在明显的位置上刻了下山的方向。不仅如此,还沿途安排了一些休息点,每个休息点有食水、干粮还有一把新的火把,以便光风他们更换。 如施伴安估算的那样,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在大约在地球时间制凌晨三点半才走到山底。出口很快就找到,的确是一个河流的出口,现在是枯水期,河道已经没有水,所以两人身体在没湿的情况下就走出去了。出口处有密林及枯藤覆盖,所以从外面很难看出有密道出口在那里。 第71章 交心 走出密道后,展光风和郑端允找了一个小平台,稍作休息。今天是十六,十五月亮,十六圆。但月亮被乌云遮蔽,月光很淡,两人由于坐的很近,因此还是能看清对方的面部表情。由于周围的地方很空旷,山风呼啸如万马在嘶鸣。现在离他们上次上山已经大约过去了一个多月,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光风,你是不是后悔了?”郑端允打破沉默,试探地问道。 “啊,后悔什么?”展光风有点迷惑。 “我看你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为昨天的事情后悔了呢,我心里很不安;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以后我也只有你了”郑端允忐忑地问道,身体不由得往光风那里靠了靠。 “你原来是担心这个啊,你想多了。我只是有点担心安安那里不知道会怎么样而已”展光风温柔地看着郑端允安慰道,手指轻轻挽起那被山风吹乱的发丝。 “嗯,我也在担心她。”安安怔怔地看着展光风,点点头轻声说道,顿了一下接着道“光风,你知道吗,其实安安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有点愕然,其实安安对他的感觉他大约隐隐约约感受得到,叹了一口气道“她从小跟我亲近,对我的感情我大约猜测得到;但毕竟分离了这么长时间,是否她真的喜欢我,我也不大肯定。” 郑端允展颜一笑道“哟,没想到你这个大木头至少能察觉出少女的心思来,不是说男人都对这个问题很迟钝的吗?” 展光风苦笑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郑端允抿嘴一笑道“好事,我不想你是块大木头。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怀疑的事情是真的” “啊?你怎么知道?”展光风很惊讶。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的话,那么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郑端允神秘的道。 “我不是一直在回答你的问题吗?” 展光风迷惑道。 “那不一样,这个问题你要很老实地回答” “好的,你问吧” 郑端允低下头,脸已经红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道“就是我在清水县绿景客栈问过的问题” “啊” “不许‘啊’,不能打马虎眼,要老实、正面地回答。”郑端允盯着展光风一字一句地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保护我是喜欢还是——责任?那天我看到你为了我战成了一个血人,我很害怕,但我内心却有那么一丝欢喜。但是,你从来没有亲口说出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 “你快说”郑端允急促嚷道。 两人凝视,最后展光风勇敢地点了点头,道“喜欢,我喜欢你”。 “啊”郑端允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捂脸哭泣起来,身体也在因激动而发抖。 展光风慢慢地握住郑端允的手掌,一字一句道“我展光风喜欢郑端允,之前我不敢承认,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地过日子。” 听到这句话,郑端允再也忍不住,扑在展光风的怀里,哭泣道“你终于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我终于等到了” 展光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忘情地用力抱紧郑端允,最终四片热唇紧紧贴在了一起。展光风手轻轻抚摸着郑端允那如瀑布的长发,慢慢揽上了那柔软的双肩…… 良久,“嗯”郑端允脸红红地轻轻把头埋在展光风的怀里,心脏扑腾扑腾地乱跳。这样两人静静地抱着,耳边响着是呼啸的寒风,但是都觉得很温暖。 “光风,你说我们这是私定终身吗?”过了良久,郑端允悠悠地问道。 “嗯,应该是吧”展光风点头同意道。 “嗯,不管怎么样。今天过后,我心里认定你为夫婿了”声音很小,但是无比的坚定。说完,郑端允用手轻轻拉起展光风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前。展光风脸一下子红了,马上清醒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掌抽出来,但郑端允用力地握住,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羞涩地问道“光风,你后悔用我换了霁月吗?” “这个时候为什么你要问这个呢?而且为什么要用换字?”展光风奇怪地问道。 “因为,因为霁月长得真的很好看,除了我娘,我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比我,比我好看多了”郑端允叹了一口气。 “我认识的小郡主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不要忘了,你可是胭脂榜上的候选魁首呢,欧阳不出,谁与争魁”展光风轻轻搂住郑端允的肩膀,轻轻用脸颊贴着对方的额头温柔地道。 “这时候你还笑我……还有以后不许叫我郡主什么的;还有以后你叫我允儿,不要叫我郡主了。”郑端允白了他一眼。 “嗯……好的,……允儿,那我认真回答你刚才问题,你在我心中是无价的,谁也换不走……”展光风肯定地道。 “真的?”郑端允幸福的表情洋溢脸上,娇艳无比。“光风,我真的好看吗?” “好看,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 “比霁月还好看?” “怎么又扯上她了?” “也许我容貌不比她差,但是身段比她差多了”郑端允说完,脸红红地看看自己那并不突出的胸脯。看到展光风也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时,脸突然一下子红了,娇嗔道。“不许看” “好好,不看”展光风脸上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不过,我娘亲说,我还小,以后会长起来的”郑端允用极低的声音说完,脖子都红了,羞得连忙把头又埋在光风的怀里。 “允儿,不要想那么多,无论如何,在我心目中你是最重要的”展光风语气很温柔,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嗯”郑端允沉浸在幸福中,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知道安安真的喜欢你的事情吗?” “嗯,你怎么就知道了?”展光风还真的想知道答案。 “很简单啊,我直接问她了,她也直接回答了”郑端允很平淡地道,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啊,就这样?”展光风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是啊,我和她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直接问不就得了吗?”郑端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就这样?”展光风还是有点诧异。 “就这样”郑端允很干脆。 “但我只是一直当她是亲妹妹而已”展光风连忙澄清。 “你不用那么急着表明立场,她真的对你很好,对于她,我并不介意”郑端允微笑道。 “不介意?”展光风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明白这个曾经日夜相伴的女孩。 “是啊,我也告诉她,我不介意”看着展光风那目瞪口呆的样子,郑端允微微一笑,然后把她和施伴安的对话再复述了一遍。 展光风过了很久才消化完毕。 “不知道你是否相信,我第一次看到安安时,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我和她上辈子就认识似的。她已经两次在我危险时,挡在我身前了,我觉得她跟你一样,是我的保护神。所以,我真的并不介意我们三人一起”郑端允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其实,安安真的很可怜,从小就中了寒毒,每月都受到寒毒侵扰;本来与你定下婚约的就应该是她的,但命运偏偏不能如愿;小时候幸亏有你,一直陪着她,但是重遇到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又一直在保护我。我都难以想象她当时的心态。但即使这样,她依然事事为你着想,站在你一边。这样的女子,你不要辜负了” 展光风听得心里一酸,顺着郑端允说的话,回忆起和安安的点点滴滴,最后也不再矫情语气坚定地道“等这次事情平息后,我们安顿下来了,我就去找她。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其他女的了……” “那当然啦”郑端允急着道“我先说明,我最多只能容安安一人,你不要像我父王一样,找了一大堆老婆;特别是,不能找霁月……” “为何不能找霁月?”展光风故意打趣问道。 “不知道为何,我就是害怕她;有她在,我很不自然。而且——而且有我和安安,你还不满足,一定还要找霁月吗?”郑端允可怜巴巴地看着展光风道。 展光风轻轻抓住对方的柔荑,温柔地道“你放心好了,我并非不知足之人,有你和安安如此待我,我觉得老天对我的恩赐,我很知足了;而且喜欢霁月的人多了去,据说福王也是其中一个,她找谁不比我强?你刚才不也鼓励龙图去追求她吗?” “那我就放心了”郑端允拍拍胸脯道,好像放下了一颗心。 两人相视一笑,郑端允把头轻轻地靠在情郎的肩膀上,展光风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看向远方那片熟悉的星空。 “光风,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和你现在这样平等的相处方式;前段时间,我分不清楚你是尊重我,还是只是报恩,我们之间存在很深的鸿沟,我,很不喜欢”郑端允也望着天空,痴痴地道。 “嗯,以后我做回我自己,做你的丈夫,不再是没有思想的死士……”展光风坚定地道。 这是展光风第一次敞开心扉和郑端允说话,以前他虽然内心喜欢郑端允,但是一直觉得自卑,所以不敢表白。现在两人只能找地方隐居的情况下,内心开始将自己与对方平等起来,放下包袱,以真实的自己与郑端允相处。 想到后面有可能出现的追兵,展光风温柔地道“允儿,我们已经休息了好一会了,还是很危险的,而且天气也冷,我们马上离开吧” 正当郑端允点头同意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细响,好像是地上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展光风马上把郑端允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前方…… 第72章 戴怜星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戴怜星感受不到任何关注,其实在戴怜星看来,母亲对自己的关注相比其他母亲而言,也不多。而跟戴怜星同一命运的是她的母亲,除了自己没有人关注自己的母亲。 作为大吴朝廷武功第一,官拜忠勇侯的戴一鸣女人很多。为了不滥娶,戴一鸣给各个通房丫头、侍婢立下这么一个规矩:只有生出儿子的才可以立为妾,但即使在这个条件下,戴一鸣依然娶足三妻四妾。可见戴侯爷超强的繁殖能力。 但凡事总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戴怜星的母亲郭红袖,郭红袖只是生了女儿戴怜星,但令人惊讶的是,郭红袖的地位居然是戴一鸣两位平妻之一,地位上仅次于戴一鸣的正妻——睦王妻妹齐雪梅。 没生儿子又能高居侯爷平妻,那么这个郭红袖应该就是很会讨人喜欢了。但令人惊奇的时,这个郭红袖性格孤僻,从不跟侯府的其他妻妾有任何交流,大部分时间只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来见人,甚至有下人看到郭红袖好几次跟侯爷错面而过都不搭理 令人奇怪的是,若其他妻妾敢如此对待侯爷,肯定会被赶出家门。但偏偏侯爷和夫人对郭红袖极度容忍,给予郭红袖极大的自由度。 但母亲的洒脱,无法福荫后人,戴怜星从小无法获得戴一鸣重视,戴侯爷看来连名字都懒得给戴怜星取。据说,戴怜星出生那天,星烁月暗,母亲郭红袖感怀孤寂的星星无法相聚,因此要求将女儿的名字改为戴怜星,戴一鸣再次发扬对郭红袖高度容忍精神,居然同意了女儿的名字。而戴怜星的同一代兄弟姊妹都统一用“君”字辈,因此戴怜星的名字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人善被人欺,弱势群体很容被人欺负,戴怜星小的时候,因为得不到重视,所以经常被家里其他妻妾所生的子女欺负。之所以要加怜星小的时候这个限定词,是因为怜星姑娘实在生猛,不是一般的猛,而是很猛。 怜星是天生的一块习武料子,戴一鸣子女中除了戴君铭凭借习武时间较长还能赢个一招半式外,其他兄弟姐妹直接被打趴。有一次戴怜星姑娘打疯的时候,甚至把戴君铭打伤了,最后戴君铭躺了十天,而戴怜星一个月才勉强能下床。 自此一役,戴家连戴一鸣都不敢挑战这只母老虎。其实,对于怜星而言,习武除了可以让母亲和自己不受欺负外,还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就是希望得到戴一鸣的认可。 戴一鸣眼里很少有戴怜星,很少主动跟她说话,只有她武功晋级的时候,戴一鸣才会若无其事地指点及赞美几句。但这种赞美却让戴君铭很不舒服,因为侯爷的赞美话中有一句话会让戴君铭那曾经天下第一新秀的招牌蒙尘。 从小到大,戴怜星除了郑端允没有别的朋友,她很喜欢跟天真随性的郑端允在一起,那个美丽的女孩集天下最美好的事物在一身,但是从来不给她压迫感。 郑端允心地纯洁,对她无话不说,两人好得经常睡一张床,只有在郑端允面前,戴怜星才会觉得自己是被公平对待的,是有思想和快乐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戴怜星就觉得保护郑端允是她天生的责任,好像上辈子欠了这个女孩一样。因此她发誓要保护好身边这个女孩,就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在她心里郑端允这样的女孩谁会忍心伤害呢?伤害郑端允的人都该死…… 戴怜星是十四日晚上亥时初左右被召集起来的,其实这几天她已经预感到有事情发生,因为身边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了几十个新面孔,而且明显都是五六级以上的高手,甚至还有三个八级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召集这么多高手只有朝廷了。 戴怜星私下曾向这些高手打听过,但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出来,那些高手都只是说朝廷要他们来这待命,具体任务还没说。除了武林人士外,很多锦衣卫高手也暗地里地聚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戴怜星到达场中央后,皇太孙终于揭盅了: 消息一:上月行刺的主谋是前魏余孽!由曹由校决策,施风雷组织实施。该消息公布后,燕王下属群情汹涌,都摩拳擦掌要复仇。戴一鸣和董重山两人对视一眼,便别过眼神,各自满怀心事。 消息二:叛贼的巢穴就在一百多里外的对峰山脉的西峰上! 消息三:对方强者:宗师曹由栩、八级高阶施风雷。 本次目标:绞杀或生擒前魏摄政王——曹由校。 …… 然后就是已经公布提前做好的剿灭规划:计划分五路围剿,其中强攻三路:分别由九级宗师戴一鸣、八级中阶董重山、八级中阶锦衣卫指挥使张之亮带领,这三路除带各自本部人马外,还有被打散分配的武林人士,这样一来,每组都有接近150人,都有两个八级以上高手。第四路是后军,由皇太孙为帅,统领5000精兵居中策应;而第五路则比较特殊,由七级初阶董重山妻子薛娇娇带领,成员包括戴怜星及其余四名六级武林人士,这个小组的成员特别之处是全部都由女子组成,目的只有一个:营救郡主。 由于人数较少,所以营救队反而最早按规定到达指定地点,属于西峰后山,旁边就是宽阔的仓江,虽然是冬季,但是江水依然湍急,营救队达到现场后,就分散开来,摸索上山的道路。在出发前,因为要暗中营救郡主,为了让大家了解前魏的高手情况,薛娇娇手里有太孙派发的对方高手详细名录。戴怜星对其中两个女孩名字重点记下来: 施伴安:约十八岁,施风雷之长女,预计武功七级初级左右。战绩:击败萧崇武,就是那个神秘的天下武功第一新秀。 施霁月:约十八岁,施风雷之次女,施伴安之胞妹,武功五级高阶,新一代胭脂榜中“羞花”。战绩:击败林洪,掳走郡主。 “施伴安:十八岁七级?萧崇武击败戴君铭,你却能击败萧崇武?不错,不错,现在可能还不能胜你,但以后一定能击败你!”戴怜星琢磨着施伴安的名字,暗自下定决心。 但很快,戴怜星的脸上隐隐约约罩上一层寒气“施霁月,原来是你把她掳走了,若非是你,端允早已回到我身边,所以你该死……” 戴怜星这组人走的道路人迹罕至,脚下都是枯藤败叶,非常难走。 到达后山后,薛娇娇便安排众人分头去找上山的路子。戴怜星摸索着前进,突然隐约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而那个女的声音,竟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熟悉声音。而男的正是那个该死的死士杨元绍! 知道两人都安全,戴怜星很兴奋,她提气向着声源掠去。随着不断接近,对方的对话的声音开始清晰,第一句完整的句子就是那熟悉的声音发出的“比霁月还好看?”戴怜星不知怎地,突然如坠冰窖。 戴怜星耐着性子听完了两人的情意绵绵的对话,待听到施霁月居然鼓励那个死士一起娶逆贼施伴安时,她出离愤怒愤怒了。心里暗骂道:“登徒子,居然敢骗端允,还敢占她便宜”;“傻丫头,真的是糊涂虫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骗了,还要主动提出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这个,这个身份低微的死士?”;“还有你,杨元绍,亏我那么信任你,觉得你对端允一片真心,所以教你剑法,现在你居然骗端允和另外一个逆贼共事一夫?更可恶的是,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你的真名居然是展光风!” 拳头紧握、银牙紧咬、美丽的凤眼射出骇人的杀气,戴怜星内心盘算着“我这个位置一剑刺出,这登徒子绝对死翘翘,但这样一来,对端允就无法交代了……”但是想到要杀死这个死士时,心里莫名有一种痛。 “允儿,我们已经休息了好一会了,还是很危险的,我们马上离开吧”这句话让处于暴怒状态的怜星平静下来,她最终决定不能让郑端允为难,同时要听一下这个死士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于是,故意轻轻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当戴怜星满脸寒霜慢慢地出现在展郑二人面前,待看清是久违朋友时,郑端允“哇”地一声痛哭出来飞跑过去,一下子紧紧搂住戴怜星的脖子,呜咽着道“怜星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被已经哭成泪人的郑端允抱着,戴怜星原来那冰冷的眼神闪过一丝温柔,她用手轻轻抚着郑端允的后背,安慰道“端允,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待怀中人平静下来后,戴怜星看向前方表情复杂的展光风,眼中又重新恢复那种冰冷及愤怒。她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 “杨元绍见过戴小姐”展光风硬着头皮恭敬地抱拳行礼道。 “哼”戴怜星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怜星姐,他叫杨元绍,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没有他我就见不着你了”郑端允感觉出戴怜星对展光风的敌意,马上解释道。 戴怜星瞥了展光风一眼,语气依然冷冰冰地道“杨元绍么?我早就认识了。” “啊,你们早就认识了?”郑端允无比惊讶。 “是的,我好多次暗中保护您时被戴小姐发现了,她知道我的身份后都让我离远你们,不要我打扰你们谈话;就连我怀中那把短剑也是戴小姐给我的,甚至那天我伤魏福王的那一招,也是戴小姐传我的‘灯蛾乘风’”展光风低头道,他被戴怜星看着全身不自在,不知道戴怜星对于他们刚才的谈话听了多少呢?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面对父母的感觉。 作为郑端允的闺蜜,特别是武功高强的闺蜜,戴怜星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死士展光风的存在,当戴怜星发现展光风离郑端允太靠近,怕闺蜜间的话被展光风听去,就偷偷地把展光风撵走。 但是令她自己懊恼的是,长时间的接触,让她对身边的这个死士产生了感情,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个死士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只有郑端允。有一天,她生气之下,偷偷传了展光风几招拼命的招式,其中一式叫‘灯蛾乘风’。 戴怜星和展光风各怀心事,心情复杂。但天真的郑端允却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暧昧情绪,她惊讶地道“哦,原来你们是早就认识得呀。怜星姐姐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的存在呢” 戴怜星苦涩一笑,尴尬地道“他是你王府的死士,我暗中观察过他,发现他对你的安危还是很上心的,所以就不揭破了” “哦,原来这样啊”郑端允恍然大悟,接着问道“怜星姐,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也是今天才接到围剿逆贼的命令,但皇太孙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上月刺杀行动的幕后黑手了”戴怜星淡然道,这时,戴怜星突然想起什么,接着问道“对了,你们知道是谁指使上月的行动吗?” “嗯,我们还不知道呢”郑端允迟疑地回答道。 戴怜星眼中闪过一丝的失望,心道“刚才你们说话中,不是提到过施霁月和施伴安吗?怎么现在就不知道了呢,端允现在都学会开始欺骗我了,肯定这个杨元绍,不是展光风!脱离不了干系。慢着,刚才好像听说这小子和施伴安还是施霁月有婚约?以后找机会要好好审问一下这个人。”想到这里,她望向展光风的目光更加的锐利及怨恨,展光风不明所以,被她看的脊背寒飕飕的,只能低下头。 只听到戴怜星继续狠狠地说道“这次行动的主谋是前魏余孽,组织者是曹由校,现在曹由校、曹由栩及施风雷三大头目都在山上,我们这次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肯定能一网打尽。” 说这话时,戴怜星目光没有离开过展光风,观察对方表情的变化。展光风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突变,但他发现已经晚了,知道对方已经看在眼里,脑海急速地盘算着应对之策。 除了戴怜星外,郑端允同样捕捉到展光风表情的变化,看向展光风的目光有点幽怨,心中暗叹。 “对了,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戴怜星装作不经意地继续问道。 “哦,是杨元绍趁着他们不注意,打晕了守卫,偷偷带我下来的”郑端允有点结巴地回答道。 戴怜星心里黯然,她知道郑端允现在肯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的了,咬咬牙,决定这个时候也不再追问细节了,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这组的任务是营救端允你,现在任务完成,我现在就通知其他人,先护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好的,有劳怜星姐了”郑端允看着一旁略显焦灼的展光风,自认识展光风以来,她就知道展光风是一个很稳重的人,现在这这样失态,只能说展光风现在真的心急如焚了。心里暗叹,对着戴怜星道“怜星姐,我们刚才从后面赶过来,好像一直有人跟着,你武功高,可否麻烦你帮忙看看” 戴怜星脸色一沉,眼睛盯着郑端允的脸上看了一会,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点点头,经过展光风身旁时,用只有展光风能听到的声音低骂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该死”,展光风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飞身掠去。 看着戴怜星消失的背影,郑端允回头看着展光风,温柔地道“光风,你准备去通知他们吗?” 展光风用力地点点头,看着高耸的山峰肯定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那里有我的亲人,他们现在危险之中……” 郑端允默默地点点头道,眼圈红红地道“我知道了,我也不阻拦你。只是希望你要清楚的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保护我的死士,而是要为我想着如何活下去的——爱人”郑端允鼓足勇气说出那两个字。 “嗯,我会珍惜自己的,你放心”展光风非常感动,他深情地看着郑端允道。 “嗯,还有,我觉得你一直都背着很重的包袱活着,我、安安一家、甚至你的父母亲都是你的包袱,我想说的是,你不欠我们的,以后做回自己,为自己而活。”郑端允哽咽道。 展光风再次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一会儿我会支开戴怜星,你就回去吧,记得答应我的话”郑端允说着,两行热泪已经从脸颊上流下来。 展光风心头一热,低声道“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回来你身边” 郑端允安静地听着,最后缓缓地点点头。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 戴怜星回来时了,她心中充满了好奇,她知道郑端允其实是想支开自己跟这个可恶的死士说悄悄话,现在她很想把他们两个分开单独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但最后忍住了,只是像交差似的对郑端允道“应该是你们听错了,没有人跟来。” “好的,是我杯弓蛇影了”郑端允抱歉地继续道“怜星姐,在这里我总觉得不安,可否麻烦你马上送我回去呢?” 戴怜星定定地看着郑端允,郑端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轻声道“不知会否麻烦你呢?” “好,那么他呢?”戴怜星冷冷地指着旁边的展光风道。 “他的腿脚受伤了,慢慢跟来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郑端允低下头道,她以前几乎从不在这个闺蜜面前撒谎。 “好的,那就按你说的办。”然后戴怜星指着展光风道,你慢慢跟来就是。说完,不再说什么,背起郑端允就走。看着郑端允远去的背影,展光风右手用力地抹去热泪,回头转身…… 戴怜星背上的郑端允同样泪流满面,她不敢回头,身体不由在颤抖,戴怜星感受到背后人的情绪变化,但没有说话安慰她,只是低头向前…… 良久,郑端允呜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不起,怜星姐,我对你说谎了。” “我知道”戴怜星故作平静地道。 “我也猜你知道了”郑端允用手背擦去泪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你们发现我之前,我听到了一些话”戴怜星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郑端允羞涩得低下头,诺诺地道“其实,我和他……” “要是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以后想说再说吧”戴怜星沉声道,她此刻心里也很烦躁。 第73章 审安 送走了郑端允和展光风后,赵大江和施伴安沿着小路跑下山。在半山的哨岗前,施伴安出其不意地点中守岗的弟子陈刚穴道后,自己留在哨岗,等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赵大江则沿着山路往下走,继续布设展光风和郑端允逃跑的迷阵。 “一言为定”郑端允最后说的话还在耳边环绕,施伴安不禁浮想起外公当时跟她说的话“因为你是从娘胎就带着这个寒毒,所以日后即使治好了,为了避免影响到下一代,最好你不要生孩子,不然孩子生来带寒毒的机会很大。这注定了你命里要和其他人分享丈夫……”。 “也许这就是天意,事了后,我就去找他们……”想到这里,施伴安的脸不禁红了,心里甜丝丝的。她站在哨岗上,望着远处,攥着拳头道“光风哥哥,你们一定要安全离开啊” 大约丑时末的时候,有换班的弟子发现了昏倒在地的马娟,郑端允也不知所踪后,马上报告给施风雷。当施风雷到达现场后,眉头已经拧成一团。他暗呼不妥,立马安排弟子去看展光风。果然,展光风也不见所踪。 展光风和郑端允逃脱的事情很快汇报到了湘王曹由栩那里。施风雷简单将情况汇报给曹由栩后,两人便联袂双双追出去,他们沿着郑端允和展光风脚印开始追踪,当然这是赵大江和施伴安故意留下的。追到哨岗后,施风雷当看到自己女儿站在那里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黑着脸向施伴安问道“安安,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展光风和郑端允他们去哪了吗?” “知道,他们已经走了!”施伴安平静地回答道。 “他们怎么走的?”施风雷强压着怒火。 “是我放他们走的”施伴安很平静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还有他们走了多久了?” 施伴安跳过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他们离开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此刻应该已经下山了,你们找不到他们的”施伴安胡扯道。 施伴安还没说完,曹由栩已经飞扑出去了,施风雷没法,只能跟上去,经过安安身旁时,低声喝到“这里冷,你先回去,一会儿再审你” “爹爹,他们两个答应我,下山后马上会隐居起来,不会泄露我们这里的消息的;难道,难道你忍心看着光风哥命丧于此吗?他是展叔叔的唯一儿子啊”施伴安呜咽声从后面传来,听得施风雷眉头一皱。 施风雷、曹由栩他们施展轻功沿着赵大江留下的足迹飞掠出去,半个时辰后,在一断崖处就再也找不到展光风和郑端允二人的足迹,两人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施都督,以你我的速度,他们两人不可能跑的这么快,没准刚才这些疑阵都是你女儿布设出来的……”曹由栩看着远方,有所醒悟地道。 “恐怕是了,可能展光风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难道他们是走后山那条通往东峰的路,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再派人追,也追不上了”施风雷故作黯然道。其实他此刻已经从刚得知施伴安放走展郑二人的暴怒中冷静下来,甚至他已经肯定展光风他们是通过那条密道逃走的。这时候他之所以不揭穿,是他已经想通了施伴安的做法未尝不是一个可行方法,他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弟的唯一血脉被自己活活逼死。而且他已经看出,即使展光风顺从福王交出郑端允,但是以他对福王为人的了解,单凭展光风在众人落福王的面子,福王是不会放过展光风的。 现在大约是凌晨寅时,聚义厅中灯火通明,弟子们都聚集起来。 曹由校脸色铁青,他刚醒过来没两个时辰,就被告知展光风和郑端允逃走的消息,他此刻头上还缠着密密麻麻的纱布,双眼好像要喷出怒火。蒋集谋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施伴安乖乖地站在父母身边,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在大人面前准备受到惩罚,施风雷父母脸色也很难看,但沉默没说什么,霁月听到展郑二人离开的时候,开始很是惊讶,她没想到姐姐居然胆子这么大做出这样的事情,但随即有点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感觉。展光风的当众悔婚,固然让心高气傲的她接受不了;但是挂名未婚夫的离去还是让她觉得有点怅茫然,心里苦笑“这下子真的成了弃妇了”。但这时候首要的是保住姐姐,因此她默默地站在安安身边,用手挽着对方的臂弯。 当派出去的最后一拨人回来报告没有发现任何展光风的踪迹时,曹由校终于忍不住,对着施伴安怒问道“施伴安,你怎么这么大胆,居然敢私自放他们走?是谁给你的胆子” “是你说的呀?”施伴安装出很惊讶的表情。 “你乱说,我什么时候说放他们走了?”曹由校怒道。 “前天晚上,你当众说光风哥哥要是能在你手下撑下百招,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的;而光风哥哥那次不仅是撑过百招,更是把你打晕了,你比他先昏迷,他也比你早醒,所以是你输了,更加应该遵守诺言放他走了”施伴安那无邪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我……”看到施伴安那天真的、人畜无害的表情,曹由校急火攻心。他额头被撞,昏迷了整整一天,现在又被施伴安当众数落,差点要翻白眼。 “安安不许胡闹,为什么要私自放走他们?”施风雷厉声喝止道。 在施伴安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凶,也有点害怕,她低声道“因为我不想他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就照顾我。” “估计不是最好的朋友那么简单吧?”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蒋集谋在冷嘲。 “蒋大人此话怎解?”曹由校很配合地问道。 “禀福王,臣以为,前天施伴安一直拼命维护展光风的度已经超出了维护故友或者妹夫的范畴。为此,臣这两天通过与众弟子交流,果然不出所料,施伴安与展光风关系实在不一般。从小,展光风就一直保护施伴安。施伴安对展光风也甚为依恋。据小胖说他年少时,曾推倒过施伴安,当时是展光风出头与他们理论,并且挨了一板砖。自此,施伴安就更加依恋展光风了”蒋集谋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施风雷喉结上下滚动着,想说什么,但发现这些事情居然无法反驳,只能暗叹一声。 蒋集谋看到施风雷无法辩驳的样子,心中一喜,继续道“臣还听说,施伴安自从展光风上山后,一直旁若无人地承担起为展光风送饭的任务,两人几乎是天天腻乎在一起,根本不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她心中根本没把他视为妹夫。” 蒋集谋这些话,犹如平地惊雷,让很多人都吃惊了。他们知道施伴安的确很喜欢跟展光风一起,没想到施伴安居然也钟情展光风,特别是展光风刚与自己的妹妹悔婚不久的当下,他们不由自主地用眼睛瞥向施风雷,想施风雷说几句。 施风雷心中黯然,因为对方真的说的是实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马上说“因为施伴安身体的缘故,因此自己早想把大女儿一起许配给展光风的话’”。无奈之下,只能忽略所有人的质疑目光,低下了头,心道“恐怕今天以后,自己可能会因为教女无方而被贬官了” 施风雷不说,但不代表别人不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没错,我就是喜欢风哥哥,从小就喜欢了。本小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又咋滴?”说话人正是施伴安,她脸上一副利理所当然的样子。众人一片哇然,他们没想到施伴安居然这么大方地承认了。 “你,你!”蒋集谋根本没有想到施伴安居然如此彪悍,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我什么啊?我爹娘都没意见,你瞎呼个啥劲?”施伴安呛道。 “施都督,难道这就是你们施家教出的好女儿”蒋集谋怒极反笑向着施风雷嘲讽道。施风雷此刻的脸色要多么难看就有那么难看。 “蒋大人你有所不知,如你所说,安安自小与展光风亲近。而我们夫妇与展绍十八年前给娃娃们定的是指腹为婚,因此我们夫妇曾经打算过让她们两姐妹一并嫁给展光风。这事也跟安安说过,没想到她一直惦记着这事。说来惭愧,风雷和我从小就宠安安,让她做事随心所欲,没想到竟如此坦白地说了出来。”说话的正是徐芳芳,她看到苗头不对,马上大方地把与丈夫的打算说了出来。 众人求证地看向施风雷,到了这个境地,施风雷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点点头,配合着妻子的说法。众人看到施风雷这个样子,也信了一个八九成。施霁月疑惑地看着父母,虽然她曾经也说过以后的夫婿要同时娶姐姐,协助姐姐祛寒,但当时是在展光风还没找到时说的话,因此两姐妹同时嫁展光风这个事情她是第一次知道,因此诧异地看着父母;而安安眼睛马上红了,她以为自己的母亲在为自己解围才这么说,心中一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曹由校意味深长地看了施霁月一眼,看着对方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鄙夷“原来你在你父母的心目中位置并不那么高啊,他们在用你的婚姻作为取悦你姐姐的筹码。”突然,他有点后悔曾许诺给施霁月正妃的位置了,这个位置还是用来笼络其他人更好,一个想法从心中冒起。 施风雷怕安安再说错话,因此板起脸道“安安不要再造次,福王是为父非常尊重的人。” “施伴安,你知道他们逃跑意味着什么吗?他们回到郑贼身边后,就会把这次刺杀的真相告诉郑贼,这样我们前期的努力全部白费了,兄弟们的血也白流了。”曹由校慢慢地冷静过来,厉声道,他决定不在施伴安是否与展光风相恋这事做文章,直接聚焦在施伴安私放展光风这事来。 “他们已经答应我了,离开这里后就会找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居,是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说到这里,施伴安转向施风雷呜咽道“而且爹,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光风哥哥被他们逼死吗?他是展叔叔的孩子啊!就放过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施伴安的话触碰到施风雷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已经从刚得知展光风逃跑的愤怒中慢慢地冷静下来,明白“若他们从此隐居,那么放他们走不失为一条可行的路径。”但想到好不容易与光风重聚,以后可能再没有相见时,施风雷心里非常难受。徐芳芳也猜到了展光风从密道逃走,这么多年夫妻,他们两个心灵相通,相互握着对方的手安慰着。 “郑端允不会武功,她怎么可能跑的那么快,我现在就怕他们根本没有逃掉被人给藏起来了?或者是他们用什么密道离开了。无论哪种,都是非常危险的事”蒋集谋老谋深算地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的房间你们可以去搜,没有藏他们;至于密道,我不知道有什么迷倒,可能他们突然新发现的吧……”施伴安无辜地道。 “谁会把人藏在房间里?而且,你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密道,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蒋集谋顾不上施风雷在旁边,驳斥道,他真的受不了一个小女孩的愚弄,感觉对方把自己当成傻瓜似的。 “我”施伴安还想继续胡扯蛮缠时,施风雷大声喝止道“够了,做错了事情,还理直气壮了”说完,施风雷向前一步,对着曹由校下跪道“臣教女无方,导致她闯出如此弥天大祸,请福王责罚” 看到施风雷跪下,施伴安才开始慌了,她双眼通红,对着曹由校哭道“福王,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就冲着我来就可以了,不要为难我爹” “闭嘴,简直胡说八道,什么叫冲着你来;臣请福王责罚”施风雷急疯了,连忙打断她的话,继续向曹由校道。 “福王,我父母一心为国,难免对姐姐疏于管教;而我姐姐从小身体不好,霁月愿意代姐受罚……”一旁的施霁月急忙道。 “还有湘王,如您所说,这辈子就欠了展叔叔一个人情,你一位大宗师不可能受恩不报吧?”施伴安突然想起湘王在场,马上求助道。 湘王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这辈子就是醉心学武,不理世事,加之身份尊贵,真的没有受过谁的恩惠。展绍那天掩护他们离开的恩情对他而言真的是唯一一个了。而且,作为前魏朝廷的三大强者:展绍、他和施风雷,私下关系非常好,让他坐视展光风被逼死,真的是绝不忍心。湘王一生光明磊落,此刻虽然为难,但也不逃避,他沉吟对曹由校道“王弟,小娃儿说得对,我这辈子只欠展兄弟一命,也难以白白看着他儿子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不仅对我,对这里几乎所有的弟子而言,他们的父辈都是展绍所救。他现在离开了对于大家而言,没准是个解脱。” “谢谢湘王”施伴安虽然看上去粗线条,但是不代表她傻,同样作为武者,她清楚了解曹由栩的特点。 曹由校面现难色,但是心里却是狂喜,心道“比武输了后,留光风在身边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是一个烫手山芋;只要他们两人不再出现,不供出自己是幕后黑手,那么放了也无妨;现在这个状况,倒是可以高举轻打,先卖霁月一个人情,然后借机削施风雷的权,同时也卖了自己哥哥一个面子,这样就可以一举三得了”想到这,他给蒋集谋使了个眼色。 蒋集谋闻弦知雅意,立即往前一步道“福王,施都督为国事劳碌半生,难免对子女疏于管教;安安心底纯良,难免被他人利用;但施伴安这次毕竟闯下弥天大祸,若不责罚,难以服众,臣建议……” 这个时候,门外一个侍卫急冲冲走进来,向福王行礼后用颤抖的声音道“恭喜福王,展光风找到了……” 第74章 真正回归 “展光风找到了!”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把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施伴安却是最着急,她想知道展光风为什么要返回来?难道是为了自己?担心自己受罚? 曹由校用颤抖的声音道“找到展光风了,在哪里找到的?”。 侍卫恭敬地回答道“禀福王,是他自己回来的” 施风雷夫妇听到消息后,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们有一种感觉,这次光风的回归比起一个多月前,才是真的回归;惊的是,在此种情况下,如何能保下展光风。 赵大江却是一脸的错愕,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一时心急如焚。 “他自己回来的?郑端允呢?”曹由校满脸狐疑。 “是的,只有他一人,此时正在大厅外等候。并未发现郑端允”侍卫恭敬道。 “传他进来”曹由校脸上阴晴不定。 展光风在大厅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走了进来,期间与施伴安眼神相接,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眼神;施伴安不知不觉眼睛已经通红;施霁月却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展光风。 “展光风,我都有点佩服你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敢回来自投罗网?”曹由校戏谑道。 “福王,这里有我的至亲及挚友,他们现在危险之中,我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回来了”展光风环视施风雷一家及赵大江、马娟他们,不卑不亢地道。 “妖言惑众,施都督他们在这里好好的,怎么就有危险了?即使施伴安私放你们有罪,但我也会考量都督一家对我大魏的忠心,会酌情处理,你少在挑拨离间”曹由校看到展光风说这话时,根本没有正眼看自己,明显潜在词是“你不是我展光风的至亲挚友,我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你”,因为喝斥道。 但听到曹由校这么说,施风雷还是遥向曹由校躬身答谢,感谢福王的大度。 “禀福王,我刚才的确送了郑端允下山,但这个只是履行我们之前赌约而已。在山下,我无意得到了一个消息:朝廷已经知晓福王是行刺郡主的主谋,而且已经确定我们这里的位置,之所以一直不对外公布,目的是为了想对我们一网打尽。早在昨晚,他们的大规模围剿行动已经开始了;小郡主就是被他们早前安排专职营救郡主的队伍接走了。”展光风迎着曹由校的目光,声音低沉地道。 “你说什么?”曹由校脸色变得苍白,一下子惊坐起来,方寸顿失。由不得曹由校不慌乱,实施这次嫁祸式的刺杀,施风雷等政敌是极力反对的。结果也证明了,行动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施风雷们是有先见之明的。而曹由校现在唯一能坚持计划是对的底气,是来源于朝廷至今还没有查出真相,朝廷、燕王、睦州三者互相猜忌,已经动摇了吴朝的根基,复国的曙光已然出现云云。现在好了,要是真如展光风刚才所言,那么朝廷其实早就知悉真相,不公开,只是想等自己来到这里后,一网打尽而已。 现场所有人都开始骚动,十年前的都城沦陷悲剧仿佛又要重演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施风雷大吃一惊,急步走近展光风,情不自禁地抓住展光风的手腕道。 展光风看着施风雷,认真地用力点点头“接走小郡主的叫戴怜星,是戴一鸣的女儿,也是郑端允的好友,我估计戴一鸣这次也来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又一阵骚动。施风雷眼中射出愤怒精芒,而徐芳芳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展光风能说的这么详细,那么刚才说的话绝大部分是真的了。 徐芳芳想到这是光风冒险送来的情报,内心不由一阵感动“光风没变,他还是把我们当亲人”。因此看向展光风的眼神充满了欣慰与爱怜。 “都督,你对这里比较熟悉,如何御敌,我建议你来统筹安排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湘王曹由栩沉声道。蒋集谋等曹由校带来的心腹此种情形下,也纷纷点头同意。 “是的,请都督统筹安排”曹由校无可奈何地道。他知道,自己的这次计划失败,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但是目前如何退敌或者撤退是头等大事,今天失去的以后可以慢慢赢回来。 “好的,福王、湘王。湘王我们这里您的武功最高,麻烦您先到外面视察确认敌情”此刻,施风雷也不再推搪,躬身道。他已经迅速镇定了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能乱,不然真的完了。 “好”曹由栩话音刚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 “虽然消息的确认,还得等湘王的反馈。但是我相信光风,他是我展兄弟的好儿子。展兄弟当年救了大家的父辈,现在他的儿子同样站出来了,我们这次同样可以逃离!”施风雷大声地道,他在发泄,发泄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对展光风的质疑,对自己坚持这段婚姻的质疑, 施风雷说完,用力握住展光风的手道“风儿,你私下放郑端允纵然千般不对,但也是因为这,你能提前发现朝廷的阴谋。你之前说你欠了郑端允的情,我知道是事实,也认了。从今天开始,你跟她恩怨两清,你再也不欠他了。无论怎么样,郑端允是国贼的女儿,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的身份是你父亲的儿子,也是这里所有人的好兄弟,更是”说到这,施风雷环视了众人,特别是在曹由校身上略微停顿后,重重地道“是我我施风雷的女婿,霁月的夫婿,这场婚事是我和展兄弟定下来的,谁也改不了”。 所有人都愕然了,没想到施风雷这个时刻还要先说这事。曹由校脸色要那么难看有那么难看。施霁月想说什么,但是从小对父亲服从的性格让她不敢在此刻说什么。龙图喉结上下滑动,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的确,现在能说什么呢? 施风雷选择这个时候强调这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曹由校觊觎自己的女儿,他何尝不知。这两天他复盘那天晚上的事情,知道都是一个阴谋,彻彻底底的一个针对自己、针对光风的阴谋。为此,他在等就是这么一个时机,断了福王的念想。对于展光风的话,其实施风雷是完全相信了,他很愤怒,福王真的太自私,为了夺权,不惜在自己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发动刺杀。这下子可好了,除了死了一大批忠臣外,没有半吊子用。为此,施风雷现在已经下了决心趁着这个机会要和福王摊牌。 展光风也知道现在不是跟施风雷讨论他和霁月婚事的时机,只能点头走向施风雷的身旁,听从他的安排。 “我们现在比敌人最大的优势在于提前知道了他们的部署,虽然时间有点紧,但是已经足够。现在全部人马上回房通知家属,收拾细软,然后尽快到练武场集中,准备撤退……;记住不要弄出太大的响声,免得被敌人知晓,提前发动袭击”施风雷面容严肃地对所有人道。 众人领命出去后,只剩下施风雷一家和展光风,施风雷赞许地看着展光风道“风儿,你,没让我失望” “伯伯一家对我恩重如山,光风即死也难报万一,风儿即使死也决不会坐实你们处于危险之中”展光风肯定地道。 施风雷开心地笑道“好,今天事了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再分离” 徐芳芳这时走近过来,笑道“相公,虽然我们目前遭逢大难,但自此真正与风儿团聚,也算是一桩幸事。” 施伴安走到展光风身边,双眼通红开心地道“好啊,以后风哥哥真的可以跟我们在一起了” 施霁月静静地站立一旁,没有说话,但面容不再绷紧,虽然优点尴尬,但觉得光风这样舍生营救自己,内心对展光风的恨意消减了不少。至于婚事,过了今天再说吧。 “好了,我们也快点下去收拾东西,其他的待过了这次劫难后再说”施风雷吩咐道。展光风的回归,让施风雷有一种失而复得亲人的感觉,虽然强敌压境,但是心中豪情顿然而生。 一刻钟后,曹由栩已经折返把消息带回来“有近二百人的先锋部队已经抵达半山,半山哨岗已经被沦陷,我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把站岗人员救出来。” 施风雷心里黯然,今晚值岗的是他的弟子陈刚,就是刚被安安制住的那个,虽然已经被施风雷解穴,但是肯定不是敌人对手,落入敌手后估计凶多吉少。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密道在半山和寨子中间,现在通过密道撤离肯定来不及了,他马上向安排所有人的撤离计划。 所有人通过后山的东西峰间索桥撤退,福王、蒋集谋、妇孺及老人先撤。但由于索桥狭窄只能容许两人通过,且由于害怕索桥承重力不足,因此同时上桥者不能太多,必须控制在十人以内。 这样,山里接近400人加上物质撤离预计要至少用一个时辰, 四级及以上的弟子及侍卫在寨门设伏,设立第一道防线。 同时,安排第二防线的工作…… “月儿妹妹,要不你跟本王一起先过桥吧”曹由校走到施霁月身边低声道。 施霁月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道“谢谢福王关心,爹爹刚才说了四级以上的人需要去设伏。我是五级高阶,而且是爹爹的女儿,我不能走。” “你一个女流之辈留下来有何意义?我的心意你也该清楚,之前我曾向你求亲,但你以有婚约推托,现在谁都知道展光风心里有其他人,何必还要跟他在一起?而且,他在大庭广众下与你退婚,实在……”曹由校正在说的时候,发现施霁月眼睛闪过一丝韫色,但还是咬着牙继续道“被展光风退婚,对此,我也不会计较太多,此间事了,我会想法纳你为侧妃” 施霁月怒意马上上涌,“侧妃?弃妇?”她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为了逼自己放弃正妃的位置,将弃妇也说出来了。她面如寒霜,生气地盯着曹由校,曹由校满脸通红解释道“霁月,你莫要生气,刚刚你父亲在大庭广众下依然宣布你的婚事,我马上续弦于你,有点说不过去;而且,若真的如展光风所言,朝廷已经知道是我们主导的这次行刺,那么这次我回去后肯定会被其他臣子参本,这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你为正妃啊。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先撤吧”说完,他想去牵霁月的手。霁月一直没有插话,耐着性子等他说完,眼睛如两把尖刀插向曹由校,看得曹由校不敢造次。 施霁月真的是对曹由校失望透顶了,大敌当前,曹由校想到的全部都是自己,这样的人在展光风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的渺小。 施霁月冷冷地一字一句道“谢谢福王关心,霁月现在只是一个弃妇,怎配得上福王这千金之子,这里危险,还请福王尽早撤离,霁月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就走,不知不觉间施霁月眼圈已经通红。就这样,第一个走进她的心底的男人在她最需要安慰时,狠狠抛弃了她,她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那种,爱慕者无数,心性高傲的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而这些屈辱的源头,都是来源于那个人——展光风。 展光风这时站在施伴安旁边,细声地解释着刚才下山的情况,而施伴安那清澈的眼中只有展光风。 施霁月默默地走近展光风,展光风已经看到了她的到来,正想打个招呼时,突然脚掌一阵钝痛,施霁月的右脚已经踩在了上面。“姓展的,你不要以为你舍命报信,我就原谅你,我跟你说我们的事还没完。你给我的屈辱,我一定加倍奉还……” 施伴安惊讶的嘴巴嘟成一个圆形,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两人。 “霁月妹妹,那天的事情,都是我一人的错,你要打要骂我都受了”展光风忍住脚板的疼痛,尽量保持平静诚恳地道。 “哼”看到对方的样子,施霁月一时不好再骂了,但是脚底并没有停歇,她右脚左右拧了几回,看着展光风眉宇间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里面的恨才有所消减。心道“此间事了,再找你算账”。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施风雷安排完工作后,马上急着走过来。他已经看到刚才三人闹别扭的场景,心里暗叹,但装着没看见,算是给展光风解围。“光风,你武功级别较低,也不能帮得了什么,你一会儿随他们现过桥吧” 看到父亲过来,施霁月这时不好再折磨展光风,她松开脚,扭头不看展光风,依然是气嘟嘟的样子。 “施伯伯,风儿不走,风儿和伯伯一道退敌”展光风平静地说道。 “不,风儿,我和你父亲犹如亲兄弟一般,我没儿子,从小当你是亲儿子一般,你走后,算是为我施展二家留一血脉。不然到时事态凶险,我们顾不上你。” “风儿虽然武功不高,但是临敌经验丰富,还是能帮上点用的。风儿从小受伯伯恩情,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刻离开伯伯的。”展光风斩钉截铁地道。 听到这里,施霁月肩膀微微发抖,心中哀叹“若光风没有去睦州十年,没有遇上郑端允,那么他也算是一个好夫婿了。天意弄人啊” “好!不愧是我师弟展绍之子,那么我们一家人今天就并肩作战。但光风,我们第一道防线需要挡住两刻钟以上;以便所有人通过天门,进入后山;此后我们就去守天门,只要再坚持两刻钟,应该就有足够的时间让大家脱险”施风雷叮嘱道。 第75章 先遣队 神行帮的武功特点快:行进快,出招快、闪避更快,尤其是已是八级初阶的帮主鬼脚陈七,轻功可在天下排前五,甚至很多九级宗师的高手都没法追及他,相传若世间有厉鬼的话,依然没法留下陈七。神行帮近年依附朝廷从事走镖生意,垄断了全国近三成的押运生意。当然朝廷给予的照顾是需要有回报的,比如这次围剿前魏余孽,鬼脚陈七就自告奋勇打头阵了。 现在大约是凌晨卯时中,初冬的这个时间点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也是最好的偷袭时刻。陈七带着两个儿子及门下五十人已经趁着夜色接近了前魏国逆贼的寨子,为了进一步隐藏行踪,所有人都穿上了厚棉靴。寨子看上去毫无防备,哨岗那个年轻弟子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就被制服活捉了。现在到了寨门,居然好像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陈军是陈七的大儿子,武功继承了其父衣钵,三十多岁晋身七级高阶,他低声地对陈七说“父亲,天助我也,寨子毫无防备,我们冲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并且占据那个所谓的天门,待大部队一到,前后夹击,瓮中捉鳖,全歼前魏余孽,这样这次的天大功劳就是我们的了” “是的,父亲,哥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们开干吧”陈勇是陈七的二子,虽然修为不够其兄,但也是七级中阶高手,此时他眼中闪出兴奋的神采,乐滋滋地道“胭脂榜的霁月据说就在这里,冲进去先把她给绑了;另外据说霁月的母亲也是国色天香的,就——孝敬父亲大人吧。至于霁月嘛,呵呵”说着说着,眼中充满贪婪。 但陈七毕竟比两个孩子要老辣,在天大的功劳面前此时却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问题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也许是太安静了吧,他犹豫是否现在就发起攻击,并占领原计划的天门。思索中,他的两个儿子不断地催促,说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许真的是自己老了,熬不过两个儿子怂恿。“拼了,富贵险中求,为打开寨门的首功,杀!” 这样五十名弟子在陈军、陈勇的带领下,在活捉施霁月、徐芳芳的激励下,浩浩荡荡冲向山寨,他们都背着桐油及箭矢飞石,任务是煽风点火,趁乱占领天门,砍断东西两峰的桥梁。这个任务看上去很容易完成,首功眼看到手了。 五十步、四十步,随着不断接近寨门,陈七的不安感越来越浓了。轻功强的人,往往视力都好,他突然发现了黑暗处有一双闪光的眼睛,好像是猎人盯着猎物时露出的兴奋光彩。他马上知道不妙大叫“有埋伏,撤退……” 晚了,一切都晚了,破风声响起,无数箭矢、飞镖、石头如狂风暴雨般打来,同时惨叫声此起彼伏,五十名弟子已经倒下一大片,儿子陈勇也被飞镖打中脚踝,摔倒在地。 这次带来的都是帮里的精锐啊,陈七来不及心疼,这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陈七号称鬼脚,进攻时当然是动如脱兔,逃跑起来也同样毫不逊色,他双脚一着地后,马上借力身子往后飞,即使世间有厉鬼,图奈我何? 世上无厉鬼,但却有九级宗师曹由栩,一个早就算好他的逃跑路线的高瘦身影出现在他的背后,陈七暗叫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背后已经受到重击,身子像是脱线的风筝飞出去,鲜血已经从眼睛、口鼻处流出来。接下来,他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事情,自己的大儿子在两个武功至少有八级的身材高大男子合击下,三招内被拍中“天灵盖”,立马毙命。 陈七虽然不认识偷袭自己及儿子之人,但内心已经明白,寨子里有一个九级宗师曹由栩、一个八级高阶施风雷、一个八级初阶侍卫林艾。杀子灭门这个仇很深,但自己没机会报了。曹由栩那一掌是全力施为,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此刻陈七全身经脉尽断,已与废人无疑。这时,背后不知是谁向他捅了一剑,他临死都不知道杀他的是谁,可能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八级以上高手在江湖上绝对称得上一等一高手,最不甘的恐怕就是这种死法,窝囊啊。 次子陈勇终于得偿所愿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落花施霁月,真的好美好美,真的有资格跻身胭脂榜,但是这女子太冷了,不仅面容冷,长剑更冷,以至于长剑穿透自己胸膛后依然感觉到那股寒冷,他生性风流,现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算值了吧。 战斗前后不超过一刻钟,初战告捷,歼灭的干净利落,神行帮所有精英尽去,一个不留,而己方无一人受伤,这是施风雷早前制定的方案。现在己方总体处于弱势,四级以上能战者不足百人,所以要尽快形成局部优势,以多打少,以强击弱,消耗对方实力,并在对方大部队到来之前,让老弱妇孺尽快撤离。 落后陈七三里山路左右的戴一鸣他们已经听到了山上传来的惨叫声,他们没有急于上去营救,而是静静地听着,捕捉声音传来的信息。 戴一鸣这次和侯龙、侯虎、候豹三兄弟一起,同行的还有一百多个死士,让陈七他们去放火及切断东西两峰的桥梁是侯家三兄弟中最善谋的候豹出的主意。谁都不敢说对方没有准备,陈七若能建功,那么头功给他又如何,但若失败,就作为弃子,但是弃子要发挥弃子的作用,以死来探明对方的虚实。 “侯爷,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灭杀一个八级高手带领的神行帮,除了自身实力强外,只能再辅以偷袭了。看来对方已经有所准备,现在双方都在明处,若我是施风雷,肯定会据险而守”候豹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戴一鸣一直很欣赏候豹。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次他们能调用的战力约百人左右,五级以上的更不足五十人。而我们三组共有四百人,其中五级以上超二百。加上太孙庞大精兵断后。在我强敌弱的时候,我们不用玩阴谋,集齐所有人,光明正大地进攻。根据线报,他们要逃去东峰,必须要通过那个狭窄的天门。我们要想战果足够大,必须要跟对方抢时间”候豹认真道,眼中充满自信的神色。 “好!那么就听你的。所有人点起火把,原地待命;施风雷,这次我看你还能跑得掉,这次还有展绍再给你断后吗?”戴一鸣大笑道。 一时间,戴一鸣这队燃起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山腰。随后从左侧山林上山的燕王部及右侧上山的锦衣卫部全部燃起火把,最后山脚下的皇太孙部也点起数千火把。现在皇太孙手下其实仅剩三千人;因为他刚才得到消息,郑端允已经被营救团救出,所以立即拨了两千人护送郑端允。 看着漫山的火把,施风雷拳头握紧,严肃地对所有人道“刚才虽然我们打了一个歼灭战,但是很明显那些都是弃子,真正的战斗马上打响,我们要为我们的亲人争取到逃命时间,至少这道防线要抵挡两三刻钟。你们有信心吗?” “有!愿听师傅令”龙图带头呐喊道。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这次本来是让他离开的,但他坚决选择留下。 “愿听都督令”林艾躬身向施风雷表态道。 一时间无论是施风雷的弟子还是福王留下的侍卫都战意高涨。 既然这样,就真刀真枪打一场吧。 朝廷的三路人马一刻钟后便集结到山寨门前,戴一鸣首先出列,喝道“施风雷,你这个卑鄙小人,年轻时用计谋抢人妻子,现在老了还干一些龌蹉的行刺栽赃勾当,你可否敢与我一战?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 他话音一落,左边也传来一个董重山洪亮的声音“戴师兄,我以前还是很尊敬你的,没想到你为了栽赃我,连脸都不要了,居然用起我的刀法来了” “施风雷,我们以前交过手,那是各为其主,对于你这个对手还是佩服的,但这次策划如此没脑般栽赃,真的丢人啊。”锦衣卫都指挥使张之亮阴阳怪气道,他声音不大,但是用内力发出,反而传播最远。 朝廷三路人马哄堂大笑,都跟着起哄,队伍里有很多江湖众人,不知道谁叫唤道“抓施风雷,抢羞花施霁月” 施风雷面色酱紫,身体因生气而发抖,徐芳芳用手搭在丈夫的手掌上,安慰丈夫要冷静下来。 施霁月神情冷峻,手按剑柄,眼神流露出骇人的杀意。龙图伤的是左肩,并不对他的右手使剑造成太大的影响,听到外面有人侮辱施霁月,牙齿咬的咔咔响,玄铁重剑已经出鞘。展光风却像一只幽灵似的,躲在隐秘处。他的武功不行,只能做起自己最擅长的藏匿了。 “戴一鸣、董重山,你们两个无耻之徒,不仅欺师灭祖,还背信弃义,通敌卖国,今天就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施风雷说完,从寨门被扔出很多个木桶。 看到滚落的木桶,三路人马中有很多个武林高手,哪看得上这些手段,他们狞笑着向木桶打出凌厉的掌风,掌风所到之处,那些木桶纷纷在空中爆裂,喷出一片液体。 “是桐油,大家小心”候豹最先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桐油,本来没这么多的,是你们辛苦背上来的。”施风雷语音刚落,从寨里就扔出无数火把,火把在空中遇上桐油,马上燃烧,如火龙一般扑向戴一鸣他们。因为寨门前狭窄的空地中挤了几百号人,虽然这些人武功都不差,但是真的太挤了,在众人忙乱之下,有大约几十个武级较低的人躲避不及,被烧伤烫伤。一时,队伍大乱。 戴一鸣怒喝道“宵小之辈,尽会干些龌蹉之事,冲上去,砸烂寨门” 在戴一鸣带领下,董重山、张之亮等五名八级级强者冲在前面,到达寨门前,戴一鸣双掌拍出,哐当一下,寨门被掌风打得木屑纷飞,摇摇欲坠。这时破风声响起,两块石子袭向戴一鸣面门,戴一鸣从破空声便知道打出这两块石头的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他不敢大意,一拧身,生生做了一个空中铁板桥,躲过了这次的袭击。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戴贼休要猖狂,多年未见,看看当年号称最年轻宗师,现在还剩几斤几两” “曹由栩,我早就知道你在这了,当年的手下败将,怎么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戴一鸣耻笑道。 “戴一鸣,你少得意。马嵬坡那一战的仇今天我跟你一起算清。”话毕,曹由栩飞扑过来,两人都是用剑高手,一下子就缠斗在一起。 另一边,董重山和另一个八级初阶高手飞跃过寨门,这个八级初阶高手名为韩啸,是睦州天鹰门的门主,一手鹰爪功已经出神入化,施风雷立马迎上。董重山与施风雷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不再废话,直接就对上了。 虽然施风雷已是八级高阶,但是在两个八级初阶的围攻下也只能战成平手。 相比施风雷这里,林艾就显得吃力多了,与他对战的是锦衣卫第一人,八级中阶都指挥使张之亮和另外一名高手千风华,此人乃是九级宗师千秋帮帮主千无缺的独子,刚满四十,但修为已经达到八级初阶,是千秋帮的少帮主。林艾仅仅是八级初阶,勉强能与千风华打个平手,现在加上一个武功级别本身就比自己高的张之亮,如何能招架。 在攻山之前,太孙方面已经进行过严密的推敲,对于前魏方面七级以上的高手进行了重点针对部署,原来的计划是董重山、陈七和韩啸三人对阵施风雷,但是因为陈七身死,所以才让施风雷这边战成平手。但是,只要林艾那里抵挡不住,八级以上的对战朝廷最终还是会赢的。 看到林艾败迹已露,七级高阶徐芳芳及七级初阶的施安安马上上前协助。 能跳入寨门进行捉对拼杀的朝廷目前都是八级以上高手,而朝廷七级及以下的高手正在对战凭借寨门及围墙之利袭击的施霁月他们。 第76章 变数 皇太孙正带着少部分锦衣卫高手及三千健卒,已到达山腰哨所。今天的行动,除了营救郡主比意料中还要顺利,导致皇太孙不得不为了表示关怀,中途分出二千士兵护卫郑端允外,其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顺利,完全按计划实施。 借着月色,对峰山中的西峰看上去虽然依然雄伟,但此刻在太孙眼里却像一块待宰割的肥肉,很快就会完全被装进自己亲自布置的口袋里。 正当皇太孙得意之际,远处山头突然传来的打斗声,但很快打斗声便停止了,太孙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心眼不由得提到了嗓子处。不久后太孙看到了前方亮起的火龙,他知道这是突袭不成改强攻的信号。 虽然偷袭失败马上改强攻,这是一早就制定的策略。但这是皇太孙最不想看到的情景,这说明敌方提前有准备,心中不由得哀叹:这次的目标看来很难全部达成了,至少前魏摄政王曹由校肯定抓不住,自己这次在皇爷爷面前丢分了。 高瞻远瞩的皇爷爷一直都有在前魏、睦洲及东辽等不安势力中安插桩子。作为帝国根正苗红的接班人,他是世上极少数全部知道这些密谍布局的人之一。而自从知道前魏余孽是本次幕后黑手,皇爷爷要求予以全歼后,他就决心要好好在皇爷爷面前表现一番。为此,他假装未发现真凶,继续麻痹敌人,不惜将自己以后的正妃郑端允置于险地,冒着失去笼络睦王的机会,就是要赌上这一把。为了这次突袭,他抽调兵法大家盛子庸及足智多谋的铁子铉协助。 皇太孙比谁都知道活捉曹由校的意义,这是前魏朝廷的实际掌控者,更为重要的是,曹由校是本次嫁祸刺杀计划的策划者,皇爷爷最恨这种离间自己骨肉亲情的人。因此太孙自从知道曹由校上山后,就感谢上天在储位争夺的重要时刻,给他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马上和自己的智囊团商议,并迅速制定围捕计划。 为计划保密需要,完整计划只有太孙身边极亲密的张孝儒、盛子庸、铁子铉三人及睦王极信任的侯豹知道,让侯豹参与的目的是方便侯豹事后向睦王汇报,同时彰显太孙对未来国丈爷睦王的毫不保留。 正式对外公布突袭计划,仅仅是在几个时辰前的动员时,要瞒住敌人,必须先瞒住自己人,这是太孙的哲学。这就是为什么戴怜星在收到任务时才知道计划步骤的原因。 皇太孙一脸懊恼地望着火光冲天的山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已成翁中鳖的前魏怎么可能提前得知自己的计划。他不知道变数究竟出在哪里?侯豹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绝对信得过。张孝儒等三人更是可随时为自己抛头颅的死忠,各个参与行动之人,都会实行互相监督,要想在这么短的几个时辰内涉密,同样不会容易。那究竟是谁泄密的?愤怒的太孙心里已经暗下决定,若查出泄密之人,他必定将其挫骨扬灰。 万幸的是,他的智囊团足够优秀,特别是盛子庸,围捕行动的所有突发情况都有应对之策。比如,现在的突袭不成时,就马上启动应急预案,改突袭为强攻。将阴谋变成阳谋。盛子庸计算过,即使前魏余孽提前准备,在戴一鸣等自己人也仅仅是提前几个时辰知道计划的前提下,前魏消息再怎么灵通,能提前准备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由于前魏基地的地形图昨天已送到太孙智囊团中,盛子庸判断,以施风雷的老到,若在仓促知道准备被袭的前提下,唯一逃生通道的就是联通东西两峰的狭窄索桥。 盛子庸不是没有考虑过派人到对峰山的东峰守株待兔。但最后放弃了这个方案,原因有三:一是曹由校这条大鱼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游走,要一次打掉前魏余孽必须要尽快起网,而昨天才获得对峰山地图的智囊团在仓促间也难以派人到东峰布置,毕竟东西两峰间是一条巨大的仓江,渡江布局成本非常高,相较之下,由神行帮抢占天门,砍断索桥从而前后夹击全歼前魏的成功机会更大;二是这次的前魏余孽底子非常厚,几十名五级以上高手在大宗师曹由栩的带领下要一下子吃掉,必须要集中优势兵力,分兵作战反而是大忌;其三就是,天门狭窄,只能容一人一马并排通过,虽然是易守难攻,但却同样是不利于大规模的人员撤退,要山上几百号人顺利撤退,没有一两个时辰,简直痴人说梦。 所以,施风雷若提前知晓突袭时,他的路子只剩下一个:负隅顽抗,为撤离争取时间,撤退更多的人。这是施风雷唯一能打,且应该打的明牌。 同样,若突袭失败时,戴一鸣等马上全力进攻,给施风雷造成压迫,打断前魏撤退的节奏,为围捕争取时间,抓捕更多的人。这是朝廷这边这时最应该打的明牌。 贵为帝国未来的继承者,皇太孙本无需亲自到场的,但吴国以武立国,皇太孙难得一次跟士兵共进退,这个机会还是要好好把握的。毕竟皇帝爷爷还在皇城里看着呢。因此,他心中一横,立即拨出大部分兵力交给锦衣卫同知曾永,让其协助戴一鸣他们围剿施风雷。 第77章 搅局 正当皇太孙心有不甘地看着火光冲天的西峰时,西峰山脚下,同样有很多双眼睛瞪着太孙兵勇的驻扎点及被火光染红的西峰。 由于本次参与围剿的兵勇及武林人士众多,因此一直监视皇太孙行踪的耶律破睦凌晨也收到了朝廷方面异动的情报,他立即召集所有人尾随而至。 作为大魏的几百年对手,大辽同样在大魏灭亡前已经大量安插密谍。这些密谍中的极少部分后来也成为了大魏余孽。根据情报,耶律破睦已经知道上月的刺杀是前魏所为,而朝廷本次围剿的对象就是前魏都督施风雷的驻地。 “哈勒台,你认为,对于这次围剿,吴国会成功吗?”耶律破睦神情严肃地看着远方的火龙,向旁边的一个近侍问道。 “禀少主,双方实力悬殊,前魏肯定守不住”哈勒台躬身答道。 “那太可惜了。那大吴的接班人就在前面,现在他已经开始分兵去抓捕前魏余孽了,我们有机会干掉他吗?”耶律破睦沉吟道。 “少主,依我目测,太孙此次分兵后,人数依然远超我方,朝廷这次兵锋太盛,我们机会不大,还是坐山观虎斗就好了。”哈勒台建议道。 “嗯,实在令我不甘啊!”耶律破睦为不能趁火打劫懊恼不已,这时候,一个容貌极美,但又冷若寒霜的少女提剑向自己刺来的画面不知不觉又浮现在脑海里。近段时间,他已经确认那天与自己交手的女子乃是施霁月,突然一个想法蹦到脑海,他摇头道“不,我们不能坐视前魏的败亡,至少我们可以做也一个搅局者”。 哈勒台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少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给吴国留下一个祸根,把水搞混,方便我们日后西伐中原”耶律破睦一字一句道。 “少主所言极是;但是少主,我们的人虽然武功都不错,但不足百人,如何能救得了前魏?”哈勒台问道。 “如你所说 ,我们人少,要直接救前魏肯定不行,但若我们攻其必救呢?”耶律破睦手指着正在山腰驻军的曹允炆,脸上出现一个古怪的笑容。 根据原计划,皇太孙带领的五千人在抵达山腰哨所后,会分兵两路,其中皇太孙将会留驻二千兵在山腰,其余三千人会继续上山围剿。只要这三千生力军加入,前魏方面的防线肯定立马会土崩瓦解,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现在由于有二千兵去护送郑端允,因此剩下的三千人就不能全部投入进去了,只能用五百留驻,其余二千五继续参与围剿。即使少了五百人围剿,但是结果也是一样的,不可能出什么变数,关于这点,曹允炆是这么想的。 这个变数现在却被耶律破睦抓住了,当二千五百兵勇接近大寨时,山腰突然响起号角声,那是进攻的号角,不知何人在高喊“抓住皇太孙!抓住皇太孙!”。声音在夜间激荡。 山腰哨所附近马上出现上百道黑衣人身影,当太孙这方还没醒悟过来时,攻击已到。第一轮攻击是游牧民族擅长的弓矢,一轮箭雨过后,大吴方面马上就有上百的士兵倒下。朝廷这里,除了保护皇太孙这五百兵勇外,还有锦衣卫的二号人物——指挥副使刘旭,刘旭是一位七级高阶的强者,他发现落入包围后,马上提刀保护在皇太孙身旁,他实战经验丰富,仔细观察后,马上喝到“大家不用慌乱,敌人不足百人,护驾!”。说完,便指挥剩余兵勇与周围的黑衣人对射。同时,吹响求救号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当山下吴辽双方喊杀连天之时,在施风雷的驻地中,林艾快筋疲力尽了,他左肩已经中了张之亮一拳,右胸被千风华的长剑划了一条长约五寸的伤口,虽然不是致命,但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将整套衣衫染红。虽然徐芳芳和施伴安从旁协助,但是一个八级加两个七级如何能敌得过两个八级高手?因此徐芳芳与施伴安此刻也是险象环生。 同样令张之亮感到高兴的是,寨外围的三路人马终于攻破了寨门,三四百号人正在四面八方如潮水地涌进来。双方人马开始近身厮杀。 张之亮眼中充满猎人合围猎物的愉悦。只要再坚持半刻钟,林艾、徐芳芳和施伴安这三大高手都要被杀或被擒。 偏偏这时,突然山下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有人大声呐喊着“抓住皇太孙”,没多久,就听到己方同样响起急促的求救号角声。张之亮大吃一惊,内心稍微权衡,马上做出选择“自己即使不在,前魏逆贼也翻不天,但若太孙遇到什么损伤,以皇帝那护短的心性,不把自己满门给抄了才怪……” 于是他心有不甘地跳出战斗圈,抱拳对千风华大声道“千大侠,太孙遇袭,我现在马上要赶过去”然后指着正在飞扑过来的几道己方身影接着道“但我们的人已经涌进来了,大局已定,大侠并非是孤军奋战。” “好,张大人放心,大局已定,他们翻不了天;太孙那里才是最重要的”千风华豪气地道,他也知道皇太孙安危的重要性。这时薛娇娇已经带着两名六级女强者冲了过来,拦下了徐芳芳。 看来即使是人数,施风雷这些人都不占优势。张之亮放心了,马上飞出寨门,带领一队二三十人还没入寨的锦衣卫,飞跑下山去救驾了。 而原来准备上山围剿的两千五百兵勇的带队人曾永,在听到山腰哨所发出求救信号后,不等张之亮指挥,也立即全军回撤救援太孙。 虽然少了张之亮,但施风雷情况依然非常危急。施风雷极痛恨此前伤过自己的师弟董重山,之前他很认真地研究董重山每一个招式的破绽。今天在打斗中,瞄准一个契机,施风雷踢中了董重山的大腿外侧。但同样付出了代价,韩啸几乎在他伤董重山的同时,鹰爪划中董重山的后背,鹰爪所过之处,背后衣服被撕去一大块,背上肌肉留下几道手指痕。 徐芳芳看到丈夫受伤,想上前解围,但在薛娇娇和另外两名六级女高手的纠缠下哪里能脱身,薛娇娇的兵器是一条长鞭,这种长鞭属于软兵器,很难练习,但是熟练后会令人防不胜防,的确很讨人厌,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上,很容易卷飞你的长剑。薛娇娇和两个六级强者的配合方式是:薛娇娇在外围突袭,而两个强者则在正面顶住徐芳芳,这样一来,徐芳芳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了。薛娇娇还不断扰乱徐芳芳的心神,她一边打一边耻笑道“芳芳姐,我们姐妹这么多年不见,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这是急着去哪里啊?” “哼,妖女,你魅惑董重山,他背叛师门跟你脱不了干系。”徐芳芳怒斥道。 “哟,我没听错吧?我们徐大小姐可是江湖的第一美女,论魅惑能力,在你面前,我这个妖女哪里排的上号啊”薛娇娇的声音充满魅惑力,即使在打斗中也非常的娇柔。 徐芳芳知道对方想扰乱她的心性,鼻子闷哼一下,不再搭理她。 “还有芳芳姐,听说施都督一直以来对您可是一心一意,这么多年来,仅仅是当你无法再生育的时候,才要了一房通房丫鬟,这样驾驭男人的本事可否教教我呢?你也知道,你那位董重山师兄可是贼的很,我稍微不注意点,就去沾花惹草的”薛娇娇想用话继续激怒徐芳芳。 徐芳芳怀孕时,被戴一鸣寒毒所伤,最终生下安安两姐妹后,就不能再生育,没有子嗣是她的一块心病,现在被薛娇娇当着这么多人奚落,心里开始急躁。其实徐芳芳是七级高阶,而薛娇娇才仅仅是七级初阶,但一来刚才徐芳芳与张之亮、千风华两个八级对仗,耗损了大量的真气;二来跟薛娇娇一起攻击的两个六级高手实力也非常接近七级了;现在加上心态失衡,缠斗之下,渐渐处于下风,显得险象频生。 第78章 安安受伤 父母都处于危险中,施伴安和施霁月都心急想去救援,很可惜的是,同样有人在关照她们。 找上安安的正是王冀。 这段时间以来,王冀承受了巨大的质疑,侯龙三兄弟已在怀疑自己临阵脱逃了。而造成自己这么被动的根源就是这次的刺杀,现在罪魁祸首就是这些人,因此他冲进来后,下手非常狠,已经有施风雷一名弟子和一名侍卫死在他的手里。 他天生好色,在打斗中发现了施伴安,施伴安虽然因寒毒损了根基,面色没有那么霁月那么健康白皙,身段也略显单薄,但是与霁月同胞出生的她又能差到哪里,实在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因此,这老色鬼就偷偷地缠了上去。 “你就是施霁月?”王冀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施伴安。 看到对方那双贼眼睛不断往自己身上瞟,施伴安内心非常生气,但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很强,而且她也的确认识这个人。对于这个护送小郡主的主将猎鹰子,施风雷他们早已把他的画像及武功详细信息分到各个弟子手里。施伴安虽然没有参与刺杀行动,但是这个画像她也看过,也听众人议论过这人的能力,七级高阶、轻功极强。这个人,自己在气力充足的时候也难以匹敌,更何况是现在刚刚和两个八级强者交手后接近力竭的自己。 看到是王冀,施伴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向王冀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极甜美的笑容,道“是啊,我们以前见过?” 施伴安本来就属于无心无肺的那种人,笑容间显露的天真灿烂是那么的自然。王冀早从林洪知道这个施霁月并非庸手,应该是五级高阶左右。但一个五级高阶王冀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因此也将计就计调侃道“霁月姑娘跻身胭脂榜,天下不认识你的人真的很少呢,你放心吧,一会儿动手时,我会怜香惜玉的。” “那是你说的呀,可不能把我给伤着了”施伴安开心地道。 “好好,你放心,我会悠着点的”王冀大方的笑道,嘴巴虽然在调侃,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施伴安道“既然是胭脂榜美女,那么爷就等你先出手,给足你面子;到时你伺候你大爷的时候还回来就是了” “好啊”施伴安很自然地拨了下头发,很开心地靠近王冀。在这个距离里,没有一个七级以下的人能伤到以轻功扬名的王冀,但施伴安不是六级,更加不是五级高阶的施霁月,她已经是七级。 施伴安动了,王冀看到对方动时,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马上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双脚蹬地,本能右掌拍出,身子往后飘,试图躲开施伴安那如疾风般刺向胸口的一剑。 施伴安与王冀一样,走的是轻灵路线。这一剑是拼尽全力的一击,轻功强如王冀使尽浑身解数从旁边闪躲,闪避的同时王冀右手扬起,奋力捣向施伴安,希望逼退对方。但施伴安出手前已经抱了以伤换死的心态,希望在己方整体弱势的情况下,重伤王冀。闪避下的王冀终于堪堪避开胸口那致命一击,也仅仅是胸口避开而已,王冀耳朵已经听到长剑贯穿自己右肩的声音,那是世上最恐怖的声音,因为其中还带着自己的骨骼被破开,韧带被挑断的声音。 就在施伴安刺中王冀的同时,啪的一声响起,正是王冀的右拳无情地打在施伴安的肩膀上发出的声音,安安长剑脱手,直接倒飞出去。 眼看着安安就要撞在身后的房间里,刚刚赶到的霁月想出手已经晚了,她忍不住大声哭喊道“姐!” 就在危急关头,黑暗中,飞出一个身影,空中一抄,搂住了安安。施霁月已经看清楚了,这道黑影正是展光风。因为武功级别不高,展光风一直隐在暗处,他临敌经验丰富,看到王冀的拳势,已经准确判断安安被击飞的路径,提前进行救援。 展光风是从旁边扑出营救安安的,空中动作已经卸了大部分的冲力,搂住安安后,马上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地面的冲击。 啪的一声,两人重重落地,伴安的右肩已经被打脱臼,她昨天才遭遇了寒毒,元气还没完全恢复,现在久战后已然力竭,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出后,她人清醒了很多,看到是光风后,眼睛通红,心中喜道“是他,风哥哥来救我了,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你受伤了,我带你马上撤离”展光风这一下摔倒也受了伤,此时他满嘴鲜血细声道。说完,不管对方是否答应,把安安横抱起来,与施霁月交换一个令对方放心的眼神后,急速脱离现场。施霁月悬着的心才放下,看到有人向展光风追去,马上飞身跃上前,将追击的二人拦下。 展光风极速地飞奔,很快接近了天门,敌人暂时还没攻进来这里,展光风放慢脚步,低头向怀中的安安温柔地问道“还疼吗?一会儿赶上大部队,再找人帮你把臼给接上” “不疼,光风哥哥,反倒是你为了保护我,你的身体先着地,疼吗?”安安感动地道。 “没事,风哥的武功虽然不咋样,但是胜在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展光风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风哥哥,刚才我被打伤的那一刹,不知咋地我想起了你小时候站在我面前打架的场面;没想到,你果然又出现了,要是以后只要我受伤,我马上能见到你,那该多好啊……”施伴安看着展光风,痴痴地道。 “乱说话,以后你想见我我就出现,不许你再受伤了”展光风打断她的话。 “嗯,好的,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受伤的”施伴安心里很甜。 “说好了,以后不要让自己受伤了,更加不允许再伤害自己”展光风温柔地道。 “嗯,那我们说好了。我以后尽量不要受伤,但是你不要离开我”施伴安突然有点脸红红地道,想起刚才自己在众人面前表示喜欢展光风的豪言壮语,脸上不由得一热。 “好”展光风却没多想,马上答应道。 后山的天门,这时一片忙碌的景象,很多人依然在沿着天门往索桥方向撤离。在福王的带领下,寨子有一部分人已经通过了天门狭道,福王甚至已经过了索桥,安全地抵达了东峰。 展光风来到天门的时候,负责在天门布防断后的梁婉儿和张昕已经认出了他们,看到脸色苍白的施伴安,众人大惊。张昕从展光风怀里接过施伴安。 展光风将安安受伤的经过简单交待后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温声对安安道“安安,我现在过去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和大家先过桥” “你一定要小心”施伴安虽然心中不舍,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你放心,我会珍惜这条性命的”展光风肯定地点点头,安慰道。 施伴安两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慢慢地消失了。 第79章 云之托 皇太孙与耶律破睦在半山腰激战正酣,但正在往山上疾驰的戴怜星却毫不理会,皇太孙?他的生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相反,他这次死了,没准还不会让郑端允离开自己呢。 戴怜星心很小,小的只装得下三人,除了母亲外,剩下的两个都在附近,一个女孩和一个男人。 女孩是她的闺蜜,从小她们两个就无话不谈,跟这个女孩在一起,戴怜星可以忘记很多痛苦:忘记被父亲忽略、家族排挤的痛苦;忘记母亲对自己忽略的痛苦。特别是后者更令她发狂,虽然母亲表面上很关心她,但她内心还是觉得母亲对自己很冷漠。 她的母亲从来不和她谈一些深入的话题,特别是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情,她有时也会好奇地问母亲是怎么认识父亲的?毕竟,父亲是大魏朝廷武功第一强者。在父亲众多姬妾中,以母亲一介布衣的身份能脱颖而出成为平妻,肯定跟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每次问到这类话题,母亲都不会有好脸色,让她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戴怜星把自己很多的关注都倾注在郑端允这个闺蜜上,她很重视她。在别人看来会觉得戴怜星像是一只母鸡那样护着郑端允这只小崽。谁伤害郑端允,她都会百倍奉还。 上山前,戴怜星背着郑端允很快找到了薛娇娇,薛娇娇没有想到任务这么容易就完成了,内心狂喜。于是,薛娇娇马上使人通知了皇太孙,皇太孙知道后立马拨了二千健卒来保护郑端允。看到郑端允安全上了皇太孙提前准备的马车后,薛娇娇因为担心自己的丈夫的安危,所以向郡主告辞,要求上山协助围剿。郑端允对此无所谓,马上答应了。 望着薛娇娇迅速远去的背影,郑端允不由得一阵的害怕,这么强的女子一会儿要是遇上他怎么办?听说这个女子还不算武功最高的,那么他这次上山真的很危险了。 车厢里,仅剩下郑端允和戴怜星二人。戴怜星一直注视着郑端允,自从展光风离开后,郑端允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 出乎郑端允意料之外的是,戴怜星并没安慰她,其实她何尝不是需要别人的安慰。戴怜星同样没有问郑端允这段时间的经历,她知道郑端允肯定会说,但也许现在还不是机会而已。 “怜星姐,你武功高,能否拜托你一个事”,郑端允打破沉默,低声道。 戴怜星听到郑端允这么说时,心里突然一沉,她已经猜到郑端允所托之事是什么了。心中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那一刻,郑端允苍白的脸庞上出现一抹嫣红,她声音微不可闻“你可否上山看看能否遇到刚才那个扬元绍,哦,他的真名叫展光风,若遇到他……遇到他时,带他回来……”。 “好”戴怜星语气平淡但坚决。对于郑端允的要求,她从不拒绝。更何况,郑端允要求救的那个男人,就是在她心中的那个男人。 戴怜星答应的这么爽快,倒是大出郑端允的意料之外,她疑惑地看着戴怜星,问道“怜星姐,你不问我原因就答应了?” “我知道你会有你的原因”戴怜星低声地道。 “嗯,其实,其实是……”郑端允手指轻轻卷起衣角,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戴怜星苦笑地摇摇头,轻轻拉起郑端允的小手温柔地问道“你爱上他了?” “啊,谁?”郑端允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问这个问题。 “就是你说的那个死士杨元绍啊”戴怜星无奈地笑道。 郑端允羞涩地低下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把他接回来。”戴怜星语气很平静,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感情波动,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她害怕郑端允看出自己的异样,说完就跳下车厢,跟旁边的两个女高手低语几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戴怜星在飞奔着,两旁的景物迅速地后退,随着景物后退的还有两滴晶莹的泪水。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展光风的情景。那是展光风刚开始锻炼隐匿保护郑端允不久,武功已经不弱的戴怜星很有感觉地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展光风那时还是一个小孩子,正隐匿在一排灌木丛中,屏气凝神地注视着郑端允。不知是否是心灵感应的缘故,展光风在戴怜星看向自己时,也移走目光,很快两人四目相对。 看到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发现后,展光风心里冒出一股冷气。他害怕对方呼喊出来,自己被发现后,结局只有一个,被当做刺客当场杀死。被发现就会死,哪怕被自己人发现也是。这个是死士营的规矩。想到这个悲惨的结局,展光风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侥幸心理,他双手合十于胸前,很虔诚地拜了拜,希望那个小女孩能放过自己。虽然如此做了,但是展光风内心清楚,这么做也就是垂死挣扎而已,正常的小女孩发现了陌生人在身边,怎么可能不会惊叫呢?只要她呼喊一句,侍卫们就会一拥而上了。 幸运的是,戴怜星不是正常的小孩,她不知道是因为发现隐匿者只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还是已经判断出这个小男孩的武功不会高到哪里去,自信自己一个人都可以撂倒,又或者是被展光风那双清澈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无邪的眼神所感染。戴怜星没有呼喊,她只是先支开郑端允后,走近灌木丛低声喝道“你是谁?” “我,我是王府里分派下来保护小姐的”。被发现的展光风硬着头皮道。 “就凭你这种三脚猫功夫也想保护人?”戴怜星戏谑道。 “是是,我的确刚学习没多久,但我真的是王府的人”展光风连连称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戴怜星沉吟道。 “嗯”展光风一时不知所措,的确对方没有理由相信自己。 从灌木丛里看到对方那着急的样子,不像伪装,戴怜星不知为何,她选择相信了。“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你给我马上离开,我要和允儿聊天,不想被别人听到” “这?”展光风脸上满是为难的样子。 “还不滚?我要呼喊了”戴怜星愠怒道。 “戴小姐还是呼喊吧”展光风心下一横。 “哦?为什么?”戴怜星觉得很奇怪。 “被发现行踪的死士是死;要是被发现没有保护小姐的死士也是要死”展光风稚嫩的脸上显出无奈。 “你,你不要威胁我,本姑娘受不得威胁”戴怜星真的怒了,她后悔自己是不是对这个男孩太纵容了。 “不敢威胁小姐,我说的是真的”展光风轻声道。 “怜星姑娘,外面冷,小姐请你进房间里来”郑端允身边的丫鬟对着戴怜星呼喊道。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次。今晚酉时,你可以出来吗?”戴怜星压低声音问道。 “嗯可以的”展光风点点头道,但疑惑地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黑龙河在城内的大拐角处有三棵老杨柳树,你知道吗?”戴怜星试探地问道。 “知道的”展光风点点头回答道。 “好,那你准时在那里等我”说完,戴怜星急匆匆地走进郑端允的房间。 第80章 星风往事 酉时末,当展光风急匆匆地赶来约定地点时,已经算得上迟到了。发现戴怜星还在等他,展光风用小手拍拍胸脯,好像放下一颗大石。 “你居然让我等?”戴怜星满脸寒霜。一直看不到展光风出现的她,内心以为自己上当了,正怒不可遏时,一发现展光风的身影后,马上劈头盖脸地怒斥道。 “对不起,戴小姐。主管临时给我加练了一些以后如何更好保护小姐的技能,所以来晚了”展光风一脸抱歉地道。 “的确该加练,否则以你的这种三脚猫隐匿功夫怎么能胜任保护小姐呢?”戴怜星笑道。看到展光风风尘仆仆赶来的样子,戴怜星气也消了一半,毕竟证明了自己没有相信错了人。 “是的,戴小姐说的是。以后我会努力练好本领的”小男孩虚心受教。 “但是,以你的资质,你怎么学习也没用。你信不信,以后你无论怎么躲,我照样能在十息时间之内找到你。”戴怜星双手抱胸很有高手范道。 “相信的,相信的。”展光风也不和对方争,附和道。 “你居然敢敷衍我?”戴怜星嘟起小嘴,生气了。 “不不,我说的是真心话”展光风心里后悔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够恭顺。 “这样吧,以后若我在十息之内发现你,你就给我打一顿,以惩戒你学艺不精,作为鞭策;若我不能发现你嘛,那我就不打你了”那时还稚气未退的戴怜星得意地道。这一招是她刚从她的姐妹那里学的,她当时觉得很不合理,她认为展光风肯定会抗议这样的条件。 哪知道展光风却在想,自己皮糙肉厚,给一个小女孩打一下,那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今天她的确放自己一马了,而且他不相信,以后自己艺成后,这个小女孩还会像今天那样轻易地发现自己。 很快他就后悔了,不知为何,无论他以后怎么藏匿,这个女子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戴怜星成长过程中,随着父亲、家族对自己母女的排斥,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她很少跟人打交道,特别是陌生男子,相对而言,跟这个死士交流算是比较多的了。每次和郑端允见面时,最大的乐趣就是第一时间要把展光风的藏身之地找出来,每次找到展光风后,她内心都觉得很满足。在不告知郑端允展光风在藏匿的前提下,有时候她也会做点小恶作剧,比如用指力折断一些树枝,恰好掉在展光风藏身的草丛中;又比如趁郑端允不注意时,将杯里的水泼到展光风的隐藏的角落;给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和郑端允划船时,发现了池塘边上露出的一节绿竹竿,那次是她觉得最有趣的一次“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你了,原来躲进水里去了”,因此她快乐地轻轻用手堵住了那竹竿的上端,最后猜测下面的死士快要憋死的时候才松手。 后来,她发现展光风开始躲着她,每次她过来的时候,都偷偷地躲到更远的地方,她觉得很有趣,很开心。在她的童年里,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很无趣,而捉弄这个死士是她觉得最有趣的事情。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每次戴怜星找到展光风藏匿之处时,都会偷偷告诉对方什么时候在黑龙河的三棵大杨柳下见一面,在那里戴怜星还是会打展光风一次。但是她打的时候,力气不大,至少她自己那么认为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让展光风在挨打中学会更多的本领,自己也开心了。 展光风对这个戴怜星很头疼,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摧毁自己的信心的,让自己知道自己的隐匿术真的很差,怎么也逃不过戴怜星的眼睛。还有,这个女孩是个暴力女,打在身上的拳掌其实都很疼。 展光风有一天却主动让戴怜星打自己。 那一天,戴怜星明显心情很差,打他第一顿的时候比往常要用力。出气后,戴怜星居然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心事来,她告诉他:昨天好不容易练好了一招剑招,那一招剑招很难,她哥哥也没练成。于是,她很得意地抓住一个机会向父亲展示,但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没能完全施展出来。看着表情木然的父亲及旁边讥笑的兄弟,她觉得很委屈。 “你这么生气的话,要不,你再打我一顿吧。你说过,打完我心情就会好的”全程没有插话的展光风,突然这么说。 戴怜星那天也许真的想发泄,所以满足了展光风的请求,狠狠地又打了一顿。打完后,看着趴在地上的展光风,她第一次不觉得开心,甚至心中生起一丝歉意。那天以后,戴怜星更加频繁地去找郑端允聊天,依然乐于找寻展光风的隐匿之地,有时候她也在迷糊,不知道自己是想找展光风还是想见郑端允了。每次找到展光风后,戴怜星依然喜欢恶搞展光风,也会约展光风到老地方见面以答谢她不揭露他隐匿之事的恩德。 但戴怜星的确少再打展光风了。两人见面时,戴怜星很想和展光风聊天。但是她很快发现,展光风虽然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但他对绝大部分话题好像都不感兴趣,从不接着自己的话题发表意见。除非这个话题是有关郑端允的,那时,展光风会如数家珍的告诉戴怜星,郑端允今天又做了一首什么诗,对着天空的白云发了多少时间呆;有时甚至会说一两句体会“郑小姐像是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小鸟,她向往的是外面的自由”。每次看着展光风说起郑端允的眼神,戴怜星觉得再一次被人疏忽。 要想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先从自身做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戴怜星知道了这个道理,她准备改变自己,首先是自己的形象。 戴怜星十六岁生日那天,她约上郑端允去游湖,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母亲给她买的一条翠绿百褶裙。她知道附近一双眼睛会注视着她们,但是当她在展光风毫不察觉的情况下近距离察看这个死士时,她从死士的眼神及神态中已经知道,这个死士眼里只容得下她,而没有她们。她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生气之下传授给了这个死士一招“灯蛾乘风”。在讲解剑招奥义后,两人实际对练时,她忍不住又打了他一顿“你这样的领悟力,连这样的招数都学的这么辛苦,怎么能保护她?”。 那天展光风身体被打的很疼,戴怜星看得心很疼。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再穿那件绿色的花裙子。 第81章 龙图 当戴怜星赶到大寨时,寨门已经被攻破,寨内喊杀连天。戴怜星眉头轻皱,在无人注意下,跃入寨内。 寨子里的确很乱,明显朝廷已经掌握了人数优势,基本上形成以二打一的局面,有一些朝廷高手开始用网来缉拿被制服的前魏余孽。戴怜星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理会其他人,其他人也没有留意到她。 不知是否因长期与展光风的相处的缘故,戴怜星站稳后,本能地扫视寨子中的可藏身的隐蔽之处。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处断墙处,细看了一下,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又在藏头露尾的,这么多年了,隐匿能力还是这么差。”心中这么想,但是也暗自庆幸展光风还没被抓,这样她把他带走应该不难,否则还要伤脑筋。 的确,戴怜星发现的断墙处,正是展光风的藏身之地,此刻展光风正紧张地看着场上厮杀的情况,准备随时像救走施伴安一样搭救其他人。 正当戴怜星缓慢走向展光风藏身之地时,突然一个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哈哈,施霁月,上回你装神弄鬼地女扮男装,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就是,就是,居然敢得罪我们林师兄,等我们一会儿捉住你,我们绝不会怜香惜玉的。哈哈哈,说起来,老子什么女人都玩过了,就是没有玩过胭脂榜的大美人,成为一大憾事。今天看来老天要让我得偿所愿了”另外一个男子声音响起。 听到“施霁月”三字时,戴怜星心头一震。她知道这个人,就是这个施霁月一个月前半路截击了郑端允和展光风,让郑端允落入贼窝,受了不少苦;而且从刚才偷听郑端允与展光风的谈话中知道,她好像是展光风的未婚妻?他们谈话间说用郑端允换了施霁月又是怎么回事?展光风对这个施霁月究竟是什么态度?想到这里,戴怜星朝刚才的声音望去,眼中充满冷霜。 施霁月此刻正陷入苦战,围着她的正是一个月前在集市被她击败的林洪和另一个年岁与林洪相仿,但武功更胜一筹的周海。周海是王冀的同门师弟,武阶与施霁月一样,为五级高阶。周海的武功虽然只是五级高阶,但临敌经验丰富,施霁月独自应付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复仇心切的林洪,更左支右绌,好不狼狈,落败被擒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果然,当施霁月长剑逼退林洪后,周海五指成爪快速向施霁月前胸抓去。与王冀一样,周海同样是一个贪好渔色之人,看到施霁月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及傲人的身材,早已食指大动,这一爪抓来,就冲着对方敏感部位过去的。 施霁月大惊失色,身体向左急扑,前胸好不容易堪堪躲过这禄山之爪。但是左手臂闪避不及,只听刺啦一声,半截衣袖被对方撕扯下来,一大截洁白的藕臂马上露了出来。 周海色迷迷地盯着施霁月那洁白的肌肤,飞沫乱溅地道“哈哈,好白好白啊。真的想尽快知道胭脂榜的花魁是何种滋味。小宝贝,我来了。”说完,欺身上前,继续缠斗施霁月。 施霁月大怒,长剑急刺,此刻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平时练武时是那么的不用功,现在被这个老色胚欺负而毫无办法。 远处隐匿的展光风看得直皱眉,他心中大急,但是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现在冲出去的话,也就是一个送死的份。 正当周海心猿意马恨不得马上扑倒施霁月之际,他不知道的是,一双怒目时不时打量着他。这双怒目的主人身材魁梧,左肩膀的旧患正不断因剧烈的打斗而重新裂开渗出鲜红的血液。是龙图,看到自己的女神施霁月被人如此侮辱,他肺都气炸了。此刻他正在对上两个四级中阶高手。若换了平时,以他较常人两倍的臂力,早已撂倒身边这两个武级不如自己的缠人家伙。但现在不是平时,他受伤了,两个月前,左肩膀被光风一剑洞穿,左腰被展光风一脚踹中,现在的实力不足巅峰期的七成。 辱月儿者,死!展光风能为郑端允身死,我也可以。这是龙图内心的信念,现在要付诸行动了。龙图且战且退,有意地拉近与施霁月的距离。 周海现在的眼中只剩下那个如天仙下凡的施霁月,心中好痒啊。其实,他的眼角早已瞄到了龙图的靠近,但他不怕,他已经看出,龙图的武力不如自己,至少差一个大境界。而且龙图明显受伤不轻,这样的废物能顶住旁边人的攻击已经很不错了。哪来的能力来袭击自己,自己不找他已经算幸运了,除非那个男人不要命了。 周海这次真的猜对了,龙图的确没有完全的把握顶住那两个不知名的四级高手。但周海这次也真的算错了,龙图真的不要命。正当周海瞄准施霁月逼退林洪之际,又从施霁月的右臂上扯下一块衣袖时,他激动得耳朵好像都有点回鸣了。高手对敌,哪能耳鸣呢?他马上后悔了,一个魁梧的身子飞扑过来,张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把他给抱住。 周海心中大骇,他与王冀一门乃走的是轻灵路线,最害怕的就是龙图这种靠蛮力的家伙。即使周海武级比龙图高,但是方寸已失之下,竟然一下子无法摆脱对方的如铁锁一般的环抱。接着,他感受到颈部传来一阵热气,心中大呼“糟”后,他侧过头,马上看到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刻。那个魁梧的汉子,居然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啊!”周海喉咙响起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刚才与龙图的四级高手,看到情况不妙,马上双双挺剑刺向龙图的后背。龙图眼中此刻却闪过一丝狠色,他腰身一拧,硬是躲开其中的一把剑,然后身子急急向后,居然向另外一把剑撞过去。那个四级高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长剑一下子贯穿了龙图的左肩,直没剑柄。 当这个四级高手还没来得及欢呼之际,“啊”的一声比刚才还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声音发出者不是龙图,而是——周海。长剑在贯穿龙图左肩的同时刺穿了周海的左胸。 “呸”声音从周海的耳边传来,然后,一块血肉从后面的龙图嘴巴里吐出,那是周海脖颈的肉,被龙图生撕了下来。 “敢欺辱我师妹者,杀”这是周海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师兄……”施霁月疯狂了,长剑如疾风如闪电般刺向林洪,这是施霁月全力的一击,这一剑已经超出了五级高阶的伤害力,直达六级。 被周海惨状吓了一跳的林洪,慌乱间向侧边飞扑,但是依然晚了半拍,施霁月的长剑如毒蛇一般在他的左屁股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施霁月回剑再刺躺在地上的林洪,林洪心道这下完了。突然,一股强劲的破空声响起,然后就是“铛”的一声巨响,一把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开了施霁月那必杀的一剑。 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施霁月和林洪之间,戴怜星。 第82章 同阶无敌 “多谢戴小姐救命之恩!”死里逃生的林洪,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向戴怜星道谢道。他认识戴怜星,知道她是戴一鸣的女儿,睦州有名的疯婆子。 “看在上个月你拼死拦住这个女子,让郡主逃脱的份上,救你一命。你们走吧,这个女的交给我”戴怜星语气很冷,不容置疑。 愤怒的施霁月看着突然杀出的这个疯婆子,心里着急异常,因为她看到了龙图这时已经被那两个四级高手点中穴,两人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往龙图身上套,这是他们的战利品。 龙图没有理会敌人强加在自己的绳索,看到施霁月关切地看向自己时,他笑了笑,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不会好看。但是他真的笑了,很开心,展光风能做到的,他也能。 施霁月看到龙图这个笑容,心都碎了。她很后悔,她后悔为什么以前从不对这个师兄正面笑过。她知道他喜欢自己,但是在她看来,龙图是粗鲁的,与福王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但现在就是这个粗鲁,自己看不上的男子,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挡住了自己的面前。她这几天羡慕郑端允,觉得郑端允很幸运,自己的未婚夫如此护她,甚至不惜失去性命。现在她自己原来同样的幸福,同样有人在自己危难之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出头。 龙图虽然被擒,但是他眼里依然只有施霁月,心里只有她的安危,从戴怜星刚才挡下施霁月那必杀的一剑来看,戴怜星的武功绝对在施霁月之上。他大声喊道“月师妹,招子狠,快走。不要管我。我……”话还没说完,一块布从他身上撕下来,塞到他嘴巴里。 “龙师兄……”看到龙图惨状,施霁月心胆俱裂。她很想马上去砍倒那两个四级高手,救出龙图。但她不能,因为她感受到危险,这个被称为“戴小姐”的女子身上散发着迫人的危险气息。 施霁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屏住呼吸,凝视着对方,握剑的右手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汗水,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女子会是自己的克星,自己全盛时,也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她心中虽急,但冰雪聪明的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现在要尽快恢复体力,不然不要说救龙图,连自己都要搭在这里。 “你们都离开吧,带着这个壮汉,报给后勤,完全算你们的功劳”戴怜星那冰冷的声音响起。两个四级高手也是睦州的死士,他们和林洪不敢违逆戴怜星这个杀神的意思,躬身就押送林洪走了。 “你敢”看到龙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押走,施霁月心中大怒,长剑疾刺向戴怜星。铛,又是一声巨响,戴怜星出剑了,剑刃准确地砍在施霁月的剑上,施霁月手臂一酸,长剑差点脱手。她害怕戴怜星还有后招,双脚疾退,在离开对方十米的距离后才站定。 戴怜星很平静地看着施霁月,并没有乘胜追击,嘴角露出一丝的不屑,轻蔑地道“你就是施霁月?” “你是谁?认识我?”施霁月皱着眉头问道。 “我叫戴怜星,是你们施家的仇人戴一鸣的女儿”戴怜星平静地继续道。 “臭婆娘,果然是臭坑出臭草。你跟你爹一样,都是臭不可闻!”听到对方的来历后,施霁月暴怒了。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戴一鸣打伤过自己的外公还有父亲;而现在这个臭婆娘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掳走自己的师兄。 “你骂谁呢?”戴怜星听到施霁月率先开骂,也愤怒了。 “就骂你又怎么着了?你爹欺师灭祖,你这男人婆也不是好东西”施霁月回怼道。 “你以为自己就是好东西了?恰好刚刚我还听有人提起过你这个丢弃货”戴怜星也大概听过当年自己父亲的传闻,的确做过欺师灭祖的事情。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谁提起我?”施霁月诧异地问道。 “一个样貌远胜于你的女子;一个明年就可以把你挤出胭脂榜的女子”戴怜星嘲笑道。 施霁月已经知道答案了,脸上因生气而罩了一层寒霜。 “想知道她怎么说你的吗?”戴怜星脸上保持着微笑继续打击对方道。 施霁月屏住呼吸,没说话,大敌在前,她尽量想让自己恢复平静,但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已经告诉了戴怜星答案。 戴怜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戏谑道“那个女子问另外一个面目可憎的男子‘我比霁月还好看?’那个男子说‘不后悔用她换了你’”。戴怜星猜测,像施霁月这种美丽的花瓶,最恨别人说自己的容貌不如别人了。所以干脆根据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胡编来刺激施霁月。 施霁月知道这句话的那对男女是谁了,她快气疯了,自己的未婚夫为了别人和自己悔婚,这是施霁月的逆鳞。施霁月身子微微发抖,握住剑柄的手掌慢慢地攥紧…… “你好像很生气?想杀我?很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除非你能再次使出伤林洪那招”戴怜星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装作仔细打量施霁月后,摇头叹气道“可惜了,你身上流有武林泰斗徐东征的血,天赋必然不差;父亲又是近百年来天下最强门派——天机门的门主,无数的武功秘籍供你选,但你浪费了这么好的修炼条件,居然到了这个年龄了才到五级高阶,只能说明你平时练武并不刻苦,也许你认为单靠这张脸,依附在男人身上就可以了吧。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戴怜星每一句话都在戳痛施霁月,不知为何,戴怜星就是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子。 施霁月彻底怒了,回怼道“好像你的修为也跟我差不多,你有啥好得意的?” 戴怜星看着施霁月,眼中充满鄙夷“没错,我也是五级高阶,但我的年龄比你小。等我到了你现在这个年龄,我一定超出你。其实,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你好像有个孪生姐姐,应该就是击败萧崇武的那个女子吧,她才是我的目标。你嘛,是最近才纳入我的必杀名单中的” “即使你比我年轻,但是大家都是同一级阶,你凭什么一定说能赢我”施霁月生气的反驳道。 “哦,既然你是将死之人,那么我告诉你,刚才你打伤的那个男子,也就是前段时间你在茶馆百招击败的那个男人——叫林洪,我可以十招之内制住他。一般而言,我只有对级别比我高的人感兴趣,从不以强凌弱,因为我是——同阶无敌”最后的几个字,戴怜星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语气充满了自信,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施霁月咬咬牙,不服气地道“大言不惭,希望你的武功配得上你这种自信。”说完,长剑一挺,如疾风刮向戴怜星。她的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眼看着龙图已经被龙图带出去老远,心中大急之下,决定拼一把。 第83章 星戏月 场上暴怒的施霁月长剑急刺向戴怜星。 “这一剑力度是够了,但是应该要用手臂的力量,肩膀的力量少用,你看现在连肩膀都带偏了,根基明显不扎实”戴怜星摇头叹气道,嘴里说着,身子向右一拧,轻松避开这一剑。 施霁月没等剑式用老,马上变刺为斩,向戴怜星脖子削去。 “这个换招还算及时,但是换气点没掌握好,明明可以用半口气就可以将招式使完的,偏偏现在要用整口气。唉,还是基础问题,看来平时练剑真的不严格”戴怜星继续讥笑道。 施霁月大怒,左手掌顺势推出,戴怜星脸上充满不屑,随意地伸出左掌,硬接了这一掌。 两掌相接,施霁月被震得连退两步才站稳,但是戴怜星身子却纹丝不动,她继续叹气道“这一掌打的气势磅礴,可惜练的人太懒了,内力不行。招式空有架子,没有实质” 三招过后,施霁月明已显落在下风,而对方甚至长剑还没出鞘,施霁月胸口起伏不定,调整着体内紊乱的气息。 施霁月心中大骇,内心已经开始认同这少女“同阶无敌”的自称了。其实同阶无敌,并非是戴怜星自己说的,最早是出自戴一鸣之口。宗师戴一鸣在检验戴怜星武功时,对比了自己同级时的情况,曾赞叹道“怜星,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追求极致,再简单的招式也一丝不苟,同阶者无出其右,真乃无敌啊”。为了这句话,戴君铭就非常不服,但又不好驳了父亲的面子,后来两兄妹经常比试,戴君铭虽然武级一直比怜星高,但也越来越难赢,戴君铭对比当时同级别的自己状态,也慢慢接受妹妹同阶无敌的这个说法。 “好了,看在你的武阶并不高于我的份上,我让了你三招,现在,轮到我了。”戴怜星说完,噌的一声,长剑终于出鞘,然后狂风暴雨般地扑向施霁月。 施霁月也不再说话,两人缠在一起拼杀起来,大约三十招过后,施霁月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被逼的不断后退,施霁月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是,自己的身体一直被对方牵引着走,慢慢离开这块杂乱的战场。 “月儿,小心中伏,回来”在旁边打斗的徐芳芳虽然听不清楚那个神秘女子和自己女儿说了些什么,但是母女连心,她率先感受到女儿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连忙着急地提醒道。 “嘶”的一声,因为分心,徐芳芳的袖子被面前的一个六级高手用剑撕开一个口子。薛娇娇娇笑道“哟,芳芳姐,果然好本事,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顾得上自己的女儿,不过,你也可以放心,你们一家人今晚都可以在地府团聚,只是先后顺序不同而已,不用怕孤单。”。徐芳芳无奈,只能强迫自己专心对付眼前的大敌。 戴怜星好像猫戏老鼠似的,不急不躁地控制着施霁月,在对拆百招后,施霁月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牵引到了一堵断墙处。 展光风就是藏身在断墙这里,龙图被擒、林洪被伤及戴怜星的出现整个过程,他看的清清楚楚。他想起龙图在密道里跟他说过的话,心中非常敬佩这个汉子。心中生起“龙图真的对霁月真心,他们两个在一起也不错”的想法。因此当林洪他们押着龙图从自己身前经过时,他心如电转地思考如何出手才能把龙图救下来。 展光风是个死士,但他的脑子不死,也很镇定,这样的人不会一下子冲动就做于事无补的事情。对方是一个五级加两个四级,自己对上其中一个都难言必胜。更何况在这三人的面前救下一个身负重伤的龙图,那更加是不可能的。因此展光风忍下来了,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隐匿在这里,一旦现身就没有太大作用了。 但是令展光风懊恼的事情发生了,他肯定自己的隐匿地方被暴露了。因为戴怜星和施霁月正缠斗着向他靠近。若是其他人,可能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但是若换了戴怜星,就不一样了。她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能力,一种能马上找到自己的能力。看到越发靠近的戴怜星,展光风头皮一阵发麻。 戴怜星看着左支右拙的施霁月,又暗含深意地看看旁边的那堆断墙,面上出现一个得意的笑容,是时候亮底牌了。戴怜星故意高声叱道“施霁月,该结束了……” “铛”一声,戴怜星和施霁月的长剑重重地磕在了一起,施霁月虎口震裂,长剑再也握不住,被打落在地;戴怜星马上长剑上挑,刺向施霁月眉心,施霁月几乎是本能地低头躲闪。“噗”一声,戴怜星的长剑刺中施霁月的发髻,乌黑的长发散乱地在空中飘散。接着就是,戴怜星右手击中施霁月的左肩,施霁月被打的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断墙前。 面色冷峻的戴怜星不等施霁月缓过神,飞身扑向摔在地上的施霁月,左手五指成勾抓向施霁月的咽喉。眼看施霁月眼看就要香消玉殒的时候,“不要”,一声大喝声传来,接着一道身影从断墙扑出。 扑出来的正是展光风,刚才戴怜星制服施霁月那几下兔起鹘落,进行的非常快,躲在断墙后的展光风根本来不及救援。现在看到施霁月有生命危险,马上跃出,同时手中长刀刀尖刺向戴怜星,希望逼退对方。他情急之下,自己都没有发现,使用的正是那一招:灯蛾乘风。 戴怜星其实并不想取施霁月性命,她大概知道父亲与施家的恩怨,她自己判断是父亲的不对。她知道展光风在后面躲着,从郑端允和展光风偷听来的信息中,她猜测施霁月与展光风也有一些莫名的关系。她当着展光风的面,要杀施霁月,就是想看展光风在这种情况之下,会怎么处理。现在她知道了,展光风居然敢用自己传给他的保命绝招来跟自己同归于尽? 戴怜星愤怒了,她早已防备展光风,看到这一刀刺来,她知道这招的厉害,不敢硬接,前脚用力一蹬地面,把身子稳住,然后身子一扭,生生做出一个夸张的铁板桥避开长刀。未等展光风换招之际,右手长剑剑身横嗑展光风的长刀。戴怜星这是含恨全力的出手,展光风内力与她相差太多,虎口一麻,长剑脱手而出。 一招得手,戴怜星左手鹰爪成掌横拍向展光风脸部。“啪”的一声,戴怜星的左手掌狠狠地扇在了展光风右脸颊上,紧接着光风肚子一疼,戴怜星的右脚已经蹬在了他的肚子上,身体向施霁月飞去。 施霁月这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认出是展光风,本能地马上双手一搂去接住对方的身体,但冲力实在太大,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第84章 风护月 看着跌倒在地后互相搀扶爬起来的展光风和施霁月二人,戴怜星满脸寒霜地走过来,并不马上出手制止,她咬牙道“杨元绍,你好样的,居然敢用我教你的招式来救她?” 展光风此刻满嘴都是鲜血,他艰难地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戴怜星那一掌一踹真的很重,他没有回答戴怜星的话,缓缓艰难地问道“其实你大约五十招前就可以赢她了,你之所以没下狠招,反而一直逼她来到我隐身的地方,其实是在引我出招是吧?” “你猜对了,还算聪明。我说过,你无论怎么躲,我都可以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我之前听了一些你和端允的谈话,知道你和施霁月的关系乱七八糟的。因此,我特意把施霁月逼过来,就是想看看当着你的面打她,你会怎么样。”戴怜星生气地道。 “这一巴掌你并未用内力,而是特意用外力,让我脸上出现掌印?目的其实是想让我难看,对吧?”展光风很快想清楚原委,问道。 “对,我就是故意的”戴怜星大方承认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打你这一巴掌?” “是为了她吗?”展光风沉吟道。 “没错,其实找到并带走她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她求我上山来的,我这么多年来从未见她如此对待一个人,你想知道她怎么跟我说的吗?”戴怜星语气已经开始变得严厉。 展光风叹了一口气道“她求你来保护我,对吗?”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她”说到这,戴怜星开始暴怒,她提起长剑指着展光风继续怒道“她跟我说‘若发现你在危险时,无论如何要护你安全,把你带回去’” “既然她求你救我,为何那一脚却用内力?是因为我用的是那一招,对吧?”展光风艰难地道,这时他口鼻还在喷血,伤的真不轻。 “那一招我教你是让你去保护她的,不是让你为了这个施霁月来对付我的。允儿主动求我来救你,看出来她是动了真心了。但是,你呢?跟你后面的这个女人勾勾搭搭的,尽是行不见的人的龌龊事,你这骗子,对得起她吗?那一脚我的确用了内力,就是教训你这个大骗子”戴怜星大声道,戴怜星是含恨踹出的这一脚,她知道展光风判断那一招伤不了自己,只是想逼退自己而已,因此那一脚踹出后,她立马后悔并心疼了。 听到这句话,施霁月忍不住了,气鼓鼓地嚷道“戴怜星,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嘴巴干净点,什么勾勾搭搭的?他和郑端允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哦?”施霁月的话大出戴怜星的意料。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施展二人,现在真的有点想不明白。 “其实,我没有欺骗她,她知道我上山的目的就是要挽救施伯伯一家的”展光风叹气道。戴怜星把所有事情迅速串在一起想了一下,知道展光风应该没有说谎,郑端允真的是知道展光风上来的目的的,所以并不算背叛小郡主。想清楚后,戴怜星鼻子哼了一下,并不反驳,紧绷的脸开始有点缓和道,但语气依然有点不服气道“那么你和这个施霁月又是什么关系,单从名字来看,你们感觉是一对的” “她——她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不让你欺负她”展光风认真地道。 “不让?我就要欺负她你能怎么样?而且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欺负她,怎么了,心疼了?”戴怜星不屑地道。 “妖女,你有本事冲着我来,我拼了性命也要抱着你一起死”施霁月怒道。 “抱着我一起死?凭什么?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戴怜星眼里尽是嘲讽。 “小郡主是知道我上来目的就是为了救施霁月他们的。我和霁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其实也算是师姐妹,既然这样,可否放她离开?反正她也威胁不了你”展光风诚恳地道。 施霁月双眼一瞪,怒喝道“谁跟她是师姐妹了”,她还想说些场面话,但看到戴怜星那凶狠的目光,想到光风说的的确是实情,自己目前的确威胁不了这个疯婆子,暂时忍住了。 “放过她?”戴怜星好像发现一个天真傻瓜似的盯着展光风,最后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道“好吧,既然你说跟这个女子无奸情,看在你这段时间照顾允儿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用我的招式打我的事情。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一、躲一边去,等我杀了这个施霁月后,我带你下山;二、继续跟这个女人纠缠不清,那我现在就杀了你”戴怜星沉声道。 还没等展光风做出选择,施霁月冷声道“展光风,你走吧,你冒险上山报信,这个情我领了,你当众辱我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我爹刚才说的关于你我的安排也不要当真,以后你我各求多福,好好做你的郡马爷”。身后的施霁月冷不丁地道。 展光风不搭理施霁月,向郑端允拱手道“戴小姐,他们施家对我有恩,我知道你从小就对小郡主很好,你我也算是旧识,可否看在我这段时间照顾她及你我交情的份上,你让她离开?至于你说要杀我,反正我肯定打不过你,你放她离开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不想欠你的”施霁月急道。 展光风依然不为所动地挡在戴怜星和施霁月中间。 看到挡在自己前面的展光风,施霁月突然有一种心酸“光风还是对自己很好的,还是很有担当,要不是有郑端允……”想到这里,神情不由得一阵黯然。 戴怜星静静地看着展光风,神情非常复杂,这时后山由远到近传来一阵叮叮声,周围厮杀队伍好像很快就会往这里过来。 面前这个男子,戴怜星以前是那么的了解,但是现在却是那么的陌生:为什么?他不是一直喜欢端允吗?现在为何不愿意跟我走,回到她的身边?因为身边这个女人吗?这个女子的确很漂亮,不亚于郑端允,但是看得出,施霁月只是出现在他的眼里,并未走进他的心里…… 戴怜星表情很奇怪,一旁看着的施霁月内心忐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戴怜星手里长剑扬起,向光风面门直刺。 “不”施霁月失声哭道,拉着展光风的手往后扯,展光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但施霁月很快发现了异样,当自己拉展光风的同时,戴怜星长剑已经收回去,她只是想试试展光风会否真的为了施霁月而死而已。 当展光风施霁月回过神的时候,耳朵边只留下戴怜星的一句话“我不想小郡主以后恨我,我就不亲手杀你们;但你们也走不掉,好自为之” 戴怜星就这么离开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今天是必死之局,让其他人杀他总比死在自己手里强,不然允儿会恨我一辈子。嗯,的确是这样”戴怜星自我释怀。 第85章 光风霁月 后山传来的叮叮声,代表着大后方所有人都已经撤出天门,并开始过桥,第一道防线现在可以撤防天门了。 “霁月,时机到了,你快离开,我躲起来就可以了”展光风向施霁月道。 “你不跟我走?这里你能躲到哪里去?”施霁月惊诧道。 “那你就小看我躲隐的能力了,你快点走吧,快点过去东峰那里安全。我自有办法”展光风催促道。 “现在难道你还想回去当郡马?”施霁月怒道。 “我……”展光风刚想辩驳,突然想到什么,点头笑道“嗯,我知道她离不开我” 施霁月闻言大怒,道“你在想什么?现在这么乱,你一开始没有参加围剿,他们怎么可能把你当成自己人,你”,施霁月越说越气,恨不得抽对方左边那没肿的脸,突然她看到展光风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沿着眉心滚落。“你……你是走不动了?”施霁月这时想明白了。 “没有的事,我……”展光风还继续想说什么,但施霁月已经不打算听了,她转身到展光风的身前,背对着展光风,身体前躬道“你是走不了吧,快上来!” “我……”展光风大急,是的,他现在真的走不了。小腹间传来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了,急怒攻心的戴怜星那一脚踹的真狠。 施霁月怒道“你还不上来,叮叮一响,全部人都要想办法撤离了。” “你背着我两个都走不了”展光风劝道。 看着敌人越来越近,施霁月怒道“你刚才救了我,想我内疚一辈子?要是你不走,我也不走。咋一起死,两不相欠” 展光风苦笑摇头,无法,只能趴在施霁月的背上。 看到施霁月背起展光风后,躲在某暗处的戴怜星叹息及后悔了。她知道自己发火时,六亲不认,那一脚估计真的是伤到展光风了。她其实在等待,若展光风真的走不动,而施霁月丢下展光风时,她会出现,然后背走展光风。甚至,挖苦句子都已经想好了“哟,你的老相好这么不仗义,丢下你一个人逃了?你当别人是宝,别人当你是草。看你以后还敢逞英雄不……” 现在好了,施霁月居然真的背走展光风,那些话白准备了。早知道刚才就放了施霁月,带走展光风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测试施霁月在展光风心里的重量呢?戴怜星万般无奈,只能隐匿在暗处,暗自保护展光风。 “你究竟现在怎么样了”施霁月背着展光风往前跑的时候,问道。 “被戴怜星踢中了丹田,暂时提不起真气”展光风忍着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道。 施霁月沉默继续往前走,展光风被她背着也有点窘迫,也暂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施霁月低声说道“你和小郡主的事,我祝福你,但是我不喜欢你们背后说我” “啊?”展光风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戴怜星说她听到了你和郑端允背后说我,我和你定的是娃娃亲,这么多年不见,你喜欢上郑端允真的很正常。我不怪你,甚至祝福你。但我很不喜欢你们背后扯上我”施霁月银牙轻咬道。 “嗯,对不起。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展光风略带歉意说完后,两人开始沉默,向后山撤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施霁月大战戴怜星的同时,施风雷他们的战况更加激烈。 朝廷人马打开寨门后,如潮水一般涌进来,混战开始。 朝廷将施风雷这边的弟子和曹由校的侍卫进行了分割包围,仗着人多优势,很多人已经被打倒在地,朝廷开始用早已准备好的渔网进行捕捉,很快就有二十多人被活捉或杀害。 而高手们放对情况同样对施风来那边不利,对于本次围剿,朝廷是志在必得的。即使因意外被突然杀出的东辽牵制了大部分的锦衣卫,皇太孙方面依然稳操胜券。 大宗师级别的交手,其他人基本无法插手。但这点对于皇太孙而言,堪称最稳妥,戴一鸣比曹由栩进入宗师级别早几年,并且戴一鸣在魏国未亡时,曾多次与曹由栩的交手,无一败绩,完全碾压曹由栩。 施风雷是本次重点照顾人物,董崇山和韩啸的联手确保不落下风,当然有张之亮在场就更稳固。 至于林艾嘛,这个是皇太孙除戴一鸣对阵曹由栩外,最有信心的一环,今晚必杀之。 徐芳芳这些七级中人,即使单对单不占上风,但是经不住我朝廷家底厚啊,侯家三兄弟、薛娇娇哪个是省油的灯?好,即使你也不省油,我这边两个、三个揍你还不行? 其实,皇太孙本可做得更好,怪就怪曹由校突然到访施风雷驻地,而皇太孙希望活捉曹由校,导致围捕行动仓促发起。若再多等那么几天,皇太孙在东峰也布置后口袋,并将东西两峰索桥斩断,那么这次的行动真的是要全歼了。 现场上的战况证明了皇太孙的精准计算。 施风雷与董重山和韩啸勉强打了个平手,三人身上都开始挂伤。 但徐芳芳已经快撑不住了,在薛娇娇和两个六级女强者的夹击下疲态尽显,豆大的汗珠布满脸上,仿佛置身于一只随时被暴风雨掀翻的小舟中。 林艾的情况却是最差,因为他现在被千风华和侯龙三兄弟围攻。这时,林艾好不容易避开千风华一记强击,突然双臂被人一记剪刀腿钳住上身,是侯龙三兄弟中武功最强的侯虎,他已经踏入七级高阶,尤其了得的是那一身横练功夫,肉身强度能与八级强者媲美。林艾被钳住的那一刹那,心头涌起死亡的不祥念头,他想挣扎,但是侯虎哪肯松腿,双腿如蟒蛇般紧紧锁死林艾。侯龙、候豹和千风华哪里会放过这千载难逢地机会,侯龙候豹各出一掌,打在林艾的左右腹,千风华长啸一声,手中长剑与身体成一直线,直直地钉入林艾的咽喉…… 可怜林艾,他作为魏福王身边除曹由栩外的最强者,终于被自己的主子那完全不奏效的嫁祸刺杀行动害死了,魏福王如断一臂。 伴随着林艾的哀嚎,侯虎狂笑不已,林艾的鲜血喷满他全身,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黑夜中就像是一个血魔在杀死猎物时的狂欢。林艾一倒,施风雷知道要糟,徐芳芳也知道大势已去。幸亏这时候后山传来叮叮的声音,施风雷悲痛地看着现场被杀被捕弟子们的惨状后,心如刀割。但现在也顾不上了,长啸一声,发出撤退的口令。 候豹马上发现施风雷他们想逃,马上高声道“兄弟们,他们想逃,我们围紧了…… 西峰半山上,随着张之亮等一众锦衣卫及两千多兵勇的驰援,耶律破睦一声长啸,东辽勇士们整齐划一趁着夜色消散在密林之中。 耶律破睦奔走一程后,看到朝廷那里没有派人追来。缓缓的回过头,看着火光冲天的山顶,心中暗道“施姑娘,你自求多福了。我也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然后,耶律破睦大手一挥,带着身边的几个侍卫离开了对峰山。 张之亮此刻已经知道中了对方的围魏救赵之计,但是也没办法,对方这是攻其必救的阳谋,自己明知道中计了,也只能回防太孙。现在击退对手,也不敢再分兵去追,不然谁能保证对方再来一个引蛇出洞,趁着自己兵力虚弱之时,伤害太孙呢?他看着西峰山顶,心中哀叹“太孙啊,太孙,这次你真的帮倒忙了。” 同样哀叹的还有施风雷,随着林艾之死,他快绝望了“现在还有谁能救他们啊。” 第86章 万马归槽的曹 曹由校的嫁祸刺杀现在证明了没有半点卵用,除了消耗了大魏好不容易留存的有生力量外,己方更是损失了林艾。 皇太孙孙允炆班子的计算非常精细,特别是高手间的厮杀计算完全是滴水不漏。 但凡是计算,总有失算的地方。 凭什么你认为以前一直赢的人,这次就一定会赢?凭什么你入宗师早五年,就一定可以吊打比你入道晚的人?这句话由现在的曹由栩说来,真的是解气。 曹由栩,生于帝王家,天生好武,自称天下除问道武学外无大事,被武林泰斗徐东征誉为“拥有天下最纯武心之人”,三十三岁跻身八级中阶,三十五岁之前,他做的事情很纯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正武道。他一生没有多少朋友,展绍算一个。 对于展绍,曹由栩是无比的佩服,不仅佩服展绍的武功、天赋,还有他的心胸。所以,虽然他从来没有赢过展绍,但是,他依然喜欢这个人。 同样,他讨厌的人也没有多少个,戴一鸣算一个。戴一鸣他同样没有赢过,但他却心生鄙夷。在他看来,戴一鸣是那种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每次与戴一鸣比武时,他觉得戴一鸣都在计算,计算多少招之内击败他这个王爷就既不会得罪他,同时又获得自己的好感,他最讨厌就是这样的人。 三十五岁之后,曹由栩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虽然他不理政事,但是他依然从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逃难百姓感受到朝廷的颓势。但他真的不懂政治,不知道该如何帮得上忙,也许他这个武夫于国于家无用吧。 曹由栩很记得那天,京城下着冰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那天,他被从来未见过的堂兄皇帝召见了,皇兄怎么突然记得他了,他很奇怪? 很多人都重视自己给皇帝的第一印象,曹由栩却不在乎,那天,他穿着练功服去见了皇帝。既然是相见,只要见面两人都不瞎的情况下,大家都是能见到对方的。皇兄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皇帝给他的第一印象——真的很不好。干蔫的脸颊,密密麻麻的皱纹,因江山之重而压弯的脊梁,哪里还有一个上位者的气魄和形象? “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吧”皇兄心事重重地对他道。 他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但是他还是点了点点头,默默地由着车辇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他已不记得什么时候来过,但他绝对来过。那是帝陵,自己的父亲和皇帝的母亲合葬在这里。按道理,作为王子的他,是要每年来拜谒的。但是他没有,兄弟们都知道他心里只有武道,没有通知他;已故的父亲也知道他心里只有武道,应该没有责怪他;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只有武道,没有记得他(父皇)。 父皇已经驾崩这么多年了,即使再孝顺的儿子都不会再哭泣,所以曹由栩没有哭,但是有人哭了。那个九五至尊的皇兄哭了,在父亲陵墓前诉说自己的不是,自己不该轻信孙世民、不应宠幸林媛媛,更不应相信郑三桂,以至于将自己的骨肉送到国贼手中,这个就是罪己诏吗?曹由栩当时很奇怪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胡思乱想。 终于,皇兄止住了哭泣。告诉他一个事实:东吴就要打过来了,这里所有一切都会被毁灭及失去,包括你湘王德头衔,还有这里——父皇的庙堂。 也是那天,一直看不起他的皇帝堂兄向他下跪了,虽然在场的太监都在阻止,但是皇帝真的下跪了。哭着求他一件事,为国尽忠,为皇族延族,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 那一天,在家族中视为最无用的他反而成为挽救国家败亡、扞卫家族荣誉、保卫帝陵的希望,国家和家族需要他的这身武艺,需要他这副躯壳,抵挡来势汹汹的敌人,这也是他作为拥有皇室血脉的人应该做的贡献。 他答应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是因为皇兄的眼泪,而是因为他姓曹,是皇族的子孙,这个时刻他必须站出来,我以我血荐皇族! 他人生中终于第一次为武道以外的事情出手——与展绍他们一起刺杀吴贼孙世民。 那晚大吴仅存的武道精英尽起,不成功便成仁。 结果他们真的没有成功,满腔的热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染红了半个马嵬坡。他没成功却也没成仁,或者成仁的只有那个,那一袭红衣,他最佩服的人。 有不成功,当然就有成功的,成功的是另外一个人,也是一袭红衣。成功了的人当然不能成仁了 ,结果那人成了侯,那个他内心最看不起的人。 那一夜,细节他记得非常清楚。特别是那两袭红衣之间的争斗,真可谓是精彩绝伦。那是两名八级巅峰强者的争斗,也是他们的晋级之战,自此世上多了两名宗师,两名历史上最年轻的宗师! 同样是那一夜,那袭红衣在遇袭重伤之下,依然拼死断后,为大魏保留了一丝火种。那一夜,他欠下了这辈子唯一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终于还了一半。前几天,他用自己的办法保住了那袭红衣的唯一血脉,虽然驳了亲弟的面子,但他不后悔;他想还那袭红衣另一半人情的方式是,杀死另外那袭红衣。 那一夜,对他影响很大,他虽然如丧家之犬地逃脱了,但是他记得两袭红衣的激战的每一个细节,这让他的修为百尺杠头更进两步,第一步,一年后,晋身八级高阶;第二步,四年后,晋升九级初阶,是为大宗师。 他是万马归槽之曹由栩,大宗师曹由栩。 挑战戴一鸣,他等到了。 戴一鸣和曹由栩两大宗师此刻依然在酣战,他们的速度很快,已经拆了接近500招。两人此时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与曹由栩一日千里不同,戴一鸣进入宗师后,却是近十年来寸阶难进,难以再有所突破;不仅这样,戴一鸣是借助偷练的玄阴功从而取得突破宗师之机的,但玄阴功在自身突破九级后,凸显反噬一面。每至十五月圆之夜,戴一鸣便会感受到全身经脉有冻僵不畅的感觉,而且每当修为感觉有所突破时,这种反噬就会越厉害。戴一鸣知道这是玄阴功的后遗症,但想着自己九级已罕逢敌手,因此在武道修炼上处于停滞状态。 目前戴一鸣和曹由栩虽然同样为九级初阶,但此消彼长下,曹由栩的实力目前其实已经超过戴一鸣。 两人都已经掌握了对方的实力,总的来说是曹由栩信心越来越足,而戴一鸣却越来越没底气。随着戴一鸣和曹由栩两人毫不取巧地的对了一掌后,曹由栩倒退了两小步才站稳身体;而戴一鸣却整整倒退了三大步,才勉强站稳。 “哈哈,不可一世的练武天才戴一鸣居然也有这一天,看来戴侯爷卖国封侯后,武功落下不少啊。今天我就要取你性命,为马嵬坡一役中牺牲的兄弟们报仇;为你的大哥——报仇”曹由栩高声道,语中带着无限的悲伤。“曹家各位祖先、皇兄你们看到了吗?我今天已经可以击败戴一鸣了,谁说我是一个扶不上的武痴?即使是武痴也有自己的闪光点啊”这么多年的压抑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武痴已经泪挂满脸了。 本已黯淡无光的前魏,终于迎来了反转机会。 第87章 昨夜今晨 望着仰天长笑的曹由栩,戴一鸣心中惊恐万分。 十年前那一幕仿佛又在重现。那一夜,他靠偷袭重伤了那个人。但即使如此,在后来的激战中,他依然没有在那人的身上占得任何优势。其实他很清楚,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真正赢过那个人。虽然按突破武级的年龄而言,他是胜利者。他通常在那人到达某个级别后,往往会在三到十二个月内同样到达那样的级别,并且凭借着自己比那人小一岁的优势,刷新该级别最年轻突破者的记录。 但那一晚,两人真正放对时,他才知道,自己和那人相差不是那么一点半点的。 那一晚,两人的激战以两人几乎同时双双突破九级变得白热化。普通人通常晋升到一个大境界后,晋升者应该休息领悟并稳固该境界。他很幸运,他做到了,因为他身边有足够的高手替他接下那个人,自己得以获得宝贵的时间。 而那个人在十多名高手的围攻下,终于力有不支,很快成了一个血人。而自己得到宝贵的喘息及领悟时间后,再次加入战团,最终在伙伴舍生忘死使出叠影腿,缠住那人的腰腹时,自己最后一记玄阴掌将那人打下山崖,跌入滚滚仓江……。 那一战犹如梦魇般,经常出现在戴一鸣的梦中,现在看着这时的曹由栩,这个噩梦仿佛要再次重演。 现场中,被曹由栩勾起那段痛苦记忆的除了戴一鸣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侯虎,那天是他最后关头趁着那个人力竭之际,在巨大的以多打少依然不能取胜的屈辱感下,使出了那一记叠影腿,缠住了对方的腰腹。而换来的是,那个人捣在自己腹中那一掌。那一掌的后遗症到现在还在困扰着他,三兄弟中,他之所以是最晚一个到青山县的,就是拜那个人那一掌所赐。但是他那掌没有白挨,那人同样被戴一鸣打了一掌,从而收获了最终的胜利。 曹由栩这时同样想起那个人,在那个人的断后之下,他顺利逃走了。但是那一晚后,他顿悟了,他毕生追求的武道在那个人身上体现了:杀身成仁。五年后,他突破九级。 今天,我要历史重演,成全你成为那个人,当他们耗尽你的体力时,你还是要死在我手里,就像那个人一样。戴一鸣眼中露出狡黠,做这事他有经验。 今天,我要改写历史,我不会再被你像那个人一样,在我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侯虎眼中闪着凶光。 今天,我要创造自己的历史,那个人能做的,我照样能做。曹由栩眼中露出坚定。 那个人就是千军齐进战西伐的展绍。 “一起诛杀此子”侯龙大喝道,他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今天不杀掉曹由栩,后患无穷;甚至若戴一鸣被曹由栩所伤,那么己方好不容易因诛杀林艾而取得的优势马上就会消失殆尽,侯龙当机立断,马上进行指挥。千风华等人也马上会意,与侯氏三兄弟及从后面赶到的近十名六七级高手,一起围攻曹由栩。 现场中,曹由栩虽然武功最高,截杀戴一鸣的意志也最为坚定,但情况他已经知道,现在目的就是要逃脱,他大喊道“施都督,不用管我,我来拖着他们,你们快点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 此时施风雷已经看清整个战场的形势,虽然曹由栩吸引了众多高手,但是己方伤亡实在惨重,包括林艾被杀,龙图在内的众多弟子已经被生擒,安安等本方强者伤重退出战场。而此刻更看到妻子那里也渐渐显示不支,他狂拍一掌逼退董重山后,长啸一声,扑向妻子那边,击退薛娇娇后对所有人大喊“扯呼”,号令大家撤退,已经被擒的弟子也来不及救援了。于是,大魏方面开始按照既定计划且战且退。 曹由栩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虽然短暂出现被动,但凭借灵活的身法仍能苦苦支撑。 戴一鸣虽然也知道此刻是杀曹由栩的最佳时机,但是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离开,心里一着急,他早已打算让其他人做诱饵,消耗曹由栩的力气,因此马上丢下曹由栩飞身追去。 董重山和韩啸此刻正打算追击施风雷,但戴一鸣经过他们身边时,低喝道:“我去追施风雷,你们去帮侯龙他们。“”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纵身向前扑去。 此刻幸存的大魏侍卫和弟子,已经撤退到天门前了,并陆陆续续开始进入天门,而施风雷夫妇则在天门前负责断后。 戴一鸣已经逼近施风雷夫妇,他的步伐开始加速,看到仇人,他的呼吸加速,以至于眼里只有这个人,他手掌紧紧握紧,长剑如奔雷般刺向施风雷后背…… 戴一鸣的修为比施风雷高,这一剑又是倾全力一击,因此即使施风雷在提前准备之下,也难以避开,更何况,现在的施风雷正在跟薛娇和另外两名六级女高手娇缠斗着,如何能避得开。 眼看着施风雷就要命丧剑下之时,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施风雷身旁,长剑也同时递出,刺向戴一鸣咽喉,这招人剑合一,说不出的潇洒。 这一招对上任何人,至少可以逼迫对方改变进攻方向,但这次却不奏效。这是戴一鸣所创的剑招,看到熟悉的剑招,戴一鸣虽然是心中大吃一惊,但化解方法可谓烂熟于胸。他本能地左手手指迎着来剑的剑尖一弹。他的武功比使剑之人高很多,而对方大战之下早已力竭。因此当戴一鸣弹中长剑时,使剑人虎口一震,长剑拿不稳,哐当一声,剑掉头插入土里;同时,戴一鸣刺向施风雷的长剑空中一顿,在戴一鸣强横的内力加持下,剑尖竟然在空中弯出一个弧度,如匹炼般刺入对方身体。 “啊”一声熟悉的惨叫声音响起,戴一鸣当场呆若木鸡,不可思议的看着被自己刺中之人。那是徐芳芳,他日思夜想的初恋。 徐芳芳的惨叫声让戴一鸣感觉到天都塌下来一般,居然手一软,松开了长剑。而徐芳芳刚才使用的招数,自己再也熟悉不过了……这一招的创立至今应该有二十多年了,除了他和她外,无人得知。 第88章 随风共舞 刺伤徐芳芳那一招第一次使出至今至少有二十年了吧…… 一个堪称当世练武天赋绝顶的红衣少年与一个全身白衣的绝美少女正在一座山峰上练剑,从两人练剑时,脸上流露出幸福表情上看,这两人肯定是情侣。 那天已是深秋,漫山遍野长满了樱花树,青乔相伴、倩影相随,这是一幅多美好的画面啊。有那么一刻,一片叶子和一片樱花花瓣受到两人对练形成的气旋影响,抱对着旋转地在二人中间飘落。少女看到这个美丽的画面,想到心上人就在旁边,不由得一时被美景所吸引,发呆了。 少年突发灵感,如有神助地刺出一剑,剑尖先后刺破绿叶和花瓣。 “戴师弟,你刚才刺出的那一剑,浑然天然,无论角度、准度还是力度都是恰到好处。之前怎么没有见你使出过?”名为徐芳芳的绝美少女向名为戴一鸣的红衣少年投来崇拜的目光。 “你当然没有看过了,我也是刚刚无意中创造出来的”戴一鸣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这招好妙啊,要不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徐芳芳兴致勃勃地道。 “这一招一下子穿过叶子和花瓣,要不就叫‘穿花引叶’?”戴一鸣马上想了一个自认为不赖的名字。 “这名字太血腥,没诗意”徐芳芳嘟起小嘴,摇头道。 “那么叫一剑双雕?”戴一鸣试探地问道。 “这个名字太土”徐芳芳眉头轻蹙,还是不满意地摇头。 “那么我的姑奶奶,要不还是你来取吧”戴一鸣无奈地摊手道。 “这片叶子和花瓣是迎着风一起飘落的,还紧紧抱在一起,要不就叫‘随风共舞’吧?你觉得怎么样?”徐芳芳灵机一触。 “这不是剑招吗?怎么把焦点放在了叶子和花瓣身上了,好像也比我的名字好不了哪里去吧……”戴一鸣笑道。 “嗯?”徐芳芳装作生气地翻翻白眼。 “好好,你不要生气,就叫‘随风共舞’,你喜欢就行”戴一鸣马上投降。 “那还差不多”徐芳芳很满意对方识时务。 “师姐,你生气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戴一鸣献媚道。 “……” “当然,不生气的时候更好看,这一招我不会教授任何人,仅限于你我知道” “……” 二十年过去了,那个自己曾经最心爱的人,现在却跟自己以命搏命,目的是救自己最恨的人。而用的招数,就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随风共舞”。 “娘亲”正在赶来的施霁月看到母亲被刺伤的这一幕,马上丢下背上的展光风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施风雷凄厉地大叫一声,上前转身扶住自己的妻子,心如刀割。他虽然心疼但依然冷静,只见他快速拔出长剑后运指如飞,封住几大要穴。薛娇娇看到这个场景也惊呆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她身边的两个六级女高手哪里知道这么多,看到机不可失,马上挺剑刺向徐芳芳。她们想借着攻击徐芳芳的机会,分散施风雷的注意力,最终希望击杀施风雷这个最大的功劳。 啪啪两声,两个六级女高手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耳边只是飘来戴一鸣狂暴的恨声“谁敢杀她,我就杀谁”。两个六级高手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她们不知道原因,但是薛娇娇是知道的。施风雷、戴一鸣和徐芳芳之间的恩怨情仇的她的男人早就告诉过她,因此,她看到徐芳芳被刺伤后,就很聪明地选择旁观,并没有出手。 施霁月这时已经冲到父母身边,看着满身都是鲜血的母亲,吓得花容失色。 “为什么,要不是这个人,我们早已成亲,是他拆散了我们。而且,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用我教你的剑招来救他?”戴一鸣指着施风雷,对着徐芳芳楠楠地道。 听到这句话。在隐秘处藏身的戴怜星感同身受,心中暗叹:他也是用我教的剑招来救其他女人。难道这就是戴家人的悲哀吗? “我的确曾经爱过你,但是……自从你打伤我,让我的大女儿一辈子都生活在寒毒之下的时候,早已恩断义绝。而我现在最爱的是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女儿”徐芳芳看着昔日的情郎,咬着牙艰难地道。 “戴一鸣,我要杀了你”施风雷拿起长剑想要冲过去。但是,徐芳芳用仅存的一丝清明拽住丈夫的衣袖,轻声道“相公,我们快点离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但她能拉住丈夫,身边的施霁月却已经娇叱一声,挺剑向戴一鸣刺去,戴一鸣眼中露出不屑,他现在恨意未消,手中已经在蓄劲。 但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斜飞过来,一下子抱着施霁月往旁边滚开。 施霁月因为盛怒,在没有防备之下,被人偷袭得手,大惊之下本能提起右脚跟全力蹬向对方,想把对方蹬开。啪的一声,右脚脚跟着实蹬在了对方的右膝盖上,施霁月好像已经听到对方骨断的声音了,但对方竟然仅仅只是闷哼一下。施霁月在踹到对方时,已经后悔了,因为展光风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霁月,是我,冷静点”。 死士对于杀气非常敏感,正是展光风闻到了戴一鸣那冲天的杀气,马上顾不得腹痛,飞扑出来,制止施霁月的灯蛾扑火行为。 打伤展光风后,施霁月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看到展光风那痛苦的脸色,内心有点愧疚,但是嘴巴仍然不服气地道“你拉着我干什么?”突然脸上绯红低声道“你还不快点下来” 展光风脸也不由得红了,原来经过刚才的地上打滚,他们两人最终的姿势是如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展光风正压着施霁月那动人的娇躯。 听到施霁月的话后,展光风马上侧身滚下来,艰难地站了起来,这些动作都牵扯到伤患处,疼痛难忍。他被戴怜星踢了一脚,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真气很难汇集;刚才为了阻止施霁月,又被磕中了膝盖,估计至少是骨裂了。现在的他只能单刀柱地,面色凝重戒备地看着戴一鸣。 展光风已经看出此时的戴一鸣情绪已经有点失控,担心他暴起伤人,心里正在苦苦地思索着如何脱身。两个小年轻的荡起的风波,没有引起施风雷他们过多的关注。但戴怜星心里却有点看点偷乐的感觉,心道“这次不是我伤你了吧?那个疯女人下起手来,比我还要厉害” “施风雷,你这无耻小人,要不是你挑拨,师傅怎么会从中作梗,拆散我们两个,今天芳芳何至于受此一劫;你不是想找我报仇吗?来啊,我已经在这里了,你难道只会躲在女人背后?”戴一鸣非常生气,把所有的怨气都迁怒在施风雷身上,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近施风雷。步履间,向四周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戴一鸣,要不是你欺师灭祖,违背门规,偷学禁学‘玄阴功’,你怎么可能跻身九级;师傅就是洞察到你脑有反骨,所以才将师妹许配与我,这是你咎由自取;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施风雷狂怒地站了起来。虽然施风雷已经达到八级高阶,但是八级与九级间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戴一鸣面露冷冷的不屑笑容,目露凌厉的杀意,双掌朝地,暗自蓄力,务求数招内击杀这个平生最恨之人。 徐芳芳虽然受伤,但是神志依然清醒,知道丈夫远远不是戴一鸣的对手。她心里着急,想说些阻拦,但是重伤让她只能做一个看客。 就在此时,由远及近传来曹由栩的怒吼“戴一鸣,你这缩头乌龟,手下败将,跑去哪里了?可敢与我一战?”话毕,掌风已至。戴一鸣眼中闪过不甘的神色,但曹由栩真的太强了,容不得他轻视,因此只能回身硬接下曹由栩这一掌。嘭的一声巨响,两人都退后三步,戴一鸣喉咙一甜,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示敌以弱,因此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喉咙的鲜血咽下去。戴一鸣狠狠地盯着曹由栩道“曹由栩,你这个国破王爷,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成” “戴一鸣,今天我就要为马嵬坡死去的兄弟报仇”曹由栩怒喝道,对于他来说马嵬坡一战是他平生之耻,那一天他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地倒在对方的伏击之下而无能为力;那一天,他堂堂一个王爷却如丧家犬被戴一鸣撵着,若非展绍站出来,他早已身亡。曹由栩厉声说完,转头对着施风雷道“施都督,其他人很快就会追来,你们快点撤退,我挡住他们” 施风雷虽然是恨不得生吞戴一鸣,但他平常就是一个做事极为稳妥之人,利弊马上就权衡分析出来,知道即使自己和曹由栩联手一时半刻也杀不了戴一鸣,而侯龙他们赶来后到时要走都走不了了。 因此,施风雷马上做出决策,横抱起妻子,低声对施霁月、展光风道“我们走,这仇我们以后再报”。 薛娇娇自知不是施风雷的对手,在两个帮手被杀的情况下,最好保持旁观。 施霁月马上过来搀扶展光风,,这时她看清楚展光风额头上已经满布豆大的话汗珠。心中不由平添一些愧疚。 “对不起”施霁月低声对展光风道。 “啊?哦!没事”展光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很疼?”施霁月用关切的语气问道。 “腿不疼,现在只有小腹疼而已,戴怜星那个疯女人,惹不得。”展光风苦笑地安慰道。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也是疯女人?”施霁月的语气又开始变得冰冷。 “不,我只是在说她,说戴怜星而已”展光风连忙解释道,心里暗自叫苦不已。 展光风和施霁月的对话,落入了戴怜星的耳朵里,她心中大怒“什么错事都要怪在我的头上?你现在的疼敢说没有一点是膝盖传来的?” 第89章 证道 施风雷夫妇、施霁月、展光风四人是最后遁入天门小道的。天门的入口处埋伏了大魏几名高手,看到施风雷过来后都出来见面。施风雷挥手让他们和施霁月及展光风快点去索桥那边,然后接过一名弟子的火把,点燃了预先埋在小道两侧的火药引信后抱起徐芳芳,向索桥奔去…… 在施风雷看来,曹由栩今天已经表现出足够碾压戴一鸣的实力,因此只要自己可以逃离,那么相信曹由栩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对方没有人能胜得过的情况下,独自逃走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就是湘王心魔的克服。他们以后再也不怕戴一鸣了,等机会出现,刺杀戴一鸣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在施风雷离开没多久,曹由栩与戴一鸣再次缠斗之际,侯龙三兄弟、董重山等一众人已经陆续赶过来,他们和早已到来的薛娇娇一起围杀曹由栩。曹由栩即使武功再高,如何能同时应付一个跟自己同阶的戴一鸣、还有董重山等三个八级高手及侯龙兄弟等十数人的围攻?果然,没过多久就被韩啸的鹰爪抓破手臂,鲜血琳琳,虽然不致命,但是也是伤得不轻。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听到这声音,曹由栩神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知道施风雷他们已经过了天门小道,凭借着路两边的落石,可以至少争取到他们过桥的时间。曹由栩这时开始盘算撤离的方法。 戴一鸣虽然不知道施风雷的具体安排,但他听到爆炸声响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盯着曹由栩的双眼布满血丝,他下了狠心“这么多人围攻曹由栩,若还让他逃跑了,那么自己一世英名就会丧失殆尽;而且要不是这个曹由栩,施风雷今天即使插翅也难飞;甚至芳芳的受伤也跟这厮莫大关联” 想到徐芳芳,戴一鸣的杀意更盛,他咬咬牙,寻得一个空隙跳出圈外,抄起那把沾了徐芳芳鲜血的长剑,体内寒阴功法开始运转,寒气甚至在长剑剑身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凝冰,然后戴一鸣飞身扑向曹由栩,长剑同时递出,人剑合一电射向曹由栩。 贵为全场武功最高的曹由栩,在戴一鸣飞身扑来之际已经从周围空气的温度变化,敏感捕捉到危险所在。戴一鸣飞身扑来之时,曹由栩不敢大意,立即右手全力一带,将千风华一下子带到背后,若戴一鸣不收剑的话,首先刺穿的将是千风华的身体。 曹由栩虽然还不知道千风华的真正身份,但曹由栩早年曾问剑于千无缺,从千风华的招式判断该人已经深得千无缺的真传,因此已经大致猜到千风华肯定是千无缺至亲之人,他断定戴一鸣必然不敢伤千风华,肯定会收剑。只要逼退身边这些人,逃离的曙光就可以出现了。 因此当施风雷用右掌将千风华牵引至身后的同时左掌全力拍出。打向拦在面前的董重山、侯龙兄弟等人。这一掌,乃曹由栩倾全力的一掌,董重山等人听到那凌厉的掌风后,哪有人敢硬接,纷纷跳到一边躲开。 戴一鸣已经看到了挡在曹由栩身后的千风华,他也知道千风华的真正身份,但他更看清楚了曹由栩想逃走的意图,只要自己换式,曹由栩肯定逮着这个机会逃了,一个九级高手若一心求跑,自己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很难拦住。 戴一鸣一咬牙,主意已下,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鸷的寒芒,长剑一往无前。 噗噗两声,先后响起,那是长剑入体的声音。 千风华早听人说过,长剑刺入身体时,首先感到的不是痛,而是冷,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冷,好像伤口都像冰封一样,戴一鸣的长剑是直接刺穿他的后背,然后是心脏,接着是从前胸肋骨穿出,最后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推着,撞向前面的曹由栩,他最后的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和曹由栩因一把长剑串在了一起,耳边是曹由栩的惨叫声,还有周围人的惊叫声。但他们具体在喊什么,没有人知道。但他的确没感到什么疼,或者没有来得及感受那份疼,就很不甘地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同样不甘的还有曹由栩,他的左肩已经被刺穿并与死人千风华钉在了一起,身体忍受的是锥心的疼痛,内心却是无限的不甘“我苦练这么多年,就是想要找戴一鸣报仇,终于在武功一途上战胜了他,但依然死在了他的手里……” “你是曹家最没用的人,只是一个武夫,国破时不能做什么贡献,还成为展绍的累赘;本来现在武功大成,选择偷袭的话,我会防不胜防;但可笑的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拼死就是为了救那几个人,有我在,他们能逃的掉吗?我一会儿逐一抓到你的尸体面前,一个个地剥皮拆骨。让你死也只能做一个窝囊鬼”戴一鸣冷冷的声音由远及近。 曹由栩艰难抬头看着他,摇摇头道“还是你够狠”。很快曹由栩看到戴一鸣狰狞地举起了右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耳朵最后隐约传来戴一鸣不屑的话“我够狠,所以我活着;不够狠的人,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听说你的武心很纯,一会儿我会挖出来看看,怎么一个纯法” 曹由栩虽然不是天赋最高的武者,但却是内心是最干净的武者;他这辈子都活的很单纯,为武而生,为武而死;现在他以死证道。 看着死不瞑目的曹由栩及千风华,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千秋帮少帮主英勇杀敌,可惜在重伤逆贼曹由栩后,仍被曹由栩反杀,并跌入仓江,尸骨无存啊”戴一鸣一字一句地慢慢道,眼神从董重山他们身上扫过,各人被看得不由得毛骨丛然。 韩啸反应很快,他知道危险就在身边。于是,他马上上前一步躬身道“侯爷说的是,但所幸侯爷为少帮主报仇了,韩某定当向朝廷禀告侯爷的英勇”。韩啸说话时非常恭敬,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他明显感到戴一鸣那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了好几次,他知道武功与戴一鸣差太远,所以身上也不敢做出任何的防备样。 所有人都不敢喘大气,均在等戴一鸣的下一步。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许久,戴一鸣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很满意的说道“哈哈,韩帮主领导有方,近几年来发展的很好,已成为我睦州第一大帮,现在家大业大的,真的令人羡慕啊。那么千少帮主向朝廷申请抚恤的事情就有劳你了。”说完,戴一鸣长剑突然刺出,韩啸老僧入定般,手指头没有动一下。接着就是十几声惨叫声。现场除了侯氏三兄弟,董重山夫妇及韩啸外,其他参与围剿曹由栩的高手已经身首异处。 死里逃生的六人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是汗。 韩啸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心里的大石落下。其余众人闻弦知雅意,开始附和,韩啸马上将曹由栩和千风华两具尸体分开,并抱起千风华的尸体纵身掠去。他要把千风华的尸体丢入仓江。韩啸自己知道自己的地位,死剩的人里,只有自己与戴一鸣关系最远,因此马上献上毁尸灭迹的投名状。 戴一鸣全程在旁边微笑看着,强敌被杀,他非常满意。他有意无意地瞥向戴怜星藏身之处,最后想了一下,毕竟虎毒不食子,忍住了灭口的冲动。 当韩啸的一切布置完毕后,朝廷的其他高手和张之亮分派出来的两千士兵已经涌到跟前,他们知道曹由栩伏诛后都难掩兴奋之情。朝廷刚才诛杀及活捉的前魏余孽有好几十个,现在又诛杀了对方第一强者——前朝湘王,宗师曹由栩。这算是最大的功劳了,因此很多人已经开始向戴一鸣献媚。 戴一鸣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目光只是冷冷地盯着天门小道中间被火药堆砌的石头,乱石垒起来虽然有近半百米高,在对方必然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要过去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的。戴一鸣知道天门后面就是那条通向东峰的索桥,想起今天好不容易逮着宿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突然之间,戴一鸣身体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暗骂一句“该死!”。今天与曹由栩一战,真气及体能消耗太大,搞得昨晚才发作过的玄阴功反噬今天好像又有点被牵引发作的危险。 第90章 过桥 施风雷抱着妻子,在崎岖的山路中狂奔,每经过一处弯道,便点燃此前埋好的火药。随着身后不断传来隆隆的爆破声及滚石落地声,施风雷感受到危险逐渐远离他们。 索桥已经出现在前方,最后守天门的四个弟子此刻已经顺利过了桥,施霁月和展光风在桥的这边等着自己。只要过桥后斩断索桥上的索缆,那么即使朝廷有更多的九级高手、更多的兵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撤离。 心中稍安,施风雷回望了刚才经过的天门小道一眼,今天他这十年的心血尽毁,心中不禁怅然,对曹由校的不满达到了顶点。这时,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到了曹由栩,虽然一个九级的宗师一心要逃跑的话,不是那么容易留得下来,但是他还是很担心,毕竟对方也有一个九级宗师,而且帮手众多。但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多想也不能帮到曹由栩什么,只能心中为他祈福了。 施风雷慢慢地走到施霁月和展光风身旁后停了下来,两眼满是紧张地看着怀抱中面色苍白的妻子。施霁月和展光风明显是担心他们两老的安全,所以还没过桥。明白两人的孝心,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回想两人刚才同生共死的那一幕,施风雷觉得老怀安慰。因今天寨子被抄、妻子重伤、弟子被俘等郁闷心情减轻了不少,施风雷微笑向两人点点头。 施霁月已经飞跑了过来,而展光风也用长刀做拐杖,蹒跚着走近施风雷。 “娘,觉得怎么样?”施霁月急切地道,她不敢碰母亲,只能在旁边泪眼汪汪地看着。 徐芳芳脸色很苍白,但是意识还是清醒,她艰难地环视了丈夫、女儿及未来女婿一圈,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心中觉得一阵温馨,艰难地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嘴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 “她失血过多,不宜说话,但是伤应该不会致命。我们先过桥去吧”施风雷抢在妻子前面说道。 “嗯,好的,那么请伯父伯母先过,我们殿后,随后即来”展光风躬身道。 “好,乖孩子”。对于展光风的礼让,让他们两老先脱险,施风雷很满意。想到戴一鸣一时半刻过不来,展光风和女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因此施风雷也不再矫情,准备过桥。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脱险后尽快让小两口成婚,斩断光风和小郡主的联系。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再大的问题都能解决”。 想到这,他豪情顿生,对女儿道“好,月儿,风儿受的伤不轻,说来也有你的责任,他行动不便,你要照顾他,协助他过来”。 施霁月想到一会自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背着展光风过桥时,心中不禁一阵羞涩,她知道,这又是自己的父亲在作月老。但旋即想到展光风当时为了那个女人与自己悔婚时,心中不禁一阵惆怅。她幽怨地看了展光风一眼,此时展光风用长刀艰难驻地,脸色同样苍白,明显非常痛苦。戴怜星那一脚踢中了他的丹田,真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而被施霁月踢的那一脚,左腿膝盖已经肿了一个大包,估计最轻也是骨折了。看到展光风现在这个样子,的确自己也是责任难逃,因此施霁月顺从地点头答应父亲的要求。 看到施霁月和光风点头同意后,施风雷飞身踏入那个索桥。 索桥头尾长两百多米,索桥主体由四条的巨大的索缆链接东西两峰,索缆两头用大的缆钉嵌入两峰间的石壁上;下方两条索缆间铺满了木板,人马可以踩在木板上通过;而上下两组索缆间用若干粗绳连接,并扎成四边形状。防止走在木板上的大件物品掉下桥。而桥下方就是奔腾的仓江水。 十年前,施风雷选择西峰作为自己的驻地后,就开始建造这座保命退路桥。索桥开始承建时,因为施风雷当时的驻地仅仅只有三十多人,因此设计的承重是可以满足百人的撤离能力。但此后,随着施风雷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救出仍然忠于大魏的官员家眷,经过十年的发展,终于使得驻地的人数翻了十倍,达到三百多人。再加上本次曹由校的突然到访,撤离人数已超四百人,这让索桥今天的承载能力远超当初的设计。为此现在索桥底部的部分木板已经因年代及今天的超负荷使用,变得残破。 果然,正当施风雷夫妇过桥时,索桥短时间的超负荷承重的恶果终于出现了。 以施风雷的能力,抱着徐芳芳跃过索桥,中间要借助桥面换三次气,当他在第二次换气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施风雷夫妇成为压断右下方索缆的最后一根稻草,索缆在施霁月及展光风的的这一端索缆啪的一声,绷断了。 看着这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东峰那边的弟子不约而同都啊的一声,心脏好像要跳到嗓子眼里。 施霁月反应很快,当索缆绷断的那一刹,她本能飞出,双手一抄,抓住连索的断口处后,在空中马上施展了一个千斤坠,稳稳地落在了地面。那边的施风雷反应非常快,右手抓向右上方的连索稳定住身体,再提气纵跃,几个起落后最终顺利到达了对面山峰。 这几下兔起鹘落,发生得非常快,当众人惊觉时,施风雷已经脱险,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心有余悸。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们看清楚了现在的状况。施风雷同样神情非常严肃,眼神凝重地看着对面,他的女儿和准女婿还在对面山峰,而且戴一鸣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两人过来时,谁承担施霁月现在的角色? 施霁月和展光风这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手中的缆索和之前的断口处,看看能否将两端通过打个结的方式再对接起来。但索桥建设之初,为了减少索桥的晃动,因此缆索拉得很紧,根本没有多余的长度可以打结。紧急之下,也难以找到合适的缆绳将断口接驳。 东峰的人看到展光风和施霁月垂头丧气的表情,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都明白情况具体如何,忍不住低声私语,都知道这次麻烦大了。情况很明显,必须要有人在对面拉着绳缆,索桥才能继续使用,那就是说:对面的两人只有一个能来到东峰,而另外一个…… 第91章 留下来的那个 看着施霁月他们两个滞留在对岸,曹由校心里却浮现一种异样。自从知道自己的刺杀嫁祸计划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后。他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尊敬,而是好像有一种鄙夷,这让他恨不得马上要离开这里。而施霁月刚才对拒绝成为自己侧妃所表现出来的决绝,让他觉得更加的羞愧。他知道,这么多年的殷勤白献了。不过现在好像有好戏看了,缆绳断了,展光风和施霁月明显这次只能活一个了,这让他觉得心里觉得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痛快:让你施霁月不听我的话,跟我一起走,不就早脱险了吗?现在好了,怎么过桥,自己想办法吧。 施伴安这时已经急得哭了。她的脱臼已经接好,但是今天的连场大战,让她的气血还没回复到正常状态。她两眼泪汪汪地来到父亲身边道“爹爹怎么办?要不,我过去拉着连索,让霁月和光风过来,我的身体也这样了,死不足惜,留下两个健康的人……” 施风雷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拉着自己的长女,摇头示意对方先冷静下来。 施霁月很着急,在生死抉择面前,谁又能那么坦然呢。她不敢看展光风,她没有权力要求对方为自己牺牲。今天展光风能舍命通风报信,已经做的足够了。而且展光风凭什么要把生存的机会留给自己呢?自己又不是那个女人…… 这时,施霁月看到东峰那里站着好几个熟悉的师兄弟,傅玉就在其中,这些师兄弟之前都或明或暗地向她表白过爱慕之意。但是他们现在都只是在着急而已,并没有人挺身而出说要回来救她。要是龙图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把生存机会留给自己。想到龙图,她心中感到一丝的温暖。 正当施霁月着急之际,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月儿妹妹,你快点过去吧。我来牵着绳索”。说话者是展光风,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手掌搭在施霁月拉着的索缆语气缓慢地道。 “不,你在这里会死的,还是你快点过去吧。父亲和安安都需要你”施霁月虽然也怕死,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展光风也愿意为她而死时,心中一暖,之前的怨恨烟消云散了,反而希望展光风能脱险。 展光风微微一怔,他看向施霁月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欣慰。有人同样愿意付出生命来救自己,这样的感觉很好。虽然内心此刻也很激动,但展光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施霁月道“不要傻了,我这个状态根本过不去”。 “不,朝廷的鹰犬过来也不会那么快,你肯定够时间过去的。你是展叔叔的唯一血脉,相比我你要好好活着”施霁月急得大哭道。 “月儿,现在的情况其实你也清楚,我留下来,你肯定能活;但你留下来,我们两人有可能都得死。所以,肯定是应该你过去的。而且”展光风温声分析,顿了一下,接着用稍微轻松的语气道“而且自我出现后,带给你的都是无穷的烦恼,这次算是我能给到的弥补了”。 “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我自己。是我伤了你”施霁月悲痛的全身发抖。 “好了,月儿妹子,快点走,不然来不及了。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展光风大声命令道。 施风雷那边聚集了很多人,看着展光风提出要成全施霁月时,大家都不禁一阵感动,越发对展光风的认可。马娟她们眼窝浅,已经着急得满脸都是泪,但就是想不到办法。 曹由校看到自己的意中人和展光风还在磨蹭,他很想劝施风雷召施霁月回来,斩断索桥,不然戴一鸣追过来就麻烦了。但当曹由校看到看到众人这个情景,倒是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祈祷施风雷他们能看清楚形势。 看到施霁月和展光风还在互相谦让,施风雷表情严肃,最后他一咬牙,对着施霁月和展光风他们沉声喊道“月儿,你过桥” 施霁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父亲居然喊出这么绝情的话。大家听到这句话,同时都愕然了,虽然都知道这个牺牲在所难免,但是当着众人的面牺牲别人,保自己的女儿,的确有点……。 曹由校嘴角却微微上翘,心中不屑“你施风雷号称大仁大义,在危难关头,还不是那么的自私?不过,施霁月过来最好了,展光风是对自己一点用都没有。而施霁月嘛,这次自己有点失分,但是只要对方还活着,自己难说没有任何机会。” “月儿,施伯伯是对的,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快点走,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展光风听到施风雷的话时,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我……”施霁月呜咽着道。 “月儿,你快过来;我自有护光风的安排”施风雷大声道。 施霁月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转身对展光风哭着道“答应我,一定要争取活下去,我不允许你死;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侮辱我,我们的事情还没完” “放心,我的命硬着呢,老天爷不收……”展光风安慰道。 “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施霁月急着打断道。 “好,我答应你,能活着,绝对不死。而且你父亲也说了,他有办法护我”展光风坚定地道。 看到施霁月还不动身,施风雷大声喝道“月儿,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施霁月从小就很听父亲的话,很少主见,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纵身向索桥飞去。由于害怕再有连索脱落,展光风两手各自拉住索桥底部的两条连索;施风雷那边的弟子也自觉地保护对面的连索。 第92章 新仇旧怨 当施霁月在索桥上换完最后一口气时,戴一鸣、戴怜星等一众朝廷高手的身影恰好出现在天门碎石堆砌的小山坡上。因为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戴一鸣并没有扑上来阻止,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展光风拉着连索送施霁月过了对面山峰。然后,挑衅地举起右手向对面山峰的人挥手示意,宣示着自己的到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戴一鸣如此挑衅,施风雷的男弟子们都忍不住怒骂出来。而马娟等几个女弟子,想到展光风马上面临的后果,都眼中灌满了泪水。 戴怜星看到展光风柱刀立在西峰悬崖的背景,心里非常着急。心里怒骂“呆瓜,让你学什么英雄救美,现在怎么脱身?你怎么对得起允儿”。她现在内心无比后悔,刚才不该一定要当着展光风的面杀死施霁月。当时直接把展光风带走就可以了,心中虽然大急,但是却一时无计可施。 “星儿,你刚才跟这个男子交过手。知道他是谁吗?嘴上说能舍生忘死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个?他算一个!”戴一鸣缓步上前,向一旁的戴怜星问道。说话间,一个身穿红衣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用力的甩甩头,强制不去多想那个人。 戴怜星却愕然了,一般只有母亲喊她“星儿”;至于父亲,这个感觉久违了,好像最近一次就是一年前自己突破五级的时候吧。 戴一鸣喊完自己女儿的小名后,也有点发愣,他也奇怪自己为何这个时点这么唤这个跟自己相处并不融洽的女儿,也许是看到了施风雷一家子整整齐齐都在对面,同时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后,心态因为孤独凄凉而不经意说出的话语。 “爹!这人,这人其实是我们的人,一直守在郡主身边的死士就是他。”戴怜星低声回答,跟戴一鸣一样,她的回答也用上了久违的‘爹’称谓。 “什么,他就是死士杨元绍?”戴一鸣还没说话,但一旁的侯虎惊道,他分管死士营的守护组,是展光风这一组的大总管。之前,他已经从林洪那里了解到留在郡主身边的死士名字。因此前些天还吹嘘说自己训练有功,若不是自己的人,郡主早就遭毒手了。哪知,现在剧情反转,这个杨元绍居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放走了前魏逆贼。 “嗯,是他”戴怜星点点头。 侯虎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看得戴怜星心里一沉。 展光风虽然没有转身,但是从对面施风雷、施伴安姐妹的眼神中,已经知道戴一鸣来了。死士的生涯,让他无时无刻不面对着生死,他以前并不怎么害怕死亡。但是想到刚刚才答应了郑端允要尽力活着回来,现在就要死了,心中还是对这个世界是充满了眷恋不舍;另一方面,他现在最担心的还包括连累睦州那里的亲人。有念及此,他的心就开始下沉。 戴一鸣施施然地走在前面,戴怜星、侯氏三兄弟等人在后面跟着。眼前这座桥,即使是以他宗师级别,在中途不换气的情况下,也是不能飞掠到对面。现在冲过去,对方绝对有时间选择砍断连索或者通过暗器等袭击自己,因此戴一鸣也放弃了强渡桥的打算。 戴一鸣来到桥头,根本没有看身边的展光风,在他看来 ,展光风已经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他和施风雷互相怒目对视了一会,一丝不屑且得意的笑意从戴一鸣嘴角露出“施风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要么躲在女人后面;要么把自己的伙伴丢下来,让自己的女儿逃跑” “戴一鸣,你这个欺师灭祖的逆贼,我施风雷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必为我枉死大魏的千万子民、为我天机门惨死于你手的弟子、为我的妻子将你诛杀”施风雷狠狠地道。 “杀我?呵呵,好啊,你放马过来啊,我等着你!另外,你刚才说的那么多人,但是还是漏了一个”戴一鸣狂笑着大声说道,话锋一转,喝道“来人,拖上来” 施风雷心里一紧,无论是他、曹由校等人心头都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侯虎等人脸上都出现阴恻的笑意,他们中间分开。这时,一个全身沾满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鲜血的侍卫走了出来,他身后还拖着一具尸体。 曹由校已经立马认出来了,是他的胞兄尸体,他忍不住失声痛哭“王兄”,然后两眼一黑,身子摇晃站不稳倒向一边,一旁的蒋集谋马上上前搀扶着。 看着曹由栩的尸体,施风雷全身青筋暴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双目喷出怒火。作为曹由校的亲哥,曹由栩一生醉心武学,并不参与到权力的斗争中。相反还经常帮理不帮亲,为施风雷说了不少好话。现在没想到,这个大魏最强的武学高手、自己的挚友也陨落了,死在自己的宿敌手上。 真的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戴一鸣非常满意对岸所有人的反应,他用手指着曹由校戏谑问道“魏福王,许久不见了,还好吧?听说这次行刺据说是你组织的?妙啊,我们正愁怎么削弱你们的力量,没想到刚想睡觉,你就送枕头来,让我们一下子歼灭了这么多人,还把你这个老窝给踹了,当然还包括你那个宗师级的哥哥。以后抓住你,我会好好给当今圣上给你表功,免你一死的。”说吧,顿了一下,手指指向施风雷讥讽道“还有施风雷,你看你拥护的是什么货色,这样的没脑的人,像是能成事的人吗?” 戴一鸣是用强悍的内力将话语送出的,震耳欲聋,蒋集谋那些文人受对方威势所慑,居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曹由校心里既难过,同时也羞愧万分。随着朝廷的本次围剿,这次行刺已经正式宣告失败,更可悲的是对己方本已弱小的残存力量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他已经不知道将来如何面对施风雷他们一系的诘问了。 相反,戴一鸣这一边,听到主将如此侮辱对方后,都哄堂大笑。 “湘王为国献身,求仁得仁,岂是你这种乱臣贼子所能理解的。戴一鸣,你坏事做尽,小心遭报应啊”施风雷气得满脸通红,大声骂道。 “施风雷,你这满口仁义的卑鄙小人,要不是你连哄带骗,夺人姻缘,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可能将师姐许配于你?这些事情,你才要小心遭报应呢!”戴一鸣反唇相讥。 “戴一鸣,你把责任都推给其他人,你想想你离开天机门后,都做了些什么坏事,到处以武凌人,拈花惹草,师妹就是看清楚你的为人后,才舍弃你的,与人无尤”施风雷反驳道。 第93章 万马归槽待东征的戴 被施风雷当着这么多人揭自己的丑事,戴一鸣心中非常愤怒。他双目闪烁着杀意,厉声喝道“施风雷,你这个伪君子,今天我就让全天下所有人看到谁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自己独善其身。”说罢,转身指着展光风道“我身边的这个人刚刚为了救你女儿,自己留下来了;我想问你,为何不是你女儿留下而让他走?你们父女都是一丘之貉,都是自私至极的小人。” 戴一鸣大声说完,同情地看着展光风,有点可惜地道“小子,你叫杨元绍对吧,你本是我睦州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背叛我们,但我猜你是肯定垂涎施霁月的美色而留下的。想英雄救美?很好,但是英雄要付出代价的,我现在就在所有人面前慢慢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你会后悔刚才为何不直接跳崖的死掉。” 展光风抬起头,与戴一鸣平静地对视着,面上没有流露出恐惧,相反表现出来的是不屈的神情。 戴一鸣很惊讶,他实在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大无畏,而对方的眼神却是那么的熟悉。 “戴一鸣,你想知道他是谁吗?”正当戴一鸣狐疑之际,施风雷突然狂笑起来“哈哈,戴一鸣,天下可以杀他的人很多,但是偏偏你不是其中一个”。 “嗯?”戴一鸣心里一怔,心中浮现出一种异样,觉得对方不像是说笑。 “他不姓杨,他母亲才姓杨。他姓展,展绍的展”施风雷盯着戴一鸣一字一句道。 “啊?”宗师级的戴一鸣听到这句话时,饶是凭他如此果决之人,也忍不住失态叫了一声。那寒冷的双眼中,居然慢慢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暖意。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 两男一女三个小乞丐藏身在一个关帝庙前,这是他们今晚的客栈。 “要不我们学刘关张那样,也来一个桃园三结义吧”那个身穿红色破衣服,身材单薄的小女孩看着满脸正气的关公像,突然灵机一簇,提议道。 “好啊,好啊”那个虽然同样身穿破衣,但容颜俊俏的小乞丐拍手负荷。说完,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里没有贡品。怕关公不给我们作证。” “只要我们心诚即可,关爷爷不会在乎这些贡品不贡品的。他义薄云天肯定会为我们作证的。”那个年纪稍大,骨架魁梧的乞丐道。 “好,说的好”那个女乞丐非常赞同。 接下来,三人很诚心地给关公庙仔细打扫了一番后,互相交换了生辰八字。结果那个体格魁梧的男乞丐年纪最大;长相俊俏的男乞丐次之;那个女乞丐年纪最小。 三人端端正正地跪在关公像前,搓土成香,一起朗声道:“关二哥在上,请您为我们见证” “我,展绍” “我,戴一鸣” “我郭红袖” “今天结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后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永不弃义。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三人朗声说完,恭恭敬敬地向关公像磕了三个响头,自此以兄妹相称。 “大哥、二哥,我们以后就要共同进退了。我们肯定能闯出名堂,我看很多江湖豪杰为了让世人知道自己,都会起一个名头,要不我们也把外号也一并取了吧。” “那么我们该叫什么呢?要体现我们三人的特色,又要朗朗上口的”二哥戴一鸣迟疑道。 展绍想了一下,笑道“我们现在都是乞丐,要不我们叫江南三丐如何?” “咦,乞丐乞丐多难听啊。我们又不会一辈子做乞丐,三丐不好”郭红袖满脸的嫌弃。 “那么,小妹要不你来取名字吧。我对此没有意见。”展绍倒是很阔达。 “嗯,我从小就喜欢红色的衣服,名字也有一个红字。要不就叫红衣三侠吧”郭红袖拍手道。 “红衣三侠?男人家家的穿什么红色衣服啊?像是唱戏似的。要不就叫乾坤三侠吧,多霸气啊”戴一鸣表示反对。 郭红袖虽然也觉得乾坤三侠气派更大,但是她心里还是喜欢红衣三侠这个名字,因此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大哥展绍。 展绍微微一笑,对着戴一鸣道“既然小妹喜欢,就还是叫红衣三侠吧。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孩,我们该迁就她。” 得到大哥的支持,郭红袖兴奋地看向戴一鸣,道“二哥,红衣三侠真的很好听。你没见过很多富家公子都喜欢穿红色衣服,只要款式好看,就不会像是女子的。” 戴一鸣嘴巴虚张了一下,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大哥微笑地向他使了个眼色,最后只能同意道“好吧,这次就从了小妹吧……” “好啊,太好了,以后红衣三侠必定威震江湖。”小女孩开心地跳了起来。 往事的历历在目,戴一鸣不由得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此刻的戴怜星同样是震惊,心中道“他是展伯伯的儿子?母亲口中说最牵挂的孩子?” 侯虎听到自己的手下居然是自己仇敌的亲生儿子时,看向展光风的眼神毫不掩饰地露出怨毒。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侠名天下的南侠展绍,也都知道展绍和戴一鸣的关系。戴一鸣这些年来虽然官场得意,但是毕竟也是江湖出身,江湖人最重义气,特别看不起背信弃义之人。因此很多人虽然嘴上对戴一鸣尊敬,但是内心对于他靠出卖义兄求荣的事情是非常看不起。虽然,后来在朝廷舆论的刻意引导下,戴一鸣当时暗算展绍的行为被说成是忠君之大义。但现在呢?若当众杀死义兄之子的话,那真的是很难说过去了。无怪乎施风雷说“天下能杀展光风的人很多,但戴一鸣不在其中了” 戴一鸣注视着展光风,双眼瞳孔开始收缩。许久,戴一鸣才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光风?” “是的,我就是展光风”展光风怒目看着戴一鸣道,对于这个伤害父亲的人,此刻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自己的怒意。 第94章 压服 对于展光风的怒目,戴一鸣全然不在乎。他在暗自仔细感受展光风的气息,许久,戴一鸣缓缓摇头叹息道“你现在应该是十八岁了,但是才勉强达到三级。你母亲一直让你学文,不想让你成为你父亲那样的盖世英雄,在你的教育上,你父亲都拗不过你母亲。回顾历朝历代,崇文压武的确是传统,很难说你母亲的选择就不正确。但的确可惜了你这副好根骨”叹息完,他突然笑道“让我看看我这个失联多年的侄子的本事”说完磅礴的内力从戴一鸣身上汹涌而出,向展光风压过来。 这是来自九级宗师的威压,不要说处于风暴中心的展光风,就连旁边的戴怜星他们也觉得胸口烦闷,不由自主地运功抵抗。 处在漩涡中展光风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墙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身上,一下子站不稳,双膝弯曲,眼看马上就要跪倒在地。但是处在风暴中的展光风,此刻却咬着牙,双手柱刀,借助长刀来对抗这强大的威压,艰难地确保自己双膝不碰地面,同时眼睛愤怒地毫不退缩地与戴一鸣对视着。 戴一鸣有点愕然,他原以为很容易折服面前这个不过三级初阶的少年,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顽强,内心暗叹,但是表面上依然冷冷地,继续加大威压。 展光风觉得全身每寸肌肤都笼罩在对方的威压下,呼吸困难,但是灵台保持一丝清明,内心在呐喊“不能跪下,绝对不能跪这个人”。 “你在坚持什么?作为死士,你以前不也跪过我”戴一鸣微笑着问。 “死士杨元绍可以跪你,但是展光风不能”展光风咬着牙道。 “你是我大哥的儿子,而我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算起来就是你叔,这关系可比你那个施伯伯所谓的同门关系要亲厚的多。所以你跪的下,我受的起”戴一鸣说话间,眼睛瞥向施风雷,带着挑衅的语气大笑道。 “我爹没有你这个兄弟,我娘宁愿饿死在睦州也不来找你,不是已经说明情况了吗?”展光风双目喷火。血慢慢地从眼睛、嘴角、甚至耳朵中流出,对岸的施风雷他们看到心急如焚,很多弟子都在对戴一鸣破口大骂,张昕等女子已经失声痛哭起来,施伴安、施霁月实在看不下去,就想冒险再通过残留的三根连索扑回去救展光风。但是被眼疾手快的施风雷一手一个拉了回来。 “爹爹,展光风是被我伤了,也是他留在那边让我过来,我不能看着他受这等折磨啊”施霁月呜咽道。 “爹爹我”施伴安也梨花带雨地想说什么。 “住嘴,你们过去除了送死什么也做不到”施风雷神情严肃地大声喝斥道,然后对守在连索的王泉等弟子道“马上断桥”。 王泉稍稍迟疑,但看到师父那坚决的眼神,点点头,手起刀落。接着就是轰隆一声,早已不堪负荷的索桥摔向西峰的悬崖,然后就是桥体与悬崖碰撞、摔烂的声音。戴一鸣这一边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对岸把连索砍断了,什么也做不了。 侯虎等人看到对方如此决绝,知道今天肯定是奈何不了施风雷他们的了,心里不禁有点懊恼。 这边,戴一鸣和展光风的隔空对峙还在继续。展光风在强大的威压之下,近日修炼的净月功本能开始在体内流转,当净月功每运转一周天时,他明显感到威压都在减缓。这样的情况,让戴一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练的内功心法正是天机派的易元经,天才绝艳的他早已经将这套心法练至最高层。 慢慢地戴一鸣已经看出,展光风使用的内功心法,是一门基于易元经,但却胜于易元经的心法。 “能对深奥的易元经进行完善的人,除了自身就是一个易元经高手外,还要有极高的武功天赋,而天机门目前最强的是施风雷,但是明显不是施风雷的能力所能达到的,不然施风雷早就能突破九级桎梏了,难道是他?他还没死?”想到这里,戴一鸣心中大骇,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若是由那个人来优化易元经的话,那么现在易元经无法克制自己体内玄阴寒气的不足会否被克服了呢? 有念及此,戴一鸣需要再详细了解展光风的内功修为方法,因此一下子将威压增加到两倍以上,他要把展光风的所有内功潜力逼出来。展光风的净月功虽然是易元经的升级版,两者同宗同源,但是两人修为差别实在太大,戴一鸣现在使出的威压如无数的细针扎在展光风的身上,“啪啪”展光风明显听到自己的身上包括任脉督脉等要穴在强大的威压下被强行打通的声音,体内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乱窜,身体如千万条蛇在撕扯着自己的肉体。 旁边的戴怜星等人却看的满脸狐疑,戴一鸣这样的威压虽然会令展光风生不如死,但是内力这样隔空施为,也会耗费释放者极大的体力,长时间施为甚至会有损修为。若只是想折磨展光风,可供的选择实在太多,这样的手段实在没必要,但他们都了解戴一鸣的脾气,决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决定,因此一时间不敢说什么。 对岸的施伴安他们看到的只是展光风面色越来越难看,膝盖在重压之下慢慢地向地面贴近。心里着急之余,除了继续向对岸谩骂外,什么也做不了。施风雷却神情淡定,没有加入到谩骂行列中,只是冷冷地看着对面。仿佛早就料到戴一鸣会这样操作似的。 “戴一鸣,你可以杀我,但是不可以辱我……”展光风沉声喝道,他已经接近极限了。 戴一鸣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他已经确定展光风的这个功法应该能克制自己体内的寒毒反噬。戴一鸣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淡淡地对展光风道“你既然那么恨我,那么就提刀来给你父亲报仇吧。”说完,内力一收。 威压一下子消失,展光风不理会膝盖传来的疼痛,毫不犹豫地一蹬地,身子如猎豹般扑向戴一鸣,同时右手紧握刀柄,全力劈出,这是破浪斩的一招,名为断水,抽刀断水,这一刻人刀合一,人随刀走劈向对方。这一刻,他居然突破了,一般而言,四级以下的武者,如天赋不错,可以以一年一级的速度晋级,平均四个月晋阶一次,但展光风在强大的威压下,任督二脉被强行打通,他对武功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居然在前几天刚突破三级初阶的基础上,马上突破到了三级中阶。 戴一鸣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英气勃勃的红衣少年,一柄朴刀,一往无前,俾睨天下。 展光风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耳朵传来的饮雪被折断的清脆声音,接着就是风池、肩井、环跳、风府等穴位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点中。 展光风身体摔倒之前,戴一鸣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扶住,然后望向对岸的施风雷,眼中刚才那一丝温柔已经荡然无存,他冷冷地喝斥道“施风雷,今天算你运气好,不要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会剁碎了你” 说完,不再理会对岸人的反应,把展光风整个抱起来,转身就走。 第95章 得失间 青山县县衙 惊心动魄的围剿结束了,总指挥皇太孙听完各队的报告后,屏退左右,仅留下盛子庸,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盛子庸见状,微笑道“太孙,有心事?” 皇太孙孙允炆脸色有点难看,非常遗憾地道“这次皇爷爷将几乎将整个锦衣卫力量都调过来给我指派,朝廷能使用到的江湖帮派也都征集了。但是依然给曹由校这个所谓的前魏摄政王跑了,施风雷也没有抓住。这两个任务的主要目标都没有实现,感觉有负皇爷爷所托啊。哎,若非曹由校突然驾临,多给我两天时间,我肯定先把那条索桥给毁了。那么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盛子庸微笑道“太孙莫要气馁,把自己的功劳给抹杀了。依我看来,本次行动功劳主要有三个,最大的亮点莫过于诛杀了前魏湘王,宗师曹由栩,这样的人非常危险,有他在一日,我们寝食难安。” 皇太孙容色稍缓,点头道“的确如此,幸亏这次有戴一鸣在,没有他,要留下曹由栩千难万难啊。”说到这,皇太孙叹息道”可惜这个戴一鸣与郑三桂乃是连襟关系,难以为我所用“ 盛子庸微笑道”太孙过虑了,其他人不知道,但戴一鸣此人就是一个因利忘义之辈,只要给的利益足够多,他肯定会倒向我们。想当年,他不就是因为利益倒向郑三桂,甚至带头偷袭他的义兄展绍?“看到皇太孙频频点头,盛子庸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只要利益收买的,那么就不是问题了。我们就投其所好即可,据我所知,戴一鸣最好的是两样东西:一是渔色,他家中姬妾成群;二是就是名,这包括两部分,一是官位,二是江湖的名声,他因展绍之事,被江湖戏称为无义侯,这是他的锥心之疼啊“ 皇太孙哈哈大笑道”盛爱卿,真有你的。那你继续总结本次行动的其他好处。本王写给皇爷爷的报告中也更容易切中肯綮“ 盛子庸点头继续道“第二个嘛,当然是捣毁了施风雷十年苦心经营的驻点了,这个就无需累述了;第三就是营救了郡主,维系好了与睦王的关系。我们之前对刺杀郡主的幕后黑手秘而不宣的做法,估计难逃睦王双眼。但是这次我们行动的计划可是让侯豹全程参与的了,燕王都不知道,可见王爷你对睦王的推心置腹。相信雄图大略如睦王也是了解的。臣建议,郡主既然已被你救下,那么王爷你可以稍微自降身价去慰问一下,毕竟她可是我朝两大才女之一,且这次受到的惊吓不轻。……“ 说到这里,盛子庸敏锐地发现皇太孙皇太孙脸色有点尴尬,马上闭嘴看看皇太孙有没有进一步说明。 果然太孙稍微犹豫了一下,回顾四周,确定没人后,叹了一口气道“本王如何不知,今天一早回到县衙后,就马上主动去拜访郡主了,但是她的丫鬟回复说郡主的确受到惊吓,且被囚月余,容颜憔悴,所以想心情平复后再与我相见。” 盛子庸没想到郑端允居然不见皇太孙,但旋即开解道“太孙莫烦恼,反正郡主是要参加诗友会的,太孙和她一起同往,何愁无相见的机会呢?” 皇太孙苦笑道“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她的 丫鬟还跟我说,这次刺杀让郡主觉得心灰意冷,所以想不日就离开这里,不再参加诗友会了,直接返回睦州” “啊,郡主不参加诗友会?”盛子庸脸上有点色变。这次邀请郑端允参加,其实是太孙智囊团的一个计划,目的就是借此为太孙助势,毕竟本次目的是收买文人的心,而这些人最吃才子佳人这一套。现在郑端允无故爽约,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想着想着,盛子庸突然心中咯噔一下,细思极恐,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变化,无法逃避皇太孙的双眼,他疑惑地看着盛子庸。看到主子询问的眼神,盛子庸压低声音问道“太孙,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该否当问” 皇太孙看到对方凝重的神色,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问。 盛子庸咬咬牙,硬着头皮问道“太孙,毕竟郡主此次失踪太久,若名节清白有损,那么……” 皇太孙瞬间明白了,前段时间主要精力都放在营救郡主,找出真凶上,没有太多往这方面想。但现在想来,的确郡主失踪太久,被前魏掳走这段时间不用说了,即使是那个死士单独陪着的这段时间,也是有口难辩。毕竟即使民间,对于女子失贞的事情看的也无比重要,更何况是皇家,郑端允乃是皇爷爷给自己钦点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啊。难道郑端允是因为失贞,对自己愧疚所以才不见自己吗?”。越想越是这样,皇太孙脸色越来越难看。 盛子庸不再说话,默默等着对方的指示。 良久,皇太孙咬了咬牙,好像下了决心似的,坚决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使发生了那个事情。为了与睦王联姻,这些问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盛子庸欣慰地看着皇太孙,太孙已经成熟了,已经知道如何取舍,不枉自己全心全意辅助与他,马上跪拜道“太孙如此英明,何愁大事不成!” 皇太孙马上扶起盛子庸,真切地道“爱卿待我如斯,本王若他日顺利登位,必将厚待。那么对于这件事情,爱卿教我如何处置” 盛子庸沉吟半刻,道“鉴于郡主乃一介女流,在心境未成熟的情况下,遭此大变,恐怕与王爷相见时,因慑于王爷威严,怕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语。为此,臣建议太孙明天以诗友会举办在即,要马上去曲阜安排为由,尽快启程到曲阜,这次暂时不与郡主相见。” 皇太孙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既然今天本王已经求见过郡主,那么本王就马上启程至曲阜。的确那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为了围捕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盛子庸对于皇太孙的坐言起行非常满意,继续献计道“至于这次抓获的前魏余孽,说白了这些小鱼小虾的也没有太大价值,我们就做一个顺水人情,全部往睦州送。让睦州来处理就可以了,他们审出什么问题,特别是郡主在囚禁期间发生的事情,怎么保密也是他们的事了。” 皇太孙连声称是。 看到皇太孙对自己言听计从,盛子庸继续道“至于太孙您一开始提到的没能解决曹由校和施风雷的问题,臣觉得若无法同时捉到二人的话,那么两人同时逃脱总比只是逃脱一人更好。” 听到这句话,皇太孙眼中一亮,忙道“此话怎讲?爱卿直说。” 盛子庸充满自信地道“据臣所知,曹由校与施风雷一直不对付。施风雷等老臣子一直支持现在的魏帝亲政;这就难免与想把持朝政的曹由校发生冲突。原来曹由校势大,但随着曹由栩的陨落,双方已经又拉成均势。而且曹由校本次刺杀嫁祸得不偿失,肯定会遭到施风雷等逼宫。因此,这次让施风雷也一并逃脱,前魏就有好戏看了……” 第96章 跟定他了 与盛子庸的聊天后,皇太孙心情大好。 这时,皇太孙突然想起侯豹关于展光风的事情。因为对施风雷的弟子们审讯还没开展,因此侯豹并不知道展光风就是本次行动的涉密者,因此在奏报中只是大概描述了展光风的身世及在断桥边的表现。 皇太孙此刻仅仅是作为一个后世称为吃瓜群众的角色来看待展光风,他笑道“没想到啊,一直守护郡主的那个死士居然是展绍的儿子。施风雷别说,还真的有一套呢,能让戴一鸣猝不及防之下,在所有人面前吃了瘪。” 盛子庸听到展绍的名字,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样,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附和道“是啊,剧情真的反转得太厉害了,戏子都不敢这么演啊。但臣以为,这事若把握得好,太孙可卖给戴一鸣一个顺水人情” “哦?爱卿请快快说来”皇太孙面露喜色。 盛子庸轻捋了下巴的胡须道“臣说过,戴一鸣爱名,是一个很爱惜羽毛的人,他肯定不敢在天下英雄的面前诛杀展光风,这一他义兄的独子。但毕竟展光风这次行为无异于叛逆,即使王爷你把本次抓获的前朝余孽杀戮权赋给了睦王,但是要赦免此等逆贼,依然要报请朝廷同意。因此,对于戴一鸣而言,如何处理展光风是非常麻烦的。若王爷主动提议万岁爷宽恕展光风,解决戴一鸣的这个麻烦。相信,这个人情,戴一鸣肯定记王爷的好的。” “此计甚好!从刚才他们的汇报可以看出,这个展光风武级并不高,即使放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出来。对于南侠展绍,民间和武林对他的评价极高。虽然他忠心前魏,与大吴的对立其实乃各为其主,那也是忠君爱国,本王个人对展绍的观感是不错的,现在放过他的儿子就当他展绍福荫后人吧。那就如爱卿所言,本王就向皇爷爷求这个人情了”皇太孙很开心地答应了。 盛子庸点头附和,心中暗道“恩公,你生死未卜后,当年受你的一刀之恩就难以报答,现在只能报给你儿子了。”原来盛子庸年少时,曾受到一批马贼的劫掠,眼看马上就要陨落在无名之辈时,展绍出现了,他一刀荡开了刺向盛子庸的必杀一剑,最后将马贼悉数捉拿。这才没有让一代名将过早的陨落。这个恩,盛子庸一直记在心里。 皇太孙真的走了,走的很坚决,虽然皇太孙的理由很充分:曲阜那里的诗友会事务太多,铁子铉一人处理不过来。但这依然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毕竟臆想中的孙允炆和郑端允的双允会场景还是充满了浪漫的诗情画意的。 听到皇太孙离开的消息,郑端允终于露出了微笑。是的,她今天一早听到展光风独自留下,让施霁月逃离的事迹后就又惊又喜,惊的是当时若戴一鸣不念展绍旧情的话,展光风是非常有可能命送当场的;喜的是,若没有发生断桥插曲,那么展光风就真的跟着施风雷走了,以后再难与自己相见了。 两个闺蜜久别重逢,当然不会是只有戴怜星一人讲了,郑端允也把遇劫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戴怜星。戴怜星终于弄明白了展光风和施家姐妹的恩怨纠缠了。想到自己与这个死士之前的往事,不禁无限唏嘘。 “你把皇太孙气走了,这事做的会不会太过份了?”看到郑端允脸上洋溢的幸福,戴怜星不禁提醒道。 “我哪里有气他啊,他早上来见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光风那时怎么样了,所以真的没有心情见他嘛”郑端允叫屈道。 “已经光风前光风后地叫了,你不觉得他三心两意的?明明已经与你私定终身了,却还去招惹那个什么施霁月。英雄救美哎,而且他们还是指腹为婚的那一对,我看那个施霁月没准真的被打动了。”戴怜星有点担心地道。 “他们的确是指腹为婚,从这点来说,我只是后来者。但是那天光风已经当众退婚了,那事也的确令施霁月难堪,所以这次救她也算是还了一个人情了。”郑端允倒是看的明白。 看到郑端允那甜蜜的笑容,戴怜星心中长叹,没有再说话。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怎么从皇太孙那里把他救出来,毕竟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走施霁月,那可是谋逆……”郑端允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 “这点你暂时可以放心,刚才我听说皇太孙走之前已经宣布,因为前魏余孽这次是冲着睦王和郡主你们来,所以太孙将所有人犯都移交给我们这里的人。既然是全部人犯,那当然是包括他了。”戴怜星安慰道。 “真的?”郑端允听得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灼灼地看着戴怜星,只要展光风送回睦州,那么就有机会救出来了。 戴怜星肯定地点点头道“是真的,其实施风雷当众揭露展光风的真实身份后,我父亲就只剩下保他一途。毕竟我父亲为大吴的立国贡献良多,他若全力保展光风这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朝廷那里应该也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倒是……”说到这,戴怜星顿了一下,才迟疑地道“倒是,你呢?你打算怎么办?你们的身份差别如鸿沟。而且睦王和朝廷其实都需要你能嫁给皇太孙。” 郑端允脸色略显沉重,她知道戴怜星说的是对的,但是旋即内心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坚决地道“我知道很难,但是我主意已下,回去后我会找我娘,我娘其实内心并不想我嫁给皇太孙,她觉得深宫无真爱。光风这次如此舍命护我,我觉得我娘亲肯定吃这一套,毕竟当时也是我爹带着十三骑,刀斩陈玄礼,从马嵬坡兵变中救下我母亲。甚至不惜与大魏撕破脸皮。所以我娘肯定支持我的,有了她的支持,我爹那里就好办了。”说完,郑端允双眼显露出光芒,用肯定的语气道“反正,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他,跟定他了……” 第97章 托付 展光风并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跟其他师兄弟囚禁在一起。他在一个黑暗的房间的床上不知度过了多久。 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进来,他认出来人。 “戴小姐,是你?”展光风虚弱地问道。 “嗯,来看看你快死了没”熟悉的冰冷声音响起。 展光风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这种冷淡,无奈地苦笑。 “杨元绍,你厉害了呀。我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居然来头这么大,居然是展绍的后人。怎么了?不敢告诉我,是怕我告诉我父亲吗?”戴怜星鄙夷地问道。 “戴小姐说笑了,我相信要是你早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肯定也会帮我百般保密的”展光风认真地道。 “哼,难说,像我这种臭坑里长出的臭草,男人婆什么事会做不出来?”戴怜星戏谑道,但是听得对方如此认可自己,内心有点快乐。 展光风一时迷糊了,但很快就想起这是施霁月骂她的话,心中不禁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戴怜星怒道。 展光风大骇,疑惑地道“戴小姐,这里无光,你如何确定我在笑?” “你果然在笑”戴怜星很生气,其实刚才她是测试对方来着,没想到居然被自己猜中了。 “好好,是我的不对”展光风马上认错。 戴怜星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葛,她沉默了一会,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展光风深吸了一口气,自从被擒来这里后,他就运起净月功来化解腹中的内伤,觉得问题不大后,语气稍缓地问道“小腹的伤好多了,预计连续调息一段时间就问题不大;现在就是膝盖……” “你膝盖疼不疼关我什么事?”戴怜星愤怒地打断展光风的话。 展光风真的无语了。只听到戴怜星生气地继续道“你膝盖是那个娇滴滴的施大美女打伤的,小腹才是我这个男人婆打伤的”。 “哎,其实当时那些骂你的话,只是施霁月的一时之气,没准她现在已经忘记了,你何必自己牢记着,让自己不痛快呢?而且,你们真的算起来算是师姐妹”展光风开始和事佬模式。 “谁跟她师兄妹了?我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不知为何,说起施霁月,戴怜星的血压就往上窜。 “好好,那么我们不说她了”展光风无奈地道。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戴怜星没有再主动说话,她心里正在估计:差不多话题要回到那个人身上了吧。果然,展光风的声音传来“她怎么样了?” “还好,而且为了你,把皇太孙的见面请求给拒了,还把别人给气走了,对你可谓一心一意了。哪像某些人,朝秦暮楚的,从我这里把大美人给救出来,最后还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自己独自面对上百高手,好不威风啊”戴怜星一说起这个就生气。 展光风自动屏蔽了戴怜星后面的抱怨,惊讶地道“皇太孙走了?” “走了,被她给气走的”戴怜星白了对方一眼道。 展光风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迟疑地道“接下来,皇太孙要怎么处置我们?” “能有什么处置的,把你们审判一番后,拉回京都咔嚓了吧”戴怜星恶作剧地道。 展光风觉得本该如此,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谋逆,这样的处置才是正道。点点头,安静地道“我死后,让她忘记我,尽量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起我” 戴怜星最受不了就是这种气氛,她投降道“好了,不骗你了,皇太孙把你们这些叛逆者一股脑送给睦王了,让睦王全权处置。这两天就会押着你们上路了” 展光风眼中闪出异样,能活着谁愿意死呢。回到睦州,总比去京都强。 “因为押送这么多人,肯定行进不方便,所以,我和郡主先走。这次我过来找你,就是她让我来给你说一下”戴怜星道。 “嗯”展光风点点头。 “她让我告诉你,不要放弃希望,她回到王府后会想办法搭救你。另外,我父亲最是爱惜名声,我估计他也不会坐看你死去的”戴怜星不厌其烦地道。 听的展光风一阵感动,他点头道“好,你和她说,为了她,只要能活,我绝对不轻言死。 戴怜星点点头,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那,我走了?”戴怜星试探地道双方。 “大小姐,且慢”展光风连忙道。 “嗯,说吧”戴怜星止住身体,问道。 “怜星姑娘,我有一事拜托”展光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认真地道。 戴怜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怜星姑娘,知道王府挑选我们这些死士的要求是什么吗?” 戴怜星摇摇头。 “为了确保我们死士不背叛,在危险到来时,不会弃主逃生。所以我们这些死士挑选进来的时候,必须要求在睦州有亲友” 戴怜星有点诧异,奇怪地问道“你母亲去世后,你在睦州还有其他亲人吗?” 展光风摇摇头,叹气道“当时为生活所迫,为了能被选进去,我和一些逃难朋友伪装成亲戚关系” 说到这,戴怜星瞬间明白了,道“你想我通知他们逃跑?” 展光风苦笑道“他们都是一些妇孺,如何能逃脱?我猜睦王他们知道死士中混了我这个人物后,肯定会追查我的家人们,我很担心他们。所以,我斗胆想拜托戴小姐去通知他们,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就可以了。” “好,看你到现在了还不想牵扯进无辜的人,心术算正。本小姐心情好,我答应你,可以的话,我也会尽量照顾他们的周全”戴怜星点头道。 “那谢谢你了。其实那天在对峰山下,我也这么拜托过郡主。但这事若由你出手,会比她方便”听到戴怜星答应后,展光风觉得一阵轻松。 “就这事对吧?还有吗?”戴怜星笑道。 “嗯,还真的还有最后一点小事”展光风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你还有完没完,真当我活该给你支使?”戴怜星有点怒了。 “嗯,其实也就是一件物品而已。若你见到我的亲人,让他们带你进我的房间,在房间的衣柜里的第二层,有一个黑色的小包裹,麻烦你帮我拿着。我怕睦王的人很快就会到我的房间里搜查。里面都是我的母亲给我的遗物,我怕弄丢了。拿到包裹后,麻烦你帮我保管。”展光风低声解释道。 戴怜星点点头,道“这个要求算合理,那么本姑娘就再帮你一次”,睦王派人去搜查展光风的房子,这个事情真的很可能发生,谁也不想自己母亲的遗物弄丢了。 “那我走了……” “麻烦了,戴小姐,帮我照顾好她!” 第98章 养望 皇太孙真的离开了,头也不回,走的很坚决。他的确在赶时间,连写给他的皇爷爷本次围捕的总结报告都是在前往曲阜的路上完成的。前魏余孽对于他而言,只是藓芥之疾。自从知道行刺与燕王无关后,他对案件的兴趣就大打折扣。只不过这是皇爷爷交待的任务,所以他必须要做好而已。对于他而言,诗友会才是他更值得重视的。 为了增加这次诗友会的的影响力,皇太孙在会议之前便广邀全国各地的名儒参加。各路官府闻弦知雅意,都知道这是未来帝国继承人主动积攒文望的大手笔,所以都倾力配合。一开始是各级官府积极活动为本地竞争更多的参会名额;名额争取到后,各级官府更召集本地名仕进行研讨,准备各类场景诗文以期望在诗友会上在太孙心中留下印象。最后各地官府还自掏腰包用最好的马车将本地名儒送到曲阜。所以,一时间曲阜云集了全国各着名学者.再现儒学盛世。 要说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万众期待的双允会这种花边花絮没能如期上演,在文人雅士们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皇太孙赶到曲阜后第二天就是诗友会了,前一天他已经收到右佥都御史薛子郧按照跟他的约定在朝堂上痛诉云州“玄孝洞”事件,事件迅速引起朝中各级官员的愤慨,毕竟能进入庙堂的一般年纪都不会很小,一时间朝堂上群情汹涌。对孝极为重视的孙世民知道这个事情后也是龙颜大怒,立即下旨派出国子监的司业官到云州,联合云州当地教授进行纠风,并褫夺了当地县府负责教化工作的学正官官衔。 在诗友会开幕当天,当脱去朝服、换上一袭朴素青布儒衣的皇太孙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以易山居士为首的儒家大能甚至因激动而痛哭流涕,双膝跪拜,高呼“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真的不容易啊,自从大吴立国以来,孙世民和儒家正统的争斗就从未停息过,其实儒家正统打心底瞧不起大吴孙氏。首先是一直以来,吴国由于长期偏居西南一隅,当地的民风习惯与中原地带相去甚远,被儒家正统认为是化外之地;其次是吴国作为大魏的属国,趁国难窃取大魏江山,在传统文人道统角度属于大逆不道,以上犯下;再次是,儒家与朝廷最大的心结在于当今圣上孙世民,孙世民在吴国时得位源于武玄门之变,是弑兄囚父的失道者,当时中原的文人对这种行为纷纷口诛笔伐,什么卑鄙无耻、忤逆叛上、蛮子头领等标签全部往孙世民身上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孙世民一统江山后,有一些铁骨铮铮的文人继续拿上述那些往事侮辱孙世民。 而孙世民的做法就更简单——治乱世用重典,不服就杀,因此无数的文人纷纷下狱甚至杀害,这在历史上称为“吴立儒殇”,儒家与朝廷关系非常紧张。 孙世民也感受到儒家文化对于朝廷的影响力,在儒家暂无法完全降服的执政前期,他采用的方法就是先对孔子的后人的实权大幅架空。 在中原,每次经历皇朝变更,为了彰显本朝得位正统,往往都会延续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封赏孔子嫡系,让其世袭衍圣公爵位之余,还邀请其到中央任职,有的朝代甚至给到礼部尚书、太常寺卿、国子祭酒等高职。但是孙世民的做法却不走寻常路,他虽然也赐给孔府两千多顷土地,但同时规定,对袭封衍圣公的孔子后代只是“养之以禄而不任之以事”。也就是说,好好负责祭祀你的老祖宗就够了,做官啥的就不用考虑了。 现在,素有圣名、仁义满天下的皇太孙主动在儒家圣地办诗友会,本身就是皇室主动向天下儒士释出善意之举。如今,太孙更穿上亲民的儒生服饰,这怎么能不让这些老儒生们心生亲近,感激涕零呢。 诗友会就在融洽而又热烈的氛围中展开了。众多想到朝廷一展抱负的文人才子,知道这是难得在太孙面前表现的机会,因此纷纷将平生所着的自认为可传世的诗词佳作毫无保留地向太孙展示。太孙也表现出极强的品鉴能力,往往能给予点睛式的点评,这更加让儒生们觉得上天再次保佑儒家,让大吴出了如此一个皇朝接班人。 皇太孙表现得开心,与儒生们融为一体,国兴文盛这是上天对帝国的肯定。对于能力出众的儒生,皇太孙甚至当场让身边太监登记在册,以供候用。得到记录的儒生,无不老泪纵横,纷纷表达要肝脑涂地也要效犬马之劳云云。 这一天出了多少传世佳作,皇太孙没记住,不是因为他记不住,而是他不想记。他此来的目的并非为了收集几首好诗词,更不是为了与郑端允见面。他感觉气氛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开始自己的表演了。 “本王此次过来,除了与各位大贤畅享文坛盛宴外,还想来圣人出生之地,祭祀圣人”皇太孙突然向身边的衍圣公道。 这一任的衍圣公名为孔希学,外表是一个四十多文质彬彬、老成持重的中年人。虽然皇太孙来曲阜,孔希学曾想过皇太孙是否如历朝一样祭奠孔庙,但这种想法刚一冒头,马上就被自己给否定了。因为孙世民立国之初,就亲自颁布圣旨,明确要求“孔庙春秋释奠, 止行于曲阜, 天下不必通祀”。意思很简单,就是将历朝的天下通祀孔子的行为控制在曲阜一地。若皇太孙真的带头祭奠孔庙,那是否代表着……虽然孔希学理性觉得皇太孙带头祭奠孔子的行为并不真实,但孔希学内心真的很渴望可以恢复历朝旧制,那是属于他孔家的荣耀。 孔希学就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下,满是笑脸地陪着皇太孙开完整个诗友会。但是皇太孙一直没有表态,他就一直心痒难耐。现在皇太孙终于揭盅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反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 其实不仅仅是孔希学,在座的所有儒生都惊讶了,一时不知道皇太孙为何会如此说,这不是明显违背圣旨吗? 看着大家惊讶得表情,皇太孙很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嘛。但他却用叹息的语气道“其实,陛下当年颁发那道祭孔的圣旨,实在有说不出的苦衷,经常叹息认为儒生与朝廷关系本不该发展至此。因此陛下这次让本王藉本次盛会之机,替他祭奠先贤。” 孔希学听完,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激动表情,语气有点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春秋祭祀之事?” “陛下已经新出圣旨,明确‘将恢复往朝旧制,春秋天下通祀圣人。’本王知道的是,新旨今天已经由御史台签署,并交由到内务府盖印后下发”皇太孙认真地道。 此言一出,包括孔希学在内的大儒们无不抱头痛哭,纷纷向皇太孙参拜,叩谢皇恩。 皇太孙微笑地笑纳了大儒们的叩拜,好不意气风发,这种感觉很好…… 第99章 皇太孙的因势利导 等孔希学等拜谢完毕,皇太孙目光缓缓扫过众儒生,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站在位置靠后,白发齐眉,身穿一身灰白儒生服的长者身上。 此老儒得知恢复春秋天下祭孔后,望向皇太孙的双眼就变得通红,是现场中除了孔希学外,表现得最为激动的人。 皇太孙认识这个老儒,他这次来曲阜之前,已经打听好了这个人的身份。现在看到老儒这个模样,便对着那个老儒微微一笑道“刚才听衍圣公介绍,先生姓孟,可是孟子后人?” 听到皇太孙居然一下子把自己的出身道出,那个老儒有点惶恐,连忙上前跪拜道“正是孟家不贤子孙士焕,参见殿下。” 皇太孙脸上呈现一个亲切的笑容,忙上前扶起对方道“当时介绍先生时,已经觉得先生神采不凡,果然不愧是亚圣先贤的嫡后啊” 听到皇太孙如此器重,那个名为孟士焕的老儒,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殿下过誉了,先祖亚圣因……” 还没说完,皇太孙便举手不让他说下去,孟士焕老脸一红心中暗骂自己“都这么大年岁了,为何还如此沉不住气,怎么一激动就想在皇太孙面前说起那个事情呢?毕竟他们爷孙俩肯定是同一个鼻子出气的,怎么可能会为孟家说话呢。” 其实,孟士焕心中所说的那个事情,这里的大儒们都知道,就是孟子被赶出孔庙之事。 起因就是孙世民一统天下后,为了压服各方反对势力,开始思想管控,在全国宣扬君权天授的思想,这样一些管控措施就会跟一些圣贤之书有所冲突。其中冲突最大的就是,四书中的《孟子》了。 孔子在《论语》里说过:“君使臣以礼, 臣事君以忠”,臣子要忠于君主,君主也要对臣子以礼相待。 但他没有说,君使臣如果不以礼,那臣子该怎么办。 孟子替他解释了一下: 君之视臣如手足, 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 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 则臣视君如寇仇。 孟子这番话,还是从民本角度出发,他并不主张天下百姓效忠于一姓一人,如果皇帝不能保护人民,则天下人人可诛之。 这样的话,还没称帝的孙世民是高度认同的。但是屁股指挥脑袋,孙世民称帝后,就觉得这个就是大逆不道的说法,为此他曾经对公开爆粗“倘此老在今日, 岂可免我一刀。” 为此,孙世民就立国之初就褫夺孟子亚圣的称号,这还不解恨,更是下旨:将孟子逐出文庙,不得配享,并放出狠话“有谏者以不敬论, 且命金吾射之。” 因此,原来文庙中,除了孔子这个主祀外,原来的颜回、曾参、孔汲及孟轲四大配享,现在变成了三个,孟轲被无情地移出孔庙。 这个事情,在皇帝那里已经是盖棺定论的事情,皇太孙这次突然再次以亚圣称呼孟士焕的先人,这又是何意呢?在场有一些人喉管上下滚动好像想说什么,让亚圣重回孔庙,是这些人一直的梦想。但是现场终不是他们能说话的地方,终究忍住了没有说。都在等皇太孙自己的表态。 皇太孙表情严肃地扫视了全场,然后缓缓地走到会堂中央,认真地对大家道“其实刚才本王给大家说的那道即将发文全国的公文除了恢复孔圣的春秋二祭外,还记录了陛下对亚圣的亲笔批示,即‘孟子辨异端, 辟邪说, 发明孔子之道, 配享如故’”。 此言一出,现场沸腾了,纷纷跪拜三呼万岁圣明。孟士焕更是老泪纵横,感谢皇帝对先祖的肯定,感谢皇太孙对亚圣重归配享地位所做出的努力。没错,孟士焕的确当场把这个功劳记在皇太孙的名上,在他看来,能让执拗的皇帝改变主意,肯定是这个皇太孙做了不少工作。身份恢复,孟士焕也当仁不让地坐到颜福下首。而这个颜福,就是复圣颜回的后人,按孔庙的排序,颜回是仅次于孔子的七十二圣人之首。 皇太孙举手示意众人安静后,开展本次师友会最关键的表演“想我华族福泽连绵数千年,即使在辽人入主期间,儒家道统依然为国家正统。儒家对于为国输才等方面,地位无可代替,因此我朝依然会沿袭,希望天下儒生继续为国读书,到朝廷一展抱负。陛下让本王给各位传一个口谕,明年将重开恩科,启动抡才大典”。听到朝廷正式官方承认儒家的地位,在场的大多是知名的老儒生已禁不住泪流满面地为皇太孙叫好;再听到将重开恩科时,大家都心情澎湃,终于读书人可以再次凭靠读书,为国尽忠了。 孙允炆待现场稍微平静后,话音一转道“想我大吴受命于天,立国后,休养生息,一直以革除前朝积弊,还黎民一个朗朗乾坤为己任。但无奈魏末帝荒淫无道,致民不聊生,礼乐崩坏。”说到这里,孙允炆看到现场有些大儒脸上出现不以为然的神色,心里暗笑,但面上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道“以云州为例,该地居然一直盛行子女将年迈双亲困于‘玄孝洞’活活饿死的传统,实在令人发指啊” 因为云州地属帝国边疆,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玄孝洞’,连忙询问详情。孙允炆向身边的张孝儒点点头,张孝儒马上出列将前段时间发生在云州的事件再复述了一遍。张孝儒在文坛的地位仅次于易山居士,他用大儒们能听懂的话,站在大儒的立场上描述的故事更加容易让在场的大儒们接受。这些大儒年纪都不小了,因此更能感同身受到云州老人们的痛苦。在场的云州以李朗天为首的大儒代表脸渐渐变成土红色,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他们非常郁闷——这些都是边远的山民们的陋习,并非在云州流行,而且早在魏国立国前就存在了,但是现在真的是有口难辩,只能无奈地接受各方的批评。期间包括今年已经六十岁的禹州段锦等大能,激动难耐,请缨向皇太孙跪请要求亲赴云州协助万民教化。 孙允炆心中暗笑,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双手轻轻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语带感动的语气道“各位先生大义,本王在此代表朝廷谢过各位。据悉,朝廷已经下旨对云州事情进行彻查,以正天道”说完向周围的儒士们拱手道谢。所有名家纷纷拜谢还礼,连说不敢担,心中却是更加认可这位懂礼、文质彬彬的皇太孙了。 第100章 风回睦州 看到大家都被云州的事情吸引,孙允炆继续道“朝廷也在反思此事,除了反思云州一地的施政得失外,还深以为世道如此跟我们的孝道弱化有关。圣人曰‘天下皆以孝悌忠顺之道为是也,而莫知察孝悌忠顺之道而审行之,是以天下乱’。” 看到在场的所有名仕无不点头赞同自己的话时,孙允炆心里暗喜,这时他换成一种可惜的语气道“今天,本王身边仅存至圣、复圣及亚圣后人。心里不禁感伤,我华族五圣人的后裔目前独缺宗圣一脉,而宗圣却着有《孝经》一书。结合云州事宜,心里不禁感怀,难道这真的是孝道缺失的反映?” 说到这里,在场的儒家们纷纷低声议论。孙允炆眼角有意无意地看向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儒生,这位老儒生此时居然全身颤抖,非常激动。皇太孙心里得意,他知道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走了。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儒家五圣,他们是指文庙中供奉的五大圣人,分别是至圣孔丘、复圣颜回、宗圣曾参、述圣孔汲及亚圣孟轲,这五人的关系其实都是师生关系,颜回和曾参是孔丘的弟子,而曾参又是孔丘之孙孔汲的老师,而孟轲则是师从孔汲。除了儒家先祖孔丘外,其他的四大弟子获得圣人尊称的原因很大部分来源于他们都能跟儒家经典的“四书”有对应关系,如《论语》是由颜回、曾参等弟子根据孔丘的生前所言述说整理而成,《大学》则是由曾参所着,孔汲撰着有《中庸》,而孟轲则是《孟子》一书的作者。由于孔丘和孔汲是同脉,同姓,因此五圣中一共涉及四大姓氏,孔颜曾孟。这四大家族中,孔颜孟三家的后裔一直在青州,并受到历代王朝的世袭封赏,但是曾参一脉却因战乱等原因迁出青州,一直没有找到,所以皇太孙才有此一说。 正在此刻,“此事大善,此事大善啊”说话间,那个童颜鹤发的老者颤抖地走了出来,众人认出此是已经七十岁的朔州蔡鹤,这个老儒身体不受控制地摆动着着,明显非常激动,他伏在地上哽咽着道“太孙,老朽有事禀告。” 皇太孙与张孝儒有深意地对望一眼后,前者马上上前搀扶起蔡鹤温声道“蔡老先生无需多礼,有事请讲。” 蔡鹤颤声道“老朽有情上报”所有人都屏息静听,很奇怪这个老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蔡鹤看到太孙点头同意后,用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接着道“前朝也希望寻找宗圣后人,此事早期交由老夫的师尊冷湖居士负责,我师尊查阅大量族谱信息,发现曾子后人迁出青州后,分布极广,以前五代为例:长子耕,仕滕为大夫,其长子轩,从滕迁居陕西,五子均衍于西安;其次子连,迁居甘肃,衍于西和;其三子举,仕楚为令尹,举子道,袭父职,遂安家湖北,生二子曾和、曾秋,皆衍荆州。而宗圣曾子长子元,元生西,西三子锡生芬。曾芬为曾子五代孙,在茶州做官,遂在当地安家,子孙衍于茶州……由于时间跨度大,因此到师尊去世时,仍未能找到当世宗圣嫡传后人。后来老夫遵从师尊遗志,大半生投入到该事中,现在老夫基本能确定当世宗圣嫡传必定位于徽州之中。后来,魏末帝荒淫无道,战乱四起,老朽无奈只能中断调查”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又惊又喜,没想到一直没有找到的宗圣曾家嫡传今天竟然有消息了,这是儒家的一大盛事。 “此话当真?”皇太孙脸露喜色道。 “千真万确,老朽不才,愿意再赴徽州,无论如何要为我大吴寻回宗圣嫡人;以证孝道”说到这里,蔡鹤已经是泪流满面。 皇太孙大喜,挽起老先生的双手,感动地道“谢谢老先生告知本王这些信息,此去徽州路途遥远,还是由其他人去办即可” “不不,此乃老朽毕生夙愿,不瞒王爷,老朽这次来,就是希望有机会面呈王爷,希望能允许老朽完成此事,没想到太孙居然主动提及此事,真的是皇天庇佑啊”蔡鹤用颤抖的声音说完。 “好的,那么有劳老先生了,你需要本王从何协助?” “我知道我大吴立国后,对所有户籍进行了重新盘点登记,这样老朽查阅起来会更加简单,因此只要各级府衙允许老朽查阅即可。” “好,那么本王会做好安排,希望老先生马到功成” “谢王爷,老朽定当不负所托”蔡鹤已经泣不成声。 一时间现场传来儒生们喜极而泣的声音。这一刻,众儒归心,皇太孙在儒林的名望达到历史高位。 比起以前的受伤,展光风这次的伤势并不算严重,戴一鸣对他的极限式的威压及当时脱力的一击并不伤及肺腑。比较麻烦的是膝盖的确是骨折了,不过还好没有移位,但是行动不方便。 与戴怜星分别后不久,展光风被人抬进了一辆窗户一直关着的马车,自从上了马车后,车就一直在颠簸,展光风知道一直在赶路。 每天马车的门帘会被拉起四次,其中送食三次,换药一次。送食的是一个青衣小斯,话不多,但对展光风态度很恭敬,展光风想问从一些外面的情况,但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也许他也不知道。换药的是老头,话比青衣小厮要多,但是都是对展光风的伤势的评价,对于其他的情况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展光风知道是戴一鸣特意为之,因此干脆就不问了,反正命运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就听天由命吧。 如是者沉闷地过了大约十天左右,这天傍晚,马车外面开始喧闹起来。展光风从马车外传来的华胡夹杂的声音判断,自己已经回到了睦州州府宁锦城,而且正走在州府最繁华的平辽大街上,心里不禁挂念“她怎么样了呢?” 没多久,载着展光风的马车进入了一个大院子里,展光风从外面仆人的迎接声中知道,这是戴一鸣的忠勇侯府。没多久,他被安置到了一处独院里,被抬出车厢的那一刹,展光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种如隔世的感觉。 睦州,我回来了。 本卷完,下卷风云睦州会更精彩。 第1章 闻风而动 令展光风没有想到的是,由于这次参与对峰山围剿的朝廷御用江湖人士太多,人多难免嘴杂,因此在他运回睦州的这段时间里,江湖已经满是他的传闻。 粤州州府穗城,城外一家不起眼的茶寮,一些来往的商旅如往日一样在这里喝茶吃食。 茶店的掌柜这个时点也如往日一样正忙里忙外地招呼着客人,吆喝着自己的女儿秀儿快点给客人上茶。虽然名叫秀儿,但是由于容貌实在不算清秀,左脚还有点残疾,因此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六岁,但还没出嫁,妥妥的一个老姑娘。 秀儿这个时刻也如往日一样看着在厨房里的厨子。 厨子身材魁梧,脸上满是伤疤,看上去有点吓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平时沉默寡言。但是非常能干,非常老实。厨房里所有的工作,除了秀儿偶尔会来帮忙洗碗外,其他的包括劈柴、制作一些下茶的小吃、烧水全部他都做。厨子身体贼棒,来茶寮这五年,全年无休,一个顶三个,很讨掌柜的喜欢。 掌柜想到自己的女儿年纪也大了,因此有点想撮合秀儿和厨子,秀儿也同意了。但厨子不同意,说自己已经有了妻儿,在等他回去。 对于厨子这个说法,一向不轻易相信别人的掌柜,这次也选择不相信。若真的如厨子说的那样,那么厨子应该要回家才对啊,不可能五年都不离开茶寮半步的。掌柜看看不能得上俊秀的秀儿,再回想厨子那满脸的刀疤,掌柜心中有气“难道还是我高攀你了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因此不再强求。 对于厨子有妻儿的说法,一向愿意相信别人、心地善良的秀儿这次却是选择相信,她还会如以前那样有空时就到厨房帮忙洗碗,然后偷看厨子那深邃的双眼,里面肯定有很多她想知道的故事。 厨子却跟往日不一样,这是秀儿第一次看到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浸到洗碗的冰冷水里的手掌,手指已经通红,但厨子好像没有任何察觉。 厨子好像在凝神静听着什么,又好像在想着什么。 秀儿屏住呼吸也仔细听,但是好像没有听到很特别的。 秀儿听不到,不代表厨子听不到。 茶寮外的一张八仙桌子围坐着三个跑江湖的男子,此刻正津津有味地分享着各自这段时间的见闻。三人以兄弟相称行走江湖,都是一身纯色的衣服,衣服除了颜色不一样外,款式都一样。穿黑色衣服的是老大,穿蓝色的为老二,老三则是穿灰色。 “老大,你听说了吗?朝廷前段时间组织了大批的江湖好手一起围猎前朝余孽啊”老二喝了一口茶后,很享受地道。 “嗯,这事我也听说了。听说就是前朝余孽参与策划了刺杀睦州静姝郡主,据说是由前魏摄政王和都督施风雷策划实施,并意图嫁祸给燕王。”老大眯着眼睛道,显然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老大、老二,这么震撼的消息怎么我就不知道的呢?”老三显然是三人中消息最不灵通的。 老大老二鄙视地看了老三一眼,显然想吊一下老三的胃口,都微笑不语。 老三虽然消息不灵通,但是显然很八卦,追问道“老大、老二,不要卖关子了好不?给兄弟我说说。” 看到老三求自己,老二的优越感得到了满足,笑道“嗯,这事我是听我一个朋友转述的,他跟千秋帮有点关系。据说整个事发生在两个多月前,前魏余孽趁静姝郡主参加诗友会的契机,刺杀郡主,并嫁祸给燕王。希望挑拨睦王和朝廷的关系的同时,让燕王和皇太孙互相猜疑。最终让我们大吴乱起来,他们趁机复国。但是行刺失败,郡主被身边的一个死士救走了。朝廷查明真相后,进行围剿,郡主据说已被救出来了” “岂有此理,前朝余孽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战祸。现在国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兄弟三人才能靠跑跑江湖,赚得盈生。魏曹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失的国?不就是魏末帝荒淫无度、倒行逆施所致的吗?他们要复国,我们老百姓不答应”老三明显是个直肠子,闻言怒斥道。 “是啊,是啊,我也不想曹魏卷土重来。要是被老子发现他们的足迹,第一时间报官,让曹魏一脉断子绝孙”老二也附和道。 听到这里,厨子心中长叹一口气,这些年来,类似的言论他听的多了,若非听到久违故友的消息,他不会忘记自己冻在水里的双手。他想知道后续的消息。 那个老二没有让厨子失望,跟老三继续道“听说,这次朝廷收获颇丰,把曹由栩这个九级宗师都干掉了,出手的正是我们的忠勇侯戴一鸣,厉害了我的侯爷”。 “是的,杀掉曹由栩当然是近期武林最大的新闻了。但是民间现在疯传、关注的却是围捕中出现的另一件事。”一旁的老大补充道。 “哦?我听说前魏朝廷的摄政王曹由校和都督施风雷侥幸逃跑了,所以不该有更震撼的了吧”老二奇怪道。 “你们不知道,曹由栩的死最多是震惊武林,普通民众哪里懂什么宗师级啊”老大笑道。 “那究竟是什么消息啊,不要卖关子了”老二兴趣也被勾起来了。 “我问你们哈,若有机会可以看到宗师榜上的‘千军齐晋战西伐,万马归槽待东征’十二个强者,及胭脂榜的四大美人,但宗师和美人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你们会选择看哪一类?”老大笑问道。 “那不是废话吗?那些打打杀杀的肌肉男、铁骨女的,跟我有啥关系啊。有的选,我肯定选看美女啊”老三抢先道。 “对对,做这种选择没难度”老二完全同意老三的见解。 老大很满意两人的回答,笑道“那就是啦。能盖过宗师曹由栩和戴一鸣的,当然是胭脂榜美女的消息啦。” “哦,我想起来了。四大美女之一的落花施霁月是施风雷的女儿,所以她肯定也是本次被抓捕的名单里了”老二恍然大悟。 “是啊,而且施霁月除了是胭脂榜的美女,有‘不习武,可争魁’的艳名外,听说她还是天下侠名远播的另一宗师‘南侠’展绍的未过门指腹为婚的儿媳妇呢。”老大继续爆料。 “什么?施霁月是展绍的未过门儿媳妇?”老三的表情很夸张,的确听到一个大美人已经有婚配时,正常的男人都会有那么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但是展绍近十年一直生死未卜,他的儿子难道也跟施风雷在一起,然后被抓了?”老二插话道。 “展绍的儿子名叫展光风,这次的确被抓了,被抓时,这小子很爷们,给施霁月断后,结果施霁月顺利逃跑,他自己就被戴侯爷活捉了,据说现在往睦州送。”老大继续道。 老二、老三听闻,用佩服的语气笑道“没想到这个展光风还是有情有义啊,可以跟他老子相提并论。” 老大等二人说完,脸上出现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笑道“其实,还有更爆炸的消息还没讲呢” “啥消息?”老二、老三不约而同地问道。 “那就是,那个展光风同时又是刚才老二说的在刺杀时救出郡主的死士”老大一字一句地道。 “什么?!”老二老三惊讶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 在三人的聊天过程中,当首次提到展光风时,秀儿明显开始感受到厨子的呼吸变得有点沉重,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泪光,这是厨子这十年以来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虽然被捕了,但是没有问题,他有办法解决。 他不是厨子,他是侠客,千军齐晋战西伐的南侠展绍;他的确是有妻儿,但他不是不想回去看他们,而是不知道该回去哪里。他甘心做一个毫不起眼的厨子,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从过往的商旅中,获得一丝他们娘两的消息。现在儿子消息已经有了,虽然不是很好,被抓了,但是不怕,因为他是宗师南侠。 儿子消息有了,那么她呢?她还好吗?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第二天,厨子不辞而别,只是在柜台上留了一张纸“回去看妻儿” 厨子走了,秀儿哭了,虽然昨天晚上她就有一种厨子要离开的感觉,但是她没想到厨子走的如此快。 展绍走的真的很急、很快。他的确等不及了,因为已经等了十年了。 第2章 郭红袖 展光风住进房子后的第二天一早,他终于见到了回来这一路上最想见的人——戴怜星。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因为戴怜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跟戴怜星有点相像的中年女子。 这个女子一身青色居士袍,看上去是一个女修士,给人最深印象是素雅,与世无争。她皮肤白皙,盘头的簪子是哑光的银簪,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中年女子此刻正深深地注视着展光风,不难发现女人的目光里充满着温暖和怜惜。 展光风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却想不出来。 “你是光风?”中年女子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仔细听依然可以分辨出其中夹带激动感情。 展光风点点头,对于对方的表现出来的熟络有点手足无措,心里却是诧异,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 确认展光风的身份后,中年女子流露出一丝激动,自从带发修行以来,她的情绪从未如此激动;但同时又对对方不认识自己感觉到遗憾,她语带悲伤地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早就听过你,我叫郭红袖,是怜星的母亲。也是你父亲的义妹” “你就是郭阿姨?”展光风语气开始有点急速,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女子了。 “你认识我?”中年女子有点惊讶,戴怜星也眉头微蹙,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展光风点点头道“我父亲书房曾收藏了一幅画,那幅画里画了三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一个是我父亲展绍,另外一个是戴一鸣,还有一个就是你。我父亲曾告诉我,画中的女子是她的义妹;还有,我母亲离世前,曾经交给我一封信,说若我实在走投无路时,带这封信来侯府找你。那封信就在我的家里的包裹了。”展光风说完,询问似的看向戴怜星。 戴怜星马上点头道“你让我传口信我已经帮你传给你要我给的那个人了,她也同意我去你房间找那个包裹,那个包裹我也拿过来了,是这个吧。”说完,把一个黄色油布包着的包裹递给展光风。 展光风点点头,打开包裹,包裹里面东西不多。展光风很快从里面掏出一封信封已经掉皮的信件,双手恭敬递给了郭红袖。 郭红袖颤颤巍巍地接过信件,封面上写着“红袖妹妹亲启”,突然,她觉得这封信好像有千斤重。回想起往日的种种,郭红袖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哗哗滴往下流,语带呜咽地哭道“大嫂就是这样,她的性格很执拗,宁折不弯,所以她宁愿身死都不来找我,求助我这个害死你父亲的人渣的妻子。但可以看出来她真的很爱光风你,她同意你若走投无路时,可以来找我。” 戴怜星听到母亲这么说,脸上恍然大悟,心道“现在我终于知道展光风的执拗从哪里来的,就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的。展光风和他母亲一样,一直不愿意带信投奔自己的母亲”。 郭红袖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想打开信件但是好像又不敢。最后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马上打开这封信,她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信,阿姨晚点再看吧。我怕看了以后忍受不了。” 展光风点点头,安慰道“郭阿姨,你想什么时候看再什么时候看吧。但我娘说她不怪你,他说全部都是戴一鸣的错”想到母亲当时的交信的情景,展光风心里黯然,其实那天母亲交给他这封信时,一直表现得犹犹豫豫的,最后叹气跟他交待“郭红袖是你父亲的义妹,她这人我清楚,绝不会害你,但是她的丈夫却是你父亲的义弟,那个伏击你父亲的戴一鸣。虽然这事不能怪郭红袖,但毕竟他们是夫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找郭红袖,但最终由你来决定,你是个大孩子了,若娘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有权选择自己的路” 郭红袖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道“戴一鸣伏击你父亲的事情,我是事后才知道,不然我会拼死阻止的”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有点犹豫地问道“风儿,若你相信我的话,可否告诉我你的往事呢?”她看到展光风面露迟疑的表情,马上继续道“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我只是想看能否帮上忙而已” 展光风还没说什么,他突然发现戴怜星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戴怜星今天终于知道母亲为何这么多年对父亲冷冷淡淡的原因了,症结应该就是在展绍这里,她母亲一直为当年的事情自责。但她相信她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希望展光风能相信自己的母亲,因此倔强如她这时也忍不住向展光风求助。 展光风看到两母女的神情,心里也相信对方没有半点加害自己的想法,一咬牙,恭敬地对郭红袖拱手行礼道“好的,郭阿姨,我肯定相信您的。只是怕我的事情给您带来烦恼而已” 郭红袖嘴角颤抖地道“谢谢你,光风,谢谢你相信我。”说到这,语气开始变得坚定“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你!” 展光风感激地点点头。于是展光风从小时候记事开始说起,到展绍刺杀孙世民那晚把他们母子带出城郊、到母亲带着自己逃难至睦州、再到如何母亲离世、最后如何遇到郑端允并成为死士等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戴怜星在旁边默默地听着,除了展光风做死士这段故事清楚外,其他事情还是第一次听。她一边听一边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展光风,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男子。 当听到展光风的母亲离世那一段时,郭红袖再也忍不住,眼泪缓缓地沿着双颊流下来,自言自语地道“姐,你怎么这么傻,到了睦州都不来找我?” 等展光风全部回忆完时,郭红袖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她轻拍光风的手背温柔地道“风儿,这么多年你吃苦了,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有我在,这里谁也动不了你”说完,吩咐女儿道“怜星,你和光风算是旧相识,你在这里陪陪他”。 第3章 展杨氏的绝笔信 侯府的家仆今天很奇怪,首先是看到极少踏出房门的二夫人一大早就带着戴怜星出了房门,直奔那个昨晚刚被抬进府里年轻男子的房间,完全不打算避嫌;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二夫人一个人从房里出来,看样子情绪明显不好,匆匆回到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房间里,郭红袖终于打开了那封沉甸甸的信件,她大嫂的绝笔信。 红袖妹,见字时,我应已经不在人世。 来睦州至今已两年有余。从侯府的下人处交流得知,你在侯府其实过的并不好,一直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修行,被下人戏称宅夫人。因此就没有去找你,免得给你徒添麻烦。 想起以前那天真活泼的你,现在的简直判若两人。虽然我乃布衣出身,但是人性并非不懂,特别是你们三兄妹,我是了解的。你变成这样,若我猜测无错,肯定是因为知晓了戴一鸣偷袭展绍的事情。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虚与委蛇,会离开侯府,去找你大哥。而你之所以没有离开,那肯定是为了你的女儿怜星。这是做母亲的责任。 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你的心情我理解,光风是我在世上最大的牵挂,我走了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了。我跟他简单说过你们三兄妹的事情,并且把这封信作为他最后的依靠给了他,但不强制他来找你。他的性格很清楚,我原来怕他宁愿死都不来找你。但是现在好了,你看到这信,证明我是多虑了,他还是希望能活下去。 我希望你能把他安顿在远离戴一鸣的地方。不要让他们见面,这个孩子自小受我影响,并没有专心习武,练武底子并不好。而且戴一鸣我听说是已经是世界上最强的那几个人。所以,若他想报仇的话,成功的几率很渺茫。你们三兄妹中,戴一鸣其实是心狠手辣的,若戴一鸣发现光风,难免不会斩草除根。这也是我之前不想找你最重要的原因,不想让风儿置于危险之中。 最后还有一事,关于展绍的。马嵬坡一战后,他生死未卜。他当年不顾我的苦苦哀求,执意去刺杀孙世民,我很生气,甚至给光风改名为“杨怨绍”。后来知道他在马嵬坡一战中,生死未卜,很担心他的安危,很多时候都背着风儿在默默地流泪。现在气早已消了,内心依然放心不下他,希望他能活下来。 回想往事,我和展绍分别时,他曾经跟我说过,最好往粤州方向南逃,他也会去那里找我母子。但是后来我和光风被逃难的人流裹挟到了睦州。因此,若他能侥幸生还,应该是去粤州了。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带光风去粤州找他。戴一鸣并非良配,宜早日离开他。 早些年我就看出,其实你对你大哥很关心,若你能找到他,那么帮我好好照顾他。我祝福你们。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是遇见了你的大哥,但也是最不幸的事。自从认识他以后,我就很担心他,时刻担心他受伤,因为管不了他的事情,所以我加倍的管光风,让他远离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这么多年来,真的很累,很累。现在好了,我终于不用再操那份心了。 三妹,为嫂的祝你幸福。 展杨氏。 信看完,郭红袖已经泪流满脸,喃喃地道“大嫂,你放心,我一定要护风儿安全。哪怕让我献出生命。” 许久,郭红袖强制自己平复好心情,心中对现在的情况进行了冷静的分析。展光风是被戴一鸣带回来的,但是他现在是朝廷叛逆,要解救展光风,必须还要戴一鸣的帮忙。 想到这里,郭红袖今天第二次走出了房门去找戴一鸣,这在婢子们看来是极为罕见的,因为这个二夫人通常半个月都不见得会出来一次。 戴一鸣此刻正在自己卧室里窗前的小椅子上喝着茶,嘴上还轻快地哼着小调,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碌终于结束了。能将曹由栩给灭了,他很满意,很开心。但是最让他开心满意的还是前几天皇太孙给他送来的礼物,一个美女。美女戴一鸣见得多了,但是这个美女不一般,因为美女跟徐芳芳很像,这让刚从徐芳芳那里收获沮丧的戴一鸣而言,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床上的伊人还在酣睡,他在暗怪自己,有多少人能受得了我这个宗师的润泽啊,小美人下午能起来已经是算能人了。 正当戴一鸣幸福的臆想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外面传来,还有婢女阻拦的劝解声。戴一鸣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听出是郭红袖来了。 当郭红袖撞门而进时,戴一鸣已经点了床上人的昏睡穴,正要把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他不想郭红袖看到自己房间的情况,若侯府里还有人让他有所顾忌的话,这个人必定是郭红袖,他的妻子兼三妹。 看到郭红袖脸上露出的鄙夷神情,戴一鸣也不再管床下的那双女子红鞋了,干咳一声,走近郭红袖。 对于戴一鸣的风流,郭红袖早就知道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撞到,还是第一遭。郭红袖鼻子里冷哼一声,宣泄着不满。 “呵呵,你见了风儿了吧!我知道你今天肯定坐不住,会来找我的”戴一鸣尴尬地笑道,其实他已经猜到郭红袖今天肯定会来找他,但是没有想到郭红袖来的如此着急而已。 郭红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下床下的红鞋,冷笑道“是的,我见了风儿了。想找你说几句,怎么?现在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你我夫妻二人好久没有好好谈谈了。”戴一鸣赔笑道。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让郭红袖坐下。 “谢了,我就不耽误侯爷你的好事了。我来找你只想问一句,你想怎么处理风儿”郭红袖侧了侧身,避过对方邀请,面容严肃,冷冷地道。 “他是我大哥的独子,你觉得我会伤害他?只是,他这次众目睽睽之下放走施霁月,这事不好办啊……”戴一鸣无奈地叹气道。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就一个死士的生死,我不相信能难得住你,你要救风儿我不相信你做不到。就当是为了当年你伏击自己的结拜兄弟而赎罪吧?”郭红袖一点都不给对方面子,打断对方道。 伏击展绍,是戴一鸣内心最大的污点,要是其他人提及,他肯定翻脸暴起杀人,但郭红袖说出这句话时,他仅仅脸上一红,语带悲凉地道“那事的确是我戴一鸣对不起大哥,但是当时各为其主,我……” “我不听你的狡辩”郭红袖打断戴一鸣的话,厉声说道“我们三人小时候过的很难,是大哥把能吃的都给我们,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你还记得为何大哥喜欢吃鸡屁股吗?不是他喜欢吃,而是他想把好的肉都给我们。遇上危险时,他也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师傅当时其实相中的只有他,但是他对师傅说,我们是结义兄妹,若要收他为弟子的话,必须把我们一起收入门内,否则他宁愿跟我们继续乞讨;我们义结金兰时,曾经对天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他做到了,而你却违背誓言。算了,我现在也不是来追究你,也没能力追究你。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他是大哥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要是你敢伤害他,我会杀了你,当然你的武功高,可以先杀了我。星儿已经成人,我也没什么担心的。” “哎,红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真的会害光风吗?”戴一鸣无奈地苦笑道。 “戴一鸣,你难道以为我真的像以前那么容易被骗吗?我不听你嘴巴里是怎么说的,我只是要看你的行动”郭红袖怒道。 “好好,就给你看看我的行动”戴一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从桌子上拿起一卷卷宗来,递给郭红袖,苦笑道“这个是我准备向陛下请罪的奏折,我刚写好的,晚点就会封卷呈报给陛下。你先看看。” 郭红袖满腹狐疑地接过卷宗,将信将疑地看文书里的内容。戴一鸣得意地看着郭红袖,他有自信妻子看到这个奏章后,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郭红袖果然看完信后,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打量着戴一鸣,冷冷地道“你这次想的这么开?” 戴一鸣被郭红袖看得有点心虚,摊手无奈地道“想不开也没办法啊。相比起大哥嫡亲的安全,爵位又算是什么?” 郭红袖没再看戴一鸣,她觉得对着他再多一刻钟都会反胃。 戴一鸣自我解嘲地道“这个是奏章,不会错的。而且我要是晃点你的话,你肯定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的,我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好,戴一鸣,我姑且再信你一次,若敢欺骗我,我跟你没完。”说完,甩袖而去。 戴一鸣无奈地看着远去的身影,苦笑地摇了摇头。 第4章 红衣三侠的往事 看着郭红袖拂袖远去的身影,戴一鸣轻叹一声。若说戴一鸣这辈子对谁最亏欠的,那么男的无疑是义兄展绍;而女的则是这个义妹兼妻子郭红袖了。 三十多年前,两个衣衫褴褛、年纪不足十岁的小乞丐因为饥饿结为同伴,相依为命。 有一天,两个乞丐途经一个小镇,其中一个年纪小的乞丐发现一个酒鬼正在一个偏僻的后巷中猥亵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女孩很可怜,身上的衣服被那个酒鬼扯成了几条破布,求饶声撕心裂肺的。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情景,一向不吃眼前亏的小乞丐那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偷偷捡起一块石头,趁酒鬼不注意时,狠狠地砸在酒鬼的后脑勺上。 毕竟是年纪小,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手脚无力,小乞丐那一下只是把酒鬼砸了个头破血流,并没有把对方打晕。没有制住酒鬼,必有后患。受伤的酒鬼像疯了一样,扑向小乞丐。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边扑出,用那一双单薄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了酒鬼,正是那个年纪稍大的乞丐。 看着还在发愣的小乞丐和小女孩,大乞丐大声呼叫让他们不用管自己,快点逃。 小乞丐惊慌之下,拉着小女孩的小手就跑,小女孩也顺从地让小乞丐牵着,边跑边痴痴地看着小乞丐的后脑勺,神色复杂,内心激动。 酒鬼最终没有追上小乞丐和小姑娘,大乞丐却成了出气筒,被酒鬼打了一顿。幸亏,小乞丐逃离后,马上在街上呼喊救命,酒鬼看到身边开始有人聚集时,才余怒未消地丢下满脸是血的大乞丐,愤愤不平地走了。不然,他真的要打死这个大乞丐。 后来,三个小乞丐躲进了一个荒废的关公庙,那天繁星满布。在关公庙那里他们也学先人那样结拜为异姓兄妹。就这样,原来的大乞丐还是大乞丐,但原来的小乞丐变成了中乞丐,小乞丐变成了一个女乞丐。大乞丐当然就是展绍、中乞丐为戴一鸣,而女乞丐名为郭红袖。 郭红袖人如其名,她特别喜欢红色,三人还相约以后有钱了,三个人都要穿红色衣服,而且三人的外号已经定下来,叫“红衣三侠”。 三个乞丐结拜后,互相照应,浪迹江湖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虽然穷苦但是很自由。大乞丐很照顾两个弟妹,什么都让着两个小的先吃。有好几次,三个乞丐从一些残羹冷炙中找到了一些富人吃剩的鸡肉,大乞丐每次都让两个小的吃好肉,自己说喜欢吃鸡屁股。 想到这里,戴一鸣的眼中不禁红了。这是铁石心肠的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这一天,时间来到了改变三个乞丐命运的一天。 三个乞丐在路上捡到一个包裹,里面有几张饼,本着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拿不到的心思,三人饱餐了一顿。 正吃的开心时,一个老头找上来了,他是失主,老头也是穷苦人家,这几张饼是他好不容易省下来给他生病的老伴吃的。老头知道他们吃了里面的饼后,很生气嚷着要把他们送到官府。 戴一鸣很愤怒,眼中闪过了杀意,抄起旁边的小木棍想打老头。幸亏被眼疾手快的展绍拦了下来,才没造成悲剧, 看到老头要死要活的样子,展绍将三人仅剩不多乞讨过来的行当全部给了老头,并不断道歉,才把事情给平息了。 事情经过,恰好被路过的徐东征看到,他一眼就看出展绍和戴一鸣根骨极好,甚至可以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但是徐东征只是相中了样貌并不出彩,更老实的展绍;对于样貌清秀的戴一鸣却并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而是打心底的一种厌恶,因为戴一鸣拿木棍打老头表现出来的厚重戾气同样没有逃避他的眼睛。 当徐东征在三个乞丐面前露了一手后温声问展光风愿不愿意做他的徒弟时,心思聪慧的戴一鸣直觉这个徐东征很不简单,他没等展绍表态,就一边跳着一边举手嚷道他想拜徐东征为师。并且在徐东征面前打了几个跟斗,卖力地表现自己的天赋。但是徐东征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看着他的义兄展绍。戴一鸣知道机会难得,马上想跪下来喊师傅,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内力把他的身子紧紧托住,他拜不下去。 那时,徐东征告诉展绍他们,他的弟子很多了,现在只能再收一个。展绍终于弄明白了眼前这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但他拒绝了。他不想抛弃他的义弟义妹,即使徐东征答应给钱安顿戴一鸣和郭红袖都不肯。对于关公庙中立下的誓言展绍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看着展绍那清澈的眼神,无数人发梦都想拜师的徐东征破天荒答应了展绍的要求:“三个乞丐全部收归门内”。 徐东征不知道的是,他起初表现出来只是喜欢展绍的态度,在戴一鸣心中种下了不满的祸根“为什么只要收展绍为徒?而不是我?我哪里比他差了?我要证明给你看,你看错了” 收戴一鸣为徒,这是徐东征这辈子做最错的事情,无疑把一只老鼠丢进了自己的米缸。 这是徐东征首次受人威胁后妥协,也是唯一一次,也许是徐东征人生中做的最错的一次。就这样展绍成为徐东征的五弟子、戴一鸣和郭红袖分别排第六及第七。徐芳芳终于有了自己的师弟妹,而且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她很开心,荣升为四师姐。 戴一鸣凭借英俊的外表更加受到大家的关注,甚至成功俘获徐芳芳的芳心。由于施风雷对徐芳芳暗恋已久,因此当时血气方刚的施风雷的确经常找戴一鸣的茬,但是那时的徐芳芳很坚定地站在情郎一边。施风雷和戴一鸣的私怨越结越深。 展绍和戴一鸣入门后,果然不负徐东征期望,武功一日千里,两人都在十七八岁踏入七级,甚至开始自创武功,展绍自创的是刀法,断水流;而戴一鸣创的是剑法,名曰‘乘风刺’。 第5章 戴一鸣的往事 戴一鸣、徐芳芳的恋爱关系不仅仅让施风雷失意,同样失意的还包括郭红袖,自从被戴一鸣从酒鬼手里救出后,郭红袖心里就有了那个拉着她小手奔跑的戴一鸣。但郭红袖很理智,她知道自己无论容貌还是身世都无法与徐芳芳相比,因此只能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里。 郭红袖原以为自己对戴一鸣的感情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她低估了人的直觉,准确来说是两个人的直觉,其中一个是年纪稍长的男子叫展绍,跟郭红袖一样,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郭红袖,因此他能敏感地感觉出郭红袖对戴一鸣的感情;另外一个,很不巧,也是男的,是戴一鸣,天性风流的他同样洞悉郭红袖对自己的感觉,他很得意,意气风发——“我戴一鸣不仅仅是武学天才,同样也是人中龙凤;不仅大美人徐芳芳爱上我,小美人郭红袖同样对我倾心不已”。 于是,戴一鸣开始暗地挑逗郭红袖,言语和动作中不断,他做的很隐秘,一般人很难发现,起码戴一鸣是这么认为的。可惜,山上偏偏有一个不是一般人的存在,这个人不仅仅不一般,还是一个特别强的人,强到——算得上武林泰山北斗:徐东征。 徐东征发现异样后,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戴一鸣,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居然发现不仅七弟子郭红袖与戴一鸣暧昧不清,最心疼的居然连三弟子常慧琴也和戴一鸣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常慧琴乃是常家的嫡女,而常家与徐家一样均为大魏的开国元勋,徐东征是受好友常胜之托好好教导常慧琴的,现在可好,搞了这么大的一摊事情出来。 虽然当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徐、常两个赫赫世家的之女都不可能做一个低贱的乞丐出身的人的偏房的,这次真的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徐东征很生气,当众揭穿了戴一鸣的真实嘴脸。并准备废除戴一鸣的武功,让他永远做一个废人,但是在自己女儿、展绍的舍命保证之下,最终戴一鸣只是被罚面壁。 最后,心灰意冷的徐芳芳被施风雷的真情所打动,徐东征也极力撮合两者婚事,这在施风雷和戴一鸣间埋下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面壁期间,戴一鸣的确表现得改过自身,每天勤勤恳恳地练武,除了与送饭的二师兄董重山的偶有交谈外,甚至对其他送饭的有姿色女丫鬟都没有正眼看过。大有浪子回头的感觉,徐东征也慢慢地放松了警觉。 后来,因为天下乱象频现,为了加强对睦州的监视,魏帝希望徐东征能派出得力弟子,对郑三桂进行监视。鉴于戴一鸣头脑灵活,处事圆滑,因此被委派到睦州。机缘巧合之下,戴一鸣在睦州认识了改变他一生的人——睦州第一美人齐雪梅。齐雪梅也抵挡不住戴一鸣的魅力,成为其俘虏。对于戴一鸣和齐雪梅的婚事,郑三桂建议不要公开,以免引起魏帝猜测,因此戴齐两人的婚事即使在生下长子戴君铭的情况下也依然不为世人所知。 出道的那段时间,展绍行侠仗义,被民间赋予“南侠”的美名,与另一个同样侠名满天下的北侠欧阳春齐名,成为中原武林年轻一代的执牛耳者。戴一鸣也闯出了自己的名号,叫玉面剑,源于他那英俊的面孔。展绍、欧阳春、戴一鸣也被中原武林称之为当年最强的三个武林新秀。 一天,戴一鸣收到了自己的好兄弟展绍再度突破的好消息,非常了不起,二十二岁就达到八级,刷新最年轻八级的记录。通常而言,这个记录很快再次被打破,因为戴一鸣当时已经是七级高阶了,他比展绍小一岁,根据以往惯例,他到二十二岁的之前,都会达到展绍的高度,最后在年龄上甚至会比他的义兄早那么一两个月,对此,师兄弟们都已经习惯了,大家都对戴一鸣这个妖孽很有信心。 但是大家对戴一鸣有信心,不代表戴一鸣这次也有信心,一直以来,他都想拥有实现最年轻晋级者的光环来证明自己。但是这次戴一鸣真的很没信心,因为这段时间,无论他怎么努力,一直找不到提升的方式,七八级间的差距如鸿沟一样横亘在他面前。 这时,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高人,这个高人告诉戴一鸣,徐东征对于中原年轻一代能最终跨入九级宗师的人进行了预测,徐东征认为中原武林有三人有机会:分别是南侠展绍、北侠欧阳春及湘王曹由栩。那个高人听到后马上提醒徐东征,是否忘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弟子——戴一鸣。毕竟展绍、欧阳春和戴一鸣才是当时江湖的最强新秀。徐东征那时却笑而不语。 戴一鸣相信那个高人不会说谎,他既然这么说,那么徐东征当时肯定是这样认为的。展绍和欧阳春他是服气的,但为什么对阵自己从无胜绩的曹由栩都能入徐东征法眼,偏偏自己不行。戴一鸣很生气,那个高人的话勾起了他的不愉快记忆。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徐东征时被对方无视的情景…… 那一刻,他想起董重山曾无意说起,本门有一门禁技——玄阴功,可以大幅提升修为。 说者无意,戴一鸣却有心记下了。他铤而走险,在徐东征闭关期间偷偷返回师门并开始偷学禁技,被徐东征发现时已经有所小成,并一举突破了八级。被徐东征撞破偷学禁技后,戴一鸣很慌张,但他敏锐地察觉了当时的徐东征正处于练功的紧要关头,为了掩饰罪行,戴一鸣把握住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能伤害徐东征的机会,以伤换伤击败徐东征。 若非闻声赶来的施风雷及徐芳芳,徐东征很可能马上身死。看着扑过来的施风雷、徐芳芳,戴一鸣慌神了,在混战之际,用玄阴功击伤已有身孕的徐芳芳,然后负伤遁去。当时杀红眼的施风雷率领众人一直追杀戴一鸣。就在戴一鸣走投无路之际,一直暗恋戴一鸣的郭红袖拼死出手救下戴一鸣。 在避世疗伤的期间,戴一鸣为了稳住郭红袖,开始欺骗郭红袖的感情,信誓旦旦地说会改过自身,隐瞒自己早已与齐雪梅成亲并生已生子的事实。当郭红袖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已怀孕了。 郭红袖曾想过一走了之,但是戴一鸣的话却说中了她的命门“你难道想孩子出生后就没有父亲照顾?若是个女儿难道你想像你一样,因没有父亲、没有家被一个酒鬼欺负?” 最终,郭红袖为了怜星而选择留在了戴一鸣的身边,成为戴一鸣身边唯一一个没有生下子嗣又获得“平妻”身份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从来不给戴一鸣好脸色看,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里修行。 第6章 奏折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的戴一鸣,眼睛注视着桌上的那封奏折,他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奏折其实早已写好,但是戴一鸣一直没有勇气发出去。他在犹豫,他不知道皇帝接到他这封信后会怎么处理,是否真的会就坡下驴,直接就褫夺了自己的爵位。因为他知道,近年来皇帝一直在削爵。 孙世民是一个很“小气”的皇帝。他不喜欢封爵,他宁愿赐官。爵位和官位不一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后,做得好的官员离任时,皇帝给你一次性奖赏,就可以两清了,以后封赏是人情,不再赏赐是道理。但是爵位不同,那是可以世袭的,除了自己皇族的子孙外,孙世民不想有太多可以世袭的王位、爵位。 大吴的爵位沿袭古制,包括世袭罔替和降等世袭两种,世袭罔替就不用说了,子孙世代都会世袭祖先原来的爵位;降等世袭就是每一代爵位都会较上一代降一等,比如你老父亲是一等国公,那么你的儿子袭爵时,就变成是二等国公了,到了孙子那一代只能是三等国公……。 孙世民立国后,仔细分析了大魏灭亡的原因。最大原因当然跟魏末帝的荒淫无度、倒行逆施有关。但是大魏立国数百年间,封爵无数,这些爵位对于爵爷们当然是一张长期饭票了,但是对于朝廷而言,则是一个长期的包袱,如长在帝国朝廷中的毒瘤,每年从魏帝国吸取大量的能量。而且,爵位传承数代后,难免会出那么一两个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长久这样,就容易积累民怨。前朝的包青天和展绍之所以在民间得到巨大的支持,也是这种民怨的反映。 孙世民面临的情况是,大吴朝廷的藩王及爵爷们的年开销已经超过前魏了,当然这里面占大头的是睦王,他的藩王位就是世袭罔替,并且独占全国二成税收收入。所以睦王的金钱绝对比他老孙多,这让精打细算的老孙恨得牙痒痒的。 对于睦王,孙世民暂时无能为力,能做的只能先将爵位这些小支出的漏洞给堵上,所以孙世民对于爵位可以是近乎吝啬的程度。他极少封爵,提出了“无军功,不封爵”的基本规则。但是孙世民毕竟是开国之君,国战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很多军功,所以即使如孙世民那样的惜爵如金的皇帝,还是在立国后封了几百个爵位出去。 但孙皇帝对于爵爷们的管理非常严格,对于犯错的爵爷及其子女们动不动采取“褫夺”和“降等”的政策,因此大批的爵位又被皇帝收回,所以大吴的存量爵位显得尤为珍贵。 戴一鸣对于吴国立国是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首先,他重伤了大魏武林的泰山北斗——徐东征。徐东征真的太强了,虽然他不爱过问政事,但麻烦的是他姓徐,徐家乃一直是大魏朝廷的柱石家族,难保徐东征什么时候会杀进来,给孙世民的脖子抹那么一下。因此有徐东征一天,孙世民就不能安睡。 其次,戴一鸣领队在马嵬坡一战中,先是通风报信,让大吴提前准备;然后就是阵前反水,利用偷袭重创大魏仅存的高手,加速了大吴代魏的进程。 基于这两天大的功劳,戴一鸣被赐封为“忠勇侯”。在戴一鸣看来,这个是他应得的,是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背上背信兄长、背叛大魏的骂名而得到的。所以戴一鸣格外珍惜自己所取得的一切,特别是侯爷这个爵位。 现在,为了展光风是否值得冒失去这个爵位的风险?戴一鸣真的很纠结。思考许久,最后他咬咬牙,心中一横,暗道“这次赌了”。没多久,戴一鸣的奏折从侯府加急送往京都。 与戴一鸣爱惜爵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南马家。 江南马家是大吴的百年武林第一世家,现代家主马家声可谓神一样的存在。在孙世民未兴起前,马家充其量是江南三大世家的最后一位。在大吴世子夺嫡之争时,排名前两大的家族都采用不站队的做法,但马家声却深谙在这种敏感时刻,不站队就是站错队,两边都会打压你。于是马家声一反家族远离政事的传统做法,首先是将自己最小的妹妹许配给孙世民,成为世子正妃,后来更是无论在孙世民的夺嫡之战,还是之后逐鹿中原,一直坚定地站在孙世民这边。 马家声的努力得到回报,孙世民得到天下后,开始对之前袖手旁观的两大家族进行清算,马家顺势成为吴地甚至全国第一大世家。就在其他世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马家声做了一个让天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功成身退。 马家声首先严令所有马家子弟不得入朝为官,推掉了皇帝的封爵赏赐,甚至要求马家子弟不得无事觐见皇后。马家声给出的理由是马家乃武林世家,家训是远离政事,若突然获得封爵,家中子弟难免会产生骄宠心理,日后难免会作奸犯科。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马家声是多么的有远见。孙世民坐稳江山后,那些功臣们开始拥功自重,子弟更是嚣张跋扈,孙世民就有一次借着滔天的民怨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该杀的杀,改流放的流放,没有多少人能善后。马家虽然没有那些公侯面上那么风光,但是皇家每年大把的赏赐哪次少了他们? 这天,马家声正在议事厅中听取家族在全国各地的眼线对于热点事件的汇报。是的,马家声虽然不掺合政事,但不代表他对政事充耳不闻。全国各地的热点事件,他知道的不比皇帝晚多少,理不理是一回事,知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发生在燕青两州的郡主刺杀事件,他一直都有留意。而且在对峰山一战中也排除了多名族中高手参与其中。 此刻,当他听完族中子弟对于事件的完整汇报后。一言不发将所有人屏退,独自在议事厅中喝了一个下午的茶。第二天一早,一封加急的奏章从马府送出,直达京都。 马家发生的事情并非是个案,几乎同时,好几个朝廷御用的世家都先后向朝廷发出奏折。 同一时间,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一个中年男子慢慢地擦着手中的长刀。若房间里有灯火的话,可以看到这人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刀疤男擦的很慢、很慢,眼中不时闪过怨恨的光芒。 第7章 戴怜星的另一面 “谢谢你”当这句话从戴怜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展光风突然犯迷糊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与他认识的戴怜星完全不一样啊。 “谢谢你相信我母亲”戴怜星低下头,脸微红补充道。 “哦,小事一桩而已,你母亲是值得信任的人”展光风道。 戴怜星抬起头看着展光风,眼睛还是红红的,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从未见过母亲这么激动,即使我小时候向她哭诉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时,她也是很平静。我甚至都怀疑这世上还有没有值得她关注的事情。” “嗯,我感受得出来,她对我很好,是真心地对我好的那种,这种关心我在施伯伯、伯母那里感受过。这就是为何我母亲那种宁折不弯的人临终前要把我托付给她的原因了”展光风感动地道。 “嗯,要是——那天你没遇上端允的话,你会来这里找她吗?”戴怜星抬头看着展光风试探地问道。 展光风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一来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二来若戴一鸣知道的话,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戴怜星点点头道“那天看到你怎么也不愿意跪他,我就知道你宁愿饿死也不会受他的恩惠的” “其实,作为死士我之前曾经碰见过他,也跪拜过。但是杨元绍可以跪他,展光风却不可以”展光风解释道。 “嗯”戴怜星木讷地应答着,停顿了一会,突然道“对不起” “啊?你父亲的错跟你无关”展光风以为戴怜星为她父亲道歉。 “不,我不是说那个事。我说的是那天不应该当着你的女人掌刮你”戴怜星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 “我女人?哦,原来你说霁月啊”展光风想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他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继续道“我已经和她退婚了,所以我女人一说不用再提了”。 “但即使这样,那天也不该打伤你”戴怜星略带歉意道。 “可以理解。你跟端允从小要好,替她出头情有可原。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揍我了”展光风笑道。 “嗯,这次是我的错,我认了。以后——以后不打,不,少打你就是了。”戴怜星说到这里,自己也乐了,但是她突然想到什么,脸上换上一个认真的表情道“不过我要说清楚,你过不了桥,逃不了可不能完全怪我,即使我当时踢伤了你,但那天你的膝盖若没受伤的话,按道理也是能过桥的。是施霁月打伤了你,我做的事情我承认,但若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负责。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算账去” 展光风没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个,无奈地微笑点点头。 看到展光风不以为然的样子,戴怜星面色一变,微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过不了桥真的怪我咯?” “不不,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其实当时我的确不能过桥”展光风连忙赞同道,看着戴怜星怒气又准备上脸的样子,只能继续解释道“因为那天你们也抓了不少人,通过审判他们,肯定能知道我的存在。而我也跟你解释过,在睦州做死士的前提是必须有家人,若我就这么离开了,他们肯定会遭殃” 听到这个合理的解释,戴怜星怒色稍霁,点头道“嗯,对了,你让我传的话,我也帮你传给你那个挂名大姐了,她很感谢我通知她。她究竟是什么一种人,我总觉得她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呀。她跟我一起逃难到睦州的难民,当时她带着一个女儿,肚子还怀着一个未出生的儿子。后来,我被王府相中了做死士,但要申报家人,无奈之下当时就填了他们。若查出我叛变了,他们肯定会遭殃的。所以那天和我郡主分别时,我也跟她交待了,当时我已经做好回不来的打算”展光风语气充满焦虑。 “嗯,端允不好出面,这事我也帮你照看一下。其实是你想多了,王府没有为难你的家人,他们现在都好好的。”戴怜星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白了展光风一眼,有点不满地继续道“你在我面前不要装,老实告诉你,那天晚上你们两个在山下的谈话我都听进去了,所以在我面前,你不要假惺惺地称呼她‘郡主’,和我一样叫她‘端允’不行吗?” 展光风想到当时自己和郑端允的悄悄话都被对方听去了,不由得脸上一红,只能岔开话题道“她最近咋样了?” 戴怜星没好脾气地瞪了他一眼,有点埋怨道“这个问题你早该问了。你这没良心的,她回来睦州以后,一直都在做她母亲的工作,估计想通过她母亲来撮合你们吧” 听到郑端允如此做,展光风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摇摇头,他知道这是白用功。 “你叹气是几个意思?是不是因为跟施霁月共患难一次,就开始心猿意马,想着对方会以身相许?实话告诉你,若你敢负端允,看看我不打死你”戴怜星脸色笼罩了一层阴云,甚至还能感受到杀气。 “我说戴小姐,你能稍微冷静点吗?我和施霁月是指腹为婚的,我要是看上对方的容貌,好像根本不需要对方以身相许吧?”展光风很郁闷。 戴怜星想想情况的确如此,那个颜值不输郑端允的人偏偏就是面前这家伙最轻易得到的。想到这,戴怜星鼻子冷哼一下,不服气地道“也许你后来又发现施霁月的好,后悔了。那个女人就长了一张狐狸脸,就会魅惑人。” 展光风无奈之极,叹气道“怎么你跟霁月就这么大仇呢?你们也没见几次面。即使是霁月那天抓住了我和郡主,也是立场不同。端允后来在软禁期间,霁月也没为难她。反倒是你,你那天第一次看到她,就把她给打伤了。” 戴怜星想反驳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张,好像对方的确说的是实情,最后鼻子冷哼道“我就是看那个狐狸精不顺眼。反正要是以后被我发现你敢为了施霁月对不起端允的话,我肯定饶不了你”说罢,示威地扬了扬拳头。 对于戴怜星,展光风真的是无语,只能岔开施霁月的话题道“其实,对于端允,我一直希望她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可以了,这点你应该知道的,我并没奢想过拥有她。”戴怜星点点头,展光风一直以来就是这个心思,想在暗中保护着郑端允就心满意足了。 “那么那个晚上你又……”戴怜星有点想不明白,那可是她亲耳所偷听到的。 展光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承认,逃走那天晚上是例外,那晚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萌生带她一起走的想法,但当时是形势比人强,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然而我心里却很清楚,她跟着我走,是过不上她一直以来的富足生活,要熬很多苦。你也知道,她出生到现在锦衣玉食的,根本不知道苦日子会让人多么的煎熬”展光风神色黯然,平静地道“后来重遇你,我就知道,那晚只是一场梦而已……” 展光风不知道这些话刺中了戴怜星那坚硬内心的最柔软处,戴怜星不禁想道“一生中能遇到有一个如此为自己着想的人,端允真的很幸福”,这时她有点后悔地道“现在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其实我这段时间在问自己,那天是不是不该出现,而应该放走你们的。” “不,当时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施伯伯一家遭难的,而且端允能重新过上富足的生活,这就足够了,我也很开心,也许这真的是天意。我毕竟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展光风语气坚定,顿了一下,继续问道“对了,我的那些被抓捕的师兄弟们怎么样了?” “那些人,是分了好几批由锦衣卫押送回来的。皇太孙虽然说了让睦王全权审理,但是睦王却坚持让锦衣卫旁听,据说里面有好些软骨头,稍微用刑就什么都招了,所以你说端允在软禁期间没有被虐待,这点倒是真的。当然,施风雷的弟子中也有几个硬骨头的,嗯,那天晚上保护施霁月那个壮汉就是其中一个。但是他也是最惨的一个,皮肉伤那些事小事了,琵琶骨已经被穿,脚跟也被挑了,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戴怜星叹气道。 听到龙图的悲惨下场,展光风心脏在收缩。他很敬佩龙图这个汉子,他真的可以为施霁月付出所有的一切。之前他还想着能否把龙图救出来,玉成他和霁月的婚事。现在看来,在人已经废了的情况下,救出来的难度会增加不少。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不会真的打算去救他们吧?”戴怜星忧心忡忡地看着展光风道。 展光风思索良久,最后摇了摇头道“不,我虽然是一个死士,但是也怕死,而且即使搭上自己这条命也改变不了什么。”其实展光风的内心的想法是“现在我最想的事情是如何让我睦州的家人安然度过危机…… 第8章 东圩山脉 接下来的几天,展光风都待在房间里静养,郭红袖没有再来;来的是戴怜星,她天天都来,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天天去看望一个成年男子,难免会招来侯府里其他人的流言蜚语,但是戴怜星向来不在乎这些,这点戴怜星跟安安很像。但是戴怜星跟安安又不完全一样的是,安安听到不喜欢听的话时,真的就直接过滤掉了,当没听到;而戴怜星却不一样,你说我可以,但是要是被我听到的话,不好意思,我就会让你闭嘴。 雀儿人如其名,很像一只麻雀。首先是脸上有点点的雀斑,让她经常被旁人讥笑。其次就是雀儿很像麻雀一样,经常一开口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雀儿的确很喜欢说话,尤其喜欢说别人的闲话。这不,她又在嚼舌了,这次的闲话对象是戴怜星。但是很不幸这次被戴小姐听到了,当她发现正主在自己身后时,吓得直接跌入了侯府的荷花池中。 当雀儿头皮发麻、战战兢兢爬上来时,却发现戴怜星正笑盈盈地在岸上等着她,当时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再跳进湖里。最后的确如她所愿,进了湖,但不是自己跳的,是被戴怜星踹的。 戴怜星踹之前,还赏了雀儿一个耳光子。做错事,就要罚,而自己掉进去湖里的不算惩罚,那是你自己不小心。惩罚只有我亲手打、亲脚踹的才算。这是戴怜星的逻辑。 一个丫鬟之所以敢背后说戴怜星,本来就不是善类,至少背后有一个不是善类的主,雀儿背后这个不好惹的主叫戴君婷,过几天就满十五岁,是戴君铭的亲妹。因为是嫡女的缘故,所以侯府里谁都看不在眼里;但是戴君婷对雀儿这次的挨打,选择了忍耐,因为家里唯一能治得住戴怜星的人现在很忙。 戴君铭的确很忙,自从输给萧崇武后,自尊心极强的戴君铭就开始闭关,现在已经到了突破的关键关头,所以现在家里除非是老一辈出手,否则还真的没人能治得住戴怜星。 同辈没人敢管,老一辈戴一鸣却是懒得管。他最近脸色很不好,连最疼爱的戴君婷都识趣地躲得远远的,免得成了宣泄口。 戴一鸣发出奏折后,心情开始变得很糟,他真的很忐忑,担心这么多年的侯爵真的被收走了。皇太孙送来的那美女虽然跟徐芳芳有八分相像,但毕竟不是徐芳芳,看着这个美女,不仅想起初恋的种种,戴一鸣心情更加低落了。虽然周围的人都在为他击杀曹由栩而弹冠相庆,但是他知道,当时他和曹由栩一战其实是输了,不仅输了,还输的非常彻底。 戴一鸣以前并非没有输过,对于他的义兄他就从来没有赢过。但是这次输给的曹由栩却是戴一鸣曾经的手下败将。这个败绩对于自出道以来就理所当然成为最年轻七级、八级甚至九级天才的他是无法接受的,他的自尊心比自己的儿子戴君铭更强。 与戴君铭在王府闭关不同,戴一鸣的练功之地却不在王府,而是在睦州城外以东五十里开外的东圩山脉里,东圩山脉是一群死火山,现在是一片原始森林。山脉里很多温泉,越往山脉中心走,温泉越密布。因温泉的缘故,东圩山脉的温度比周围的地方要高很多,当睦州附近一片冰封时,东圩山脉却是绿意盎然。 山脉深处有一些温泉温度甚至达到沸点,这样的高温温泉本该是人畜的禁地,但却是戴一鸣的练功最好的场所。因为他的玄阴功已经练到极致,练功时,周围的温度会急速下降,这时温泉就可以起到很好的中和作用。 戴一鸣练功时,全身经脉犹如冰封,难受程度有点像施伴安寒毒发作,但是症状要轻很多。自从发现东圩山脉的温泉后,戴一鸣就经常来东圩温泉来练功,沸腾的泉水可以让身体保持暖和,而且很多温泉池是活水池,泉眼源源不断喷出的热水让戴一鸣不用因热水供应不上导致练功中断。 今天,戴一鸣发功时间比往常要长一个时辰,虽然有温泉的保护,但是现在的戴一鸣经脉已经几乎完全冻结,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痛苦不堪,意志甚至出现迷糊。 终于,“哇”的一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戴一鸣嘴巴吐出一口鲜血,他用手掌慢慢地拭去嘴角的血迹,眼里尽是无尽的怨恨。自晋身宗师级后,戴一鸣开始感受到玄阴功对自身的反噬,玄阴功就像是拴风筝的那根绳子,在九级以下时,玄阴功可以有力地将自己像风筝那样向前带,但是到了九级后,这个有限长度的风筝绳子开始限制自己的前进,死死拉住自己进阶的步伐。 近十年来,戴一鸣武级寸阶难进。但戴一鸣起初对此并不在乎,想着自己已经是宗师级,世间值得自己出手的对手已经不多,所以戴一鸣也不再强求境界的提升。但是与曹由栩的巅峰一战,让戴一鸣感受到了威胁,因为玄阴功的掣肘,今天的自己已无法再进一步;虽然曹由栩明显也未达到九级中阶,但同样在九级初阶这个层次,曹由栩明显比自己强。因此,戴一鸣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就是,自己应该是宗师级别里最弱的一个。虽然曹由栩已被自己击杀,甚至那颗“最纯武心”都被自己挖出来泄愤,但戴一鸣内心却依然不安,他也不清楚不安的来由,反正这段时间他就是一直心烦气躁。 要武功继续提升,必须解决玄阴功修炼时产生的寒气对身体的伤害,这就需要一门可以排解寒气的功法。他想起了展光风,通过对峰山围剿那天的探测,他肯定展光风一定在修炼比易元经更强的内功心法,而且他能确定创作这套心法的不是其他人,肯定是自己的师傅——徐东征。只有徐东征才有这种能力及意愿把易元功往这个方向改善,这明显是为了化解他的外孙女施伴安体内寒毒而创立的心法。从展光风身上得到那套功法,是戴一鸣冒着失去爵位都要保下展光风不可告人的原因。 有了目标后,抑郁稍解的戴一鸣缓缓地离开温泉池,走近旁边的一排树木下,在搜寻什么。 因为靠近温泉池,东圩山脉不像睦州地界只能存活耐寒植物,耐高温的植被在这里也屡见不鲜。这些耐热树木现在都罩了一层寒霜,那是受戴一鸣刚才练功时散发的极冷寒气影响所致。 戴一鸣俯下身子,他找到了,那是一片通体雪白的草——阳元草。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草,只能生活在极高温之地,因为常年受高温温泉的影响,草体的原本颜色是深红色的,其内蕴含极其霸道的阳气,因此叫做阳元草。但就是这种草,却有一个极罕见的现象,就是可以吸收戴一鸣练功时散发的寒气,吸收寒气后,阳元草会很快死亡,但草体会变得通体雪白。 戴一鸣无意发现阳元草的这个特性后,对草进行了研究,发现这些草体中居然储存大量阴寒之气,可以炼制——玄阴毒丸。 戴一鸣小心地采集地上已经变色的阳元草,心里暗道“这世上真的是物极必反,有谁想到原来的至刚至阳之物,在吸收了寒气后,可以炼制成至阴毒丸?谁又能想到一株草的颜色可以从火红的颜色变成极冷的雪白色?”想到红色时,他的微笑慢慢地停滞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近段时间内心中不安的来由了,那个一身红衣、脸上永远挂着温暖微笑的高大身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9章 展光风的访客 戴一鸣回到府里时已是华灯初上,他在房间里喝了一壶热茶,暗中调息舒缓刚才练功时冰冻的经脉,回忆起那难受的感觉,戴一鸣咬了一下牙,虽然不是很光彩,但他决定了。 不久后,一个身穿夜行服的黑影从戴一鸣房间里飞出。 展光风房间的灯还在亮着,从倒映在窗户的影子可以看出,里面有两个人正坐在窗前的桌子前。戴一鸣心中一动,很快身子隐没在夜色之中。刚才决定的不光彩事情就是以一个宗师身份窥探一个后辈了。 “我看你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再过一些天估计就可以行动自如了”传出的是戴一鸣女儿戴怜星的声音。 戴一鸣这段时间也隐约从自己的正妻及嫡女那里,多多少少听到戴怜星和展光风走得很近的消息。但戴一鸣对戴怜星的所作所为并不干预,他想看看自己女儿跟展光风究竟是什么关系。 “嗯,谢谢戴小姐。我今天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展光风语带感激地道。 “我不是问你的膝盖的伤势,要问也是应该有施霁月来问,膝盖那伤不是我打的。我问你的内伤咋样了?”戴怜星戏谑地笑道。 听到戴怜星说话的语气,戴一鸣心里很诧异,印象中,女儿很少跟异性主动谈话;而且无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更不用说会带着这些调侃的声调了。 展光风很无语,无奈地道“膝盖伤也是伤在我身上啊,即使不是你伤的,问候一下又咋了?”正说着,看到戴怜星好像又想开启挖苦自己的节奏,耸了耸肩,摊手道“好吧,被你踢的那一脚也没多大问题了,残留的内力前两天已经基本化解了” 戴怜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道”啊,这么快就化解了,看来要么是我那脚踹的不够狠,要么是你有什么特殊功法了”。 戴一鸣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屏住呼吸窃听。 展光风也笑道“你怎么就不说是我恢复得好呢?” “你少来,要是你对自己的恢复能力这么有信心的话,要不我再踹一脚验证一下?”戴怜星白了对方一眼,笑骂道。 “那不行,谁喜欢遭这种罪。不过,真的谢你这些天陪我解闷,不然不会好的那么快”展光风想了一下诚恳地道。 “算你还有良心”戴怜星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她今天穿上了十六岁生日那天穿过的绿色裙子,不再是平常的练功服,显得格外的清秀。 两人在轻松的环境下,又聊了一会。 展光风看看外面的天色,用试探的语气提醒道“戴小姐,天色已晚,你待在我这里,会否有损你的清誉?” “哼,谁敢说本小姐,我不会让他好受的”戴怜星云淡风轻地道。 展光风苦笑摇摇头。 “你不信?”戴怜星语气有点不满。 “信,我信”展光风连忙道。 戴怜星瞥了对方一眼自言自语道“其实别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吗?”说到这,她突然想到什么,笑着继续道“对了,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你与施霁月退婚,护郑端允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现在江湖和街坊中人有佩服你的,也有嘲笑你的,还给你取了很有趣的外号……” 展光风闻言大惊“啊,怎么就传开了呀?这种事情疯传,会影响端允她的声誉的;还有,退婚的事情传开了,以后还让霁月怎么做人?” “你刚才问的两个问题,都是涉及端允妹妹和施霁月那个小狐狸精的,你不想知道你自己的事情,比如你的绰号?”戴怜星有趣地看着展光风问道。 “哎,别人说我是色魔都没所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影响到两个女孩的清白才是大事啊。这些事怎么可能就传开了呢?”展光风语气很着急。 戴怜星瞪了他一眼,轻叹道“哎,你真是的,只是想着别人,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上心。”稍微顿了一下,接着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这次抓了你们很多人,的确有一些能扛的,但还是不禁打的居多,也难怪,他们原都是官家子弟,嘴巴里说的个个大义凛然的。哪里吃过这些苦啊,在厮杀中被杀了也就算了,真的在刑具面前,扛不住几下。所以把你的事迹都抖出来了。但怎么就传开了我也不知道” 看到展光风沉思并带着少许自责的样子,戴怜星劝慰道“你也不要想了,你们被抓上山时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大概知道了,总体而言,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其实以你的能力也做不了什么。” “嗯,即使是被你们抓走的人把情况供了出来;但毕竟是官方在主导这事,保密能力还是有的。所以这么快传开,我觉得还是有问题”展光风平静下来后自言自语道。 戴怜星认真地想了想,也点头同意。若真的有人刻意传播这个信息,那么很明显是冲着郑端允来的,没准背后想做的就是要破坏皇太孙与郑端允的联姻,进而影响吴睦的关系。想到那个天真无邪的闺蜜被无辜卷入政治斗争中,戴怜星真的很担心,对于郑端允,她自然而然产生一种保护欲。 “现在多想也没用了,如你所说,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展光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我解嘲道。 戴怜星点点头道““嗯,多想无益。对了,我这几天也会去找端允,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吗?”看到展光风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彩,戴怜星心里有点不舒服,语气开始变得清冷道“但是我要先说明,不要让我传那些腻歪的情话,要不……你写信也可以” 展光风的表情已经从刚听到郑端允回来时的激动恢复回平静,他看向外面若有所思地道“算了,这次信不用写了。麻烦你跟她说一下,我很好,我会按她说的,做回我自己,做回展光风,我不欠任何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戴怜星独自离开了,留下了展光风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还有独自一个在房顶的戴一鸣。以戴一鸣的功力,戴怜星和展光风二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现得了他。 戴一鸣之所以还在房顶上,当然不是为了偷听两个小辈的谈话,他这么有耐心地等着,是猜测到展光风晚上肯定会运功,而且肯定是练习那一门神秘的跟易元经很像的功法。易元经是天机门创始人——当时武功天下第一的九级宗师天机老人所创,后经天机门历代大能不断完善,现在要改动其中一字都非常困难。戴一鸣很好奇,徐东征究竟对这门功法做了哪些改良。 皇天不负有心人,戴一鸣的等待没有白白付出,戴怜星离开后,展光风便盘腿开始今日净月功的练习。这门功法博大精深,不仅可以祛除体内寒毒、内力,修炼者可以作为疗伤之用,更可以慢慢帮助修炼者巩固内力修为。这种效果,在修为较低时,优势并不明显,但是随着武级的增加,厚积薄发,修炼者收益就会越多。 不多久,展光风渐渐进入了入定状态,头上慢慢出现一股白气,白气虽然很淡,明显对方练习时间不久,但白气形如笔立,且凝而不散。要是一个七级以下的天机门人看到会误以为这是易元经内功,但戴一鸣乃是天机门罕见的修为天才,对于易元经的修炼非常熟悉。他看了一会儿后,心里愈发确定这是一门源于易元经又高于易元经的功法。而且戴一鸣愈发的肯定,这门功法对于压制甚至清除自己身上的寒毒绝对有帮助。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掌握这门功法的修炼方式了。 第10章 同一片星空 戴一鸣很满意今天的收获,他抬头望了望远方那片灿烂的星空,嘴巴轻轻上翘,身体慢慢地消失在房顶上。他相信今天的窥探不会为任何人所知道,除非窥探者武功级别比他还高。但是宗师强者就那么几个,所以他相信这个事情不会发生。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侯府的一个黑暗角落,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戴一鸣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采,有愤怒也有痛心。 戴一鸣消失后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戴一鸣刚刚消失的屋顶位置,这个位置的确是观察房间情况最好的位置。 看着房间里练功的展光风,屋顶人的目光变得很温柔,眼中泛着泪花。 十年了,失散整整十年的儿子此刻就在里面,自马嵬坡那一晚遭到围攻,最后被戴一鸣打落山崖后,前朝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有御猫之称的南侠展绍当时负伤极重。但他是御猫,猫身手轻灵,且有九命,这让他在坠崖时幸免于难。 命是保住了,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一晚的拼杀,让他内力耗尽,围攻者施加在他身上的明伤,暗伤不计其数。特别是戴一鸣那一记玄阴拳,更让他全身如坠冰窖。摔下来时,无数的横枝,蔓藤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要不是心里仍然放不下自己的妻儿,仰望星空求带来的些许安慰,从而激起了他的求生欲,他是无论如何也熬不过死尸般躺在深不见底的谷底的那段时光。当展绍稍微恢复点行动力,走出马嵬坡后,发现天已经变了,大吴的旗帜高高飘扬在都城城头。 对于国、对于君、对于友,他已经做的足够多了。现在亏欠的只有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于是,他就按照之前的约定,跑到东南部的粤州去寻找妻儿。这些年来,他跑遍了粤州大地里的每一条村落,每一个山头,但是依然无法找到妻儿。 几乎每一个晚上,他都梦见妻子分离前对他的苦苦哀求的情景。 是的,他妻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布衣,样子普通,名字更普通。就因为屋前有一棵槐花树,所以就叫杨槐花。普通的杨槐花不懂得男人们的君国情怀,她只知道周围的其他人都在逃亡,一家人整整齐齐地逃亡。杨槐花不要自己的男人是南侠、不要是御前带刀侍卫,她希望自己的男人跟其他普通男人一样带着他们母子逃去安全的地方。看到展绍无动于衷时,他的妻子说出了“现在的皇帝是一个不好的皇帝,不仅导致民不聊生,还杀害了阮崇焕这些忠良,失国是活该。最重要的是,现在大吴已经兵临城下了,他们今晚的这个殊死一搏肯定不会成功,是螳臂当车。”的话。 妻子肆无忌惮地对皇帝的辱骂,惹恼了一向温和的展绍,他打了她一个耳光,是他第二次打她耳光,上一次发生在妻子为了展光风的婚事去找施风雷夫妇之后。 打了以后,展绍就开始后悔。但妻子捂着半边红肿的脸,不和他说半句话,坚强地牵着儿子的手离开了,只是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你要做忠臣,那么你去做吧,我做我的小妇人。 没有找到妻儿,展绍没有放弃,他成为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厨子,目的就是方便从来往的旅客们打听到他们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朝廷上月对施风雷驻地的围剿,江湖逐渐传出了一个既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展光风。 睦州,我展绍来了。果然在侯府里找到了他的儿子,但他没有马上出现相认。因为从刚才偷听展光风和戴怜星的谈话中,他已经还原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宁愿饿死也不投奔戴一鸣,不求助郭红袖,因为他的妻子深爱着他。虽然她把儿子的名字取为“杨元绍”,但是依然深爱着他,所以宁愿死也不愿意受伤害他的人半点恩惠。 望着天边那灿烂的星空,展绍苦笑地摇摇头,心道“你啊,还是那么倔,还是那么的宁折不弯。” 不多久,展绍的目光转向屋内的展光风“光风,爹来了;槐花,儿子我找到了,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以后谁也不能再欺负风儿……”看着里面练功的儿子,展绍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 房里的展绍净月功已经运行一周天,随着练习的增加,展绍越来越体会到功法的博大精深;展光风的全身要穴上个月在抵御戴一鸣威压时,部分已经被强行冲破,当时的感受虽然是生不如死,但是对于修炼却是莫大的裨益。展光风现在已经能感受得到丹田中的内力慢慢地开始凝聚,好像一个不断扩大的旋涡。 展光风吐纳完后,推开门窗,看着外面漫天的星斗,不由得想起那个这么多年一直陪在身边的郑端允,心中默默地道“你还好吗?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这时,展光风心中泛起一种神秘的感应,他总觉得这两天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但是以他目前的功力是无法发现父亲的存在。他轻轻打开房门,走到院子中间。今天是十二月初三,已经是隆冬,寒冷的空气在仔细搜索各种空隙,拼命想挤进人的身体内。天空挂了一弯峨眉月,星光灿烂,院子里父子的双眼都望向那片浩瀚的星云。 此刻,同样望着同一片星云的还有一个女子,一个身穿素色衣服的中年女子——郭红袖。由于从不关心家里的琐事,因此后知后觉的她今天才听说了前几天女儿与大房嫡女丫鬟起冲突的事情。了解事情的缘由后,她并不准备劝女儿收敛点,一个嚼舌的丫鬟打了就打了。 但知女莫若母,她感到一丝的不安,她清楚地感觉到女儿近期的变化,这种变化明显跟展光风有关。由于父亲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同时因为自己的关系,女儿一直得不到父亲和家里的重视。因此女儿对男人三妻四妾的风气非常抵触,她在女儿十六岁生日前一天曾问过女儿以后想嫁什么人时,女儿那天极其罕见地一边摆弄着自己买给她的那条绿色裙子,一边眼中充满希冀的神采回答道“我要嫁的人可以身份低微、可以武功不高,但是必须要全心全意对我,一生只能娶我一个”。 自从上次与展光风的谈话后,她已经知道那天女儿说的要嫁之人是谁了。 但郭红袖已经清楚展光风对郑端允的情义,女儿参杂在其中会很痛苦;另一方面,从近期女儿透露的信息来看,展光风跟施家两姐妹也是纠缠不清的,作为天机门人,她很清楚展光风与施风雷的亲厚关系,更加知道两人当时指腹为婚的事情。因此即使展光风因为身份原因无法与郑端允在一起,但展光风最有可能娶的人还是施家姐妹的其中一个,展光风依然无法满足女儿的择夫条件的,因此她今天本想好好提醒一下女儿。 今天女儿又很早就出去了,没有见到女儿的她只能在房间里等。当女儿出现她面前时,她愕然了,女儿竟然穿上那条绿色裙子,印象中,这条裙子女儿只有十六岁生日那天才穿过,那天的女儿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少女神态。 为女儿情感开窍开心不已的郭红袖那天很开心,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女儿因为脾气太犟而孤独终老。但是郭红袖仅仅开心了一天,因为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女儿再穿起那条绿色裙子了,直到今天。 看到女儿开心的样子,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咽下了本想提醒女儿的话。最后她只是让女儿好好地把留的饭食吃了,便默默地退了出房间,没有再多说什么。 郭红袖此刻正仰望着那片明亮的星云,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那个红衣少年自认识那名叫杨槐花的普通女子后,经常仰望那片星云的情景…… 第11章 说客东云 大约十天前,结束了长途奔波的小郡主终于回到了王府里。 归来的那天晚上,父亲郑三桂、母亲林媛媛及胞弟郑端诺三大至亲都陪在郑端允身边。 郑端允凄凄切切,梨花带雨似的把行刺以来遇到的委屈都说了,当然是把展光风如何舍命护着自己,如何为了自己与胭脂榜的施霁月悔婚等等事迹绘声绘色地描述。 这套说法,郑端允是想了一路了,目的就是为日后嫁给展光风埋下伏笔。郑端允虽然并非嫡女,但是郑三桂对这个女儿可谓是爱护有加,母亲和弟弟的疼爱就更加不用说了,总之郑端允非常知道如何打动这三人。 果不其然,王妃和弟弟完全听得入迷了,如身临其境般,听到惊险之处,王妃不由得拍拍自己的胸脯、用丝巾擦拭眼角的泪水。听完整个过程后,低声喃喃道,“真的是三清老祖保佑我儿,真的感谢三清老祖啊” 郑端允很奇怪母亲只是一直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预想中的赞许展光风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心中大急,暗想“自己的母亲咋就一点都不开窍呢?” 郑端诺跟姐姐的关系非常好,姐姐出事后,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为了不增加母亲的负担,他表现的很坚强。现在明白了整个故事的经过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郑端允也正向他眨巴眨巴眼睛。 郑端诺眉毛一挑,漂亮有神的眼睛疑惑地滴滴转动着。 两姐弟就这样眼神交流了一会儿。终于郑端诺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心中大惊。他用探测的语气道“姐姐这次算是吉人天相,幸亏身边有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展光风出现”。 郑端诺看到当自己说展光风好的时候,郑端允的眼中充满赞许,好像在鼓励他多说点。 郑端诺暗叹,他与姐姐乃是双胞胎,心意相通,他明白姐姐的想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为了救姐姐,不惜和前魏余孽翻脸。” 郑端诺发现姐姐的目光中此刻已经满是鼓励。 “展光风虽然难得,但他最后为了救施风雷他们,通风报信不说,最后还放走施霁月。这个罪名可不清啊”郑三桂笑着打断儿子的话,他心中已经知道女儿的心意了,但他怎么可能把女儿下嫁给展光风呢?那是他成为国舅爷的凭靠来的,因此不再让两姐妹继续再唱双簧。 其实郑三桂早已得到侯豹的加急报告,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相互对照验证之下,他知道女儿哪些事情是夸张的。从女儿的描述中他也敏锐地洞察出女儿的小心思。但因为郑三桂真的极为喜欢这个女儿,因此他全程微笑听着女儿的描述,并不揭穿。 林媛媛从小冰雪聪明,而且对于郑端允这个女儿是非常了解,她虽然全场节奏被女儿带着走,但是女儿的小心思她其实已经隐约猜测出来。现在没有急于表示对展光风的赞许,也是想看看丈夫的态度再说。 林媛媛想到展光风和郑端允身份间的巨大鸿沟,因此心里虽然很认可展光风,但要自己的丈夫同意把女儿嫁给展光风,她也觉得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听丈夫说完,王妃心里长叹一口气,轻轻抓住丈夫的手,认真地道“王爷,患难见真情,这个展光风这次对允儿有大恩,我们,我们要好好感谢他”。 “爱妃放心好了,为夫御兵一向赏罚分明,展光风此人既然对允儿有大恩,我绝不会亏待他。”郑三桂笑着回答道,他看到女儿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马上继续道“他虽然反了天条,但我依然可以保他。而且财富、权力和女子,都少不了他,只要他不是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望着女儿若有深意地道“只要不是觊觎我的女儿,其他都好说” 被父亲若有若无地揭破内心的秘密,郑端允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展光风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她看到父亲玩味的眼神,马上补充道“爹,你不要忘了,他可是施霁月的未婚夫呢。你没见过那个施霁月,女儿都会比被她比下去。” 郑三桂闻言,脸上不快道“乱说,一个逆臣的女儿怎么跟我女儿比…” “不说这个展光风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在一起了,我们好好吃饭”。林媛媛不想丈夫和女儿在这个时间点继续展光风的话题,连忙岔开话题道。说完,用眼神制止住还想继续说话的郑端允。 饭后,王妃让丈夫和儿子先离开,她想今晚好好陪陪女儿。 “允儿,你这次能回来,真的是菩萨保佑;你失踪那些日子,娘差点活不过来”林媛媛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那无瑕的脸,温柔地道。 “娘,你平时积善积德的,女儿托你的福肯定不会有事的”郑端允眼红红地安慰道。 “嗯,过几天,娘再去三清观多捐点香油钱,感谢菩萨”林媛媛心有余悸地道。 “好的,娘。其实你知道吗?我和光风第一次见面,就是十年前我们那天到三清观拜谒麻姑后遇上的。所以冥冥之中,麻姑已经安排了我们的那次相遇。”郑端允知道怎么说更打动母亲,她已经知道父亲的态度,现在只能死死抓住母亲。 林媛媛闻言心中涌起波浪,不禁想“那天可算是允儿新生的开始,难道他们真的是那么有缘?”但她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道“嗯,真的是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让我女儿有惊无险。” “不过,娘,对于女儿而言,这次虽然惊险,但却是因祸得福。你不是说过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吗?若非是这次刺杀,我怎么知道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不求索取,只是希望我一直安好的人存在呢?”郑端允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住自己的母亲,干脆不再遮掩。 林媛媛睁着惊讶的大眼睛看着女儿,她没想到女儿真的就不加掩饰地把那层纸给捅破了。她马上严肃地提醒道“允儿,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对的,但是没说一定要以身相许的道理啊,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你刚才那些话跟我说没关系,但若给你父王听到,甚至会给展光风带来杀身之祸的。而且刚才你那么说,你父旺肯定已经起疑心了。你太着急了。” “娘,你曾经跟我说过,父王那天带着十余骑在牛嵬坡把你从叛军手里救出来的时候,你的心里就认了他这个丈夫了”郑端允眼中泛着坚定的神采,她看着母亲认真地道“我跟你一样,也认定那个人了……” “展光风如何能与你父亲相提并论?”林媛媛低声怒斥道。 “怎么不一样了?父亲当年置自己的名声不顾,身为魏臣在魏帝的眼皮底下把你救出。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啊!虽然民间说他是大奸臣,但是在娘你的心目中就是为了你不惜与天下人为敌的一等好男子。现在展光风同样为了救女儿我,忤逆从小对他爱护有加的施风雷夫妇,甚至抛下了指腹为婚的胭脂榜美人——施霁月。更是当着他的所有亲人、朋友的面,以弱胜强,硬生生地把魏福王打晕了。”说到这,郑端允已经两眼通红,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坚决地道“娘,你曾经跟我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父亲;那么今天,我也说同样的话,这辈子女儿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光风。” 上面这些话,触动了林媛媛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是啊,自己最幸福的事,现在也同样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了,为什么不能祝福她呢?难道女儿真的嫁给皇太孙就好了?想起孙世民以前种种的寡情薄幸,林媛媛不知不觉更加认同女儿的话了。但旋即想到自己的丈夫,心里不觉得一丝的烦躁。 林媛媛看了女儿,忧心忡忡地道“可是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郑端允拉起母亲的双手,斩钉截铁地道“娘,婚姻是女儿的人生大事,女儿不想被别人安排;那个皇太孙,我觉得在他的心里,永远是社稷最重要,也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这些话戳中了林媛媛痛苦记忆,年轻时,她就是那样的一个工具,现在轮到她的女儿了。…… 夜已深,郑端允听着母亲细微的呼吸声,想着母亲最后的那句松动的话“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透露给任何人。一切等我来计划”心里一甜。在她的记忆中,每次母亲说出同类话时,最后母亲都会满足她的要求,她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郑端允透过窗户想象着外面那片灿烂的星空,嘴巴轻微上扬“我回来了,你还好吗?我们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第12章 他躲在哪 今天是戴怜星见郑端允的日子,走进王府,戴怜星明显感觉到自从郑端允被行刺后,王府内里里外外加强了戒备。 戴怜星见到郑端允时,发现她此刻穿着一身白色的名贵冬衣,正在深呼吸着,似乎正在感受着那凉凉的冬意。 她的皮肤很白,在雪中配合那身白衣,好像整个人都揉进到了周围的雪景中。 回王府这段时间以来,她长高了不少,骨肉也更匀称了。 此刻,这个美丽的小精灵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屋檐下的一处燕巢,那一处燕巢已经存在两三年时间了。每一年春天,同一对燕子都会回到这里整理加固巢穴,然后产卵、养儿、春来秋去再飞到东南方……。 长居高墙内的郑端允很喜欢看着那对忙碌的燕子父母,听着雏鸟们吱吱喳喳地仰着头向父母要食物的声音,那时她心中就涌起一种莫名的静谧。 但情况去年却发生了变化,那一天傍晚,郑端允惊讶地发现公燕子悲鸣不已,她仔细观察后惊讶地发现,那个母燕子好像还没回来。 最后,不知是出去找母燕子,还是受不了窝里的四只新生生命撕心裂肺喊饿的鸣叫声,公燕子最终还是飞了出去。而那一晚,四只小生命的嘶叫声没有停过,要不是府上的下人知道小主子喜欢这窝燕子,早就爬梯上去捣毁燕巢了。 那一晚,郑端允听着雏鸟的鸣叫,翻来覆去睡不着,期待着燕子父母可以平安归来,心里默念着白居易的诗词“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盼母归”。 第二天,郑端允很早就起床了,当她跨出房门时,惊喜地发现公燕已经回到了巢里,但那四只小家伙依然不依不饶地叫着,央求着父亲再去觅食,公燕好像迟疑了很久,最终展翅飞离巢穴。这时郑端允发现那只公燕子飞行的姿态跌跌撞撞的,不再是之前那样的高雅优美。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公燕身子重重摔在地上。郑端允马上急步趋前,她这时发现公燕子那漂亮的尾羽已经变得参差,后腿的羽毛粘着血,腿上有一道几乎可以见到骨头的伤痕,看伤口应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看着郑端允,此刻的燕子眼中好像流露出一个让郑端允难以忘怀的眼神——是绝望?不甘?还是不舍?。郑端允马上捧起公燕子回到房间,并吩咐下人去把雏鸟取下来喂食谷物、碎肉等。 小鸟吃饱后,很满足地睡觉了。但最后公燕因伤势较重,在郑端允的关切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让公燕安心的是,死之前知道自己的孩子得到了照顾。捧着身子冰冷僵直的公燕子,那一天郑端允哭的很伤心。 今年会有其他燕子用这个巢吗?希望是那四只雏鸟之一。突然,郑端允想到自己为公燕子哭的那一天,他应该也看到了,当时他躲在哪里?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一抹红潮升上了郑端允的俏脸…… “外面冷,不怕着凉吗?快点进去吧”戴怜星怜惜地道,她知道这个闺蜜身子弱,容易感冒。 听到熟悉的声音,郑端允从思忆中醒悟过来,微笑着对戴怜星道“不是知道你快来了吗,提前在院子这里接你”说完,跑着迎上去。 “刚才看你的表情,好像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戴怜星问道。 郑端允脸上一红,有点低下头,诺诺地回答道“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他,以前到底是藏在哪里的,怎么我就发现不了呢?” 戴怜星首先是一愕,但是很快就理解对方的意思,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道“要是这树枝繁叶茂时,他会躲在树上;要是像现在这种天气,树上没几片叶子的,他只能躲在墙根,甚至趴在前面那堆杂物了,反正天气冷,你不常出来,被发现的机会很少。”戴怜星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院子院子的景物。 “啊,这么冷趴在那里?”郑端允惊讶的嘴巴张成一个小圆圈。 “在王府这里还好了。你出去游玩那才麻烦,我知道的是他通常都会提前勘探地势。比如你最喜欢的春暖湖,就只能躲在我们的小舟下面了”戴怜星道。 “啊,我有好几次都是深秋天去游湖的,他……”郑端允语气中不由露出心疼的语气。看到戴怜星微笑地点点头时,郑端允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去那里游玩了,没想到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 “没事,他皮厚,冻不着。”看到郑端允心疼的样子,戴怜星调侃道。突然她想到有一次看到自己和郑端允乘坐的小舟旁边,展光风露出一截用来水下换气的空心芦苇杆,当时自己很恶作剧地堵住芦苇杆顶上的换气口,想象当时水中人的窘状,嘴角轻轻上翘。 “再皮厚也不能这样啊”郑端允语气有点着急。 看到对方那紧张的样子,戴怜星于心不忍,宽慰道“真的没事,他是习武之人,这些的历练都可以算是淬体的路径。要不是这样,他怎么这么能抗打?你没发现他每次受伤都很容易痊愈吗?这就是他的肉体比同级武者强的原因” 听到闺蜜这么说,郑端允心里才稍宽,戴怜星怕她多想,挽着她的臂弯走进了房间。房间早已升起了火炉,室内温暖如春。 郑端允把丫鬟绿萍屏退,绿萍在上次遇刺时,因为只是一个婢女,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她,她趁乱逃跑了,隔了十多天才被官府寻回,后来跟着郑端允回了睦州。 待绿萍离开后,郑端允低下头对戴怜星道“怜星姐,他最近好吗?” 戴怜星点点头,道“嗯,好多了,这两天都可以下床走动了。至于安全嘛,你放心好了,我母亲是他父亲的义妹,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今天一早,我爹还跟府里所有人说了,展光风是他最敬重义兄的唯一血脉,只要不出侯府,他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 “嗯,那就太好了!”知道展光风的近况后,郑端允心中大定。 戴怜星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老想着他啊,你知道吗?现在不止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了,连民间都知道了,你,担心吗?” “嗯,民间的说法,我也通过绿萍她们打听到一些。哎,没想到居然传得如此快”郑端允有点懊恼地道。 “那天晚上,你应该直接跟我说明,我会,会成全你们,放你们走的”戴怜星叹息道。 “没用的,那时候他不会抛下施风雷他们的,他们是光风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我了解他”郑端允摇头叹息道,突然语气一转,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道“但是,现在也好,就我现在的名声,估计太孙也不敢娶了,我已经向母亲说了要嫁光风的事情,无论以后遇上什么困难,我都不怕。” 戴怜星从对方眼睛中,读出了至死不渝的坚定;突然明白了,她那天十六岁生日时,从另外一双眼睛里读出同样的意思。戴怜星轻轻握住郑端允的双手,心叹:谁能想到如此一双柔软的双手的主人拥有如此坚强的内心。 戴怜星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对郑端允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即使天下人都反对你们,我都不会反对。我会成全你们。” 郑端允迎着对方诚挚的目光,用力地点点头,突然,脸上开始变得绯红。 “哟,我以为我们的郡主为了一个男子,早就不知道矜持为何物了,居然还会脸红啊”戴怜星摇头苦笑打趣道。 “不是因为没有外人吗”郑端允辩解道,看着对方还是露出还不放过自己的笑容,这下干脆破罐破摔很豪气道“是的,本小姐就是想他了,咋地?” 郑端允与戴怜星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片。期间戴怜星把展光风的近况详细告诉了郑端允,当郑端允听到展光风给自己传的话时,心里难免一阵心痛,自言自语地道“嗯,他还记得我跟他说的话, 他这些年一直为我而活,其实他并不欠我什么,也不欠任何人,希望以后他能为自己而活。” 看着郑端允那洋溢幸福的笑脸,戴怜星不自觉地伸出手抚摸着对方那有些冰凉的笑脸;郑端允也很自然地伸出右手覆盖着对方的温暖的手掌。 这时,戴怜星才发现郑端允手上居然戴了一条绿珠手链,她记得郑端允曾经跟她说过,当时有一块东圩冰种玉石,分割出来做了三件饰物,外圈做了一个玉镯,玉镯里面部分做了一个玉佛,而其他的散件被做成了珠子串成了一条手链。 据郑端允说,小的时候得到这三件饰物后,三件饰物放在一起时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但饰物怎么会发出声音呢?估计是郑端允那时候年纪较小才会这样。 现在戴怜星已经知道,玉镯在光风那里,可谓是他们两人的爱情见证。现在郑端允又把手链拿出来,估计是想和光风般配吧,的确很般配,玉镯与玉珠手链…… 第13章 臆症 送走戴怜星后,郑端允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嘴巴,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郑端允很累,真的很累,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 其实自从被劫持至对峰山后,郑端允就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做梦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她其实知道自己当时是在做梦。她努力想醒过来,但是怎么就醒不过来。对于这种现象,郑端允是熟悉的,从她记事开始,就记得小时候那段不好的回忆。 当时她只不过六七岁,她就经常做噩梦。她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在梦中,她是一只孤单的不知品种的小鸟,小鸟羽毛以黑色为底,偶有白色的羽毛如白云状嵌在身体上。小鸟那时全身都是血,羽毛参差凌乱,特别是双翅的硬羽明显掉了几根,还有好几根硬羽是折断了的。这让小鸟的飞行路线很奇怪,起起伏伏的,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此刻的郑端允虽然在梦中,但她明显感受到双臂传来的疼痛。那时的她,正在拼命惊恐地往前飞,而后面是几只身形硕大的白色的大鸟,嘶叫着在她后面撵着。 梦中化身为小鸟的郑端允很害怕,于是她拼命地逃,但是她飞的越快,后面的鸟鸣声就越高亢。奇怪的是,她知道那是梦,是一个噩梦。摆脱后面追鸟的方法,除了飞奔外。还有更直接的就是快点醒过来,脱离梦境。 因此郑端允很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结束这个梦魇。但是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虽然醒不过来,但是,郑端允没有失去对现实世界的感知。她感受到自己心脏快速地跳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咽喉因痛苦而发出的呜咽声,她同样能听到的丫鬟们在身边的呼喊声,后来就是母亲及弟弟心急但措手无策的哭泣声。 在梦中,郑端允是那么的无助,她多么想醒过来,但是就是做不到。 幸运的是,这种梦境总有最后醒转的一刻,但这一刻常常发生在日上三竿之后。每当她醒过来时,她的母亲就会痛哭着把她给搂进怀里。仿佛一松手,她的女儿就又会继续沉睡。 郑三桂请了很多名医来给郑端允看病,所有大夫都说这是一种臆症。她吃了很多药,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为此,暴怒之下的郑三桂毫不手软砍了几个大夫,但只是起到反效果,最后已经没有大夫敢来给她看病了。 长此以往,郑端允就开始害怕睡觉,害怕又做那个奇怪的梦,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开始失眠,体型一天比一天消瘦,身子一天比一天弱。 最后她的母亲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让她去三清观拜拜试试看,从不相信鬼神说的王妃在没有办法之下,带她去了睦州唯一的一个三清观。 郑端允非常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在三清观那里,不仅有三清祖师,侧殿还供奉着一个女神仙,那是那些年逃难来睦州的江南民众所供奉的女神仙,叫麻姑。 她记得第一次看到麻姑塑像时,心中涌起一丝奇怪的异样,在母亲及住持没有提示的情况下,主动地盈盈下拜,并磕了三个头。她记得当磕头后,不知是否凑巧还是感动了天地,天空的太阳从云朵中探出脑袋来,一时间,天上的云朵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住持见此状后,马上向王妃道喜,说什么天降祥瑞之类的。郑端允当时也不懂,但是,当时她仿佛觉得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被移开了。她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感受到压抑,人也变得活泼乱蹦了。 王妃大喜,双手合十,感谢神恩。 拜完麻姑的那天,郑端允依偎着母亲坐在马车里回王府。路途中,她听到了侍卫们的吆喝声。她掀开窗帘看出去,看到一个很脏、可怜兮兮的小男孩抱着一个女人坐在大街边。侍卫们觉得晦气,在辱骂驱赶小男孩。 但是那个小男孩,目光呆滞,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气。 看到这里,郑端允突然跳下了马车,不管母亲在后面的呼喊及丫鬟的追赶,一口气奔跑到了那个小男孩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郑端允用稚嫩的语气问道。 小男孩看了郑端允一眼,已经了无生气的双眼仿佛燃起了一丝光彩。但这束光很快就黯灭了。小男孩没有回答郑端允的问题,只是看着怀里的女人。女儿脸色苍白,身体僵直,很明显已经死去了多时。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丫鬟气喘吁吁跑上来,是王妃怕郑端允被尸体吓到让她过来的。丫鬟拉着郑端允的小手道“小主子,王妃让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应该是男孩的母亲,你先回去。我们给他点钱,让他安葬母亲就可以了。” 郑端允没有理会丫鬟的话,本该害怕死人的她反而很勇敢上前一步走近小男孩道“真的是你母亲吗?” 小男孩痛苦地点点头。 “她……死了吗?”郑端允迟疑着问道。 小男孩沉默了片刻,最终再次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不埋葬了她啊”小女孩年纪虽然小,但是她也知道死的人应该尽快安葬。 “没钱”小男孩没好气地回答。对于这种只会问“何不吃肉糜”的富家女,小男孩真的不想再和她搭话。 看到可怜的小男孩和她怀里僵直的母亲,郑端允觉得小男孩很可怜,她眼圈红红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圈中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用这个换,钱够吗?”小女孩语带呜咽地说着,同时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脱了下来,递到小男孩面前。 “小主子,不可,这是你从小带着的玉镯。钱让奴婢来给吧”红衣丫鬟被郑端允的举动吓坏了,连忙出言制止道。 小男孩也被震惊了,他反应过来后,马上摆手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我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你拿着”郑端允说着便把手中的玉镯塞到小男孩的手里。脸上出现一丝能帮到小男孩后的满足感。 这一切王妃都看在眼里,她本打算出言制止,突然想到今天住持对她说的话“王妃日后可多行善事,为令千金积福。” 只是一个玉镯而已,虽然珍贵,若真的能感动天地,让女儿自此摆脱臆症的困扰也是值得。想到这,林媛媛出言召回女儿道“允儿,你给了这个小男孩玉镯,也算是积福了。回来吧”说完,又向着那个正犹豫是否从展光风手里夺回玉镯的丫鬟道“红梅,算了,玉镯已经给出去了,没有再拿回的道理。你也陪小姐回来吧。” 红梅大喜,其实她内心是很害怕死人的,但是主子在,她不敢自己逃回去。现在听到王妃如此说,马上如获大赦地搀扶着郑端允往回走。 就这样,那个小男孩看着那个叫红梅的丫鬟搀扶着那个叫允儿的小姐,慢慢地走回了马车,上马车前,那个允儿的小姑娘还回头向他招了招手,嚷道“再见了”,脸上依然挂着两行清泪。 说来奇怪,自那天以后,郑端允的臆症就没发生过,直到被施风雷他们抓上了对峰山。在那里,她的遗症好像又开始犯了。不同的是,她没有再梦到自己化成一只小鸟,而是梦到了被一直囚禁二十年,梦醒后,她写就了那首《念旧》:忆昔娉婷十五馀,匀红傅白斗西施。如今老大慵妆洗,正是梨花过雨时。 自从返回王府后,她的臆病开始频繁发生,但比起小时候,现在还不算严重,能在清晨时醒转过来,所以丫鬟们和她的母亲还不知道。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个事情告诉她母亲,她想让母亲能全力协助自己说服自己的父亲。她打算过几天再去拜拜麻姑,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昨晚,她梦到了自己又病倒了,孤独而又无能为力。想起昨晚的噩梦,郑端允叹了一口气,突然才思翻涌,快步走到书案前,挥笔写就了一首《卧痁》:秋来多病疟,骨立瘦难支。烦热那能止,增寒奈尔为。脾神不自卫,江鬼故相欺。伏枕南窗下,空吟老杜诗。 看着笔墨未干的新作,郑端允苦笑地摇摇头,谁能想象她这个年龄能写出这样的诗呢?。能写出自己经历外的诗词,恐怕就是臆症带给自己最好的礼物了吧。 第14章 郑端诺 戴怜星与郑端允分别后,独自一人走在王府的中央廊桥上。这条廊桥她走过很多次,很熟悉。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她有点羡慕自己那个敢爱敢恨的闺蜜: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已经找到了接替自己保护她的人,同时又无比感慨“她已经找到了可托付终生的人,自己呢?” “怜星小姐,你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戴怜星的眉头已经不自觉地微蹙起来。她木然地转过身,那张熟悉脸孔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一张无比俊俏的脸,之所以用无比俊俏来形容,是真的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形容词了。若男子也有类似的胭脂榜评比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男子毫无疑问会成为“草魁”,你可以想象一个跟郑端允有九分相像的男子样子是如何的妖孽,这是一个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影响睦州官员夫人、小姐们是否出席宴会的关键,这是一个据说宫中好几个公主都想嫁的睦王六公子,甚至好男风的怪癖者也对他垂涎不已,他就是郑端允的同胞弟弟——郑端诺。 就是这么一个无数少女都想接近的郑端诺,却很不能讨戴怜星欢喜。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的名,我们关系没有那么亲密”戴怜星面如寒霜地板着脸对从后面气喘吁吁赶来的郑端诺道。 戴怜星从小受家里其他兄弟姐妹排斥,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强横才能让欺负你的人远离你,所以诸如展光风那种体格健硕、内心坚强的人才能吸引她的注意,靠倾城倾国的脸蛋有什么用?特别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长在一个男子身上时,就更加让她恶心了“比我长得还好看,这种绣花枕头有什么用?” “是是,刚才一时情急,所以叫错了,请怜星……”郑端诺已经感受到对方眼中射出的寒芒,马上改口道“请戴小姐见谅!” “找我有事?”戴怜星不想再废话。 对于戴怜星的冷淡,郑端诺明显是早已适应,因此郑端诺也不生气,拱手恭敬地道“是的,这次来找戴小姐的确有事。” “有事就说吧”戴怜星没有因为对方的恭顺而给好脸色。 “是这样的,这次端诺过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感谢戴小姐不辞辛苦去将令姐接回来,在下受母亲之托,感谢戴小姐”郑端诺拱手很有礼貌地道。 “嗯,跟夫人说我和端允是很好的朋友,这事不用谢”毕竟对方代表母亲过来,戴怜星神色稍霁。但待看到对方好像脸色开始变得轻松时,脸又不知不觉地板起来,语气转冷“那第二件事呢?” 对于对方态度的突然转变,郑端诺很无奈,但已经习惯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这个女子对自己这么凶,这么霸道,但现在只能陪笑道“哦,还有一事是这样的,听说展光风在府上,听姐姐说您也熟悉展光风,母亲想问您对展光风的看法” “他还算挺好的,为了端允付出了很多,包括背叛了自己亲人还有自己指腹为婚的胭脂榜女子”戴怜星自然而然为展光风说句好话。 听到这句话,郑端诺心里很奇怪,一向对其他男子没什么好脸色的戴怜星怎么为那个男子说起好话来了,但心里这么想,口里却赞叹道“得到戴小姐如此评价,看来他应该还是不错的” 戴怜星脸上微微一红,但是很快就板起脸道“没事了吧?没事就这样吧”。对于所有女子都想多说几句话的对象,戴怜星却不屑多浪费半刻钟,她抬脚准备离开。 “戴小姐,请留步”郑端诺连忙道。 “不是两件事吗?怎么还没说完?”戴怜星有点不耐烦。 郑端诺脸上微微一红,迟疑地道“其实还有一件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跟我无关,本小姐很忙”戴怜星想都不想就回答。 郑端诺苦笑不已,只能侧身让开,拱手让对方离开,道“那么有机会以后再请教”。 郑端诺的做法倒是让戴怜星感到诧异,她以为对方肯定会多说几句,然后最终把自己的那个私事给说出来。戴怜星认真地审视了对方良久,终于敌不过好奇心,道“说吧,说说你的私事” 对于对方态度的突然变化,郑端诺有点诧异随即大喜,他先拱了拱手,才恭敬地请教道“是这样的,端诺有一事不明,我自认为对戴小姐非常欣赏,但为何戴小姐对我一直如此不耐烦呢?” “就这种小事?”戴怜星不屑地道。 “对于戴小姐可能是小事,但是对于端诺却是极为重要。”郑端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戴怜星被对方的逗乐了,她招手让对方走近,神秘地道“你真的想知道?” 郑端诺点点头后,侧身,以便对方可以贴近自己的耳朵。 “因为”说到这里,戴怜星故意停顿了一下,郑端诺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努力倾听。 “因为你长得吓人”戴怜星说完,哈哈笑着离开了。只留下一脸尴尬的郑端诺。 第15章 谣言 郑端允的安全回来,让睦王着实开心,毕竟这么多孩子当中,他最疼爱的是这个女儿了。 这几天他都在林媛媛房间休息,此刻他正抚摸着身边这个前胭脂榜第一美人那如丝如锦般的肌肤。 女儿自脱险回家后,林媛媛一改此前因生气自己滥杀一老叟而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经常主动邀请自己来过夜,甚至对自己百般逢迎,有点讨好的意味。 林媛媛这时轻轻睁开那双会勾人摄魄的双眼,漆黑的眸子如两颗黑珍珠镶嵌在那张无瑕疵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妩媚,就是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他第一次看到时就三魂不见了七魄,脑袋一片空白;为了这张脸,他背负了太多太多…… “官人醒了,妾身一时贪睡”林媛媛轻启丹唇道。 “无碍,夫人近期为端允之事的确劳心劳力,该好好休息”郑三桂语气温柔地道。 “端允这次能脱险,真的是菩萨见怜”林媛媛心有余悸道。 “夫人菩萨心肠,礼佛重道的,端允这次是得了你的福荫” “嗯,三清观的主持也说端允福源深厚” “就跟她娘一样”郑三桂补偿道 “她应该比她娘要好”林媛媛说到这里,有深意地看了郑三桂一眼,动情地道“我自问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与人为善,甚至连走路都小心翼翼不伤蝼蚁。但遇上你之前,一直只是别人手中的工具,命运多舛。最后,在马嵬坡那晚,遭到佞臣无端迫害,当时本以为命该如此。但当王爷你带着十余轻骑在千军中将我救出来时,我的内心就认定你了。也感谢苍天没有把我给抛弃” 回想起两人过去的种种往事,心肠硬如玄铁的睦王此刻也变得柔能绕指,他用力搂着怀中人的肩膀语气坚定地道“我郑三桂犬马一生,快意恩仇,只要觉得该去做的,一定会去做。即使天下万民都骂我,我都会全力保护你的周全” “能遇上夫君是媛媛毕生之幸”林媛媛轻轻搂住丈夫的虎腰,继续轻轻地道“我这辈子中,你是最容忍我的人,媛媛因此也持宠而娇,对于一些与你看法不一的事情,常惹你生气,媛媛在此向夫君道歉。” 郑三桂眼中充满怜惜之意“无妨,无妨,夫妻间拌嘴也是正常不过之事。夫人心地善良,但不知道世间险恶,现在睦州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汹涌。为夫为了确保郑家安宁,有时候不得不做恶人,以后那些事情也尽量少让你知道,徒生烦恼” “媛媛得此夫君,诺儿、允儿由此贤父,也是三生有幸” “嗯,诺儿、允儿已经长大,你也不要那么忧愁。特别是诺儿,现在可是当世有名的美男子,现在他出席宴会的风头比她老爹我还要盛,若允儿都可以在及笄之年获得郡主封号,那么诺儿及冠之年获封爵也不是不可能的;而允儿年纪不到,已经获得了‘欧阳不出,谁与争魁’的评价,日后嫁与太孙后,更加可以母仪天下……” 林媛媛这时用那双迷人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丈夫,语气略带迟疑的语气说道“夫君你真的觉得允儿嫁入皇室好吗?我从近期了解到的信息来分析,太孙剿孽那晚明显是提前准备的,若他能早点公开前魏余孽是刺杀行动的主谋时,允儿也许早就脱离危险了。这细思极恐,若太孙早知道事情真相,而选择隐瞒的话,那么证明太孙其实是一个寡情薄意之人,心里面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为了达到目的,随时可以牺牲其他人,包括他的妻儿。我并不求允儿能富贵无双,但求她平平安安,日后能嫁给一个能以她安全为己任的人。” 林媛媛从丈夫的表情上已经判断出对方的不认同,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也硬着头皮把上面那段话说完。 郑三桂静静地看着这个枕边人,渐渐明白为何这几天妻子对自己如此奉承,看着对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禁一软,安慰道“刚才那些话,这也大约是你的猜测而已,太孙文采风流并且素有文名,他跟允儿可谓是绝配。也许在他那个位置上,有时候要有所取舍,但绝对不能妇人之仁啊” “但他这次取的是皇帝的欢心,舍弃的却是我们的女儿啊。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其实是遇上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就像是夫君对我一样。”林媛媛说着已经是梨花带雨了。 “若太孙都不能给允儿幸福,难道反而是那个死士展光风就可以了?为了让你不要担心,我没告诉你,你可知这几天外面如何传允儿和他的故事吗?传的神乎其神的,已经有损允儿的清白了”郑三桂想起这段时间展光风的事情,就有点微怒。 “啊?这些事情乃是机密,怎么就传到民间了呢?”林媛媛大惊。 “哼,这明显是有心人要破坏他们这个婚事。东辽、前魏余孽及燕王等有机会问鼎皇座的王子都有嫌疑。我前几天杀的的那个老叟,就是跟这个有关”郑三桂脸色阴沉。 “啊,原来夫君是为了此事杀人,那这可怎么办呢”林媛媛忧心忡忡。 “夫人放心好了,这事为夫自会处理妥当,天塌下来还有我呢”郑三桂看的于心不忍,温声安慰道。 突然林媛媛的美目中闪过强烈不安的神色,她稍微用力地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急切地道“夫君,若民间已经传播允儿的清白的话,我虽不了解太孙,但依然可以猜测这种皇子皇孙的心思,他们断不会让一个清白有损、即使是名声清白有损的人入主东宫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太孙最后迫于孙世民的压力,不得不迎娶允儿,但是心里依然有刺,对于一个名声受损的皇后,太孙必定不会真心待她的” 郑三桂知道林媛媛说的是实情,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妻子。 “王爷,这几天我跟允儿沟通过好几次,我发现她的心底已经认了展光风了,你知道她的性子,一旦认定了就极难变更,可否……”林媛媛发现自己丈夫的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用只有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展光风是允儿可以付托终生之人,可否考虑一下他?” 郑三桂此刻表情如墨。 林媛媛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继续道“妾身只有一子一女,允儿性格直,嫁太远我也不放心。以夫君你的能力,睦州十九郡,安排展光风做一个郡守也未尝不可。妾身还听说,展光风乃展绍唯一的儿子,而展绍与戴一鸣关系天下皆知。因此若展光风成为允儿夫君,亲上加亲之下,相信王爷与戴侯的关系会更进一步” “一个低贱的死士,如何能胜任郡守?即使我能让他做一个郡守,但是总要报备给朝廷吧,孙世民如何看待我?而且戴一鸣这人心思太重,他的心思岂是你能理解的”郑三桂戏谑道。 “若王爷你为难的话,我”林媛媛小心翼翼地看了丈夫一眼,试探地道“我可以让孙世民亲自下旨给我的女婿任命,毕竟他名义上还是我的义兄……” “允儿婚事为夫做主即可,夫人不用操心;还有,你现在是我的侧妃,我不想你和孙世民有其他牵扯”郑三桂脸色很难看,语气不善地打断道。 林媛媛知道触碰了郑三桂的逆鳞,丈夫对于坊间对自己和孙世民的传言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有人说郑三桂和魏末帝都中了孙世民得美人计及离间计,导致君臣反目,这让心高气傲的郑三桂难以释怀。林媛媛识趣不敢再多言,心道“允儿,母亲该说的已经说了。实在是你和展光风的身份太过悬殊……” 第16章 皇帝的遗憾之读书人 袁乾罡前段时间,突染了重病,连续没有上朝一旬有余。皇帝派太医去看望,被袁乾罡以各种理由推搪不见。今天是袁乾罡近期的第一次觐见。 “先生近来身体如何了?”孙世民温声问道。 “谢陛下关心,经过调养,已经好多了”袁乾罡躬身道,虽然袁乾罡刻意露出笑容,但双眼仍难掩疲惫之色。 孙世民点点头,吩咐道\"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先生,一直牵挂。现在终于看到先生无恙,朕终于放心了。\" 袁乾罡再次躬身行礼答谢。 “今天先生既然回来了,恰好允炆的曲阜之行的报告回来,先生可以参详一下”。皇帝嘴巴轻微上翘地把奏章递给了袁乾罡。 对于这个长孙的表现,孙世民非常满意,这么多年,他与读书人间结下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其实说起来这些矛盾最先发难方,并非是孙世民,而是读书人。 在他发动武玄门之变后,吴国中公认的文坛泰斗,大学士、户部侍郎李泰忠就在武玄门事变的第二天,在金殿上带头怒斥他弑兄行为,要求当时还坐在金殿上,但已经指挥不动半个侍卫的吴王孙渊罢免孙世民的爵位,并交由宗人府追究责任。 孙世民由于心虚的原因,也想让所有的臣工看到自己的仁厚一面,很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不依不挠,在金殿上痛哭谩骂,让孙世民一点都下不了台。 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不想看到我的仁慈一面,那么就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孙世民那天很生气,他下令把李泰忠给抓了起来,并且将他全家抄入天牢,女子全部送入教司坊。但是,当他看到负责抄家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呈上李泰忠的抄家清单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单只有一页,而且只有短短几行: 租用四分宅子一座,年租100两; 现金白银八百两; 家眷六人,妻梁氏,妾周氏。两子两女,长子已成年,科举屡不中,为一私塾夫子;幼子总角之年;长女嫁与一布衣,幼女为小妾去年所生。 无子侄在朝中任职。 孙世民对于这个清单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王对于李泰忠非常欣赏,知道他素来清廉,因此经常赏赐他,赏赐的这些钱去哪里了,不可能这么少的?因此下令重查。 最后调查的结果是,父王孙渊赏赐给李泰忠的钱财,居然都被他全部用于救济乡民了。所谓十年清知府,百万雪花银,一个王朝最富部门——户部的侍郎,在被抄家时,竟然连都城的房子都不是自己的。 不仅如此,按道理李泰忠不为自己着想,但是同样要为自己的后代着想啊,以他的权势,安排自己的儿子一个肥缺岗位也是举手之劳;但他的长子为私塾执教?长女不嫁官侯,却嫁布衣? 孙世民肃然起敬,他连夜提出李泰忠,那天作为王储的他居然向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深深一鞠,用平生最大的耐性劝说李泰忠,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能让顽石低头。最后,他终于耐性用完,暴怒了,眼睛闪着凶光“你不怕死,很好;你的家眷呢?我可以让他们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李泰忠的回复是一口浓痰,青黄的浓痰从孙世民脸上缓缓流下,而嫣红的血却在李泰忠的胸口喷涌而出,一把长剑透体而出,而手执剑柄者正是孙世民。 看着李泰忠眼里流露的那一丝轻蔑,孙世民的剑却哐当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为了让吴王廷尽快安稳,堵住其他读书人的嘴,孙世民选择了杀戮,近半百的官员因反对自己获罪,同样是抄家,男的为奴,女的为娼……。终于他赢了,吴王廷重新安定。从此,吴国反对声音日小,全王廷开始只有一个声音。吴国国力开始积累,为最终的争霸天下奠定了基础。 孙世民第二次跟文人大范围的交锋在他起兵伐魏的第一年。那一年,魏国的文儒、学子们纷纷粉墨登场,把他弑兄囚父、将林媛媛送与魏帝等等的黑历史又揭出来,甚至编成朗朗上口的诗歌,由无数的青楼女子夜夜弹唱,这些诗歌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立国的根基。 造反开弓没有回头路,为了稳定军心,孙世民用上了最简单的一招,用武力、权威来巩固自己的力量,每攻下一城,便开始搜罗有没有开涮过自己的文士,有的话,马上杀。随着他占领的城池越多,慢慢地反抗声音越来越小了。他再一次赢了与读书人之战。 孙世民的第三次跟文人交锋是在攻破魏都的那一天,那一天,他趾高气昂地骑着一匹大马前呼后拥地进入属于自己的领地,当他看着两边匍匐的前朝臣民时,志得意满“我赢了,我是天下共主”。但偏偏在孙世民人生中最为高光的那一天,又是一批近百人身穿丧服的国子监学生在他们一个很不起眼的老师带领下,抬着棺材,拉着“吴贼窃国,大逆不道”的横幅,迎面向他走来。 那些读书人还有完没完了?孙世民暴怒了,手下不等他下令已经冲进了那些国子监人群中,一顿棍棒后,那群书呆子全部倒地不起。 当满嘴是血的带头老师被拉到他面前时,孙世民想起了李泰忠,从对方流露的目光中他知道两人是一样的人,那一天他没有上一次那么的耐心,因为他知道那一刻他需要的威严,无上的威严,他没有问对方是谁,直接当众杀了,陪葬的还有所有参与的学生。 你们要坚持文人的风骨,你们要杀身成仁,我就成全你,杀。但随从们也暗自佩服这些读书人的风骨,很有默契地不再向孙世民提起这事,而孙世民事后仿佛也忘记了株连这些读书人家眷的事宜,最后这些师生的家人都没有受到牵连。 立国后,孙世民对于这帮脖子硬的读书人采用一手软一手硬的方式治理,之前恶心过自己的读书人,只要你不再恶心我,那么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满足你杀身成仁的愿望,让你成为“吴立儒殇”的一员。 跟读书人的三次交锋,孙世民都赢了。但是谁又能知道不知多少个夜里,有一个人,经常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回想起那个老头面对自己毫不退缩的目光,那是他第一次跟读书人的斗争,只有他知道,无敌的他其实落败了。无论怎么样,孙世民其实内心都佩服这个人,为君者其实都赞赏这种风骨,因为朝廷若有更多的这些有风骨的人,那么这些人其实是自己子孙后代皇权的最坚实扞卫者。 于是,孙世民登记后没多久,气也消了,孙世民暗中派人去打听李泰忠的亲人情况,但是已经晚了,李泰忠的长子在官兵抄家时,在孔圣人画像前用墨砚自杀;次子被阉割入宫,但不久死于感染;夫人因年老多病,入狱后不久就死了。长女及女婿被官兵追讨时,不慎跌入河中溺亡。而剩下的小妾因为不堪在教司坊日夜受到折磨,最终疯癫了。唯一一个算是逃脱的是幼女,因为年纪尚小,所以还在教司坊那里学艺。 不能让李泰忠为自己所有,是孙世民两大遗憾之一。 虽然这些读书人不喜欢自己,但是却赢得了他孙世民的尊重。 因此,江山稳定后,孙世民也开始释放自己的善意,其中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废除前朝的察举、科举的双轨制,改为“凭才举士”的单轨制。其中察举制就是由当地的州郡官员、名仕向朝廷进行举荐上朝为官的人才,由于是举荐,因此平民百姓哪里有向这些官员、名仕展示自己的才能的机会,所以这部分的名额既挤占了有限的官位,又容易导致走后门现象的产生,因此察举制一直受学子们的诟病。但是,前朝从稳定既得利益的士大夫阶层需要——这些士大夫们的子女真的要考试还真的考不过那些寒门学子,一直没有废除察举制。 孙世民则没有这些顾忌,天下是新打下来的,前朝的贵族们盘根错节的,他需要下一剂猛药将这些旧势力清理干净。所以孙世民将科举作为取士的唯一门槛。当然受到寒门学子的拥护了。 虽然在科举一事上获得学子们的认可,但由于孙世民和读书人的斗争由来已久,因此他内心非常清楚帝国需要一个新的形象笼络天下学子,这样孙允炆进入了自己的眼球。虽然从性格、能力而言,自己的四子——燕王更像自己,但是帝国现在不是打天下的时候,现在需要一个儒帝,让黎民获得教化,让国家实现安定。因此,孙允炆被作为孙世民作为储君培养,但是他又担心这个孙子太儒雅、太君子,怕他承担不了管理帝国的重任,所以一直都在观察着孙允炆。 这次,孙允炆干事非常老练,在曲阜的亲民表现获得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认可;同时,孙允炆之前已经向他提过,经过暗查,曾家嫡系行踪已经基本查明,现在只是借蔡鹤来正这个名而已。 到时候,世人就会联想到前朝之所以出现“玄孝洞”陋习,是因为礼崩乐坏。因此连撰写四书中的《大学》及《孝经》的宗圣后裔都寻找不到。届时,朝廷可以借向天下儒生公告宗圣后人已经寻获的机会,彰显大吴得位乃是遵从天意,意味着道德正统的回归,最终为大吴得国进行正名。 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被孙子一个简单诗友会就实现了,如何不让孙世民老怀安慰呢? “好小子,连朕都被耍了”想到那天上朝时,右佥都御史薛子郧很适时地提出云州“玄孝洞”事件时,老谋深算的孙世民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可能还想不到这是孙子和朝中的大臣在唱一次完美的双簧呢。但是对于自己的孙子耍心机,孙世民不介意,水至清则无鱼,太光明的人是不可能坐的稳这个江山的。但为何他的臣子也来这一套?想到这里,他想起薛子郧,不由得眉头轻蹙。 孙世民面上表情的轻微变化可以瞒倒所有人,但是瞒不过一旁的袁乾罡他,看到孙世民得表情后他内心一盘算,已经知道孙世民的想法了。 “恭喜陛下,太孙本次表现着实令人满意”袁乾罡微笑道。 孙世民略有深意地看了袁乾罡一眼道“以先生之能,应能猜出孤意。” “陛下,莫不是因为薛之勋之事?”袁乾罡笑问道。他和孙世民两人相识多年,对于对方的了解更甚于自己。两个聪明人间的对话,不需要装糊涂。 “嗯,还是先生了解我”孙世民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虽然我一直知道薛之勋与允炆关系很好,但薛之勋此人刚正,没想到此次他居然想连朕都要蒙在鼓里。二人在朝廷一明一暗在床双簧,连朕居然也瞒住” 袁乾罡非常理解孙世民为何有这种想法。孙世民因为是弑兄囚父得位,因此他很担心下面的人对自己有所保留,他也许能容忍孙子对自己耍点小心思,但不代表能容忍自己的大臣,毕竟蒙在鼓里被别人当枪使的感觉不好。 袁乾罡开解道“陛下所担心,臣了解,薛之勋毕竟是太孙的强力支持者,而太孙也的确需要一些支持者为其服务,所以这次的事情,虽然薛之勋欠缺熟虑,但这事毕竟是一小事,无伤大雅。以薛之勋往日对我大吴的功勋,臣相信其对陛下并无二心。只是同样忠于陛下亲自挑选的储君而已。” 孙世民听到这里,脸上的不悦才稍解。 袁乾罡知道薛之勋这事暂时可以揭过,马上岔开话题道“其实,臣最近担心的却是另一个事情” 孙世民抬头看着袁乾罡道“先生请讲。” 袁乾罡轻声道“虽然郡主行刺一事尘埃落定,但不知为何民间传出对郡主不利语言,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孙世民点点头,气愤地道“这事,我也从睦州的密报中得知,让朕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定不轻饶”。 “嗯,其实出现这个情况也是正常的。太孙与郡主的婚事,乃陛下平定天下的大布局。而其他敌对势力却不会安心,会极尽其能予以破坏”袁乾罡点头道。 孙世民最近其实也是为郑端允行刺后谣言的事情烦扰,但是因为自己内心中担心自己的儿子们牵扯其中,因此一时半刻不好大张旗鼓去调查,现在袁乾罡的话正好击中他内心的担忧,他严重闪过一丝厉色道“允炆和端允的婚事自端允出生后便已计划,谁也改变不了。先生近日请制定一个方案,让事情板上钉钉,杜绝宵小之辈的痴心妄想。” “臣遵旨”袁乾罡躬身应答道。 第17章 皇帝的遗憾之武林宗师 处理完诗友会的事情后,孙世民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指着桌子上面的两份奏章道“这两个奏章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个事,先生你拿去看看吧”。 袁乾罡点头拿下奏章仔细翻阅,奏章是江南马家和忠勇侯所上。 马家的奏章很少见,因为江南马家声远离朝政,因此除了收到皇帝的奖赏上表谢恩后,极少有其他上表的行为,可见这次的奏章并不简单。 但是袁乾罡心如明镜,哪里猜不到马家家主的想法呢,对于这个马家声,袁乾罡是打心底的佩服,他首先看完马家声的奏章后赞叹道“国舅爷真的是一代人杰啊,真正能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马家一直以武林世家自居,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国舅爷早年曾被展绍搭救过,据说马家就为展绍盖了一个长生祠。后来展绍刺杀陛下失败,马家人提示马家声应该将长生祠捣毁,但是马家声却说‘除去展绍救我一命,乃马家所有人的恩人外,展绍此人光明磊落,乃天下学武人的表率,受的起这个长生位’。往事种种,因此这次国舅爷上书为展光风求情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展绍当年相识遍,即使在朝中,受过他恩惠的人也不会是少数,估计若这些人知道国舅爷都上书陛下的话,他们可能都会学着国舅爷向陛下求情的”。 孙世民赞许地点点头,的确,有少部分消息灵通且受过展绍恩惠的臣子也口头向他探测过对此事的态度。 袁乾罡停顿了一下,微笑道“至于忠勇侯本次奏章,同样是给展光风求情,说他和展绍义结金兰,虽然展绍当年执迷不悟,与我大吴为敌,但其子展光风当时年幼走散,令忠勇侯无法代兄管教。为此,忠勇侯建议朝廷考虑道展光风本次照顾郡主有功,希望可网开一面,赦免展光风。忠勇侯还在奏章里请求,若朝廷能赦免展光风,忠勇侯甚至愿意削爵为民。” 说到这里,袁乾罡停了一下,看了孙世民面露有深意的笑容,才继续道“但臣认为,从锦衣卫与前魏俘虏的供词中,本次能诛杀前魏第一高手——宗师曹由校,忠勇侯是乃居功至伟。展光风虽然在清剿当晚向施风雷通风报信及放走施霁月一事上不可饶恕,但也同时也一直冒死保护郡主,甚至不惜与施霁月悔婚,与曹由校两败俱伤,因此自身便功过相抵了。若因为这事,剥夺忠勇侯的爵位,未免会让天下寒心。” 孙世民点头同意道“那么你认为如何回复忠勇侯?” 袁乾罡微笑直白道“其实按照我对忠勇侯的了解,他断不会舍得用自己的爵位换展光风的性命,毕竟他不是展绍”听到这句话,孙世民不由自主点头赞同。 袁乾罡继续道“但是忠勇侯与展绍的关系天下皆知,乃是生死相交的结义兄弟。那晚在马嵬坡伏击展绍的事情,让他在民间遭受了不少诟病,甚至陛下追封展绍为‘仗义男’时,民间因侯爷封爵中无‘义’字而嘲笑他为‘无义侯’。所以这次提出以自己的爵位救展光风实属是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无奈之举。所以……” 袁乾罡顿了一下,把声音压低道“忠勇侯与睦王乃姻亲关系,目前看来是铁板一块,他们一个掌控天下最精锐的兵将、把守我国大门;一个是我大吴朝中武功第一,可轻易斩杀我朝中大员。因此这次我反而觉得是圣上体恤圣恩的好机会,前段时间,听说皇太孙已经厚厚赏赐了戴一鸣一番,也是极尽拉拢。因此,我们这次不仅不能削去忠勇侯的爵位,还应该大肆宣扬他本次诛杀曹由校之功,将其晋升为公爵。至于展光风,我听说他跟那些前朝余孽不同,并不赞成前魏复国。而且一个三级中阶的十八岁青年,能翻起多大波浪。那么圣上干脆就在圣旨上一并宣扬忠勇侯对展绍的大义,赦免展光风,并要求忠勇侯对展光风严加管教。这样一来,忠勇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必定会对陛下心怀感激,这样我们就可以慢慢把戴一鸣给争取过来了” “忠勇侯的处理就按先生的意思办,与允炆唱好双簧。但至于展光风嘛,单单是赦免,如何能体现朕的气度,朕还要好好封赏展绍这个独子”孙世民突然笑道。 袁乾罡一愣,心想“难道他还对展绍当年之事念念不忘?”他知道在坐拥天下的孙世民其实心里有两大遗憾“即文不能德服李泰忠,武不能让展绍为己所用” “先生,这里有一份锦衣卫的秘奏,请看……”看到袁乾罡疑惑的表情,孙世民微微一笑,说罢递给袁乾罡一本锦衣卫的折子。 原来奏章里写的是几天前发生在岭南的一件事情。那天,江湖上最着名的采花大盗雪无痕伍浪在行凶时,被人斩杀。根据当事受害女子的回忆,这次伍浪在行凶时,本已经将女子拖入了小树林,这时一个蒙面侠士突然出现。伍浪也许当时并未感到侠士的可怕,喝喊了一句“小子,嫌命长,居然敢管你伍浪爷爷的闲事”然后就飞扑过去。 那个受害女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耳边仅仅传来对方低声说了一句‘你找死’,伍浪已经倒下了。 当地官府赶来时,那个侠士已经不见踪影。当地官员从受害者口里得知是伍浪后,马上请求当地锦衣卫帮助。锦衣卫到现场检查后,得到的结论是“一刀毙命,伤口咽喉,出手者武功深不可测”。 “一刀致命?”袁乾罡看完后大吃一惊。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难以掩饰的惊讶。对于伍浪的名字,他是知道的。此乃江湖近十年来最残忍的采花大盗之一,给他糟蹋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更可恨的是,行凶后,此人还将受害者的内衣物挂在官府门口、城墙上等显眼的地方,并用大字标明“xx月xx日,享用某某少女或妇女一名,现将衣物归还”最后还进行署名。 导致妇女纷纷自杀,家人也不能抬头做人,民间女子人人自危。因此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近年来都组织高手进行围剿,但是这个伍浪的武功已经是八级初阶,尤其轻功了得。让参与追杀的朝廷和武林高手损失惨重。 “嗯,能一招击杀一个八级初阶高手”孙世民淡淡地道。 “那会是谁呢?”袁乾罡陷入沉思道。 “这个事情,我问过张之亮,他分析后认为,即使伍浪当时大意,但是能在当时情况下一招击杀伍浪,即使当年号称刀法天下第一的展绍也做不到。除非是萧西伐和受伤前的徐东征。但是根据我们的线报,萧西伐那几天肯定不在岭南,徐东征即使不死,他的伤也不可能好。而其他在册的九级宗师都难有此能力。”孙世民对于天下江湖的事情非常清楚,如数家珍道。 “若果真这样,难道真的是展绍不仅没死,而且功力更胜以前?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展绍那天受伤极重,戴一鸣一直肯定展绍即使不死,也绝不可能恢复”袁乾罡沉吟道。 “虽然张之亮也是如先生那么说,但是我很肯定这人就是展绍”孙世民斩钉截铁道。看着袁乾罡投来疑惑的眼神,孙世民叹了一口气道,目光泛起缅怀的神采,缓缓地道“昨天收到奏折时,我也与先生一样,都是笃定展绍不可能恢复道如此境界。但不知为何,我内心却一直认定是展绍。昨晚我想了一晚,反复地看了奏折几次。正当苦无线索时,陶粤有事来禀告,让我终于发现了线索。” 袁乾罡更加迷惑了,道“陶粤?” 孙世民看到自己这个第一谋士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时,不由得哈哈一笑,不再卖关子道“陶粤当然不可能给什么意见了,但是他同样是岭南人,我听他口音时,突然想起一个人,然后让他用当地方言再说一次那个受害女子说的那三个字” “倪十四?”袁乾罡已经迅速醒悟过来。 孙世民眼中流露出赞许,同时又带着缅怀往事的神色。 倪十四——当年的世上第一杀手,此人其实也是出生当时稍具名气的倪氏世家,家中兄弟姊妹众多,但倪十四却因是通房丫鬟所生,得不到重视,因为排行第十四,所以父亲就干脆帮他起名为倪十四。 这样名字很容易听成‘你实死’,南方方言众多,有一些地方读这个名字起来就是“你找死”。因此倪十四长期在家中被其他兄弟取笑,欺负,母子遭受白眼,导致他生性孤僻。 但最后不知道倪十四从哪里学就了一身武艺后,回家将自家灭了门。据仵作验尸后报告,有几个死状恐怖的女子,确认是先被侮辱后再遭分尸的,这些女子身份后来被确认是倪父的几个小妾及其所生的女儿,生前都欺负过倪十四。 将自家灭门后,倪十四为了躲避追埔,加入了杀手组织。而在孙世民与兄弟争王位的紧张时刻被孙世民的王兄雇来刺杀孙世民。 当时情况非常危险,孙世民所有侍卫都已经被杀光,身边只剩下袁乾罡与林媛媛。 在千钧一发之际,展绍出现了,作为天下第一神捕的展绍当时其实一直在追踪倪十四,那天展绍沿着倪十四留下的蛛丝马迹终于在孙世民最危险的关头赶到,那一战,展绍付出重伤的代价将倪十四斩杀。 自此,那一袭红衣就经常出现在孙世民的梦中,即使展绍最后参与刺杀他的行动,展绍在孙世民心中的位置依然没有任何的动摇,这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执念。 “其实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展绍的下落,只是各为其主而已,朕一点都不怪他。即使他武功尽失,朕也希望能找到他。这些年来,江湖上陆陆续续有几个事情怀疑是展绍所为,但是一直不能确定。后来朕想通了,他即使不死,估计不想再参与到吴魏的无尽争端中,他应该想淡出世人的视线。因此,后来朕干脆对外宣布其死讯,让世间寻找他的事情降温。也是当时朕唯一能对故人做的事情了。但现在杀死倪十四的人出现,恰好发生在展光风身份暴露被戴一鸣所擒的关键时刻。很明显是展绍给朕传达一个意思,‘他还没死,让朕顾念当年之情,放过他的儿子;或者也不是求朕放过,是让朕救他的儿子,毕竟南侠虽然相识遍天下,但同时也是仇家遍天下,特别是马嵬坡一战,当时睦州参与者众多,被展绍所伤的不在少数’。所以展绍希望我能赦免他的儿子,并保护好他” 说到这里,孙世民神色有点黯然“展绍啊,展绍,你还是太小看我了,即使你不在了,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儿子。你藏匿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为了儿子,复出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袁乾罡此刻也想明白了,叹气道“那么看来展光风是展绍现在最在乎的,只要把握住展光风,就可以把握住展绍了” 孙世民点点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的沉默,好一会儿,袁乾罡才试探道“那么要不要多派人盯紧展光风?” “盯展光风可以,但展绍是九级宗师如何盯?所以我们干脆就大方一点,一点都不盯!而且此事要保密,要盯就让睦王那里派人去盯……”孙世民微笑继续道“展绍消失这么多年,却并未寻找前朝余孽;也不让前朝余孽找到,除了在找儿子外,还说明什么呢?” 袁乾罡思索了一会,他是聪明至极之人,马上就明白了“证明展绍此人并非想复辟前魏?” 孙世民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道“先生果然聪慧。不能让展绍为我所用,的确是我毕生遗憾。但朕很了解这人,他生于魏末,当时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小的时候展绍非常贫穷,甚至做过乞丐。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和戴一鸣、郭红袖一同拜入徐东征门下。而后来展绍随着包拯办案,做的也是为民申冤的事情。但这样的职位,让他更容易看到贪官、恶吏残暴乡民的黑暗面。这样的经历,怎么可能让他对前朝好感?” 袁乾罡低声提醒道“但他还是选择了忠于前朝” 孙世民摆摆手道“他并非尽忠于前魏,而是要报答一个人的恩情?” 袁乾罡试探地问道“徐东征?” 孙世民摇摇头。 袁乾罡顿时明白了“是包拯!” “没错,展绍是折服于包拯不畏强权,为民申冤的气概。因为展绍他本来就是贫民的一员,所以他对包拯非常认同,最终在包拯的感染下入朝为官。 但魏末时候,官场如何的乱,民众生活如何的悲惨,即使有包拯,那又有何用呢?所以,失踪这么多年,展绍不仅有意避开我们,连施风雷他们都刻意地避开。因为,像他这种经历的人,知道战争受伤害的就是黎民,他的内心肯定不想世间再起兵戈。这个展光风看来也是深得他父亲亲传”孙世民信心满满地分析完,接着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所谓武侠,都是借用侠之名义,行以武乱禁的勾当。展绍当为世间武者之典范……” “那他行刺过陛下之事?”袁乾罡探问道。 “哎,不说他曾对朕有大恩,可以说没有他的出现,就没有朕了。而且他行刺朕,朕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他当初身为魏臣,为国尽忠也是情有可原。要是朕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何来坐稳这个江山?”孙世民豪爽地笑道,一扫刚才低落的情绪。 看着孙世民那睥睨天下的气概,袁乾罡不禁想起之前辅助孙世民夺取天下的过往,心里感慨万千“当初自己没看错人,有如此心计和心胸,他的确配拥有这个天下。只是她们会理解自己吗?” “一个宗师级儿子,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死士,还跟胭脂榜的霁月美人扯上关系,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展绍这事,我已经吩咐要严格保密,钉子嘛,让睦州去碰吧……”孙世民意味深长地道。 袁乾罡躬身领命退出。 对于展绍的事情袁乾罡心中也是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嘴巴不禁有点呢喃道“恩公,你果然还活着!马嵬坡一事是我策划的,你,不怪我吧?” 第18章 岁赐 孙世民是一个很非常勤勉的皇帝,早朝刚结束,他就马不停蹄地继续在勤政殿上批改奏章。他此刻的脸色很难看,可以说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没听到一个好消息: 首先袁乾罡又病了,昨天还好好的人。对于这个国士,孙世民其实非常不放心,因此他在袁乾罡身边安插了很多人,根据暗桩反馈的消息,袁乾罡昨晚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晚,然后今天就起不来了。他派太医去看过,太医说是神情萎靡,应是操劳过度所致,要求袁乾罡好好休养几天。 其次是江浙两州自今年年中遭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旱灾后,今年的秋粮入库不足往年的一半,而且最可悲的是,很多农民从土地中发现大量蝗虫卵,预计明年遭遇虫灾的机会非常大 再次是闽州知州上报,今年以来,一度平息的倭寇对沿海的劫掠仿佛又卷土重来的意思,希望朝廷早派水师保护海岸线。 雪上加霜的是:四季如春的云州今年气温普降,腊月已连续三天漫天飞雪,牲口冻死无数,也会影响明年的开春耕种; …… 上面的这些奏章,都涉及到一个核心,就是钱,这是一个到处都是要钱的时代,国库已经连续两年入不敷出了。 每年到了腊月:朝中大员的俸禄、勋爵的年俸、皇家的各类置办、对有功人员的上次等,都需要钱。这就是为什么孙世民执意要取消世袭的勋爵的目的了,每年都这样支付,再大的家业也挡不住啊。再想到那些勋爵们的纨绔们,每天出入青楼,大把大把的花钱,而自己贵为一个皇帝,还要想着怎么过年关时,孙世民就一肚子的不平衡。 腊月,年关,谁想到皇帝都有年关要过呢? 在不能开源的情况下,节流就是唯一可以做的。孙世民很省,他的衣服穿得非常厚,偌大的勤政殿只是生了一炉炭火,炭火靠他很近,目的是为了节约煤炭。 幸亏他有一个同样勤俭持家的马皇后,皇后身先士卒,已经将宫里的用度一省再省,嫔妃们每季的开销用度已经被削减的比宫女高不了多少。宫里的各类衣物,皇后都有严令,必须要节约,要是发现浪费时,绝不轻饶。想到马皇后,孙世民不由得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微笑,家有良妻,真的可以让自己放心的对付国事。 看到皇帝脸上有点笑意,一旁的户部尚书刘喜心中稍宽,但依然忐忑,因为皇帝已经拿着他的那份奏章凝视了很久,一直没有表态。 “岁赐往年也是这个时间的吗?”不管多么的不开心,但孙世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岁赐——能让皇帝过问的岁赐只有一种,睦王的岁赐,国税二成。 “禀陛下,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发放的”刘喜沉声道。 “去年是多少?”孙世民问道 “去年乃一千一百六二万两”刘喜很清晰的回答。 “前年呢?”孙世民听到刘喜的回答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前年一千零九八万两,再前年是九百九十四万两”作为户部尚书,刘喜是称职的,他是帝国的大管家,刘喜对于岁赐数据如数家珍。 “每年都在增长啊”孙世民苦笑道。 “回陛下,过去三年国泰民安,税赋的确每年都在增长。但俗话说,花无百日红,偶尔遇上大灾之年,国库不增反减,乃是天道循环。”刘喜用沙哑的声音道,为了这次的岁赐,老人家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按朕之前的承诺,若以你对今年全国税赋三千五百八十万两来测算,今年朕应该给睦王七百一六万两。何故爱卿让朕只给五百万零八两呢?我记得近十年来,最少的那次都给了睦王五百零二万两”孙世民好奇地问道。 听到皇帝这么问,刘喜恭敬地道“陛下,今年全国旱涝灾害频发,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应该拨备更多的预算用于防疫;而虫灾次年发生的几率也比往年要高。因此臣建议少支付点给睦王” “那睦王那里如何交代?”孙世民凝神看着刘喜问道,他当然想少给点啦。 “这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朝廷对外宣布今年的税赋实际为二千零四十万两,二成的确是五百零八万两。二是对睦王交代朝廷的难处,让他少收点,与国共克时艰,而五百零二万两,乃成武元年陛下赏赐给他的数额,当时因为天下初定,乃是睦王拿的最低年份。我们这次给他这个岁赐,也是比最低年份要高了,同样体现了陛下对他旱涝保收的承诺。”刘喜躬身道。 孙世民沉吟道“若按第一种方法,若被睦王发现我们少报了税赋总额咋办?” “臣很早已经知道这个今年税赋的敏感,因此采用了特殊的方式,就是让左右侍郎及员外郎各统计一块,而且命令他们不许互相打听其他人的部分。同样,他们在分配给各吏员实际统计时也采用了这种模式。因此真正的税赋数据只有陛下和老臣知道。陛下不说,臣不说,睦王如何得知。即使退一万步而言,要是睦王最终发现数据不对责难时,那么老臣已是花甲之年,老眼昏花,一时看漏了,那也是正常的。他睦王有什么意见冲着老臣来便是。大不了,臣愿意引咎辞职,告老还乡”刘喜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抬起了头,看着皇帝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泛着晶莹的泪光。 孙世民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臣子,古井无波的平静脸色也泛起一丝的涟漪。刘喜这个人其实能力并不出色,左右侍郎都比他更强。但是这个刘喜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了的,就是忠心,凡事都以他老孙为重,根本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所以孙世民把国家管家之职交给他,很放心。 “爱卿乃朝廷的肱股栋梁,何来告老还乡之说。朕跟你说,只要朕还在位一天,你就是朕最信任的户部尚书。”一向很平静的孙世民这时也难免激情地道。 刘喜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泪水不由得溢出眼眶,不容易,诚如孙世民那样的皇帝能说出如此推心置腹的话,真的不容易。因此刘喜颤颤巍巍地道“臣得蒙皇恩,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孙世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平复着心情。 “国库尚余多少库存”孙世民缓缓睁开眼问道。 “随着各地税赋的缴纳,国库目前尚余一千一百三十二万两”刘喜如数家珍地道。 听到刘喜如此说,孙世民用力地点点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沉声道“那么就按朕承诺的那样,今年的岁赐给睦王八百万两” “啊?八百万两?”刘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就给他八百万两。另外,给睦王一个说明,说今年的确税赋减少,但朝廷近年结余甚多,感念睦王为国做的贡献。所以赏他一个整数。”孙世民眼中泛着神采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按照以往,每年正月都是朝廷花大钱的时刻,至少要五百万两。若给睦王八百万两,朝廷很有可能因钱粮问题而不能维持经营的”刘喜的头摇的如拨浪鼓,顿了一下,继续道“臣宁愿陛下给七百一十六万两,也不能多给八十多万两,我们没有必要……”说到这里,刘喜自觉失言,马上闭嘴。 “爱卿应该是想说没有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对吧?”孙世民笑问道。 刘喜咬咬牙,好像豁出去似的,用力点点头。 “爱卿莫要多虑,开春支出部分若有缺口,可从内库中填补。”孙世民笑着安慰道,看刘喜还想说什么,用手打住道“朕意已决,爱卿照办吧” 刘喜无奈,但他知道皇帝的高瞻远瞩,并非自己能比,只能躬身告退。 看着刘喜退去的身影,孙世民苦笑摇摇头“刘喜忠心足够,但是大局观并不强。他提出的两个少给睦王虽赐的方案都是行不通的。首先是即使刘喜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但是盘点全国的税赋经历的人手太多,睦王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的;而且一旦让朝中其他大员知道国库今年只有两千多万两,那么引起的祸事就大了;而告诉睦王难处,让对方体谅朝廷,那更加不行。你虚弱时,告诉亲人,他们会体谅你,帮你;但是若你把自己虚弱的事情告诉一个心怀叵测的人,那么他会不会做出趁你病要你命的事情呢。”基于这些理由,最终皇帝不仅仅没有减少睦王的岁赐,甚至还多给了,告诉对方今年虽然收成不好,但是自己的国库充盈,让对方保持敬畏之心。 正想着,太监来报,说袁乾罡求见。 孙世民闻言愕然,因为袁乾罡自从昨天面圣后,并没有参加今天的朝会,怎么突然来了。 当袁乾罡来到孙世民面前时,孙世民着实吓了一跳。只见袁乾罡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满布红丝,走路满是蹒跚。 “爱卿,你怎么了?”孙世民从椅子下来,连忙上前搀扶袁乾罡。 袁乾罡脸上挤出一个笑脸道“谢陛下关心,但我不碍事,劳心太多,只需要调养一些时日即好。” “爱卿莫要为了宽朕的心,特意粉饰太平啊。若真的身体抱恙,朝中事务交给其他人即可”孙世民语带关切。 袁乾罡微笑地点点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奏折,道“陛下昨天让臣思索睦州之事,臣想了一宿,现呈上具体方案,请陛下定夺” 孙世民疑惑地接过来奏章,语气带着一丝责备道“爱卿原来是为了这事而操劳成这样的。其实你办事,我历来都是放心的,但是也不急那么一时半刻。” “不碍事,臣想到今年的岁赐也快到了。所以也想趁这个机会展开计划。”袁乾罡很明显是身体受不了,说这句话时,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孙世民闻言心中一凛,他让太监扶着袁乾罡坐下,然后徐徐展开奏折。 孙世民看得很仔细,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偶尔看看艰难坐在椅子上的袁乾罡。 良久,孙世民终于看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问道“先生确定现在是发动的好时机?”说完,将奏章放入火盘。一时间,房间充满了纸张燃烧的气味。 袁乾罡点点头道“臣此前给陛下出的攘外再安内的政策,会一直贯穿整个天下争霸。今年国家虽然面临的困难比较多,但是国家的战斗力其实也是保持着快速增长的。特别有了多支能与睦州及蛮族兵一较高下的铁骑,让我们发动有了底气。这次,我们先动动齐家来测试睦王的真实想法,若睦王顺从的,我们可以让他继续做一个安稳王爷;但若他有异心,我们就按此前的谋划进行。” 孙世民闻言,脸上浮现出沉重的表情,说实在话,他也很想知道睦王的真实想法,若对方真的有异心,那么趁着自己还算年轻、立国战中锻炼的天下雄狮已然在的情况下,发动平睦之事无疑是最好的。但是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这时候,他想起刚刚与刘喜商量的事情,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凭什么你睦王就坐着享受我的二成税收。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的钱已经够多了,至少比我这个皇帝的内库要多很多;至于女人,你已经有了朕最爱的天下第一美人林媛媛,还想怎么样?。除非,你想凭着这些钱来——造反吗?” 想到这,孙世民鼻息开始变得粗重,他望向袁乾罡用力地点点头,道“那么就依爱卿的意思办吧,但是这次事情事关重大,朕想……”说到这里,孙世民望着袁乾罡那虚弱的身体,有点迟疑 “陛下请放心,臣的身体真的不碍事,臣愿意随队前行,到时相机行事。”袁乾罡马上上前抱拳道。 孙世民眼睛出现赞许的神色,用力地点点头,心道“该来的终归要来了”。 第19章 郑端熊 孙世民的圣旨还没到睦州,但是郑三桂已经提前接到了圣旨要到的信息。 没错,每年这个时候,朝廷承诺的岁赐就会下来了。 但是今年肯定是不寻常的一年,睦王早就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全国各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旱涝灾害的事情,而且根据可信情报,不仅会影响今年,来年还会受影响。因此岁赐能有多少,睦王其实并不抱很大的期待,他只是想知道最终的结果而已。 其实,睦王的内库已经装满了金银,这还是建立在前两年已经完成了库房扩建的基础上。每年坐享二成的全国税赋,不是说说的。 虽然加固城墙、给戍边的战士们发发粮饷这个是必须的,但是也不可能用这么多。所以睦王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远比皇帝要富有。相比孙世民对臣工们的抠门,睦王的奖励那是让朝廷的所有大员们都觉得眼红。因此,现在京都的高档青楼,花魁们最喜欢的客户不是朝廷的二三品大员,而是来京公干的六七品睦州官员,出手拿真的叫豪爽。 对于还在路上的圣旨,郑三桂心痒耐难,他真的很想知道,今年孙世民这么困难,会不会铤而走险做假账。其实,跟皇帝在睦州有众多线眼一样,睦王同样在朝廷安插了大量的暗桩,从各类汇总的信息来看,虽然准确的数据不知道,但他已经预估出今年全国的税赋大约是三千三百万至三千八百万两之间。他真实想法是通过皇帝对于岁赐的处理了解朝廷的实力究竟到哪里。说真的,他还真的期待皇帝做假账,或者求自己与他共克时艰。他一直在等待着问鼎天下时机的来临…… 岁赐的消息要等真正的圣旨到了才会揭盅,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必须提前做好准备的。而这些事情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查漏补缺。 睦州蜂巢的成立,建立在一套很严格的用人标准之上:在睦州无亲故的不要;胆怯者不要;根骨不好者不要。反正那些年流民多的是,大把的备用人员。但就是在这样的严苛标准之下,居然还混进了一个展光风。那么蜂巢里,类似展光风的人究竟还有没有? 在展光风的身份被曝光后,睦王已经着手开始详细审查了。另外,现在坊间有一些不利于郑端允的传闻,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明显又是泄密,这个事情也必须查清楚。 郑三桂在书房中召见了侯虎,身边还有他最得意的儿子——郑端熊,郑端熊还没满二十岁,长身玉立,相貌堂堂,与郑三桂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与郑三桂不怒而威的面相不一样的地方是,郑端熊永远给人一种温暖、平易近人的感觉,嘴角永远挂着那和煦的笑容,但若你仔细观察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那双温暖的眼睛中会时不时闪过一丝骇人的神芒。 “王九找到了吗?”郑三桂沉声问道 “找到了,失踪死士王九尸体被发现在城郊十五里的乱葬岗,从尸痕上判断,已经死了半月。致命一击在颈部,经验证是剑伤,杀手出剑很快,估计在六级高阶,甚至七级以上。”侯虎躬身回答道。 郑三桂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他的家人呢?” “回王爷,根据之前的登记,王九父母尚在,去年也娶妻。根据邻里所言,王九一家平平凡凡,大约十年前因战乱逃到睦州,当时王九才七岁,父亲是个木匠,做出来的产品不算好也不算坏。母亲韩氏爱去邻里拉瓜,去年娶的媳妇则刚好相反,并不爱抛头露脸。他们一家在王九失踪前一天便对外说到邻郡探亲。我们的人在他们家中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 郑三桂鼻子重重地哼了一下,叹道“是谁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在我身边埋刺?居心叵测啊” 侯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恭敬地垂手站立。 “王九只是一个死士,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信息的?”郑三桂问道。 “禀王爷,王九案发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暗中向各个陪同审问的同僚打听审问情况,然后对多方信息汇集拼接……”侯虎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不时用眼角偷瞄郑三桂。 “此次涉及到多少人向王九透露消息的?”郑三桂沉声问道。 “经核查,此次涉案一共二十七人。已经核查过了,这些人身份没问题。估计就是在无意识中被王九套了话”侯虎答道。 “当然是没问题了,有问题的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郑三桂冷嘲道。 侯虎脸色一红,不敢多辩解。 “泄密者警惕性如此弱,以后也是一个心腹大患,全部杀了。他们登记的家人男的全部编入墙工,造苦役;成年女子全部编入军娼;未成年女子入奴籍。”郑三桂冷冷地宣布。 侯虎躬身领命后,双手奉上一本册子道“王爷,此乃展光风,即化名杨元完整的档案” 郑三桂面无表情地接过册子,鼻子冷哼道“蜂巢做的真的密不透风啊” 因为的确是自己管辖的团队出问题,侯虎也不再多言解释,只是心里忐忑地坐在一边。 郑三桂看得很认真,这个册子是侯虎他们对展光风的详细调研情况,包括自展光风编入蜂巢的记录、训练、奖惩等事无巨细记录在案。郑三桂并不关心这些,引起他兴趣的是展光风的家人部分,“展光风登记在册的家人有哪些?” “回睦王,登记在册的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姑姑——杨飞絮,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及还不满十岁的儿子。经查,他们都是当年逃难民众。在当时的安置区里结识。 后来,死士营组建时,我们的一个名为张山的招募头目觉得展光风根骨还可以,就招了他进来。但是因为当时逃难人太多,几乎都没有‘户碟’和‘公凭’等材料,所以并未对杨飞絮与杨元绍的姑侄关系进行确认。但张山当时也算是尽职,也对展光风的底细进行了排查,上门看过展光风的家人,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所以误以为杨飞絮是杨元绍的小姑。现在张山已经知道自己当年犯下识人不明的错误,主动交代,已经被收押。张山人也算是可靠,不知该如何发落?” 郑三桂的咽喉动了一下,刚想说“杀了”的时候,突然想起,若非这次展光风舍命相护,郑端允很可能就没了,而且展光风毕竟认识这个张山,朝廷对展光风的处理还没下,虽然展光风也肯定猜到自己会查他,但是表面上还是不要做的那么明显。张山估计不大会是敌人安拆的碟子,留着问题也不大。想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并非故意犯错,这种小事你来负责即可” “是”侯虎轻轻舒了一口气,张山这些年来一直对自己孝敬有加,这次为了脱身,连最心爱的小妾都给自己送过来了,因此刚才特意给他说了两句好话,心想“张山,老子这次救了你的狗命。你的小妾我多用几天再还你” 郑三桂当然不知道侯虎的龌龊心思,因为此刻他被一段内容给吸引住了。 是典当行的记录信息,因为这段涉及到展光风去典当郑端允赠送‘玉镯’的情景,侯虎猜测郑三桂会关心,所以特意将典当铺的相关记录以附页形式插在汇报材料上。 典当的记录清晰写着“杨元绍 成武二年十二月二十八 典当翡翠玉镯一个 活当 100两 月息十分”,旁边有一个插图,是当铺的画工画的图案。很多当铺为了让当物存档,都会聘用当地精于画作的画师描画当物,而这个画师明显是一个功力很好且注意细节的人,那个玉镯画的栩栩如生,明显不是什么凡品。 看到这里,郑三桂内心不禁骂当铺奸商,他清楚自己女儿那个玉镯的价值,不要说100两,即使增加十、百倍都买不到;但是他同时也微微感到展光风的真诚,因为展光风那时是用活当,而非死当,意味着展光风当时是打算宁愿给高息也要取回来的。 这里要说明一下,何谓‘活当’,活当就是典当人最终是希望赎回物品的,相当于现在的抵押贷款,典当行赚取的是利息收入。对于活当,典当行会压低典当价值,并提高利息,最终迫使典当人因为不及时缴纳利息,放弃赎回权。 睦王微微点头,接着看下去,接着下面是三条准时还息记录,每月十两。 后面紧接着又是一条典当信息“杨元绍 武成武三年三月二十八 典当破损金钗一把 死当 200两 ”旁边同样是画着金钗的样式,那个典当的画工的确画的很好,虽然金钗应破损,但是图上的金钗刻画得非常传神,且注意细节,甚至金钗尾的一道容易让人忽略的阳雕花纹都被够画了出来,记录中的金钗簪头不知怎么的已经损坏,本来该是空心球状的簪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完全砸坏了,簪上的珍珠配饰已经不见,金钗头被砸成了一大团。 接下来就是一条赎回记录“杨元绍 成武三年三月二十八 赎回翡翠玉镯一个 100两” 郑三桂在看材料的时候,郑端熊也在旁边看,他很仔细看着图案上的金钗,自言自语道“展光风从何处获得此金钗?从而赎回玉镯?” “禀少主,因为王爷要求情况未明之前,不得审问展光风家人,所以展光风一家虽然已经被我们监控起来,暂未盘问。您看?”侯虎恭敬地回答,对于这个惯于笑里藏刀的郑端熊,他其实内心非常忌惮。 “端熊,看出什么问题了吗?”郑三桂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对于这个长子,他非常看重,若非郑端熊并非嫡子,早已立为世子了。 “父王,孩儿觉得这个金钗很有问题”郑端熊沉吟道“从画册里的金钗的图像,可以想象这把金钗押当时,应该是钗头损坏,而且损坏程度非常严重。试想想,金虽然软,但是簪头部分金属密集,其实并不容易压扁,从这个图案看来,感觉钗头好像是被人用砖头等硬物刻意砸扁似的” 听到儿子说着刻意砸扁时,郑三桂神情一凛,沉声道“你说展光风当时抵押的这个金钗,是刻意砸坏金钗,想隐藏金钗的什么秘密?” “展光风当时应该十岁左右,未必是他想隐藏什么,而且若这个金钗是他母亲展杨氏留下来的遗物,那么更说不过去了,因为展杨氏应该是穷困潦倒,是被饿死或病死的,不可能有金钗不去抵押活命。”郑端熊认真分析道。 郑三桂一边听一边点头,目光露出赞赏之意,“那么你觉得这个金钗是怎么一回事?” “要想知道这个金钗的秘密,最好是找到这个金钗,并把原来模样给还原了;另外更重要的是,要探出究竟是谁给了展光风这把金钗。”郑端熊继续分析道。 “我儿说的是,侯虎,如今金钗在何处?”郑三桂向侯虎问道。 “禀王爷,我们盘问了典当铺很久,据他们的说法是,因为金钗当时破损,而且是死当,再转卖出去价值不大,因此典当行直接将金钗当废金融化再使用了”侯虎恭敬地道。 “嗯,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若我没估计错,给展光风金钗的人之所以把金钗砸烂,目的就是让典当行最终不能将金钗还原,当成废金来处理。这把金钗绝对有问题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做第一步,让饰匠们按照图册能否还原出金钗原来的样子,至于展光风,我们应加强监视,但不能打草惊蛇”郑端熊自信地继续道。 郑三桂点头道“我儿心细如发,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嗯,追查金钗的事情可以让朱欢协助做。至于监视展光风那边还是由侯虎来跟进。”郑端熊躬身答应,内心因郑三桂的认可微微有点得意。其实,他对那个金钗感兴趣还有一个原因,他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他现在还不敢肯定而已。 第20章 离间 郑端诺领了任务后,内心很激动地出去操办了,他很有信心能把这只金钗背后的故事全部挖出来。 郑三桂转头向侯虎问道“展光风在侯府那里有什么最新动静没?” “因为朝廷未特赦展光风之前,他依旧是待罪之身;而且他还在侯府养伤,所以一直在侯府里待着,并未外出。据府里传来的消息称,侯爷给他单独安置了一个院子,吩咐所有下人必须对展光风保持尊敬,因为那个是他大哥的唯一血脉。据府里的人说,展光风现在的地位不亚于戴君铭。”说到这里,侯虎顿了一下,有点迟疑地继续汇报道\"另外就是有一件怪事。” “怪事?”郑三桂眉头轻蹙。 “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民间都已经知道了侯爷向圣上上书以爵位换取展光风特赦的事情,都在议论侯爷的高义……”侯虎恭敬地道。 听到这里,郑三桂的眼睛闪过一丝寒芒,沉声道“侯爷上书的内容,按道理是奏章的内容,怎么就在民间传开了?” “对于这点,属下也觉得奇怪。另外更奇怪的是,民间开始有人流行起热议当年红衣三侠的故事”侯虎补充道。 “黎民好事者不在少数,戴侯爷的奏章内容若是被传了出来,这事被民间编排又有什么奇怪的?”郑三桂奇怪问道。 “说书先生、包打听等喜欢编排故事当然正常,通常来说,这些故事每个人都会发挥自己的想象,构造一些情节出来,所以导致世人对于故事里的人物褒贬不一。但是现在民间的红衣三侠的故事好像只有一个版本。好像是有组织的传颂”侯虎眉头深锁地道。 “一个版本?”郑三桂重复了这四个字。 侯虎点点头,低声继续道:“在民间传出戴侯上书之事后,很快就有一个很完整的红衣三侠故事出来,故事既包括了民间所知道的事情,比如展绍当年辅助包大人为民伸张正义的事迹,还包括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比如红衣三侠当年如何认识、如何结义,甚至后来展绍如何对魏末帝尽愚忠行刺当今圣上。侯爷如何在大义之下不得不拦截展绍,从而兄弟反目。最后曹由校等前魏余孽愚弄展绍,让展绍独战侯爷等强者而自己逃脱,导致最后展绍戴一鸣手足相残,而展绍则生死未卜,这些事情也说的有模有样的。而故事甚至传戴侯爷在击败展绍后,痛心疾首下立即开展展光风母子的营救,但是功亏一篑。而留下的展绍母子由于对戴侯爷怀恨在心,因此流落到睦州后也不投靠侯爷,宁愿成为王爷身边死士等等。由于故事非常完整,且非常迎合民间百姓认知,所以这个故事很快在各地传播,几乎变成唯一的情节版本。”说到这里,侯虎眼睛偷瞄了睦王一眼,突然发现睦王此刻竟已怒容满脸,但睦王依然保持沉默,并没有出言打断的意思,侯虎心中稍定,继续道“最后民间对侯爷的看法是忠义双全之人,希望侯爷能管好展光风,弃暗投明,报效朝廷。” 郑三桂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向侯虎摆摆手道“侯大你这次也辛苦了,下去后做两件事情,继续对所有死士进行彻底排查,尤其之前是中原逃亡过来的难民,查探他们的背景及家眷,对于有问题的,要彻底清理;至于展光风……”郑三桂抬头望向远方,沉吟道“密切留意侯府的情况,要……暗中进行。” 望着躬身领命离开的侯虎,独自一人的郑三桂脸上才出现愤怒的表情“孙二,好狠啊,不愧是弑兄囚父的。前段时间不断通过送美人这些来笼络戴一鸣,现在又编出如此好的故事情节来为戴一鸣洗白,你想干什么?玩离间计吗?”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月十六日,马上就过年了,算起来今天是十二值星中的“定日”,属于黄道吉日,宜“上任、嫁娶、祈福”,忌“诉讼、出行、干涉”。 宣旨钦差也非常注重宣旨的黄历,若是升官进爵的好事,尽量会调整自己的行程,选择在黄道吉日宣旨。 皇帝对睦王的圣旨除了千篇一律赞赏其劳苦功高、为国守国门等,更加称赞其对大吴忠心,导致遭受前魏余孽打击报复,送行郡主队伍几乎全军覆没。接着圣旨话锋一转,用充满温情的语气进行慰问,就像是一个家翁在安慰自己的亲家,并进行封赏。由于睦王已经是位列人臣,在职位上已经封无可封,因此主要是惠及家人及财宝方面。 当然,岁赐是少不了的,当说出在规定的七百一十六两增加至八百万两白银时,郑三桂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想到密报中说的朝廷快揭不开锅的皇帝,居然这么大方,追加赏赐八十多万两。他知道朝廷这次没有做假账,这次孙世民真的是真金白银地多赏了自己。 接下来就是郑端允的赏赐,是皇帝给她的押惊钱。皇帝毫不掩饰对静姝郡主的喜爱,将一颗北海夜明珠奖赐给她,说起这颗夜明珠的来历,可谓天下皆知。 夜明珠是大魏前附属国北海宁国的传国之宝,本有一对,在晚上会散发出淡淡的蓝色祥光。不仅如此,据说这颗珠子在寒冷冬夜会散发出暖气,让满室如春。 孙世民平定大魏后,以宁国此前出兵援魏为借口,要求宁国国主赠送这对夜明珠作为臣服之意。但这对夜明珠传说乃是宁国开国之君斩白龙,从龙腹中取得的内丹。所以立国之初,并传下子孙“珠在国在,珠毁国亡”的警言。宁国国主百般哀求,但是孙世民铁了心逼死对方,一直不同意。 最后,宁国护国公朱公礼、丞相金在云认为孙世民刚刚平定天下,未必敢再兴兵讨宁;若此时屈服,待孙世民坐稳江山后,照样会对宁国秋后算账,因此建议宁国国主高举为魏帝复仇的旗帜,兴兵讨吴。 于是,宁国国主把心一横,对吴国使者复以“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欲壑难填、狼子野心。伺逆贼事,祖上蒙羞,枉世为人”等语句。并且割掉吴使的鼻梁,以此嘲笑归顺孙世民的,均为无鼻梁之辈。 孙世民恼羞成怒,尽起吴国之兵三十万伐宁。应该说宁国的兵将都奋勇战斗,但是无奈宁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最终护国公战死后,大将金在云通敌,打开城门并从宁国国主身上取得沾满国主鲜血的北海夜明珠献给孙世民。所以,这对夜明珠被誉为比“价值连城”还要贵重因为它是‘价值连国’。 在封赏过程中,睦王正妃齐雪菊可谓是全场最气愤的人。她并非是因为嫉妒郑端允获得的礼物太过贵重,把自己比下去了。在她看来郑端允反正迟早都是你孙家的媳妇,这样的奖赐只是左手倒右手而已。 令她生气的是郑家其他人的封赏,首先是睦王侧妃林媛媛居然也获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封赏,这让齐雪菊非常不爽,因为封赏之前,只有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林媛媛仅仅是二品,历史上从未有一个侧室可以获一品诰命殊荣的,而林媛媛本来就是有至宁公主头衔,这样就把她比下去了,这是当众打她脸啊。 林媛媛的封号其实只是让齐雪菊不爽,因为她也知道林媛媛和皇帝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双刃剑,哪个男人都介意自己的女人有其他男人,这个关系一直也是郑三桂一大心病,因此林媛媛充其量只能算是以色娱人而已;而且林媛媛一直都是妇人之仁的菩萨心肠,根本不参与王府内的勾心斗角中去。所以,即使林媛媛如何高贵,她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这次让齐雪菊揪心的却是另一侧妃田秋雁获得二品诰命夫人的事情,齐雪菊的父亲是睦州左军司马,而田秋雁父亲却是仅仅是右军司马下的一个兵马指挥,可以说田家声势远不如齐家。但田秋雁对自己最大的威胁来源于她的儿子们,其中郑端熊是郑三桂的长子,前几天刚满立冠(二十岁)之年。 因为田秋雁连续生下了三个儿子,齐雪菊却连续生下三个女儿,因此过去的二十年里,自己有十二年反倒是被田秋雁压着的。直到八年前,自己的肚皮终于争气地生下郑端麟这个唯一的儿子,避免四个女儿一桌麻将的困境。 虽然睦王七公子郑端麟年纪才八岁,但依靠嫡长子的身份及自己父亲关系被立为睦王世子,一切顺利的话,会继承睦王王位。但是郑端熊作为一个庶出子今天得到的封号居然是“镇睦将军”,虽然也可以镇守睦州之意,但后面是否暗含镇压自己儿子的意思? 宣旨的正是天下第一谋士袁乾罡,他在宣旨时,都在留意郑三桂一家的反馈,齐雪菊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彰显着对方的不满,这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而同样在意料之中的也包括郑三桂,郑三桂全场表现得非常平静,除了听到那两个字时,右手掌虚握了一下外,其他时候的表现根本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引起郑三桂情绪波动的是“忠义”二字——请睦王与忠义公共镇睦州!他终于知道民间那个故事的真正作用了——造势,为戴一鸣获得忠义公造势! 第21章 忠义双全忠义公,生人袭死爵展光风 俗语有云:自古忠义两难全。 能成为忠义双全者非常难,而获得官方认可就更难如登天,试想一下哪个朝廷会为因对朋友尽义而做出违背朝廷赋予职责的人背书? 所以目前官方加持的忠义双全者,只有一个——关二哥。这是一个对自己的主公兼兄长尽忠,千里走单骑的强者;同时又对自己的朋友敌国之主尽义,让其从华容道遁走的义士。 因此关二哥可以入圣,与文圣孔圣人齐名,尊称武圣。全国各地有文庙的地方旁边一般都会有武庙,享受后世万民的祝福。 今天,这个官方加持的名单会增加一个——忠义公,戴一鸣。 今天是戴一鸣的高光时刻,钦差大人给睦王颁发圣旨后,便马不停蹄到侯府颁旨了。所以,戴一鸣在未接旨前,并不知道自己获颁“忠义公”的事情。 圣旨过来时,戴一鸣内心其实还是很忐忑。虽然钦差选择黄道吉日来宣旨已经暗示了这是一道恩旨,但揭盅之前,还是会患得患失:皇帝和朝廷怎么看待这次剿匪的成果,特别是自己力杀曹由栩在朝廷中的功劳本究竟会有多厚?皇帝会不会干脆趁自己本次上书求“以爵位换取展光风赦免”的机会,顺水推舟直接就把自己的爵位给褫夺了?毕竟民间一直传出要削藩的呼吁,而自己和郑三桂属于连襟关系,会不会恨屋及乌?睦王的爵位皇帝还不敢轻易动手,但是对于自己恐怕没有那么多顾虑吧。 今天要求接旨的人很多,戴一鸣一家是必须要参加的,更指名道姓要求展光风参加。由于担心展光风的安全,郭红袖破天荒出现在接旨队伍里。其实她此刻怀里放着一把短剑,若皇帝要处死展光风的话,她会立即夹着展光风走。 戴一鸣从听到圣旨的第一个字开始,就知道自己前期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道圣旨可以用圣眷正隆来形容,对自己灭杀曹由栩的事迹不吝赞美之词;更令戴一鸣惊喜的是,皇帝对于自己上书要用自己的爵位抵偿展光风罪罚的行为大加赞赏,认为自己的行为可比肩关圣,事迹要通告万民。 为了庆祝大吴国内出了一个可比肩关圣的人物,皇帝下旨将戴一鸣从‘忠勇侯’晋升为三等‘忠义公’,食邑一万二千户。要知道大吴一共封爵三百二十六人,而获得公爵的不足十人,可以是说是极为罕有。 一直以来,由于展绍在民间素有美名,民间都在诟病戴一鸣伏击展绍的行为。伏击展绍的戴一鸣成为背信弃义的典型代表,戏称为“无义侯”,这是戴一鸣的一块心病。今天戴一鸣终于可以吐气扬眉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忠义双全之人了。 对封赏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包括了戴一鸣的妻子,但却不仅仅是戴一鸣的正妻——齐雪梅,包括其平妻郭红袖,作为平妻她必须亲自跪迎圣旨,当她听到圣旨对自己的封赏时,不仅自己大吃一惊,同时也发现跪在自己前面的齐雪梅因激动而颤抖的双肩。 红衣三侠一直侠名远播,成为天下练武者的表率,作为红衣三侠唯一女子的郭红袖封赏的理由是,一直以来都默默在戴一鸣身后进行支持,期间也忍受部分不明大义的刁民因展绍事件对丈夫及自己的谩骂,长期忍辱负重。最后,圣旨对齐雪梅培养出本次围剿大放光芒的武林新星戴怜星大加赞赏,基于以上种种表现,赐封其与正妻齐雪梅同为二品诰命夫人。 这同样是打正妻的脸,因为齐雪梅之前已经是三品诰命,郭红袖什么都不是,而齐雪梅获得二品诰命夫人的内容是夹在称赞郭红袖的内容里面的。让人联想到,若非因郭红袖本次加封为二品诰命夫人提携了她齐雪梅的话,那么这次封赏很可能没有她这个正妻的份。 若说戴一鸣一家穿戴整齐接旨那是理所当然的话,那么被圣旨点名要求一并接旨的展光风此刻却一脸懵,其实昨天当他被戴怜星告知今天有一道圣旨是专门给他时。他以为是戴怜星做的恶作剧,当再三确认的确要自己接旨后,自嘲地说道“看来这个圣旨是要砍我脑袋了”。虽然戴怜星觉得皇帝不大可能为了处死展光风要专门拟一份圣旨,但是还是为展光风捏了一把汗。 展光风怀着忐忑的心情,在戴家上下所有人的注视下,满脸疑惑地接旨了。宣旨的袁乾罡在展光风跪下前就一直在注意着他,这也是皇帝交代给他的一个任务——好好观察这人。 若说展光风接旨时是蒙圈的话,那么听完宣旨后,那就是——更加的蒙圈了。虽然他不能理解及记下圣旨的每一句话,但是圣旨的大意还是明白的。 圣旨中首先提及的是展绍,朝廷认为展绍虽然没能认清大魏气数已尽的形势,与其义弟义妹一样及早投靠大吴,甚至带头行刺吴王。但作为前魏臣子,如此行事也是尽忠职守,对此朝廷也是认可,并且既往不咎;而且展绍一直不畏强权为平民申冤,挑战前朝各类贪官、无良王爷的行为,大吴朝廷更是欣赏。 至于展光风部分,则重点宣扬其投身睦王期间也履行了职责,多次舍身解救郑端允,甚至不惜与胭脂榜中的施霁月悔婚,这是忠勇之人的代表,这样的事迹同样要广告万民……,听到这,展光风脑袋一阵刺疼——这下跟施霁月的梁子又结大了。至于展光风最后放走施霁月的行为,圣旨也提及了,认为虽然展光风放走弃妇施霁月,但乃是为稚年好友尽义,属于遇到传统武者‘忠义两难全’的困境。 展光风需要的是加强教养,平衡‘忠’和‘义’的关系。既然要教养如何平衡忠义关系,那么这个担子理所当然落在了新晋‘忠义公’的戴一鸣身上,圣旨要求戴一鸣及郭红袖承担‘亚父’‘亚母’的职责。 当听到钦差嘴里说出亚父一词时,戴一鸣笑容更盛了,真的是心想事成啊,以后光明正大地教育兄长的遗孤,那么自己的忠义之名就更加光彩了。而且有了亚父这个名号,从展光风那里获得那门修炼功法就更加简单了。 但展光风听到这一段时,内心不由得冷哼一声。至于展光风最大的罪责‘通风报信导致前魏余孽提前逃脱’的问题,圣旨中根本就只字不提。总体而言展光风部分属于那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避重就轻的描述。 圣旨中毫不掩饰皇帝对展家父子偏爱,这已经让在场的人够惊讶的了。但是最令所有人的震惊的话出现在最后“……,子袭父一等‘仗义男’爵。擢命展光风为从九品带刀侍卫,代天巡狩,监察天下不平事。” 包括展光风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了,这也太他妈的太皇恩浩荡了吧?从九品带刀侍卫?这是大吴最末等的官位,这样的官位如何代天巡狩,监察天下不平事?但展绍是前朝是四品带刀侍卫,展光风这个官位应该参考展绍的,但这个九品带刀侍卫的封号的确有点扯,展绍之的带刀侍卫正式官名是“御前带刀侍卫”,是可以带刀在皇帝身边保护的亲卫。而展光风的这个带刀侍卫却是没有御前二字,那么带刀侍卫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吏员。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展绍的爵位“仗义男”,是前几年,皇帝宣布展绍身死后追封的。但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身后追封的爵位居然可以世袭?要知道,朝中大员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一个不喜欢封爵的主,他江山坐牢后,便亲口说过“无军功,不封爵”的原则。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爵位是世袭的,意味着皇室需要世世代代养着这些人的后人,有远见的皇帝为了减轻子孙朝廷的负担,近年来一直执行的是“宁升官,莫封爵”的政策,甚至还通过一些借口褫夺了很多人的爵位。 而展绍的爵位是死后追封的,这种死后追封的爵位一般是让民间缅怀英雄造长生祠使用的,比如岳飞,平反后被追封为鄂王,他的后代也没有世袭这种爵位。生人袭死爵的案例不多,最近发生的是前朝的荣国公张玉,张玉为成祖战死后,获得荣国公封爵,其子孙世袭罔替。所以,传统上,只要是发生生人袭死爵,且不是降等袭爵的,那么这个爵位按传统就是:世袭罔替。虽然只是一个男爵,但是已经足够人眼红的了。 另外,从九品带刀侍卫居然职责是代天巡狩,监察天下不平事……?一脸懵圈的展光风从钦差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告身,接过这个告身后,相当于自己正式从民转官、甚至纳入贵族一列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宣旨的钦差,这个钦差大约五十来岁,皮肤很白皙,但是属于病态的白,满脸写满倦容。但无论从脸型、脸上表露的气质来看,不难猜测这个钦差年轻时是一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此刻,钦差也同样饶有兴趣,脸带微笑地看着展光风,钦差的眼睛好像笼罩了一层浓雾,显得那么的深邃,无法让人看透。袁乾罡早就知道了圣旨的内容,一点都不惊讶,这让他可以更从容的捕捉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变化,他在读到“子袭父一等‘仗义男’爵”时,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戴一鸣的身上,因此戴一鸣那一闪而过凌厉的杀机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内心不由得叹息。 “皇恩浩荡,恭喜展爵爷、展大人,从此踏入官途”钦差温声道。 “谢钦差大人”展光风有点机械地应答道。 “陛下让我转告爵爷,他素来钦佩展大侠的侠肝义胆,因此希望展大人尽快赴京觐见。皇恩浩荡,陛下入主天下后,对于展大人的故居一直保护着,当爵爷进京之日,就是展府物归原主之时”钦差满脸笑容。 展光风毕竟也算是出生官宦之家,对于礼节上的应答其实并非一窍不通,对方这么客气,他也抱拳还礼。这时,展光风角偷瞄到刚晋升的公爷戴一鸣正向他走了过来。 “风儿,这次是圣上的宽宏大量,不仅没有责罚你,还给你官爵,希望你好好珍惜,报效朝廷”戴一鸣脸上露出少有的慈爱。 “好的,公爷”展光风淡淡地道,无论如何,戴一鸣这次用自己的爵位保自己还是面临一些风险的,基于这一点原因,展光风今天不想跟对方起冲突。 “哈哈,还叫公爷?圣旨都说了为夫我要履行亚父的职责”看到展光风今天还算给自己面子,今天特别开心的戴一鸣大笑道。 展光风静静地看着戴一鸣一会,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强如宗师的戴一鸣被对方这么看着难免也有点心虚,戴一鸣心里暗叫不妙,开始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时,展光风脸上慢慢恢复平静道“是的,公爷”。 展光风说完,转身便离开,不再管众人惊愕的目光。 看着满脸尴尬的戴一鸣,钦差袁乾罡微笑安慰道“展光风的性格看来是桀骜难驯那种,公爷的教化工作任重道远啊” 戴一鸣苦笑地摇摇头道“的确很难,但是他是我兄长的唯一儿子,无论他做错什么事,我和红袖都只能给他担待着” 看到戴一鸣吃瘪,现场里最开心的属于一个女人——齐雪梅。和她姐姐齐雪菊一样,今天上午,齐雪梅是全场最郁闷的人。丈夫升爵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没有自己这个正妻什么事,反而那个不生儿子的郭红袖凭借着那个跟忠义擦边的‘红衣三侠’,抢尽了风头。因此看着郭红袖和展光风都眼里冒火,现在看到展光风当面让戴一鸣难堪,不由得心里大呼解恨,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热面贴冷屁股了吧?你在乎别人,别人在乎你吗?”。 第22章 色刀 站在齐雪梅旁边的是她的两个孩子,戴君铭和戴君婷。 戴君铭昨天刚出关,自从输给萧崇武后,心高气傲的戴大公子知耻后勇,进行闭关苦修。努力没有白费他的能力得到极大的提升,终于突破到六级高阶,五级玄阴掌境界更加稳固,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戴君铭此时眼里不时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而戴君婷容貌极美,与林媛媛、郑端允并称睦州三绝色,戴君婷昨天刚满十五岁,白皙的皮肤、灵动的双眼及那用一枝金钗束起的长长乌黑的秀发,丝毫不辱没‘国色天香’的评价。 因为嫡女的缘故,戴君婷从小就受到戴一鸣的宠溺;同时由于长相甜美,睦州各大公子哥儿、纨绔们都吹捧着她,以能接近戴君婷为荣。因此,戴君婷性格泼辣,在戴家甚至睦州都可以用跋扈形容。 但在戴家却有一个人,一直不把戴君婷放在眼里,这人就是戴怜星,从不因为她是嫡女就给好脸色,让她极度不爽。而让戴君婷对戴怜星更加不满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极度英俊的男人——郑端诺。那是一个能让无数睦州少女疯狂的美男子,戴君婷也不能落俗。偏偏这个美男子正眼都很少看戴君婷,但却对上戴怜星时,却是另一副嘴脸,和颜悦色的,生怕惹怒对方。这让心高气傲的戴君婷更加怨恨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前段时间,戴君婷的贴身丫鬟雀儿因为背地说展光风与戴怜星的坏话,被戴怜星当众教训了一顿的事情,让戴君婷觉得是戴怜星又是当众打自己的脸。但是,那个时候,偏偏自己的亲哥在闭关,总不能叫府里其他高手去教训戴怜星吧,所以这段时间戴君婷一直忍气吞声。但今天不一样了,亲哥出关了,就在在身边,让戴君婷顿时觉得又有了凭靠。 戴君婷在母亲身边,很明显感到母亲的情感波动,今天的宣旨同样让戴君婷很不爽,自己的母亲乃是正妻,但明显被郭红袖这个平妻抢尽风头。那个自己最看不爽的戴怜星的母亲,凭什么啊,就凭她和父亲一样是那个什么红衣三侠吗? 与戴怜星不同,戴君婷从小就对学武没有半点兴趣,所以打心底就不喜欢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看到展光风这个害自己贴身婢女挨打的莽夫,今天居然还获得了封爵,心里更加不爽了。现在看到展光风当面怼了自己的父亲,风高云淡地转身出了大厅后,那个贱女人——戴怜星也跟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和母亲打了一个招呼后,马上拉着哥哥追着出去了。 对于女儿的这个细节,戴一鸣已经看到眼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阻止。果然,外面传来了戴君铭的呵斥声“色刀,你给我站住……” 展光风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戴君婷,当然也认不出来她的声音了,而且不知道自己是否听错了,那个女子叫‘色刀’,这个名字自己也没听过,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继续往前走。 看到展光风不搭理自己,戴君婷情急之下,放开扯住戴君铭衣袖的手,挽起裙裾就追上去,大喊道“你聋了吗?怎么越叫越走,啊……”。原来是戴君婷心急 ,向前追的时候,后脚不小心磕在左腿上,整个人急急向前扑。 事发突然,旁边的众人想救已经来不及了,戴君婷本能地双手往前抓,希望能抓到可以凭靠的东西。还真的被她抓住了点东西,是一条胳膊,展光风的胳膊。 展光风在猝不及防之下,胳膊被戴君婷抓住了,但是戴君婷往前冲的力量很大,并未抓牢展光风的肩膀,“嘶拉”的一声,展光风的衣袖齐肩被撕下一个袖子,戴君婷也如饿狗抢屎般向扑倒在地上。昨天及笄刚插上的金钗掉落在地上,满头头发散乱地披在头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都惊呆了,雀儿及另外一个丫鬟马上冲上前把戴君婷给扶起来。 戴君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脸上被蹭破了少许,嘴角也挂着血丝,眼圈因疼痛而挂满了泪珠。 一旁看热闹的戴怜星嘴角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戴君铭一声不吭、满脸怒容地走上前搀扶自己的妹妹,而展光风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本该很漂亮,但却很狼狈的小女孩。 “你这聋子,为何听到本小姐叫你,却不停下来”好不容易拍掉身上的尘土,缓过一点神的戴君婷略带哭腔骂道。 “你叫我?”展光风很迷惑。 “我叫色刀,不是叫你叫谁?”戴君婷杏眼圆睁,怒道。 “色刀?我?”展光风不自觉地用手指指指自己喃喃道。 “你的绰号叫色字头上一把刀,所以色刀不是你是谁?”戴君婷嚷道,突然,她发现原来对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绰号,有点解恨的感觉,她嗤笑道“哈,原来你不知道自己的绰号啊,怪不得了”。一笑一哭间,脸变得非常快。 展光风眼睛看向戴怜星,看到对方回了一个白眼后,缓缓点点头时,他终于想起那天戴怜星为何提及自己的绰号了,当时自己还无所谓地道“即使世人说我是色魔都无所谓”,没想到自己的绰号真的跟色魔差不多了。 谁都不想背着这种绰号,展光风也不例外。其实展光风听到这个绰号时,心里已经暗叫不妙,他若叫色刀,那么小郡主跟色刀在一起两个月,会发生什么?民间会怎么乱传?这明显又是一起污名化郑端允的阴谋。 展光风这时已经从戴君婷等人的眼里读出了嘲弄及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很生气,怒冲冲地转身就走。戴怜星怕他冲动做傻事,马上追上去,经过戴君婷身边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戴君婷内心还真的是有点害怕这个彪悍的姐姐,连忙靠近自己的哥哥戴君铭。戴君铭对这个亲妹妹着实疼爱,否则也不会在她及笄当天来不及稳固境界便早早结束闭关了。戴君铭害怕戴怜星蛮不讲理伤害戴君婷,连忙走上一步,将自己的妹妹护在身后。幸亏,戴怜星并没有生事的意思,急步追向展光风。 看着已经走远的展光风,因自己的哥哥在身边变得有底气的戴君婷,大声挖苦道“果然是不害臊的低贱死士,连自己的绰号都不知道。俗话说,有起错的名字,无叫错的绰号。你贪色是天下皆知,垂涎郡主的美色,就连指腹为婚的施霁月都要抛弃;后来发现自己这个癞蛤蟆吃不了郡主那天鹅肉时,又开始贪图施霁月的美色,冒着被我爹砍掉的危险,放施霁月过桥。你不叫‘色刀’,谁叫,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刀,真的想不出是哪个人才想到的绰号”戴君婷越说越兴奋,不禁拍起手来。 听到对方的谩骂,已经怒气冲冲的展光风突然停了下来,双肩因愤怒而颤抖。戴怜星看着前面的背影,心疼起来,心里很难受。 展光风慢慢冷静下来,知道现在跟对方理论已经没有任何用,毕竟自己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想到这,他鼻子冷哼一下,继续往前走。 这些争吵全部都落在身后的戴一鸣和袁乾罡眼里。袁乾罡微微点点头,心道“展光风此人果然如传闻那样,并非是什么莽夫,在情况对自己不利时,知道退让与容忍” “公爷,要不干预一下?”袁乾罡若有深意地看了戴一鸣一眼,轻声问道。 “不用,小辈们的些许争吵不耐事”戴一鸣无所谓地道。 袁乾罡微笑不语,继续看事情的发展。 第23章 刀剑合璧 看到展光风停下来后很快又往前走了,原以为自己可以激怒对方的戴君婷心里有点不甘,感觉还没骂过瘾。于是她继续挑衅骂道“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红衣三侠展绍的后人居然是一个怂包,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有这么个怂包儿子,展大侠的棺材盖可能都压不住了。” 展光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簌地转过身来,脸上严肃地道“戴小姐,你侮辱我可以,但是我父亲生死未卜,请你不要侮辱他” 戴君婷初看到对方愤怒转身时,有点害怕,但是看到自己的哥哥在旁边,底气不由得上来了,嘟着嘴道“我有说错吗?你啊不仅怂,还是个白眼狼。我父亲不惜恳求朝廷用自己的爵位换你周全。你呢?没有半句感恩之言。这种粗鄙武夫,应该是母亲教的吧?听说你母亲乃是出身布衣,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会教人。” 见对方不仅不收敛,连母亲也被连累了,母亲为展光风付出太多,是他不可触碰之逆鳞。他右拳紧握,额头因愤怒而暴起青筋,双眼如喷火盯着戴君婷,狠狠地道“家母已经去世多年,虽然她不像你母亲那样出身贵族,只是一介布衣,但她为我付出良多,在我心目中是不可亵渎的。而且,我知道的是我父亲、你父亲及郭阿姨年轻时也是布衣出身。你这样说,不仅侮辱我,还侮辱你的父亲” 戴君婷眼神与展光风相接,不由得心生畏惧,不自觉地靠近自己的哥哥,心里也有点后悔牵,居然忘记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布衣出身,正考虑要不要说句场面话推脱过去时。旁边的戴君铭看到对方怒瞪自己的妹妹,他今天看到母亲吃瘪已经很不爽,现在借题发挥大怒道“大胆死士,居然敢威胁我妹”他特意提及展光风的出身,进行侮辱。 “戴君铭,你凶什么?帮你妹积点口德吧”一旁的戴怜星实在看不下了,她一向跟戴君铭见面从来都是火星撞地球的。两人最激烈的对碰,就是前段时间的‘切磋’,当时打了个两败俱伤,各躺在床上有一段时间下不来。 “哼,戴怜星,你不要以为我刚出关不知道你的丑事。为了这么一个外人,居然把雀儿给打伤了。雀儿有说错你了吗?明知道这人号称‘色刀’,作为一个未嫁之女还恬不知耻地贴上去,我戴家的颜面算是被你丢尽了。”戴君铭一看到戴怜星就光火,马上喝斥道。虽然上次切磋戴怜星伤势要比自己严重许多,但是武级比戴怜星高的戴君铭何曾在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人手下吃过如此大亏。所以心里一直想着要要找机会找回场子,因此看到戴怜星自己跑出来,马上羞辱对方。 戴怜星脸上一红,她没想到虽然曾经与戴君铭起过矛盾,但是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侮辱自己,毕竟这么说除了自己丢脸外,还会丢戴家的脸面。而且,戴君铭说的话让戴怜星觉得自己藏在心底的小心思被当众说出来,因此不由得又羞又怒。她怒极反笑,指着戴君铭两姐妹,笑骂道“果然是两亲兄妹,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骂谁是狗”戴君铭怒道。 “谁应谁就是狗”戴怜星戏谑道。 “你敢说一次?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戴君铭青筋已经暴起。 “哼,说就说,你不就是因为被一个东辽蛮子揍了一顿后,闭关了两个月,武阶有所突破吗?想打架,早说就得了,难道本小姐还怕你不成”戴怜星已经看出对方武功取得突破。 “没错,我的确突破了,你我的境界阶差更大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原来你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更加只有挨打的份了”。戴君铭不屑地道。 “你要打就打,罗里吧嗦的干什么?”戴怜星高傲地道,她也知道在对方没有突破前,自己已经略输下风,现在对方又晋级的话,这种情况只会输得更惨。但是天生傲骨的她即使明知道是打不过,但还是要打。 “你皮痒了,是吧。那我成全你,这样,你也不要说我欺负你,你把你的姘头叫上一起来吧”戴君铭狂笑道。 戴怜星气疯了,胸脯因激动而急速地起伏。府里的人知道这个大小姐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所以都不自觉地望向戴一鸣,看看他怎么制止这次风波。 对于两兄妹的争吵,郭红袖全程都看到眼里,对于戴君铭出口辱骂自己的女儿、戴君婷侮辱大嫂等行为早已非常气愤,但她的身份是长辈,所以不好出言阻止。现在,她已经看出戴君铭的武功着实突破了,怕自己的女儿吃亏,眉头紧蹙地望向戴一鸣。 戴一鸣却全程却只是在旁观,嘴巴还不自觉地向上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但事情闹到这个时点,戴一鸣也觉得差不多了,才叹了一口气道“君婷这次有错在先,无论如何,光风是我大哥的独子,你对他就该像对君铭哥哥那样的尊重。君婷,还不向你展大哥道歉?”他的话音不大,但是是用宏厚的内力送出,一下子把院子里的声音全部压住。 一向受到宠溺的戴君婷,听到父亲这段话,有点愕然,父亲何时会当众训斥自己的不是?她马上委屈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想多说几句,但是戴一鸣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脸色一板,盯着戴君婷严肃地道“展绍大哥是我的义兄,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谁敢伤害、或者侮辱他的儿子的,我都不会放过他。所以,你要马上向光风大哥道歉” 戴君婷从未看到自己的父亲眼睛会透出如此严厉的光芒,那是一种让谁都不自觉要屈服的目光,被对方这种目光盯上的戴君婷竟然不自觉地喃喃道“对,对不起”。 说完,戴君婷才发现居然自己会说出如此掉价的话,忍不住哇地一声委屈地哭起来。齐雪梅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但在钦差还在旁边的情况下,她不好驳了自己丈夫的面子,只能马上上前挽着女儿的手安慰起来。 戴一鸣不理齐雪梅母女那幽怨的目光,他转向盯着戴怜星,严厉地道“至于怜星你,同样目无兄长,无论如何,君铭都是你的哥哥,怎么可以像一市井泼妇那样谩骂?还不马上给君铭哥哥道歉?” 与戴君婷一样,戴一鸣看向戴怜星的目光同样具有强大的威逼感,但是戴怜星不是戴君婷,虽然对方是一个九级宗师,但是戴怜星没有屈服“是他先侮辱我的,我宁愿死也不会向他道歉的”这就是戴怜星,永远不会屈服的戴怜星,她从来不知道屈服为何物,她只知道,自己退一步别人就会踩前两步。所以即使她在生病、受伤的日子,她都不会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哼,我的妹妹都认错了,你要认错又为何不可?”戴君铭怒道,看到妹妹那委屈的样子,他很想扳回一城。 “我就不道歉,要打就放马过来”戴怜星戏谑道。 “你!”戴君铭非常生气,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看看被驳了面子的父亲怎么说。 戴怜星不会道歉,这早在戴一鸣的意料之中,他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沉吟道“也罢,你们兄妹都是习武之人,以武道为最终解决方案也可以。”说到这里,戴一鸣顿了一下,郭红袖狠狠地瞪着戴一鸣,谁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受伤。但是戴一鸣根本不理会郭红袖的目光,继续道“但是怜星的武功阶差与君铭相差甚远。这次既然光风也牵扯其中,为公平起见,怜星就和光风联手与君铭切磋一下吧,但都是自家人,要点到为止” 听到这句话,郭红袖身子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期许和缅怀的光芒,对于自己丈夫的提议并没有阻止。 “好公平啊,我不需”戴怜星知道展光风的武功仅仅是三级中阶,根本无法掺合自己与戴君铭的决战,她本想说“我不需要他帮忙,一个四级不到的人能帮什么忙?”但是话已经到了嘴边,突然想到这句话可能会伤害到展光风的自尊心,所以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给吞下去,鼻子闷哼一声。 但是戴一鸣却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怜星,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一来光风的临战经验丰富,曾经击败过五级的曹由校;二来嘛”说到这里,戴一鸣眼中出现无限的缅怀的神色“光风的刀法名为‘破浪斩’,乃你大伯展绍所创”说完,手一翻,旁边侍卫的佩刀连刀鞘就到了戴一鸣的手上,他用力一一送,佩刀缓慢飞向展光风,展光风伸手接住。 戴一鸣接着道“而怜星所练的剑法名为‘乘风刺’,乃是为父亲手创立……刀剑合璧,天下无敌” 乘风刺破浪斩,乘风破浪,从两者名称在场的所有人已经知道这是两套合击武技。 展光风这时突然知道那天施风雷给自己看的那个剑谱目录上,被划掉的武技是什么了,就是这个与自己父亲齐名的天才妖孽、同时又是天玑门叛徒所着的乘风刺剑谱。 第24章 好胜的戴家兄妹 戴一鸣是以武获爵,朝中文武序列中属于军武序列。作为军侯府,当然会有练武的地方,练武的院子是侯府中独立的院子,院子里面不仅仅有很大的练武空地,还有一个长约二十米的方形比武台。 戴君铭和展光风、戴怜星的比武就在这个比武台中进行。府里的一些好事者也过来看这次的比武,而袁乾罡居然也来了,本来戴一鸣只是随意询问了一句,正常情况下袁乾罡这种大谋士不会对这些小辈的比武上心的,但是偏偏袁乾罡答应了“老夫宣旨后,闲来无事,那么就凑凑热闹吧” 对于袁乾罡的轻易答应,戴一鸣虽然有点愕然,但是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他现在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场上的三人。 戴君铭表情严肃地同时面向展光风和戴怜星,他不是愚笨之人,当然从乘风刺与破浪斩两套武功的名字中已经猜测出若对面两人合击之下产生的威力会大于两人的武功简单叠加。但是他上场前依然有信心。自己同样练习过乘风刺,但并非是主要修习的武技,对于剑招的掌握并不如戴怜星娴熟,他主要的精力在于玄阴功和玄阴掌。戴君铭重要的信心来源是展光风与戴怜星两人之前并未合击过,配合一定没有那么默契。 但是当真正站在展光风与戴怜星面前时,戴君铭已发现仅仅对方展示的一个起手式就已经给自己带来强大的震撼,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二人身上向戴君铭压过来,这种威压至少是七级强者才有可能散发出的。戴君铭眉头微蹙,表情严肃地盯着对方。 场下观战众人看到单单是起手式便有如此威力,都不禁畅想,若由展绍和戴一鸣合击,那么产生的威力将会有多大啊。 郭红袖因激动而肩膀轻轻颤抖,她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别人不知道刀剑合璧的威力,她是知道的,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的合击技。 戴一鸣目光神采闪动,眼中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无限的缅怀。 而在场上的展光风和戴怜星却是另一种情况,破浪斩起手式为‘树静’,刀还没出鞘,刀招如其名,施者如岳临渊;而戴怜星长剑已经抽出,剑如龙吟不止,起手式名曰“风不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静一动,刀剑合璧。仅仅是起手式,且二人是首次配合,但展光风和戴怜星竟然不自觉生出奇妙的共鸣感觉,不由得都用眼角偷瞄了对方一眼。戴君铭敏感地捕捉到两人这细微的分神一刻,认为机会到来,他长啸一声,身子扑向展光风,佩剑已经出鞘,如毒蛇吐信刺向展光风。戴君铭他心里已经有计算,拿下武功较弱的展光风后,刀剑合璧就会被破了。 戴怜星反应很快,长剑上挑,一招“举杯消愁”架开这风驰电掣的一剑;“噌”一声,展光风长刀出鞘,同时横劈向戴君铭,该抽刀式名为“抽刀断水”。展光风与戴怜星两人施展的这两式恰好是乘风刺与破浪斩的一对合击式,戴怜星的长剑主守封挡敌人的进攻,展光风的长刀主攻,抽刀断水、举杯消愁,配合得天衣无缝。 戴君铭没想到自己这一志在必得的一剑,一瞬间就被对方破了,不仅进攻无功而返,更要命的是,他没预料到展光风会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丝毫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对攻,仿佛已经知道戴怜星会为他挡下自己的这一剑似的。现在的两人哪里像是初次合作啊。 戴君铭所不知道的是,展光风所施展六十四式的破浪流中,防守仅仅十三式,一直都是以攻代守。展光风经过与曹由校的大战,已经渐渐掌握了刀法的精义,现在戴怜星的守护下,更加不再有所畏惧,直接攻出这迅猛的一刀。 看到快如闪电划向自己腰间的长刀,戴君铭大吃一惊,但是他反应够快,仓促之下仍然能伸出左手手指,用力弹向刀身。他的内力远高于展光风,展光风长刀被弹后,刀锋稍微一停滞,向下一偏,戴君铭趁着这个双脚猛地向地上一蹬,身体急速向后倒飞出去。饶是这样,戴君铭右手衣袖依然被长刀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戴君铭看着自己的右袖,满脸寒霜。他这次抢先出招攻击一个武功远远不如自己的展光风,其实已经是有点掉价的味道。但刚才对方两人刀剑合璧起手式所展示出来的那种威压感,让戴君铭非常忌惮,所以在捕捉到那稍纵即逝战机的情况下,抢先出手,已经多少有点偷袭的嫌疑。 但对于戴君铭而言,偷袭带来的些许名声受损远不如落败带来的耻辱感强烈。因戴君铭这一击是全力施为,本以为可以一击即中的,但是现实却是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曾经头顶天下第一新秀的光环、朝中第一高手,宗师戴一鸣的长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越级击败对手,虽然上次是输给了萧崇武,但是对方父亲却是武林泰斗——肖西伐,而且境界也比自己高,因此还能勉强接受。这次可不一样了,对方比自己的武阶低太多了,连一个中级高手都算不上,但就是这么一个蝼蚁击中了自己……。戴君铭瞳孔开始变小,目露凶光。 “可惜了,若非怜星和光风是首次合作或者光风能达到四级中阶以上,刚才那一刀至少甚至有机会废掉君铭的一条胳膊”戴一鸣摇摇头,叹息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齐雪梅听到后,狠狠地瞪了自己丈夫一眼,不瞒道“你难道这么想看到自己的嫡子少胳膊断腿的?” “放心,有我在,他们只能点到为止”戴一鸣胸有成竹地道。 场上的三人开始激烈的打斗起来了,戴君铭的优势在于压倒性的武阶级别,同时已臻化境的玄阴掌配合长剑,全力施为下,令周围围观的人无不感到阵阵寒气,大部分人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而展光风与戴怜星虽然是首次合击,但是由于两套武技本身融合度极高,因此竟然也能勉强抵住戴君铭的攻势。虽然戴君铭凭借对方配合度不高且展光风修为太低的原因占据一定的主动,但短时间内要取胜还是非常困难。就这样,三人你来我往居然战了两刻多钟。 戴一鸣若有深意地看着场上的形势,他特别留意展光风,展光风的武级的确不高,但是他的内力却展现出与武功级别不相配的绵长,而且好像根本不怕戴君铭玄阴掌带来的阴寒之气,不仅不害怕,甚至有点——克制。虽然功法跟易元经类似,但是对易元经烂熟于胸的戴一鸣还是可以看出展光风的内功心法要比易元经高深,这种功法能否治好自己身上的顽疾呢?戴一鸣眼睛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郭红袖眼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灌满了泪水,这套合击技,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曾几何时,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就一直在打磨这套合击技,而她每次都是笑盈盈地在旁观看,最喜欢做的就是对两者的合击招式命名,为了让招式名称更加吻合,她不惜翻阅很多古诗词书籍,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她心中默念“大哥,你在哪?你看到了吗?我的女儿和你的儿子现在正在使用乘风刺和破浪斩……” 被郭红袖惦记的人正在王府的一处隐秘之地,此刻坚强如他也同样眼圈红红的,由于担心圣旨会对儿子不利,他一直留意着现场的情况,随时准备好出手救人的准备。除了儿子外,他的目光不断扫过戴一鸣和郭红袖的身上,这两人同样占据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位置,他们同生共死、他们义结金兰、他们齐投师门、最终他们反目成仇,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 不知不觉间,场上的形势悄然发生了转变,戴怜星和展光风居然令人惊讶地占据了上风。原来,经过前期的不熟悉后,展光风和戴怜星慢慢摸到了窍门,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每一招其实对方都有一个配套的招数,那么关键就是要知道对方要使用哪一招。而因为戴怜星武功级别比展光风高,因此即使比展光风出招慢半拍,但是依然能及时做出调整。因此经过前期的短暂调整后,两人很有默契的采取由展光风全力牵头出招,戴怜星只要看到展光风的招式前半段就可以立即想到乘风刺对应的招数配合。这样一来,乘风刺与破浪斩的威力开始展现,有好几次都是戴君铭凭靠着高出对手一筹的内力勉强躲开对方刀剑,一时狼狈不堪。 齐雪梅、戴君婷看得心惊肉跳,惊叫连连。 戴君铭这次是带着被萧崇武打败的耻辱闭的关,闭关期间,每一天他都想着如何击败这个一生的宿敌,因此练习得非常辛苦;皇天不负有心人,也终于让他突破至六级高阶,而且玄阴掌的威力更加的强盛,他有信心若再次对上萧崇武,自己有至少六成机会击败对方。 但是,让戴君铭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机会遇上萧崇武,就被两个级别远低于自己,且是第一次联手的戴怜星和展光风逼的如此狼狈。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忍,一咬牙,狠心下来准备用上本为萧崇武准备的杀招——冰封千里。这是玄阴掌第六层的掌法,玄阴掌一共七层,戴君铭目前能达到的是第五层,要驱动第六层武功至少达到七级中阶以上水平,强行放招,会对施展者心脉造成一定的损伤。但是戴君铭现在已经杀红了眼,在他的心里现在只有赢下这场比试的执念。 只见戴君铭狂啸一声,手中长剑突然脱手甩出,掷向戴展二人。此时,戴君铭本已经力竭,但他强行立即运气,将蕴藏在奇经八脉的剩余真气强行聚集,身子高高跃起后马上呈苍鹰扑食之势,双掌如奔雷奔向二人。阴寒之气透体而出,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了似的。 戴君铭刚才那一掷,是全力的一掷,看着长剑又急又快地冲来,听着长剑夹带着凌厉的风声。戴怜星担心展光风无法避开,马上用尽全身力量灌注在佩剑上全力一封,当的一声,终于把对方长剑挑飞,挑飞的那一刹那,戴怜星整个肩膀都发麻。这时,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头发、眉须都已经布满冰霜的戴君铭如一头野兽一样从天而降…… 情势危急之下,展光风长刀自下而上削起,使出破浪斩中攻击最强的一式‘白浪翻天’,在戴怜星及自己身边形成一圈刀墙,希望逼退对方这一击,但是戴君铭击杀之势已成,他根本不躲,左手一翻,在漫天的刀影中,居然准确抓到长刀,他左手一甩,展光风与他的内力相差较远,长刀脱手而出。左手解除刀影防护墙后,戴君铭右手继续击向戴怜星左肩,如戴怜星被击中,手臂必定当场被废。 这时,戴怜星显出惊人的意志,她根本不躲,长剑倒竖,一式‘灯蛾乘风’刺向戴君铭右肩,危机之下,竟然使出的是以伤换伤。眼看着这对兄妹就会以双方同时致残的方式落幕时,展光风看到了戴怜星的危险,他毫不犹豫马上沉肩一撞,将戴怜星撞开,然后用尽全力右掌迎向戴君铭的右掌,戴怜星虽然被撞开,但剑势已成,稍微偏出,不再刺向戴君铭的肩膀,而是刺向其胸口。这样一来,最终的结果是以光风的能力,接下这一掌的后果只能是右掌折断;而戴怜星的长剑将会贯胸而过,杀死戴君铭。 这时,一道人影如电闪般飞入场内,伴随‘啪’的一声清脆双掌交击声音后一道身影从场内飞出。 飞入的人影正是戴一鸣,他看到戴君铭居然为了一场胜利,以自残心脉的方式强行催动第六层的‘千里冰封’,而自己那个倔强的女儿会寸步不让直接与戴君铭以伤换伤,无论如何是作为父亲的他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他看到展光风正准备硬撼戴君铭这必杀一击,于是,快速进行干预。 戴君铭和展光风两人双掌相接的那一瞬,戴一鸣已经赶到,他反应很快,右手一下子抓住展光风的肩膀,用力往后一甩,这相当于替展光风把所有的力量都卸走绝大部分;同时,他左手伸出,在戴怜星长剑上一点, 拨开长剑剑锋,饶是如此,长剑依然在戴君铭的肩膀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一时间,鲜血狂涌。 第25章 晋级 戴一鸣那几招,兔起鹘落,终于将场上两败俱伤的危险给解决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待看到戴君铭肩膀披红,痛苦地单膝跪在地上时,很多人才不约而同发出心有余悸的惊叫。 齐雪梅和戴君婷悲呼着,气冲冲地跑上练武台,看到满身鲜血,痛苦万分的戴君铭心疼的不得了。 齐雪梅怒瞪着同样追上台来的郭红袖道“郭红袖,你女儿好狠啊,居然全不念兄妹血脉之情,竟如此伤害君铭?” 郭红袖脸色一沉,但她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戴怜星抢先道“你要脸不?明明是他先动了杀机的,是他首先不顾一切地要重伤甚至杀死我们。我才跟他拼命的。” 齐雪梅脸色一沉,怒道“反了,反了。你们两母女还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吗?” 戴一鸣已经快速检查了自己儿子的伤势,确定只是皮肉伤后,心里依然后怕不已,他瞪着戴怜星道“住嘴,刚才若你运功至左肩,即使硬吃这一下,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外伤而已,而你却不惜以伤换伤。丝毫不念骨肉之情,难道胜利对于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戴怜星毫不示弱、倔强地与戴一鸣对望着道“同样要是他不那么看重胜负,为何要舍着经脉受损也要使出那一招?难道他的胜负心不重?他何尝又顾念骨肉之情了”。 “你!”戴一鸣狂怒,九级宗师威压透体而出,压向自己的女儿,他狠声道“没大没小,你造反了”。右手掌同时缓缓地举了起来。 戴怜星在对方强大的威压下,却强行运功支撑着,甚至腰板也是笔直,她望着戴一鸣狠狠地道“我从小就学会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尊重,对于我而言,遇难则退,毋、宁、死”。 在戴怜星的心目中,其实一直是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父亲好武,所以她很努力地学武,希望自己变强,就是希望能赢得父亲对自己的尊重,从而赢得对母亲的尊重。但是今天父亲如此偏帮戴君铭的事情让她突然顿悟了。 在父亲心中,也许永远都是戴君铭那一房最重要,那么自己的努力其实只是自己一种执念而已,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心境无比清明,身心的桎梏开始打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自己父亲那将要打下来的一巴掌。 突然,人影一晃,郭红袖闪身出现在戴一鸣和戴怜星中间,只见她满脸寒霜地道“戴一鸣,你敢打我的女儿的话,除非把我给杀了。” 看到郭红袖一脸杀气那护犊子搬的狠劲,戴一鸣脑袋一阵刺疼。他越过郭红袖,看到自己女儿眼角旁挂的出现了一滴泪,一个丰衣足食侯府的女儿,怎么会锻炼出如此坚强的性格。突然他有点明白了,也许这一切都跟自己有关……想到这里,他叹息了一下,抱起自己的儿子,跃下了比武台。府里的人也在喧闹中散去,除了郭红袖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的展光风。 袁乾罡微笑不语也离开了,一路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看着戴怜星还是闭着双眼纹丝不动的样子,展光风走上前拉她。 “风儿,不要,她在突破”郭红袖突然开口制止道。 是的,戴怜星的确是在突破,与展光风合击戴君铭的这一战,让她从中领悟了乘风刺与破浪斩背后两大年轻才俊的武功境界;而刚才看破父亲对戴君铭的偏袒,让她一下子顿悟了,让她长期的身心桎梏被击碎。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心如止水,五级高阶的限制正一点点地被破开。大约一盏茶功夫后,戴怜星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耀的是六级强者的光芒。 几乎与戴怜星同时晋级六级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房间里水汽弥漫,一个诱人的女人酮体正泡在热水中,女人正在低声地哼唱着欢快的小调。 透过水汽,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施霁月。施霁月真的很开心,这段时间逃亡、苦练已经让她很久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施霁月他们所待的地方,是施风雷很早之前已经布置好的一处应急庄子,绝对的安全。 对峰山反围剿一战,让这个得天独厚的女孩一下子成长了很多——自己父亲经常批评她不刻苦练功,浪费了一身极好的天赋。施霁月以前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那么刻苦,父亲、母亲、姐姐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而且自己其实也不差,虽然不怎么努力,但是也跨入了五级高阶了,也算是一个中等强者,至少比龙图这个每天都刻苦训练的人要强。 但是对峰山一战却狠狠地告诉了她血一般的现实——父母、姐姐的武功是很高,但是还不够高,她忘不了母亲被戴一鸣所伤时,一家人那种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武功自我感觉不差,那是因为姐姐、赵凤等真正的强手迁就自己,真的打起来,恐怕连武功级阶比不上自己,但是根基却比自己扎实的龙图也很难赢。更不用说那个自己天生的死对头——戴怜星了,她们两人虽然是同级同阶,但是真正打起来,自己毫无抵抗之力。想起戴怜星,施霁月恨得牙痒痒的,心道:\"。戴怜星,你给我等着,下回本小姐见到你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段时间以来,带着屈辱的施霁月自脱险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很努力地练武,身上流着徐东征血脉的她,天赋真的很好,只是用了一个多月就突破了五六级间的巨大屏障。 施霁月的天赋无疑是令人嫉妒的,但是施霁月的性子却实在不喜欢练武。她头伸出水面,看看自己的双手,突然心痛不已,原来她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苦练让双手起了讨厌的茧子,皮肤也有点向小麦色的方向发展。 对于皮肤的变化,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顶着那么恶毒的阳光练武,怎么可能不伤皮肤呢。于是,前段时间,她很坚决把练习尽量改到了晚上,白天好好补觉,这样的练功态度按道理是不可能有什么进展的,但拉仇恨的是,她依然真的突破了。 为了肯定自己这段时间的刻苦,施霁月奖励了自己一个热水澡。本小姐真的是个天才,你看,只要稍微努努力,六级就这么轻易突破了。 不知洗了多久,直到疲倦已经洗去得差不多了,她才从床上下来。 她从小最喜欢的是跳舞和占卜游戏,她看着桌子上的两张纸片,发了一会儿愣。两张纸都分别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其中展光风的八字都出现在这两张纸片中。对于展光风,施霁月感情很复杂。这是一个与自己指腹为婚的男子;这是一个被自己打伤后,无法脱险的男子;这是一个将自己留在断桥的那一头,用受伤的身体掩护自己脱险,独自面对危险的男子。 那一刻,她真的很感动,这样的人的确值得托付终生。而且跟唱戏中两人两情相悦,偏偏父母不同意、生辰八字相克等古老段子不一样,他们的婚姻是双方父母均认可的,自己的父母从小就把对方看成亲儿子一般。特别从八字相符而言,他们两人的八字,无论施霁月用什么方式测算,结果都是一样:真的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两人的命运却因那个女人改变,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只要满十六岁就会把自己给挤出‘胭脂榜’的可恨女子。 若算八字,郑端允和展光风的八字绝对不如自己和展光风的合,但是偏偏是这个女子却对自己和展光风的关系产生了破坏性的影响。为了这个女人,展光风居然当众悔婚,这让爱面子的施霁月恨得牙痒痒的。 十五月亮十六圆,今天是腊月十六夜,月光从窗外温柔地渗进房间里。除了占仆,施霁月也好舞,心烦意乱的她把纸片塞回怀里,慢慢地站起身来,不一会儿房间的窗户里映射出一个起舞的倩影。 第26章 全家的希望 同样在施风雷的这个秘密山庄中,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子,施伴安。 在窗外看着窗户那舞动的影子,施伴安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情。此刻她的脸色很苍白,因为担心施霁月体内有寒毒暗疾,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母亲在月圆之夜协助自己排寒毒。而这次母亲受伤后,父亲总不能光着身子给她疗伤。因此昨日的寒毒发作,是施伴安独自一人面对的,寒毒发作时,她内心无比坚定,虽然寒毒并不因为自己内心的坚定而减少,但是寒毒能摧残她的身体,已经不能让她内心感到畏惧。 由于施伴安有寒毒发作前轻生的前科,所以母亲前一天不顾身上的伤势未愈,拖着病躯跟她谈了很久。她当然也知道母亲的意思,所以她当时安慰母亲道“娘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个负累,但是我现在觉得自己是有用的”徐芳芳从女儿的眼中看出坚定,她知道女儿不是在敷衍自己。 施伴安真的不是在敷衍母亲,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可以给亲人带来很多。以前,施伴安练武目的只是为了站起来,希望能重新见到那个童年的玩伴;但是现在她习武的目的变成要保护好家人。她希望凭着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妹妹能够无忧无虑地跳舞,做一个开心无忧的小女孩;她不希望再看到父亲眼中再出现对上戴一鸣时那种痛恨却无奈的眼神;她更加不想看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当着自己的面被戴一鸣那样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要实现这些希望,唯一的办法是自己变得更强,只有更强才可以守护自己在乎的人。 自己的父亲长期卡在八级高阶,用外公的话来说,八九级的差距犹如天壤,估计八级高阶已经是父亲的瓶颈了;妹妹的天赋虽然好,但是的确志不在武;而光风却因为从小被母亲教导学文,并且失联后长期流落在外,都在学习那些逃生、刺杀的技巧,系统性武功锻炼被耽搁了。所以,光风这辈子能达到八级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施家迟早会再遇上戴一鸣,到时候,能站出来了只有施伴安自己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施伴安那看上去是那么孱弱的肩膀上。但是她武道前进的路子比别人都难,就好像武学修行前行一百步的时候,如期而至的月圆寒毒发作就会损坏她的根基,让她的修为后退五十步。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可以为自己的成就而自豪:十八岁七级初阶,这是一个可以媲美展绍、戴一鸣的天才级存在。 但这还不够,她要变得更强,自从对峰山逃亡后,施伴安更玩命地练习,但是她之前已经是七级初阶了,武阶越高,级阶间的差距会越大,要突破谈何容易。施伴安知道练武切忌心浮气躁,因此她平复了心态,踱步走出房门,经过施霁月房间后,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施风雷此刻正在房间的小厅里。夜已深,一人一杯一黄灯。施风雷正坐在一张残破的桌子上独酌。他今天整天都很疲惫,从朝廷围剿脱险后,他们几百多号人在东峰山脉中隐匿了大半个月,最后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从不同的方向突围,最终逃出了朝廷的包围圈。 但是这次围剿让大魏受到的损害是非常明显的:己方武功第一人、宗师级曹由栩被杀;大量的弟子,而且是武功最好的那部分被杀或被抓;妻子受到重创,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过让施风雷感到安慰的是,两个女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非常懂事,拼命地练功,其中霁月还一举突破了长期的瓶颈,成功晋升六级。 想到霁月,施风雷还是有点无语,这个小妮子真的天赋极好,只要她努力一下,她取得的成就就会比别人高,但是霁月偏偏不爱习武,她就爱跳舞和占卜这些玩意,武功刚突破后又开始旧态复萌,躲在房间里半天不出门。根据施风雷对女儿的了解,他肯定女儿这时候在通过不同的方式奖励自己,给自己一个偷懒的理由。 相比而言,安安最令人心疼,她好像把所有责任都承担起来似的,玩命地练习,好可怜的孩子,她还是一个天生不足的小女孩啊。 现在虽然落魄,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最重要的亲人都在身边。不,也不完全是都在身边,除了光风。 想起光风,他暗自叹气,因为徐萍萍生产时落下病根,不能再生育,因此施风雷在徐芳芳的要求下曾要了一个通房丫鬟,很可惜,那个丫鬟怀孕期间就是国家遭难的日子,丫鬟流产而死,那个孩子还真的是个儿子,但是颠沛流离下,孩子最终也没保住。也许真的是天要让施家嫡系绝户了。 一直以来,施风雷夫妇从小就把展光风当儿子看待。好不容易与光风重遇了,却又被死对头戴一鸣在自己眼皮底下大模大样地带走了。 想到戴一鸣,施风雷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这个叛徒,昔日打伤了自己的岳父及妻子,让自己的大女儿长期忍受寒毒侵扰,妻子不能再生育;而今日,还继续杀我的弟子,掳走展光风。还有就是他的女儿还把自己的小女儿给打伤了,戴家真的是全方位地欺负施家啊。旧仇未报又添新怨,士可忍孰不可忍,想到痛苦之处,施风雷脖子一仰,一杯热酒灌进了咽喉。 这个场景,被施伴安看到了,她大致能猜到父亲在想什么,很乖巧地坐到一旁,劝慰道“爹,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次虽然损失了一点人,但是绝大部分人还是逃出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往好的地方想的确如此”施风雷原来已经打结的眉心开始缓解,顿了一下,继续道“说起来,这次幸亏了光风,要不是他冒险回来报信,我们这次真的被一网打尽了” “嗯,我就是觉得光风哥哥一点都没变,还是以前那样的关心我们,所以安安才会把他放走的。也幸亏放走他了,不然不能及时获得朝廷围剿我们的信息”施伴安眼睛闪着一丝得意的光芒。 看到女儿那得意的样子,施风雷不禁白了她一眼道“这次只能说是错有错着,以后再也不能这么鲁莽行事了” “好的,以后安安会小心点的”施伴安快速地道,样子里哪里有认错的样子。 施风雷无奈地摇摇头,想到被戴一鸣抓走的光风,脸上不禁浮现出忧色。 施伴安知道父亲是在担心被抓走的展光风安全,不禁也忧心忡忡地问道“爹,你说光风在戴一鸣手上安全吗?即使戴一鸣迫于跟展叔叔的关系不能加害光风哥,但毕竟光风哥这次通风报信放走我们,朝廷那里会放过他吗?” 施风雷叹了一口气道“安安,其实那天我留下风儿,一来是当时形势之下,光风受伤很难脱险;二来我也是在赌,赌戴一鸣不会当众伤害风儿,毕竟他和展绍的关系天下皆知,我了解这人,既想要利,也想要名。”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虽然证明自己没猜错,但是若稍微有点判断失误,那么我就没脸再见你的展叔叔了”。 “嗯,真的菩萨保佑”说到当时的情景,安安依然心有余悸。 “但是,当我看到戴一鸣不惜耗费真气威压风儿时,我就知道风儿不会有危险了”施风雷脸上出现一丝微笑道。 “嗯?戴一鸣用真气威压风哥哥,是要风哥哥跪下折服,为何……”安安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父亲。 “安安,你想过没有,若是想当众折服一个人,需要通过散发真气去威压吗?直接点击风儿的穴道不是更好吗?”施风雷启发地提问道。 用散发真气的方式去威压折服一个人对施展者自身真气损耗非常大,由于发功者很多真气都外溢到周围的空气中了,真正能作用到目标人物身上不足三成,的确得不偿失。这个道理,安安是懂的,听到父亲如此启发,安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么爹你觉得戴一鸣为何用这种方式?” “戴一鸣用这种方式不在于要折服风儿,又或许一开始他也许想折服对方,但是后来他的目的已经变为要探测风儿的内功”施风雷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探测?内功?他想探测风哥哥的净月功?”安安突然有点明白了。 “是的,他在探测。”施风雷脸上出现一种嘲弄的表情,继续道“以他的能力,当时应该已经发现了风儿修炼的净月功跟他自己练习的易元经有差异,甚至会发现净月功可以解除他玄阴功带来的痛苦,所以那天他不惜浪费真气也要将风儿的功法探明。风儿那天也受苦了,但是也算是因祸得福,戴一鸣对风儿覆盖全身所有穴位的探测,结果是帮风儿打通了全身经穴,也让他顺利晋级” 安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担心地问道“那戴一鸣会不会逼风哥哥透露易元经的口诀?” “可能性极小,戴一鸣这种人说句俗话就是那种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的那种,他应该要先堵住悠悠众口,慢慢再从光风那里套出净月功的秘笈”说到这里,施风雷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意,道“但是戴一鸣啊,戴一鸣,你机关算尽,难道真的会如你所愿吗?……” “啊,那么风哥哥有危险,我要去把他接走”一旁的施伴安没等父亲说完,急冲冲地打断道。说完,施伴安发现自己的父亲很奇怪地看着自己。 施风雷不禁内心在叹气,自从与光风相认后,安安的表现全部落在他的眼里。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对光风的感情,作为长女安安本来就是跟光风是天生一对的,偏偏命运一直在跟这个女孩开玩笑。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安安并不适合生育,这对于喜欢小孩子的安安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因此他原来计划就是想把两姐妹一并嫁给光风的,但是没想到现在多了一个郑端允的存在,而且光风明显对郑端允用情至深…… 看着父亲看着自己,施伴安不禁脸上一红,低下头道“即使不能把他接走,但是给他送个口信,提防着点也是好的。” “也好,你去吧。”施风雷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继续道“但是你要知道的是,我们会去找光风,这点相信戴一鸣也会想到,不仅仅戴一鸣,睦王甚至朝廷都会想到,因此没准会有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面跳;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风儿落在虎狼之中。其实,不仅仅是风儿,还有龙图那些弟子,他们现在都在睦州,我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所以你这次过去,只是想办法和光风取得联系,千万不要鲁莽行事,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过来再从长商议” 施伴安用力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们救出来……” “我也一起去”施霁月不知什么时候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月儿,安安武功比你好,特别是轻功修为方面甚至可以媲美我,这次只是去探情况,所以你还是留下来吧”看到是自己的小女儿,施风雷皱皱眉,旋即摇头道。 “安安武功虽高,但是江湖历练不足,心地单纯。而且我怕她急于营救风哥哥,最终坏事。有我在身边,有事可以互相商量”施霁月道。 “这”霁月说的不无道理,施风雷稍微沉吟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那好,你们去吧,互相提醒,互相照应,要沉得住气。我会尽快去和你们汇合” 施风雷其实并不放心两个女儿单独去睦州,但是他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回去处理,不能她们一起去睦州。 自从曹由校行刺行动目标一个都没有达到后,曹由校的地位一落千丈,灰溜溜地跑回老巢了。而施风雷由于要安置之前根据地撤下来的人员,所以没有同行。但施风雷已经收到了朝中的保守派老臣子的信息,他们都希望施风雷尽快回去主持大局,褫夺曹由校的监国权,还政于魏帝。另外,朝廷这次围剿可以快准狠来形容,很明显是自己这边出了叛徒,这个叛徒是谁,必须要查清楚,不然流亡朝廷的老巢恐怕都要被端掉。 第27章 挖墙 睦王府内,静思阁。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静思的地方,是睦王遇到问题时,最喜欢待的地方。 房间很简陋,一张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但房间里除了这个桌子外,简陋的离谱,因为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之所以没有椅子,是因为郑三桂觉得站着比坐的更容易集中精神,同时站着比坐着要看得远,此刻的郑三桂正屏住呼吸在写字。郑三桂并非传统意义的武将,因为他很有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谓无一不精,加上那风流俊逸的外表,仿佛世上男子所有的优点几乎都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年轻时,郑三桂不知道是多少王侯将相女儿的理想夫君。 身材矮小、身形单薄的陆磊在旁静静地看着郑三桂,因为房间里没有椅子,所以陆磊当然也是站着的,睦王同样觉得对话的人站着比坐着更加容易保持专注,能对自己的话及时做出反应。 陆磊被邀请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来到这里意味着郑三桂遇到了烦心事,那种难以解决的烦心事。郑三桂表面上很平静,这是睦王的涵养,看上去即使泰山崩于前,睦王依然能保持这份定力。但是郑三桂的手却出卖了自己的主人,陆磊敏锐地捕捉到郑三桂最后的那一笔,落笔有点沉重。 郑三桂写完,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明显对于自己的这幅字并不满意。这幅字写的是“有备无患”,应该说写的非常漂亮。但是陪伴了郑三桂半生的陆磊看得出来,最后的那一点入纸明显深于其他笔画。那是患字的最后一笔,心字旁的最后一点,略显沉重的一点。 现在叱咤风云的睦王却眉头轻蹙,眉间隐隐约约呈现一个川字,郑三桂知道陆磊肯定看出这幅字的问题,也不打算掩饰什么,他轻轻叹息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真的是说易行难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爷您不要太过苛求自己”陆磊轻声安慰道。 “先生你对于今天皇帝几份圣旨怎么看?”郑三桂语气依然平和。 “这几道圣旨,我觉得是都事出反常”陆磊躬身道。 “哦?此话怎讲?”郑三桂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先讲戴一鸣的封赏。与前朝不一样,我朝封爵的要求是‘非有社稷军功不封爵’,实行的其实是宁封官不赐爵的制度。由于有军功的要求,所以我朝能获得爵位的勋戚大部分为伐魏所得。近三年来,不算戴侯此次升爵,实际获爵的人数非常少,仅仅只有可怜的四人,分别为一个侯爵,两个子爵,一个男爵,而升爵的一个则都没有。相反,由于犯错而被削爵的人数却数之不尽。因此这次戴一鸣的升爵显得非常突兀。” 听到陆磊的分析,郑三桂连连点头,低声笑道“我们的孙圣上就是那么的小气,不就是不想给勋戚们一个世袭地位嘛” 陆磊接着道“因此,这次戴一鸣的升爵则非常反常。这次戴一鸣升爵的理由是:斩杀前朝余孽曹由栩。这点功劳的确很大,毕竟斩杀的是一个九级宗师人物。但是击杀曹由栩的同时,曹由校和施风雷却遁走了,这个不能不说是此次围剿的最大败笔。但是皇帝好像直接无视这些不足,只是在圣旨中勉励戴一鸣再接再厉,继续扑杀前魏余孽。另一方面,本次封赏可谓皇恩浩荡,居然直接让戴一鸣从侯爵升为三等公,需知道获公爵者,无一不是为皇帝攻城拔地的将领,都是对帝国有大贡献的,而戴一鸣此次却开了一个先例,只是诛杀一个强者,则可以抵得上杀敌十万兵?为帝者,不可能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这样做明显是‘功不配赏’,会遭朝臣们非议。而最厉害的是,皇帝非常了解戴一鸣需要什么,那就是声名。由于展绍在民间的崇高地位,所以自从伏击了自己的义兄展绍后,戴一鸣一直被民间诟病,甚至被戏称“无义侯”。但这次圣旨直接通过官方为戴一鸣正名,并封其为‘忠义公’。” 听到这里,郑三桂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 陆磊很敏锐地捕捉到郑三桂的怨气,继续低声叹道“这一招很明显又是施恩于戴一鸣,让戴一鸣知道天下能给到他想要的人,只有皇帝。”说到这,陆磊用眼睛余光偷看了郑三桂一眼,果然发现对方的胸脯明显有点起伏。陆磊继续低声道“虽然不能肯定能离间王爷与戴一鸣的关系,但是若我是戴一鸣,真的会对皇帝感恩戴德……” 郑三桂不由得冷哼一声道“要想挖我墙角,没那么容易” 陆磊语气依然平和“至于王爷您的这一道圣旨,既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虽然现在民间有一些闲言碎语诋毁郡主,我们此前已经猜测到皇帝会重点在圣旨上予以驳斥。应该说这点皇帝还是做得好的,除了安慰郡主本次受到的苦难外,还将那个北海夜明珠赠予郡主。知道明珠来历的人都知道,这个几乎是未来太孙妃的聘礼了。间接向民间说明,皇帝对于郡主谣言的无稽之谈根本不信,而且要准备将郡主选为太孙妃……而且,睦王你在审判前魏余孽时,坚持要锦衣卫的人来参加,就是要大大方方地告诉皇帝,郡主的清白没有任何问题。” 看到郑三桂听到这里脸色稍缓和,陆磊稍微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意料之外的部分主要有三:一是,根据我们的消息,朝廷今年遭遇了如此大的旱涝灾害,理应国库空虚,睦王和我之前分析的是今年的岁赐估计要少给,或者要晚点赏赐,但是偏偏皇帝居然不仅按时给,还多给了八十多万两。以皇帝那一直小里小气的作风,这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他这么做,可能的原因无非是:要么国库真的很充裕,并非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要么就是他在打肿脸充胖子,迷惑王爷你,让你不知道他的深浅。” 郑三桂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被这个给迷惑住了。真的不知道皇帝究竟有多少身家。” 陆磊也陪着无奈地点点头,继续道“若岁赐这个事,还算是有一定的合理性。那么对于林王妃和大公子的封赏则有点完全出乎意料了。林王妃生性洒脱,皇帝应该知道她对那些封号并不上心,但是这一次偏偏获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跟王妃平级,侧室与正室同等封号,这个很容易引起王妃一脉不喜;而我了解到的是,不仅仅王爷这里,戴一鸣那里也是一样,郭红袖本次也获得了封赏,品位同样与正室持平……而无论王爷这里还是戴一鸣那里,正室均姓齐。暗暗指向王爷的左膀右臂——齐司马” 听到这里,郑三桂眼中闪过一丝阴暗的恨意,但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地沉吟道“会否皇帝根本没想到这么多呢?毕竟这些都是家事,国事如此繁杂,一时没想到圣旨给我们郑齐两家带来矛盾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他赐封媛媛的一来是看在昨日的情义上,二来她是允儿的母亲,这次允儿受难,作为母亲‘母凭女贵’也说的过去;至于郭红袖嘛,这次要赐封戴一鸣为忠义公,那么义当然也要宣扬的。那个展绍后人,死士展光风的父亲展绍与戴一鸣、郭红袖合称‘红衣三侠’,赐封郭红袖好像也说的过去” 陆磊心里在冷笑,他知道郑三桂在试探自己,但也不生气,微笑道“王爷真的如此认为?若两位夫人的赐封还能说得过去的话,那么第三个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大公子因刚满而立之年而获封‘镇睦将军’一事,又如何解释?不要说皇帝不知道大公子的母亲姓田,而睦州的右军司马的兵马指挥使也是姓田啊。” 郑三桂有深意地看了陆磊一眼,赞叹道“还是先生分析透彻,如此封赏的确有冲着齐家的嫌疑”其实这两道圣旨其实已经引起齐家的不满,左司马刚刚已经派人进府到自己的妻子齐雪菊那里了解情况了。郑三桂知道自己应该主动去找齐雪菊那里安慰一下,但由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自己还没想好如何应对还没过去而已。 “先生分析的非常正确”郑三桂说完,叹了一口气,若有深意自言自语地道“难道真的要卸磨杀驴了吗?” 陆磊平静地道“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帝这两份圣旨必将引起睦州的震动,王爷及早做好打算” “那么先生觉得本王该如何反应?”郑三桂眼里闪着热切的光彩。 “适当的示强,不能一味退让,否则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踩前两步。”陆磊迎着郑三桂的目光道。 郑三桂深沉地看着陆磊好一会儿,下定决心点点头。突然好像想到什么,岔开话题问道“先生,如何评论展光风?” 陆磊沉吟了一会道“老实说展光风这次获得赏赐,的确同样出乎意料。但是仔细想一下,其中也有一定的端倪” “哦?”郑三桂有点诧异。 “戴一鸣把展光风带回府后,以他过往行事分析,他用自己的爵位来换展光风的平安可以理解;而皇帝会赦免展光风也是可以预判的。只是没想到戴一鸣凭借此事反而获得如此高的声誉而已”说到展光风,陆磊脸色变得轻松,的确这个死士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蝼蚁一般,所以说起来不会像睦王和戴一鸣两道圣旨那么严肃。 “那么先生又是如何看他被赐官一事?”郑三桂追问道。 “说起这事,王爷您肯定知道太孙之前在儒家圣地举办的诗友会的事情吧。”陆磊微笑道。 “当然知道,允儿这次本来就是过去要参加的,可惜偏偏遇上了前魏余孽行刺的事情。所以后续的事情,我也一直再留意”睦王道。 “嗯,那么王爷您是否知道太孙在那里当众公布要寻找宗圣后人的事情呢?”陆磊问道。 “这事也在上一期的邸报说了,这事与展光风何干?”睦王有点奇怪。 “今年是大吴立国十周年,立国以来,虽然近期发生行刺郡主事件,但总体而言,前魏的抵抗势力已经日渐式微;睦州在王爷的经营下,将东辽铁骑死死挡在睦州之外。中原承平日久,这个时候,皇帝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安稳民心。那么必须要从文武两方面入手:文的方面是挽回天下学子之心,弥合朝廷和学子之间因战争造成的分歧;至于武嘛,民间一向崇尚侠义之事,但讲到侠义,往往又牵扯到以武乱禁,很多所谓的侠士借侠义之名,实行欺男霸女之事。因此朝廷需要一个标杆,一个天下武者的标杆。而展绍之前不畏权贵、为民请命的事迹一直被民间传颂,我实在想不到还有比展绍更适合的人选了。国人喜欢传承,展绍死后,这个大旗由他儿子来抗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展光风这次虽然被有心人起了‘色刀’的外号,但是民间对于他能拼死守护郡主,甚至不惜与胭脂榜美人施霁月退婚的事情,还是非常认可的。所以,皇帝干脆就把展光风作为一面大旗给扯起来了。连展光风的官位‘带刀侍卫’都体现出这种传承。”说到这里,陆磊轻叹一口气道“看来,吴皇开始散尽开国时的戾气,开始积累民望了” “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彻”郑三桂点头称赞,接着正色道“刚才先生说的适当示强,究竟是指什么呢?” “依吾愚见,王爷可从两方面入手:目前睦州却有一隐忧,就是嫡子年幼,但长子成年,而长子端熊能力的确出色;但嫡子端麟乃为左军司马女儿所生。现在睦王的世子之位迟迟未定,在现在朝中这多事之秋,难免会造成全州各级官员诸多猜测……”陆磊说到这里,发现郑三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他像没发现异样似的,继续说到“虽然王爷现在春秋正盛,但是从王脉延续,安定众将的角度来看,王爷应该尽快上表册立世子,以杜绝其他小人的觊觎之心” 确立世子一事,其实一直困扰着郑三桂,他权衡了非常久,他虽然疼爱嫡子端麟,但是又担心嫡子年幼无法担下睦州的重责;而长子端熊性格沉稳,行事干练,非常得到自己的欢心。郑三桂原本想再过几年,多观察嫡子几年才确定世子人选的,但从今天的圣旨突然册封自己的长子为“镇睦将军”来看,已经有挑拨意味了。郑三桂想到这,咬咬牙下定决心,沉声道“先生所言极是,俗话说针没有两头尖,凡事都有得失,既然这样,这几天我便启奏金銮殿上的那位,要求册立端麟为世子” 对于郑三桂此刻表现出来的杀伐果决,陆磊赞许道“王爷英明。另外一件事就是,东辽那里前段时间的拜访,需要尽快做出决定了……” 郑三桂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寒芒。 第28章 恐怖的郑端熊 郑三桂屏退陆磊后,独自召见了长子郑端熊,没有人知道两人详细的谈话内容,但是郑端熊离开时,无论他的表情依然是那么的淡然,但是事实上,这一刻他成了弃子。 郑三桂看着郑端熊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哀叹。对于这个长子的能力,他是高度认可的,识大体、有勇有谋、坚忍,还有脸上挂着那容易永远让人觉得亲近的和煦笑容……,唯一不足的就是并非嫡子,而贵为左司马的齐家却掌握了睦州七成兵马,这是郑三桂成为异姓王的统治基石,是他必须稳定的基本盘。虽然知道自己孩子的优秀,。他对郑端熊最后说的话是:“要是你是嫡子,或者端麟没出生该多好啊!”这是安慰?是肯定?还是可惜? 今天本来睦王侧妃田秋雁很开心的一天,不是吗?自己的儿子刚满二十不久,就马上被皇帝册封为“镇睦将军”,这是睦王子女中首个被赐予官职的,证明了自己的儿子足够优秀;加上自己儿子的能力,已经获得郑三桂及其核心团队是高度认可,那个王位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的远。可惜偏偏就是这天,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向她转告了郑三桂的决定——准备册立端麟为世子。 这个消息对于田秋雁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此刻田秋雁眼泪汪汪,哭泣道“熊儿,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要是娘是正妃,而不是侧室,以你郑家长子的身份,还有你过人的能力,早就是世子了”。 “娘,想开点,没事的?”郑端熊满脸都是那和煦的笑容,看着这个笑容,你会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其他事情会让他着急的,此刻轻声地安慰自己的母亲道。 看着这么优秀的孩子,田秋雁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忿忿不平地道“齐雪菊不就是靠着齐家是左军司马吗?就因为这一点,齐雪菊就应该是正妃?而我活该当侧妃?本来以为,这个齐雪菊连生三个女儿后,已经年老色衰,吸引不了王爷宠幸,已经基本没有威胁了,偏偏还能在最后一刻生出一个带把的郑端麟出来。真的是老天没眼啊。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让这个孽种出生的……”在齐雪菊怀了郑端麟那段时间,田秋雁一直心神不定,她的一个贴身丫鬟曾向她建言,用些药让齐雪菊滑产。 但是那时候也是齐家保护力度最大的时候,田秋雁一直因为找不到机会而懊恼不已。要是当时狠心点,胆子大点……没准真的就有可能了。田秋雁很后悔,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嘘”郑端熊马上制止母亲继续说下去,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很快又回复到那风高云淡的状态,虽然刚才已经屏退了左右,但他用警惕的目光环视四周,再次确认没有人听到后,他用力地抓住自己母亲的手,眼睛凝视着母亲沉声道“娘,你知道吗?立郑端麟为世子的话,是孩儿首先向父亲提出来的” 田秋雁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今天孩儿被赐封为将军时,孩儿已经知道不妥了。”郑端熊沉声道。看着母亲一脸疑惑的样子,郑端熊继续道“娘,您想想,对这次圣旨最愤怒的是谁?” “……齐雪菊?”田秋雁本能地道。 “齐雪菊无疑是上午最愤怒的人,但若郑端麟因此正式获得世子地位,那么她反而成为赢家了,最愤怒的人其实是父王。您看,除了我们这一道圣旨外,戴一鸣那里也得到了圣旨。这两个圣旨主要的内容可以归纳成四点:一是林媛媛被册封为一品诰命,这个明是打齐雪菊的脸,但由于林媛媛和孙皇的关系天下皆知,这一巴掌其实打的是父王,谁也不想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惦记着;第二个就是我的封赏了,齐家是睦州左司马,统领了睦州近七成军队,是父王的基础,孙皇的这次对我的进行了封赏,很容易引起齐家的不满及危机感,这是给睦州的稳定下绊子,父王怎么可能不愤怒;第三个就是对戴一鸣的封赏了,他是本次圣旨最大的赢家,圣旨中将其击伤师傅徐东征、伏击义兄展绍的行为形容为忠心朝廷,大义灭亲的行为;并褒奖他为了展光风,宁愿舍弃爵位的行为,以朝廷名义为其背书‘忠义公’,这明显是朝廷向戴一鸣示好。戴一鸣长期被父王看做是自己人,而且两人其实是连襟关系,朝廷是在挖父王的墙角啊,明确地暗示戴一鸣‘你要的东西只有皇帝能给你,睦王不行’;最后就是不仅齐雪菊,齐雪梅也遭到打击,因为郭红袖同样被授予正妻一样的封诰。这样会逼着父王必须对齐家进行安抚”郑端熊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这四点看似无意,其实环环相扣,我不相信孙皇不会猜到以父王的睿智看不出其中的端倪。问题是为何孙皇明知会造成父王的不满,但是还要这么做?” 田秋雁毕竟是官宦世家,儿子这么分析已经明白了,她目光不由闪过一丝担心道“那你觉得为何孙皇为何这么做?” “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孙皇暂时不会跟父王撕破脸,现在是斗而不破,其实是想试探父王的反应;第二个原因嘛,他想毁了我!”郑端麟眉宇间透出强大的自信不屑地道“孙皇其实最担心的是我得到世子之位,所以在捧杀我。他这次把我捧起来,就是让我处于风暴口,让齐家警惕。” 田秋雁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不由得捉住儿子的手道“你还没成为世子,就被孙皇盯上了,怎么办?” “俗话说,不招人忌者是庸才,孙皇瞄上了我,不恰好证明了孩儿的优秀吗?孙皇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这几招连消带打,我毫无疑问会成为最大的失败者。所以,上午我拿到了圣旨后,就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说到这里,郑端熊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慢慢地道“所以,我刚才未等父王先说立郑端麟为世子的事情便首先主动提出来,为他分忧。” 田秋雁眼中流露出沉思状,郑端熊接着解释道“娘,你想,既然这次郑端麟无论如何都会被立为世子的,那么不如我主动说出来,让父王知道我的能力及大局观。否则,要是让父王亲口说出来,按照父王的一贯作风,没错,他会事后补偿我,但是补偿方式很大可能是让我去当郡守。这样明升暗降的结果,是让我远离决策群,以便安稳齐家的心态,并消除日后长嫡争位的威胁。我现在要做的是争取留在决策群里面,不管我做什么,我只想留下来。只要我还留在这里,那些依附在我身边的人才会觉得我还有希望,没错,我只想留下来。”说道这里,郑端熊再次放低声音自信地道“而且我很快就可以在父王面前再次表现了,我会让父王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谁继承他的位置,才能保住郑家的兴盛”。 田秋雁看着自己充满自信的儿子,心里却有点不安好奇地问道“熊儿,能告诉娘亲,究竟是什么事吗?” “娘,你放心好了,绝对是好事,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你”郑端熊微笑地道。 看着一脸不解的母亲,郑端熊微笑解释道“总之这次功劳是娘亲你带给我的,你还记得半年前,王府进行过一次前朝物品大搜检的事情。” “嗯,我当然记得。是你父王说朝中那段时间很动荡,一些已经归降吴皇的前朝大臣因为被发现家中依然珍藏前朝皇帝的奖赏,被吴皇定为心存复辟,有谋反之心进行定罪,所以你父亲那段时间便让王府上下搜检有没有存在前朝物品,若有发现马上进行焚毁处理。怎么这事跟你说的功劳有关?”田秋雁迷惑地问道。 “你记得就行了,总之你那批首饰里的一把金钗给我带来了好运气就是了”对于那件事情,郑端熊虽然很得意,但也不方便再透露什么,因此换了个话题道“娘,想问你一个事,当年跟着林媛媛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小高子是怎么死的?”郑端熊岔开话题,若无其事地问道。 “小高子自从林媛媛入了宫后,一直照顾林媛媛,是林媛媛最信任的人。当年牛嵬坡兵变中,是小高子用‘李代桃僵’的方法,用一个小宫女替林媛媛挡了一劫,为林媛媛赢得了宝贵的一个时辰,最后成就你父王千里走骑救美人的传奇。后来小高子随林媛媛来了睦州后,因为水土不服,没几年就死了了。他死的时候,林媛媛可是伤心的茶饭不思几个月”田秋雁一边回忆一边道“这个小高子连王爷都很赏识,甚至孙皇在其死后,念其忠心,还封赏了他的族人。你为何突然提起他了” “哦,随口问问而已”郑端熊轻描淡写地道。看着儿子的样子,田秋雁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办事作风,办事目的性非常强,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忧虑来。 第29章 黑暗 郑端熊从母亲房间出来后,便登上回府的轿子后径直回去自己的府邸。他已经成年,睦王给他置办了一处府邸,离王府只有不到三百米距离。这个轿子是他专用的,他不愿意跟其他人共享自己的东西,其实其他人也不喜欢坐这个轿子。因为这个轿子的帘子实在太特别了,一般贵人的车帘最多是薄薄的三层遮阳布,但是他车厢的帘子具有厚厚的7层,而且颜色非常深。帘子不仅仅厚、颜色深,还特别的宽,完全地把轿窗给遮住了。 其实,按照郑端熊的本意,他原来是想他的娇子连窗户都不需要有的,但是怕没有窗户的娇子太特别,容易引人注意才作罢。 这样的轿子,人坐在里面,仿佛置身于黑暗中,心情非常的压抑;而且空气不流动,很容易闷着自己。 但是,郑端熊却喜欢这样的轿子,这是他无需伪装自己的两个地方之一。此刻他正隐身于完全的黑暗中,若轿子里有灯光的话,可以看到他的脸上不再挂着那和煦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阴恻恻的冷笑。 郑端熊现在的心情糟透了,刚才和母亲说话时的轻巧、云淡风轻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他必须让支持他的人保持信心,否则自己的团队就会垮了。 郑三桂估计还是会留自己在身边,但是郑端麟的气势肯定会上来,加上兵权在握的齐家,很多墙头草肯定会倒向那边;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可能都要打水漂了。想到这里,郑端熊的眼睛变得无比怨恨,心里恨恨地默念“孙世民,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们走着瞧,不报应在你身上,就报应在你的子孙上……” 不多久,郑端熊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走进了他无需伪装自己的另外一个地方,房间。 冬梅这个词很容易让人想起另外三个植物:春兰夏荷秋菊。而睦州的春兰夏荷秋菊冬梅是指四个人,具体是四姐妹。其中冬梅在四人中年纪最小,但是却是心智最成熟、最会揣摩别人心理的一个。 春兰夏荷秋菊冬梅是睦州城最着名青楼培养的四朵小金花。前段时间,这四朵小金花还没正式挂牌前就被一个豪客一起买走了,这个豪客是谁没有人知道,四个女孩也不知道她们的恩客是谁,但是她们很开心,毕竟四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现在被同一个人买走,意味着,她们不用分开。但是这种开心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已经疯癫的人是不懂得开心的,而还没有疯癫的人,内心只有恐惧。 内心恐惧的冬梅是带着眼罩,双手、双脚被捆绑着被送进去了一间房间,脱去眼罩后,她发现其实那个眼罩不脱也没两样,因为整个房间都是黑暗,没有一丝亮光。 在青楼里,冬梅就是凭着较强的洞察人心能力,与那些想占她便宜的青楼龟公周旋。前面三个逐一被送回来的姐妹不仅身上遍体鳞伤,更可怕的是回来的时候已经失心疯了,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从她们最后的零言碎语中好像见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对于姐妹的离去,冬梅现在来不及伤心及愤怒,她需要活下去,在青楼长大的她也听说过很多性格变态的客户,她今天一天都在分析即将面对的敌人的心理、自己姐妹当时的反应等等,于是她决定要赌一把。 因为心境镇定,自从被送进房间后,她就一直用心感受这里的黑暗。就这样,冬梅居然很快就觉察到那个已经完全融入到黑暗中的恶魔,她感受到对方此刻正像看待猎物一样看着自己。 冬梅的镇定让躲在黑暗中的郑端熊大感意外,他喜欢折磨弱者,特别是弱女子,喜欢听她们的哀嚎,触碰到她们身上流出来滚烫的热血……这些都能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在这个房间里,他觉得很轻松,很自在,不需要穿上任何的伪装,不需要露出那该死、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微笑。 今天的郑端熊很烦躁,他急需女子的惨叫来平衡自己的心态。他认为最后这个叫冬梅的女子会最容易征服的女子,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看了前面三个女子惨状的女子。昨天送来那个叫秋菊的女子,那个见了两个姐妹惨状的女子没让郑端熊失望。进入房间后一直在哭,一直在对着黑暗求饶,当时郑端熊就静静地看着秋菊的‘表演’。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理解黑暗、安静和恐惧对于人的心态摧残是如何的恐怖。秋菊很快就心态崩溃了,甚至觉得从黑暗中甩出来恶魔的皮鞭、尖刀打在身上也不觉得有任何的痛苦…… 这个冬梅不一样! 在黑暗中,郑端熊发现那个猎物好像发现了自己,他感觉的到那个女子黑暗中艰难地调整了面向方向,这一刻这个叫冬梅的女子正面对着黑暗中的自己。两人四目在黑暗中互相注视着,谁也没说话。剧本里本该有的尖叫、求饶没有出现,代替的是安静及对峙。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良久,正当冬梅觉得自己可能赌对的时候,黑暗中的魔鬼行动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自己,好像还舔了舔嘴唇,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冬梅在黑暗中清晰地感到对方的行动,她的心快跳出喉咙里了,她全身都是冷汗,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了。突然,冬梅觉得脖子一紧,一个大手已经抓住了她的颈部,“难道赌错了吗?”恐慌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冬梅身子应激性反应不断晃动扭曲,嘴巴不自觉“啊,啊”地呻吟着。 “哦,我以为你不会害怕呢”黑暗中的男人阴恻恻地戏谑道。 “呃,呃……”颈部被捏着,冬梅喊不出话,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恐,心道“这下完了……” 黑暗中的郑端熊很满意对方的挣扎,黑暗中嘴巴露出愉悦的笑意。感觉冬梅快要断气时,郑端熊缓缓地松开了手,冬梅一下子像水一样瘫倒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并急速地呼吸着。 “刚才你一点都不怕我?”郑端熊对于冬梅的表现感到很奇怪。 冬梅咬咬牙不回答,她还想保持沉默,这是她之前已经定好的策略,挑起对方的好奇心,从而觅得那一丝的生机。 “你再敢装哑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既然你不想说话,那么我干脆就撕烂你的嘴巴,剪掉你的舌头,那以后你都不用说话了”郑端熊怒喝道。 冬梅心里大?,真的怕对方这么做,支吾地道“怕,我很害怕” 郑端熊很满意,他的语气平和地问道“既然怕我,刚才为何一直不说话?” 事到如今,冬梅只好坦白,颤声道“我觉得秋菊他们前几天应该都求饶过,哭喊过,但是还是惨死了,我想要是跟她们一样反应的话,我还是会一样下场,所以我想,想刚才那个作法可否换得一命。” 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是这种心思,郑端熊愕然了一下,沉默了,他有点佩服这个女孩子的勇敢。 冬梅看到对方不说话,求生意念再次燃起,她哀求道“你要问的我也已经回答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活下来”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活下来”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半个时辰前,郑端熊就跟另外一个女子几乎说了同样的话“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留下来……”郑端熊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跟自己很像,都是那么的可怜,都是那么卑微,不同的是,卑微的自己可以决定这个卑微的女子可否可以卑微地活下去而已。 想到这里,郑端熊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轻轻抚摸上了冬梅的脸颊。脸颊有点湿润,是女孩子的眼泪;脸颊同样很冷,那是对方心底冒起的话寒气。 当郑端熊的手掌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冬梅血液好像由冷变成凝固了,她情不自禁地往后仰了一下,对方的手掌在她闪躲的那一刻有点凝滞,冬梅真的很聪明,她从对方那一刻的凝滞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不满,血液好像又开始变得躁动了,因此她马上制止情不自禁向后仰的身体,闭上眼睛,用脸颊主动贴向对方的手掌。良久,冬梅感受到对方那躁动的心情开始略微的平复。 感受到对方的顺从,郑端熊心里的坚冰也开始融化,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同情,这是同为可怜人间的相互同情。但是生性坚忍的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这个糟糕的想法,他讨厌同情,这在他看来是一种懦弱,他的眼睛开始又变得阴霾。 冬梅不知道为何刚才好像已经驯服的野兽为何又疯狂了,对方突然狠狠地把自己一巴掌打趴下,然后身体重重被压在地上,接着就是身上的衣服被一寸寸地撕掉,对方的双手没有半点的温柔,一直都在掐着自己身上最柔软的部分,紧接着是下身传来的钝痛。 整个过程,这个坚强的女人全程都默默地忍受着,并没有喊出半字的疼。但她知道自己的命运肯定跟其他姐妹不一样,因为她检查过姐妹们的身体,死时,三人依然是完璧之身。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郑端熊停止了所有动作,两双眼睛在黑夜中凝视半晌后,郑端熊最终还是不忍心杀掉身下这个跟自己命运相似的可怜女子。 “你很聪明,也很优秀,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前提是你真的能忍别人所不能忍……”声音冷冰冰地传来。 终于,得救了吗?冬梅觉得全身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如一摊水躺在地上,这时她才感受到全身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疼痛…… 第30章 戴一鸣的小算盘 自从和戴怜星刀剑合璧击败戴君铭后,展光风这两天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和练功,其实那天戴一鸣仅仅是把他扔了出去,避免与戴君铭的硬撼,而戴一鸣把他扔出去时并未使用任何内力,因此展光风伤势并无大碍;而戴一鸣自从那一战后,不知道是否勾起了与展绍的兄弟之情,居然主动吩咐戴怜星多点陪展光风,并要好好练习乘风刺破浪斩。 对于父亲的这个要求,戴怜星当然没有任何的反对。她原来还担心比武后,包括戴君婷在内的齐雪菊那房会变本加厉造谣他们俩的事情。虽然她不是很在意,但是一个女孩被人这么说终归不好。 现在得到父亲的吩咐后,倒是光明正大可以去做了,也许……父亲想起他的兄长了吧。戴怜星原来对展绍的印象仅仅停留于一个武林高手,这段时间通过母亲的口里渐渐了解到红衣三侠的往事,再加上展光风的关系,慢慢对展绍生出亲近感,很想见见这个跟父母关系密切的人。 展光风和戴怜星两人已经尝到了刀剑合璧带来的威力,知道这一套合击术乃是展光风和戴一鸣两大武林天才所作,近几天都心有灵犀地加强合击的练习。两人的默契度越来越高,若以两人此刻的合击威力,若再对上戴君铭,两人可以在百招内斩杀六级高阶戴君铭。甚至即使对上七级高手,也不会落下风。 在戴怜星这个武痴的指导下,展光风的武功修为突飞猛进,同时得益于静月功的加持,他昨天成功突破到了三级高阶。对于自己的武功的进展,展光风很满意。 戴一鸣要求女儿陪展光风练武的事情,却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郭红袖。她通过自己亲近的丫鬟知道展光风和戴怜星的闲言碎语这两天又开始多了起来。作为母亲,她非常清楚女儿对展光风感情。 作为红衣三侠及对展绍的特别感情,郭红袖内心是极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大哥儿子在一起的。但她同样清楚,展光风心仪的女子肯定是小郡主,即使他们两人因身份悬殊不大有机会在一起。 但是即使不算小郡主,那么施霁月呢?那可是展光风正儿八经指腹为婚的人,虽然展光风为了小郡主当场悔婚,但是后来据说是展光风先后在自己的女儿和丈夫手里救了施霁月,甚至还宁愿自己留下来被俘也要让施霁月脱离危险。这样的救命之恩,作为女子的施霁月难道就不可能动情? 总之展光风的婚姻很棘手,以女儿肯定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丈夫的誓言来看,郭红袖认为自己女儿和展光风在一起的几率很渺茫。 因此,郭红袖在得知自己丈夫让女儿去陪展光风的第二天就去找戴一鸣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郭红袖很生气。 “红袖你是指什么?”戴一鸣不明所以。 “为什么让星儿去陪光风,你难道不知道看不出来星儿对风儿的感情”郭红袖瞪了戴一鸣一眼,她认定丈夫是故意而为之,她不知道戴一鸣的小算盘是什么。 “哦,你说这事。作为父亲我当然看出女儿的心思了。”戴一鸣微笑道。 郭红袖鼻子冷哼一声,挖苦道“你还记得还有星儿这个女儿,这么多年你有正眼看过她吗?她学武其实也是想你多关注她” 听到妻子这么说,戴一鸣脸上不禁一红,言语中透露一丝歉意道“嗯,我知道亏欠了你们母女” 郭红袖继续哼了一声,眼圈一红,没有说什么。 戴一鸣突然拉起对方那双多年没有握过的手,温柔地道“前几天,风儿和星儿那刀剑合璧的一战不禁让我想起我们三人的点点滴滴,那时候,我们三人笑傲江湖,江湖上说起红衣三侠,有谁不敬佩我们?可惜我和大哥他终因立场不同,而分道扬镳。这么多年来,我无不哀叹造物弄人,若知道会这样,那时我绝不会来这睦州,现在即使被获封为‘忠义公’,但是失去了一个对我们夫妻最为照顾的兄长,那又有何益呢?” 看到郭红袖想反驳的样子,戴一鸣马上道“所以我知道光风的身世后,我宁愿损耗内力,也帮风儿几乎打通了他全身经脉,包括最难的任脉;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他打通督脉,这样风儿的武功会一日千里。此外,对于他通风报信,导致施风雷等前魏余孽逃离,最后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放走施霁月,这些无一不是可遭灭门的大罪。我呢,宁愿舍弃自己的一切,也要保下风儿……” 当被戴一鸣牵着手的那一刻,郭红袖本能地想把手抽出来,但戴一鸣手紧紧攥着;后来被戴一鸣带入了回忆,一时竟忘记了挣扎。 戴一鸣不禁心里得意,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摸清楚郭红袖的性情,知道怎么说对郭红袖最有用。他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希望我们三人能重新回到以前那样。而现在星儿既然和风儿相熟,而且有爱慕之意,那么撮合他们,同样能让我们三人两家重归于好啊,相信你也希望出现这么个结果吧” 听到女儿,郭红袖清醒过来,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掌,生气地道“这个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那天是亲自去营救小郡主的,从那些俘虏口里,你不可能不知道风儿为了保下小郡主,不惜当众与施霁月悔婚;甚至重伤曹由校。你可知道,星儿曾经说过‘若不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她之人,她宁愿终生不嫁’,全心全意这个条件光风明显不符合,你这样不是让星儿越陷越深吗?”郭红袖越说越生气,到了最后眼睛如喷火般盯着戴一鸣。 戴一鸣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女儿还有这个要求,在他看来男人三妻四妾非常正常,但他的惊讶只是维持了极短的时间,马上心有成足地解释道“我以为你担心什么,这些都好解决”看着又要发火的郭红袖,他信心满满地继续解释道“风儿我看他并非花心之人” “这点我相信,风儿的确不像某些人那样”郭红袖嘲讽道。 戴一鸣脸上微微一红,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光风和小郡主的关系,估计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从皇帝对小郡主的疼爱看,她很快就成为太孙妃,风儿不会有任何机会……” 对于丈夫说的,郭红袖也是认可的,但想到霁月姐妹时,稍微下去的火气又往上涌“那霁月姐妹呢?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三人的瓜葛” “施霁月两姐妹嘛?那更不足为惧了,施伴安全身是病,而霁月嘛?除了长得漂亮点外,还有什么?身份是前朝余孽,能光明正大地见人吗?现在甚至是天下皆知的弃妇。武功嘛,比我星儿差太多了,被我的女儿打的找不着北。而且”说到这,戴一鸣的语气变得非常的不屑,继续道“而且,施风雷算哪根葱?现在只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遇上我除了逃还能干啥?他的女儿凭什么跟我金枝玉叶的女儿相比?总之,你放心好了,我觉得风儿最终会跟星儿在一起的,难道这个不是你的夙愿吗?还有谁更适合做你我的女婿呢?” 郭红袖盯着戴一鸣看了许久,终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异样。女儿嫁给大兄之子,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美好了,不禁内心燃起希望,平复了一下情绪,丢下最后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若这是你的真心话,我无话可说,但若被我发现你另有其他阴谋,作出伤害女儿的事情,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看着郭红袖远去的背影,戴一鸣脸上和煦的笑容渐渐敛去,换成一副阴恻恻的笑容,心道“我的心思你哪会懂?” 第31章 收徒 成武九年腊月十二月十九,宜:纳采,订盟,祭祀,入学。 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也是戴一鸣收徒的日子。一直以来,戴一鸣除了自己的子女外,不收其他弟子,但是这次是例外。 拜师的名为韩潼勇,天鹰门韩啸的嫡长子,今年二十岁,已经是五级高阶。韩潼勇长得仪表堂堂,走路龙行虎步气宇不凡,与一般的武学世家子弟那种莽夫气质不同,韩潼勇为人彬彬有礼乃是当地女子的理想夫君。 天鹰门是睦州第一大帮,已创立两百多年,发迹于睦州的张掖郡,主要是从事镖行业务,借助睦州互市及近年帮主全面靠向朝廷,屡次参加马嵬坡反刺杀等行动,获得朝廷及睦王的信任,逐渐被扶持成为天下第一大镖行,在全国都有分号。 本次拜师,是韩啸不顾族内反对促成的。族内之所以反对,原因有二:一是韩潼勇作为帮主嫡长子,是未来的帮主第一顺位继承人,身负天鹰门发展的重任;但若离开张掖郡,受到门内众人的庇护就会减弱;二是虽然韩潼勇本次是拜武功宗师戴一鸣为师,但天鹰门家学渊源深厚,本门创立后两百年内曾出现过两位九级宗师,历史上门内八级顶级高手更数不胜数,如现任帮主韩啸就是一名八级高手。因此族内长老们都认为,天鹰门的家传绝学并不见得不如戴一鸣的武功。戴一鸣虽然是九级宗师,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家族传承,因此作为少门主只需要勤加练习本门武功即可,无须舍近求远。 但韩啸完全听不进去这些理由,坚持要把韩潼勇送到睦州,他的理由很简单是“通过这次围剿前魏余孽,作为门主的他认识到自身的不足。韩啸更是宣扬要不是戴一鸣当时的舍命相救,自己早就死于曹由栩的剑下了,因此天鹰门不能再固步自封,应该吸收其他门派的精华;另外,玉不琢不成器,作为少门主更应该到外面历练,一直在家族的庇护下生活,是难以成才的”。最终韩啸一锤定音,将自己的嫡长子如押镖一样亲自押到了睦州拜师。 韩潼勇虽然出身显赫,但是,他并非那些纨绔子弟,对于父亲让他到睦州拜师的事情,他起初是惊讶的,但是他跟身边族中长老强烈反对不一样,只是凝视着父亲,从父亲的眼中,他读出了无奈。 韩潼勇知道父亲有难言之忍,但是具体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但他猜测出肯定跟上月的对峰山围剿行动有关。他知道父亲不告诉他是为他好,为家族好。因此,对于父亲的安排,他点头同意了。“好的,既然是父亲的安排,我相信总是对的。而且戴一鸣乃大宗师。我族虽然也曾经出过宗师级人物,但是毕竟已经是历史。有活着的宗师指点,相信肯定能有更好的收益。另外就是,张掖郡毕竟不是州城,我们要有更好的发展,宁锦城的力量也要加强。我去那里可以承担这个重任。” 看到儿子如此懂事,想到自己将儿子交给戴一鸣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时,韩啸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酸疼,眼中闪过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泪光。 对于韩啸的拜师申请,戴一鸣心里非常清楚韩啸是向自己示弱。毕竟单凭一句口头承诺是无法保证韩啸不将曹由栩的真正死因说出去,这次韩潼勇的拜师,其实就像战国时诸侯间的质子一样。 所以戴一鸣很配合地答应了,对外的说辞是“戴一鸣与韩啸在围剿行动中建立了过命的交情,同意对韩潼勇进行教导。” 今天的拜师会很热闹,睦州当地的武林名宿都参加了。拜师礼在忠义公府邸的忠义厅进行,那是公府的一个偏厅,名为聚义厅。戴一鸣有两重身份,既是朝廷的侯爷,但同时也是江湖的宗师。与戴一鸣用来接待官府人员的正厅不同,这个是戴一鸣会见江湖朋友的使用的。 韩潼勇行了拜师礼,正式成为戴一鸣的外姓弟子。然后就是要见过戴一鸣一门的各位师兄。 戴一鸣的弟子其实都是自己的子女,出席的主要是儿子们,戴君铭作为戴家嫡长子同时也算得上大弟子。其实,算起来,戴君铭比韩潼勇年纪还要小,但是一来他的武功要比韩潼勇要高,二来入门时间也早,所以韩潼勇很尊敬地称呼戴君铭为大师兄。 接下来,韩潼勇同样很有礼貌地见过戴一鸣其他儿子,都行师弟礼。将要结束时,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我呢,我呢?我入门也比你早,你也要给我戴君婷行师弟礼。” 韩潼勇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米黄色百褶裙,容貌绝艳的女子在门口嚷道。来人正是戴君婷,韩潼勇的家世决定了他身边不缺美女,但是花丛老手的他,看到戴君婷时,不由得心中震撼,他为人谨慎,来宁锦城之前,早已了解过戴家的情况,当然知道戴君婷,现在终于看到这个传说中的美女,心中暗赞“好一个美人啊,不愧能和林媛媛两母女齐名的睦州三美。” 作为嫡女的戴君婷,其实是不需要出现在这里的。偏偏今天她想约郑端诺出去游玩,被对方拒绝了,当时在房间里生闷气。 雀儿看到小姐这个模样,就跟她说,今天老爷收了一个外姓弟子,据说长得非常俊俏,因此怂恿小姐出去看看。 心情低落的戴君婷经不住内心的好奇,就跑过来了。过来时,看到韩潼勇正恭恭敬敬地向兄长们行礼,从韩潼勇的侧面看去,花痴的她肯定这个的确是俊男一枚,心中觉得要是有这么一枚帅哥师弟,以后带出去给其他闺蜜看时,那么得多有面子啊。 心中打定主意后,就叫嚷着要韩潼勇给自己行师弟礼。 戴一鸣看到来人是戴君婷后,他对这个嫡女实在是疼爱,招手让她过来,笑斥道“你这个妮子,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当师姐?你哪天练过武了?你能教导师弟吗?” 戴君婷却一脸委屈道“爹,你不是常说,人总要知道一个先来后到的。作为你的嫡女,我可是十年前就入门了。现在要韩潼勇小师弟向我行师弟礼,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有道是达者为先,既然是戴小姐入门早,当然受的起这个师姐礼了”。韩潼勇干事干练,处事圆滑,未等其他人吩咐,率先认了这个师姐,并且恭敬一揖。 戴君婷心里大乐,心想这个人上道,强作正色道“嗯,师弟免礼,以后遇到麻烦事,只要说出你是我师弟,那么整个睦州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众人听到后,无不哈哈大笑。 戴一鸣脸带微笑,对着韩潼勇道“潼勇,真的愿意让她做你的师姐?” 还未等韩潼勇回答,戴君婷却不依道“什么嘛?我的好爹爹,他都向我行礼了,我也还礼了,这怎么还有假?” 这么一来,大厅中充满着欢乐的笑声。 各观礼嘉宾纷纷向戴一鸣和韩啸表示祝贺,场面热闹非凡。袁乾罡宣旨后一直还没离开,也应约参加了,此刻也上前向戴一鸣表示祝贺。 戴一鸣看到是袁乾罡,马上拱手道谢,这时,他看到了袁乾罡身旁的人,脑袋就轰的一下变得空白了。袁乾罡身边这个人实在是太俊俏了,美得明眼人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人是女扮男装,用现在的话语来描述,就是“吸睛”,细长的眼睫毛,如点漆般的美眸不时闪动着灵光,最大的特点是,皮肤非常白,如雪一般洁白无瑕。 第32章 女人与刀 戴一鸣见过很多美女,最漂亮是林媛媛、徐芳芳、施霁月与小郡主这四个,而面前这个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若恢复女装,最多只会比施霁月和小郡主稍逊半筹而已,肯定超过自己的女儿戴君婷。 戴一鸣的反应很快引起了其他宾客的注意,待他们看清袁乾罡身边之人后,同样如被勾了魂一样。这个人是谁呢?众人都很惊奇。 可怜的的戴君婷看到自己的风光无形中被这个女子压了下去,嘴巴不服气地上翘着,暗自诅咒着这个抢自己风头的女子不得好死。 袁乾罡好像早已算到这种情景的出现,微笑介绍道“公爷,容我介绍,这个是鄙人的弟子,名为洪雪。雪儿,快来拜见公爷。” “是,洪雪拜见公爷”那个女子仿佛早已适应男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落落大方地报以微笑恭敬道,说话时,樱桃小嘴不经意露出那整齐洁白的牙齿,更显妩媚。 戴一鸣毕竟是花丛老手,脸色马上恢复正常,神色逐渐趋于平静,哈哈一笑道“免礼,免礼。没想到袁大人身边竟有如此出色之才,实在令人嫉妒啊。” 现场的人听到戴一鸣这么说,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微笑——“弟子?袁乾罡你骗谁呢,有这么漂亮的女弟子的吗?男人嘛,大方承认是侍妾不行吗?” 袁乾罡好像也看出众人对自己的心思,但他无所谓地笑笑,也不做任何的解释。 祝贺完,大家开始参观起大厅的物件来,大厅布置是仿照江湖中人习惯的风格布置,除了摆放茶几和桌椅的正厅外。一旁还有一个侧厅,里面还放着一些兵器,都是戴一鸣近年击败其他高手而收集到的名器,也就是他的战利品。每一把兵器旁边,都写着兵器的获得来源。 在这么多的兵器中,其中最醒目的是侧厅中央的架子上放着的一把剑和一把刀,若曹由校在此的话,肯定给会认出,那把剑就是曹由栩的佩剑,果然佩剑旁边的一块木牌上写着一行小字,成武九年十一月十五日,杀曹由栩于对峰山。 至于那把刀嘛,认出的人应该并不多,一来因为那把刀真的太朴实、太常见了。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把刀旁边没有介绍的木牌。但袁乾罡看到那把朴实的刀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展光风今天在自己的院子与戴怜星合练一套乘风刺破浪斩后,就听到偏厅那里传来的拜师吵闹声。戴怜星才记起今天是韩潼勇拜师的大日子,因此就拉着展光风来看看热闹。展光风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但是经不住戴怜星的磨泡,最后还是随戴怜星走了过来。 戴怜星其实是看到展光风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把自己锁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愿意跟府里的其他人打交道,所以想趁着下人们都忙于招待来访宾客的间隙,带展光风出来透透气。但是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发现展光风完全无视大厅的众人,却被偏厅的一件武器吸引住了,准确来说吸引住展光风眼睛的是一把刀,一把看上去好像并不特别,但是却被放在兵器架最中间的朴刀。 戴怜星起初并不知道为何这把刀会放在最中间,但是她很快就从展光风的表现上猜出来了。看着展光风脸色凝重,一步步缓慢地走向那把刀时,戴怜星心里暗叫“糟糕”,马上转身吩咐一个下人去通知自己的母亲,让她尽快赶来这里。 展光风走的很慢,好像每一步都很沉重。他经过戴一鸣身边时,连眼角都不扫戴一鸣一下,此刻他眼里只有那把刀。他的确很熟悉这把刀,刀名就是‘断水’,这把刀他很小的时候就摸过,刀的主人告诉展光风,这把刀是父亲形影不离的伙伴,“人在刀在,刀毁人亡”,现在刀在,人又在哪呢? 展光风的动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戴一鸣看到展光风后,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中不禁一阵懊恼“怎么把展光风在府里的事情给忘记了,应该先把那把刀给藏起来的”,但事已至此,戴一鸣并没有阻止展光风的前进。 袁乾罡和洪雪也留意到了展光风,两人对望交换了一个眼色,互相点点头,站向一边,眼睛注视着展光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展光风已经非常接近‘断水’,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刀抓到手里。 “站住,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那个是我爹的战利品”一旁的戴君婷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冲上来一把扯住展光风衣袖。 展光风豁然转身,已经满布红丝的双眼向戴君婷狠狠一瞪。 养尊处优的戴君婷哪曾被人如此怒目瞪过,心里一慌,手不禁松开了对方的衣袖,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她第二次在展光风面前吃瘪。 展光风不再理戴君婷,他双眼喷出骇人的神芒盯着戴一鸣,一字一句地问道“他究竟怎么了?” 戴一鸣因为庇护展光风而受封“忠义公”的事情近几天已经传到天下皆知了。现场的很多人已经猜到眼前这个少年是谁,现在看到展光风对这把刀的态度已经隐约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都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热闹。郭红袖听到女儿的报信后,马上赶过来了,因为深居简出,这么多年来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把大哥的‘断水’炫耀似的放在偏厅里。她来到大厅里,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暗骂一句“活该”。 郭红袖用手轻轻拍了身边女儿的手,以示安慰。其实戴怜星对展光风是关心则乱,在这种情况下,戴一鸣不可能对展光风下狠手的。 果然,戴一鸣脸色很快恢复平静,淡淡地道“当时他受伤逃离了,但他受的伤应该很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挺过过来。”这是十年来,展光风第一次听到自己父亲的明确消息,他不再搭理戴一鸣,重新转身看着那把熟悉而又陌生的‘断水’。 “我跟你父亲只是政见不同而已,在我的心目中,他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大哥。这把刀并不是我的战利品,我放在这里只是思念你的父亲而已。”说到这,戴一鸣顿了一下,然后提高语调继续道“这世上,包括我在内,谁也不能战胜我永远的大哥!” 展光风静静地站在刀前面,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听到。 戴一鸣语带激动地继续道“这把刀代表着一个传奇,这把刀迟早会交回给你,但你现在若就要这把刀的话,没有办法守着这把刀的威名。你突破八级之日,就是我还刀之时,那时你才有资格拔出这……” “噌”还没等戴一鸣说完,展光风已经左手一把抓起朴刀刀柄,右手顺势把朴刀抽出。这把刀乃是用陨石所带的玄铁所造,刀锋出鞘,闪过冷冷的寒芒,这里的人都是识货之人,他们当然知道这把刀的宝贵之处,暗地都不由自主地赞叹道“不愧是南侠的佩刀,真的是好刀!” “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无论我是三级、八级还是九级,我都有资格拔出这把刀;轮不到外人来给我做规定。既然你说它不是你的战利品,那么我就把它带走”展光风说完,不管任何人,噌一声,朴刀还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快步带着朴刀走出了偏厅。 戴一鸣虽然吃了瘪,但神情很快恢复自然,他并没有阻拦,看着展光风渐渐消失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采。 韩潼勇没想到自己的拜师礼会出现这么多插曲,他嘴巴流露出一丝不易发现的微笑。 戴怜星跟母亲交换一个眼色,获得母亲首肯后,追了出去。 第33章 一个贱人 从忠义府出来后,展光风来到了一个以前最喜欢去的地方——一家饭馆。 馆子并不特别,除了用餐需要的桌椅外,中间也有一个说书的舞台。 但这个饭馆的名字却很特别,叫“四季花茶馆”,展光风以前就很喜欢来这里,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喝,因为这里有他最爱喝的茶槐花茶。 不知不觉间,展光风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他右手抚摸着‘断水’,低头看看杯中漂浮的几片槐花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戴怜星已经从母亲口里知道展光风母亲的名字就是叫“槐花”,所以明白展光风来这里的目的,她之前从未喝过槐花茶,她一直以为凡是花茶类都应该是偏甜、偏淡香的那种。但是今天陪光风喝了几杯槐花茶后,突然觉得茶的味道很特别,初入口时好像有点涩,但是很快咽喉就回甘。 “我母亲姓杨,据她说因为老家附近有一棵很大的槐花树,她出生时恰好槐花盛放,所以外公就给她取名为槐花。不知道是否人如其名的缘故,她很喜欢槐花,煮茶、做菜都喜欢配一点槐花,所以我从小就习惯槐花的味道。嗯,她做的槐花糕很好吃,我们都很喜欢吃”展光风仿佛再自言自语地回忆,仿佛又是跟戴怜星说道。 “你们?”戴怜星眉毛不经意一挑,忍不住重复道。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已经大概猜到展光风口中的“我们”是指谁了。肯定少不了那个“不习武,可争魁”的大美人施霁月了。想明白这点,她不禁冷哼道“怎么?一杯茶就勾起你对青梅竹马的施霁月姐妹的回忆了?” 展光风无奈地点点头,他怀疑上辈子施霁月和戴怜星肯定是葬乱了骨头,他微微一笑,但并不做更多的解释。 由于并不是很机密的事,展光风他们两个虽然说话很轻,但并不刻意掩饰,因此只要是有武功根底的人,有心偷听的情况下还是能听到的。 跟光风青梅竹马的施伴安、施霁月姐妹两当然是属于有武功根底的人了,而且安安她们很用心听,两人的确很想偷听戴怜星和展光风在谈什么。所以光风两人的对话都被她们听去了。 安安姐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她们到了睦州州府宁锦城后很快就打听到展光风住在戴一鸣的公府,姐妹两一直在找可以联系上光风的法子,但是光风一直不出来,她们也不敢冒险探公府,只能一直在门口盯着。 今天她们终于发现展光风好像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本想去跟光风对接上的,但很快发现戴怜星也跟着,所以姐妹俩就不动声色地跟着光风进了茶楼。 安安两姐妹现在是两个普通女子的打扮,脸上也用淡灰抹了一层,看上去就是一对普通的农家姐妹。她们怕戴怜星发现她们,所以跟着两人进来茶楼后,找了一个离展光风的桌子坐下来,此刻两人都竖着耳朵凝神地偷听着。 当她们听到展光风说起槐花糕时,都想起了往事,都不禁心里一暖,对望一下。 而当听到戴怜星略带嘲讽口气说出“青梅竹马”时,施霁月不禁眉头一蹙,心里不满骂道“哼,要你管,对,我们就是从小玩大的。我们就是青梅竹马的,你又咋地?”突然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她的脸上一红。但由于施霁月易容了,所以施伴安并没有发现妹妹的异样。 当两桌四人各怀心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各位兄弟,今天辛苦了,走。我们吃饭去,大家放开吃,今天我做东。一会儿茶馆还有听书,据说非常精彩”一个尖锐的声音说完,接着就是一阵其他人的恭维声“梁公子太客气了,能为梁公子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展光风他们朝茶楼门口望去,看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袍,典型的纨绔子弟打扮的年轻公子在几个人明显地痞城鼠的簇拥下走了进茶楼,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哭哭啼啼,样子秀气的少女,最后是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很明显也是这个锦衣少年一伙的,但这个高瘦年轻人蜡黄的肤色,面色木然,双手抱肩,腰间斜斜地插着一把长剑,仿佛对眼前的事情早已麻木。 展光风看到这些人进来后,眼里闪过凌厉,他认识这个锦衣公子,其实宁锦城很少人不认识。这个公子名叫梁剑,是宁锦富商梁伴诚的独子。梁伴诚有一个谐音外号,名为“梁半城”,是指梁伴诚此人极喜买地置产,由于梁伴诚在睦州世代务农,对土地有着狂热的执着,发家后就喜欢屯地。只要哪里有土地销售,大部分都是被梁半城拿下。用梁伴诚自己的话来说“黄金白银是死物,只有土地是活物,可以生出更多的财富。” 由于梁半城田产众多,很多农户、租户都是租借梁半城的田地、房屋,其中包括光风居住的北郊民巷,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是梁家名下的物业。 凭借父亲的福荫,梁剑欺男霸女的事情并不少做,乃宁锦城四大恶霸之一。同样由于谐音的缘故,坊间将这个梁剑称为凉贱,意思为内心阴凉,为人贱格。 梁伴诚也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因此提前做好了防备措施,包括大力贿赂睦州当地的官员和雇佣一些武林人士保护梁剑。其中那个高瘦男子就是梁伴诚网罗武林人士的其中一个,名为张华,五级高阶,今年二十二岁,经常陪在梁剑身边,保护其安全。 张华一心向武,本心并不坏,但由于家境贫穷,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寄身于梁家。 而跟在梁剑后面的那个女子,展光风同样认识,叫董莲,今年刚满十六岁,同样住在北郊民巷,是光风的邻居兼朋友。 “我让你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梁剑待众人坐下后,对董莲戏谑道。 “梁公子,我母亲今年病重,把积蓄都花光了;您之前也答应了可以宽限我们到年底,到时连本带息把田租缴上的,现在还没到时间呢……”董莲梨花带雨地哀求道,她进门后心中一直惶恐不安,没有看到展光风也在茶馆里。 董莲可怜的样子,却一点都引不起梁剑的同情心,他怪声怪气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娘那个样子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意味着你们还会继续扔钱进去给他治病,年前肯定没钱还了。根据我们之前的约定,要是年前不还钱就要把你给卖给本少为婢的。没想到你这些贱骨头居然胆子这么大,估摸着自己还不了钱,就先自己藏起来了。我告诉你,在宁锦城,我家占了一大半物业,你怎么也躲不了我。你要是敢跑的话,我就去把你父母赶出来,活活冻死” “梁公子,如您所说,我母亲现在还在病中,需要我去照顾,求你让我先回去照顾她。她病好后,小女子必定登门为婢”董莲不想放弃,继续求饶。 “放你回去?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帮你躲起来的那个叫金元宝的贱奴一直跟你眉来眼去的,放你回去让你们再粘糊在一起?哼,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今晚要是被我发现你非完璧之身,哼哼。”梁剑威胁道。 听到梁健华这么说,董莲脸上一红,不禁低下头。 梁剑看到董莲不敢接话,就一把揪住董莲的衣领把她扯过来继续恐吓道“现在乖乖地在旁边呆着,陪小爷听听书,晚上再好好伺候;不然即使你是完璧,今晚过后我把你卖到勾栏去……” 众地痞听到这里都会意地起哄起来,不时出言恐吓着身边这个可怜的女子。 戴怜星听得心里冒火,右手按向放在桌子上的长剑。 展光风感受到了戴怜星的怒气,他其实也在思索对策,但一时还没有很好的办法。他知道戴怜星脾气火爆,马上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戴怜星的右手,示意其冷静。戴怜星脸一红,瞪了展光风一眼,怒气稍微平复了一点。 第34章 今天的主角 展光风正在想着如何营救董莲时,梁剑那一桌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茶馆的主角说书先生登场了,这时的茶馆居然已经坐了七八成客人,看样子都是来听书的。 这个说书先生大约四十岁,脸色黝黑暗红,一套素色儒生长袍,右手熟练地夹着两块快板,具有全国其他说书先生的共有特质。 这个说书先生登场后,向周围的茶客拱拱手行礼后,右手掌一握,快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待周围安静下来后,很有经验地先清清嗓子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依然是人称‘世事万里通’的我,史全智为大家侃侃。所谓人的名字,树的影子,想当年我父亲可是相当的有先见啊,史全智……” 听到这,明显是这里熟客的梁剑忍不住笑骂接话道“知道,知道,你的名字也可以叫‘事全知’对吧,不要啰嗦,快点,快点说说今天有啥新鲜事”,各地痞纷纷符合。 说书先生明显和梁剑很熟,马上拱手道“梁公子,稍安勿躁,我今天要说的故事非常精彩,若您不满意的,一会儿就可以拆了我的台;若您满意的话……”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我满意的话,到时候赏赐少不了你就是了……”梁剑明显兴趣上来了,加上刚刚把那个小丫头片子抓住了,心里很开心,于是也很干脆地道。 “好勒,诸位客官,今天的说书马上开始”说书人轻打一下手中快板,侃起了今天的大山。 “大家还记得我前些天说的胭脂榜、宗师榜以及红衣三侠的事情了吧。今天我们要说的也跟这个相关。先考大家一下,宗师榜的十二大宗师可以用哪两句对联来概括?”说书人很有经验,先和听众互动起来。 “哈哈,这个我知道,不就是‘千军齐进战西伐,万马归槽待东征’吗?”梁剑马上接着道。对于这种喜欢欺负良民的纨绔子弟,对于宗师榜倒是非常有兴趣。 “梁公子聪慧,一字不错。”说书人马上献媚道。梁剑嘴角不自觉向上翘,非常得意。 “那么梁公子肯定也知道红衣三侠了吧”说书人继续故意让梁剑展示他的才华。 “那当然,不就是想刺杀当今圣上的逆贼展绍、戴公爷和戴公爷的平妻郭红袖吗?”梁剑继续表演,这时他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更加得意,他没有发现的是,有一双眼睛正愤怒地看着他,这人当然就是展光风了。 “梁公子博闻强记,说的都对,红衣三侠中,有两人跻身宗师,也是武林的一段佳话。但是至于展绍是否逆贼问题,朝廷近期对于展绍却有另一个定性。肯定了他当年不畏强权为百姓争取公平的事迹;对于他当年行刺圣上的事情,也只是说他没有认清楚大吴代魏是民心所向,执迷不悟,而且作为当时大魏朝的第一高手,行刺陛下也是尽忠而已。而且展绍有南侠之称,当时遇到不平之事,就会拔刀相助,在民间还是享有很高的声望的” 说书先生这些话,引来了一些茶客的认同,纷纷出言附和。 但梁剑鼻子冷哼一下,心里非常不满,但是因为展绍的定性问题是朝廷明确的,所以梁剑也没有说什么。说书先生马上醒悟过来,暗骂自己糊涂,眼前这个纨绔,不就是行欺男霸女的事情吗?是展绍拔刀相向的对象啊。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也只能装作没事一样继续说下去。 这时,茶馆里来了两个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相士打扮,看上去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另外一个是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是像是这个相士的弟子,这个弟子皮肤蜡黄,右手扶着一个写着几个字‘只相有缘人’,这个弟子一直很老实地低头跟着相士来到一个很偏僻的茶桌上坐了下来。 “前两天我们就说过,我们戴公爷和展绍虽然政见不同,但是对于这个大哥,戴公爷还是非常尊重的。甚至为保兄长之子展光风平安,不惜用爵位相抵。幸亏圣上感念戴公爷的大义及展绍的民望,所以不仅没有褫夺公爷的爵位,还赐封戴公为‘忠义公’”戴一鸣获封“忠义公”。 戴一鸣的事迹,近期在有心人的刻意宣传,说书先生的推波助澜下已经是街知巷闻,这种忠义故事情节特别容易获得民间的认可,睦州很多人更是将戴一鸣获得忠义公的事情看作是睦州的荣誉,因此此刻茶馆的茶客们纷纷点头称是。 “你要是今天还讲前几天说过的故事,那么本少就走了,顺便把你的台给拆了”梁剑语带不满,这些故事的确前几天已经讲过。 “梁公子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开始今天的戏玉。这些消息是我在睦州大牢的兄弟说与我听的,经过本人抽丝剥茧后还原出整个故事出来,大家且容我细细说道”说书人顿了一下,神色一正,用那富有磁性的嗓子道“我们今天要讲的主角就是展光风……” 听到故事跟一个不入流的武者展光风有关,梁剑马上表达不满“展光风算哪根葱,除了他是展绍的儿子外,就数戴公爷为了救他而甘愿放弃爵位的事情,这个你前几天已经说过了” 展光风听到这里,却是身子一颤,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为谈资中的主角了,而且也纳闷自己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戴怜星笑嘻嘻地看着展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小的样子。董莲听到故事跟自己的玩伴相关,也暂时收起了惶恐的心情,静静地倾听。 “公子莫着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说书人不急不慢地继续道“大家都知道展光风的父亲是南侠展绍,而他的母亲却很少人知道,经我多方查证,发现贵为前朝武功第一人、四品带刀侍卫,有御猫之称的展绍的妻子,却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白丁,名字也非常普通,叫‘杨槐花’。据说展绍非常喜欢槐花,平常喝的茶、吃的糕点都喜欢往里面掺一些槐花。也许这个原因,所以展绍最终娶了杨槐花。” 展绍听到这,不禁苦笑,他父亲是因为认识自己的母亲后才喜欢在茶、糕点里有槐花的,现在被说书先生这么说有点本末倒置了,真不知说书人这么杜撰的目的是什么。但很快,说书人马上告诉他答案了。 “我们都知道展绍武功厉害,当时和戴公爷及北侠欧阳春一起并称为武林中的三大天才。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展绍武功进展如此神速,是离不开他经常品用的槐花。”说到这里,茶馆的茶客们一阵骚动,声音最大的当然也是梁剑了,他笑骂道“哈哈,笑死小爷了。你娘的,又在那里胡言乱语了” “梁公子,您不知道。武林中很多人都很奇怪展绍为何练武如此天才,难道只是完全归结于天赋异凛吗?”说书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是为啥?怎么又跟槐花有关了?”在茶馆里一个身穿紫色外袍的青年男子不禁接话问道,这个青年男子从衣着上看是一个富家公子打扮,但是脸黄肌瘦,明显是被酒色掏空的人。在睦州城,很多这些公子哥们。 “展绍的这个秘密,最后被当世第一神医,‘夺半神医’蔡无双破解了,他经过深入的分析后确定,展绍喝的槐花茶是京都附近的温泉村,那里的槐树因为吸收附近温泉的灵气,所以孕育出来的槐花竟可以有让练武人练武时滋润经脉的神奇功效,我们都知道,练武时,尤其是修炼真气时,真气在全身流动,一旦控制不住,经脉会被真气反噬,这个就叫——哦,就叫走火入魔”说书人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展光风苦笑无奈地摇摇头。茶馆中绝大部分人都是不明所以的小百姓,什么走火入魔这些肯定都不懂的,因此都将信将疑地看着说书人。 说书人不敢再展开说,继续道“鄙人呢也并非习武之人,但是既然蔡神医都这么说了,猜想也不会差太远。至于那种温泉村的槐花嘛,恰好我知道本店就有,各位……” 茶馆里的人大部分是茶馆熟客,闻弦知雅意,马上反应过来,很多人笑骂道“你娘的,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戴怜星听到这也不禁莞尔。展光风此刻却是想起在绿水镇时,和小郡主一起听书的情景,一转眼两三个月过去了,当时也是涉及到茶叶,好像叫——郎心如痕。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此刻,展光风不知道的是,一辆马车正在进城,马车里塞满了从绿水镇采购的茶叶——郎心如痕。购买者正是睦王府。 被客人们识穿的事情早在说书人的意料之中,他脸不红心还跳继续胡扯道“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展绍这么年轻突破宗师级,谁又敢说跟他平时喝槐花茶的习惯没有关联呢?” 虽然大部分茶客知道说书人在胡扯,但是还是有一些富家子弟抱着信也无妨,万一是真的心态多要了一壶槐花茶。 其中也包括那对刚进来的相士师徒,那个相士有意无意地瞥了展光风一眼,然后目光转回杯中飘荡的三两片槐花瓣,用嘴轻轻地吹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徒们忙上忙下地为客人添茶暂且不说,在梁剑等人的催促下,说书人继续了今天的表演。 第35章 霁月真的很生气 在茶馆里,说书先生继续演绎他的故事。“各位听官,接下来我们开始扒一扒展光风的往事,大家可能会奇怪,一个还未满二十、武功平平的男子有啥故事讲的?但要是我说这个不起眼的人居然跟胭脂榜的魁首扯上关系呢?各位听官难道还没兴趣听下去吗?” 听到跟胭脂榜美女相关,梁剑等人马上就来劲了,茶馆里的嘈杂声一下子少了很多。施霁月听到这里,微微一怔,心想,跟胭脂榜有关的,难道是郑端允?但她还没上榜啊?难道是自己?想到这,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起。 相士那边的弟子忍不住抬起头,偷瞄了展光风一眼。却发现展光风欠了欠身,好像想离开的样子,但是被坐在一旁的戴怜星笑嘻嘻拉住了。 展光风真的想走,他实在不想听这些无聊的故事,自己的事情难道还不知道吗?需要别人讲?怎料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戴小姐却饶有兴趣地低声对他道“听一会儿嘛,你没想到现在自己这么出名吧?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怎么样的吗?” 展光风想了一下,说实在话,这些事情谁都会好奇,于是鼻子冷哼一下,重新坐下来。 “说起这个展光风,因为展绍和前魏逆贼施风雷是师兄弟关系,未出生时就与胭脂榜中的施霁月指腹为婚……” 民间对于展光风和施霁月指腹为婚的事情其实并不清楚,这时听说展光风的指腹为婚对象居然是胭脂榜的大美人,众多茶客都不禁唏嘘一声。 梁剑语带妒忌地道“这个展光风倒是会投胎” “梁公子说的是,无论是从施霁月的未婚夫角度,还是从其父乃南侠来看,展光风的确是投了一个好胎。但展绍的命运多舛,大约十年前,展光风当时应该是八岁吧,因为我大吴攻破前魏都城,而展绍被戴公爷击败生死未卜等缘故,展光风最后跟母亲杨槐花流落民间,辗转之下来到了我们睦州……” “到了我们睦州?”听到这个消息,有一些听官不禁诧异。 “嗯,的确来了我们睦州,而且据说还成为了王爷的一名侍卫,专门负责小郡主的安全。就是小郡主被行刺后,一直在保护小郡主的那个侍卫” 现在睦州抓捕了不少前魏臣功子弟,在审问过程中,难免人多嘴杂,一些情况就被泄露了出来,虽然睦王责令侯虎灭杀了一些内部泄密者,但是毕竟已经传开,睦王又不好公开要求民间不得再提及这些消息,不然民间又会说是睦王心虚,对于女儿失贞的事情若盖弥彰。而且,那天对峰山的围剿,除了睦州及朝廷外,参与的江湖人士也非常多,实在难以完全掩饰。就这样,一些故事情节在坊间流转。特别是在说书人的圈子里,他们经过不断的打探、特别是走访当时参与围剿的武林人士,居然整理出一些较为完整的故事情节出来,当然中间难免会有添油加醋、臆测的内容,但是主线脉络还是完整的。 在史全智口若悬河的讲解下,众听客听得如痴如醉。当然,因为在睦州,谁都不敢嚼睦王的耳根,因此对于涉及到郡主的声誉的事情史全智都巧妙地避开了。但听众闻弦知雅意,虽然都默契地不说小郡主的事,但大家的心里都认为展光风是迷恋小郡主所以才舍命相救的。 当众人听到展光风为了救小郡主而越级挑战曹由校、不惜与施霁月当众悔婚时,都不自觉地敬佩起展光风起来,毕竟人都对这种纯真的感情是倾佩的。 旁听的施霁月却很生气,因为她就是悔婚的主角,她忍不住瞪了展光风那桌一眼,发现展光风面色凝重。 施霁月恨得牙痒痒的,施伴安感受到妹妹的情绪波动,怕她一时冲动,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妹妹努力让霁月平复下来。 同时感受到施霁月情绪波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旁边的那个相士,他疑惑地看了施霁月姐妹一眼,若有所思,眉头微蹙。 展光风此刻的脸色的确很凝重,他此刻是担心两件事,一是虽然史全智通篇没有涉及小郡主的声誉,但是故事讲下来,难免会有人心里猜测,小郡主和展光风孤男寡女待了那么多天,会否有失贞?另外就是觉得故事里把施霁月黑得太惨,说她虽然长得很美丽,但是心胸狭隘,心如毒蝎,硬是要逼展光风亲手杀了郑端允,以铲除这个日后会对自己胭脂榜位置造成威胁的人。 展光风对施霁月虽然谈不上爱慕,但是毕竟是童年的好伙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心高气傲的施霁月受到如此屈辱,终究是不好。而且,施霁月心底善良,很多时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要这样的女子承受骂名真的很不公平。 戴怜星其实已经打听到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现在听旁人说起来,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她眼神幽怨地看了展光风一眼。 可能早站在展绍对立面的缘故,梁剑这时却突然问道“说书的,我觉得施霁月虽然是胭脂榜的,肯定是盛名难副,不然,展光风怎么可能为了小郡主而……”说到这里,梁剑突然醒悟这事涉及到小郡主,马上闭嘴。但是他的意思现场的人已经了解。 施霁月银牙紧咬,快要气炸了。安安知道妹妹的脾气,不断地使眼色让霁月安稳下来。 史全智轻笑道“梁公子,若您因展光风舍弃施霁月,就认为施霁月不配占据胭脂榜一席之地的话,那么真的错了。据那天参与围剿的人回来说起施霁月的容貌,那真的是交口称赞。甚至现场很多人都说那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女子。甚至有人说施霁月的美貌犹胜现在的胭脂榜榜眼,中原第一美人的西雪薛之涛。”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相士旁边的那个面色蜡黄的弟子听到西雪薛之涛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施霁月容貌真的这么夸张?”梁剑虽然口里还在质疑,但是从语气判断已经有点信了一大半。毕竟若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的话,那么施霁月的容貌绝对是倾国倾城的那种。 “绝无半点夸张,‘不习武,可争魁’施霁月绝对是配得上这个评语的。若非施霁月习武,这次的胭脂榜魁首肯定是她了,评语肯定会是‘欧阳不出,谁与争魁’了”史全智叹气道。 在座的人都知道欧阳不出是什么意思了,脑海都不禁勾画施霁月的绝世容颜。 戴怜星鼻子却冷哼一声,内心很不爽,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不知道为何她最听不得施霁月的好,感觉上辈子就是死对头一样。 施霁月听到了戴怜星的冷哼声,眼神中却流露一丝得意。心想,你这个男人婆不服气又咋地?群众眼睛是雪亮的,老娘就是比你长得好看。不服气,比一比?你这个男人婆现在只剩下武力了,你等着,老娘什么时候把你打一顿。 接下来,说书先生开始把听来的展光风如何断桥施救施霁月、戴一鸣舍命保护展光风、朝廷又如何赦免展光风的故事加油添醋地描述了一通。众茶客听得如痴如醉,当听到展光风舍命施救施霁月时,不由得暗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当听到朝廷抓了展光风后,都为展光风担心;到最后,听到展光风被朝廷赦免甚至获得男爵时,悬着的心才放下。 “啪”说书先生右手的快板轻敲,把众人从今天的故事情节里揪了回来。“各位听官,展光风的故事基本说完了,展光风目前就住在睦州,现在住在公爵府,各位有机会肯定可以看到他的。对于今天的故事,若大家觉得史某说的还可以的话,那么麻烦各位多赏几个钱。一会儿,我给大家一些后话,关于展光风和施霁月经历这事后,在江湖上得到的外号,精彩程度不亚于刚才的故事喔” 展光风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说书先生想说什么,自己的外号前几天已经从戴君婷口里说出来了,的确很侮辱人。同时,最近他反复琢磨这个事情,感觉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不足,不该被人如此戏弄,江湖对他的这个称呼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急,好像是这是一场阴谋。但这个阴谋好像不仅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小郡主,甚至针对睦王,目的还是要破坏吴睦联姻。 试想想,睦王的爱女和一个外号为‘色刀’的男子单独呆了几天,那么够世间疯传的了。想到这里,展光风心里烦躁,身子一动,又想离开。但这时,耳边却传来戴怜星很小声音“你不想听一下你的施霁月的外号是什么吗?”。 展光风看着戴怜星脸上那古怪的表情,心里明白戴怜星是知道答案的,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但实在不想求面前这个女子提前告诉自己,鼻子再次冷哼一声,无奈再坐下。 施霁月脸上一红,她想到的是那个‘一年花期’的外号,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外号。但转念一想,好像刚才说书先生说“经历了围剿那件事情后的外号,那应该不是那个什么‘一年花期’”。她这段时间都在逃亡,最近几天又马不停蹄来到睦州,所以对于江湖上的传闻并没有怎么留意。 在展光风、施霁月各自想事情的时候,茶楼的小二们已经不断地穿梭在各位茶客之间,为史全智收取赏钱。 梁剑对于施霁月这种大美人的八卦非常上心,因此很大方地打赏了二两银子,不耐烦地嚷道“说书的,快点说下去,展光风老子没有心情听,就说施霁月得了什么外号了,上次你不是说了她被江湖中人戏称‘一年花期’,难道还有最新的吗?” 史全智一直在留意梁剑这种大主顾,看到对方这次出手这么大方,早已眉开眼笑了,向梁剑远远作揖道“公子莫急,公子莫急”说完,史全智用眼尾扫了一下现场,发现除了有几桌人明显是想白听外,其他该收的也收到钱了。于是马上脸色一正道“梁公子刚才要求直接跳过展光风的外号,直接说施霁月,但是却很难办,因为施霁月的外号可是跟展光风的外号关联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心里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众茶客的兴趣被史全智一下子吊起来,本来乱哄哄的茶馆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施霁月眉头紧皱,跟展光风一样,她的内心也是极度的不安。施伴安也预感说书人接下来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提前用手掌紧握住妹妹的手掌。 史全智很满意现场的气氛,他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哎,其实展光风对小郡主忠心耿耿,而对施风雷一家又是情至意尽,也没有辱没其父展绍之名。但不知道为何江湖很多人认为,展光风如此做都是因为迷恋女色,特别是舍命救自己已退婚的妻子施霁月,表现得更是明显。江湖认为若非戴公爷忠义,朝廷大度,那么展光风这次性命就搭在上面了,所以有好事之人,将展光风称为‘色刀’,意为‘色字头上一把刀’……” 施伴安和施霁月是第一次听到展光风得了如此外号,两人偷瞄了展光风一眼,看到展光风墨黑的脸色,不禁偷笑。 施霁月心里暗爽“哈,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儿,没有叫错的外号!色刀,这名倒是适合,小郡主因为你一直守护,产生感情还可原谅;但现在还跟戴怜星这个贱人呆在一起,是几个意思?你不是色刀?谁是?” 但是施霁月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史全智的声音传来。 “至于施霁月嘛?不知道为何江湖就跟她过不去,之前给她起个外号叫‘一年花期’也就算了,这次给她起的外号居然叫……”说道这里,史全智故意顿了一下,充满惋惜的语气道“那可是能首次跻身胭脂榜的学武女子啊,怎么就叫‘色刀弃妇’了呢?” 茶馆这时成了欢乐的海洋,看热闹的茶客都在哄堂大笑,笑骂着给展光风、施霁月起外号的人缺德;但他们很感谢这些人的缺德,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如此快乐呢。 啪的一声,施霁月手中茶杯一下子被捏碎,杯子碎裂的声音传到戴怜星耳里,她敏锐地回头看向施霁月她们。施伴安暗自叫糟,但她还算沉稳,脸上不动声色地道“妹妹,故事听完了,我们走吧”说完硬拉着霁月离开了茶馆。 戴怜星目光如炬,一声不吭地目送两姐妹离开了茶馆。 展光风这时脑袋阵阵轰鸣,心想这下完蛋了,霁月肯定被气的吐血了,这笔账肯定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那对相士师徒却静静地坐在一角,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副风高云淡的世外高人模样。 梁剑大呼过瘾,他大笑道“好你的史全智,说得好,说的妙。便宜了那个展光风了,辱没了一个胭脂榜的女孩,也值了。他不是在睦州吗?下次不要让我碰见,不然老子把他抓起来,然后让他把那个弃妇来赎。我不介意,哈哈……” 说书先生本在一旁陪笑,听到这句话马上面容一正,严肃地提箱梁剑道“梁公子,此事万万不可。不说展光风现在有官身,招惹不得;再说义薄云天的戴公爷非常在乎这个子侄,据府里的人说,公爷对展光风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大公子。据说戴公爷已传出话说,谁要是敢伤害展光风,戴公爷会亲自找他算账。” 在睦州,除了睦王外,戴一鸣就是最强的存在了,不说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高爵位,武功更加是朝中第一高手,九级宗师,这样的人谁敢惹?梁剑说白了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欺软怕硬这个道理是懂的,因此他冷哼一下,也怕言多必失,对众手下道“好了,我们走”眼睛从董莲身上扫过,丢了一个“跟我走”的眼色,就率先走出了茶馆。董莲不敢反抗,只能认命地苦哈哈跟着。 展光风平复了内心怒气,突然他灵机一动,转头问戴怜星道“戴一鸣真的说过谁伤害我,他就找谁算账?”他要发泄,找宣泄口。 戴怜星点点头,有点不明所以,看到展光风结了账出了茶楼,咬咬牙,追了出去。 第36章 头上一把刀,背后一把剑 展光风出了茶楼后,心中开始觉得不安,好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瞪着自己。他从小训练过如何跟踪及反跟踪,他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但展光风却懒得理,既然难以发现谁在跟踪自己,那么对方的实力明显在自己之上,既然找不到他在哪里,那么何必操心呢,而且自己的确有被跟踪的理由。 但展光风心里盘算着跟踪者的来历。睦王和朝廷都有这个可能。之前在戴一鸣家,那些盯梢者不敢过来,现在自己出府了,他们肯定就开动了。 其实,展光风并不担心自己被跟踪,他怕的是自己的家人也被打扰了;更怕施风雷他们为了营救自己掉入睦王及朝廷的陷阱里面。“施伯伯他们江湖经验丰富,应该不会犯这种错的”,展光风如此安慰自己。 梁剑一群人出了茶楼后,在大街上闲逛,他是睦州城内出名的纨绔,城里的小老百姓和周围的摊贩看到这群人走过来,都离得远远的,好像躲避瘟疫一样。梁剑对此却不以为然,趾高气扬地走在最前面,众喽啰如众星捧月地呈扇形跟着。 看到这个情景,展光风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他从街道的侧面绕到梁剑的前面,然后低下头,返身朝梁剑急步走去。 当梁剑发现迎面而来的展光风,想避开时,已经晚了,嘣的一声,展光风的额头脑袋狠狠地砸在梁剑的鼻子上,梁剑还没来得及喊疼,肚子就被展光风右拳捣中,被打的整个身子往后倒飞出去,把后面的跟班也撞倒几个。 这几下兔起鹘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华虽然是五级高阶,但是他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展光风下手居然这么狠,促发之下,被展光风偷袭得手。他马上踏步上前,把梁剑挡在身后。 “哎哟,你这人走路不长眼啊!撞疼我了……”展光风还没等梁剑他们开骂,率先发难怒骂道。站在展光风的戴怜星心里偷笑,她没想到展光风居然如此无赖。但是戴怜星本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主,而且她刚刚在茶馆里早就想出手教训亮剑了,所以看到展光风如此流氓,很开心地站在展光风身后。 梁剑何尝吃过这样的暗亏,他怒骂道“你……”但他仅仅说了一个字后,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来展光风的这一拳是计算了很久的,直接打在梁剑的气门穴上,所谓的气门穴就在人体的腹部,正中线脐下三寸。因为气门穴被砸,梁剑一下子还没缓过气来,因此一时骂不出声来。虽然他骂不出。但梁剑骂不出来,其他的喽啰可是可以的,他们把展光风和戴怜星围在中间,虚张声势地怒骂着。 “阁下好像是存心挑衅的!”张华眼睛盯着展光风,隐约认出光风二人刚在茶馆出现过,一字一句道。 “哦?被你发现了?那么——就算是吧”展光风耸耸肩膀无所谓道。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招惹我梁剑少爷”梁剑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喝骂道,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但说话时牵动气门,还是很吃力,这让他更恼火。 董莲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吃惊看着展光风,她已经认出了撞倒梁剑的是自己邻居好友。 “你就是凉贱那畜生?”展光风鄙夷地问道 “哼,就是……”梁剑话没说一半已经知道上当,气愤地骂道“你这泼皮骂谁呢?” 展光风眼中含笑地对着梁剑道“哦?原来你真的就是那畜牲,你听说你要找我?所以我现在自己找你来了” “谁找你了?”梁剑越说声音越大,他真的很愤怒。 “哦, 刚才你在茶馆时不是说碰见我的话,就会把我抓起来吗?还要有人来赎才放我走”展光风说话间,眼睛变得凌厉。 梁剑听到展光风这么说,马上反应过来知道对方是展光风了,头皮有点发麻,但现在的梁剑如何能咽下这口怨气,他怒道“展光风,展侍卫,你好大的官威啊,你的后台再硬,总不能罔顾王法吧?我跟你昨日无仇,今日无怨的,你见面就打伤我,难道就不怕我告你当众行凶?”,其实梁剑对于展光风还是非常忌讳的,毕竟展光风受到皇帝圣眷的事情,他父亲也跟他说过,而且戴一鸣的确放话说要保展光风的,所以父亲让他不要惹展光风。但是在这么多喽啰面前总不能失威,因此提醒展光风是有官职之人,希望用律法来掣肘展光风? “哦?”要不是梁剑提醒,展光风还真的忘记了自己还有九品带刀侍卫的官衔呢,所以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梁剑以为把展光风唬住了,心中大定,只要自己占理,问题应该不大,看到周围有人围过来看热闹,就卖惨道“看,展侍卫理亏了吧。各位父老乡亲,官兵打人,打老百姓了” 展光风本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迅速平静下来,冷冷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展侍卫,那么应该知道我的职责是‘代天巡狩,监察天下不平事’吧?” 听到这句话,梁剑心里打了一个突兀,他刚才听书时,史全智的确说朝廷封了展光风这么一个从九品小官,好像真有“代天巡狩,监察天下不平事”这么一回事。虽然平时自己亏心事做的不少,但他不相信展光风这么短时间能抓住自己的把柄,因此硬着头皮道“那么不知小民犯了何事,被展侍卫你监察到了呢?” 展光风嘴巴上扬,伸手一指道“这个女子哭哭啼啼地夹在你们中间,莫非你是想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听到展光风提这个事情,梁剑心里大定,他瞪了一眼董莲后对展光风道“展侍卫,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乱讲啊。这个女子一家是租的我家的房屋及田地,但今年秋后已经没有交一文钱租;本少姑念他们可怜,所以宽限他们年底再还,若还不上,这个女子就要卖身到我梁家为婢。怎知这些贱骨头,居然想赖账,让一个男子把这女娃给藏起来,幸亏本少提前得到通知,今天把这女子揪出来了……” “哦?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要害怕,要是真的是这个人作奸犯科,强抢民女的话,我会帮你的。”说完,鼓励地看着董莲。 “董莲,你自己跟展侍卫说一下,我说的可有半句谎言?”梁剑胸有成竹地道。梁剑哪里知道展光风和董莲本来就是童年玩伴,更不知道的是董莲这时候已经认出展光风,而且刚才在茶馆里董莲已经听了说书先生的话,知道展光风现在背后有戴一鸣做靠山。 这时董莲哪里听不出来展光风的言外之意,咬咬牙下定决心后道“回大人,小女子董莲家中的确是梁公子的佃户,今岁因娘亲生病的缘故,所以秋后没有按期缴税,梁公子宽限我爹年末再还,并且双方约定,若年底还不能归还梁公子租金时,将要卖身给梁公子为婢” 听到这里,梁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展大人,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 展光风却微笑不语。 董莲心虚地看了梁剑一眼,低头继续道“但父亲其实,其实已经做好准备年底归还梁公子的欠钱,哪知道梁公子……今天硬是说我与邻家朋友金元宝有私情,不由分说打伤了金元宝,并把我掳来了……”董莲开始说的时候心里很忐忑,但说到金元宝时,底气不禁就提起来了。 “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家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怎么可能还得上钱;我是在那个金元宝贱奴的后院子找到你的,你们没有私情,怎么可能待在那里?”梁剑气急败坏,气势汹汹地想踹董莲,其他的随行人员也在吆喝。董莲吓得头都不敢抬,忐忑地站在原地 “梁公子,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你没到期限就去抓人,就是强抢民女。在我大吴,强抢民女可是重罪啊!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展光风心里赞叹董莲的聪慧,但脸色冷峻地道。 “不不,展大人不要听信这贱女的说法,她家欠我银钱的事可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他们到时肯定还不上;而且,我们也没有抢,只是提前去把她控制起来而已……”听到要去衙门,梁剑开始慌了。其实他家跟知府关系很好,但想到展光风背后站着戴一鸣,知府断不会因为自己得罪了戴一鸣。因此语气马上柔和了不少。 “他家欠你共多少钱?怎么知道他们到时还不上?”展光风皱眉道。 “本息一共八十三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他们家怎么可能还得上?”梁剑道。 “谁说他们还不上的?明天一早你到戴公府,到时候我后面这个女子会给你钱的了。”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展光风竟然这么说。 戴怜星一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里骂道“好你个展光风,敲竹杠敲到我家了,居然连我也摊派上了”但戴怜星也想救出这个可怜的女孩,因此没说话,但也恨得牙痒痒的。 “既然这样,这个女子你可以走了”展光风向董莲使了一个眼色道。董莲心中大喜,正准备拜谢。梁剑马上喝止道“且慢……” “嗯?梁公子是不相信戴公府能还钱吗?而且,年底没到,董莲还没卖身于你,难道你真的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展光风眼中闪过厉色。 梁剑几曾如此吃瘪,但现在的确没到年底,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向张华使了个眼色,希望能找回点场子。 张华会意,上前一步向展光风拱手道“久闻展绍大侠当年凭一柄‘断水’独步武林,可惜展大侠现在生死未卜;展公子也是用刀之人,可否赐教?我们以江湖规矩比试一番” “你这么说是觉得肯定可以赢我?”展光风微笑问道。 “岂敢,展公子乃南侠后人,而南侠乃是我辈学武中人的典范,在下只是想讨教切磋一番而已,我们点到即止。”张华语气平淡地道,他已经看出展光风的武级还不到四级,自己完全可以碾压。 “就是,听说展公子头上有把刀,我们也想见识见识一下”一旁的梁剑也附和道,他听出来张华的信心,在旁边挖苦道。 展光风今天听说书先生到处宣扬自己和施霁月的外号,本就一肚子火,现在听出对方明显在讽刺自己,心中怒火大炙,瞪着梁剑沉声道“梁公子想看我头上是不是有把刀,最好的方式是自己下场” “哈哈,展公子说笑了,我乃是斯文人,怎么会舞刀弄剑呢。滋滋,展公子果然是武学世家,连身后的女婢都拧着把剑。但是女娃最好还是在家带娃好,不然这样的女子谁敢要……”,梁剑看到戴怜星那秀美的容貌,不知道比董莲要好上多少倍,因此故意调侃,但话他还没说完,突然“啪”的一声,伴随着是梁剑的惨叫声,和张华的怒喝“大胆”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中停止。 张华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一截冰冷的剑锋已经离他的咽喉不到一寸,剑锋的那边是一张面如寒霜的俏脸。他其实反应很快,看到展光风身后那个女子身子动时,身子已经飞扑出去,佩剑已经出鞘如奔雷般奔袭那个女子。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女子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左手掌刮梁剑,右手长剑出鞘后极其精准地点中张华的佩剑剑身,将张华的长剑荡开,然后直取张华咽喉。幸亏张华反应够快,用一个千斤坠止住了身体,不然咽喉就自己送到对方的剑锋上去了。 “这一巴,是教训你不要小看女子,不然你会死的很惨。还有,以后要睁大你的狗眼,谁是侍女了?”那个女子冷冰冰背对着梁剑道,说完,对张华道“你还是不错,能最后止住身子,但我刚才要想杀你的话,剑只要往前递那么一点,你就完了。若你心里不服气的话,可以再试一次,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不用再试了,结果是一样,我技不如人,请教姑娘芳名,日后张华定当雪今日之耻”张华这段话说出来,语气平缓,倒是显得光明磊落。 戴怜星微微一笑,略带赞许的语气道“冲你刚才的话,觉得你并非奸恶之人,为何要助纣为虐?你听好了,我叫戴怜星,你有把握后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说完,不再管众人,上前牵着董莲的手,看热闹的人很自觉地分开一条道来。 展光风摇摇头,对梁剑叹气道“哎,眼睛是用来看的,而不是吃饭的,没有眼力劲的家伙。只是看到我头上有把刀,但是没看到我背后还有一把剑呢。”说完,摇头叹息向戴怜星她们追去。 第37章 展光风的另一面 展光风很快就追上了戴怜星和董莲。 三人很有默契地转过两个街角才停了下来,董莲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对展光风道“元绍哥哥,这次幸亏有你和这位戴小姐,不然我就……”。 “我们是朋友,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还有以后你叫我光风哥吧,我原名叫展光风,刚才说书先生说的就是我。\"说到这里,展光风想到那个说书先生对自己的称呼时,不由得一阵脸红。 董莲听到展光风的话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其实刚才展光风戏耍梁剑时,董莲已经大致知道童年玩伴并非杨元绍,而是展光风。虽然心中诧异,但是董莲非常乖巧,明白谁要是被称呼为色刀,都不会开心的。于是脸上马上恢复正常,点头道“好的,光风哥” 董莲的反应,展光风看在眼里,马上岔开话题道“不过,你要谢就谢身边这位戴小姐吧,是她打败了梁剑手下的走狗把你救出来的”展光风微笑道。 “你们两个原来认识?”戴怜星诧异道。心里却恨的牙痒痒的,心道“真会装,刚才谁都看不出来展光风是认识董莲的,可怜的梁公子早就被算计了。” “认识,她是我邻居家的,也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展光风笑嘻嘻地解释道,一旁的董莲连忙点头附和称是。 接下来展光风询问了董家的一些近况,戴怜星对于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就在一旁耐着性子等两人叙旧,其实董莲的情况基本如梁剑所言。 寒暄后,展光风好声安慰了董莲几句让她安心回家照顾母亲。 但董莲想到什么,忐忑地道“元绍,不光风哥,之前在茶馆里,说书先生提到戴公府会保你,不知道……” “你担心那个租金的事情,对吧。你放心好了,你身边的这位戴怜星是戴公府的小姐,她这人侠肝义胆的,而且戴家家大业大的,肯定帮你解决问题的”展光风不理戴怜星眼中射来的寒芒,拼命给戴怜星戴高帽。 董莲心中大喜,马上向戴怜星跪谢,戴怜星不好意思地把董莲扶起来,客套了几句后,董莲很开心的离开了。 “看到你青梅竹马的小女孩,又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怎么不跟她回家啊?”看着展光风目送董莲离去的表情,戴怜星挖苦道。 “嗨,你说什么呢?你没听到吗?她的心上人叫金元宝,也是我的邻居兼玩伴。而且董莲人是你救的,钱也是你戴家出的,她要感谢也该感谢你啊”展光风笑嘻嘻道。 “原来你也知道。哼,我以前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啊”戴怜星戏谑道。 “嗯?我怎么脸皮厚了?”展光风有点奇怪。 “还说脸皮不厚?用我戴家的银子去做好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慷人之慨啊!”想着展光风那老实不客气的嘴脸,戴怜星又好气又好笑。 “你父亲不是忠义公吗?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他。你想想,很快睦州城就会传开戴一鸣的大义了。坊间都会说‘你看,戴公爷真的是忠义啊,又给展光风那个闯祸精擦屁股了’”展光风学坊间的碎语居然还是惟妙惟肖的,听得戴怜星掩着嘴嘻嘻地笑。 “可惜恐怕没几天时间,我又有一个外号了”展光风突然叹气道。 “啥外号?”戴怜星止住笑,奇怪地问道。 “嗯,可以想象的是,除了说我爱给戴公爷惹麻烦外,坊间还会说‘哦,原来展光风不仅仅头上有把刀,背后还有把剑呢’”展光风语带委屈道。 噗呲,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止住笑的戴怜星又被逗乐了,这次笑的花枝乱颤,最后不得不用手叉腰才能止住,在戴怜星自己的记忆中,她不记得上一次这么开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这时,戴怜星发现展光风也正在微笑地认真看着自己,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地噌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其实你应该多笑笑,不要老板着脸,你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展光风笑道。 “要你管!”戴怜星怒道,但是心里却不自主地砰砰乱跳,脸好像也有点红了。 “谢谢你!”展光风笑笑,然后认真地道。 “嗯?谢我?”戴怜星有点不解。 “我还是有点懂你的,梁剑挨打的那句话还没到惹你出手的程度。你借机出手,其实是怕他手下那个走狗在挑战我时,怕我对付不了;不接招吧,我又下不了台,对吧”展光风真诚地道。 戴怜星被展光风道破,脸一红道“谁为你出头了,那个梁贱人长得一副欠揍样,而且同为女子,为董莲出手也很正常”看着展光风满脸不信的样子,戴怜星急忙补充道“而且,我是怕端允怪我,之前她求过我保你平安的。” 展光风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总之很谢谢你了” “不过,你真的要努力了,你头上那把刀可以常带,但是我这个背后的那把剑不是常常跟着你的,你要能保护你自己。”戴怜星正色道。 “嗯嗯,你没看到我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地练功了吗?刚突破了三级高阶,这段时间的进展比我过去十年都要快了。”展光风自我解嘲道。 “嗯?我发现你刚才说话时,跟施霁月还真的像是两口子啊”戴怜星白了展光风一眼道。 展光风挠挠头,非常不解。 “施风雷的一些弟子的笔录,我也看过了,里面有施风雷、施霁月等性情的描述。在我看来,施霁月是一个也是喜欢沾沾自喜的自恋狂,其实以她的身体及练武条件,现在还没突破六级,真的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戴怜星笑道,她仿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损施霁月的机会。 “你怎么三句不离损施霁月的?上辈子你们肯定是冤家。这次连我也搭上了”展光风无奈道。 戴怜星笑笑,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个才是真的你吗?” “啊?”展光风一时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我一直认为你是那种为了保护端允,呆呆向前冲的那种人。没想到你也会借力去做一些事情;而且有时候你也挺损的,欺负梁贱人时,狐假虎威的,连我戴家都用上了。”戴怜星想到展光风刚才光明正大地利用戴家的权势欺压梁剑时,不由觉得好笑。 “在你心里,我怎么会是那种只会耍蛮力的呆瓜吗?不要忘记了,我以前经常取巧战胜比我强的人;若有势可以依仗,谁愿意那么辛苦打架啊,嗯,这个也许就叫仗势凌强吧”展光风一本正经地道。 “仗势凌强?这句话说得不错”戴怜星点头同意,双眼看着展光风道“若这个才是真的你,那么很好,比以前那个只知道要保护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强” 想起郑端允,展光风叹了一口气,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着另外那个不在现场的人道“我既然答应了,以后我就做回自己,我是展光风,不是杨元绍”。 戴怜星看着展光风突然有点恍惚,她此刻真的很羡慕郑端允。也许只有端允,他才会一直记在心上吧。 戴怜星这段时间来没少做鸿雁,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昨天郑端允的昨天看展光风回信的情景,戴怜星轻轻地道“你知道吗?昨天,端允看到你的信件后,不像前两次那么生气了。看来你已经开窍了,我本来还想若你的回信还继续惹她生气时,准备点醒你一下,要好好哄哄她的” 展光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高墙里的女孩“此刻,你在干什么?” 此刻,戴怜星羡慕的那个困在高墙里的女孩,正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屋檐下已经有点破败的鸟巢。 郑端允攥着展风光昨天给他的一封信,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已经通了三次信,虽然郑端允给展光风的信中都情意绵绵的,细诉相思之苦。但令郑端允生气的是展光风的回信都很平淡,让郑端允感觉到两人之间那个鸿沟又出现了,回到了两人在被掳上山前那隔阂的状态。 “天气冷了,你要注意身体,我很好,不用担心”,这些朴素得如惜墨一般的回信让每次回忆起两人在对峰山脚单独相处场景时还面红不已的郑端允非常生气。 “回到睦州后,你又变成老样子了,当天为了我不怕危险越级挑战魏福王的你哪去了?”生气的郑端允终于忍不住在第三封信件中直白地狠狠骂了展光风一顿。 但展光风的回信,依然还是那样,没有多大的改观,好像在展光风看来,除了希望自己注意穿衣保暖外,没有什么好说的。郑端允看到这个回信就光火,正准备再回信骂一通时,突然发现信笺的右下角有一个不明显“三十三”,而且这两个字是用笔圈了起来的。看到这两个字,郑端允心中一颤,马上把展光风之前的两份信都翻出来仔细查看,原来所有信笺的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数字“三十二”,“三十一”、“三十”、,而只有最后一封信的三十三是被圈起来的,明显是提醒她看。 看到这,郑端允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两行清泪。她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意思,那是两人自从分开后至今的日子数,这个数字,她同样心里在记着。 她擦干眼泪,手指掐算了一下,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浮出一丝嗔怪的笑容“傻瓜,怎么少算了一天,明明是三十四”。 郑端允每次看信时,戴怜星也在场,跟施伴安不一样,她并没有八卦到去看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她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郑端允,看着郑端允那天又哭又笑的表现,当时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真的开窍了” “她的心全在你这里,不要辜负她”戴怜星把展光风拉回现实。 “你是我们的朋友,你觉得我和她有结果吗?”展光风迎着对方的目光,轻声问道。 “嗯……”戴怜星本来想出言鼓励的,但是看到对方那清澈的目光却没说下去,没有解决方法的安慰是无意义的。戴怜星虽然活得很洒脱,但生在公侯家的她也懂得两人身份间的鸿沟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 “自己把握不住的东西就不要想了,不管咋样,今天我怎么也帮了你,就做本小姐一天的小跟班,专心陪我逛逛街”戴怜星岔开话题道,说完,不管展光风是否答应,径直往前走。 展光风摇头苦笑,只能像一个小跟班似的,在后面跟着“这娘们还是那么的强势……” 第38章 单独聊聊 今天的戴怜星游兴很足,不停在街道的各摊位上穿插。展光风也很久没出公府了,也略带新鲜地在一旁陪着。 看着在一个小饰物档位摆弄着一个五彩泥人的戴怜星,展光风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前段时间他和郑端允在绿水镇的情景…… “娘,你看这盒胭脂气味很好,而且色彩也跟你的肤色很搭配,我给你抹一下,你不要动啊……” “娘,你看,在镜里的你是不是比刚才的好看多了?我都说你戴红色围巾好看了” “娘,你不要不开心,脸都搭在一起了,不要像是揉开的面一样,开心点人也漂亮点的” “娘……” “不要叫了,你娘快被你叫出魂了。” 回想着往事,展光风的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丝的笑意,他没发现一个身穿蓝色布衣的女子迅速靠近自己。 “坏蛋”那个蓝衣女子经过展光风时,用只有展光风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骂道。 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展光风一下子呆住了。发现旁边的戴怜星还在专心挑选小饰品,展光风看到前方一个青衣女子向她努努嘴,示意他跟上前面的蓝衣女孩。 展光风皱皱眉,一咬牙,疾步向蓝衣女子追去。 戴怜星很快发现了展光风的异样,看着展光风已经走远,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也想追上去,突然她感到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威压。 戴怜星瞳孔开始收缩,威压源自于面前不远的一个青衣少女, 戴怜星记得这个青衣女子,青衣女子刚才也在茶馆中出现过,当时蓝衣女子手中的杯子不知怎地碎了,是这个青衣女子把蓝衣女子拉走的。 青衣少女此刻也在看着戴怜星,口里叼着一串糖葫芦。 “施伴安?”戴怜星表情严肃地低喝道,能给她威压的,武功必定比她高;而且又是这么年轻的女子,真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嗯,我是施伴安,但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新秀,我也不想做什么第一新秀。来,我们单独聊聊。”青衣少女微笑道,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 戴怜星看着展光风和蓝衣女子远去的背影,哪里还想不到前面那个蓝衣女子是谁呢。心里暗骂道“展光风,你这没出息的,看到漂亮的女孩就马上被拐跑了”。 看到施伴安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样子,戴怜星很愤怒,但是戴怜星是非还是拎得清的,所以也没有大声道破对方身份,于是压低声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身为朝廷钦犯,居然敢来睦州这里明目张胆地找男人?” “嗯?怎么这么说话呢?你是戴怜星吧?即使你父亲被我外公逐出师门,但你母亲依旧是我天玑门的弟子,这样算来我们也算得上是师姐妹,那为何我们第一次见面就骂我呢?”施伴安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哼,要不是念在我母亲的份上,我现在把你的名字喊出来,然后尽量拖着你不让你逃跑;这样,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的阶下囚了”戴怜星冷笑道。 “嗯,你刚才说的,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那我谢谢你给我保守秘密了。”施伴安说完真的轻轻作揖,以示道谢。 戴怜星身子往旁一侧,不受对方的礼,脸上依旧冷冰冰地拖长声音道“不敢当,我的安师姐。” 施伴安微笑点点头,她已经确定戴怜星不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也收了外放的功力,戴怜星身上压力一轻,知道对方在释放善意。 “你的确没有你妹妹那个花痴那么讨厌。现在江湖都把第一新秀的名头放在你头上,的确是实至名归,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努力,你很好!给我们女子挣了一口气”戴怜星平生最佩服那些努力练武之人,她知道施伴安的身体其实并不好,能达到她现在的武功级别,只能说施伴安真的比其他人要努力。因此戴怜星也语气中略带一丝敬佩之意。 “不不,什么第一新秀,我根本不在乎,要不是要治病,我都不会愿意习武。而你,我听月儿说过,看你的气势,同阶无敌用在你身上真的再恰当不过了,你的努力并不在我之下,这才叫真的为女子正名。我虽然比你武级高,但是你比我年轻,相信你到我这个年龄肯定会超过我的”施伴安诚恳地道。 听到对方这么说,戴怜星对对方的印象大为改观,但想到今天好不容易跟展光风出来逛一下,却被对方打扰了,心里不快加剧,板着脸道“施伴安,我跟你无仇。你让开,我今天不想打架;而且母亲告诫过我,不能伤害你们;但若还是要拦住我的话,那么就让我来领教你这个天下第一新秀的能耐吧。” “不不,我不是找你打架的。我只是想单独跟你说说话。”施伴安连忙解释道。 “我为什么要陪你聊天,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让开”戴怜星不耐烦。 “嗯,那么我换个说法吧。你觉得我可以在你手里支持多久?”施伴安眨眨大眼睛道。 “没打过不知道,而且你至少七级,真打起来我很大机会输。所以不是你能在我手底撑多久,而是我不知道能在你手底下撑多久”戴怜星没好气道。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么你就要承认我要是想拖住你一两刻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啦?”施伴安很有耐心的分析道。 这的确是现实,戴怜星只能点点头。 “那么我只需要你呆在这里一刻钟就可以了,让月儿单独和风哥哥说几句,说完,我们马上就走。这样我们也不用打架,你也没有违背你母亲的要求,皆大欢喜……”施伴安开心地道。 自从知道父母的往事后,戴怜星也觉得是父亲辜负了天玑门,特别是对父亲打伤徐芳芳,让施伴安自出娘胎就深受寒毒侵扰一事感到亏欠。因此内心中并不想和施伴安这个可怜的师姐起争执,更不想道破施伴安的身份,让对方身陷囹圄。 “要是展光风真的那么没节操,看到施霁月就跟她走了,那么算自己看错人了”想到这,看着展光风和施霁月远去的背影,戴怜星鼻子冷哼一下,道“好,这次不是我怕你,我从来没有怕过谁。但看在我娘的份上,这次我答应你的条件。另外,奉劝一句,跟你们天天生活在朝廷围捕的阴影不一样,展光风现在已经有了官爵。而且你应该知道,在他心里只有端允一个。包括端允的母亲和我在内,都在想办法让光风和端允在一起。所以,你们不要再找他了,让他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并且与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好吗?何必一定要拉着他跟你们一起过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呢?你的武功虽然还可以,但是睦州现在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我父亲自不必说,睦州城内武功比你高的人大把大把的在。我给机会让施霁月跟展光风单独谈,一来,让光风亲口跟施霁月说睦州现在的危险程度;二来,我也让你们死心,我相信展光风会亲口告诉施霁月,他现在是不会跟你们离开睦州的。” 听到这些话后,施伴安脸上显得非常不自然,她的内心的确很忐忑,难道自己跟展光风的距离真的有这么大吗? 展光风跟着蓝衣少女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两人才并排走在一起。 “你的胆子真大,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宁锦城啊,这里现在锦衣卫、王府高手满大街都是,甚至我怀疑就有人跟着我,张大渔网等着你们游进来。”展光风果然如戴怜星猜想的那样,在低声责怪施霁月她们的鲁莽。 这时背后的街角好像传来一阵的嘈杂,但展光风也没空管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心中的那种被偷窥感好像一下子散去了。 “哼,要你管”听出展光风的责备话中带着关切,施霁月刚才在茶楼里受的气虽然缓解了不少,但嘴巴依然倔强地道。 展光风无语,只能默默地跟着。 “你怎么不说话了”看到展光风不说话,施霁月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哦”展光风连忙答应道,但搜肠刮肚一番居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着急,脸上不由一红。不知道为何,他对上施霁月,总觉得很亏欠对方。 “哼,刚才和那个贱女人不是说得很开心的吗?现在却想不到要说什么了?”想起刚才展光风和戴怜星说笑的情景,施霁月气不打一处来。 “哦,哦”展光风知道施霁月和戴怜星不对付,马上应答着,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月儿妹妹,对不起” “嗯,对不起?”施霁月有点诧异。 “因为我,让你的清誉受损”展光风抱歉道。 施霁月马上想起刚才茶楼上那个说书人说的“色刀弃妇”的典故,一下子羞得脖子都红透了,羞骂道“坏蛋”,疾步向前走。 展光风摇摇头,只能疾步跟上。 “糖炒栗子,香喷喷的糖炒栗子,要买趁热咯”远处传来商贩的吆喝声,周围也响起几个孩童的叫嚷声。 施霁月心中一动,还没说什么,只看见展光风已经疾步走了过去。看着展光风略带兴奋又有点歉意地拿着一袋糖炒栗子跑回来的样子,施霁月恍惚间想起很多年以前。 十几年前,有两个孩子,每次吵架后,女孩不管有理没理总是赌气地说一句“坏蛋,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被骂的小男孩总会到家附近的小摊那里买上一袋糖炒栗子,交给小女孩求和道“月儿妹妹,不管谁的错,吃过这栗子后,我们都不生气,就和好了” 这时,那个小女孩总会得理不饶人地说“什么不管谁的错,肯定都是你的错,我娘说了,做错的人才会赔礼道歉。”嘴巴说着,很自然地从男孩手里接过那袋糖炒栗子。 小男孩那一刻总会摸摸自己的脑袋,他很疑惑“只是母亲说男孩要让着女孩,怎么变成自己的错了?” 而那一刻,女孩脸上总是露出胜利的满足微笑。 “月儿妹妹,这事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了”展光风递过那袋糖炒栗子,真诚地赔礼道。 “哼”施霁月瞪了展光风一眼,看着对方熟悉而陌生的歉意表情,脑海里又浮现起前不久展光风断桥救自己的场景,心里一软,本来想找光风大闹一场的她习惯地接过了那袋栗子,径直往前走。 展光风心里大喜,马上紧跟上。 第39章 哄月 看到施霁月仿佛忘记了“色刀弃妇”的事,展光风紧张的心情稍缓。从小到大,施霁月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最好哄的。 不知道为何,刚才被盯梢的感觉神秘消失了,展光风心中一宽,跟着霁月追了上去,和施霁月并排走在一起。 “伯母还好吗?”展光风想起那天徐芳芳受伤的事,不无担心地问道。 “嗯,暂时无大碍。不过伤势很严重,父亲说了完全痊愈很难。但能捡回一条命就很好了。”施霁月心有余悸地道。 “那就好,这我放心了!”展光风长吁一口气,徐芳芳从小就把他当儿子一样,他的确很担心徐芳芳的伤势。 “戴一鸣背叛我外公、重伤我母亲、害安安一辈子都受寒毒侵蚀,这个仇我施家必定报。”施霁月恨的牙痒痒的。 “戴一鸣武功太高,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展光风马上出言提醒道。 “嗯,你放心好了,我们又不是三岁儿童,这个轻重还是知道的。而且现在睦州就我们两姐妹在,我们更加会小心的。”施霁月点头道。 展光风却苦笑地摇头道“你还说要小心?你现在这样来找我就很危险,我自从走出戴一鸣公府后,就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不过,现在很奇怪,这种感觉消失。但是你们还是要小心。”说完,想到什么,马上问道“对了,你说睦州就你们两姐妹,施伯伯没来睦州吗?” “因为要先处理母亲的伤势及朝廷里的事情,我父亲暂时来不了睦州。但睦州他肯定要来的,毕竟这么多弟子被睦王抓住了。他让我和安安先来找你,见机行事,若真的有机会时就接走你。他让我们转告你,不要担心你的离开会打草惊蛇,导致救龙图他们更难。其实若你先离开了,没准睦王以为我们只是救你,不会冒险去解救龙图他们,反而会放松警惕,所以事情发展很难说清楚,让你不要有顾虑。现在能救一个救是一个了。”施霁月咬咬牙,想到被捕的龙图他们,语气无奈地轻声说道,看向展光风的目光蕴含着一丝期待。 “嗯”展光风应答道,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复,但犹豫的态度激怒了敏感的施霁月,她怒道“你是不是不舍得离开?也对,现在你有了官身,当然不屑于与我们这些前朝余孽为伍了。” 展光风连忙道“月儿妹妹,你误会我了,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这所谓的官身我一点都不看在眼里。” “哼,要是你不是不舍得那个官身和爵位,那么肯定是不舍得那个小郡主或者那个男人婆了。”施霁月很生气继续道。 “男人婆?”展光风很快就反应过来,苦笑道“你想什么呢?先说小郡主,我和她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只是希望她平平安安的,从未有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个我在对峰山上不知道强调了多少次,现在我的态度依然没变。她现在安全了,我离开也没有好顾虑的。” 施霁月听出展光风的话中带着诚恳,而且在对峰山上,展光风的确一直强调自己只是希望小郡主安全,并非奢望跟对方在一起,因此知道这的确是对方的真实想法。但心里想到自己以前的未婚夫、前段时间还舍命救下自己的人心里面只有那个小郡主时,心里不禁有点难受,没有再说什么。 展光风继续道“至于戴怜星,她仅仅只是我的朋友而已,而且是郭阿姨的女儿,她其实人不坏,心底很善良。你们之间的冲突其实很多都是误会,我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和好。” “谁和她和好了,她这人我看着就烦。这次我来睦州就是要找个机会打她一顿。我说过,我这人很记仇。”施霁月恨恨地道,她银牙紧咬,想起戴怜星对自己的羞辱,施霁月气不打一处来。 “千万不要!”想起戴怜星那恐怖的实力,展光风本能地制止道,但他马上发现施霁月那满脸的怒气,急忙道“戴怜星年纪还小,不,他为人粗鲁,月儿妹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你是担心我打疼她?还是怕我打不过她?”施霁月很生气,脸上闪过杀气,空气中暗暗涌动着威压。无论展光风选择何种解释,对于施霁月而言都不可原谅。 “嗯?霁月妹妹你突破了?可是六级了!真的好厉害啊”展光风从施霁月的气息中敏锐地发现出异样,马上竖拇指赞叹道。虽然他的修为远远落后于施霁月,不能看出施霁月的修为。但是施霁月展示出来的这股气息,明显比前段时间两人分开时要强盛,所以立马猜测出施霁月已经突破了。 级与级之间的突破尤为困难,五级以上已经算是中等强手了,因此五六级间的差距非常大,突破非常困难。 施霁月听到展光风的赞叹,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知道本小姐厉害了吧,本小姐只要努力那么一点点,就能突破了。到时候对上那个男人婆,六级对五级还不是按着地上打? 正在施霁月得意洋洋的时候,却听到展光风继续劝慰的声音“但是那个戴怜星太恐怖了,我们月儿妹妹不跟这种,这种男人婆打,月儿妹妹已经够出色了,不需要靠武功来证明自己” 施霁月听到展光风也说出‘男人婆’时,心里一乐,但脸上依然是骄傲的表情道“哼,什么不需要证明自己,你不知道上次她打我可狠了。难道她就可以打本小姐,本小姐就不能打她?”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展光风心里着急,他真的害怕施霁月去找戴怜星,眉头不自然拧成一个川字。 “那你究竟什么意思?”施霁月本来很生气,但看到展光风那着急的样子,明显的确是在担心自己,心里一动,吃惊地探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她也突破了?” 展光风苦笑地点点头,施霁月闻言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惊呆了。十六岁,六级?何等的妖孽啊,甚至超过安安了,这种成就只有当年的展光风或戴一鸣才能媲美了。想到戴怜星天赋不比自己差,更要命的是对方肯定比自己努力时,施霁月不由得一阵的懊恼。心道:自己难道永远都打不过那个可恨的男人婆了…… 看着施霁月懊恼泄气的样子,展光风忙安慰道“武功这事,月儿妹妹真的不要太放心上。要是单以武功而言,安安、你、戴怜星和我四个人中,我的武功是最弱的,但我都不觉得是什么问题。我的想法是,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 施霁月白了对方一眼,不满地道“你的三脚猫功夫就不要提了,居然敢跟我们这些绝顶高手相提并论,也不嫌丢人,还老挂在嘴边” 展光风连忙在旁边点头附和称是,只要能劝阻施霁月找戴怜星麻烦,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看到展光风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听到展光风通过自嘲来安慰自己,本来心情极糟的施霁月,心里不由得好受很多。但施霁月转念一想,问道“要是躲不过呢?我若跟那个男人婆再打起来,你帮谁?”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展光风很郁闷,忙岔开话题道“你们严格来算都是师姐妹,最好不要打……” “不许回避,我问你会帮谁?”施霁月不让展光风和稀泥。 展光风心念疾转,道“要是你们在我面前打起来,我肯定全力阻止” “要是阻止不过来呢?”施霁月逼问道。 “要是阻止不来嘛?”展光风的脸此刻很像一条苦瓜。 “怎么样?”施霁月望着展光风,眼中不禁充满期待。 “帮你”展光风叹了一口气道。 “当真?你真舍得打那个男人婆?”施霁月笑颜如花,虽然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青粉,把她的绝世容颜遮住,但双目流盼,也说不出的妩媚。 展光风默默地点点头。心里补充道“我帮打不过的那个人,谁让你打不过她呢” “若她也突破的话,那么也许,也许我这辈子都打不过她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施霁月开心不过一会儿,又泄气地道。 “不会,怎么会呢。其实我知道月儿妹妹你并不专注于练武,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为什么必须不能走自己喜欢的路呢?你武功打不过她,但是要是比跳舞,或者占卜啥的,你绝对甩她几条街的”展光风哄道。 “对对”这句话说到施霁月心坎里去了,她一直很抗拒练武,她是个舞者,是个卜算大师,但绝不是武者,练武者很辛苦,很容易把皮肤弄坏的,我一个大美人怎么可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霁月妹妹你就走你自己的路好了”展光风继续道。 “好的,那打架什么的就交给你了,不过,你啊,要努力才行,你的天赋还是可以的,我看好你喔”这一刻施霁月开心的像个小孩。 看到施霁月开心,展光风也觉得很开心,小的时候一起欢笑的情景历历在目。 两人再互说了一些分别以来的话,最后展光风还是担心刚才那种被盯梢的威胁,再次叮嘱道“朝廷他们肯定也猜测出你们会来找我,说不准已经派高手盯着我了,你们小心点,多待一天就多一分被发现的风险”。 “嗯,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了,爹爹自小就教我们反侦察,你身边的确有很多人在盯着。”说到这,施霁月顿了一下,继续道“既然你担心我们的,为什么不干脆跟我们一起走?你知道吗?伴安——她很想你” 展光风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安安那与世无争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温暖。但很快苦笑地摇摇头,有意无意望着北面的方向道“我暂时不能走,因为这里有我的……” 其实展光风的预感没有错,睦王郑三桂已经猜测到施风雷他们不会放弃展光风,因此早就派了人盯着展光风。 睦州死士团的功能分为刺探和守护,展光风属于守护,重点培养近身格斗,及流落到野外时,如何确保保护的人安全。而刺探者的培训则偏重于轻功及逃脱,若说轻功强者,李如羽肯定是死士营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李如羽虽然真的姓李,但原名却不是如羽,李如羽的名字是后来起的,源于侯豹对其的评价“身轻如羽,不输猎鹰”。后来大家就开始叫他李如羽,叫着叫着居然也记不得他的原名了,很多人都认为,单论轻功而言,李如羽可能不低于猎鹰子王冀。 李如羽接到最新的任务是,监视展光风,揪出施风雷…… 用一个七级初阶监视一个四级不到的毛头小子?李如羽心中不屑,但作为死士需要无条件服从命令,因此李如羽还是很忠实地完成指令。 应该说李如羽还是很出色地执行了指令,他一直隐藏在暗处尽职地盯着展光风的一举一动。展光风虽然很有经验,但是以一个四级不到的人是无法发现到李如羽的。 但李如羽对于展光风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就在广场,李如羽发现展光风突然加速奔跑,仿佛要撇开自己盯梢时,李如羽马上追踪上去。 对于自己的能力,李如羽非常有信心,除非遇到八级高手,否则不会有人发现自己。但此刻,李如羽却非常怀疑自己中了一个八级高手的道。时间回退到展光风他们转过一个街角时,李如羽正疾步追去,突然迎面而来的一个肩挑卤水担的小摊贩不知怎的一个踉跄,肩上那担卤水如长了眼睛一样向自己身上泼来。突发之下,以轻功着称的李如羽居然也没法躲避,被泼了一身,周围的人发生了一阵惊呼。这就是刚才展光风他们转角时,电光火石发生的事情,事情的发生,展光风毫不知情。 作为死士,李如羽非常冷静,他不相信这个事情是巧合,因为被泼一身后,他已经不能再继续盯梢了,毕竟这一身的卤水味道实在太大——这些卤水已经不知道点过多少块臭豆腐了。 小摊贩看到闯祸了,不断地向李如羽赔礼道歉。李如羽不动声色,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在斥责小摊贩时,眼睛迅速地搜索着。终于,他发现了异样,那个小摊贩的扁担上,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新痕,那只是浅浅的一道痕迹,但擅长刺探的他已经看出那一道痕迹是被人用指力隔空点中而留下的,施展者力量用得非常巧妙,打得非常精准,轻轻一点,就让那个摊贩的扁担失衡,卤水准确无误打在自己身上,且令自己避无可避。 这样的武功在睦州除了戴一鸣外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若对方想致自己于死地,也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想到这里,李如羽背脊冒了一身冷汗,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他不动声色,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骂了小摊贩一顿,接受了对方一两银子的赔偿后,絮絮叨叨地离开了。 南侠展绍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从李如羽的目光中已经知道对方看出了门道,轻轻地摇摇头,手向小摊贩的方向不动声色地一扬…… 小摊贩好不容易把事情摆平,心痛地数数钱袋子,正懊恼着一天的利润就这么被自己不小心花费,不知怎么向自己的婆娘解释时。突然小摊贩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原来他竟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子里居然多了一锭银子,居然有——二两多。 小摊很迷惑,他印象中,今天除了刚才赔出去的那个银子外,今天肯定没有多一块这么大的银子的。但他不想那么多了,马上把银子塞到怀里,乐滋滋地往家里走去。心里在憧憬着,今天晚上婆娘会怎么奖励自己? 第40章 光风的家人 施霁月离开了,是展光风催着她快点离开的。 展光风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真的很危险。看着离开施霁月的背影,展光风的心里因担心而沉甸甸的。 “见到青梅竹马的老情人很开心啦”。戴怜星冷冰冰的话从身后传来。 展光风转过身来看着满脸怒容的戴怜星,微微一笑,奇怪地道“你怎么老跟她过不去啊?霁月算起来也算是你的师姐。而且,上次是你把别人打了,不是她打的你。按道理,要生气也是她才对” “我”戴怜星本能想反驳,但细细一想的确是那么回事,算起来是自己主动挑事,心虽这么想,但语气还是很倔强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一看到她就来气!她就是一个专门魅惑人的狐狸精。我看到她背面就想打她正面。” 对于戴怜星的无理取闹,展光风耸耸肩转身走开,不再理会她。 “喂,你跟一个女人自己独自走了,拉下我一个人,现在不仅不给我一个解释,还给我脸色了。”戴怜星生气地在后面追问着。 现在展光风的心里都在担心施家姐妹会不会被人给盯上的事情,实在没心思理戴怜星,于是继续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怎么?我打施霁月你心疼了是不是?你越心疼,我越要揍她。”戴怜星越来越生气,迅速绕到展光风面前,拦住对方前进的路子。 展光风听到这句话,停下身子,语带不满地生气道“戴小姐,对于我而言,施霁月是一个很好的童年玩伴,更别说我之前与她曾有婚约了,因此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是也不会袖手旁观你随意欺负她;另外,她是施、徐两家的后人,也不是随意你想欺负就欺负的。” “凭你那三脚猫功夫,我要打她你能拦得住?”戴怜星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展光风觉得戴怜星实在是不可理喻,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 戴怜星说出那句话后,马上就开始后悔,嘴巴张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一前一后走着。 “那个,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戴怜星实在受不了两人的沉默,疾步上前绕到展光风面前说道。的确跟一个经过死士训练的人比沉默,那真的是自曝其短了。但倔强的她,还是继续解释道“我只是替端允感到不值,她那么一心一意对你,你却招惹那个弃——那个施霁月”她本来想说出‘弃妇’,但看到展光风脸上又出现不愉的神情,马上改口道。 展光风停下脚步,正色道:“我记得早跟你说过,对于端允,我不敢心存妄想,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她平平安安的,继续过上富足的生活。但这世上除了她,施伯伯、伯母,安安、霁月,还有郭阿姨,你,还有——还有我的家人,我都希望能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家人?风哥哥在睦州怎么会有家人?杨阿姨,不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听到妹妹的话,施伴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他是这么说的。他说十年前来睦州后跟两大一小的、同是逃难的一家人同舟共济。”说到这里,施霁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而因为睦州死士加入的条件必须是有家人,这样若死士发生叛变时,那么他的家人就会被处置。因此他当时加入死士营的时候也登记了那一家人。若他现在跟我们走了,他的家人会遭殃。” “那么风哥哥有什么打算吗?”施安安问道。其实这一刻施伴安心里却是如释重负的。自从刚才戴怜星跟自己说,展光风心里肯定是想和郑端允在一起,让她们不要打扰展光风时。施伴安心里一直在纠结着,她真的担心,展光风会否真的因为迷恋女色、权位不愿意跟她们离开。现在好了,虽然展光风还是不愿意离开,但是理由却不是戴怜星和自己说的那样,他是担心自己的所谓亲人而已。 “他说正在想办法,他离开的前提是要先把他们转移了。所以,他说希望父亲到时也能帮帮忙。他的家人即使现在被监控了,但跟龙图他们不一样,至少还是自由身,应该容易转移。”施霁月若有所思道。 “嗯,以风哥的人品肯定不会连累其他人的,但要是转移这一家人,我们力量太薄弱了。我们来这里之前,爹叮嘱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既然这样,我们等父亲过来后再商量怎么做。而且,如何从睦州大牢营救出龙图师兄他们,这事也需要爹从长计议。”施安安想了一会,心里不免也生出烦躁之意道。 “嗯……”施霁月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这时施霁月想到的是展光风说起他家人的时候,当时那个男人脸上隐约浮现出的是沉重的忧虑。 北郊民巷。 很久以前,北郊民巷并非叫北郊民巷,因为远离市区,当时只是统称为北郊角,是指宁锦城城北的一大片蛮荒之地,也没有多少人在这里居住。但十余年前,中原先后发生了魏末民变、吴魏争斗等大战,而睦州当时在郑三桂制定的置身事外政策下,让睦州这块四战之地成为了中原难得的和平乐土,大量中原百姓逃难到宁锦城后,睦王便将北郊角这一片地区用来安置难民。到现在北郊民巷已经居住了有近八千多户,近十万人。由于人口众多,北郊民巷摊贩、住宿等配套样样齐全,宛如自成一方小城。展光风的家,就在北郊民巷里。 冬天的太阳下的很早,才下午酉时不到,天色已经几乎全黑了。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人们都选择在家里待着,因此空荡的路上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把狭窄街道两边的店铺招牌吹得猎猎作响。 此刻,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深色冬衣,年纪虽然不过十二、三岁,但身材已经非常高挑,长相极为甜美的小姑娘看着空落落的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道“今天看来元绍哥哥还是不会回来了。” 小女孩转过身来拉着站在身边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还不足十岁,但身高已经高出同年人一大头,浓黑整齐的眉毛下是一双如点漆一般的眼睛,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没人怀疑这个男孩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潇洒俊朗的美男子。此刻男孩的眼睛中同样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以来都喜欢站在这里等人,那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极为疼爱他们的哥哥。 “安宁,元绍哥哥今天回来不了了,我们回家吧”小女孩向小男孩道,语气尽量不透露出失望。 “嗯,姐姐,你说哥哥怎么还不回家啊?不是说他回宁锦城已经好多天了吗?”名为安宁的小男孩很沮丧地道。 “嗯,听说哥哥他回来后受伤了,他应该还在养伤”小女孩眼中流露出担忧,跟自己的弟弟解释道。 “但是,姐,我听隔壁二狗说,哥哥这次回来不一样了,还住进了戴公府里。他们议论的话,我不大明白。但娘亲让我们不要掺和,你给我说说,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小男孩迷惑地问道。 “那些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哥哥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就可以了”小女孩面上露出严肃的神情。小女孩虽然还不到十三岁,但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而且她也的确冰雪聪明,对于那个哥哥的坊间传言,小姑娘也懂得七八分。她知道哥哥这次面临的困难,因此很担心。 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很可爱,可爱的女孩往往会让人放松警惕,被睦王派来监视展光风家人的刺探团死士也难免,死士们不知不觉对这个小女孩放松了警惕,监视者在小女孩面前看小女孩家的眼神没有太多的隐藏。 小女孩长相虽然甜美,但心细如丝,她很快发现了这些监控者的异样,并不动声色地把观察所得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到时却很镇定,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子似的。她叮嘱姐弟尽量少跟其他人交流,若有人问起哥哥的事情,就说不大清楚就可以了。 “嗯,我也相信,只要哥哥伤好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回来,不会不理我们的”小男孩快乐地附和道。 “嗯,所以我们要相信哥哥,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小女孩肯定地道,眼中的失望已经被坚定所代替。 “宁儿、静儿”正当两个小孩失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女孩和小男孩马上激动地转过身子 笑容还是那么的亲切,展光风永远都会把最安心、最温暖的一面展示给这对姐弟两,让他们觉得只要哥哥在,那么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两个小孩子已经忍不住扑在了展光风怀里,展光风轻拍两人的肩膀,细声安慰。 “这就是你的家人?”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展光风身后传来,是戴怜星,她上次来找光风的家时,两姐弟恰好不在,所以并不确定这两姐弟是展光风的家人。 两个小孩子这时才发现展光风身后站着一个神情极冷,但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小女孩看到戴怜星时,本来喜悦的表情明显凝滞,不由得紧紧攥住展光风的衣袖。戴怜星嘴角上扬,给了小女孩一个温暖的微笑。 戴怜星早从展光风嘴里听说过,他在睦州一共有三个家人,其中一个她已经见过。现在加上这两个小孩,那么展光风的家人她算是全部认识了。 第41章 杨飞絮 展光风的房子坐落在北郊民巷东南角的一处不起眼巷子中,戴怜星之前来过一次,据展光风介绍,是他加入睦州死士营后买下来的。 安静、安宁两个小孩象两只快乐的小鸟,一路上叽叽喳喳地牵着展光风的手说个不停。三人在在前面带路,引着戴怜星进入了他们的家。 穿过并不宽敞的小院子后,小男孩安宁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声嚷着“娘,哥哥回来了,你快点出来吧” “啊,终于回来了!”语音刚落,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用手挽开房子的布帘子走了出来。戴怜星刚才已经见过这个女子,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字叫杨飞絮。十年前跟展光风一起逃难认识的,是宁儿和静儿的母亲。战乱时,丈夫被征调上战场,生死未卜。由于在逃难期间两家人共了患难,且都是姓杨的缘故,因此展光风和杨飞絮就以姑侄相称。 和两个孩子一样,杨飞絮身上的衣服同样满是补丁,但与普通贫家妇女相比,杨飞絮皮肤则显得白皙许多。杨飞絮最值得称道的是她的眼睛,眼睛很漂亮,睫毛淡淡如弯月,细长眼睑中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可惜杨飞絮此刻戴着一张深色的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部分,但从眼睛判定年轻时必定是个秀美的女人。 杨飞絮兴冲冲地跑出来,看到展光风时,眼中露出愕然的神色,她没想到展光风还带着上次过来报信的女子回来。但她的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马上向展光风道“元绍,你终于回来了,这位是戴小姐吧”。 展光风的事情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杨飞絮已经知道自己这位干弟真实身份已经曝光,但习惯一时改不过来,还是称呼展光风的旧名字。 杨飞絮和展光风刚相识时,其实双方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经过长时间的患难相处后,渐渐地,双方关系比寻常的姑侄关系更密切。双方从对方的日常行为中也会发现一些异常,最后两人完全相信对方后,都将自己的身世与对方分享。 展光风马上上前语带歉意道“飞絮姑姑,因为受伤的缘故,没能及时回来,害你们担心了”说到这里,展光风指了指身旁的戴怜星介绍道“这是戴怜星,戴公爷的女儿。她是我的,我的一个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上次就是我托她来给你捎信的。” “戴小姐,请到里屋来座,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感谢你的报信之恩。”一边说着,杨飞絮侧身将戴怜星他们迎入了房间。红衣三侠的事迹可是当今热点,杨飞絮已经知道眼前这个戴怜星正是睦王侧妃郭红袖的独女。 房子的装饰很简陋,房里主要的家具是普通民众常用的八仙桌和四条长板凳等,其中桌子上放着一件未做好的衣服,衣服旁边还有一些针线,看来杨飞絮刚才在做针线活。 杨飞絮看到戴怜星眼睛看着桌面上,马上趋步上前,一边收拾一边道“家里清贫,也没想到戴小姐您莅临,收拾得有点乱,请见谅”。 戴怜星脸上一红,展光风搭话道“戴小姐是江湖义士,她不会介意的。对吧,戴小姐!”。戴怜星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嘴上却在附和展光风,道“阿姨,你客气了,是我唐突了才对”,心里却暗自疑惑,上次跟杨飞絮见面时,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对方。现在看这个女子的打扮,应该是贫民;但从刚才的谈吐来看,却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甚至比自己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千金小姐的谈吐还要好。 “姑姑,你的脸是怎么了?怎么要蒙起脸了?”展光风疑惑道。 “没事,就是前一段时间天气转凉,起了几个风包,所以把脸蒙起来而已”杨飞絮语气平静地道,双手却还没停下来,继续收拾着。 把桌面收拾干净后,杨飞絮注意到自己两个孩子一直拉着展光风亲切地询问着分别以来的事情,无意中把戴怜星晾在了一边,想着有些事情要跟展光风好好说说,于是便打发一对儿女去邻街的烤肉店去买点吃食回来。 “戴小姐,请勿见怪,静儿、宁儿从小跟元绍亲近,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特别是静儿,看来她是起错名字了,是一刻都不安静的主”等一对儿女离开后,杨飞絮抱歉道。 “阿姨客气了,看到他们三人感情这么好,着实让人羡慕”说到这,戴怜星想到自己的兄妹这么多,但都在勾心斗角,家里人的感情倒是非常淡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否能体谅到戴怜星的心情,杨飞絮此时岔开话题问道“元绍,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是南侠展绍的儿子,而戴小姐也叫你光风,是怎么一回事呢?”虽然早已知道展光风身世,但考虑到戴怜星在场,展光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不询问不合常理,因此杨飞絮如此问道。 展光风于是把自己的身世及这段时间的事情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杨飞絮听罢,神情愕然自言自语地道“真的没想到,元绍,不光风你居然是鼎鼎大名的南侠的儿子……” 展光风脸上有点不自然地道“对不起,姑姑,我一直骗着你们” 杨飞絮微笑,摇摇头道“没事,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都是互相照顾的,若非你把所有收入都给我们,我们母子三人现在肯定已经穷困潦倒了。”杨飞絮温柔地道。 “杨阿姨,我看到你们真的是虽非亲人,但却胜过亲人,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一旁的戴怜星忍不住问道。 “嗯……”杨飞絮沉吟,征求意见地看了展光风一眼。 “姑姑直言即可,戴小姐虽然是戴一鸣的女儿,但是品质不坏……”展光风还没说完,看到戴怜星投来的那想揍人的眼神,马上微笑接着道“总之她不仅是侠肝义胆,是我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戴怜星脸色稍霁,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这时,杨飞絮那一双儿女已经回来了,开开心心地一左一右坐在展光风身旁。杨飞絮刚才也听说了戴展二人的相识过程,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好像回忆道“和光风一样,我夫家姓安,是京城人士。十年前,吴兵围城前,丈夫被征募入伍,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杨飞絮可能是想到自己的身世,眼圈不禁变得红红的。 一旁的戴怜星看到这个情景,知道自己勾起了对方的伤心事,马上道“很抱歉,杨阿姨,让你回忆不愉快的往事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杨飞絮轻轻抹了眼泪,语带歉意地道“不碍事,不碍事,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为了活命,我当时怀着宁儿,带着静儿踏上了逃亡之路,在路上也遇上了光风和杨姐姐,哦,杨姐姐就是光风的母亲。当时杨姐姐跟我说,她姓杨,夫家也姓杨。因为都是苦命人,我们两家人在逃难过程中,互相照应。到了最后,我们两家干脆对外说就是姑侄关系,于是我就得了一个光风这么好的一个干侄儿。” “其实是我得了这么好的姑姑才对,若非她最后把传家金钗给了我,我当时是不可能赎回小郡主给我的那块玉佛的。”说到这里,展光风感激地看着杨飞絮。 杨飞絮马上道“那个不是什么传家之宝,只是当时夫家的聘礼而已,而且在逃亡途中,已经损坏,不值钱,不值钱。” 第42章 安静天生对戴怜星的奇怪敌意 杨飞絮陪着展光风、戴怜星二人继续闲聊了一会后,就去张罗晚上的饭食了。安宁、安静姐弟不多久也买了一些熟食回来了。 回来后两个小孩继续拉着展光风问这段时间的经历,戴怜星本就不是一个很擅长交际的人,她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听着,在这个简陋的房子里,戴怜星觉得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晚饭当然是在家里吃的,除了安宁安静两姐弟买回来的烧鸡和卤猪头皮外,杨飞絮还做了自己最拿手的酸汤炸丸子,这是京都的一道名菜,在京都基本上家家都会做。作为武痴的戴怜星,即使生于侯府,平时对于饭菜并不太过在乎。但是,戴怜星却觉得饭菜非常可口,忍不住也多吃了一碗饭。展光风看到她吃的开心,也忍不住在旁边挑逗她“我的姑奶奶,你吃这么多,以后肯定会遭夫家白眼的。” 气得戴怜星在饭桌上,一脚跺在展光风的脚上,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杨飞絮连忙责怪展光风不是,哪里有人这么对客人的,劝戴怜星一定要多吃点,而且看到戴怜星喜欢吃自己的饭食,杨飞絮觉得真的既荣幸又开心。 晚餐就在这样的和谐气氛中结束。 戴怜星自己也觉得很惊讶,她没想到这一顿饭可以吃的那么的温馨,饭食虽然没法跟王府比,但是满屋的离别重聚后的欢声笑语驱散了周围的寒冷。 对于戴怜星而言,这里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安静这个小姑娘。 不知道咋地,戴怜星肯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跟安静见面。但这个小女孩好像见她第一面时,就开始对她怀有敌意。当她跟展光风说话时,这个小女孩总有意无意地在旁边打岔,希望把展光风的注意力从戴怜星那里引开,戴怜星心里估算也许这个小女孩还没有完全接纳自己这个外人吧。 其实安静虽然爱热闹,但是杨飞絮对他们姐弟俩家教还是非常好的。安静自己也知道打断、岔开别人的话题是一个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安静就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戴怜星时,就打心里面不喜欢这个姐姐,在她心里总有种感觉,这个姐姐仿佛就是来带走自己的哥哥,要拆散他们家庭的。所以,当听到展光风说这段时间都是这个戴怜星陪着自己度过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就在安静心中产生,她本能去阻断戴怜星和展光风的交流。 展光风看上去极疼安静、安宁两姐弟,凡事都迁就着他们。正如杨飞絮所言,安静这个女孩真的是一点都不安静,感觉她自己一个人说的话,就是他们四人的总和。杨飞絮虽然和戴怜星是第二次见面,但是也没有把她当成外人,经常把饭桌里最好吃的部分都招呼戴怜星吃。杨飞絮对于安静的打岔行为,也经常及时制止,努力让戴怜星很好的融入到其中,杨飞絮的温暖让一直觉得吃饭是一种负担的戴怜星不知不觉地食欲大增。 至于安宁,虽然表现出比同年龄孩子成熟,但是毕竟是个孩子,内心就没有安静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在听到展光风这两个多月的经历时,小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对自己哥哥的敬佩。 “光风,你要不要送一下戴小姐,天色已晚,这里不安全”杨飞絮在送别戴怜星时,提醒展光风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生性敏感的杨飞絮已经隐约感觉到戴怜星不时流露出来对展光风若有若无的情义。 “姑姑,你多虑了,戴小姐比我厉害多了,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毛贼找上她,不掉层皮已经算好了,她来保护我还差不多……”展光风嬉笑道。 戴怜星狠狠地掐了他的胳膊一下,然后冷哂道“那是当然的了,我没有其他人那么好福气,要是换作那些叫什么月的女子,即使展大侠的武功比不上人家,也会保护别人离开的”说完,冷哼一下,然后气嘟嘟地独自离开了。 本来以为看清楚两人关系的杨飞絮开始糊涂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插话,她望着戴怜星那独自逐渐远去背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光风,戴小姐其实也挺可怜的,我感觉到她内心的孤独。其实再强横的女子,也希望有个男人关心她” “嗯”展光风默默地点点头。 外面风大,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回到屋里。 “我看得出来戴怜星还是很在乎你的,而且这段时间你父亲、她父母三人的往事被坊间再次翻了出来,其实你们也算是……”杨飞絮注视着展光风道,但最后的“般配”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展光风打断道“我的真实身份已经曝光。刚才我进房间时,已经明显感受到房间周围被人盯梢,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连累你们三人。至于戴怜星,她毕竟是那人的女儿,适当保持距离也许对她和我而言,都是幸事。”说这话时,展光风的脸色不由变得很凝重。 听到展光风的话,杨飞絮虽然也是忧心忡忡,但此刻也安慰展光风道“光风,是我们拖累你了” “这里没有外人,姑姑这话就生外了,我母亲死后,我们同生共死,所有困难都是一起面对的,我心里早已把你们三人视为至亲,我不会让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展光风语气坚定地道。 杨飞絮肯定地点点头。 “我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初不该把你们登记成我的家人,否则你们现在就不会置身于险境了”展光风有点懊恼。 “这事怪不了你,当初你不知道我们母子三人的真正身份。而且,若你不加入睦王,这些年来我们就没有了生计,当时也是形势所逼”杨飞絮恬然道。 “嗯,既然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往前看就是。”展光风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信心满满地继续道“而且,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现在我对外的口径说你们是我当时逃难认识的流民,这个也是说的通的。若我并非展光风,按照死士营的行事作风,对于敢虚报身份的事情,绝对是宁肯杀错,不会放过。现在他们应该只是监控我们一段时间而已,应该并非对姑姑你们的身份有所怀疑。我们小心应对即可”展光风分析道。 “嗯,我们这一带死士营的家人很多,虽然大家习惯于保持缄默,但毕竟人多嘴杂,所以消息比其他地方灵通。我知道你的身份泄露后,我害怕睦王那里派人来监视我们,所以第一时间就对外称染了病疾,戴上了面纱”说到这里,杨飞絮叹气道,其实也许是我太谨慎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即使以前认识我的人也很难把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联系的起来” “但是,睦州这里毕竟不是你们三人的久留之地,风声过去后,我找个由头一起离开这里。幸亏那个皇帝现在赐予我一定的官衔,还让我尽快到京都赴任,有这个理由,离开时名正言顺”展光风沉思道。 “嗯,但愿如此”杨飞絮轻声道。这几天,她自己也复盘了好几次,也觉得不会让别人看出太多的端倪——认识我的人本就不多,我也第一时间把脸面给蒙上了;至于那个金钗,她给展光风之前,已经用砖头砸烂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杨飞絮如此安慰着自己,但不知为何,内心还是隐隐有一股不安的感情,至于是为什么,杨飞絮还真的不知道,也许只是自己瞎操心吧。 第43章 难眠夜 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展光风却难以入眠。今天谁在盯梢自己?后来那个被盯梢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原因又是为什么?施家姐妹突然的现身,会不会被人给盯上?她们会不会有危险?还有,如何让杨飞絮母子三人脱险也是一个头疼的事情。现在这个房间周围已经满布岗哨,这些岗哨明显是睦王安排的,睦王是发现了杨飞絮的身份?还只是想更好把控自己而已?辗转反侧之际,展光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的“断水”已经拿回来了,他究竟是否还活着?若父亲还活着,那多好啊,只要他活着,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安静,她的心思比弟弟要复杂。因为身边很多死士家属,所以她这段时间听说了很多展光风的一些事情,聪明的她也从坊间中打听到了包括红衣三侠之间的瓜葛,展绍与前魏的关系等等的关联事,设身处地,她也知道展光风现在遇到很麻烦的事情。没有见展光风之前,她很害怕失去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大表哥,见到了又担心他的离开,真的很矛盾。此外,很早之前,她经常发现母亲和展光风在窃窃私语,好像在商量什么机密事情。现在,展光风的身世揭盅了,真的够令人吃惊的了。安静有一种直觉,她觉得他们一家三口的真实身份会比展光风的身份更令人不可思议。恍惚间,安静想起了戴怜星,想到对方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安静觉得无缘由的一阵舒坦,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这个戴怜星,打心底不喜欢。好像只要让戴怜星不自在的,她就觉得很开心。 杨飞絮倒是睡着了,但是很快就被噩梦惊醒。在梦里,她梦到睦王狞笑着举着一把带血的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森然地道“你还能往哪里逃?你的男人已经在下面了,你独自一个人活了十年了,是时候和两个孩子都下去一家团聚了……” 安宁同样睡不着,他是兴奋得睡不着。想到自己的大表哥居然是坊间闻名的南侠展绍唯一一个儿子时,安宁就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他决定明天早点起来,然后跟他的小伙伴们宣称:我的大哥哥回来了,他是展绍张大侠的孩子。安宁喜欢成为大家焦点的感觉,这种让所有人都侧目、都羡慕的感觉真的很好。对于戴怜星,其实一开始见面时,他的内心跟姐姐一样,也是不喜欢的。这种感觉很怪,就是心里不喜欢。但是安宁知道戴怜星的身份后,这种敌意消散了不少。他曾经不止一次在街道上碰到过睦王和戴府的车队,真的很气派。他很想有朝一日能座在车队的中间,享受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他曾经和母亲交流过这个想法,但是母亲很快制止了,告诉他“平安就是福,在那些位置上,整日勾心斗角的,其实活的非常累。”但是,安宁哪里听得进去,他真的是穷怕了,很希望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戴怜星也是睡不着,她在气恼展光风对自己的“无情”,居然不愿意送一下自己?自己长得就这么安全?引不起别人的犯罪欲?越想越生气之下,她下了床,走到府里的大院子。此刻的王府很安静,整个公府都沉浸在冬夜的静谧之中。在这样的黑暗大环境之下,若有灯光,则会显得非常显眼。 府里就有这么一个显眼的地方,那是戴一鸣小院子里的一间密室。密室里点着三个火盆,炭火驱走了寒冷,房间里温暖如春。此刻的戴一鸣正端坐在一张八仙桌前,若有深意地看着对面的人,这个人正是韩啸。 “不知公爷这么晚召见,所为何事呢?”韩啸恭敬地道,戴一鸣的目光让这个天鹰门的掌门人、八级绝顶高手总觉得寒芒在背,很不自在。 “韩掌门,今天潼勇既然已经拜入我门下,我定当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全力教导,不会有任何藏拙。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戴一鸣语气温和地道。 “犬儿能得公爷如此关照,韩啸在此代他谢过公爷”韩啸感激地躬身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身体却不由得生出鸡皮疙瘩,他年纪其实比戴一鸣大十几岁,但是现在说话的语气,自己也觉得是个在谄媚长辈的孙子。 “嗯,韩掌门不用太客气,你我都是睦州人,理应守护相助”戴一鸣语气依然温和。 韩啸连忙说不敢当。 “天气寒冷,韩掌门先喝茶,这是前几天陛下御赐的龙井,先喝一口,好先暖暖身子”戴一鸣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韩啸听到这句话,心里已经骂开了,心道“还让人睡觉吗?这个时候让人喝龙井。”心里这么想,嘴巴却说“那沾公爷的光了,能喝上这么好的御赐茶。”说完,轻抿了一口,脸上作出很享受的样子。 对于韩啸的反应,戴一鸣很满意,低声道“今天让韩掌门过来,的确有要事” 韩啸知道正题来了,连忙侧身显恭听状。 \"千无缺下山了\"戴一鸣语气平淡地道。 “啊!”听到这句话时,韩啸如遭雷击,差点把刚咽下的茶水喷了出来。戴一鸣话语中那短短六个字,蕴含的信息太过丰富了。千无缺,千秋帮的帮主游龙剑圣千无缺,千军齐进战西伐的千。对于韩啸而言,千无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千秋帮少帮主千风华的父亲。 “怎么了?你不要说你没想到独子死了,千无缺会无动于衷,还能若无其事地闭关“戴一鸣冷冷地道,语气中充满不屑,他对于韩啸的反应非常的不满。 “不不,我也想到千无缺会下山,只是之前听千风华说过,他父亲闭关要至少半年才会出关,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而已。”韩啸老脸通红地解释道。 戴一鸣鼻子冷哼一声,仿佛余怒未消。 “没想到公爷消息如此灵通,在下佩服”韩啸继续谄媚道。 戴一鸣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诛杀曹由栩那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要是我还不留意千无缺这个老头,我真的就傻了。” 韩啸脸露钦佩地点点头。 “对峰山事了后,我就在参与协助围剿的几个帮派中安插了眼线,其中就包括了千秋帮和那天被我灭口的高手所在帮派”戴一鸣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挑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前不久,千秋帮那里来了消息,他们的老帮主知道千风华死后,提前出了关,询问了当时参加围剿的弟子一些情况后,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千无缺是来了睦州吗?”韩啸试探地问道。 戴一鸣冷笑地摇摇头道“他的第一站应该去了对峰山,我在那里对峰山附近也安排了人,前不久他们看到对峰山上,有灯火出现”。 听到这里,韩啸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对于面前这个心思细密的戴一鸣,心中浮现出一丝无力对抗之感。 “那天死在我剑下的参与围杀曹由栩的六七级高手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两个所在的门派,线人不约而同告诉我:前不久,他们当天那死去的同门,尸体仿佛被人翻动过。”戴一鸣冷冷地道。 “翻动尸体?”韩啸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 戴一鸣点点头,有点懊恼地道“那天我们只是专注于处理千风华的尸体了,疏忽了这事” 韩啸有点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戴一鸣,问道“从尸体上能看出问题?” 戴一鸣脸上露出一个冷峻的笑容,问道“你还记得,那几个人是在什么的情况之下被我杀掉的吗?” 韩啸回忆了一下,他本是聪明之人,否则也不能达到八级,经戴一鸣这么提醒,他明白了,脸色变得苍白,道“的确是疏忽了”。其实,韩啸领会的道理很简单,当时那些人是被戴一鸣猝不及防之下杀掉的,谁也想不到戴一鸣会在那种情况之下暴起灭口。 因为是无防备的偷袭被杀,所以死状肯定跟全心全意地对阵九级高手时被杀不一样,这样的差别一个有经验的七级高手估计也能辨识出来更何况对方是一个九级宗师呢。 戴一鸣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一字一句道“你是当时唯一一个参与围剿曹由栩,跟我关系不深,却依然活着的人。现在你的儿子再拜入我门,我相信千无缺肯定会更加怀疑,估计很快就会找你求证。” 韩啸闻言大惊,嘴巴已经有点结巴,俯身道“公爷,我当时没有想清楚,没想到会给公爷带来麻烦” 戴一鸣却微笑搀扶他起来道“韩掌门,多虑了,我既然依然收你儿为弟子,当然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第44章 见识不凡的冬梅 冬梅自从虎口逃生后,郑端熊居然派了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小厮伺候她,她如愿地活了下来。郑端熊给了冬梅一点自由,允许她每月可以到府外逛一次。 女眷的外出,当然是要备车了,那个小厮就是负责打点冬梅出行的。小厮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皮肤黝黑,身材很结实,很老实的样子,干活挺麻利的。小厮的名字很特别,叫柳亭,乍听之下,觉得名字很有点飘逸感。其实据柳亭说,那是因为他的母亲意外在田间的一个草亭生下了他,所以得名为柳亭。对于小厮的名字,冬梅并不多想,反正就是一个唤名而已。 而丫鬟名为春桃,长得非常水灵,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其实都胜冬梅一筹,原本是田秋雁赏赐给郑端熊的通房丫鬟。但是郑端熊却看不上,直接当普通丫鬟来使唤。 这让春桃心里很不平衡,她内心很委屈,春桃其实是睦州某官家的嫡女,因为父亲得罪了睦王,被抄家。作为女眷,她被贬为下人。田秋雁相中了春桃,并悉心培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春桃可以伺候自己的儿子。 现在好了,通房丫鬟做不了不说,还要伺候一个青楼女子,你让心高气傲的春桃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因此,春桃看向冬梅的眼神很多时候不知不觉会流露出一丝的怨恨。冬梅玲珑剔透,从春桃那闪烁的眼神中经常可捕捉到对方的不甘。但是,冬梅却有苦说不出,只有自己的才知道这段时间过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 她无时无刻地活在恐惧当中,尤其是郑端熊来找她的时候,就像是现在这一刻。 冬梅虽然表面保持着镇静,但是内心却是无比紧张,镜子里除了一身白色衣服的她外,还有一个脸上挂着和煦、温暖微笑的男子。此刻那男子正用那细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捏着一把金钗,钗尾轻轻地贴着冬梅那雪白的脸颊画着圈圈。冬梅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男子会不会突然把这个金钗插入到自己头中,或者用那钗尾直接把自己的脸颊划破,但她现在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听天由命。 “这把金钗送你,你喜欢吗?”郑端熊语气温柔地道,但是手上画圈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虽然对方表面如常,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因害怕而身子微微的颤抖。他很享受这种感觉,那种一切在握,别人生死予取予夺的感觉。 “喜欢”除了这个答案,冬梅这个时刻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回复了。但是说了这句话以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心仿佛要跳出咽喉似的。 “为什么喜欢?”郑端熊语气还是那么的温柔,但冬梅已经听出里面蕴含的怒意。自小就学习如何取悦他人的冬梅非常善于揣测人的心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约莫猜测到郑端熊之所以要留下自己,是因为自己能给这个男人带来新鲜感。阿谀奉承的一味迎合估计很快就会招郑端熊失去新鲜感甚至生厌。 “因为这个金钗是你送的,你送的东西肯定很特别”冬梅已经克服了对金钗的恐惧,正色道。 郑端熊眼里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用略带得意的语气道“特别?那么你看看这个金钗特别在哪里?” 冬梅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地用手从郑端熊手里接过那把金钗,当金钗离开自己的脸部时,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但当她拿到那把金钗时,内心却泛起汹涌的波浪,身子不由得有点颤抖了。 郑端熊也感受到冬梅的变化,但他以为冬梅只是担心看不出来这把钗子的特别之处,所以害怕而已。 郑端熊内心非常享受别人害怕自己,在他的认知里,害怕自己的人会更加的忠诚,他得意地道“不要急,你慢慢看。” “嗯,这个金钗的质地比一般金钗要软,但是软硬适中,应该是打制时没有掺入太多的铬,纯度更高。”冬梅这时已经压下了所有的情绪,装作端详了金钗好一会,用探测的语气低声说道。 冬梅说话时,眼睛警惕地看着镜中那个恶魔。她从恶魔的眼神中,知道恶魔已经知道钗子的特别之处,但自己应该还没说到点子上,于是装作沉吟了一会,继续试探道“另外就是金钗头的造型,虽然我看过很多款式的金钗,但是这把上面的鸾凤造型很别致,做工也绝对一流,好像并非民间出品……” 要掌握一个人的内心,除了看对方的眼睛外,听对方的呼吸也是很重要的手段。冬梅从身后男子的呼吸声中,已经迅速知道自己已经碰到了重点了,她心里已经知道今天要如何讨好这个男子。继续若无其事地道“但这支金钗最特别的地方却不是钗头,而是……”说到这里,冬梅特意顿了一下。 “特别在哪里?”郑端熊语气略带一丝兴奋。 “特别在于,这金钗的尾部,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有金钗的尾部还有花纹,而且花纹雕刻的方式居然不是最容易实现的阴刻,却采用了阳刻方式”冬梅继续道,语气比之前要肯定多了。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冬梅的心脏不自觉地剧烈跳动。 良久才听到郑端熊轻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的见识如此不凡” “因为,嬷嬷曾经专门教我们如何辨识金钗。所以普通的金钗见过许多”冬梅马上解释道。 郑端诺认可地点点头,得意地道“这把金钗的确并非凡品,这是前朝的御用金匠金玲珑的作品,也只有金老头那种不愁销售的大师才会把那么多的精力放在中看不中用的工艺细节上,因为这种人无论做的多复杂,花费多长时间,总有人愿意为他所做过的东西给钱。产品少没关系,甚至越少就越稀缺,就越值钱。而你这把金钗却是最值钱的,因为——这是金玲珑大师的遗作……他最后的心血” 听到这句话,冬梅心里咯噔一下,毛骨悚然,她猜到了什么。 冬梅没有猜错,此刻金玲珑的身体已经冰冷,他是前朝御用金匠,自改朝换代后,就已经过着隐居的生活,没有听过哪个朝代要对前朝金匠赶尽杀绝的,所以也的确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 但这种安稳日子不久前戛然而止了。那一天,一个长相不善的人找到了他,说有人想请他打造一件宫廷首饰。 金大师马上拒绝,但是是徒劳的,他立刻被制服了,耳朵里只是回荡着那人的话语“你识相点的话,你的家人还有活命的机会。” 金大师答应了,于是他被塞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车厢,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当他重见光明时,他看到了一个神秘的年轻人。 那神秘人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是曾为后宫做事的金大师已经嗅出了危险,但他没得选,只能赌一把,赌那个让他复做一把前朝宫中的鸾凤金钗的年轻男子只是真的是喜欢那个款式的金钗而已,那个年轻男子笑的很和煦,不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个男子脸上的确永远都挂着那招牌的和煦笑容,即使在把金钗从他心脏拔出的时候……。 “既然是你最后的心血,怎么可以不粘上你真的心血呢?”这是金大师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此刻他已经知道担心的事情肯定已经发生了,他的家人肯定在劫难逃了,他多想再看看他的孩子啊…… 金大师的尸体被拉到城外的一个乱葬岗,那里有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坑里居然还有一个尸体,一个画工很好,特别善于细节描画的当铺画师。若这个画师知道真相的话,会不会怨恨自己为何画画那么的认真,对于一把死当的破损金钗为何要把那些细节画的这么清楚,特别是钗尾那道不显眼的阳刻花纹。 同时画师也会怨恨自己的记性为什么要那么的好,为什么当那个世家公子拿出一把金钗来问自己是不是跟十年前那个落魄少年当的金钗一样时,自己会说出那句话“是的,虽然那个钗头破损的很严重,但是这个金钗尾很特别,有阳刻的花纹,当时我心里还在嘀咕,金钗见多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就是这句话,做事认真的画师丢了性命;也是这句话,让郑端熊欣喜若狂,自信满满“有谁能从一张破损金钗画中,还原出整个金钗的来历呢?只有我,郑端熊可以做到” 郑端熊的表扬不是白得的,称赞完冬梅后,接下来就是他给予实实在在的恩赐,是的,是恩赐,至少郑端熊是这么认为的。 冬梅如软泥一般瘫睡在床上,床上和地上都是破烂的白布条,她耳边回荡的只是那个男人离开时最后的声音“冬梅有很多品种,也有很多颜色,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白色,记住了,以后不要犯”。 第45章 展光风背后的男人 志得意满的郑端熊离开冬梅的房间后,便来到了父亲郑三桂的书房,郑三桂找他有事商谈。 此刻,睦王的书房里除了郑三桂外,还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坐着,两个站着,坐着的人除了郑端熊外,另外一个外形如庄稼汉般不起眼的人当然是谋士陆磊了;而站着的两人站在一起却很有趣,他们一个身材矮小,但是相貌堂堂,如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如果要挑此人相貌中的瑕疵,那么就是这个人的左耳,此人的左耳耳垂只有一半,伤口整齐,好像被什么割去了一块似的;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却满脸横肉,说不出的狰狞。要说两人还有一丝共同点。那么就是两人的眼睛,这两双眼睛在不经意间都能隐约闪出一丝寒芒,他们就是睦王身边的两大绝顶高手,矮个的叫周沐,八级高阶;高大的叫齐石,八级中阶。 虽然是睦王的近身护卫,但在守卫森严的睦王府里,两人很少同时出现在睦王书房里,除非是有武功相关的问题需要他们解答。 周沐和齐石此刻却眉头紧皱,显然遇到很大的困惑。 “两位先生,刚才李如羽所说的可信度有多少?会否是他为了掩饰自己跟丢展光风的过失而夸大其词?”郑三桂客气的对周沐、齐石两人问道。 “不会”周沐很高冷,惜字如金,能用两个字表达意思的时候,绝不说第三个字。 郑三桂显然很了解手下的这名猛将的脾性,包容地微微一笑。 “刚才我也仔细问了李如羽当时的细节,料想过程不会有假。”一旁的齐石补充道。 “嗯,若李如羽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轻易阻挠李如羽跟踪展光风的人真的很强啊。”郑三桂沉吟地叹息道。 “刚才我也设身处地思考了,若我在现场也难以做到,那个偷袭者很强,就不知道周兄弟……”齐石苦笑的叹息道,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周沐。他已经是八级中阶,连他也做不到的话,那么只能问八级高阶的周沐能否做到了。 周沐眼中寒芒隐现,思考了好一会才缓缓地道“行。”他一生醉心武学,做事严谨,所以他若说行,那么就是意味着真的行。 “父王,若来者武功不亚于齐先生的话,那么此人的武功应该可以达到八级高阶了。达到八级高阶以上者本就是凤毛麟角的,而且能冒险来保护展光风的,按道理只有施风雷了”郑端熊表情严肃地分析道。 “少主分析的非常正确,八级高阶的确很少,而又跟展光风有关的应该只有施风雷了”齐石附和道。 “施风雷的确最大嫌疑,但是听说施风雷此人做事谨慎,虽然他这次出手很隐秘,通过造成一场意外来掩盖行踪。但是若碰上李如羽这样的细心之人,难免会有打草惊蛇的危险。这不就是让我们提高警惕了吗?虽然施风雷艺高人胆大,但是睦州毕竟是我们的地盘,他的死对头戴公爷更在睦州内,一旦让戴公爷发现的话,实在得不偿失。所以从这点说起来,若是施风雷的话啊,这样的做法,难免有点莽撞。”一直不说话的陆磊迟疑道。 “嗯,先生说的是,但实在想不到还有哪个高手会为展光风出手,而且不惧怕戴一鸣”。对于陆磊的疑惑,心细如尘的郑端熊其实也想到过,但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施风雷外的其他嫌疑人。 “若说不畏惧戴公爷,且会相护展光风的八级高阶以上的强者,难道真的是展绍未死?”齐石低声道。 想到这个可能的情况,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若展绍未死,那么所有事情都能解释过去。展光风在睦州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江湖,若展绍未死,那么一直失踪的展绍的确该来找儿子了。 而且,展绍通过对李如羽下手从而警告睦王和戴一鸣不要伤害展绍也合逻辑。毕竟为了伤害一个武功不足四级的展光风而得罪一个十年前已经进阶九级的绝顶天才高手,即使身边高手如云的睦王也会感到头疼。 “不是展绍。”沉默的周沐突然摇头说道,周沐当年是参加围剿前魏刺客团的主力,对于展绍当时以一敌百的能力是亲眼所见的,想起当时自己从展绍手里惊险万分活下来的情景,依然是心有余悸。 而周沐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展绍的原因,并非是内心拒绝承认展绍这个高手还活着的现实,而是他当时亲眼看到戴一鸣的玄冰掌实实在在打在展绍后背,要知道后背的要穴很多,被九级强者用玄冰掌打中,即使不死,也会脊柱断裂且修为尽失。因此,在周沐的认知中,正常情况下,展绍是断不可能重返九级高手行列的。 出于对周沐专业意见的深信不疑,大家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实在想不到谁还有嫌疑。 “还有一个男人,嫌疑最大”周沐突然打破沉默,眼中泛起凌厉的寒芒,恨声道“欧阳春” 看着周沐那径直离去的背影,郑三桂苦笑地摇摇头。 周沐最后说出来的三个字,这三个字后面同样代表着一个传奇,一个可与展绍媲美的传奇。展绍之所以叫南侠,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名为欧阳春的结拜兄长,这两个结拜兄弟因为做事风格相像,义薄云天,年纪相仿,因此被江湖并称为:南北侠,南侠士展绍,而北侠则是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春字。 对于周沐而言,欧阳春这三个字同样是一个禁忌,因为二十年前,一出道便惊才绝艳的周沫就被一个比自己更年轻,天赋更高的欧阳春一招削去半个耳垂。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周沐而言,真的比杀了还要难受。 受辱后的周沐便开始隐姓埋名,苦心练武,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一雪前耻。当他踏入八级绝顶高手行列时,他才知道在自己苦修的这段时间里,欧阳春居然神秘地失踪了十多年,世上再无北侠的消息。 正当周沐心灰意冷之际,他偶遇上了睦王,睦王告诉他,要想找欧阳春,那么最好从他的结拜兄弟展绍那里入手。而且展绍和欧阳春武功差不多,若能拿下展绍,那么击败欧阳春应该也不在话下。 于是,怀着强烈复仇心态的政治小白周沐参加了牛嵬坡伏击,也是那一次,他再次见证了什么是天才,而且是两个天才——展绍和戴一鸣两大绝顶天才的巅峰之战。相对于戴一鸣,周沐认为晋级九级后的展绍明显比戴一鸣更强,最后若非展绍与自己对了一掌,侯虎拼命使出叠影腿缠住展绍的腰间,无暇兼顾身后的戴一鸣,戴一鸣是无法用寒冰掌打中展绍后背的。 而硬吃展绍那一掌的周沐很惨,右手当场折断,连带的内伤至今仍然困扰着他,这个情况跟侯虎几乎一样。但值得庆幸的是,睦王并非过河拆桥之人,并未因为周沐负伤就对他置之不理,不管当时他的伤势如何的反复,一直坚持耗用大量天材地宝来帮他续命。甚至,当他伤愈后发现境界已经跌到七级时,郑三桂依然力排众议继续不惜一切为他医治。 其实当时失败后的周沐已经心念俱灰,他一生只是输过两次,分别输给了南北侠,现在南侠估计凶多吉少,北侠又不知所踪,那么自己还能有什么用呢? 而支撑周沐继续活下去的却是郑三桂的气量,郑三桂的气量的确让人折服,当时七级的自己虽然也算是一个高手,但已经绝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绝顶高手了。但睦王依然愿意花那么大的成本来救自己,自己一介武夫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自此以后,周沐就跟着郑三桂,死心塌地地跟着,贴身保护着他。 郑三桂的投资获得了很高的回报,在报恩心态的驱使下,周沐比以前更加卖命的练武,希望能尽快恢复境界。正常而言,再怎么天才绝艳,从七级到八级高阶,至少也要两、三年时间,而跌境之人恢复需要时间更长,因为跌境往往是负伤导致的,恢复境界时虽然有经验可以借用,但身体创伤的恢复会完全抵消经验这个优势。但周沐却创造了一个奇迹,他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恢复到了八级高阶……。 欧阳春,他终于来了。已经心如死灰的周沐感到周身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大踏步地走出了书房。 郑三桂微笑地摇摇头,给齐石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去陪陪老朋友。 第46章 杨飞絮的真实身份 看着周、齐两人离开书房后,郑三桂转向那坐着的自己的儿子道“熊儿,陆先生也在这里。你说说这段时间以来,侦查展光风那个同住家人的情况吧。” “是,父王。”郑端熊知道今天的表演时间到了,他马上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微微向郑三桂和陆磊点点头后道“孩儿接到父王的指示后,从那根金钗开始调查。经过一番的比对,居然发现这个金钗乃出自前朝金玲珑大师之手……” 接着郑端熊就把自己如何派人去找到金玲珑的隐居之地,让金玲珑对比当铺画师的资料,再重新铸造了一把金钗,最后让当铺的画师确认金钗的款式就是展光风当时拿来典当的饰物的整个过程详细介绍了一遍。 旁听的陆磊很仔细地听了,此刻他脸色虽然依然如常,但内心震撼,他真的没想到郑端熊已经变得如此恐怖,做事如此的滴水不漏。 郑三桂脸上毫不掩饰表现出赞赏之色,但是内心却是惋惜、甚至心疼,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偏偏不是自己的继承人啊。他向郑端熊竖起一个拇指,道“端熊,真的是好样的,有子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得到父亲的赞叹,郑端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躬身道“孩儿但求能留在父王身边,为父王事业添砖加瓦。” 郑三桂点点头,温声道“熊儿,现在只是能确认展光风典当的饰物是前魏宫廷所有,那么金钗来自展光风的家人的嫌疑就非常大了。一直在暗中监视展光风的人有什么发现没有?” “与展光风同住那个女子挺机灵的,好像嗅到了什么似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用布遮住了脸,和邻居说是起了风包……”说到这里,郑端熊脸上呈现出戏谑的表情。 “哈哈,这难道不是欲盖弥彰吗?”郑三桂笑道。 “一个女子能有什么见识,遇到大事就自乱阵脚了;而且人总不能洗脸都一直戴着面纱吧?孩儿知道其蒙面纱后,已经派遣擅长丹青之人偷画出其画像。暗中观察多日后,终于描画了出来。”郑端熊轻笑道,说完,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画卷。 郑三桂、陆磊也凑上前,画中的女子赫然正是杨飞絮。 郑三桂轻轻摇摇头,表示不认识画中女子,沉吟问道。“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查清楚没?” “的确查清楚了。”郑端熊躬身道,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得意的神采,接着道“父王您还记得当年前魏太子曹慈烺来投靠时身边除了太子妃外,还有其他侍妾吗?” 击杀魏太子曹慈烺是郑三桂正式公开投靠孙世民的投名状,因为当时郑三桂依然是魏臣,因此诛杀太子成为民间攻击郑三桂为天下第一逆贼的理由。 郑三桂并不喜欢其他人提及此事,但既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个时候问出来,总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此黑着脸道“具体情况不记得了,当时好像沈良娣也在”。在当时,太子的妻妾们是有严格的称呼的,正妃称之为太子妃,其他的按尊卑次序分为: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等等。 郑三桂的不悦早在郑端熊的计算之中,但他若无其事地道“孩儿经过调查,发现金钗可能涉及前朝内宫后,因此立即调查当年太子队伍中的随侍妾婢名单” 郑三桂听到这里,耐着性子道“那些女人不是都已经给曹慈烺陪葬了吗?” 郑端熊微微一笑,道“说起这事,孩儿有一事禀告,望父王听后不要气坏身子。” 郑三桂微微一愕,沉声道“何事?说吧!” 郑端熊脸色有点凝重地道“根据记载,当年随曹慈烺来睦州的除太子妃、沈良娣外,还有一良媛赵氏,赵氏因长相甜美……”说到这里,郑端熊眼角瞥了一眼郑三桂。 郑三桂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脸色深沉地道“接着讲。” 郑端熊躬身继续道“赵氏因长相甜美,而被当年的齐副将看上,这么多年暗中收入房中,侥幸存活下来。” “混蛋,胡闹”郑三桂听闻暴跳如雷,牙齿咬的嘎嘎作响,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当年,郑三桂诛杀太子后,为了不让天下人有机会多给自己安放一条霸占旧主女眷的罪名,于是对于一同前来的太子其他妻儿、妾婢通通杀死。而郑端熊口中所说的齐副将,全名是齐雪松,齐雪梅之兄。 郑端熊马上劝慰道“父王,请息怒,身体为重。其实,垂涎犯官女眷美色,最后收为私房的事情并不罕见” “那也要看什么样的女眷啊”郑三桂已经出离愤怒了。虽然此事并非他亲自所为,但是民间最喜欢以讹传讹,若此事被世人知道后,自己强占旧主女眷的罪名就肯定被锤实了。 虽然是愤怒,但郑三桂毕竟是干过大事之人,他强迫自己迅速平静下来,问道“后来怎么样?难道说和展光风同住的女子便是那赵氏?” 郑端熊刚才那番话本意就是要牵扯进齐家,见目的已经达到,接着宽慰道“父王放心,赵氏被齐将军收纳后,一直在齐家规规矩矩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孩儿知道赵氏的身份后,前段时间,趁赵氏出外求神之际,让人打扮成一伙劫匪,将其掳获,并要其指认刚才那副画像,赵氏确认与展光风同住的女子并非叫什么杨飞絮,其真实姓名是吴素华,乃是太子身边的一名昭训……” 郑三桂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沉重,心情变得复杂,一旁的陆磊听到这里后,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郑端熊内心不无得意,但知道此刻父亲心情很不好,于是继续拉下声音道“而据赵氏所说,这个吴素华当时带着一个女儿,而当时其实是已有身孕,在路上禁不住奔波,因此半途被拉下。后来父王你弃暗投明,诛杀前朝太子,太子那些女人们都想着怎么逃命,居然也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了。所以,综上总总,孩儿非常肯定那个杨飞絮和吴素华其实是同一个人……”。 寂静,听到郑端熊的分析与结论后,房间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没想到我身边的一个普通死士,不仅仅是天下第一侠客的独子,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前太子侍妾,更加还有一个王子和公主啊。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是没有这次行刺,我还不知道我睦州藏了这么多大人物呢”郑三桂突然笑道,听不出来是愤怒还是开心。 “父王,考虑到展光风熟悉盯梢,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已经更换了一些强手盯梢,把房子里面的人牢牢地看着。”郑端熊一副局势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郑三桂赞许地点点头道“熊儿这次做的很好,从一幅当物旧图就可以发现出线索,并且迅速安排妥了应对之策,可谓智珠在握啊。” 陆磊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郑端熊,然后躬身向郑三桂道“端熊公子心细如发,做事密不透风,也非常有章法。恭喜王爷有如此能干的公子,相信大业不日可成。” 陆磊是郑三桂大战略的实际制定人,现在这样的人物如此称赞自己,郑端熊心里乐开了花,向对方颔首道谢。 郑三桂很开心,笑道“我有熊儿和先生这左膀右臂,哪怕前方荆棘满路,我依然有信心能闯出一条更宽的大道。” 郑端熊和陆磊连忙向郑三桂躬身称是,表示会继续辅助郑三桂云云。 郑三桂突然醒悟“太子?前魏太子的儿子?”,想到这里,他开心地拍拍郑端熊的肩膀鼓励道“那么这件事,熊儿就继续干下去,你做事,父王非常放心。” 郑端熊心里美滋滋的躬身道“为父王分忧,乃孩儿分内之事。” 第47章 倒霉的纨绔 郑三桂和陆磊、郑端熊还在商量以后的工作步骤时,突然门外一个小厮进来禀告,说郑平正在外面等候想求见郑端熊,说是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郑平是郑端熊的心腹,也是郑三桂收养的,已经跟了郑端熊多年了,郑端熊担心有紧急事情发生,得到郑三桂的允许后,马上出去了。 不多久,郑端熊满脸春风地回来了。他笑着向郑三桂汇报道“父王,刚才郑平进来禀告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大早戴公爷便派人给我们宁锦城的风流人物——着名纨绔梁剑送去了一包银子,也就是李如羽刚才汇报的展光风救下那个叫董莲欠梁剑的款。送银子的人让梁剑清点银子确定无误后,居然当众狠狠揍了梁剑一顿,据说肋骨也断了几根,牙齿至少掉了三颗。揍完后,戴家的人丢下几句狠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敢得罪展公子,甚至还敢找展公子比试。展公子不仅是朝廷官员,更是戴公爷最敬爱义兄的独子。展公子在戴公爷心中的地位不亚于任何一个戴家公子。敢对展公子无礼者,就是不把戴公爷放在眼里。敢伤展公子者,无论是谁,戴公爷必取其狗命’”。 听到这里,郑三桂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的戴公爷真不愧是忠义两全的‘忠义公’啊”。说完,眼中充满不屑。 “王爷请放心,以我们对戴一鸣的了解,此人属于那种‘既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的人,他应该对展绍抱有歉意,现在放出要保护展绍独子的这些话,说白了也就是要拿名声而已。既然看穿了,我们也可以加以利用”陆磊微笑道。 “哦,如何利用,先生请讲”对于陆磊的意见,郑三桂都是非常重视。 \"刚才王爷也说了,睦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实都跟一个人有关——展光风。这人两三个月前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死士,现在突然变成了名满天下南侠的独子,甚至皇帝都亲自册封的官吏。身边不仅仅有一个至少八级高阶的绝世高手,同时也是戴一鸣公开要保的对象。加上现在他的身边出现的前朝皇太子侍妾、王子和公主。因此只要掌握了展光风,很多事情都有了腾挪的空间\" 听着陆磊的分析,郑三桂不断地点头,问道“先生真的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但现在展光风已经被皇帝册封,死士是不可能再当的了。要如何把握住他呢?” “最近听这人事情很多,但是一直没见过本人。建议王爷尽快见一下这人,看看他所求的是什么,还有他是否知道吴素华三母子的身份。只有了解到这些,我们才能对症下药”陆磊淡淡地道。 “对于展光风此人,我也很有兴趣,若能为我所用,那么对于父王的大业肯定如虎添翼。但据我掌握的信息,恐怕没那么容易。他不仅是戴一鸣义兄之子,同时和施风雷关系密切;而我们争取他的优势恐怕就是……”说到这里,郑端熊小心翼翼地看了父亲一眼,才缓缓地道“应该就是端允妹妹了,毕竟他可是为了妹妹不惜打伤了曹由校,忤逆施风雷,悔婚胭脂榜的落花” “端允?那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郑三桂笑骂道,其实郑三桂妻妾众多,生下的子女也是一大群的,有一些甚至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若展光风在乎的不是端允,而是其他的庶女,郑三桂会愿意为了展光风后面的戴一鸣和那个不知名的八级高阶高手等潜在资源勉为其难地答应。但郑端允这个宝贝女儿可是很有可能做未来皇后的,通过这个女儿可以缓解自己和皇帝的紧张关系,增加两大势力的缓冲地带。 但何为为我所用?在老奸巨猾的郑三桂眼里,天下人均可为他所用,即使是敌人,就看你怎么用了。想到这,郑三桂嘴角上扬,好像自言自语地微笑道“是时候见见这个有趣的人了。”说到这,郑三桂顿了一下,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对郑端熊道“端熊,现在既然我们准备 要拉拢展光风,那么就做的大度点。把监视他的人都撤到北郊民巷以外,谅展光风拖家带口的,想逃跑也不容易。” 郑端熊开始有点愕然,但是旋即明白了个中道理,连忙躬身答应。 戴怜星一大早起来后,还在纠结着展光风昨晚无情的话,心里憋屈,也没心思练武,一大早就跑到了街上闲逛。虽然是冬天,清晨的天气很冷,但是街道两边的街铺、摆摊的摊贩很多都已经忙碌起来,为新的一天的营业做着各类的准备。 戴怜星走在路上,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从背面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是有点落寞。 “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要说那句薄情的话?”其实当时即使光风不说,她自己都会说不需要展光风送自己,一来作为自诩独立女侠的她根本不需要展光风的护送;二来展光风刚回家,自己离开后,让他们一家人述说别离之情,也是人之常情。 但偏偏展光风就说了,明明自己是不在乎他送的,现在好像又有那么点在乎了。根据她对展光风的了解,展光风是一个谨慎的人,这句看上去多余无意义的话,其实正好说明了展光风是刻意说出来的,那句话明显是在激怒自己,好像是想拉远两人的关系。 “哼,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想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要是昨晚不是我,而是端允呢?”想到这里,她暗骂自己糊涂,“昨天要是换成那个娇滴滴的郑端允,展光风肯定舍命保护了,毕竟她的没武功嘛,这也说的过去?但要是换成施霁月那可恶的女子呢?施霁月的武功还是比展光风要强,同样不需要展光风护送,嗯,要是施霁月估计也不会送的!应该——不会送吧?”施霁月既肯定又不敢肯定。 令戴怜星心烦的还有就是那个安静的女孩,不知怎么的,戴怜星就觉得对方对自己很不友好,她很肯定之前没有见过安静这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对自己的警惕好像是天生自带的,这令她很郁闷。在吃饭期间,不善交际的戴怜星也有两三次主动搭讪这个小女孩,但是对方好像总是爱理不理的。戴怜星很敏锐地发现前一刻女孩的眼中流露的是快乐,但是只要是和自己四目交接后,那欢乐的神采马上暗淡了下去。这种冷淡光风他们感受不出来,戴怜星却是感受得到的。安静的态度,让戴怜星觉得很不爽。 “这位小姐,用过早饭没?”戴怜星胡思乱想的思绪突然被一个稍带磁力的声音打断。 \"“啊!”毫无准备的她惊讶地抬头,一个较为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原来是昨天茶馆的那个小二。竟然——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昨天的那个茶馆…… 戴怜星也算得上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跟一般的美丽女子不同,戴怜星时刻展示的是那种坚毅与冷艳,所以精明小二马上认出她昨天已经来过,迎上来笑容可掬地道:“这位小姐,今天这么早啊,我们的说书还没开始,不过我们茶馆的早点也非常出名,我给您引个路吧。” 看到那满脸笑容的店小二,此刻的戴怜星生不出一丝拒绝之意,她点点头,木然地跟着店小二进了茶馆。 茶馆此刻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地分散坐着。看到昨天和展光风座的桌子还空着,心中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还是在昨天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点了一壶昨天的槐花茶和肉菜包后,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再留意店小二说什么,挥手让他离开了。 “这就是槐花茶,他一定很想念他的母亲吧,那么小的就父母双亡,也挺可怜的”嘴里充斥着槐花那独有的味道,戴怜星心里对展光风的可恶度好像减退了不少。 “大牛,今天打的真过瘾,你不知道,我想打梁剑那个败家子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 \"我看到了,我们几个人中就数你的下手最狠,那踹胸的一脚下来,我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另外一个同样响亮的声音响起。 梁剑这个名字足够引起戴怜星的注意,美目很自然地顺着声音看去。 茶楼这时上来了五六个身材都很魁梧的大汉,都是清一色的天青色麻衣,对于这身麻衣,戴怜星很熟悉,这是戴家普通武者护院的装束。 正当戴怜星看向对方的时候,恰好对方有人也看到到了戴怜星。作为戴家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小姐,若护院们还不认识,真的不用在戴家混了。但他们明显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戴怜星,那个绰号为大牛的是这几个人的头,马上迎上来躬身道“见过小姐。” 戴怜星不想跟他们啰嗦,直奔主题道“刚才你说什么梁剑的,是什么回事?” “哦,星小姐,是这样的。公爷昨天听说了梁剑这厮居然敢得罪小姐您及展公子后,非常生气,今天一大早让属下们把钱结清给梁剑后,让我们当众打了他一顿……”大牛邀功似的把情况加油添醋地描述了一次,最后近乎献媚地道“我们都说,小姐和展公子真的好福气,公爷容不得你们受半点委屈,公爷怕以后再有这些不长眼的人冒犯展公子,让我们传话,‘展公子是公爷最敬重的义兄独子,谁要是敢伤害展公子,公爷必定不会放过他。’” 戴怜星听得这些话来却直皱眉头,她摆手让大牛它们退下后,很快结了账下楼,这个表现让大牛他们觉得很不可理喻——都说这个星小姐喜怒无常,看来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第48章 董莲一家的答谢 当戴怜星来到光风家大门时,恰好遇上了那个叫安静的小姑娘,此刻她好像要出门。安静看到她时,脸上原来挂着的笑容开始散去,语气冷淡地道“你来了?找风哥哥吗?” 对于安静的态度,戴怜星并不觉得诧异,昨晚相处的期间,戴怜星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小女孩对自己“敌意”,而且她知道这种敌意其实是由展光风引起的,因为每次她和展光风说话时,小安静总有意无意地找话题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戴怜星一直与人保持着距离,所以并不在意小女孩的态度。因此听到安静语气冷冰冰的发问时,同样冷冰冰地回答道“是的,他在里面吧?” “风哥哥在里面,但很不巧,今天家里来客人了,估计没有时间见你,你请回吧”安静受不了戴怜星的态度,直接下逐客令。 戴怜星不以为然,直接迈开步伐跨入院子。 “你怎么这样,听不懂人话不?”生气的安静挽起裙裾追着进去。 光风的院子不大,进了院子后,戴怜星已经听出屋子里传来很多人的说话声,戴怜星稍微有点愕然,步伐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安静追上来,挡在她面前,张开双手气的满脸通红道“你看,我没骗你吧?家里真的来了很多人,风哥哥今天没空陪你,你回去吧” “静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买点花生回来吗?”戴怜星还没来得及回答安静话时,屋里的门帘被人从里面卷起,依然戴着面纱的杨飞絮俏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安静没想到母亲会出现,听到母亲的说话,脸色稍微显得有点慌乱,但她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成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哦,娘,我正想出门,看到星姐姐来了,就,就领她进来了……” 听到这句话,戴怜星不由微微摇头,眉头微蹙,心里无奈地暗叹“脸变得真快,这小丫头片子。” 安静之前双手拦住戴怜星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杨飞絮的眼睛,而戴怜星脸上表情那细微的变化同样被杨飞絮察觉了,她心里很快就明白什么回事,语带不悦地道“就你古灵精怪的,现在还不快去买?” 安静自知理亏,看母亲没有当众责怪她,如获大赦转身飞快地跑了出门。 “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戴怜星不禁莞尔。 “怜星小姐你这么早就来了,外面冷,来我们屋里坐”杨飞絮亲切地走近挽着戴怜星的臂弯。 “嗯”戴怜星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并不擅长与人亲热的交往,但这样的表现在杨飞絮眼里自然而然以为她还在为安静刚才的态度生气。 杨飞絮温柔地解释道“怜星小姐,你莫见怪。静儿从小就没有了父亲,在逃亡过程中也受了惊吓,也遭遇一些恶霸、地痞的欺负,所以她对还未熟悉的经常抱着警惕的态度。幸亏后来光风一家出现了,特别是光风一直照顾和保护我们。光风从小就和静儿、宁儿两姐弟亲近,特别是静儿对光风非常依恋,前段时间……”说到这,杨飞絮顿了一下,不经意地瞟了戴怜星一眼才继续道“前段时间,坊间陆陆续续传出风儿的真实身份消息,而风儿回来后一直住在公爷府里,没有回来过。因此,和静儿玩的要好的一些小孩子就说光风不再管我们了,为此还把静儿气哭了好几回。她现在这种表现,估计,估计是在防备你把她的哥哥给抢走了……” 杨飞絮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暧昧,戴怜星不由得脸上微红,脸上有点不自然。杨飞絮看得心里暗笑,挽着她的臂弯道“外面风大,来,我们进屋里” “好像里面有客人,我方便吗?”戴怜星不由得有点迟疑 “没事,没事,说起来,里面的一个人你应该认识的”杨飞絮打消对方的顾虑,亲切地笑道。 戴怜星进屋后发现不大的厅里已经集满了七八个人,除了展光风外,还有一个正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是戴怜星见过的,董莲。 看到戴怜星,董莲马上走过来,盈盈地向戴怜星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戴小姐,您好!谢谢您” 董莲身边一个骨瘦如柴,年纪大约四五十,农夫打扮的男人马上走上前,同样深鞠躬道“这位肯定是戴怜星了,小民董泉,是莲儿的父亲。谢谢您和公爷此次仗义出手。您不知道,昨天莲儿被他们抓走后,我的老伴已经哭晕了几次了……”说话间,泪水从董泉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不断滴落。 看到董泉过来答谢,随董莲父女一起过来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了七嘴八舌地表示着道谢。 展光风看到了戴怜星过来了,笑嘻嘻地道“戴小姐你来了,他们都是董莲的最亲近的人,他们这次特意过来向你道谢的。” 戴怜星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心想“你就吹吧,我又不住在这里,他们怎么特意来感谢我?嘿,谁住在这里了……”想到这里,戴怜星脸上不禁一红。但因为在场还有董莲一家,所以戴怜星也不好反驳,脸上露出不擅长的交际笑容,应付着众人。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中,戴怜星也知道了个情况。 原来,梁剑早上被当街教训后被抬回家,了解整个事情经过的土财主梁伴诚,自己马上亲自带着董家相关的所有欠条登门认错,并送出纹银300两、董家所住房屋的屋契及现在耕作的地契。董家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梁大财主早有准备,马上指挥随行睦州一个当地名医为董莲母亲医治。 面对着这些无可拒绝的厚礼,老实的董泉最后只能直接问梁伴诚需要做什么时,梁伴诚才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他希望董老汉能拜访展光风,转告自己早上亲自来请罪的事情,也希望展光风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了。 戴怜星明显不善于交际,她面对众人的道谢,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生硬的笑容应付着。 戴怜星的窘迫样子完全落入展光风的眼里,他微笑着对董泉道“董叔叔,我们这么多年邻居了,守望相助,应该的;这次事情得到完美解决,离不开皇上御批的‘忠义公’戴公爷父女高义,今天戴小姐也在这里,相信她肯定会把大家的谢意转达公爷的” 戴怜星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展光风一眼,心里有点不满“怎么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呢?” 董莲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同样不善于交际,特别是有戴怜星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在场时,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寒暄一会儿后,就以不打扰戴怜星为由离开了。 离开时,一个一直不怎么说话,样貌非常老实,身材又黑壮实,但脑袋和手臂缠着绷带的小伙子,脸红红腼腆地对戴怜星道“戴小姐,我叫金元宝,是阿莲的……”小伙子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董莲一眼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道“我是阿莲的邻居兼好朋友” 戴怜星闻言点点头,看到此刻脸红红的董莲,微微一笑道“嗯,金元宝,我昨天听说过你,你很勇敢。以后好好对董莲” “做好事的心情很好吧?戴小姐”正当戴怜星还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时,展光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微笑道。 “嗯,呸,什么话来着?好事我天天做”戴怜星很快发现了展光风话里的问题,收敛起笑容,板着脸不悦地道。 “嗯,刚才是我说错话了,这事要感谢你;至于戴一鸣……”展光风摇摇头,目光好像要穿过门帘,看向远方,他脸色阴沉地道“我爹现在生死未卜,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若我爹死了,戴一鸣不该为了那点名声,再占一个死人的便宜……。” 戴怜星心里暗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安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风哥哥,敏姐姐来找你” 第49章 睦王的约见 听到安静说有人来找展光风,戴怜星便随着展光风身后,走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时,戴怜星发现安静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安静明显认识这个女子,两人正在低声说着话。这个女子身中等身材,女子的相貌很容易让人记忆,单从她的右脸看,这是一个美人胚子,如画的柳眉,细长而上翘的睫毛下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但左脸上的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破坏了右脸的美好形象,那疤痕从眉心经过上下眼皮一直顺延至左唇角,可以想象,当时这道疤痕印上她的脸颊时,情况是多么的惊险,这个女子能保住左眼当时是多么的幸运。 这个女子是一身睦王府女侍卫打扮。由于睦州是中原抵御东部游牧民族的屏障,战事频繁,因此睦州人普遍尚武,官府及富户都会培养、吸纳一些有武功的人做侍卫,其中为了保护女眷方便,女子作为女侍卫也不少见。 刀疤女子人看上去很利落、干练,但眼神流露的却流露出一丝冷漠。刀疤女子看到戴怜星时,马上认出来,趋步上前行礼,用恭敬的语气道“戴小姐,你好,我是睦王的侍卫,给你问好了。” “我是路过这里,你应该是来找他的吧?”戴怜星向展光风努努嘴,很识趣地道。 “佟敏姐,你怎么来了?”展光风已经认出这个刀疤女子。听到展光风的呼喊,这个叫佟敏的女子那双冷漠的眼睛闪过一丝暖意,她好像费了很大努力脸上才能露出笑容,低声道“元绍,哦,不该叫元绍,我现在应该是称呼你是展大人还是展爵爷?” “佟敏姐,你不要戏弄我了,我真名叫展光风,以你我的交情,你还是叫我光风吧”展光风脸上微微一红道。 “好,那么我还是叫你光风”佟敏看上去是一个很爽朗的人,听到展光风如此说,也不再矫情。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后,光风便引佟敏进了房间。 “光风,算算日子,自从上次一别,我们有接近半年没见了。没想到这段时间来,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觉得,你现在恢复原来的身份,人的气息好像也变了”落座在光风身旁的佟敏有点感慨地道。 知道两人要叙旧,戴怜星识相地远远地坐在一边看着,她已经看出来,这个叫佟敏的女子看上去跟光风的关系很好。 “嗯,是的。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展光风语带唏嘘。 “展大侠是天下武者的典范,没想到我的兄弟居然是展大侠的子嗣”说到展绍,佟敏语气明显带着尊敬。 “其实也没什么大侠不大侠的,真正危难降临时,也是跟普通人那样的无力”展光风轻声道。 “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高兴这次郡主行刺的事情你能挺过来了,我想想都知道很不容易。”佟敏唏嘘道。 展光风却被佟敏勾起了回忆,神色一黯,叹气道“我的确幸运挺过来了,只是可惜了猴头……” 佟敏、光风和猴头三人都是睦王的死士,三人的关系非常要好。 说起猴头,佟敏眼中也闪过悲伤神色,但她性格阔达,很快平静下来安慰道“猴头的事,光风不要多想了,其实我们这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猴头即使淌过那关,没准下一关还是过不了。反而是你,好不容易脱离死士的身份,获得了官身,拿回来自己应该的荣誉,要好好活着。” 展光风点点头道“嗯,这几天我会好好处理猴头的后事;至于佟敏姐你,我想……” 正当展光风想说找办法让佟敏脱离死士这个身份时,佟敏却打断了他的话,“光风,不要多想了,你虽然获得了官身,但还需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展光风微微一愕,他听得出来,这个是佟敏在暗中提醒自己要小心。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默默地有默契地点点头。展光风暗下决心,现在的自己依然前途未明,以后有机会再解决佟敏的身份问题。 “但是猴头的事情你现在倒是可以做,比如猴头有些什么心愿,你是男人他应该会跟你说的。”佟敏岔开话题道。 “嗯,是的,我和猴头曾约定过,都知道对方未了的心愿。”展光风点头道。 “嗯,对了,王爷明天上午要见你”佟敏突然道。 “你刚才说什么?见王爷?”展光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佟敏点点头,微笑道“是啊,我这次过来找你就是因为王爷想明天见你。我听到头儿说起这个事,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展光风沉吟不语。 来意已经说清楚,佟敏寒和展光风再暄几句后,很快就向展光风和戴怜星告辞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佟敏后,戴怜星发现展光风神情有点凝重,问道“明天就去王府见睦王了,心里不安?” 展光风点点头,对于他而言,刺杀发生及身份暴露后,他早已料到郑三桂迟早会召见自己,只是当事情发生时,心里依然有种错愕感。 戴怜星设身处地也觉得展光风这事挺难处理的,心里盘算了一下起身道“你自己好好准备明天的事吧,我先走了” 展光风慢慢抬起头看着戴怜星,他猜到了戴怜星要做什么,问道“你现在去见她?” 戴怜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谢谢你了”展光风对着戴怜星的背影,语带感激地道。他和郑端允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明天是个机会吗? 戴怜星见到郑端允时,恰好是她正在送一个女子出房门。 这个女子身材高挑,脚穿一双黑色鹿皮靴,身上穿的是一身名贵的水蓝色长袍,衬托着女子婀娜曼妙的身姿,肩脖处围着是一条色泽光亮的貂皮做料的围巾。女子的五官非常精致,如远山的黛眉下是一双饱含如秋水般的眸子,坚挺的鼻子下是那双嫣红的樱唇。最令人难忘的是女子的肤色真的很白很白,如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玉,普通人好像透过皮肤都能看到女子的血管似的。女子站在绝世容颜的郑端允旁,居然也显得毫不逊色。 看到戴怜星来了,郑端允微微颔首,挥手送别了那个女子后,马上迎上前拉着戴怜星的手道“星姐,你来了?” “她怎么也来了?”戴怜星眉头微蹙,不回答反问道。 “她是跟着传旨队伍过来的,说是过腻了京城的年,今年想体验东北大地的年味”郑端允解释道,她看到戴怜星还是不释怀的样子,笑道“你啊,我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对她的敌意就那么深呢?你看她脾气好,人又漂亮,更加是一个大才女……” “一来我不是男的,她长得漂不漂亮关我什么事?二来,我是武者,她那些诗词歌赋我提不起半点兴趣”戴怜星没好气地打断道。 “好啦,好啦,不说她了哈”郑端允和稀泥地嚷道。 看到郑端允打马虎眼,戴怜星正色道“端允,你真的不要不以为然。我虽然只是见过她两三次,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笑里藏刀的,不知道哪句话才是心里话;最重要的是我总感觉她以后会对你不利。” “是是,我知道了,我以后会防着她的”郑端允有点撒娇似地拉着戴怜星的手,然后拉着戴怜星的手走回屋子里。 “哎,你不要不相信我的直觉,谁对你好,我是感受的出来的。光风真心对你,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也全力相助你们,给你们报信,而这女子……”戴怜星还没说完,郑端允听到展光风的名字时,眼睛已经亮了,对刚才女子的事情马上抛到九霄云外,迫不及待打断戴怜星的话问道“报信?光风让你给我传话了?” 看到郑端允这么迫切的样子,戴怜星没好气地道“不是替他给你捎信,而是要告诉你,他明天会进王府见你父亲,你要见他就要准备准备了……” 郑端允乖巧地连连点头,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激动的神采,的确他们两人好久不见了,明天展光风进府,是一个见面的好机会。 第50章 琴师 睦王侧妃府内,一代佳人林媛媛正襟危坐在一把古琴前,优雅的琴音从她灵巧的手指中生成,跳跃并布满到整个房间里,林媛媛一边弹,一边低声轻唱: 苔衣生,花露滴,月入西林荡东壁。 扣商占角两三声,洞户谿窗一冥寂。 独去沧洲无四邻,身婴世网此何身。 关情命曲寄惆怅,久别江南山里人。 弹奏的正是是名曲《蔡氏五弄》中的《幽居弄》,是她刚学会的曲子。 一曲弹完,林媛媛好像已经完全融入到曲中意境,感怀异乡人的孤寂。 “娘,你弹的真好!恐怕,邹师傅也不过如此吧”郑端允不合时宜的声音把林媛媛的心神拉回了现实。 看到是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就在等自己弹完的女儿时,林媛媛白了她一眼。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从小就冰雪聪明,擅诗文。但是跟一般的大家闺秀、恬静才女不一样,这个女儿有点怪,喜欢那些光怪陆离的奇人怪事,小小年龄就写了一篇长篇志异小说,居然还风靡全国。 郑端允生性活泼,向往自由。琴乐其实也学过,但是经常没有耐心练习,好像心志缺了哪根弦似的,弹出来的曲子真的难登大雅之堂,一点都不像她的弟弟。都是同胞所生,怎么差异就这么大? 这妮子,以前在自己弹琴时,也不矫情,没必要的话就先离开了,今天怎么这么乖呆在这里?王妃眉头一皱,心中暗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差的远呢,邹师傅的琴技天下无双,我的琴曲是用手指弹奏的,但是他的琴声是用心弹出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林媛媛语气中充满对那个邹师傅的尊敬。 “可能我的感悟不够吧,对于邹师傅,我是完全不能共鸣;但母亲你弹的就不一样,我真的能产生共鸣”郑端允一轮彩虹屁。 林媛媛嘴巴轻轻一扬,微笑不语。 十几年前,由于身体底子不好、不适应睦州的气候等原因,林媛媛诞下郑端允两姐弟之后,经常觉得全身疼痛,无力,同时患上了现在的医学所说的产后抑郁,身体日渐消瘦,让人感觉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郑三桂当时是到处寻找天下名医,但却是无能为力。正当郑三桂束手无策之际,有手下向他报告,终于有人揭了他的悬赏榜。当时,他的悬赏榜已经贴了近两年了,重赏之下,一开始有很多名医本着一战成名的心态揭榜为林媛媛治疗,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郑三桂一开始还是很有耐心地给他们尝试的,但林媛媛一直没见好转,郑三桂有几次在心烦意乱之下,对于服药后病情加重的庸医大开杀戒。后来,慢慢地,慢慢地没有人再敢揭榜了。 因此,那天听到悬赏榜被揭后,郑三桂可谓是倒履相迎去见那个揭榜者,当时郑三桂的盘算是,只要不是明显的庸医,那么就不要再为难这人了,不然可能真的会将那些有本事医师拒之门外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因为郑三桂见到了那个揭榜者——一个面黄肌瘦,衣着非常朴素,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左右,背着一个大古琴的中年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中年人看到郑三桂时,只是嘴巴轻轻上扬,露出一个风高云淡的微笑,算是向他打了个招呼了,也不行礼,完全没有其他老百姓看到他时表现出的那种恭敬。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戏弄我?”看到对方如此无礼,郑三桂忍不住咆哮着。旁边的侍卫也按剑,随时要把这个乡巴佬剁碎的气势。 那个中年琴师眯着眼睛盯着郑三桂,脸上毫无惧意,问道“请问我如何戏弄王爷了”,语速不徐不疾的,非常从容。 看着对方的眼神,听着对方的声音,郑三桂居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气势不自觉地降了下来;郑三桂当时没有发现的是,他的侍卫本来紧握刀剑的手腕不自觉地松懈了下来。但郑三桂毕竟叱咤风云多年,他勉强保持自己的一丝气度道“我找的是医师,不是琴师”,语气已经较之前的缓和了不少。 “那么有医师揭过榜没?”中年琴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有,但是没有用”郑三桂努力保持自己的气势。 “医师既然没有用,琴师为什么不能揭?”中年琴师望着郑三桂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是一丝可撼动人心的寒芒,郑三桂内心中居然产生一种要被折服的感觉。竟然顺从地把琴师带到了林媛媛的病房。 “胸中郁结难解”琴师看着躺在病床、已经奄奄一息的林媛媛给出了结论。 “那要如何才能医治?”郑三桂沉声问道,声音已经有点恭敬,习武的他已经基本确定眼前之人绝对是个高手,比之前自己见过的所有高手都强。 那个琴师却根本不理会旁边的睦王爷,在众人一面错愕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将背后的大古琴取下,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个古琴看上去真的年岁不小了,识琴行家应该可以看出琴木是一种桐木,从琴身的两侧波浪纹理可以识别出琴的样式是较少见的落霞式古琴,琴体上的油漆已经掉了不少,显得斑斑驳驳的,岳山(琴头)甚至崩缺了一块,七根已经泛黄的琴弦让人担心会不会很随时崩断。 当众人还在疑惑那个古琴时,琴声却缓缓响起。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这是什么琴师啊?弹的真烂啊,音节与音节间没有过渡,给人的感觉好像前一段还在描述振翅翱翔的飞鸟,下一段马上变成躺在河床上晒太阳万年不动的王八。整首曲子好像就是乱七八糟的音符随意拼凑在一起似的。 但躺在病床上的林媛媛却是另外一个光景,本来意识迷糊的她突然听到几声撼动心弦的琴音,那是既陌生好像又熟悉的声音,让仿佛处身黑暗的她看到了一丝光明的引导。没多久,琴音变得越来越急促,林媛媛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看到王妃口吐鲜血,众人都惊怒了,想上前捉住琴师,但是郑三桂却阻止了众人的行动,敏感的他已经发现已经失去很久意识的林媛媛居然眼角跟着琴音舞动,而吐血后面色居然慢慢变得红润…… 自此,睦州城北三清观旁多了一间琴铺,铺子里的琴师脾气非常古怪,不喜欢与人接触。琴师是王府的专用琴师,姓邹,每月会去王府一次教王妃弹琴,奇怪的是,这个琴师虽然有时候弹的琴的确非常悦耳动听,但是有时候却如一个初学者那样乱弹一通。但据说那个乱弹一通的曲子只有王妃能听得懂。 按道理谁也不想自己的妃子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有任何的瓜葛,但是睦王却表现的很大度,好像毫不在乎的样子。治病期间,戴一鸣在外并不知道这事。后来在睦王刻意封锁消息,淡化王妃的疾病处理过程及王妃学琴的事情,因此除了几个心腹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琴师的存在。 其实睦王并非不在乎林媛媛,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暗中观察过,在面对林媛媛时,虽然琴师的眼中会偶尔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采,但是郑三桂却相信那神采更多的是一种关心,而与情欲无关,因此虽然奇怪琴师的行为,但是郑三桂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琴师并不会对自己及林媛媛产生威胁…… 想到邹师傅,林媛媛的脸上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回你的房间吧,你在我身边,影响我的心绪”林媛媛看了还赖在身边的女儿,满脸谄媚明显有事相求的样子,笑骂道。 “娘,我怎么碍着你了呀?我就喜欢听你弹奏的曲子,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郑端允一脸委屈地道。 “停停,不要再拍马屁了,说吧,又有什么事”林媛媛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马上制止道。 “嘿嘿,娘亲,我真的想听你弹奏而已”郑端允嘟囔道,看着满脸黑线的母亲,马上话音一转道“其实呢,我今天的确有个事情想麻烦母亲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林媛媛抵不住女儿的纠缠,终于答应了女儿的请求。郑端允才哼着小调,快乐地离开了。 第51章 嫁衣命格的安安 展光风担心施伴安两姐妹被人盯梢,因此上次见面时,传授了施霁月一些盯梢的知识。施伴安两姐妹按照展光风的传授,果然在展光风房子的周围发现了几处暗哨。 现在的情况是,要有武功、出行自由的光风独自一人离开比较容易,但是要安全转移杨飞絮这没有武功的三人难度非常高;而不能安全转移光风的亲人,光风肯定不会走的。 另一方面,坊间也在传对峰山一战中被掳走的师兄弟们目前都被关在睦州。这种本该绝密信息居然从坊间散布出来,很明显是一个圈套,等着自己的父亲往里面钻。 朝廷和睦王现在都在玩妥妥的阳谋,若施风雷真的不敢前来营救,那么施风雷的侠义之名肯定受损,以后还怎么再号召天下复辟大魏? 这些问题,想想都头大。安安其实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父母也希望她能轻松地活着,所以在对峰山上,她敢自己就把郑端允和展光风私下给放了。 施伴安同样不喜欢掺和父亲的大业中,也不想当那个什么世上第一新秀,她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开开心心、没有病痛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母亲的受伤、父亲的无力、戴一鸣的嚣张、光风的被掳及其他是兄妹的被捉这些问题好像只能用武力来解决。 要是有个兄弟该多好啊,但偏偏她没有,关于父亲没有子嗣一事,一直是全家的一个痛。现在所有担子好像都压在了安安那瘦弱的肩膀上,她现在需要更努力地变强。其实她已经做的非常好,为了摆脱病疾,一直以来她都是同年龄中最刻苦的一个,十八岁七级的成就让她足以比肩展绍和戴一鸣当年的成就。 她现在缺的是时间,所以她减少了睡眠时间,霁月还在酣睡时,她已经吐纳了一周天。 安安看着睡相甜美的霁月,心里叹了一口气,妹妹的确比自己命好,一奶同胞的姐妹,霁月没有寒毒,自己却寒毒缠身;霁月的天赋要比自己高,在武学一道上其实更容易有成就,偏偏她却不爱习武这种脏累活。 父亲逼迫霁月练武时,霁月总会撒撒娇糊弄过去了,实在糊弄不过去的,安安也会在旁边说几句好话。用霁月的话来说,打架本来就该是男人的事情,我一个大美女的打打杀杀多伤风景?而且谁让她有这么个好姐姐呢,姐姐可以打倒一片同龄人。不仅如此,施伴安还什么都帮她挡住了,包括寒毒,安安在娘胎时好像就把寒毒全部吸收了,让自己的妹妹不受丁点的寒毒困扰。 妹妹也一直说自己是她的保护神?那么自己的保护神呢?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为了自己而跟小胖他们打架,最后被打了一板砖,满脸是血的男孩……。一定要把光风和他的亲人救出来,施伴安暗自发誓。 施伴安不想吵醒自己的妹妹,她轻轻地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慢慢地掩上了房门…… 出了酒楼,大街的两旁此刻已经非常热闹了,各色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安安先买了一些包子,然后来到一家豆浆摊档前,想买点早餐给霁月。 “姑娘,可否容在下给你算一卦?”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安安的耳边响起。 安安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皮肤白皙,样貌俊朗,下巴有一小撮山羊须,相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微笑地向她说话。这个中年人坐在一张不高的椅子上,椅子的背靠上有一个插销,上面插着一面黄色的小旗子,旗子上面写着“只相有缘人”;与其他相士不同,这个相士面前没有摆放桌子,所以安安没有看到相士的算命工具。 安安马上认出这个相士那天在茶馆出现过,安安还记得当时相士身边还有一个弟子的,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看到对方想给自己算命,施伴安内心发笑,心想“我的妹妹就是一个算命大宗师了,我怎么需要你来帮我测?”但是她嘴里却很有礼貌的说道“不用了,谢谢你” “本道只相有缘人,无缘者,纵给千金也不相;有缘者,我可先说结果,不准者不收分文”相士微笑着,不徐不疾地说着话,给人一副风高云淡有道之士的感觉。 “道长,怎么没有看到那些龟甲、签筒这些东西,没有这些东西,你如何来给我算?”安安笑道,她故意这么说,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懂算命的,暗中讽刺老相士不专业,从而不再纠缠自己。 “用那些东西的相士,修为有限,贫道乃得道高人,用不上。”老相士微笑地捋着下巴的胡须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但我还是不需要测了。”安安实在不想跟这相士多扯,匆匆向一旁的摊贩付了豆浆款转身就想走。 “姑娘,您双目虽然也算有神,但神采中却缺暖意,应该是自小患寒疾的缘故”老道的声音从安安身后传来。 听到老道的声音,施伴安身体都有点僵硬了,她缓缓转过身来,屏住呼吸盯着相士。她已经乔装过,若相士已经认出自己的话,安安会马上暴起杀人;但相士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古井无波的神情,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安安的杀意。 “你真的什么都能测?”安安看不出来任何异样,压低声音严肃的问道。 “当然,无论是健康、八字、前程等,稍有不准贫道都不收钱”相士迎着安安的目光,自信满满地道。 “好,那么测姻缘可否?”安安一字一句地道。 “贫道特别精擅此道”相士的眼中好像闪烁着光芒。 “好”安安说完,屏住呼吸想了一下,咬咬牙,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两个生辰八字。 听了安安的话后,相士嘴角留笑地闭上眼睛,手指轻微颤动掐算起来。不多久,相士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他睁开眼盯着安安,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语带歉意地道“这位姑娘,以下的话,我是依书直说,只是希望对你有所启发而已,若有不中听之处,你也谅解” 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施伴安原来想着虽然之前那个相士说的话挺准的,但是没准是胡乱猜测碰上的,因此也没很在意这次的测算。但是不知为何,听到相士的话后,施伴安的心头依然不自觉地一紧,不自觉用力地点点头,示意相士继续说下去。 相士很明显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安安道“从八字看,男子的命格属于前苦后甘,年少时会吃很多苦,但后半辈子会好很多,也还算是有福之人;而女的嘛”说道这里,相士语气一顿,看着安安的眼睛好像出现一丝怜悯的色彩“却是命运多舛,是个可怜人的命格,从小就身体不好,活的很苦。我称这种命格为嫁衣命格,一生都是为他人贡献,守候他人安全,为他人作嫁衣。如工蜂一样,采百花成蜜,却也不是为了自己” 安安心中一颤,相士真的说的非常准,她不自觉地点点头。从小到大,父母一直哀叹自己命运很不好。自己好像的确与工蜂守候蜂后一直守护着霁月。 “但是,姑娘莫要灰心,有道是各有福缘莫羡人,其实一切都是因果导致,莫苦恼。”看到施伴安有点失望的眼神,相士安慰道。 安安苦笑地点点头,强迫自己收拾心情,装作不介意地继续问道“那么两人的姻缘……” “嗯,两人也算是有缘,至于名份嘛”相士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缓缓摊开了右手掌。 这是安安听到最想听的话,她看到相士这个手势,马上识趣地往相士手里塞了一块碎银。 相士用手轻轻掂量了一下,眼中露出满意的神采,点点头,手掌一翻,已经将碎银收入衣袖中,才继续道“两人应是青梅竹马,名份勉强也能有。但是”相士不自觉地沉吟起来,看到安安眼中露出不满的表情,最终相士好像下了大决心道“其实,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但是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送你十四个字……” 第52章 霁月那神祝福过的好命格 霁月是被安安的进门声吵醒的,姐姐在身边的时候,她睡得特别安稳,从小到大姐姐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看到姐姐那怒其不争的表情,霁月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向安安撒娇地嚷道“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呀。天气这么冷,来妹这里,妹给你暖暖” “暖你个大头鬼啊,我都晨练完了,你还没起床?出发时你还答应爹娘会好好修炼的。你不是说要把龙图和光风都给救出来吗?怎么忘记了。”安安白了霁月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我做梦都是想把龙图救出来啊,毕竟他舍命救过我。但是睦州现在高手这么多?我又能顶什么用呢?接着说那展光风,是他不愿意跟我们走的,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所以既然担心没有用,那么我还不如有一天救过好一天吧。“施霁月泄气地道。 这段时间以来,龙图当时拼命救她的情景经常出现在施霁月的脑海,她真的很感动,她也知道龙图一直对自己有意思,但是自己就是没有感觉。而展光风让她顺利过桥,独自面对身后的朝廷大军的场面却更加让她时刻回味。她喜欢这种被人护在身后,能给予她依靠的感觉。 但施霁月知道自己和展光风很难在一起,这不是因为自己的姐姐也喜欢展光风,姐姐一直是自己的幸运星,在娘胎就通过独自吸收所有的寒毒来保护自己。而且父亲也说了,为避免以后孩子也遗传了病毒,以后姐姐肯定不能生育的。因此只要展光风能全心全意对自己姐妹俩,那么如父亲说得那样,自己和姐姐同嫁给展光风也是可以的。但是问题就出于全心全意这四个字,展光风的内心有一个人,自己两姐妹可能永远都取代不了那个人的位置。施霁月从小就被人宠惯了,作为近六十年来唯一一个冲入胭脂榜的大侠女。施霁月不能接受对方心里没有自己。她对自己的相貌、身段非常有信心,男子们见到自己眼睛都挪不开的。这世界又不是只有展光风一个男人,为什么我就要屈尊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也太掉价了吧?但是施霁月同时又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她痴迷于卜算,在卜算中,她和展光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不得不让她迷惑。 就在施霁月听到展光风和龙图二人名字,胡思乱想之际,耳朵传来姐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但练功总比不练,什么都不做强啊”安安虽然也知道妹妹说得有道理,但内心还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又是练功,人活着难道除了练功外就没有别的吗?光风也说了,我们是女孩,是大美女唉,这些打打杀杀的能让他们负责就行”霁月突然想到展光风对自己说的话,极度认可。 “嗯,不打打杀杀要也该起来了,先吃早餐吧。一会儿我们再去光风附近踩点,看看怎么逃跑能最大限度逃过那些暗桩。”安安无奈地道,说起营救光风,她脑海中回响起刚才那个相士的话语,神色不由得一黯。 “姐,你怎么了?有心事?”霁月除了练武不上心外,很多事情感觉都很敏锐,马上感觉到安安的异样。 “没,没什么”安安回过神来,看着妹妹满脸不信的样子,只能叹气笑道“真的没什么,其实楼下有个相士,就是我们那天在茶楼见到的那个,他神乎其神的,不用你那些什么龟壳的,通过我的一个八字就看出来我这辈子围绕你转了。说我为你做牛做马,辟邪挡灾的。” 霁月惊讶得嘴巴都成一个“o”形,但很快就一副你被坑了的样子道“不用那些工具怎么可能?你以前连我这个大师级的都不信,现在怎么相信那些江湖术士?我觉得那个人就是在骗你的。你给我说说,让他测什么了?他是怎么说的?还有骗了你多少钱?”说起卜算的这事,霁月马上来兴趣了。 安安真的无语,要是施霁月能把卜算的心思放一半到练武中来,她的成就都非今天可比。 “没,只是问了这个老道士的自己的命运而已,我的命运感觉他都说的挺准的。说我是工蜂命,是什么嫁衣命格,一辈子活该给你遮风挡雨,为你这个蜂王采花成蜜”安安脸上恢复往常的表情,白了从床上坐起来的霁月一眼道,但没把测算她与光风八字的事情说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前几天那瓶睦州桂花蜜还是我买回来先给你尝的,对吧。这个江湖骗子,看我不去拆了他的招牌”霁月愤愤不平地一边说着话,一边爬起床。 安安知道霁月小女孩性格,看着匆匆乔装了一下就跑出去的霁月,无奈地摇摇头,心里还在回想相士那句话:“送你的十四字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样就可以善终,须知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看到霁月从客栈门口出来后,径直走向自己,相士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他知道今天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 “我姐刚才给你算过,听说你很厉害,卜算都不用任何辅助?而且结果还很准?”霁月一副兴师问罪,准备砸人招牌的惹事样子。 “若是有缘人,贫道的确有此能力”相士微笑道,用手指了指身边写着“只算有缘人”的立牌。 “哦?那么你看我是有缘人吗?”霁月戏谑道,心想你这种小把戏本小姐见多了。 “姑娘是有缘人”相士淡淡地道。 果然不出所料,只要有做生意的机会,都是有缘人,霁月心里一阵的鄙夷,但看破不说破,笑问道“你真的不用工具也能算?”说罢,施霁月眉目一瞬不动地看着对方,心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掂量了。 “当然”相士手轻撸下巴上的胡子,胸有成竹地道。 “我不相信,但我也不为难你,你先看我的面相,对于大师级的高手,这个的确可以不用工具看出点东西来。”霁月开始恶作剧,她是乔装过的,她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相士还能看出什么来。 相士眯着眼睛看向霁月,接触相士双眼的一刹那,霁月有点吃惊,那是一双深邃而充满智慧的双眼,好像有某种魔力深深地吸引住霁月。过了一会,相士目光才从两人的对视中移开,稍微闭目思考了一番后才开始说道“看姑娘的眼睛,跟刚才那个姑娘眼睛有股暗淡感不同,你的眼睛清澈而明亮,里面几乎没有看不出忧愁,是一个有福之人。”说到这,相士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但恕贫道直言,姑娘的脸部轮廓并不协调,若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为了行走方便,做了一些易容。” 听到这里,霁月心里一惊,警惕地看着相士,但相士好像全然没有觉察到什么,继续闭目道“行走江湖,特别是女子,这个很正常。但因为是乔装,所以我只能看眼睛了,虽然姑娘你的眼神和刚才那位姑娘不一样,但我非常肯定,你们两个是姐妹,甚至应该是孪生姐妹” 霁月更加吃惊,虽然和安安的身体状况不同,但作为同胞姐妹,她的确和安安还是有七八分相像。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目,她和安安易容是完全不同的人,没想到这个相士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那么你帮我测一下八字吧,既然我和刚才那个是孪生姐妹,她也给过你八字了,你再测一次,我看看你前后说的是不是一致,是不是胡说八道”霁月还是有点不甘心地道。 “虽然你们两个是孪生姐妹,但你们的命格并不一样,虽然决定人的命运因素很多,八字只是其中一个,但你们的差异如此之大,我能肯定你俩八字决不一样”说到这,相士不再言语,右手掌缓缓摊开。 霁月已经完全震惊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此道高手,现在看来现在遇上宗师了。于是,她很爽快地塞给了对方一大块碎银,语气恭敬地道“大师目光如炬,的确我和姐姐虽是孪生,但是她是亥时末,我是子时初出生,八字的确差异很大。另外我也喜欢卜算这科,但小女子近期有一事困惑,请大师指点” 相士用手掂量了手中碎银,很满意地点点头道“姑娘原来也是同道中人啊,见笑了。若一个亥时末和子时初,那是跨日了。生辰八字分为年柱、月柱、日柱和时柱,你们两姐妹不仅仅是时柱不一样,连日柱都不一样了,差异可谓迥异。你有何困惑请讲,看贫道能否解答” 霁月脸上稍微一红,但很快就恢复自然轻声道“小女子我想道长你帮我测一下我的姻缘;我的日后夫婿不知道出现没有?” “那么频道给你测一下!你姐姐是亥时……而你是子时……”相士的嘴巴不时地低声呢喃着。 其实,施霁月的确对自己的姻缘很疑惑。现在她发现了眼前这个大师,很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指示,为了不误导相士的测算,她不像安安那样将展光风的八字也给出来。 “你的命格富贵,一生中身边都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合适的照顾你的人。而你和未来的夫君可谓情定三生,相伴一世。虽然你和他之间并非一路坦途,但有情人必终成眷属。你这个命格相当好,仿佛是被神祝福过的命格一般”相士微笑道。 若其他人听到这个结果,很容易怀疑相士只是哄自己开心,但霁月却知道对方绝对是测得非常准,这个就是她自己测算与光风姻缘的结果。这个相士在没有光风八字的情况下,就能测出这个结果出来,道行是比自己不止高出一大截啊。因此,霁月很有礼貌地向相士行了一个礼,再给了对方一锭银子后,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客栈。 相士目送霁月离开的背影后,闭上了双眼,右手手指不断屈伸,明显在计算着什么。突然,相士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着精芒。 第53章 一石三饰 霁月心里还在想着相士的话,恍惚间走到了房门。为了不引起注意,两姐妹居住的房间是一间玄字号小隔间,客栈房间分天地玄黄四等,玄这个等级的房间数量最多,最大众化,住客也鱼龙混杂的。 客栈在当地是老字号,装修已经有点年月了,特别是那扇房门,门把手附近的木质甚至有些老旧的钩刺。由于霁月心不在焉,手指不小心碰上了其中一根木刺,马上就扎出血来了。霁月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有几滴血珠的手指,心里叹了一口气,皱皱眉打开了房门。 霁月进房间的声音,将还在想着相士的话而神不守舍的安安从沉思中带回来,她急忙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有点心不在焉地道“啊,回来了,怎么样,那个相士还真有点本事吧。” “嗯,的确有点本事,神乎其神的。”霁月随口回答道,突然她的眼睛却被安安手上的那东西吸引住了,安安收拾很快,霁月虽然只能看到一角,却能认出那好是一块玉佩,而且她肯定那是一块弥勒佛状的玉佩。 “哦,这个是一个朋友送我的玉佩”安安看到霁月脸上那奇怪的神情,反而不收拾了,轻声解释道。那是郑端允给她的玉佩,当时郑端允给她玉佩时,还说希望以后三人在一起。这是她近十年最开心的时刻。 施伴安有寒毒在身,因此很多名医都告诫过自己及父母,自己绝不能生育。因此她并不介意和郑端允分享光风,自己不能生,郑端允生下来她照样可跟小孩玩,这也很好,很温馨。 施伴安心性天真、豁达,想事情简单很容易满足。虽然霁月常常或明或暗地提醒她,光风被郑端允给迷上了,恐怕很难装的下其他人。但是安安不这么认为,光风就跟她说过,他只是想郑端允平安幸福地活着,在郑端允面前,光风其实感觉很局促;而对上霁月,光风都是很不自然的,也许是用心虚来形容更贴切;光风清楚向她表明,只有和自己在一起,光风才是最没压力的。 “朋友?”霁月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心想你一直在家里待着,不是练功就是疗伤,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的?心里想着,脚下没停,快步走近安安。不知为何,那个玉佛好像有种魔力,在吸引她靠近。 安安知道这个妹妹跟郑端允因为胭脂榜排名和展光风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但她不想引起妹妹对玉佩的好奇,因此装作无事地把玉佩重新拿出来,放在座位上,说道“你要是想看的话,我们先把早餐吃了再看吧,又飞不走的。” “嗯”霁月很机械地回答着,右手好像不听控制地拿起桌子上那块玉佩,安安无意看到霁月的手指上的鲜血已经沾染了那块玉佩,眉头一紧,但是没有说什么。 霁月手指触碰到那块玉佩时,不自觉一个激灵,好像看到了什么,但好像又什么也看不到。她呆呆地看着那个玉佛,特别是玉佛肚子上那道浅浅的纹理。 “月儿,你怎么了?”看到妹妹的发呆的神情,施伴安在旁边试探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施霁月脸上略显的慌张。 “你还说没什么,你看你的脸色难看的。是不是刚才那个相士说了什么?”施伴安旁敲侧击道。她心里也在琢磨,刚才施霁月去问相士什么问题了。 “不,跟那个相士无关,是这块玉”施霁月喃喃地道。 “玉?这块玉有什么问题?”施伴安有点迷惑。 “我不知道,我拿着这块玉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块玉的材质看上去真的挺特别的,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施霁月慢慢回过神来,思绪也恢复正常,她仔细检查着玉佛。 “这……”施伴安有点犯难,她不知道怎么跟施霁月解释这个玉佛的来历。 “这块玉这么名贵,你认识的人里只有福王有这等财力了,但是他不可能送你啊?”施霁月脑洞大开猜测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你想哪里呢?我上次还当众顶撞他,福王怎么可能把这么名贵的玉给我?要是送,也是送给你啊”听到施霁月说话完全不搭边界,施伴安没好气地道。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么难道是……小郡主?”施霁月也知道姐姐和郑端允在渔村小住过一段时日的,关系也很好,她一边猜测,一边求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是,是她给我的。”既然施霁月已经猜测出来了,施伴安也不好隐瞒。 “真的是她给你的?”施霁月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现在被证实了,反而有点不相信。 “真的是她给的,之前在渔村的时候,我不是把萧崇武给打败了,把小郡主给救了吗?之后她就给了我这块玉佩,作为答谢了。”施伴安平静地道。 “原来是这样啊”施霁月恍然大悟。 “嗯,小郡主有送人玉的毛病,你还记得小郡主十年前赠送过展光风玉镯的事情吧?”施伴安笑道。 “嗯嗯,对,这个事情你跟我们说过,当时是你去偷听的。后来展光风也把详细的过程给父亲说过。小郡主的确有一言不合就送玉的毛病。”施霁月点头认同道。 “嗯,我还听郑端允说过,展光风获赠的那块玉镯和这块玉佛其实都是采于同样一块石头。好像是玉石的外围打造了一个玉镯,玉镯中间的玉石被掏空出来,做成了这个玉佛”虽然不知道施霁月为什么对这块玉这么感兴趣,但施伴安还是把郑端允当时在对峰山上跟她说过的话,慢慢的回忆了出来。 “你说,展光风的玉镯跟这个——这个玉佛是同一块玉锻造出来的?”施霁月嘴巴惊讶得合不拢。 “是啊,郑端允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施伴安不明所以地点头道。 “那郑端允舍得把这玉佛就送你啦?”施霁月很惊讶。 “也许她的玉多,都爱随手送人,不在乎吧?”施伴安笑道。 “即使再多,也不能送这个玉啊,你想,这个玉佛和玉镯是同一块石头出来的,就是有天生一对的意思啊,她怎么舍得送你呢?”施霁月瞬间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施伴安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连这么明显的道理都想不起来呢,但她马上反应过来,笑道“你忘记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郑端允送这个给我时,是在渔村里的。而郑端允却是在客栈里才知道展光风就是十年前那个受赠玉器的小乞丐啊。玉佛那时候不送也送了,总不好问我要回来吧?” “对对,我都忘记了,那么小郡主还算是大方的,要是我的话,没准就会想办法问你要回来了。毕竟这个玉器的意义真的很大。”施伴安笑道。 “其实,我听说,那块玉石除了做了一个玉镯和一个玉佛外,那些散的材料,被做成了玉珠子,玉珠子串起来后成了一个玉手链。现在这个玉手链就在小郡主那里”施伴安沉思了一会,补充道。 “还有一个玉器?”施霁月更吃惊了。 “是的,郑端允的确是这么说的”施伴安点头道,她真的很奇怪妹妹为什么对这几个玉器这么上心。 但此刻的施霁月却是另外一副心思“还有两个玉器?真的很想看看它们是长怎么样的。” 此刻,施霁月想看的那个玉佛正在展光风的手中,明天去睦王府了,可以见到她吗? 而郑端允几乎同一时刻也在抚摸着手上的那串玉手链,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安详又向往的微笑。明天他就来了,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第54章 说客王妃 郑三桂今天是在林媛媛的院子吃的午饭,饭菜明显是林媛媛花了很多心思操持的,都是他平常最爱吃的东西。 饭后,林媛媛很有兴致地给郑三桂弹奏了一曲。 滔天的权势、绝美的妻子、安逸的日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郑三桂悠哉悠哉地听着妻子指尖弹出的琴音,也不由得随着音律哼唱起来。 曲罢,郑三桂才从迷醉中醒悟过来,对着林媛媛赞许道“爱妃,弹的真好!琴声与意境混成一体,有那么一瞬间,孤忘记了自己是听曲者,而以为是曲中人呐” 听到丈夫的赞美,林媛媛那双美眸闪过高兴的神采,她站起身向郑三桂作了一个万福后,莲步姗姗地走到丈夫宽大的席位旁,依靠着丈夫坐下来,轻声道“琴为心声,妾身能弹奏出此曲韵味,乃上天见怜,让我有机会认识王爷,过上安逸的生活。” “哈哈,媛媛喜欢就好,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是孤平生之快事”郑三桂开心地搂住林媛媛的肩膀笑道。笑谈间,郑三桂突然记起一事道“对了,媛媛,这次过来宣旨的袁乾罡刚才跟我提出,他想见你一面。” “不见”林媛媛听到袁乾罡三字,好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事物,马上拒绝道。 “哦?真的不见?”郑三桂笑眯眯地看着林媛媛,待看到对方决绝的表情后,笑道“好好!你不想见,就不见。他这次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这段时间以来经常乔装成一个相士在睦州招摇。不就是想看看我睦州的真实情况,好向皇帝反馈吗?本王就大方让他看个够,让皇帝知道,睦州在孤的治理下,是如何的兴盛。趁早死了打睦州的主意。”说到最后,郑三桂脸上换上了一副阴霾的表情。 “嗯,王爷英明,他和孙世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要好好防备着他”林媛媛咬牙痛恨道。 “爱妃放心,孤知晓的。”郑三桂一口气喝了杯中酒,自信满满地道。突然他想到什么,继续说道“说起防备,除了要防备袁乾罡这个人,你还要跟端允说说,让她防备薛较姝这个人,据说她和皇太孙眉来眼去的,走得很近。但是孙世民这个家伙相中的是允儿,她才不能得逞。所以我总觉得她对端允没安好心。现在薛较姝以袁乾罡弟子自居,表面上说是看想看看我们塞外的风光,好收集诗词创作的灵感。哼,说白了,还不是想去看看我睦州的战备情况吗?妥妥的一个女间谍。” “原来如此,妾身知晓了,会提醒允儿的。允儿天性纯良,真的很容易被人算计了。这个女儿真的让人操碎了心,现在薛较姝与袁乾罡这个大阴谋家在一起,就更加让人担心了”。林媛媛皱了一下眉,往前挪了一下身子,拿起酒壶给郑三桂满上。 “现在想来一事很有奇怪,袁乾罡居然好像对展光风很有兴趣,昨天还跟踪展光风来着。”郑三桂好像若无其事地道。林媛媛闻言心里一颤,肩膀不由得微微地颤动。这个细微动作没有逃过郑三桂的双眼,其实对于妻子的反应,郑三桂一点都不惊讶,笑道“爱妃好像对展光风的兴趣比袁乾罡要大啊!” 林媛媛坐回郑三桂的身边,娇嗔道“妾身怎么会对展光风感兴趣呢?”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允儿这丫头,王爷英明,相信你都应该看出来,自从遇袭归来后,端允的心已经在展光风那里了。天天变着法来求我向王爷你美言,让她去和展光风见上一面。喏,今天一早,她还特意来我这里听了一个上午的琴,你也知道,她一向对学琴提不起兴趣的。” “哈哈,如此真的难为夫人你了。这个丫头古怪灵精的,可以想象她为了见上展光风,是如何地纠缠你。其实不要说是你这个亲娘很难拒绝她,连我这个亲爹有时也很难拒绝她。她啊,捏的我们两人死死的。”想起宝贝女儿,郑三桂满脸的幸福。 “其实何止我们两人,她弟弟端诺也同样被她捏的死死的。”林媛媛掩嘴补充道。 “对对,我差点忘记端诺了。我的好夫人帮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啊。端诺这个孩子,长得真的俊,我若是女子,我也想嫁给他。要是男子也有胭脂榜的话,端诺绝对毫无争议做魁首。”郑三桂真的很开心。 “端诺我也是一点都不担心,无论样貌、家世,还是人品,端诺都是顶尖的存在。我现在就是担心女儿一根筋”林媛媛顺着丈夫的话题,接着道。 郑三桂微笑不语,一仰头又把杯中酒喝完,女儿的心事他是知道的,但自己这个迟早会问鼎颜值榜魁首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与曾经自己的死士展光风呢。 郑三桂的反应同样在林媛媛意料之中,她给郑三桂满上酒的同时轻声道“看到端允的表现,我就奇怪了,一个半年前也只是我府中侍卫的人,怎么就这么大吸引力,把允儿给迷住了呢?” 说到这,林媛媛好像自言自语地继续道“不仅如此,我还听说,皇帝居然还封了他为‘仗义男’,这是展绍死后追封的爵位啊,生人袭死爵,听说这事历史上只有上古的明朝发生过,当时徐增寿的定国公爵位是追封的,而其子孙则可世袭此爵位,真正做到世袭罔替,与国同寿。那么,现在展光风又是这样袭爵,是否真的会世袭罔替呢?”郑三桂点点头,对于展家非常有可能世袭‘仗义男’一事,其实已经与幕僚分析过,此刻并不插话。 林媛媛知道自己分析不错,继续缓缓地道“众所周知,现在的皇帝并不喜欢封爵,之前能真正公开承认的世袭罔替的非孙姓人,只有王爷您和为他孙家打江山时付出极大代价的老臣子了,其他爵爷要么就是被褫夺了,要么就是降等世袭” 谁都喜欢别人赞美自己,特别是心爱的女人。郑三桂此刻的心情大好,脸上挂着笑意。为了自己的女儿,林媛媛是想了很久才梳理出说辞来,现在看到进展良好,继续道“虽说公侯伯子男中,男爵爵位最低,但经不住是世袭罔替啊!” 郑三桂沉思了一会,缓缓地点点头,之前知道展光风袭爵后,因为爵位太低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经林媛媛一番分析后,展光风在郑三桂的心目中地位无形高了不少。 看到丈夫的表情,林媛媛心中窃喜,心道“女儿啊,女儿,这次你娘连你父亲都要算计了”。心中这么想,但脸上神色不变继续道“其实我也了解当今皇帝,他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所有东西在他那里都是一种利益计算。” 林媛媛想到自己当初被孙世民作为价码无情抛弃给前朝皇帝,肯定也是被孙世民计算过利益得失时,心中不免有一丝凄然,但林媛媛并无表露出来,继续分析道“孙世民不喜欢封爵,尤其是世袭罔替式的封爵,无非一来不想功臣的子弟们成为百年门阀,掣肘他孙家的皇权,威胁到他们家的统治;二来不想让朝廷背上长期的负担。他现在愿意给展光风生人继死爵,同样肯定是计算过的。媛媛虽是一介女流,但是也听说过展绍生前结交满天下,而且深得民心。现在皇帝用最低廉的爵位来安抚、笼络武林人士,跟前段时间他的孙子用一个宗圣后人归鲁,化解朝廷与儒家学子的恩怨,可谓如出一辙。这两爷孙这么一来,轻松地将文武两端安抚了。随着这两个事情成为老百姓的谈资,老百姓只会记得皇帝的气度,连民心也收割了” 郑三桂的脸色已经有点不自在了,虽然林媛媛上面说的点他都分析到了,但林媛媛因为非常了解孙世民,因此她的说法更加有说服力。郑三桂心里本来就很讨厌孙世民,他一直觉得被孙世民算计了,让自己背上“卖主求荣”的骂名,自己却登上大宝。现在经林媛媛有意无意这么一说,对跟孙世民一样同样精于计算的孙允炆都讨厌起来了。 林媛媛很了解郑三桂,她继续打铁趁热分析道“今天上午,媛媛听说了一件事,才知道皇帝的算计远不止此”说到这,林媛媛顿了一下,温柔地看着郑三桂,看到对方给了一个让她继续说的眼神才继续道“听说今天一早,公爷派人去教训那个梁姓纨绔,事后还撂下话说,教训梁姓纨绔是为了展光风。我才明白,原来皇帝还想通过展光风来打公爷的算盘。毕竟戴公爷好名,偷袭展绍成为他人生最大的污点。现在通过展绍来挖角戴公爷,真的是好算计啊” 林媛媛说完后,有点紧张地看着郑三桂。郑三桂却没说什么,脸色却变得很差。林媛媛说的这些其实他都懂,就是因为都是事实,所以才心烦。但他毕竟也是精明之人,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若有深意地看着林媛媛。林媛媛被她看着心里发毛,但表面上还算镇定。 “哎,爱妃这些说辞,花了不少心思吧?”郑三桂突然叹气道。 林媛媛大吃一惊,马上跪下,声音略带哭腔道“王爷恕罪,媛媛这么说,并非就相中了展光风,毕竟臣妾还没见过他,对其根本不了解。但从允儿所述,从他的为了保护允儿奋不顾身,甚至背负悔婚、犯上骂名等事情,都让臣妾不禁想起王爷。想当年王爷为了妾身,不顾天下人目光,带着十余骑将妾身从万军中救出。因此臣妾希望允儿能如妾身一样,找到自己幸福的归属,和一个爱自己的人、宠自己的人、为自己不顾一切。当自己危险时,甚至可以与所有人为敌的人在一起” 这些话,在郑三桂听来很受用,他当年为了林媛媛,的确不管其他人的目光,为这个眼前这个女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十二骑冲进牛嵬坡。一路杀入皇帐,怒斩阻挠的陈玄礼,最后与林媛媛退回睦州,自此中立于吴睦间。 林媛媛的这些话,将郑三桂的大义与展光风相比较,无疑是抬高了展光风的,但真的很能在郑三桂心中引起共鸣。郑三桂心里一软,用手搀扶起林媛媛安慰道“爱妃起来,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允儿好,她作为我最心爱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幸福呢,我只是不想她受苦而已” 林媛媛眼睛红红地道“允儿有这么疼爱的父亲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其实展光风封爵之前,我也担心端允日后受苦。但是展光风封爵后,我却坦然了,男爵一年下来的俸禄应该有千两。这当然无法和王爷无法比,但让他们小两口过上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若允儿嫁给展光风,他们俩可以留在我身边。而不至于嫁给那个跟孙世民一样坏胚的皇太孙”。最后这句话,非常重要,林媛媛知道郑三桂非常讨厌孙世民,因此她特意将皇太孙和孙世民扯在一起,就是增加郑三桂心中对孙允炆的厌恶感。 郑三桂果然心中有所感触,他思索了一下,心中一动,语气平和地道“爱妃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天我好好考验考验展光风,但要成为我的女婿可没那么容易啊” 听到郑三桂如此说,林媛媛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看来,虽然上面的说辞很完美,但是应该远远不至于让郑三桂放弃成为未来国丈的野心,因此当她听到郑三桂的语气好像透露出来一切可商量时,激动万分,身体都有点发抖了,泪珠不自然地又从眼中滚落下来,颤声道“臣妾谢相公,也替允儿谢王爷” 其实,让郑三桂放弃做国丈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了,林媛媛的理由再充分,但是对于郑三桂而言,只是林媛媛对展光风的优势做了一个梳理而已。但在郑三桂看来,展光风现在的确是奇货可居,不仅仅是林媛媛上面说到的那些,也不是林媛媛不知道的展光风背后站着一个神秘的八级高阶以上强者;最重要的是展光风在睦州的亲人中有前朝太子遗孤,这个点绝对可以作为日后牵制孙世民的重要筹码。 郑三桂轻轻将林媛媛拉进怀里,温声道“你我夫妻一场,出发点都是想让允儿获得幸福,何须言谢呢?”。 林媛媛听到丈夫这些贴心话后,再也忍不住,轻声地哭泣起来。这一刻,她觉得真的很幸福。 郑三桂待林媛情绪媛逐渐恢复平静后,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你若想见展光风,明天也可以见上一见。但是我只是想见见展光风而已,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人,在我心目中,允儿的良配依然是皇太孙”。 林媛媛忙点头附和道“好的,妾明天也去见见这个展光风,若他并非如端允说的那么好,我也不会让他成为我的女婿的。” 郑三桂笑着点点头,接着道“至于那个袁乾罡嘛,你也去见上一见,通过你还是比较容易套出他的话来的,侧面了解他和皇帝为什么对展光风这么有兴趣” 林媛媛此刻不能再说什么了,低声回答道“妾身晓得了”。 第55章 暴怒王妃 已经褪去相士装束的袁乾罡,换回了一身蓝色名贵冬衣,粘贴的山羊须也去掉了,虽然已经接近六十岁的人,但是俊朗的外表,红润的肤色让他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可以想象得到袁乾罡年轻时的相貌是如何的出众。 此刻,袁乾罡双眼盯着坐在琴桌前的林媛媛,一直古井无波的双眼此刻也闪现一丝复杂的光芒。 林媛媛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前面站着的袁乾罡,只是面无表情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古琴。 “媛媛,刚才我进来时,在府里看到允儿,他好像很开心似的。没想到一转眼,一个小姑娘就……?”袁乾罡柔声道。 “袁大人请自重。本宫乃御赐的‘至宁公主’、‘睦王侧妃’,''一等国夫人'',大人虽贵为钦差,但既然宣旨完毕,你我尊卑有别。大人可以称呼本宫为‘公主’或‘王妃’,切莫僭越。”林媛媛此刻的脸上满挂冰霜,眼中充满厉色,她用严厉的语音打断袁乾罡。 听到林媛媛的话后,袁乾罡面色变得恭敬,点点头。 其实袁乾罡毕竟未回宫复旨,钦差身份依然是有效的。林媛媛故意这么说,目的是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并拉开双方关系距离。 但这些话却被袁乾罡听出对方内心的一种害怕、不自信,甚至色厉内荏的意味来。 袁乾罡刚才是故意那么称呼林媛媛的,目的就是想测试对方的心境,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要先进行试探。 林媛媛看袁乾罡恭敬的神色,心头一宽,紧张情绪缓解,但语气依然冷淡,继续道“另外,允儿同样是御赐的‘静姝郡主’,不是你口中的允儿,按道理,大人你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敬的,要称她为”郡主“。”林媛媛冷哼着继续道“当然如你所说,我们母女都过得很好,其实本宫只要阴谋家少掺和,我们母女就会过的很舒坦” “是,刚才下臣失仪,恳请王妃原谅””袁乾罡正色道。 “听王爷说,你要见我?但我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好谈的。”看到对方老实了,林媛媛心中一宽,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依然对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恶魔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回王妃,下臣这次乃为睦王爷、王妃、郡主、戴公爷及展爵爷宣旨而来。由于陛下让臣下好好观察展爵爷为人,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此事,耽误了觐见王妃”袁乾罡已经换了一副官腔。 听到袁乾罡说是皇帝要求仔细观察展光风时,林媛媛呼吸不自觉地加重,她用稍微缓和的语气随意地问道“哦?展光风虽说是展绍的儿子,但是毕竟不是展绍,也没有展绍那样的武功及影响力,之前一直是我王府中的一个死士。皇上这次又是升官,又是封爵的,动静会否太大了。这有点让人想不明白啊” 袁乾罡内心发笑,她太了解眼前这个女子了,也猜的出来对方之所以肯见自己,肯定是郑三桂让她来套自己话的,现在果然如此,自己的一句关于展光风的话就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回王妃,您也知道,展绍曾有恩于圣上………“袁乾罡继续道。 展绍斩杀倪一四时,林媛媛和孙世民正在一起。林媛媛被对方勾起往事,眉头轻蹙,但没有打断袁乾罡的话。 袁乾罡装作没有看到林媛媛的表情,继续道”圣上一直将不能让展绍为己所用视为平生憾事,这可能也成为圣上的一个执念了。现在知道故人遗孤下落,当然是希望加以照顾了;臣下也认为如展光风有其父风范,以后前途无限啊”。 在林媛媛面前,袁乾罡倒是没什么藏着掖着,甚至对孙世民的看法也直接说了出来。他说的这些话,说得光明正大的,也足以让林媛媛回复郑三桂了。 “哦?那么照你看来,展光风人品如何?”林媛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孙世民,语气很随意地问道。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她已经完全被对方带着节奏。 “他虽然是展绍的儿子,很多人会把他们父子联系在一起,但是展光风和展绍不同,可能是自身武功并不高的原因,又或者在死士营那里学习如何用最小付出,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所以展光风做事也算是圆润,做事知道如何借力”袁乾罡恭敬地道。 “这样甚好,最近我也打听了展光风的一些事情,听说他受到母亲展杨氏的影响较大,展杨氏从小希望展光风从文,而非学展绍那样习武。我也觉得像展绍那样,成天处身危险之中,的确让人担心。展杨氏思虑甚周”林媛媛脸上不自禁露出满意的神色,其实她跟展杨氏有点像,不希望自己日后的女婿到处打打杀杀,让自己的女儿成天生活在担忧之中。 袁乾罡听到林媛媛的话后,眉头微蹙,从对方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林媛媛对于展光风甚为满意。 但袁乾罡表面很快恢复如常继续道“是的,机缘巧合之下,这几天下臣碰到了展光风指腹为婚的妻子施霁月,还给他们测算了一卦。” 林媛媛抬起头看着袁乾罡良久,胸脯有点急促地起伏,呼吸加重。袁乾罡与对方对望,眼神却没有任何的躲闪。 “你是不是想告诉本宫,展光风和施霁月八字甚合,是天生良配?”林媛媛语气开始变得冰冷。她很愤怒,自己心底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袁乾罡要控制自己女儿的一生,就像当年控制自己一般。 “王妃聪慧一猜就中,但展光风和施霁月两人并非天生良配,而是万中无一的宿夙世因缘,今生无论如何都会注定会在一起”袁乾罡语气肯定地道。在给安安算卦时,袁乾罡已经拿到了展光风的生辰八字,后来又拿到了施霁月的八字,因此已经将展光风和施霁月的姻缘完整地算了出来。 “好,好你个袁乾罡!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全然不顾展光风已经当众退婚施霁月的事实,不要脸到居然连夙世因缘也说出来了!”林媛媛怒极反笑,音量不知不觉提高了,继续道“接下来你应该就会说,展光风和允儿乃是有缘无份。同时,允儿乃欧阳血脉,逃脱不了‘天妒’命运,只有嫁给皇太孙,借助皇家真龙之气才能镇压了吧?” 袁乾罡却依然神色镇定地回复道“的确如此,十年前我给你的信中也是这么说的。十年前允儿得的‘梦魇’之症就是‘天妒’初体验。允儿已经及笄,我相信‘天妒’应该很快甚至已经再次重临” “闭嘴,就是你那封信,让我内心十年不自在。既然你说到了十年前允儿的梦魇之症,那么你可算出十年前允儿那个症状是如何消失的?”林媛媛怒斥道。 袁乾罡明显不知道此事详情,有点愕然地问道“如何消失的?” “哟,还有袁大师不知道的事情啊”林媛媛冷笑道,她内心此刻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她面上寒霜更深,一字一句道“十年前那一天我和允儿去了三清观拜谒,在回府的路上,允儿将一个玉镯赠予了一个人,自此她的梦魇之症就好了。你可知道那个玉镯赠予了谁?” “是谁?”袁乾罡忍不住问道。 “这个人就是刚才你说的展光风,而并非你口中说有真龙之气的皇太孙。所以世上若有宿世姻缘的话,我相信就是展光风和允儿的姻缘。”林媛媛嘲笑道。 “展光风?”袁乾罡眉头一皱,脸上呈现凝重之色,心中在极速地盘算着什么。 “允儿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做主,不敢劳烦你这个外人操心。”林媛媛真的很厌恶袁乾罡这个演算的样子,她出言打断对方的演算,俏脸上在说话间已经笼罩了一层阴霾。 “外人?”袁乾罡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句。 “我随母姓‘林’,不姓‘袁。这点,请袁大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了。所以,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一个外人’”林媛媛一字一句恨恨地提醒道。 “施霁月和展光风确实是夙世因缘。”袁乾罡看到对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心里其实有点不忍。但是想到施伴安的命运,而且又事关自己的外孙女命运时,只能继续铁下心来继续道“’天妒‘的化解各人不同,你和允儿就不一样。对于允儿的’天妒‘,即使不嫁给皇太孙,我也有信心找到其他办法化解’。若无施霁月,她和展光风也算是良配,但是施展二人的姻缘早已写在三生石中,任何人插在他们中间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够了!你以为我还会如当年一般相信你这些鬼话。若非当年你从中作梗,我何至于一女侍三夫,你知道天下多少人骂我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三姓家奴吗?既然孙世民是真龙天子,当年为何不让我嫁他?\"。林媛媛已经暴怒了,哭骂道。突然一时怒火攻心,瘫倒在坐在椅子上。 看到对方这样子,袁乾罡不再多说,虽然表情依然木然,但目光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媛媛幸亏神台依然能保持清明,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一个字“滚!” 袁乾罡长叹了一口气,向林媛媛长长一揖道”我言尽于此,王妃请保重“。说完转身离开。 第56章 万马归槽的桂 从林媛媛的会客厅退出来后,袁乾罡看到了厅外等候的丫鬟双儿,他低声向双儿道“你快进去伺候,王妃好像身体有所不适。” 双儿闻言大惊,马上疾步冲了进去,袁乾罡在外面静心听了一会,待听到林媛媛和双儿细微的谈话声从里面传来后,才心中稍定。 袁乾罡暗叹一声,和女儿关系处成这样,他也是非常无奈。突然,一阵寒意,从身后涌来,他急忙转身,才看到一个衣着非常朴素,面黄肌瘦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男人背上还有一把明显年月已久的古琴。 这个中年琴师双眼如炬地看着袁乾罡,眼里充满着不屑与杀意。 “害人精”中年琴师冷哼道。说完,不理呆在现场的袁乾罡,转身就走。 看到琴师离开,袁乾罡居然很顺从地跟着琴师来到林媛媛院子旁的一处小花园,这是林媛媛平常种植花卉的地方。 睦州现在已经是深冬,这里的植物早已凋零,只剩下几株寒梅在顽强地和寒风搏斗着,寒冬的花园人迹罕至。 琴师走到花园深处后,静静地站着,抬头看着天,没有转身搭理身后的袁乾罡。 “桂公子,许久不见”袁乾罡恭敬地道。 “至少有十二年了吧”琴师冷冷地道。 对于对方的冷淡,袁乾罡毫不在乎,恭敬地道“的确有十二年未见公子了。” “没想到十二年来,你这种害人精还没死。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百年啊。要是知道十二年后,你还是死性不改,还来祸害人,上次见面我就该拼着违背对她的承诺也要把你杀了”琴师冷嘲道。 袁乾罡苦笑不语。 “公子大恩未报,我不能死。公子十二年前再次出手救下媛媛,还一直在这里照顾着她,袁某给你道谢了”说罢,袁乾罡想给他作揖道谢。但是一股强大的气压,把他给牢牢地抵住,让他无法弯下身。 “我是看在她的面上去救媛媛,跟你无关,这个谢你不用给,我也受不起。”琴师冷冰冰地继续道。 袁乾罡闻言苦笑道“媛媛毕竟是我的女儿,你能到亲自来睦州,为她医治,我……” 听到这里,琴师嗖的一声转过身来,两眼闪耀着愤怒的精芒。琴师盯着袁乾罡一字一句道“女儿?你还记得媛媛是你的女儿?当你把她作为礼物一般送给孙世民和曹末帝时,你记得她是你女儿吗?你知道你这些事情让她多伤心吗?若非是你的无情,她至于那么早就香消玉殒吗?” 琴师越说越气,一股强大的威压透体而出,一下子压在袁乾罡头肩,袁乾罡站立不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看到袁乾罡如此狼狈,琴师略微错愕,诧异道“你是那个老不死的徒弟,二十年前已经到六级了,为何变得如此孱弱?” 袁乾罡苦笑不语。 看袁乾罡不说,琴师也不再纠结这事,你袁乾罡死了都跟我无关,何况只是武功变弱了呢。 但是看到对方现在武功如此弱,琴师收回威压,但声音依然严厉地道“我不管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我跟你说,媛媛现在过的很好,你要是敢打扰她,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袁乾罡擦擦嘴角的血迹,艰难地道“对于媛媛,我问心无愧,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好。就是让她不要重滔她母亲的覆……” “闭嘴,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好?你好意思说这话。”琴师暴怒地打断袁乾罡的话,厉声怒斥道。 “是的,我问心无悔。”袁乾罡倔强地道。 “那么我问你,我来睦州之前一直没有换过地方,你知道我住哪里吧?”琴师斥问道。 袁乾罡点点头。 “那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媛媛生病的事?而是等到郑三桂已经贴了求医榜两年,媛媛熬了两年你才来找我?你应该知道,媛媛的病我能治,她也发过这个病,也是我治好的。你知道吗?若我晚到一旬,媛媛肯定挺不过来。”琴师越说越生气,双眼如喷火。 袁乾罡一时气结,低头不语。 琴师看到对方不说话,气更不打一处来,他厉声续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当时是吴魏争斗最为激烈之时,你害怕郑三桂起兵加入逐鹿中原,所以你要用媛媛的病来牵扯郑三桂的心思,让他无法分心顾及争霸之事。目的达到后,又让陆磊那个混蛋,千方百计稳住郑三桂,最后让郑三桂错失了争霸天下的最好时机。” 袁乾罡真的是无话可说,因为琴师说的都是实情。 “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了吧?”琴师冷冷地道“马上给我滚出睦州,若非她临走前让我不要杀你的话,我桂逸之要杀你,纵然徐东征和肖西伐也保不住。” 琴师原来不姓邹,而姓桂,万马归槽的桂。 近一甲子中一共有十二人达到宗师级,而这些人中,除去徐东征和萧西伐两大泰山北斗外,有九个人的晋级是与徐东征和萧西伐相关的,如千秋帮的帮主游龙剑圣千无缺、万秀山庄三长老无敌狂刀万人敌、军武山前山主赌命剑客军直前、西辽天湖帮帮主齐骏、西辽世袭御马侯马追风都是因为观战了二十五年前徐东征和萧西伐的巅峰之战,最后陆陆续续悟道的;而展绍、戴一鸣和晋贺则直接是徐萧二人的弟子。 晋身宗师与徐萧无关的仅剩下一人,三绝君子桂子逸。桂逸之与与展绍一样,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晋身九级,曾分别与徐东征及萧西伐论道。因此,虽然桂子逸年龄虽然较徐东征萧西伐少十多岁,在现存的宗师级中,年龄其实是属于偏小的,仅仅比展绍、戴一鸣和晋贺要大,现年也就五十出头,但是所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江湖依然将桂子逸与徐东征及萧西伐并称为现存的第一代三大宗师。 徐东征曾这么评价过桂子逸“子逸乃吾一生所遇天赋最高之人,若一心向武道,那么他的成就必定在我和萧西伐之上。甚至我和萧西伐拍马难追。” 但问题就是出于一心二字,桂子逸真的是太聪明了,很多东西真的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世人都知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非常难的,用现在的话语来比喻就是,你考了九十九分后,要达到一百分的话,要付出的努力也许比前面九十九分的都要多,这就是经济学的边际效用递减规律。 桂子逸很聪明,所以心思也会很活跃。他号称琴棋枪三绝,并非完全一个武痴,很大精力耗用在琴棋二道。 如此惊世绝伦之人,本该凭自身光芒就可以让世间失色的,但是很奇怪,这样的才子近十来年却是几乎完全消失在世人的视野。 消失原因早在三十多年就已种下。 三十五年,那个改变了桂子逸一生的夜晚。那时的桂子逸才十六岁,但实力已经达到六级高阶,一手一发入魂枪虐尽天下新秀。 那一刻他站在海边的一处礁石上,任凭海风吹拂自己两鬓的发丝,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仗\"枪\"行江湖,意气风发,时不待我也。 三十五年前,她十八岁。那时她也在不远的礁石上,怀中抱着一个女婴,女婴自生下来天天哭闹不停,甚至会哭到窒息。经过一年的折磨,她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她想起丈夫跟他说过的话,心灰意冷,她再看了怀中女婴一眼,毫不留恋地纵身一跃。 落水前的风声如期而至,她闭着眼睛,等待那预期的落水扑通声。但是这个声音没有出现,代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为什么要轻生?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接着,女子只是感到腰身一紧,然后身子凌空飞向岸边。 他惊诧于眼前的女子,应该是惊艳。那是一张毫无瑕疵、倾国倾城的脸颊。但是这样的脸颊上镶嵌的却是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 她也惊诧于他的年轻,虽然她不懂武功,但是他知道有这样的身手的人绝对算是高手。最令人诧异的是,这个人如此的年轻。 经过相处,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名字。男人叫桂子逸,对于这个已经响遍武林的名字,女子很镇定,因为她不懂江湖。不镇定的是男人,因为女子的名字叫林巧,新晋的胭脂榜花魁。这个名字家喻户晓,天下无人不识。 第57章 四个承诺 林巧被桂子逸救下后,除了对面前的这个男子口头表示几句感激及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后,就很少说话。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找不到一丝的生机。只有偶尔的婴儿啼哭声才会吸引她的目光。 桂子逸是一个天才,天才往往都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这让他养成了凉薄的性格,很少关心别人的感受。但是很奇怪,遇上林巧那一刻,他变了,因她而变,他会主动询问林巧轻生的原因,询问她饿不饿,冷不冷之类的。 林巧却只是礼貌地摇摇头,然后又陷入了沉思。觉得无趣的桂子逸把目光放在了林巧怀中的女婴上。 女婴虽然还在闭着眼酣睡,但是即使不睁开眼,从那秀长的睫毛,坚挺的鼻梁,如樱桃般的唇形已经几乎可以判断这个女婴长大后肯定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关注自己,女婴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陌生的桂子逸,马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林巧歉意地看了桂子逸一眼,然后很麻木地轻拍女婴背部,嘴唇机械地哼着几句童谣,但是很明显没有用。这个女婴真的不是省油的灯,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就这样持续了一刻钟,林巧的眼中已经升起了焦躁愤怒的神采。 用现代的话来说,林巧的产后抑郁症很严重。突然一股强烈的躁意涌上心头,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想摔死怀中的孩子。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让她的思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寻声望去,她看到了桂子逸正端坐在地上,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古琴。 林巧也精通丝竹,也弹得一手好琴,但是自己的琴技跟眼前这个少年比起来,真的是班门弄斧都不算。桂子逸弹的曲目,林巧之前没有听过,琴声很温柔,如晚风拂脸,正温柔地挽起自己的秀发。 令林巧奇怪的是,怀中的女婴仿佛也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正睁大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桂子逸。 曲声渐渐的融入了周围的黑暗,女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林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当她醒来时已经是月上半空。 篝火已经生起,空气中不时传来噼啪的火星爆开声,桂子逸不知道从哪里猎来了一只兔子,正架在火上烤,一股诱人的香味钻进林巧的鼻孔。 “你的郁结之症很严重,女儿的哭声更加容易让你犯病。我的师傅既是一个着名的琴师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名医。他首创了用琴乐来治疗你的这种郁结症。但是,你的症状很重,不知道能否根治。”桂子逸给她解释道。 林巧微笑地点点头,眼中带着无比的感激。她这个郁结症从小就有,时不时会发生,若非他的男人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四处为她寻医问药,她早就死了。 后来,丈夫把她的病因告诉了她,她虽然不相信,但是心中依然有一根刺;再后来,她生产了,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但是很不幸,两个孩子都仿佛有事,男孩沉默寡言,很多同年龄的孩子已经可以跟父母有交流了,但是男孩却显得有点沉默寡言;而相比之下,女孩则非常闹腾,哭起来停不下来,这让产后症状加重的她更加痛苦,继而在丈夫外出的时候,偷偷地跑出来,想了却此生。 现在听到桂子逸居然可以使用琴声来治疗,这不同于之前的治疗方法,而且效果刚才自己也试过,的确很快安静下来了。因此,林巧心中重燃了希望。 桂子逸生性豁达,从不理会世人的目光。而林巧居然也是同样的不理世俗目光的人,只要自己心中无愧,就没有什么孤男寡女独处的问题。 就这样,桂子逸和林巧母女在海边住了十几天。两人的话题也开始多了,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的他们,都内心感受到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们互相坦诚,都知道了对方的过往。 林巧一辈子都生活在病痛中,从桂子逸那里,她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而且桂子逸独来独往,没有任何包袱,这让她觉得轻松;而相反,她丈夫那时常紧皱的双眉让她心里压力更大; 而桂子逸从林巧那里,也切身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与对现实的无奈。这居然让他产生了共情。 桂子逸对林巧的感情很特别,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不是喜欢上了林巧,他的确觉得林巧很漂亮,但同时觉得林巧很可怜,即使不犯病时,眼中都充满着忧郁,这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 而林巧呢,她从桂子逸的眼中找不到其他男人看自己那种无法掩饰的色欲,桂子逸的眼神很清明,很纯洁。但桂子逸是不是爱上了自己,这个问题林巧也不敢想,她已经是有夫有子女之人,丈夫对自己非常好,所以自己跟桂子逸根本不可能。但桂子逸对自己的保护欲,她是感受的到的。 不多久,林巧之前的对彻底治疗疾病的满怀希望变成了失望。琴曲对她的作用越来越低,一开始只要弹奏一次就可以让林巧平静下来,但是现在要弹十次才可以稍微安静。桂子逸一方面不厌其烦地为林巧弹奏,一方面苦苦思索,寻找改善的方法。 “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一定可以找到治疗你的方法”桂子逸发誓道,这是他给她的第一个承诺。 “我相信你可以的”林巧迎着对方坚定的目光,感动地点头道。 没过多久,林巧的丈夫袁乾罡找上门来了,夫妻重聚的那一刻,双方表现出来的深厚感情也感染了桂子逸。 出乎桂子逸意料之外,袁乾罡并没有对妻子有任何的怀疑,反而对自己千恩万谢的。最后,袁乾罡还试探地邀请自己去他居住的地方附近安顿,希望他能找出解救自己妻子的方法。 那一刻,桂子逸对袁乾罡感观非常好,这是一个大度的男人,配得上林巧。为此,桂子逸居然答应了袁乾罡的请求。 袁乾罡是在自己的门派里住,而桂子逸则在附近的镇子住上,自此镇上多了一个脾气古怪的琴师,几乎从不与外人打交道。 袁乾罡和林巧知道桂子逸不喜欢别人打扰,因此每次都是林巧自己一个人来,为了避免闲话,林巧都是化男妆而至。 门派里知道桂子逸存在的人并不多,林巧的一对儿女更加不知道。 桂子逸很有信心,凭着自己绝顶的聪明,终有一天可以想到根治林巧病情的方法的。 小镇的生活很安静,桂子逸静心的做着琴棋枪的研究。通过棋,他认识了下山的袁乾罡的师傅,那个被桂子逸称为老不死的家伙,棋艺总是胜自己半筹。 “你要是能专心棋艺一道,我是永远都赢不了你,可惜你太聪明了,聪明到不会专心做一件事”。这句话,后来也有人说过,那个人叫徐东征。 跟老不死除了切磋棋艺外,两个年纪悬殊的人也会探讨人生。通过这个老不死,桂子逸知道了那个伟大的门派,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门派里的人怎么会有那样铁一般的意志及信念,对此,他觉得那些人都很傻但很可爱。 桂子逸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他自己暗自发誓若不能治好林巧的病,就一辈子不离开。幸亏老天爷不忍心让一个绝顶天才就此埋没,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但那是八年后的一天。那一天,林巧如往常一样来了桂子逸家里,但她没有如往常那样听到那熟悉的婉转琴曲。相反,从正常的审美角度,桂子逸那天弹奏的是一首烂曲,音节与音节间没有过渡,给人的感觉好像前一段还在描述振翅翱翔的飞鸟,下一段马上变成躺在河床上晒太阳万年不动的王八。整首曲子好像就是乱七八糟的音符随意拼凑在一起似的。 不知为何,听完曲子后,林巧吐了,是吐血,是一口浓黑的血块。 “好了,你的郁结之症已经治好了,以后多休息,我保你十年不会再犯”桂子逸对林巧如释重负地微笑道。 林巧震震惊了,幸福真的来的太快了。她有点不相信,但是她却知道是真的,既因为自己胸中的压抑一下消失了;更因为眼前这个男子从不说谎,一诺千金。 “是时候要离开了”桂子逸眼神很复杂,有喜悦也有不舍。 “你去哪里?我们还能见面吗?怎么才能找到你?”林巧连珠炮地问道,眼中同样不舍。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若你需要我的话,我会来找你的。”这是这个男子的最后一句话,同时向这个女人许下了第二个承诺。 桂子逸走了,他走回自己的人生轨迹,江湖都是他的传说。 直至七年后,桂子逸听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孙世民认识了刚成为胭脂榜魁首的林媛媛。而这个林媛媛大有来头,乃是上届魁首林巧的亲生女儿。一时间,林媛媛和林巧两母女同入胭脂榜的故事成为人间佳话。而上一段佳话,同样跟林巧有关,在那个版本中,林巧与她的姐姐同入胭脂榜。 但是林媛媛命运多舛,她跟孙世民的爱情并没有如普通的才子佳人那样最终幸福地在一起,而是林媛媛被孙世民转赠魏末帝,一时间,坊间笑骂林媛媛只是一个男人摆弄权术的一个玩物的说法甚嚣尘上。 桂子逸听到消息后大惊,他不知道林巧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他马上赶回了那个小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里她见到了已经心力交瘁的林巧。 林巧其实也在勉力撑着等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因为他是一诺千金的桂子逸。 林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他马上暴怒了,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就要牺牲自己的女儿?这是什么样的猪狗人物。他很生气,他要去杀了袁乾罡。 但是林巧却阻止了他,虽然对桂子逸很不公平,但是林巧依然让桂子逸许下了第三个承诺,这是唯一一个她主动要求对方许下的承诺:不要去为难袁乾罡。林巧知道桂子逸会答应她,他从来不会让她伤心,让她失望。 桂子逸真的答应了,这是他向这个女子许下的第三个承诺。 “这是最后一个承诺了,以后你再也不会被我的承诺所限制了”林巧气若游丝地继续“你这辈子对我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说完不久,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袁乾罡赶回来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见上自己妻子最后一面,一个冷冷的面孔出现在袁乾罡的面前。 “你是幸运的,这辈子得到了她所有的爱。她之所以等着我,是逼我许诺不杀你,她走的一刻依然想的都是你。你走吧,不要让我看到你。”桂子逸冷冷地对袁乾罡道。 “这辈子是我们夫妇欠你的,若有来世……”袁乾罡声音哽咽地道。 但没等袁乾罡说完,桂子逸身影已经消失了。 如是过了几年,某一天,小镇的人惊诧地发现,那个脾气古怪的琴师又回来了,但是那个经常来敲门的客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袁乾罡不去打扰桂子逸,桂子逸也断了与所有人的来往,包括那个老不死。 直到十二年前的一天,那一天,袁乾罡告诉了林媛媛病重的消息,估计是得了她母亲一般的病,只有他能救。 知道消息那个晚上,琴师就消失了。 “你放心,有我在,你的女儿不会有事的”桂子逸暗暗地又许下一个承诺,就是不知道对方能否听到。 桂子逸来到睦州后,着急的心情马上就被愤怒代替。因为林媛媛已经病了两年多了,睦王的邀请榜已经贴了两年。而袁乾罡明显是知道的,他故意这个时候才来找自己。 “居然有如此的父亲,为了自己所谓的大业,让自己的女儿白白受了两年多的折磨。不可原谅,下次让我看到你,我即使不杀你,也要狠狠教训你一番”桂子逸暗下决心。 现在袁乾罡就在他眼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如此孱弱的袁乾罡,这十几年憋在心头的恨意却无形中消失了不少,真的难以下手,也许他又回想起那个女子对自己说的话吧:“不要为难他”。 “记住我的话,不要打扰媛媛的安静生活,不然我下次就不会再留手,勿谓言之不预”桂子逸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留下在寒风中独自一人的袁乾罡。 第58章 西雪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申时初,展光风正独自一人在自己的房间中,暗自盘算着明天与睦王见面的方式。 戴怜星得知睦王明天要见自己后马上就走了,展光风知道戴怜星肯定是找郑端允通风报信去了,对此,他很感激。但展光风心里却是异常忐忑:睦王明天会怎么对待自己?会话重点又是什么? 思索间,妹妹安静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风哥哥,有一个姑娘来找你。” 展光风很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上午刚送走董莲、戴怜星还有佟敏三个女子,怎么又来一个? 展光风走出房门时,发现来人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丫鬟装束。 丫鬟当看到展光风从房间出来时,马上行了一个万福,很有礼貌地恭敬道:“这位肯定是z展光风展公子了,奴婢蔷薇见过公子”。 展光风点点头“蔷薇姑娘你好,听静儿说你找我?” 蔷薇连忙回答“是的,我家小姐想请公子一聚。” “你家小姐?”展光风眉头轻轻一皱。 “是的,我家小姐说——”蔷薇说到这里,试探地抬起头看了展光风一眼,才继续低头道“我家小姐说,公子应该见过奴婢,若认出奴婢的话,应该知道她是谁了” 展光风点点头,他的确见过这个丫鬟好几次,同样也见过这个丫鬟的主人好几次。 看到展光风的确认识自己,蔷薇很开心地道“我家小姐已在四季花房设宴,请展公子赴会”。来之前自家的小姐说展光风应该认识她时,小丫鬟蔷薇还不相信,现在听展光风承认时,她内心非常佩服自家的小姐的神机妙算。 ”她怎么想见我了?我跟她好像应该算是不认识的,准确来说是自己认识她,她不认识自己。现在她找我何意?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情况吧”展光风心里一边腹诽着,一边点头答应了对方的相邀。 四季花茶很多雅间都以花来命名,往往从花的名字就可以知道雅间的等级,如牡丹、兰花等命名的肯定是一级雅舍;而槐花肯定就算不上名花系列了,槐花房是四季花茶馆一个小包房,无论是面积还是装潢都是非常普通。 店家很奇怪为什么看上如此高贵的客人要指定这个房间。展光风看到房门写着“槐花房”时,心中不禁一动。 槐花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男子一身青衣,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肤色黝黑,粗短的眼睫毛下是一双稍微有点发黄的眼睛,相貌算不上出众。 男子看到蔷薇带着展光风过来,向蔷薇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薛元,这个展公子是小姐要见的人”蔷薇侧身向名为薛元的家仆介绍道。 薛元抬头看了展光风一眼,才发现展光风也在看着自己,不敢对望,马上低下头侧身让开通道,低声恭敬地道“展公子好,小姐就在里面。之前吩咐了,若展公子你大驾光临,直接进去便是”。 展光风点点头,对于这个家仆,展光风同样见过,每次房里那个小姐来见郑端允时,蔷薇和薛元都在身边。虽然没见过薛元展示过身手,但展光风一直怀疑这个薛元是一个练家子。从刚才薛元看向自己的目光时眼睛闪出的那一丝只有武者才能发现的精芒,展光风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这个男子的武功至少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以上,可惜的是自己修为不够,不能确定对方的等级。官富家小姐出门,带上一个高手保镖,一点不出奇。 展光风随蔷薇进入房间,马上看到端坐在房间正中的那个绝色女子,女子身材高挑,脚穿一双黑色鹿皮靴,肤白胜雪,身穿一身名贵的水蓝色长袍。单从样貌而论,谁也不能否认其乃不可多得人间绝色,甚至容貌相比郑端允和施霁月都不遑多让,难怪此人能稳居颜值榜榜眼——落雁薛姣姝。由于榜首的沉鱼徒单柔乃是异族女子,因此薛较姝现在就是中原的第一美人。 薛姣姝最令世人惊艳的不仅仅是容貌,其才情同样让人惊艳,与郑端允擅长志异小说不同,这个女子擅长的是正宗的诗文。坊间传闻甚广的是,在薛姣姝还只是八岁时,她的父亲薛之郧有一次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歇凉,忽有所悟,吟诵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而一旁的薛较姝头都没抬,随口续上了父亲的诗:“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自此,女诗魁的名号不胫而走。 时至今日,薛姣姝凭借已着的《风》、《送友人》等几首传世诗作,与郑端允合称”东云西雪”。 此刻的薛姣姝正坐在正对门口的座位上,面前的桌子上热着一壶茶,正对着她的位置还有一张椅子,椅子上铺了一个厚厚的绣花坐垫,显然是为了展光风准备的。 看到展光风进来,薛姣姝飞快地打量展光风了一下,不等蔷薇介绍,马上露出一个让人顿感亲近的笑容,起身作了一个万福道“想必这位就是展爵爷,展公子了” “正是——在下正是展光风”展光风由于封爵时间不长,也很少人这么称呼他,骤然听到一个陌生女子这么称呼自己,难免有点错愕,显得不适应。 看到展光风有点窘迫的样子,美丽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得意。她这次约见展光风,其实是带着一些自己的目的。根据薛姣姝的习惯,遇上陌生人,一开始先让对方吃个小暗亏,可以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占得些许先机。但聪慧如她的人,知道凡事应适可而止的道理,否则容易让人产生厌烦。于是,薛姣姝展颜一笑,朱唇轻启,温声道“展公子请坐,公子应知端允与我乃闺中密友,不要见外”。 听到对方突然提起郑端允,展光风眉头一皱,警惕之心顿生“你和郑端允是闺中密友,为何可以让我不要见外?这个说法不就是想把自己和郑端允捆在一起吗?”。旋即,展光风脑袋不自觉再次浮想起戴怜星此前对薛姣姝的评论“我不喜欢这个女子,不要看她表面上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其实说话处处机锋,心机深沉,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道。” ”谢薛小姐相邀”说完,展光风面色如常地落座,但并不接刚才薛姣姝谈话中的有关郑端允的内容。 蔷薇马上上前为展光风倒了一杯茶。 “展公子的事迹最近为世人所乐道,知道展公子前些年寸步不离保护端允妹妹后,我就想会不会我和端允见面时,有一双我没发现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呢?这种感觉说起来也是怪怪的。”薛姣姝轻掩樱桃小嘴笑道,说话间,美目有意无意地凝视着展光风。 展光风平静地颔首道“是的,薛姑娘与郡主见面的几次,恰好在下就在附近保护郡主,机缘巧合之下认得姑娘”。 薛较姝微微一笑,她早已猜到对方认识自己的原因,用欣赏的语气道“展公子,这段时间小女子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传闻。对于你为了保护端允不惜悔婚施霁月这个大美人;同时又可为了营救昔日亲友,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这种气魄真的是令人折服。因此我在想,若戴公爷的‘忠义公’乃实至名归的话,那么公子的封爵应该为‘情义男’更合适,实在是有情有义之辈。“ 说到这里,未等对方回答,薛姣姝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继续道”其实我还要告诉展公子一个你还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很多京城的官家小姐都把展公子视为不可多得的意中人。’” 展光风听到这里特别是听到情义男三字后,心里更加不安。自从昨天茶楼中听到一些自己的传闻后,展光风就觉得有一股势力在谋划着什么,明面上是拿自己的经历说事,暗地里却是处处剑指郑端允,或者针对郑三桂,在污损着郑端允的清白。所以,此刻展光风心里暗生警惕,知道这次要认真应对,不然真的是着了对方的道道了。 这是一场鸿门宴。 第59章 暗战 将这次会面为鸿门宴的定调后,展光风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展光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脸上看不出喜愁,他认真地回答道 “薛姑娘过誉了,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江湖传闻,以讹传讹,不得当真。展某所做的充其量只是做了自己作为一名死士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听到对方四平八稳的回答,薛较姝心中暗暗吃惊“嗯,从展光风的谈吐来看,他确受过不错的教育,也算是知书达理的,并不像是那些粗鄙的武夫。看来要从他口里套出话来并不容易”。 薛较姝与展光风对望一眼,轻声道“其实,这次小女子本该亲自登门口拜见展公子的,但毕竟男女有别,我一介女子主动上门找一个年轻男子怕惹人揣测,所以最后还是让蔷薇相邀展公子一聚” “薛小姐乃天下闻名的才女,相反展某乃一介武夫,承蒙薛小姐不嫌在下粗鄙相邀,实感荣幸之至。只是不知薛小姐这次相邀,所谓何事?”展光风很有礼貌的回道。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展公子你也知道,端允是我的挚友,算来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所以这次借着师傅给爵爷封爵传旨的机会,跟着过来探望密友,此外…”薛较姝说到这里,瞥了展光风一眼继续道“此外,你也知道的,女人容易好奇,这次我过来想看看你这位一直在端允身边,默默付出的有情有义的奇男子” ”薛姑娘你也许误会了,如我刚才所言,坊间以讹传讹,不得作准。之前我是一个死士,守护主子安全是我的责任。所以请小姐莫再用什么‘有情有义‘’来折煞在下了”展光风脸色严肃地道。 薛较姝不知道的是,刚才自己无意说出的随朝廷传旨队伍而来的话,让展光风心里更加的警惕起来。 薛较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谈话到现在,展光风虽然说了很多,但其实也没说任何东西,只是一味强调自己的职责,这一刻她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警惕。她从小就艳名远播,多少男子看到她都魂不守舍,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自己看。偏偏这个男子明显没有被自己的容貌所吸引,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回答的话都是毫无价值重复的客套话,这种情景大出薛较姝的意料。 “这么说来的确是我用词不当。”薛较姝淡淡一笑,自责道。然后用那纤纤玉手指了指展光风面前的茶杯,转换话题道“想来展公子一路赶来也口渴了,今天我在端允那里新尝了一种茶,觉得口感非常不错,也请展公子一并品鉴” 展光风点头称谢,这时他才留意到那杯茶,茶杯里的茶水显淡绿色,缭绕的水蒸汽沁人心肺。而在茶水上面飘着两片茶叶,茶叶已经被泡开,形状神似一颗心脏,看到这,展光风眉头不禁轻蹙,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他当然认识这个名为郎心如痕的茶叶,也猜到是郑端允这段时间求购的,心里感动之余,也不免腹诽着“真的是个傻丫头,看来这个茶叶的故事小郡主已经跟薛较姝给说了,她随朝廷传旨来的,怎么就对人不设防呢?不行,看什么时候好好给她说说,提醒她要注意这个薛较姝” 展光风脸部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薛较姝的眼睛,她心里不禁得意起来,暗道”看来你也不是是盐油不进的大石头,还是有让你失态的东西的“。想到这,薛较姝装作若无其事地叹气道“这个茶叶是端允给我的,味道先不说,单论茶叶的形状及背后那凄美的故事,就值得那傻丫头不远千里求购。这个茶想必展公子肯定认识吧?” 展光风此刻已经确定对方找自己来就是来确认自己与郑端允的关系的,猜测郑端允很可能把两人逃亡时遇到的一些情况给薛较姝说了。于是也不否认,用平淡的语气道“展某与郡主避难时,曾经途经一茶馆,那个小二为了高价售卖这种茶叶,特意编了一个故事。郡主心地纯真,相信了。但以薛小姐的见识,肯定一眼就看穿小二的把戏”。 展光风说完,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几下便脖子一仰,把整杯茶灌进肚子里,连茶叶也一并喝进去。基本判断对方的来意后,展光风已经打定应对之策。考虑到现在自己和小郡主的传闻在坊间越传越烈的情况下,自己待的时间越久,很可能会言多必失,因此,他决定尽快结束这次的会面。 展光风喝完茶,豪气地用手掌擦拭了嘴角的茶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薛较姝拱手道“谢小姐的茶,但展某真的是一介粗人,再好的茶到了我的嘴里也品尝不出来,就像是牛嚼牡丹。另外,在下现在还有点俗事要处理,若小姐没有别的事,在下想先行告退” 薛较姝没想到展光风主动要求走,这么多年来,和她相处的男子无不是想多留一点时间,因此薛较姝缺乏处理目前这种情景的经验。不禁冲口而出道“展公子,小女子虽然自知容颜难与端允和施霁月相比,但总不会到了惹人生厌的程度,为何展公子刚坐下不久就要急于离开呢?”刚说完,薛较姝已经后悔,这样下乘的话,平常的她绝不会说的。 果然,展光风平淡地道“薛小姐何出此言?在下看来,薛小姐和郡主都是高雅之人,展某这种粗人只能仰望及心生敬仰,心里绝无任何不敬之意。但在下的确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得不离开,唐突了。”说完,转身就走。 薛较姝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交际能力超强,游刃有余的自己会遇上这样一个囧境,她咬咬牙,有点恼怒道“展公子,今天我真的很失望。我原以为能让端允倾心的男子肯定是一个顶天……” 听到这里,展光风嗖的一声转身,眼睛泛着严肃的光芒,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严肃地道“薛小姐,请自重。你一而再妄议我和郡主的关系究竟是何意?我刚才一再强调了,照顾郡主是我的责任。郡主冰清玉洁,我绝对不会容忍有任何人玷污她的清白”说完,稍微顿了一下接着道“我相信,不仅是我,对此,王爷也不会坐视的。” 现场气氛顿显紧张,蔷薇看到脸上都有怒意、互相对视的两人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在想”这是怎么了,小姐从来不会跟人起冲突的,这个展光风就是茅坑的一块石头,不识抬举,又臭又硬。“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咳声,薛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请问有吩咐吗?”武功极高的薛元,即使隔着一个房门也能清楚感受到里面的异样。 ”闭嘴,没你的事”薛较姝轻喝道,好像要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发泄到门外那个仆人身上。薛元马上沉默不再说话。 薛较姝此刻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逐渐恢复平和,温声道”这次是较姝失礼了,但较姝说的这些话,无非都是关心自己的好友而已,没想到会惹怒公子。” 展光风若有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最终礼貌地抱拳施然而去。 “小姐,今天运气真背!遇上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蔷薇嘟着嘴巴埋怨道。 薛较姝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这次是我失策了,小看了展光风。这个展光风看起来鲁莽,但是心思极细,说了这么多话,其实一直都在强调保护郑端允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两人并无私情。这跟郑端允说起展光风时处处透露出来的女儿心思不可同日而语,展光风绝不会像是郑端允那么容易对付。”说到这,薛较姝不甘心地摇摇头,苦笑道“但展光风越是这么警惕,反而越反映了郑端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保护好她。郑端允啊,凭什么好事情都让你占了,颜值榜花魁对你来说是提前预定,太孙正妃之位也是虚位以待,现在还有这么一份纯真的感情。真的是令人艳羡啊” 第60章 无土秋兰图 告别林媛媛后,一向智珠在握的袁乾罡有点心不在焉地走在王府的长廊上。他抬头看向天,天色是灰暗的,但是更灰暗的是他的心情。这么多年以来,三师兄弟中,他的压力最大。他做了很多,但是很少人理解,妻子算是其中一个,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支持他。 但他还是独自做出了带女儿去见孙世民、最后又转赠曹末帝的决定。他做决定前,不敢跟妻子解释,他怕解释后不会得到妻子同意及理解,他辜负了妻子对自己的信任。为此,他长时间不敢回去面对自己的妻子。当他赶回家里时,伊人已逝。 从桂子逸的口中,他知道了妻子对桂子逸的最后要求:不要伤害自己。那一刻,他知道她原谅了自己,她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考虑,她相信自己是爱女儿的。 听到妻子遗言的那一刻,他羞愤欲死。 现在女儿也视他为仇寇,希望离他远远的,希望他不要理外孙女的事情。但是这个要求,他做不到,他注定又要让女儿失望。天下之大,谁能理解自己? 一声低沉的轻咳声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事情做了这么多,但是别人不领情,你甘心吗?\"。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那套熟悉的浅蓝色麻衣装束。睦王第一谋士陆磊正微笑地站在袁乾罡正前方不远之处。 “有酒吗?”看到故人,袁乾罡脸色已经恢复往日的古井无波,嘴角轻微上扬,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问道。 ”当然!”陆磊笑了,很有自信地道”有朋自远方来,岂能无酒。何况是师兄大驾呢。黔地的陈酿、蜀地的老窖,只要你能叫出来的名酒,我这里都有” “无涯山红壁蛙血酿,有吗?”袁乾罡平静地说完,若有深意地看着对方。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一向沉稳的陆磊脸色不自觉大变,显然他没有猜到对方此刻会要求喝那种酒。 陆磊愕然抬头回望袁乾罡。袁乾罡的眼中依然如往昔那样闪烁着光芒,但是只有陆磊才能发现,这种光芒再也不是以前如在灯油充足中燃烧的灯火,更像是油泼后的篝火,虽然旺盛,但是生机已失。 这个目光,陆磊并不陌生,曾经他在另外一个人眼中看到过。此刻,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陆磊面色慢慢地恢复平静,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道“请随我来吧” 出于对陆磊的看重,郑三桂在离王府不远的地方给陆磊置办了一处大宅,陆磊终生未娶,因此家中并无女主人。有见及此,郑三桂很体贴地为陆磊安排了管家。 管家姓丁,四十岁出头,看上去非常精明的样子。在丁管家打理下,陆磊府上倒是显得井井有条。陆磊和袁乾罡进入内院时,丁掌柜在指挥着丫鬟奴婢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近年,郑三桂赏赐了非常多的金银,因此陆磊府上各处的装饰都非常奢华,对于府上的装潢,陆磊是一点都不在意,全部交给丁管家处理,陆磊在这里好像只是一个寄居的客人。 若非要找出陆磊在这里做主的痕迹的话,那么就是在陆磊卧室旁边的书房了。除了偶尔的开窗通风外,书房门窗常年上锁,陆磊不让任何人进去,卫生也是自己打扫的。 陆磊对此的解释是自己是布衣出身,保留一个简陋书房可时时提醒自己今天一切得来不易;自己亲手打扫也是对往昔生活的一种缅怀。 丁管家曾不止一次在房间通风时,进行过偷窥。这个书房绝对可以用寒碜形容,虽然面积很大,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都被一坛坛各种酒占据。 剩下那些没有被酒坛占据的空间中,放置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桌子很小,明显是小门小户用的便宜竹蔑货;椅子明显也是竹子制品,陆磊好像对竹子情有独钟,但桌椅的做工明显不算上乘,人坐在上面还能听到摇曳时发出的嘎吱声。 椅子虽然有两把,但是常用的只有一把,因为陆磊以前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进去过,正常情况下,只是陆磊自己一个人在喝闷酒。 今天,书房的另外一把椅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要不是你今天过来,这把椅子真的是白买了,若一次都没被人坐过就会坏了,那么多浪费啊”陆磊叹气道,语气透露出一种惋惜,好像是因为椅子不能物尽其用感到惋惜,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那又有何可惜的,就如这桌上的灯油来说,它们一辈子只会被用一次,但若能用得其所,即使只是使用一次,生命能焕发出光芒,那么就是无悔此生,物有所值了”袁乾罡笑着回答道。 双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陷入了沉默。 “比我之前预想的要早!”陆磊沉声道,语带不甘。 袁乾罡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磊也不多说,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书房的书柜前。 书柜是房间里除了桌椅外的唯一家具,书柜很特别,中间是镂空的,里面挂着一幅水墨画。书柜除了镂空处外其他的架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一看上去都是各类精致的酒壶。所以这个书柜准确来说应该算是酒具柜。 书柜中间那幅山水画,全画以偏浓的墨色绘就,画中是几株看不出来品种的植物,数片叶子,两朵小花,一开一合,花下无土,根似有若无,笔触极其简练,却又饱含力量,尖尾的叶片仿佛书法中势如破竹的捺笔,又像凌厉而坚定的刀锋。 这幅水墨画不像其他画那样配有文字,如用一些诗词表示画意,或标注说明成画的时间及作者。 这仅仅是一幅画,一幅水墨画,一幅纯粹的水墨画,除画体外,别无它物。 看到这幅画,袁乾罡并不感到任何的稀奇,他凝神看着这幅画很久一会才好像自言自语地道“师弟你的这幅《无土秋兰图》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除了师傅外,最逼真的临摹画,其实为兄也临摹多次,总以为深得神髓,但比起你这幅,真的差太远了。” 陆磊此刻也站立了起来,走近书架翻找东西。听到袁乾罡的话,陆磊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形似而已,唉,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无论是师父还是我临摹出来的东西,即使如何形象,在神韵上还是差很远,难以复现原画中那道‘纯是君子,绝无小人。深山之中,以天为春’的意境” 陆磊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并没停顿,很快他就找出了自己要找的东西,那是一个个淡紫色的陶瓷瓶子,陆磊从书架上取下瓶子后缓缓地回到了自己座位,将瓶子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袁乾罡。 对于陆磊刚刚那番话,袁乾罡不置可否,他现在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陆磊的动作,目光从画卷离开后,继续绕有兴趣地仔细环顾四周,最后视线才慢慢转回到陆磊的身上,轻笑道“师弟,你这个书房搞成这样,不怕引起其他人怀疑” “有什么好怀疑的?”陆磊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淡淡地回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要是我什么都没有,那才叫奇怪呢。”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你那个丁管家,虽然他看上去对你很恭顺,一点异样都没表现出来。但是这个人肯定就是郑三桂派过来监视你的。他应该对这里很感兴趣吧”袁乾罡继续笑问道。 “丁管家本来就是郑三桂派来的,当然是他的人了。至于监视嘛?这事我知道,睦王也知道我知道。所以,有时候我也不避着姓丁的,让他看就是了。把你领来这里喝酒,也是让他看到,反正这里的东西一眼看清。不过,你放心,他这人为人谨慎,知道我们肯定在聊天,现在不会走的太近,听不到我们说什么” 说到这里,陆磊顿了一下,叹气道“不过这里若还算得上是秘密的,就是这个瓶子的东西了。” 第61章 甲子诅咒 无涯山因其北坡高耸入云而又被称为云山。由于山势较高,所以人迹罕至,成为了各类野生动植物生长的乐园。 山顶凶猛的野兽非常多,老虎、黑熊、野猪屡见不鲜,但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并非这些猛兽,而是一种蜥蜴。 无涯山南坡临海,是一处断崖,断崖是由红色的岩石组成,因此被称为红崖或血崖。与北坡有丰富的动物种类不同,这处断崖只有一种动物,红壁蛙,因为其他的动物都被这种蛙给吃光了。由于南坡没有食物,因此这种红壁蛙白天爬到北坡觅食,傍晚才回到南坡的断崖上。 红壁蛙其实是并不是蛙,而是一种形象像蛙蛙鱼的蜥蜴,当地人出于方便起见便称之为蛙。蛙的个头并不大,除了一身黄色皮肤、身上布满黑色斑点外,乍眼看去与扬子江中的娃娃鱼并无特别之处。但偏偏就是这种蛙,身上的粘液带有剧毒,无论是什么动物,身上粘到这种粘液很快就会全身腐烂至死,而这种中毒的腐尸也只有无涯山蛙能吞食而不中毒。 其实红壁蛙身上最毒的并非粘液,而是它们的血。蛙血并非纯红色,而是略带一些青色,这样的血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非常恐怖。 此刻,摆在袁乾罡面前的就是无涯山蛙血酿造的酒。酒壶是用一种特有的窑土烧制,从酒壶口的封泥色泽来看,里面的酒已经很多年了,绝对可算得上是陈酿。 “怎么提前了这么多?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陆磊看着抚摸着酒壶的袁乾罡,语气略带不甘心地问道。 袁乾罡苦笑地回答道“允儿遭刺杀后没多久。” 陆磊沉默了。 袁乾罡继续用淡淡的语气继续道“幸亏那天发生了雷劈皇城的事件,所以我把计划提前了,否则真怕来不及”。 “来不及?”陆磊沉吟,心有不甘地接着道“现在大魏虽然遇到了旱涝等天灾,但近十年来的休养生息,国力总体而言处于上升状态,人口也在持续恢复。另一方面,虽然睦州依然未完全归属于朝廷,但中央的天策军和燕王的戍边军如两把利刃悬在睦王头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何来国运危急之忧,让你提前发动?” “若天策军和燕军内战,被外族坐收渔利呢?”袁乾罡无奈地反问道? 陆磊听到这里,瞳孔开始收缩,一字一句道“你说燕王最终会叛变?” “若当今圣上安在,燕王及其他藩王不会反。但是当今圣上会在三年后驾崩,那时国运就开始急转直下了。”袁乾罡苦笑地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而且国运的演变跟允儿命运相关。” “允儿我从小看她长大,活泼开朗,心地善良。加上是你的外孙女的缘故,我挺喜欢她的。”陆磊不知道勾起什么回忆,脸上浮现出暖暖的笑容。 “可惜她是欧阳一脉,那个周如生临死前许下的巫蛊厌胜诅咒会持续一甲子,而允儿明年入榜,是这个诅咒最后的应劫之人,也是劫数最大的人,甚至会牵连国运。”袁乾罡面色黯然。 袁乾罡口中所说的周如生巫蛊厌胜诅咒的事情,陆磊是知道的。 三十多年前,欧阳晴晴的大女儿林盈称霸胭脂榜后,没有几年就是突患重病而逝。而同入胭脂榜的欧阳晴晴次女林巧,生来就患有严重的带轻生倾向郁结症。 由于欧阳晴晴乃是属于袁乾罡所在门派无土门,欧阳晴晴两女的遭遇引起了门派的注意。门派让欧阳晴晴回忆出道以来的各种奇怪事情,其中有一段秘辛引起无土门大能的注意。 距今五十九年前,欧阳晴晴以其无双的容颜及才技毫无争议地获得胭脂榜榜魁,也是那一年,她认识了一个南疆巫蛊派的嫡传弟子周如生,只是对视一眼,周如生便已失魂,自此,周如生对欧阳晴晴展开疯狂的追求。 周如生,气量狭隘,独占欲非常强烈,对于欧阳晴晴的其他追求者都使用极其残忍的蛊毒进行杀害。 欧阳晴晴不胜其扰,被周如生的步步紧逼弄得生不如死。后来欧阳晴晴遇上并爱上了当代大侠林陶,当周如生想再次如法炮制加害林陶时,被林陶识破。林陶大怒之下,当着欧阳晴晴的面,刀断周如生一臂,后周如生灭迹于江湖。 无土门了解欧阳晴晴的这段感情纠葛后,将精通巫蛊厌胜之道的周如生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开始四处寻访周如生的下落。最终在南疆某山洞处找到了周如生,准确来说是找到了周如生的身死道消之地。在那里,通过周如生的遗言,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心高气傲的周如生在受辱后,独自一人隐居南疆,多年来一直布置一个名为厌胜蛊愿的大阵,希望欧阳晴晴的女性后人可以独霸、长占胭脂榜榜首。 乍听下去,这个是美好的祝愿。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长盛必衰,这是世道轮回的必然。这样的盛名长占的许愿,肯定会招致天妒,引发天谴。而且什么时候长占?因为胭脂榜三十五岁的退榜机制,因此能长占的只能是死人了。因此入榜者终身疾病缠身,活不到三十五岁。 而唯一破解之道就是让受诅咒者嫁与有极高气运的人,利用对方的气运屏蔽诅咒,而真龙天子就是世间气运最高的人。 对于这个事情的调查结果,袁乾罡是知道的,但是由于当时他和林巧已经情根深种。袁乾罡决定冒险,认为人定胜天,排除一切困难和林巧结合。 但是袁乾罡与林巧结合后,林巧的郁结之症发作得更加频繁,若非遇到桂子逸,早已香消玉殒。但是即使遇到了桂子逸,林巧依然和她姐姐一样,没有活到三十五岁,那个咀咒仿佛依然存在。 “若当年我不那么自私,想办法让林巧嫁入皇城,恐怕她这辈子就不会那么受苦了。若真的爱她,就应该让她过得幸福、安康”袁乾罡常常自责。 “师兄,恕我直言,因为年代久远,厌胜蛊愿能否真的能持续一甲子?这个非常存疑。而且,得益于福王的打破常规,今年的情况也出现了变化。欧阳一脉并未出现在胭脂榜中,因此宿命已经被打破。所以……”陆磊迟疑道。 “不,欧阳一脉依然有人进入魁榜”袁乾罡苦笑道。 陆磊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同样是归因于福王的不墨守成规,习武的施霁月入榜了。”袁乾罡无奈地道。 “施霁月?”陆磊不解。 “嗯,她的先祖乃是欧阳晴晴的胞兄。”袁乾罡道。 “这,这不算吧?毕竟不是欧阳晴晴的直系”陆磊提出异议。 “除了施霁月外,还有一个事情要注意的,其实即使这次榜评,允儿的名字依然在榜中,至少在榜文中出现。徒单柔的‘欧阳不出,谁与争魁’批语,天下无人不知这个就是指允儿”袁乾罡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施霁月的入榜和那句榜文的存在,也可以算得上欧阳的血脉依然入榜。那个咀咒的条件依然生效。” 陆磊想说什么,但是的确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判断,就看你是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从媛媛目前已活到三十五岁,安稳从胭脂榜退榜的情况来看,只要允儿沾染真龙之气,还是能屏蔽这个厌胜诅咒的。”袁乾罡肯定地道。 “但是师兄,林巧离世时,并非因病而去。当年若非因知晓媛媛的事情,影响了林巧的心境,她活过三十五岁是非常有希望的。而桂子逸的出现,证明了并非真龙之气才能压制那个诅咒。我一直疼爱允儿,因此我前段时间为她卜了一卦,其实太孙并非她良配。”陆磊道。 “我何尝没发现,但是太孙乃天命所归,他的气运肯定能完全压住那个巫蛊厌胜之术。”袁乾罡语气中带着无奈。 “那展光风呢?他回睦州后,我曾偷偷观察过他,他也是福缘深厚的人,以如此福缘,未必不能帮助允儿。师兄你应该见过他了吧”陆磊沉吟问道。 “今天我和媛媛见了面,她以为我这次过来是特意来破坏允儿和展光风的姻缘的。这勾起了我之前破坏她和皇帝姻缘的回忆,因此对我是一顿的痛斥。”袁乾罡苦笑地道。 “哦?听师兄你的话来看,难道师兄你反而是想撮合允儿和展光风的姻缘不成?”陆磊奇怪地问道,其实说这话时,陆磊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袁乾罡的回答却大出陆磊意料,他苦笑道“正是,若任凭历史发展,其实展光风和允儿最终还是不能在一起,这一点是我在天衍大阵里看到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何允儿和展光风八字仍算般配,两人共同经历生死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为何不能在一起?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障碍,希望能提前将这个障碍给剔除,以便让他们两人在一起。” “啊?若师兄你这次来是为了排除他们之间的障碍,让他们在一起的话,那么你和媛媛的目的理应一致,为何她今天还要呵斥于你?”陆磊大为不解。 “我这次过来,观察展光风的确也是主要的目的之一。展光风这人我仔细观察过,他的确也算是福泽深厚,可能展绍一生积的德,最后都福荫到儿子身上了。允儿和他的命格也算般配,若他们最终走到一起,相信即使展光风气运不能与皇太孙相比,并不能全部消弭天妒,但是为允儿挣得二、三十年光景也是可以的。我相信以他们两人的真爱,有个二三十年的相聚也是可以接受的。就当我觉得问题不大时,我无意发现了他们两人的真正障碍,真的可惜啊。”说到这里,袁乾罡神色黯然。 “可惜什么?”陆磊连忙追问道。 “可惜的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施霁月,我给施展二人测算过,他们二人其实乃宿世姻缘,施霁月必定是展光风的正妻,她才是展光风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任何人插手他们两人的姻缘都不会有好下场,因此展光风和允儿绝走不到底……”说到这,袁乾罡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宿世姻缘?”陆磊显然没有预料到袁乾罡会如此说,有点疑惑地继续问道“若他们是宿世姻缘,何来发生退婚?” 袁乾罡苦笑地点点头,看着对方这个神情,想到自己师兄天衍之术的厉害,陆磊也就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袁乾罡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寂静道“允儿那里的只是儿女私事,我这个做外公的责无旁贷;但还不是我这个无土门后人最担心的。既然师傅将‘无土’门的传承交与我,因此宗门的责任我必须承担。二十年前,师傅用天衍之数发觉到中原会有大劫,随后使用无土窥国大阵,知道二十年后吴魏相争的结果会导致异族入侵,我们汉家会再次失国。师傅测算完没几年就仙去,在你我等三兄弟的共同谋划下,二十年的中原乱局仅仅是皇朝改姓,并非如前宋一样社稷尽落异族之手。” 陆磊点头称是,道“的确魏吴争霸时,郑三桂的政策被我所左右,而媛媛病情也一定程度分散了郑三桂的精力,失去逐鹿中原的最好机会,最终不得不安守国门;而在三师弟的运筹下,辽国那段时间同样内乱,丧失重新入主中原的良机。最重要的是在大师兄的辅助下,孙世民顺利得国,继承汉家正统” 袁乾罡点点头,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可惜的是,天衍窥国大阵只能算出二十年国运。而且自我师门提前布局后,天下气运走势已然发生改变。今年以来,天下乱象丛生:前魏余孽死心不息发动刺杀允儿,妄图破坏吴睦关系;而东辽亡我之心不死;皇家内部则因皇长子猝死暗地已引起各路藩王的夺嫡之心,皇太孙地位并不完全稳固。以上种种都预示着大乱将生。而你我此前制定的促成允儿和皇太孙联姻,暂时稳定吴睦关系,为皇家尽量争取时间解决睦州问题的策略恐怕难以如期实施。目前的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你我预期及控制。为此我在允儿遇刺及皇宫被雷电所劈后,经再三思量后,我施展了天衍窥国大阵……” 第62章 天衍窥国 陆磊眼中出现释然的同时充满敬佩与怜悯的神色,这是无土派继承者的宿命。 寻常的黄易之术,测算的虽然仅仅是一人之命运,施者便会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天罚。 天衍窥国,无土门的最高心法,则可以窥探国势。但由于天衍窥国大阵可偷窥天命,一人一生最多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后可偷窥此后二十年国运演化。 但使用大阵后,使用者会遭强烈天谴,阳寿最多留存五年,而且在有限最后岁月,全身如万虫啃咬的症状会逐渐加深,堪称生不如死。 唯一能缓解痛楚的方法就是喝下眼前这无涯山蛙血所酿的酒,以毒攻毒。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阳寿会进一步缩短至只有两到三年。 “你在大阵里看到了什么?”陆磊沉声问道,语气不禁有点紧张。 “看到很多,郑老贼也是国运主角之一”袁乾罡咬牙切齿地道,眼光闪烁着凌厉的寒芒,好像之后那二十年的金戈铁马都被浓缩到那微小的光芒中。 袁乾罡继续道“若任凭历史自由发展,郑贼会一直在吴辽间取平衡,甚至左右逢源,挟辽自重。而孙世民将于三年后去世。届时太孙继位,允儿下嫁太孙,吴睦联姻。 次年,端允为孙允炆诞下麟儿,并很快被立为太子,吴睦关系得到进一步稳固。为此,太孙认为江山稳固,可以实施大计划。 在淑妃之父薛之郧,大儒张孝儒等朝中大臣,大儒的谏言下,太孙开始背离孙世民以能征善战的藩王构建的吴睦第一道防线的国策,开始削藩。先后削去齐王、湘王、晋王等王的藩位。在削藩过程中,部分藩王激烈反抗,如湘王就是一家人选择自焚。这让所有藩王人人自危。 燕王为求自保,以\"皇上身边奸臣当道,背弃高祖规矩,需靖难清君侧\"的名义发起靖难之战。郑三桂马上陈兵于燕睦边境,但在初时仅仅起到牵制燕王部分精锐的作用,并不实质参战。” 听到这里,陆磊眉头紧锁,睦王一直以之前犹豫失去争霸天下的机会而耿耿于怀。若再给他一次机会,自己这次肯定不能按住睦王那颗躁动的心。而让中央和燕王血拼,自己坐收渔利,无疑是睦王最希望看到的。 “靖难战事发生五年后,由于国力无法与中央媲美、大量精锐被睦王牵制等原因,战争态势向不利于燕王的方向转变。 就在燕军即将兵败之际,燕王采纳谋士姚孝广的计策,向天下造谣说:皇后自入宫后,一直暗中相会展光风,所生太子并非皇裔。因此若太子继位,孙家宗庙将会不保,因此号召其他藩王共讨之,保存孙皇血脉不受影响。 一时间,谣言四起,朝野振动,本来就因削藩怀恨在心的诸王开始响应。其中,同样与燕王一直不安分的宁王以正皇家血脉、将睦洲再次置于朝廷之下为名,率领诸王兵马突袭睦洲。从而解放燕王北防睦洲的主力,燕王由此由守转攻。 虽然太孙也曾怀疑这个是燕王的离间计,而且坚信太子乃自己血亲,但由于东辽和燕王等一直在民间造谣允儿和展光风的情事,早已在太孙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疙瘩。 最后太孙在外有朝中大臣对其施压,内有淑妃薛较姝的床第吹风的蛊惑下,将允儿打入冷宫。而太子地位,则因顾虑睦王的原因,地位勉强保住,但已经被层层监禁起来。”说到这里,袁乾罡须发倒竖,胸脯剧烈地颤动,显得非常生气。 陆磊眉头紧锁,苦思自身若在当时的破局之道。 袁乾罡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如此,吴燕的战事陷入相持阶段。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坊间流传出一首据说是允儿亲手写的《望夫石》,诗词用盼夫归的贞妇希望临死前再次见到丈夫为暗喻,表达在冷宫中的允儿最后的心愿就是能见展光风一面。编造这首诗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引出当时已经近乎无敌的展光风和戴怜星。 由于该诗的确描写了允儿和展光风在平陵湖的生活,很多还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片段,因此展光风对诗深信不疑。 本来在听到允儿被打入冷宫,太子地位不保的民间传言后就心急如焚展光风在听到这首诗后,再也按捺不住,在戴怜星及郑端诺二人的怂恿下,暗中瞒着其父展绍,硬闯皇庭。” “展绍?”陆磊不禁问道。 “嗯,他还没死。前段时间还击杀了倪十四,借此要求孙世民放过展光风。”袁乾罡点头道。 “那么前几天出手教训李如羽的也是他了,可笑睦王这里的人还在怀疑现在默默保护展光风的人是师弟呢。“说到这里,陆磊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接着道”嗯,若是展绍,那么所有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儿子失踪十年,心灰意冷的他也不去找施风雷它们,而去找儿子。现在展绍知道儿子行踪了,就过来暗中保护他”陆磊很快分析出来道。 ”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袁乾罡叹气道,也许想到自己与女儿的关系,心中黯然,但他只是顿了一下,继续道“就这样,展光风、戴怜星和郑端诺三个血气方刚的莽夫不顾一切,一刀一剑一枪挑战整个皇城守卫。” “一枪?”陆磊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旋即释怀。 袁乾罡点点头,继续道“但都城在战争年代,岂能那么容易硬闯?因此在付出戴怜星和郑端诺战死的代价后,展光风最后误伤并挟持了皇帝。最后,展光风如愿见到允儿。 见到展光风后,允儿又惊又喜,最终将自己所创、一直珍藏心底的《望夫石》吟诵后,死在展光风的臂弯中。 允儿死后,展光风已知道民间传颂的那首诗不是允儿所写,而知道重伤皇帝后肯定会影响战事,进而牵连苍生。因此,自知一时冲动闯下弥天大祸的展光风心灰意冷,无比后悔,当场要拔刀自尽。 在最后危机之际,其父展绍不顾一切从暗中杀出,拼死将展光风救走,并带出皇城。为此,展绍也付出力竭身亡的代价。 皇后在皇宫被展光风救走,让整个皇室蒙羞,皇帝感觉面目无光,气结之下,伤势一直得不到痊愈。那时,坊间在有心人的造谣下,太子的血统广受质疑,进而影响朝廷的前线部队士气,燕王进而兵围京都。 孙允炆在朝中奸佞的蛊惑下,一时意气用事,将太子废除,并下罪己诏,斩杀了一部分当时叫嚷削藩最凶的几个臣子,希望燕王退兵。这就寒了太孙统治的中坚力量的心,人心开始涣散。 燕王趁机在孙允炆下罪己诏的第三天发动猛攻。有逆贼打开城门,引燕兵入城。燕王攻入京都,孙允炆拒不投降,最终在皇宫内自焚。 燕王入城后,大肆杀害忠于孙允炆的臣工,甚至对张孝儒诛十族。 另一方面,为了彰显自己的得位正统,燕王伪造了允儿与展光风私通证据,并当众将废太子处死。 郑三桂知道后暴怒,以为女儿、外孙复仇为名,以割让睦燕十六州,立国后成为大辽属国的条件,向辽人借兵,打开国门引辽兵入关。 十余年的靖难之战,早已毁掉当今圣上生前苦心经营的中央天策军、燕军精锐两大帝国根基,好不容易的积累的国库家底也被挥霍一空。 因此,当以逸待劳的辽兵入关后,睦辽联军势如破竹,将早已疲惫不堪的天策军、燕军余部一一击败,攻陷京都。 郑三桂称帝,国号大周。 但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辽兵入关后,耶律破睦早已不满足郑三桂割让睦燕十六州,并且接受大周为属国的条件。于大周立国四十一天晚上突袭京都戍卫。辽兵打开城门,将之前隐藏在外城的辽兵引入皇城,大周仅存四十二天而忙。 最终,大宋被异族所亡的悲剧再次在中原大地上演,百姓生灵涂炭。 媛媛将大魏、大吴及大周三国的灭亡责任归于自己,拒绝桂子逸的庇护,选择自缢。” 说到这里,袁乾罡双眸露出悲伤无奈的神色,陆磊却神色严峻。 ”最后我还看到了一幕” “是什么?”陆磊还没从即将到来历史的震惊中平复过来,下意识问道。 “最后,我看到的是一个落魄书生的背影,他正在吟唱一首诗,诗名曰《甲子魁首》”说到这,袁乾罡长叹一声,声音好像从遥远的未来传过来“晴空始尽引云诡,梦里戌人不得归;三朝覆因欧阳祸,蔓草荒烟泣子规” 袁乾罡上面的陈述,虽然只有千余字字,但是已尽诉未来二十年的天下衍化。 最后,那个书生的那一首诗已经将结局刻画了出来,这是一首将魏吴周覆灭、异族入侵的责任归于林媛媛、郑端允这一对红颜祸水母女的诗。 诗词大意是:欧阳一脉霸占榜魁一甲子是始于欧阳晴晴终于郑端允;因为战争,无数戍守边疆的春闺梦里人化为河边白骨再也不能归家了;而魏国、吴国及周国的覆灭原因就是林媛媛、郑端允这对母女祸水,最终在那荒废的原野上、在那孤寂的雾气中,只有杜鹃在悲鸣。(语出‘杜鹃啼血’) 陆磊的胸腔因激动而在剧烈的颤动,他双手紧握,牙齿已经隐隐咬出血来了。 “既然已经知道事情发展,那么我们就要强力介入了。只要我无土门存在一天,我族失土的故事就不会再次发生。”袁乾罡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 “师兄若有计划,请直说便是。”陆磊内心凛,已经知道袁乾罡有了计划。 “吴睦联姻还是必要的,这是稳住睦州、为朝廷再争取时间的需要。我原想若展光风和允儿若般配的话,就成全他们两个,让皇太孙改娶郑老贼嫡女。但现在既然展光风与施霁月是那样的关系,那么还是让允儿嫁给太孙。接下来我还想往这些方向努力”袁乾罡道。 陆磊漠然点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是师兄在给自己介绍整盘的计划。 “我原打算待太孙登位后,再协助他解决睦州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太孙是一个好人,在和平年代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在战争年代,他却难以胜任。所以,我想利用孙世民依然在世的三年,将一些事情提前办理了。当然最希望实现的是将睦州重新置于朝廷管理版图。但要动睦王,首先要解决东辽的威胁。让郑三桂再无凭靠。契丹人称霸草原太久了,时候给草原换主人了……”说话间,袁乾罡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陆磊点点头,这个早在他们师兄俩的计划中,只是计划提前实施而已。 \"待草原威胁过后,接着就是解决睦王兵权问题,以我对郑三桂的了解,他肯定不会甘心失去兵权,甚至会起兵造反,那么就让借助孙世民的威信,安排燕王出兵伐睦,待两者拼个两败俱伤后,一次性都解决了。到时候草原威胁没有了,各地藩王拥兵也就没有必要了,削藩就完成了。”袁乾罡继续道。 陆磊再次点头,这个计划非常完美,他问道“那么这次皇帝提前试探郑三桂也是你布局的一部分?” “是的,通过这次试探,我让孙世民完全看清楚睦王的真面目,帮他下决心尽快处理草原和睦州的事情,不要自己两腿一伸就走了,而把祸害留给下一代”袁乾罡点头道。 “那么目的达到了吗?”陆磊轻声问道。 “当然,睦王接旨后所作的事情,我都通过飞鸽传书报告给了圣上,他已经完全抛去幻想,让我按计划行事。朝廷多年布置的暗子已经今天上午已经启动了。” 陆磊闻言一惊,但是神色很快恢复平静。暗子的命运早已确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实施而已。 “另外就是,从天衍窥国大阵来看,太孙身边的人都太迂腐,特别是那个张孝儒,真的是活活的一个书生误国的典范。他曾经试探过我,希望我能向陛下建言尽快取消分封,要尽快削藩。并且以大汉的七王之乱来类比。真的是可笑啊可笑。大汉的情况跟我们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陛下诸子中,燕王能力最强,有他在,睦王不敢轻易叛变。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利用燕王能力解决国家问题,而不是照搬历史削藩。所以张孝儒最多只能做我朝的晁错。为此我打算离开前,解决这些迂腐之辈,给太孙留下一个能治国的班底”袁乾罡补充道。 陆磊点点头,轻声问道“那么展光风他们呢?他是弄伤太孙的人,你又当如何处理?” 第63章 蝴蝶的翅膀 展光风如何处理?是陆磊非常关心的。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杀伐果断,若展光风是最终重伤皇太孙,以至于皇太孙驾崩的历史发展关键人物,那么师兄真的会首先除去他。 袁乾罡眼中仿佛罩了一层迷雾,他暂不回答陆磊的问题,反问道“以师弟你的观察,展光风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陆磊沉默了一下,道“他是展绍的唯一儿子,按道理耳濡目染自己的父亲行事作风,会是那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忠孝之人。但是从施风雷弟子的供词中,却发现展光风这个人并不是这样。他并不在乎前魏朝廷,逃亡的经历甚至让他痛恨当时魏朝的无能,导致百姓受难。在他心目中,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大吴皇朝做的就比大魏要好。即只要百姓生活得好,他并不在乎谁是皇帝,国朝这个概念对于他而言很轻。但相反,若他重视的人遇到危险时,他会不顾一切。如小郡主有危险时,他会挺身站在小郡主面前,为他挡住众人的攻击;但是当施风雷一家有危难时,他也放弃了郡主双宿双飞的机会,独自上山与施风雷一家战斗。所以在他心中,家人或亲人很重要。” “嗯,师弟分析的非常对。我也看过施风雷弟子的笔录,我猜展光风的这个性格除了他在死士营中受训过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母亲。”袁乾罡淡淡地道。 “她母亲”陆磊暗暗地复述了一下,旋即他也明白了。展光风的母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布衣,她不希望展光风学他父亲练武,觉得武功越高,危险越高;还有就是她对于展绍最后丢下自己母子逃难非常失望,所以她教育展光风最重要的是要守护自己的亲人。”这就是影响展光风的性格来源。 袁乾罡继续分析道“展光风这样的性格,决定了他对允儿的执着,特别是允儿的安全。记得他很多次都跟施风雷和他的师兄弟澄清,他只是希望能将允儿安全安置,并没有其他过分的想法,我相信这个是他真心话。这让我想起自己和巧儿。若我有他这般心胸,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巧儿的命运就不会那么惨了。在这点上,我不如他,这才叫真爱。为此,我不忍心加害于他,你大可放心。” 陆磊脸上微微一红,也不争辩,点点头,但他仍忍不住提醒道“师兄,据我所知,展光风还是前朝太子遗腹子,现在化名为安宁的兄长,若是这样你还会放过展光风吗?你在天衍窥国大阵看到这部分的发展吗?” 袁乾罡听到陆磊的话语后,微微有点愕然,显然不知道这个事情,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 陆磊点点头,于是将郑端熊的调查情况仔细跟袁乾罡说了一遍。 袁乾罡点点头,凝神回忆了许久,最后摇摇头道“天衍窥国大阵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我的记忆中,你说的那个安宁的小孩后来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应该不足为惧。但安宁这个事情的确出乎我之前的计划之外。我们晚点好好盘算一下,看找个什么办法提前除去,以免多生事端即可。” 陆磊同意地点点头,的确窥国大阵里不可能都把所有人的命运都看到了,有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也很寻常,既然安宁不能做什么,那么还是专心继续听袁乾罡对展光风的安排。 袁乾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若按历史自我发展,展光风日后会弑君,因此有一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干预,让他们偏离历史轨迹。”说到这里,袁乾罡顿了一下,继续道“我首先准备想办法让展光风和允儿两个主动断了,而不是如历史那样,允儿为了让郑三桂放过展光风而委屈求全嫁与皇太孙,他们被迫断了联系。 其次展光风的武功不能太高,不能让他有机会成为武林宗师。按照历史发展,展光风在睦州事了,知道允儿要下嫁太孙后,他便会心灰意冷跟着他父亲专心学武。所以现在就不能让他跟着展绍学武了。我昨晚想过,之前用媛媛病重捆绑郑三桂的计谋可以再实施一次,让展光风和展绍分开。” 陆磊点点头,这个安排无疑对于展光风和郑端允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袁乾罡看到陆磊不反对,继续道“至于薛较姝这妮子,这人跟孙允炆关系太暧昧,且心计太深,允儿入宫后根本斗不过她。因此既然这次她鬼使神差,以我的弟子名义跟着来了睦州,就让她永远留下吧。不过这事反倒不急,她离开了京城,失去了皇太孙和他父亲的庇护,我机会多的是。”袁乾罡淡淡地道。 至此,袁乾罡已经将整盘计划和盘托出了,陆磊钦佩地看着自己的师兄,看到他那两鬓斑白的发丝,不由得一阵心疼,不甘心地道“师兄为天下、为允儿母女如此着想,但是又有谁知道呢?你背负的只有天下和亲人的骂名。” 袁乾罡却无所谓地道“只要天下安定,我辈所做的都是值得的。有我无土一脉,秋兰无土的悲剧就不会再次重演。”说到这,他的语气略带无奈地道“可惜的是,我们做出的每个改变,即使是一个很小的改变,都会影响到日后发展。这个现象,嗯,京城有一个传教士说这叫‘蝴蝶效应’。因此我们以后的路会更难,更要步步为营” “虽然很难,但是我相信事在人为”陆磊语气中透露出坚强,这些信息都是用他的师兄生命换来的,他必须珍惜。 “好一个事在人为,以后的无土门就有赖于师弟你了”袁乾罡豪气万丈,说完,右手拔掉瓶盖,血酿一饮而尽。 宁锦城东门。 大吴虽然与东辽相互提防,但是大吴立国十年以来,两国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争,表面上还是睦邻友好的。 把大辽赶出睦燕十六州,把大辽打成东辽的,那是前魏。而在吴魏逐鹿中原的过程中,东辽很不幸也发生了内乱,因此东辽并没有乘机西伐。而大吴立国后,吴帝开启了对东辽的互市政策,允许吴辽通商。而通商地点就是选择在睦州的宁锦城。 作为互市集中地,宁锦城汉夷通商频繁。来自草原的战马、牛羊络绎不绝地运到宁锦城贩卖。而中原的物品也源源不断地向东输出。 草原地广人稀,除了马牛羊外,其他什么物品都缺,因此东辽对大吴的各类物品的需求非常大,其中药物需求最为旺盛。 东门的守城兵勇张七今天快忙晕了,看着还有长长的商旅要入城,头皮就发麻。 是的,从宁锦城出发到东辽经商的商人,必须在早上出城,否则不能在天黑之前到达辽国的驿站;相反,从东辽回来的商人则必须在天黑前入城,否则真的要在城外吃西北风了。 因此现在的张七忙归忙,但不会白忙的,因为这些商旅都很会做人,入城时都会奖赏点好东西给他。因此张七已经在臆想着交班后,好好去勾栏潇洒一番,犒劳自己。 正当张七做着白日梦时,一队轻骑从远及近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通红,左嘴角有一颗很明显黑痣的裨将,张七认得这个裨将,他叫郑英,是郑王爷的同宗子侄,为人干练。 张七不敢怠慢,马上上前躬身道“不知道郑将军到来,有失远迎……” “废话少说,我问你,今天早上王忠的马帮是不是已经出城了?”对于张七的巴结,郑英显得非常不耐烦,出言打断道。 张七闻言心中暗惊,王忠是睦州最大的药材商,也是互市最大的得益商人之一。王忠平时出行大方,对于张七等人没有少打赏。今天王忠很特别,给张七的奖赏是平时的三倍,原因很简单,王忠的马车队也是平时的三倍有余。 对于王忠这样的遵纪守法、出手大方的老主顾,张七是不会得罪的。因此只是循例抽查了车队的物品后就放行了。 张七虽然做贼心虚,但尽量保持如常的面色道“禀郑将军,王忠的马帮的确今天早上就出关了” “什么时候的事?”郑英马上急切地问道。 “大约——大约是辰时末”张七心中不安更强,他语气结巴地回道。 “哼,先把他们绑了,一会儿好好审问。其余人等跟我追”郑英听到张七的话后,脸色都变了。他用皮鞭指着张七等兵勇道。 从这一刻起,蝴蝶的翅膀已经扇起,但是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百密的确难免一疏…… 第64章 静夜两三事 草原夜晚的天空是清澈的,天空如被洗过一般干净。皓月慵懒地低挂在半空,而在月光覆盖不到的远处天边,繁星闪烁。 此刻,若有才情横溢的大诗人在此的话,相信很大几率会有一首传世诗篇问世。 但郑英不是什么大诗人,即使是,此刻也没有心思做诗词创作。他双眼急躁地环视着周围。 这里已经离开宁锦城近二百里了,由于水草丰盛,地势较缓,因此有部分头脑灵活的商家在此建立补给站,向过往的马帮提供补给服务。而有经验的马帮,也喜欢将这里作为进入宁锦城前的最后一个扎营的驿站。虽然已经离开了宁锦城,但由于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的特点,契丹族很难在某个确定的地方安顿。因此这里商家依然还是以华族为主。 此刻的驿站无疑是热闹的,众多不同货物品种的商家在围着篝火前,交流着和辽国交易的心得。有部分喝的醉醺醺的商人还搂着提供服务的女人们,天南地北地胡扯着。 郑英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祥和的气氛,往来睦辽两地的商人们肯定认得郑英的旗帜属于睦州建制,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停止了嬉闹,恭顺而又警惕地看着郑英和他们的兵士们。 “不是” “没有” “我也不清楚” 令人失望的否定回答不断充斥着郑英的耳朵。 他们去了哪里?拉着那么重的辎重短短一天能走到哪里?郑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快速地分析着。 突然郑英想到了什么,他旋即大声吆喝“集合,上马”。 睦州轻骑不愧是华族最强的机动部队之一,基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没多久,这支三百多人的部队就重新集结完毕。 副将马上走近,请示道“将军,估计他们是赶夜走了,我们往前追吧,他们即使没有休息不断地跑,如此大的辎重根本无法走多远。” “不,我们往回走。”郑英说完,头也不回,率先策马往回走。 牛角山是东圩山脉的一小节山麓,也是王忠车辙最后出现的地方。郑英出城后,就沿着车辙一路追来。王忠的马队很容易追,马队每辆车的负重很大,在路上压出来的路痕很深,远超其他车队。但是非常奇怪,这样深的车辙在这里就神秘消失了。 由于牛角山离那个驿站很近,只有不到十里路,在惯性思维的影响下,郑英连忙带兵赶了过去。但是现在看来,王忠根本没有去那个驿站。 “车辙怎么可以在这里消失呢?除非……”面对消失的车辙,郑英抬头望向牛角山,突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开始收缩“除非他们上山了” 想到这,郑英大喝道“所有人下马,检查是否有马车上山的痕迹。” 马车上山?东圩山脉普遍很陡,但是马车走这么个小山麓还是可以的,所以众兵将闻言纷纷下马,拨开山上的枯草,仔细搜索起来。 突然一个士兵大喊道“找到了,在这里。” 郑英马上靠近,借着火把的光线,清晰地看到刚才那神秘消失的车辙,显然是有人故意用草掩埋了这些车痕。其实这些车痕也是掩埋得非常匆忙,还是可以发现的。但是刚才追过时,天色已暗,所以郑英没有发现。 “搜”郑英挥手大喝道。 所有兵勇马上沿途搜索。很快,在转过一个小山坡来到一个小山谷的时候,郑英和他的兵勇们终于找到了他们这次的主要东西,马车,准确来说是只有车,没有马。所有的装货车横七竖八地躺在山坳里, 郑英神情严肃地来回在车辆周围踱步,偶尔用脚踢开一些遮掩物,里面偶尔还会露出一些丢弃的药材,但是很明显,车里面的大部分东西已经被转移走了。 “王忠这一批货的最终买家是谁?真的要摊牌了吗?”正在郑英苦思之际,突然空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郑英跟随郑三桂戍边多年,他很熟悉这种声音,是弓矢的破空声。他马上大喊“敌袭,小心”。然后抽出军刀,将迎面射来的一支弓矢隔开。射向他的弓箭力道非常强劲,郑英隔开弓矢时,被震得虎口作疼,看来敌人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啊。 正当郑英呼喊大家小心的话音刚落,几十声惨叫声已经此起彼伏。 郑英压下怒火,眼睛迅速地扫过周围,月光下的周围山坡上,到处都是影影绰绰。郑英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黑影大约有五十多人,这些人纪律非常严明,将他们围在中间后,也不说话,就是迅速地放箭。 他们的煎法非常准,几乎每一箭都是例不虚发。 “他们人少,我们一起往西突围。”郑英迅速做出判断,在山谷里,被敌人居高临下,肯定吃亏,因此集中兵力,率先往西突围。 郑英的反应明显出乎偷袭者的预料,稍微错愕间,郑英在付出几十号人代价的基础上,冲到了负责西面阻击的十余人三十步前的距离。 但是那些突袭者,显得非常镇定,他们居然对于冲过来的郑英等人毫无惧色,继续挽弓搭箭拼命地阻击郑英他们。而周围其他突袭者,同样反应过来,纷纷一边放着箭,一边往西围拢过来。 郑英觉得脑袋一阵刺疼,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虚,这些突袭者真的很好可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做出了阻击自己的最正确的方法。前面的那十几个阻击者虽然是围着面巾,但是他们的双眼在月光的反射下,闪着坚定和肆杀的狠劲,犹如一批从地狱涌出来的恶鬼。这些人都经历了些什么?是什么样的将军才能带出这样凶狠的士兵? 虽然身边的兵勇们不断地倒下。但是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郑英硬着头皮带着队伍往前冲,终于他们冲到了阻击他们逃走的那十几个劫匪的面前。这时弓箭已经不能发挥优势了,长刀出鞘,只能肉搏了。只要冲过去,就有一线生机,狭路相逢勇者胜。 是的,郑英相信自己身边的兵勇都是勇者,特别是破釜沉舟的睦州勇士们,这股冲击力不是眼前这弱小的十几人可以挡下来的,他相信这十几人只要不是脑残都会让开。 但是郑英错了,前面的十几人真的是脑残,看到挥刀霍霍冲过来的睦州兵勇们,这些脑残人居然也整齐划一地抽出了长刀,他们同样是勇士,同样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当郑英的军队如洪水一般撞向前方十几个人时。对方仿佛不知道恐惧与疼。肩膀中刀时,敌人不是第一时刻避开卸力,而是反手将手中长刀捅进了对方的胸口。真的太野蛮,太凶悍了。 郑英他们冲锋速度不由得一阵停滞,洪水仿佛撞到了一堵墙。这一停滞是可怕的,因为后面还有三十多个突袭者,他们已经迅速靠拢,弓矢声不断地划破寂静的夜空。 郑英倒下了,就是他的刀劈中了对方的人,但是对方完全没有理会,反手将刀捅进了他的胸口。郑英虽然也跟契丹人交过手,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战斗力这么强的士兵,他敢肯定,即使是契丹最强的铁鹞子,在这几十个人面前,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若有一万这样的突袭者,可无敌于天下。 郑英的倒下,却带来了一个转机。看到头领栽了,队伍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因此剩下的人就开始做鸟兽散了。 偷袭的人马上追击。但是郑英的人还是多,还有差不多二百人,这些人散开跑,偷袭的几十号人要全部射杀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得逞的。 终于,有一两个幸运儿冲出了包围圈,他们马上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扬鞭没命地往宁锦城方向跑。 那个被郑英砍中肩膀的偷袭者,身材非常高大,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他双眼如炬地扫视了周围情况,看着两个逃跑的睦州士兵背影,眼中显现一丝的不甘。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对着几个准备上马追击的同伴喊道“不要追了,搬货要紧。” 此刻,宁锦城内某处,一个身材同样魁梧,脸上同样有疤痕,只不过疤痕比那个杀死郑英的偷袭者更多的男子,男子正是展绍。 展绍此刻正单手举着一把刀,刀原来不是他的,是他从另外一个人手里夺过来的。刀的主人此刻正跪坐在展绍面前,而他原来的刀的刀尖此刻正离他的额头不足半指距离。 “咳咳,展绍,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跪坐在地上的男子一边咳嗽,一边心有不甘地咬牙切齿道。 “刘大穗,十五年前,你在平安镖局做护法时。当时雁飞帮表面上做的是镖局生意,但实质上晋中的几大匪巢都是平安镖局布设在各地的暗桩,这些匪巢平时就是靠打家劫舍、收受过往镖局的平安钱过日子。我奉命覆灭、查抄平安镖局时,发现你这个人其实是被蒙在鼓里,并无大恶。因此当时就放过了你。没想到,你这人心胸狭窄,居然找上我儿子报仇,难道你不知道什么事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妻儿吗?现在你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展绍冷冷地道。 “咳咳,展绍你少啰嗦,平安镖局的付镖头对于我有救命之恩。对,我当时是奈何不了你展大侠,所以我一直默默地在找机会。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知道了你儿子的存在。我现在落入你手,那是我技不如人,所谓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展绍上半辈子得罪了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你能保护他一辈子。”刘大穗咬牙切齿,不甘心地道。 展绍摇摇头,长刀前送,刀尖准确刺入刘大穗眉心。 看着凶狠的光芒渐渐在刘大穗眼中熄灭,展绍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已经是他近期杀的第四个寻仇者了。刘大穗说的是真的,他这辈子的确救了很多人,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中难免有心胸狭隘之徒,他们奈何不了自己,但是只要有机会肯定会想办法杀自己的儿子泄恨。 怎么办?展绍心中不由得一阵怅然。他抬头望向天空那片星云,喃喃自语道“槐花,我知道你不想风儿学武,但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风儿这个武功还是要学,我会将平生绝学教与他,但是我也会提醒他,不要做第二个展绍,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正是夜深睡眠时。很少有疯子这个时候去练武,但是很少不代表没有,戴怜星就是其中一个。想着展光风明天就要见郑三桂,能否取得郑三桂的谅解,同意展光风和郑端允两人在一起,明天的见面就非常重要了。 按道理,郑端允今晚因兴奋而失眠是很正常,戴怜星却无来由的也睡不着。既然睡不着,她就爬起来练功了。拳脚的破空声夹杂着戴怜星的低喝声,戴怜星逐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戴怜星的感觉很好,不好的是照顾她起居的丫鬟婆子们,因为这个时间比戴怜星正常的晨练时间要早了一个多时辰。 摊上这么一个精力旺盛,从不理会别人想法的主,真的是……丫鬟婆子们很无语,只能将头深深埋进被窝里,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公。 郭红袖掀开窗帘看着在空地中挥洒自如的女儿,对于这个武痴女儿,她真的也很无语,她曾经不止一次担心自己的女儿以后会嫁不出去。她以前也跟女儿说过这个事,但是女儿的一句反问就让她无言以对“娘,你是嫁了,但是你真的幸福吗?若找不到一个理解女儿的人,我宁愿终身不嫁。” 正当郭红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啪的一声把郭洪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眼睛快速投向练武场上时,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女儿摔倒了。 郭红袖纵身一跃,快速跳到女儿跟前,马上扶起女儿。 戴怜星的脸色还算红润,但是手脚却是冰凉,她马上用手按住女儿的肩膀,为她渡送一些真气。这时,她才发现女儿的身上经脉仿佛冰封一样。她想到什么,大吃一惊,继续推宫过血,口里不停地喊着“星儿,快醒醒”,希望以此唤醒女儿。 第65章 玄阴功 \"戴一鸣,你给我滚出来\"一声清脆、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忠义公府夜晚的宁静。 此刻的戴一鸣正在搂着太孙送给他,模样很像徐芳芳的杏儿入睡。 骤然听到门外喧闹声,居然还是指名道姓的呼喊,戴一鸣不由得暴怒,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公府里撒野? 但旋即,他不吭声了,他听出来是声音的主人。在公府里,若还有一个人让他稍微有点忌惮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怀中美人明显也惊醒了,她来到公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由于受到戴一鸣的宠爱,所以在公府里,是可以横着走的人。被惊醒后,杏儿第一时间也想向身边这个男人抱怨,希望火上浇油置这个没眼力劲的人死地,但是当听清楚声音时,八面玲珑的她马上把抱怨咽进肚子了。她也知道来人是谁了,这个人自己还真的惹不起,甚至比齐姓正妻还要可怕。要是激怒这个女人,女人很有可能趁着公爷不在,一剑捅死自己,估计公爷最后也拿她没办法。 门外传来的是丫鬟婆子们惨叫的声音,明显这些人是拦不住郭红袖的。 戴一鸣匆匆坐起身来,刚披上一件衣服时,门已经被郭红袖蹬开。 郭红袖冷冷地看了坐在床上略显狼狈的戴一鸣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的失望。在那段躲避施风雷追杀而到处躲避的日子,这个男人曾爱怜地搂着自己,对着天上的繁星发誓,他错了,不该做出那些欺师灭祖的事情来。但那个男人也说经过这事后,他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只有对他最好的人,才会在施风雷的围捕下,铤而走险,不顾一切地救走他。所以,下半辈子,他只爱她一个。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因此,女儿出生后,她给女儿取名为怜星,怜者,爱也。 可惜的是,戴一鸣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还跟她说女儿的名字的第二个字应该为君,戴君铭的君。他已经忘记了,忘记了当时对她说那些誓言后,曾指着天上的繁星道“你看,繁星们在闪烁,他们在倾听,在见证我们之间伟大的爱情。”。这些话言犹入耳,估计当时的繁星们那闪烁的光芒其实在嗤笑那个无知的少女吧。 现在这个说只爱自己的人,是爱了一个又一个。特别是床上这个女子,她知道为什么戴一鸣那么喜欢她。说白了,不就是像那人吗? “究竟什么事?”戴一鸣很生气地瞪着郭红袖道,他真的想不明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发疯。他心里在嘀咕:昨天早上,她知道自己教训了那个叫梁剑的贱人时,不是很开心的吗?怎么还没到一天,又找自己茬了? “我在门外等你,给你半刻钟,穿好衣服后出来。”戴怜星说完,用力地把门给关上,她实在不想看着他这副模样和自己说话,那让她想吐。 美人很乖巧地待戴怜星出去后,马上赤身裸体地下了床,很体贴地找来衣服给戴一鸣穿上,这让戴一鸣心中不由一暖。“真的是体贴啊,不是外面那个疯婆子可以比较的。” 戴一鸣默默地享受着这一切,待穿戴整齐后,他一下把眼前美人搂到怀里,轻声道“美人,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说完,右手很不老实地在对方胸前摸了一把。 那个美人羞答答地点点头,声细如蚊地道“杏儿晓得,老爷不要跟二夫人怄气,切莫伤了身体。” 对方的体贴,让戴一鸣很满意,但想想外面的女人,头皮又有点发麻。 一出房门,戴一鸣就看到郭红袖冷冰冰地看着他。 戴一鸣被她看得一阵心虚,但他强装半点都不心虚,愤怒地道“究竟什么事,需要这么早来闹腾?现在不应该是睡觉的时间吗?” “睡觉?准确来说,现在是陪那个骚蹄子睡觉的时间,对吧?”郭红袖冷嘲道。 “不要胡扯远了,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值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戴一鸣不耐烦地道。 “刚才怜星练武时,摔倒了。”郭红袖强压怒火道。 “摔倒了?”戴一鸣眉头一皱。 “是真的摔倒了,她从来没这样的。你应该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吧?”郭红袖双眼怒瞪戴一鸣。 “我?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太早练功,没有做好热身;又或者女人特殊时期,气血不足吧”戴一鸣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呸,乱说。原因你会不知道?那么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她的经脉里有一股寒冰之气”郭红袖再也忍不住,大声地逼问道。 “我……”戴一鸣脑电急转,想分辨什么。 “你还装蒜?说,你是不是你让她练习玄阴功了?”郭红袖没等对方说完,打断喝问道。 戴一鸣知道瞒不过去,只好点点头。 “你真的让她学那个玄阴功了?你怎么这么缺德?那是你的亲女儿啊。玄阴功是师门禁技,师傅之前也说过,练习那个会损伤人的经脉。你怎么就让女儿学了呢?”郭红袖气极了,如一头随时扑上前撕咬的母老虎。 “红袖,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戴一鸣马上安抚道。 “好,你说,我听”郭红袖耐着性子道。 “没错,师傅的确说过玄阴功是禁学。但你可知,那功法是谁人所着?”戴一鸣问道。 郭红袖摇摇头。 “那是师公吴顶峰所着。他可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踏入到十级的强者。你想想,他着作的武功能是损人经脉的邪门武功吗?”戴一鸣循循诱导。 听到是师公吴顶峰所着,郭红袖凝神想了一下,摇摇头,但是旋即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道“那师傅……” “你想一下我派各类绝学,除了我和大哥着作乘风刺和破浪斩是在七级所着外,其他都是九级或八级的强者所着。通常而言,武功越高,功法就越强。那么为何师傅最终对门派唯一一个由十级巅峰强者的师公所着的玄阴功列为禁术呢?”看到郭红袖还想打断发问,戴一鸣马上接着继续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十级啊,真的跟神没有差别了。他着作出来的武学,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师傅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干脆在自己掌握这么功法前,对我们说这个武学有害身体。其实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星儿小时候,你不想她吃冰冻果子,就跟她说这个东西里面有很多小虫子,吃进去后,就会在你的肚子里长出大虫子了。我清楚记得你这么说完,她就再也不肯吃那些东西了。这个道理和师傅跟我们说玄阴功有害的道理是一样的。” 戴一鸣一口气说完,看到郭红袖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于是便无奈地指指自己道“我是练过玄阴功,这个你是知道的。但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凭借玄阴功,我不是一举突破了九级吗?若功法有问题,我自己承受就是了,为什么我还要传授给戴君铭?我是看到怜星在武学上的天分不低于君铭,动了爱才之心,所以才将那门我拼了命才得到的功法倾囊相授的。你不知道,那天我传授功法给星儿时,她开心得就像是个小孩子。” “她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嘛。只是因为你一直不重视她,慢慢地把她的犟脾气培养起来了而已。”郭红袖白了对方一眼,不满地道。她现在有点被戴一鸣说服了,的确玄阴功对于戴一鸣的提升是有目共睹的。 郭红袖有点不放心地狐疑道“若不是玄阴功的原因,那么星儿为什么突然摔倒?而且全身……” “说了这么久,你先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戴一鸣装作着急地问道。 “醒了,现在她的房间里。她说只是一时大意,还嚷着要起来继续练。被我按住了”郭红袖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听到女儿没事后,戴一鸣心中也大定,笑道“你看,这不就没事了吗?我估计啊,是女儿今天太早就练习了,这个时候凉气这么重,引发了她体内还未熟悉的玄阴功。她一时掌控不住,所以才摔倒的。问题不大。我晚点过去再好好指导她好不?” 郭红袖闻言点点头,但旋即看到丈夫身后的房门,一股恶心感悠然而起,鼻子又冷哼一声,道“这次我先相信你,若我发现你有其他心思,我肯定饶不了你。滚回去找你的骚蹄子吧。” 说完,郭红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戴一鸣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冷嘲。 第66章 见王妃 宁锦城的冬天黑夜很长,天亮的很晚。 如戴怜星一样,展光风很早就起来了,他在院子里运行了净月功一周天后又练习了几趟断水流。随着练习量的积累,展光风越来越熟悉这套刀法,现在除了有一些需要五级以上的武级才能修炼的招式外,随着净月功的加持,四级及以下的刀法基本能施展出来,展光风也有信心,若再次遇上王宁,自己也有一战之力,不会像那天刺杀那样,被王宁打得满地找牙,最后还牺牲了一个好兄弟羊头。 整体修为方面,自从被戴一鸣在对峰山中隔空打通经脉后,展光风的练武进度比之前快了一倍都不止,加上在戴怜星的鞭策下,展光风前几天已经达到三级高阶,现在在稳固阶段。 现在离郑三桂约见的时间还有接近一个时辰,外院门响起了敲门声。展光风打开门后,借着朦胧的光线,发现门外是一个年龄约十七八岁,王府丫鬟打扮、面容姣好的女子。 女子看到开门的展光风后,小心地问道“请问展光风公子是住在这里吗?” 展光风点点头,道“我就是展光风,你找我何事?”作为专职保护王府要人的展光风,其实是认识这个丫鬟的,她是小郡主亲娘的贴身丫鬟。 知道对方是展光风后,丫鬟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她迅速打量了展光风一眼,马上施礼道“展公子,不,展爵爷,我是林王妃的贴身丫鬟双儿,王妃让我请你现在去王府见一面”。小丫鬟暗骂自己糊涂,差点忘记了王妃来时的交代“见到展光风时,要称呼他为展爵爷。” 展光风听到是王妃召见,头皮不禁一麻,他隐约能猜到是郑端允怂恿母亲来召见自己,现在的自己还没做好面见郑端允母亲的准备,但想到美人恩重,现在绝对不能推脱的。对于丫鬟的称呼,展光风有点不习惯,他本来对于那个爵位其实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但偏偏别人就放在心上了。昨天是薛姣姝,今天就是王妃贴身丫鬟。 ”好的,双儿姑娘请进屋里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便随你去”展光风回道。 双儿点点头,道“那么麻烦公子了。” 展光风把双儿领进房子,这个时候,杨飞絮已经起来了,但两个孩子还在睡觉。 展光风给杨飞絮介绍了对方的身份后,让杨飞絮代为照看,自己就回房间换衣服了。 “双儿姑娘,家里贫寒,让你见笑了”看着偷偷在四处打量的双儿,杨飞絮自我解嘲道。 “不不,杨小姐你言重了。”双儿马上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忙不迭尴尬地道。 “听刚才风儿说,你是林王妃身边的丫鬟?”杨飞絮试探地问道。 “嗯,是的,杨小姐你也知道我们王妃?”双儿问道。 “虽然没有荣幸看到,但是世上第一大美人的名头,问世间谁人不识呢?”杨飞絮装作很市井八卦的样子。 “那也是,真的不骗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们夫人更漂亮的女子了”双儿明显没有什么心机,附和道。 杨飞絮点点头,其实她也没见过林媛媛,待她入宫时,林媛媛已经早已被睦王接走了。但是宫里的宫女、太监对于林媛媛的传说还是偶尔能飘进她的耳朵里。 “王妃这次召见展光风,你知道是何事吗?”杨飞絮继续旁敲侧击。 “嗯”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有一些事情她是知道的,但是再天真无邪的她也知道有一些话不是她这个身份能说出来的,因此她马上垂手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负责来通知展爵爷而已。” “展爵爷?”杨飞絮低声重复了一下。 “嗯,是的,我们王妃让我必须要尊称公子为爵爷的。”双儿点头认真地道。 杨飞絮默念了两次,旋即她明白了,莞尔一笑。 “杨小姐,听爵爷刚才他称呼你为姑姑?”双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听双儿这么问,玲珑剔透的杨飞絮马上明白这是王妃让丫鬟来考察展光风的家人来的,但她看破不说破,也若无其事地道“我是和展光风一起逃难认识的,展光风的母亲姓杨,我们就以姑侄相称了。” “哦,原来这样。那么除了你和爵爷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双儿继续装着随意地问道。 “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杨飞絮也装着不知道双儿在试探,随口回答道。 双儿点点头,心道“唉,你们一个逃难的怎么就攀上了高枝了?以后展爵爷若真的成为姑爷,你们就鸡犬升天了。” 双儿的小心思,杨飞絮肯定猜不着的,她又笑着和双儿说了几句话,无非都是家常邻里常问的:你多大了?哪里人?王府是不是很大?之类的问题。 “双儿,我可以了,我们走吧!”说话间,只见展光风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今天身上穿上了一套朴素的蓝白洗水布做的长袍,长袍倒是很干净,但是就是显得有点……寒伧。 双儿看到展光风的这个装束,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的确不是她这个身份可以质疑的,她有点求助地看向杨飞絮。 作为前太子侍妾,杨飞絮当然也发现了问题,同样她也是迅速把嘴边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有些话不是她这个乡下人该质疑的,因此她装作看不懂双儿的眼神,道“好的,一切顺利。” 双儿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领路。 在北郊民巷行走间,展光风暗自诧异,因为他发现原来盯梢自己房间的暗装好像少了不少,心里不由得盘算起来:暗桩去哪里了?挪了更隐秘的地方还是…… 思索间,在双儿的带领下,展光风很顺利进入了王府。王府,多么熟悉的地方啊,过去的十年他有一大半时间在里面度过,但是仅仅两三个月时间,就物是人非了。 展光风内心在感慨,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王妃的院子里。 作为睦王的侧妃,当今圣上的义妹,林媛媛在王府里有一个三进的独立院子,占地规模并不比睦王正妃小。 林媛媛是在偏厅接见了展光风,偏厅不算大,但是从室内别致的装潢可以看出主人的玲珑心境。厅中正中摆着两张太师椅,左右各放了两张椅子及茶几。偏厅右边有一扇小门,通向偏厅的一个小内间,厅与这个内间用翠绿色的门帘隔开。 展光风进入偏厅后,很快就发现了正端坐在厅正中右边椅子上的林媛媛,王妃身边还有一个丫鬟,此刻这个艳名远播的绝色王妃正打量着自己。 与林媛媛的目光短暂对接后,展光风忙低下头,恭敬地道“展光风参见王妃” 林媛媛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地道“展爵爷免礼,请上座”说完,微笑地指了一下下首的空座位。被王妃称呼自己为展爵爷,展光风很不习惯,但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躬身答应。 “容貌虽不能跟诺儿相比,但五官也算俊朗,有点当年他爹的样子。身板子看上去很健硕,果然是常年习武之人,可以保护允儿。”林媛媛一边在打量展光风,一边心里盘算着,对于眼前这个小伙子还算是满意,但当她看到展光风的衣着时,眉头轻蹙。 “之前的资料不是说展光风有个同住的姑姑吗?今天是展光风见睦王的大日子,怎么不提醒他要注意点?不过,也难怪,可能是乡下人也不懂这些贵物吧”,心里是这么想,但是林媛媛嘴里却没有说什么。她招手唤双儿过来,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双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就躬身答应,退了出去。 展光风坐好后,王妃身边的另外一个丫鬟屏儿马上上前斟茶。 “展爵爷,不要拘谨。请用茶”看出来面前这个年轻小伙子的不自然,林媛媛温声道。 展光风颔首,端起茶杯时,他敏锐发现茶杯中绿色的茶水上面漂浮着两瓣茶叶,形状如心——“郎心如痕”。展光风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脸上一红,心道:小郡主啊,你究竟把这个茶的故事说给多少人知道啊?昨天是你的密友薛较姝,今天是你的母亲林王妃。 展光风努力尽快恢复平静,轻抿了一口茶。 “展爵爷,觉得这茶如何?”展光风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没有逃避林媛媛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和蔼地问道。 “王妃的茶肯定是甚好,但在下乃粗鄙武夫,怕赏鉴能力有限。”展光风恭敬道。 “那展爵爷可认得此茶叶?”林媛媛微笑问道。 “这——这茶好像是在下与郡主逃难民间时,在一个茶馆中喝过”展光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嗯,你认得就好。说起你和允儿流落民间的事,我这个做娘亲的倒是要好好谢谢你当日奋不顾身保她安全及清白。其实自你回来后,我就一直想找机会当面答谢你,但是当时听说你在戴府养伤,所以拖到现在。”林媛媛语气略带感激地道。 “王妃客气了,保护郡主周全是吾义不容辞的责任”展光风马上恭敬地回答。 “爵爷不用那么拘谨,像平常话家常即可”林媛媛语气很温和。 “是,王妃”虽然对方很平易近人,但展光风依然还是觉得有点紧张。 “这次允儿行刺及被营救的事情发生经过,你可否给我详细说一遍”林媛媛微笑道,她也感受到对方的紧张,知道一时难以让对方卸下心防。 自此,林媛媛对展光风的观察正式开始…… 第67章 被风的笨气坏的云 展光风有点愕然,他实在没想到林媛媛居然让她复述行刺的事情经过。这事郑端允应该已经告诉过自己的母亲了呀,为何要自己再说一遍呢? 同样吃惊的还有一人,这个就是躲在内间女子——郑端允。她安排了这次母亲与展光风的会面,岂会缺席。林媛媛对这个女儿素来宠溺,拗不过之下,安排她在里间旁听,不可冒头。 郑端允听到母亲要展光风介绍整个过程时,心里已经暗自叫糟,这个之前没有让戴怜星传话给展光风,对一下口供。现在只能默念展光风要把营救自己时那种大无畏的精神给描述出来。 展光风和郑端允不知道的是,这次的见面,林媛媛是抱着考察展光风心态的。的确事情经过已经由自己的女儿复述过,但她知道女儿的心思,因此她觉得有些部分女儿肯定是加以修饰过的,目的就是要在自己面前给展光风加分,她现在要通过展光风的视角来相互印证。 展光风虽然疑惑,但依然遵命。于是展光风决定用最简单的语句简单介绍整个过程:“九月二十三下午,在我们队伍去往青州的路上,遇上了一群蒙面的刺客。他们突然杀出,我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场死了很多人。而我是很幸运的那个,逃了出来,并救了郡主。” 展光风这段描述的及其简洁,这可把背后偷听的郑端允急坏了,心里狂骂道“呆子,怎么这么一句话就带过了?把你当时奋不顾身跟敌人打斗的情境说出来啊,你不是为了保护我,对接了施霁月一掌吗?还吐血了,这些怎么都不说啊?这可是在我母亲心里留下重要印象的机会……” 正当郑端允腹诽之时,展光风的话音继续传来“救出郡主后,为了逃避追杀,我们找到了一个湖中小岛。稍微休养几天后,我们开始寻找途径离开” 听到这里,郑端允被气的脸蛋通红,差点想用手指堵住耳朵不听下去了“傻子、呆子,你就不会描述一下怎么夜不能寐地照顾我?”与郑端允着急的不一样,林媛媛却非常满意展光风这种不带任何邀功语气的描述方式。这个小伙子实诚,不炫耀自己的功绩从而在自己这里博得好感。 其实林媛媛之前从自己的女儿描述中,已经知道女儿和展光风两人独自在小岛中渡过了几天,虽然郑端允也说的比较隐晦。但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可以脑补出来:两个负伤严重的少年少女,只有互相照顾才能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而相互照顾,两人难免会有一些超越主仆的身体接触。 其实,两人在小岛互相照顾那几天才是林媛媛最担心的事情,处理不好,那段时间肯定会成为民间侮辱女儿清白的谈资,考虑到既然女儿的清白已经被眼前这个青年或多或少影响了,这也是林媛媛想考察展光风,甚至想干脆玉成展光风和自己女儿婚事的原因之一。 “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有渔人的小岛”看到林媛媛也接受自己这么简洁的叙事方式,并没有追问细节,展光风心里一松,继续道。 郑端允已经差点昏倒在地了,她内心都没有力气骂了“你带伤游泳去接的船呢?难道那天的船是自己飘过来的不成?” “听说那天你是因为郡主病重,所以是带伤游泳找到的有渔人小岛,对吧?”林媛媛首次打断问道,听到母亲这句发问,郑端允马上提起精神,心里呐喊“娘真的是亲娘啊,女儿最爱你了”。 但是,郑端允没有开心多久,因为展光风轻轻地“嗯”的一声传来,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境,但郑端允脑补了展光风的回答母亲的画面,“展光风这死呆子,此刻他最多是点点头,然后发出嗯的一声。” 接下来,展光风继续简单地描述“在那个渔人小岛修养一段时间后,我们就坐船离开,离开那天,渔夫一家起了歹心想霸占郡主,被我识破,冲突之下,我杀死了这一家人”虽然已经知道渔人一家的恶行,但再次听到这个情节,林媛媛平静的面容也渐渐泛起一丝怒意。 听到这里,郑端允已经完全失望了,她知道展光风是打定了要简单处理这个事情经过了。 “我和郡主离开小岛后,乘船到了绿水县旁边的一个小渔村。在那里,为了……”展光风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他不能说是郡主要求多住几天,而自己出于多陪几天郡主的私心应允了下来,瞥了一眼王妃后用稍低的声音道“为了确定没有刺客追来,我们在渔村里小住了几天” 其实这个理由并站不住脚,因为呆在那里更加容易被刺客追寻,正确的方式肯定是想办法离开湖边找官府。 果然,王妃明显听出了话里的漏洞,她若有深意地定睛凝神看了一下展光风后,但也没有揭穿,淡淡地道“嗯,然后呢?” 看到王妃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展光风如获大赦,继续道“在居住小渔村的日子里,有一天发现一个女子投湖,我去救了她。”因为后来对峰山的脱困是离不开施伴安的,所以展光风决定在这里轻轻提及就过去了。 没想到的是,林媛媛这时却出口打断问道“听说你救得这个女子便是施风雷的大女儿,施伴安?” 没想到王妃居然对安安感兴趣,展光风只能躬身回答道:“是的,她的确是施伴安,但我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来” “那她认出你了吗?”王妃明显八卦起来,追问道。 “嗯,后来我问过,当时的确被她认出来了”对于这个问题,展光风曾事后问过施伴安,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愧是青梅竹马啊,都分开了这么多年了,她还能第一时间把你认出来。看来在她的心目中,你的地位很重要呢”林媛媛瞥了展光风一眼,轻叹道。 展光风抬起头,与王妃对望了一眼,对方的眼神并未流露出戏谑的感情,而好像仿佛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展光风默默地点点头,心里有点尴尬并未接话。 “听说你应与施伴安婚配,怎么后来变成她的妹妹施霁月与你订婚了,能给我说说吗?”林媛媛恢复了平常语气问道。 展光风略一沉吟,王妃目光中泛着一丝的温柔,这样的目光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都不忍心拒绝回答她的发问。于是展光风便把自己与施伴安从小的交往情况说了出来。王妃听得很认真,与放过展光风对营救情节的不过问不同。王妃对于展光风和施伴安的日常交往问得很细。 在这样的谈话气氛之下,通过王妃的循循引导,展光风不自觉地改变了之前简单介绍的方式,甚至把一些尘封的交往细节都回忆并描述了出来。 “施伴安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两个都挺好的”听完了展光风对施伴安的情况回忆后,林媛媛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微笑向展光风道“展公子,莫要见笑,作为有女儿的母亲,对于施伴安的不幸,我也感同身受,不知不觉问得细了。嗯,展公子可以先喝点茶,润润喉,麻烦再与我说说后面的事情” 展光风这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不对面前这个首次交谈的王妃设心防。不知为何,王妃给展光风的感觉就是,她是一个完全值得信任的人,她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为自己着想的。 跳过施伴安的分支,展光风继续沿用之前的简洁模式介绍,从萧崇武渔村追杀说起一直到自己掩护施霁月过桥脱险,自己被擒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妃继续听,有想了解深入时才打断发问。 渐渐地,郑端允已经听出了端倪,母亲放任展光风简单陈述的部分仅限于涉及到自己和展光风的独处部分,比如两人在渔人小岛怎么相处的,在渔村里如何同住的……都不会追问,但是对于展光风如何在树林里制服施霁月,如何与施风雷相认并为救郑端允不惜违背施风雷的命令、击败魏福王救出郑端允、甚至后来为救施霁月不惜单独留下面对戴一鸣的过程都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展光风与施家两姐妹的关系问得最为仔细。郑端允眼中不禁充满了泪水,她明白自己母亲的苦衷了。 “你本来有机会和戴怜星及郡主有一起安全回来的,但又返回山上,最后还为了施霁月逃脱,自己成了阶下囚。若非皇帝还惦记你父亲当年积下的香火情,你的下场会很惨。你有后悔吗?”这是林媛媛最后的一个问题,问完后,那双会勾魂摄魄的美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展光风。 听到这句话.郑端允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心中呐喊“说后悔啊!呆子,一定说要后悔!我母亲明显现在是担心施霁月的事情”。但是令她失望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后悔”展光风想也不想地回答,看到王妃的眸子依然盯着自己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补充道“与母亲逃难的那段时光,见得悲惨的事情太多,随着逃难的伙伴们一个个地离去,越发觉得身边人的珍贵。母亲死后,施伯伯一家就是我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我岂能坐视他们深陷险地”。说话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 良久,林媛媛满意地点点头,温声道“我明白了,虽然当时保护郡主是你的职责,但无论如何能做到舍命相救的并不容易。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会赏赐给你。” “王妃言重了,保护郡主的确是我的责任,不需要任何奖赏”展光风连忙正色道。 林媛媛美眸凝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那果决的神情许久,赞许地满意点点头道“展公子高义。”顿了一下,她望着展光风语气温和地问道“你还记得,第一次与郡主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听到这句话,展光风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确是有点难以启齿。要是说记得吧,林王妃会否觉得自己是否从小就开始觊觎郡主呢? 林媛媛没有催促对方回答,美目看着展光风,很有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复。 “记得,是祯崇七年腊月二十八。”展光风最后鼓足勇气道。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会是这样,但是从展光风口里亲口说出后,林王妃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出现一丝难以控制的激动。 展光风低着头,他没有留意到王妃的神色变化,低沉地道“之所以记得,那天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林媛媛点点头,温声道“嗯,其实那天我也在马车里,看到你抱着母亲在街边,没想到允儿不知怎的自己跑下了马车,然后——她送了你一个玉镯,对吧?” 展光风垂首点头。 “那个玉镯你带在身上吗?”林媛媛问道。 展光风有点愕然,他没有想到王妃突然问起这事,但他很快回答道“在的”。于是从怀中掏出包裹的严实玉镯出来。 看到展光风这么珍而重之地包裹玉镯,并且随身携带。林王妃心里不禁一暖。侍女从展光风手中接过玉镯后,递给了林媛媛。 “没错,的确是这个玉镯。”王妃看着手中的玉镯,不禁暗叹。 展光风不知道的是,那一天,为了治愈女儿的梦怔,林媛媛带着郑端允到三清观祈福。说来奇怪,参拜完毕后,本来萎靡不振的郑端允精气神好像突然一下子好了很多。而在回府的路上,那段时间非常疲累的王妃在马车里打盹,没想郑端允看到抱着母亲尸体的展光风时,居然直接喊停,并且跳下马车。待王妃反应过来时,女儿已经掏出玉镯递给了那个小孩子。 虽然玉镯的确很珍贵,林媛媛当时觉得有点不妥。但旋即想到,这个也许是无量天尊对自己是否诚心的一种测试。毕竟在离开道观时,住持也叮嘱她们母女要多行善事,特别是当时的睦州的流民众多,可以多加接济。想到那里,林王妃当时也没有制止。没想到,这个玉镯竟然成了女儿和展光风缘起的一个物件。“也许这就是他们二人的上辈子积下来缘分吧”林媛媛异常信缘,这也是她得知女儿和展光风的事情原委后,一直默默在玉成的原因。 第68章 终再相聚 林媛媛看到这个玉镯,回想他们两个那微妙的姻缘,对于眼前的展光风愈加的满意了“人够实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为了利益,满嘴胡扯。而且他们缘分天注定,女儿比自己幸福。” “嗯,没想到你当时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尽当这个玉镯,的确不容易”林王妃语气中带了一点敬佩。 展光风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这个玉镯当时郡主的确送的太贵重了,而且玉镯易碎,我这种粗人携带难以保存,现在也应该完璧归赵,还给王妃您。” 这句话一出,郑端允的嘴巴不由得上扬,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捶展光风一顿。“我送给你的东西,你怎么就说出要还了?怎么?为了在母亲面前自证清白,就要把镯子还回去?” “你真的舍得还给我?”林王妃凝视着对方,笑道。 展光风本以为自己会很从容给予肯定回答的 ,但是心中却一阵的不舍,这是他这么多年贴身收藏的东西。死士是一个将头颅拴在腰带的行业,展光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以身殉主。身死后,他身上的东西肯定会被人搜刮走。因此如玉镯这个珍贵品应该放在家里,而且易碎品的确不该随身带着。但是他就是带着了,而且这么多年都随身带着。他想身死的时候,依然带着这个玉器在身边。 展光风曾偷偷地幻想过,若自己身死,这个玉镯有机会搜出来让郑端允看到吗?看到时,她会否记得十年前那一天? 展光风抬头看着林媛媛微笑地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声道“这玉镯的确是王府之物,展光风因缘际会下获得,也没有不舍得的。” 林媛媛嘴角翘起,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让对方困窘,她仔细地把玉镯放在手上比划了一下,道“玉镯既然已经送你了,当然是你的了。我岂有要回一说。拿回去吧,要保管好了。” 待展光风点头称谢并重新包裹玉镯收入怀内后,林媛媛轻声道“请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有点东西要出去拿,去去就回” 说完,林媛媛起身对身后的那个丫鬟道“屏儿,你随我来。” 虽然奇怪林王妃为什么要单独留自己在这里,但光风依然起身躬身相送。 林媛媛领着丫鬟往外走的时候,发现了刚从外面赶回来正要往里走的丫鬟双儿,马上唤住道“双儿,你也随我一起来吧” 偌大的一个客厅,只剩下了展光风,展光风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看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不由得吹了一口气。 看着圆环的水波在茶杯中荡漾开来,茶叶也飘向杯体,一瞬间,展光风回忆起那天在茶楼中与伊人品茶听书的情境,心情一荡,嘴角上扬,嘴巴不由得轻轻“嘿”地低笑了一声。 这是在刚才巨大压力下,被释放的笑声,展光风马上发现不妥,环视四周,看到没人,才如释重负。 “呆子,事情办的坏透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一个魂牵梦绕声音从厅里的内间隔着帘子传来,这是两人分别后首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郡主?”经过死士培养,性格一向沉稳的展光风此时的语气变得激动,他急步走向帘子。那熟悉的曼妙身影淡淡地印在门帘上,对方明显也站起来,走近了帘子。 展光风一时犹如梦境。屈指算来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十六天没有见了。 “你好像长高了”看着帘子上的身影,展光风低声感慨道。 “嗯,我最近的确高了,但是也胖了不少。若你再背我,怕你背不动了”郑端允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来,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 想到两人不止一次的胸背紧贴,展光风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红。 “你想见我吗?”郑端允低声问道? “可以吗?”展光风眼中闪过了一丝期待,语气带着急切。 “可惜不可以”郑端允顽皮地笑道,她惋惜地叹了气,继续道”母亲再三强调了,我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被传出去,会影响我的清白。这样让你我见面,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看到一向沉稳,一直喜欢将感情藏起来的展光风能说出如此热切的话语,郑端允内心窃喜。 “哦,哦。王妃考虑的是对的,我鲁莽了。”展光风平息激动的情绪道,暗骂自己,郡主毕竟是还未出阁,自己怎么就忽略了。 “但是听到你这儿说,我很喜欢”郑端允低声道。 两人隔着门帘,看着对方的映在门帘的影子,虽有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哼,你知道刚才你刚才的表现很差吗?”突然想起刚才对方的拙劣表现,郑端允装作很生气,率先打破沉默。 展光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道“郡主好像不开心?好像是我惹郡主生气了?” “你回想一下刚才和我母亲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娘找你的意思呢?给你机会,让你说整个搭救我的过程,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即使学不到绘声绘色,但是怎么全程用干巴巴的语言说呢?这么好的加分机会都不珍惜?我娘这次见你,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考察你,她跟我说了,若对你不满意,她就不会让我单独见你了。你知道我为了让她见你这一次,花了多少心血吗?你怎么就这么简单就浪费了呢?”郑端允越说越气,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 展光风这才恍然大悟的,讪讪地笑道“我说的有那么差吗?所有重要的事情我都说了呀,我看王妃还是很满意的呀” “重要的事都说了?我问你,在鳄鱼岛那里,你是怎么保护我跟施风雷他们拼命的?是怎么冒着重伤、发烧,拖着病躯去找船的?施风雷他们要杀我,你是怎么护在我身前的?你跟魏福王是怎么拼命的?”郑端允如数家珍地埋怨着对方,越说越来气,语速越来越快。 展光风苦笑地挠挠头,陪笑道“你这么说来,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的确遗漏了很多” “什么好像?事实如此。幸亏我之前已经跟我母亲说过,所以,你缺掉的那些情节,她会把我说的进行补充。”郑端允不满对方还没正确认识自己的错误。 展光风苦笑,旋即开解地笑道“虽然说的不好,但现在既然王妃让我们单独见面了,看来她是满意的了。” “你还有脸自我陶醉起来了?”郑端允气的牙痒痒的。 “是是,郡主说的对”展光风只能投降。 “唉,你这榆木脑袋也不是一天能改变得了的,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算账。时间宝贵,我们尽快说正事。你可知道,除了要考察一下你外,今天我母亲为何单独约你?”虽然展光风说话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但是也许错有错着,毕竟还是过了母亲这一关,郑端允知道时间宝贵,也不再纠结,尽快进入主题。 “为了我一会儿见睦王的事?”展光风探问道? “看来也不是傻的完全没救了”郑端允嘲弄道。 展光风不语,等着对方的明示。 “我娘怕你错失良机,所以让我提醒你一会儿要怎么应对”郑端允叹气道。 “错失良机?”展光风不解。 看到对方还不开窍,郑端允内心很着急地跺跺脚,咬咬牙道“我娘不能为我们创造太多的独处时间,所以,所以我就明说了” “嗯,请郡主明示”展光风虚心受教,心道,你明说这样最好,我一个男人怎么能猜出你们娘俩的意思啊。 郑端允略带不满的语气问道“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嗯,这……”展光风沉吟。 “不许你再顾左言它,我要听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作为一个女子都可以舍下脸来问了,你还不敢直接回答我吗?”郑端允愠怒道。 “的确想过,但你我身份差如云泥;而且考虑到我的出身背景,睦王也不会答应”展光风无奈地叹气道,如郑端允所言,她一个女子都舍得下脸了,自己干脆也敞开胸怀。 “好,问题我也清楚。那你也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那么我就问你,你想和我在一起吗?”郑端允直白地逼问。 “想”听到对方情真意切地表态,展光风也不矫情,斩钉截铁地道。 听到对方终于不再回避,亲口说出心声时,郑端允眼中瞬时灌满了泪水,哽咽道“你终于肯说出来了,终于肯亲口说出来了” 展光风心情激动,用沉稳坚决的语气道“得到郡主的垂青,光风死而无憾。我对郡主的心意一直没变。” “好,得你这一句话,便没有辜负我的心意”郑端允用手背擦拭去眼泪,继续道“时间宝贵,我长话短说。我已经向母亲表明了心意,母亲这次找你的目的首先是考察你——考察你有没有我说的那么好。现在看来,她是认可了的。”顿了一下,郑端允已经逐渐地恢复了冷静,展光风独自在自己母亲偏厅这么久难免会让人怀疑,郑端允只能语速极快地继续道“这段时间,母亲都在父王面前暗示你有情有义,现在封爵了,身份地位也提高了,相信能让我过上富足的生活。” 展光风心里非常感动,听到这,不禁插话问道“但王爷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我只是一个最小的男爵” “我母亲说了,爵位虽然不高,但珍贵之处在于世袭罔替。但我是父王最疼爱的女儿,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啦。不过,经过我母女两人的不断游说,哦,应该是三个,端诺也算一个吧,但父王这几天好像语气松动了”郑端允得意的语气传来。 “松动?”展光风惊讶道。 “嗯,父王的态度母亲已经察觉到了。考虑到今天父王主动要求与你相见,母亲怕你把握不住机会,所以特意提前见你,就是让我告诉你,若一会儿你们见面时,若父王哪怕透露出一丝的拉拢之意时,你都要好好表现,不要错失良机。” “睦王一会儿会拉拢我?怎么可能?我功夫不行,爵位不高,而且还跟施家人为伍。”展光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王的心意很难揣度,我们也不知道他一会儿会说些什么。但母亲怕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失去机会。所以提前告诉你情况,她真的觉得父王语气松动了,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所以让你提前准备好。”感觉到展光风的忧虑后,郑端允马上补充道。 “嗯,一会儿见面时,我会留意睦王的语气态度的。谢谢你的母亲。”展光风内心感到非常温暖。 “你和我父王毕竟第一次见面,印象很重要,机会也非常难得。我要的不是你去留意,是要努力争取,就当是——当是为了我们”虽然展光风没看到对方的样子,但是可以猜想到,郑端允说完这句话时,肯定面如朝霞。 “好的,我会努力的”展光风稍一沉吟,回复道。看到对方如此努力去营造条件和自己在一起,展光风很感动,他不忍心让郑端允失望。但是他心里非常明白,他和睦王很难达成一致,施家就不说了,单单睦王是安宁、安静的杀父仇人,睦王若知道安宁的存在肯定不会放过安宁的。单单这一点,他就肯定要和睦王闹翻。 得到展光风这种回答,郑端允心中黯然,叹息了一声。她想到自己父亲的性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父亲接纳展光风的前提真的很有可能让展光风加害施风雷一家。但是现在担心终究没用,只能静待结果了。 一时间,两人都忧心忡忡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郡主的身体近期可好?”展光风不想郑端允再烦恼,岔开话题问道。 “还行”郑端允点点头,轻声道。 “天气冷,郡主往常这个时候容易干咳。我发现,常州生产的精碳效果会让你睡得安稳些。以前,苦于无法通知郡主你,我都是在绿萍取碳时,特意将常州的精碳悄悄放在易取得的地方”展光风平淡的叮咛犹如严冬中那和煦的阳光,全身都感到温暖。 郑端允好不容易已经褪去红丝的双眼一下子又灌满了泪水,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嗯,我晓得了。我听你的……”。 第69章 多一天还是少一天 两人又低语了一会,互诉分开以来的思念,感到分别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不禁一阵唏嘘。王妃真的很贴心,明显留下足够的时间给他们。 “对了,你知道你错了吗?”郑端允突然用责备的语气道。 “错了?”展光风不明白。 “你给我的信笺右下角的数字少算了一天”郑端允脸红红地嗔道。 “少一天?”展光风诧异。 “若你今天没见我,只是给我写信,数字会写多少?”郑端允白了门帘外的那个男子道。 “三十五天啊”展光风理所当然。 “那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面?”听到对方还是算错,郑端允不自觉嘟起小嘴。 “十一月十六日啊”展光风不做犹豫道。 “那今天又是几日?”郑端允只能耐心提醒道。 “腊月二十一”展光风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今天要见睦王。 “那两者前后相差三十五?”郑端允没好气道,她了解的展光风虽然对她恭恭敬敬的,但展光风的脑袋其实非常灵活,不是那种榆木脑袋不开窍,所以她已经觉得对方在戏弄自己。 “嗯……”展光风一时语塞。 “我不相信堂堂‘仗义男’爵会不懂如此简单的算术,莫不是想让我急?”郑端允嗔怪道。 “不是这样算的吗?”展光风的语气明显真的不知道。 “那我问你,若昨天分开,今天见面算几天?”郑端允只能循循诱导。 “一天啊”展光风信心满满。 “怎么还是一天呢?明明是昨天、今天,就是两天了。”郑端允白了门帘上的身影一眼道。 “但是,今天还没过嘛。所以我算了头,没算尾”展光风有点不好意思道。 “你还说你不傻,聪明的人肯定会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思念的日子会往多的说,你倒好,实诚。”郑端允取笑道。 正当两人情真意切之时,突然房门外传来一声“砰”的刺耳巨响。郑端允马上恢复平静,语速极快地道“那是我母亲与我约好的暗号,她走出那个房子前,会打碎房间的一个大花瓶。双儿屏儿肯定要收拾一下,为我们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啊……”展光风不由得也哀叹了一声,语气有一种非常的不舍。 “呆子,抬起头来”郑端允下定决心,突然道。 展光风其实一直看着门帘,闻言更加聚精会神。 只见一只小手,抓住了门帘的一边。展光风已经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心跳不自觉地加速,果不其然,门帘快速地掀起,那个朝思梦想的俏佳人正满脸含笑地出现在面前。 女孩的一双明眸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的情郎,虽然脸带微羞,但是眼中却满是坚定的神采。 月余不见,本来已经绝世无双的容颜在骨肉更加匀称的身材衬托下,仿佛仙女在人间。她真的长高了不少,一条洁白的腰带既将那盈盈一握的楚腰显露无遗,更加衬托出那明显正在迅速发育,已经开始鼓胀的胸脯。郑端允明显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女为悦己者容,在郑端允看来,无论母亲怎么说,她今天必须要跟展光风见面的。 如此清丽脱俗的心上人真的出现在面前,展光风双眼不由得发直,真的看呆了。 “看够了吗?”对于心上人的反应,郑端允羞涩地嗔道,内心却是满心的欢喜,哪个女子不为自己的情人迷恋自己呢。 展光风才回过神来,点点头。 “但是你却瘦了不少,明显是伤病初愈的样子”郑端允鼓起勇气,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上对方的脸颊,室内其实很暖,但是展光风的脸上却有点湿冷,明显是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容时。 展光风点点头,神台清明的他温柔地道,“好了,终于见到你了。你母亲马上要进来,你收起门帘吧。” 郑端允点点头,这时,洁白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一个小盒子,迅速地塞到展光风手里。。 展光风脸上一红,马上接过盒子。 门帘缓缓合拢,只听到伊人的话再次响起“里面的东西收好,看完你便知道了;另外,一会儿我母亲给你的礼物,你都不要推脱,收下便是——以后,待过了我父亲那一关,我们就不用再隔着帘子说话了。”说到后来,音量已如蚊鸣…… 林媛媛再次走进房间时,展光风已经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两人对视了一眼。林媛媛微微颔首,有心观察的她已经发现了展光风眼圈里有一丝红丝,看向自己的眼神眼神难掩激动及感激。 林媛媛坐回自己的位置后,两个贴身丫鬟双儿和屏儿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后,两人怀中各抱着两匹看上去就非常珍贵的布匹。 “展爵爷这次奋不顾身维护允儿的周全,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不闻不问。临近年关,听说府中也有女眷孩童,这几批布你先拿回去,让家人们做几套新衣服。至于其他的奖赏,相信王爷自有安排”林媛媛温柔地道。 “那谢谢王妃了”展光风也不再推辞,连忙站起来,躬身答谢。 双儿、屏儿马上走向展光风,将怀里的布匹交给展光风。 展光风抱着布匹再次躬身答谢。 “展公子,你年纪轻轻已经袭爵,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你侠骨仁心,其实对于朋友已经足够仗义了,已经完全可以对自己、对亲人有所交代了,莫要为了些许香火情误了前程。我相信,凭借令尊大人与陛下的交情,只要你能事事以最亲的人为重,从此与那些江湖人士划清界限,看清楚形势,以后忠于朝廷,与王爷同心同德。那么加官进爵,为家人们谋个好条件。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望你好好把握”林媛媛眼中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期待道。 展光风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要为郑端允着想,好好做自己的爵爷,心里不禁苦笑“与江湖人士划清界限,不就是指的是施风雷一家吗?”,但知道对方的确是真心对自己好,还是恭敬地道“展光风受教了,谢谢王妃提醒”。 “嗯,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了。”林媛媛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展公子,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一语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妃请说”展光风正色道,他已经听出对方换了一个称谓。 “你现在贵为爵爷,也算是贵族的一员,行事做派都应该有贵族的风范。出席正式场合,你这身衣着”说到这里,林媛媛美目停在展光风身上。 展光风不自觉地偷瞄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一身蓝白色的色长袍,虽然洗的很干净,但是年代久了,也有点泛白褪色。布料明显是市坊平民日常用的粗布。 展光风已经明白对方所指了,不由得脸上一红。 “想来展爵爷虽然算是官宦出身,但是毕竟流落民间已久,这些事情没有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以后成家了,若有女主人主持,并提醒与你,相信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林媛媛怕展光风脸皮薄,替他开解道。 听到女主人一词,展光风神色一怔,连忙点头称是。 林媛媛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朝廷给你封爵时,应该同时赐予男爵礼服吧?”。 “是的,的确是赐予了服饰”展光风低头承认,想来惭愧,他拿到衣服后,没有多想,直接将衣服塞进柜子里了。 “嗯,一会儿你去见王爷时,穿上便是。”看到展光风想说什么,林媛媛微笑继续道“请爵爷见谅,想到时间紧张,所以刚才我已经自作主张让双儿去你的府上取来衣服了。希望展爵爷不要见怪。 展光风稍稍一愣,他想起了刚才双儿的行为,随即坦然。他此刻已经充分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关爱,哪里还能有什么见怪之说。语带感激地道“光风谢过王妃提点” “一会儿你离开时,双儿会把衣服交与你”林媛媛微笑地点点头,她目光如水,慈爱地看着展光风道。 展光风心中充满着温暖,脑海里仿佛浮现出母亲小的时候,指导自己穿衣的情景,眼中好不容易已经褪去的红丝又布满了双眼。 望着展光风渐渐消失的背影,林媛媛美眸中闪过一丝欣慰。 林媛媛屏退两个丫鬟后,郑端允从内间的门帘里探出脑袋。 “娘,还是你最疼我了”郑端允挽着母亲的手臂,欢快地撒娇道。 “不要晃了,我的手都被你扯断了”林媛媛白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斥责道。 “好好,娘,你觉得怎么样?”郑端允急切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林媛媛故作不明白。 “他呀?娘对他的印象怎么样?”郑端允撒娇地道。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没羞没臊的,居然就直接问起这个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吗?真的是女生外向。”林媛媛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对于这个女儿她真的没有半点办法。 “哎哟,好疼啊”郑端允夸张地揉揉额头,旋即又撒娇地道“那不是因为只是在母亲你面前吗?你难道想我在你面前都惺惺作态?或者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的?” 林媛媛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一时拿她没办法,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把女儿拉到自己跟前,眼中充满恋爱,她稍微捋了一下女儿的发丝,感慨叹气道“光阴飞逝,一转眼,没想到允儿就已及笄成年,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娘,我还没那么早嫁,只是让你帮忙看看展光风这个人而已。对了,娘你对他还满意吗?”郑端允是个急性子,马上又转回正题。 看着眼前青春无限,敢爱敢恨的少女,林媛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不也正是对未来的情郎充满着幻想吗?只是自己命运多舛,心意错付寡情人。这时,林媛媛的脑海不自然想起那个为了江山,不惜将自己转赠的那个人,想起他对自己解释时那装作无奈的痛苦样,林媛媛觉得一阵恶心。 恨屋及屋,林媛媛又想起那人的嫡长孙,虽然只是见过一次,但是林媛媛是打心底讨厌这太孙,仁厚的外表掩藏不了内心对权利的渴望。而这种心态,是从那人身上很完美地继承下来的。 这段时间,林媛媛已经打听到皇长孙在解救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虽然手下的人并未妄自揣测,但聪慧如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呢?她内心已经猜测出,太孙早就知道参与刺杀的是前魏余孽,秘而不宣,就是想在自己的爷爷面前争功。这人如他爷爷那样的冷血,只要有需要,会毫不在意牺牲身边的人,尤其是身边的女人。 最后,想到自己女儿的婚事是由袁乾罡撮合的时候,林媛媛这种逆反心理就更加强烈“凭什么你要掺和我女儿的婚事?当年你已经害了自己的女儿,这次又想害你的外孙。不,他是魔鬼,不是允儿的外公。” 相反,今天与展光风的相见,却让林媛媛非常满意,虽然展光风没有把对郑端允的情感直白地表达出来,但是朴素的描述的字里行间,林媛媛都感受到对方对子女儿毫无保留的怜爱,印证女儿的话,他们两个的确都是情根深种。 真的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这一刻,林媛媛心里倍感欣慰。 “娘,你不要老盯着我看嘛,说说,对他的印象咋样?是不是觉得他像是个大木头似的?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在你面前表现表现。你不知道,他对女儿真的是舍命相护的。”郑端允着急地催促着。 “整体还算是不错。他对救助你过程不曾加油添醋的叙述,这反而表明他并不想以此邀功,又或者他觉得这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另外,他能在魏福王以利相逼及娶得施霁月的巨大诱惑下,能矢志不渝地站在你一边,死命相护,这份情义着实难得。也算是一个良配”说到这,林媛媛话锋一转,看着面露喜色,得意洋洋的女儿有点泼冷水道“但是有一点不足……” 郑端允得意的笑容马上收敛不少,有点结巴忐忑地问道“是什么不足?” “样貌普通了点,跟诺儿没法比”林媛媛一本正经道。 听到这,郑端允马上又笑脸如花,附和道“那他怎么能跟弟弟比?也不看看弟弟的母亲是谁?弟弟的母亲乃是艳丽无双,雄霸胭脂榜的扛把子啊!” “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娘都敢打趣”母女俩欢乐的气氛,冲淡了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两母女心中的不安。 第70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换衣服当然不能在王妃那里换,但展光风在王府里还是有更合适换衣地方。 从双儿手中取回自己衣物后,展光风就径直回到了以前作为死士时居住的宿舍。 宿舍在王府的西北侧,是王府让展光风这些专门负责王府要人的死士休息的。相比王府其他地方的守卫森严,死士们居住的这片区域除了入口处有两个侍卫把守外,里面基本不设防。的确,若有毛贼摸入这里,真的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了。 门口的两个侍卫是认得展光风的,这时的展光风已经成了死士们闲谈中的风云人物。 突然看到抱着几匹绸布回来的展光风,两名侍卫显得明显错愕,甚至对展光风向自己点头打招呼径入院内后,两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当他们回过神时,展光风已经进了内院。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马上奔跑去给上级报告情况了。 宿舍区是一片有接近50间规格一致的小平房区域,房子一样的朝向、一样的大小。 死士们的生活非常单调,一般实行两班倒,死士平时不是在房间睡觉就是在暗自保护府中要人。 展光风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房门紧闭。在萧瑟的寒风中,宿舍显得毫无生气,看样子有好些日子没有人来过了。 还没推开门,但是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已经迎面袭来。展光风不禁心中感叹:几个月前这里还是自己的主要起居室,现在是房间依旧,但人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展光风把布匹竖放靠着墙壁,从怀中掏出钥匙,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极其简陋,除了正中的两张只有二尺宽,八尺长的简陋木床外,其余家具就是两床之间的一个两层的大柜子。 展光风靠近看了一下,柜子上的衣服虽然依旧很整齐的摆放着,但是从来做事认真谨慎的展光风还是能从衣服的叠放顺序、正面还是反面等叠放状态等细微处发现了端倪:衣服明显之前是被人翻查过后又被人重新折叠摆放好的。很明显搜查的人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们来搜查过。 “他们翻查我的东西很正常,一个前朝御前带刀侍卫的儿子在号称选员最严格、保密性最强的睦王死士营一呆就是十年。发生这些事后,若这名死士以前在王府住过的地方还没有人搜查就是怪事了。”展光风自嘲。 柜子左边的床是属于展光风的,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对面空空的床,想到羊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展光风从怀里取出郑端允交给他的那个小盒子。盒子外面套着一层精美的丝绸面料,面料底色是天蓝色,上面绣着几朵白云,绣工非常精致,将白云随风飘荡的情境栩栩如生地勾画出来。 展光风心里一热“郡主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盒子,也是很有心思的” 盒子里除了有意料中的一封信外,还有一叠很厚的银票,看到银票,展光风眉头轻蹙,心道“小郡主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展光风把银票放在一边,先把信打开,隽秀的字体跃入眼帘: “光风,今天看到你真的很开心,但是希望这种开心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都能得到。 首先说说盒子的物件。如你所看,盒子里有我和母亲用近年来的积攒部分首饰兑换成的银票,一共十万两。” 展光风虽然已经猜测出那叠银票价值不菲,但是看到十万这个数字时,依然被吓了一跳。 十万两啊,睦州的一些人烟稀少的穷郡一年的税收估计也就是这个数。 展光风苦笑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其实,我已经猜测你不会要我母亲的当面馈赠,所以将银票提前置入锦盒赠予你。 我娘让我转告你,你现在封爵了,花钱的地方很多,比如要置办一处房产,雇佣一些下人都需要用到钱的。我知道你不想要,但我希望你为了我不要推托。 而且你救了我,在她心目中,我是无价宝啊,所以再多钱都不是什么东西。而且这些钱在母亲眼中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母亲不求什么,只要以后你……对我好就可以了。 其实,母亲跟我说,街尾的那栋宅子据说前主人想卖掉,据说开价是八万两,母亲让人看过,觉得还是不错。若你有空时也去看看,可以的话,买下来也可以。” 看到这里,展光风苦笑,没想到王妃他们给十万两居然是这个意思啊。 他继续往下看: “虽然母亲答应了会玉成你我,但母亲也说了,若你取得功名越高,那么我们之间的隔阂就会越小。因此母亲希望你能有朝一日封侯拜相,他告诉我,你父亲曾有大恩于当今圣上,只要利用好这点,封侯拜相是可以的。这样我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与你。 其实,对于母亲的这话我也很矛盾的,我既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也希望你能如母亲说的那样,好好利用你父亲与皇帝的往日情义,力争上游。 矛盾纠结之下,深夜梦回之际,写《闺思》一首专赠与你: 芙蓉帐薄不禁秋,倚枕频听漏转筹。不是展郎相弃去,男儿及壮要封侯。 但是否按母亲那样的要求,力争封侯拜相,全凭君意。汝唱之,吾随之。” 展光风喃喃地念着“汝唱之,吾随之。”的话,心中热情澎拜,心中暗下决定绝不能辜负郑端允的情义,真的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展光风擦去眼角的泪珠,继续往下看。 “写这信时,想到明天就可以与你相见了,我就心里不由得紧张。 虽然你我这段时间也书信不断,但毕竟是一个多月未见,甚是想念。 说起来,我真的要感谢老天爷安排的行刺,若非那次行刺,我根本不知道多年前那个在小树林安慰我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守护着我。我最无助的时候,你没有因为权力、美色及亲情把我给抛弃。 因此在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虽然危险,但是想到你在我身边,我的心却是安稳的,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抛弃我的。 在对峰山下,你答应与我远走高飞,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很可惜,那个时刻真的很短暂,短暂到我还没来得及回味,你就要离开我。 但我不埋怨你的离开,虽然施风雷他们要加害于我,但是看得出施风雷对你是极为重视的,他们是你的亲人,你不能抛弃他们,也是一种担当,男儿当如是。 跟你分离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你的消息。那时候我就不自觉想起那块“望夫石”,很担心会不会我最后也成了那块石头一样,怎么也等不到你的回来。 思念之余,想起你曾鼓励我作一首《望夫石》新诗词,但前贤如太白、禹锡公及王仲初都写过,我想着我的才能如何能比肩这些前贤? 但后来仔细仔细一想,望夫石是女子盼夫归,因此我女子身份来刻画,更能体现女子的心态。 因此,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也能写出一首传世的诗作《望夫石》的。到时候,我希望你是第一个听到这首诗的人。 还有很多话要写,但想到明天就见到你了,还是留待明天当面说吧” 信的最后是想你的允。 看到这里,展光风双眼已经通红。展光风再仔细看了一遍信,知道这信决不能留下来。 展光风熟悉的从房间找来火折子,心情复杂地将信付之一炬。当火星吞噬最后一角信纸后,展光风心里暖暖的。 展光风默默地把银票塞进怀里。银票都是1000两一张,足有百张,展光风脑补郑端允母女这两天变卖首饰给自己兑换银票的情景,展光风内心更加感激这个王妃。 接着展光风打开包着朝廷御赐的男爵服饰的包裹,第一次认真地穿戴起来。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男爵服饰加身后,展光风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土莽气息尽褪,贵气自生,自信心溢于仪表。 这是一套崭新的冬装男爵服,水蓝色的基色,前后各绣了一只狮子,外加一件名贵的天青色大氅,贵气逼人。 第71章 好兄弟 穿上那套男爵服后,展光风抬起头,目光移到对面床,那是他好兄弟羊头的床。床上一如既往的凌乱。 往事历历在目,展光风站起身,趋步上前,开始认真地去收拾床铺。想起他们这次护送郡主出游前两人开过的玩笑,苦笑地摇摇头,不幸一语成谶啊。 “你能不能不要把床铺弄的那么整齐啊?男人家家的,学学我不行吗,多潇洒啊?”看着展光风那整齐的床铺,羊头讪讪地道。 “那你难道就不能向我学学?你看你的床跟狗刨过似的。而且我收拾干净又碍你啥事了?”展光风看了对方的狗窝,一脸嫌弃地反驳道。 “还说不碍事,佟敏每次都用你来教育我?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咋我就跟你在一起睡了呢?”羊头委屈地道。 “鬼才跟你睡了”展光风笑道。 “滋滋,你看你这小子表面正经,心里无比肮脏的。谁要跟你睡了,杨大爷我又不是兔子爷,我只会睡姑娘”羊头瞥了展光风一眼,义正言辞地道。 “又是姑娘的,你用命换来的钱估计除了给家里人的部分外,其他大部分都浪费在女子的肚皮上了吧?”对于羊头的行为,展光风明显不理解。 “唉,你这个雏哥就不懂其中奥妙了吧?我早说你要申请换一下,不要一天到晚保护郡主。你看,毛病出来了吧?任谁看惯了郡主那倾国倾城的容貌,看其他女子肯定都会看不上的。其实羊哥我告诉你,灯一灭,除了身材外,所有女子都是一样的。我羊头虽然不是读书郎,但是也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道理。而且,我们是死士啊,什么是死士啊,必死之士,我们甚至连死的地方都不能选择,要是能选择死的地方,我宁愿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我也没什么大志,没有什么大钱需要花。现在的这些钱都是我用命换来的。不怕没钱花,最怕死了钱还没花完。所以能享受就享受了。”羊头一副看破世道的样子,教育起展光风来。 “那莲香呢?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为她赎身吗?你的钱都花光了,怎么能积攒下来?”展光风马上找到话里的破绽。 “莲香、莲香”羊头喃喃地念叨了这个名字两次,叹气道“唉,莲香姑娘虽然已经不是花魁了,但是凭借着往日的名声,她的赎身价现在至少也是上千两。上千两啊,我可能要殉职后,才能够得着个零头。对于她,我终究也只是个念想罢了”想到心爱的女子,羊头的眼里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玩世不恭,只有那对于现实的无力感。 “你跟莲香是怎么认识的?她在那个地方,不是你能消费的起的”展光风看到对方开始正经起来,不由得问道。 “唉,她是一个不幸跌落到凡尘的仙子……”羊头叹息道。 “嗯?仙子”展光风有点好奇。 “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猴头从臆想中反映回来,笑骂道“除非你帮我叠一次被子” “不叠,你又不是个死人,为什么自己不收拾?”展光风马上拒绝。 “那么我要是哪天突然就没了的话,有三个心愿帮我了:一是帮我照顾我母亲,特别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二是从我的抚恤中拿100两给莲香,虽然距离让她脱籍还有很大的缺口,不能完成为她赎身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但我能做到的也就是那么多了;三嘛……”说道这里,羊头仿佛回忆着什么,低声道: “其实我不收拾床铺是有道理的。我父亲生前是个猎户,我母亲就在家操持,因为父亲要早出晚归。所以,我母亲为了让父亲轻松点,就把家里的所有的家务都揽了下来,让我父亲不要那么累。 有一天,我母亲生病了,父亲破天荒折叠了一次被子再出门打猎。但那天他上山后再没回过来,我后来上山找过,但什么都找不到,估计是遇到什么凶兽了。所以,折被子这事对于我来说是个禁忌。但我走后,你帮我收拾一下床铺,让我整齐地走,……” 这就是展光风好兄弟的遗愿。 恍惚间,不经意地有两本书从被子里掉下来,那是两本春宫图,展光风认得这两本春宫图,是羊头有一次执行任务时,杀了一个副官后,从副官的卧室里找到的。 后据羊头洋洋得意地介绍,这是一个珍藏版,黄丝绸包面已经显示出其不凡。 睹物思人,展光风无奈地摇摇头,捡起两本书,从柜子里找来一块土布包裹起来。 这时,敲门声传来,接着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光风,是你回来了吗?”,是佟敏的声音。 “哦,是的,我回来了,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开门”展光风嘴巴应付着,迅速收拾了房间的东西,特别是郡主给自己的东西。 打开门后,面容已毁但依然显得英气勃勃的佟敏俏立在门外。看到展光风,佟敏眼中充满了惊讶,她上下打量展光风一番后,惊讶地道“元绍?哦,不,光风,真是你?”。她一时没有习惯展光风这种打扮。 “嗯,是我,佟敏姐,请进来坐”展光风点头微笑道。 虽是女子,但死士间对男女之防倒是没有太多的讲究,以前佟敏就经常来光风他们房间串门,所以佟敏也没多说什么,大方地举步走进了房间。 “终于整齐了”看到羊头整齐的床铺,佟敏语中透露出无限的哀叹。 “嗯,生前答应过他的。”展光风走到她身边,叹气道。 “也好,也没什么好悲伤的。我们死士总有这么一天,其实若有来世,早点投胎也好。他的抚恤他大哥已经代领了。但是你那份一直没有人领,今天你干脆自己去领。”佟敏点头,她也看惯了同伴的生死,生性豁达,而且羊头其实也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也不再多想。 “我也有?”展光风诧异。 “有的,你们遇刺后那天,听说是有一个人带着郡主离开了,当时还不知道那人就是你。但毕竟只有一个人离开,影响不大,所以账房就干脆把那天所有的人都列进去了,上头也很爽快批下来了,有五百两银子呢。待你的事情了结后,这个房间也会迎来其他新人,新人很快就会成为老人,老人最终也会变成死人。死士一生中的奖励,抚恤金这笔最大,其实就是买命钱,最痛苦的是,这笔钱一般自己用不上。”佟敏哀叹道。 展光风默然。 “不说这个抚恤了,晦气。近段时间,我们一些平时说的来的伙伴一旦闲下来就说你,都说起码你开了个好头,能用上这笔抚恤金。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这笔钱倒是算不了什么”佟敏倒是很豁达地开起了展光风的玩笑。 “佟敏姐说笑了,我那个什么爵位,都是虚的,而且只是个小男爵而已。据说一年就千把两。所以,那500两对于我现在来说,还是挺多的,不要白不要。我一会儿就去支出来。就是怕到时候账房说,那笔钱是抚恤用的,我没死,就应该没有我份了。”展光风笑道。 “怎么可能没有?睦王家大业大的,哪里会欠你这个五百两?一会儿你就去要,要是要不来,喊上我,我去给你站台。”佟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 展光风闻言点头道,也顺着对方的口气道“好,有佟敏姐在,谁敢不给面子?”。 在睦王这里,死士群体也是有等级的,等级越高,获得的资源越多,这些资源包括可以选择修炼一些武功秘籍、参加一些高技能的培训、可以调配人手等。 因为佟敏男人的关系,所以佟敏现在是一个小队长身份。 佟敏借着这个小队长身份,修炼了一些武技,现在的等级刚刚突破了四级。所以,佟敏给展光风才说出给展光风站台,把抚恤金拿回来的说法也是有一定的底气的。 佟敏这时想起什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展光风许久,滋滋称赞道“元,不光风,不好意思,一时的习惯很难改过来。你穿这身衣服,真的挺好的,很精神。” “嗯,但我穿上去有点不自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吧。”展光风自我解嘲道。 “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呢?不要忘记了,你可是南侠的儿子,穿这件‘仗义男’衣服实至名归。”佟敏连连摆手,接着问道“你这么穿,是为了见睦王,对吧? 展光风点点头。 “很好,争取表现好点。没准你和郡主的事……”作为心思细密的女密友,佟敏其实早就察觉出展光风对郑端允的感情,但是之前想到两人的地位如天壤,只是内心为兄弟惋惜。现在展光风封爵后,那么真的并非完全是妄想了,所以也替展光风开心。 展光风苦笑地摇摇头,道“佟敏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想好好保护好郡主。从来没有什么奢望。” “不管咋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努力争取便可”佟敏笑着鼓励道,明显不大相信展光风真的对郡主没有想法。 展光风只能苦笑,也不多解释。他岔开话题道“佟敏姐,我的身份暴露的事情,对于你们影响大吗?” “大啊,怎么可能不大?死士的选材标准是睦王亲自定的,目的就是要确保接收的人身家清白,不会被敌人混进来。你的身份被揭开后,最先倒霉的就是当时招你进来的张山了,我们都想着他肯定是第一个倒霉的人,脑袋肯定保不住。但是后来听说是侯虎在睦王面前美言了几句,最终保住了一命。但是被打了一百军棍,现在职务也降到我一样了。”佟敏笑道。 “嗯,他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前段时间以为他是必死的,想着是他把我弄进来的,算是我间接害死他的,还难过了那么一会。但是没想到侯虎居然给他开脱,但这不像虎老大的风格啊。”展光风笑道。 “你以为虎老大的人情那么好还的?”佟敏白了展光风一眼,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继续道“我听说,张山为了让侯虎说情,特意让自己的小妾陪侯虎伺候了好些日子。还有,张山这么多年以来贪的钱财全部给侯虎送去了” “哦,原来这样啊,我就觉得侯大总管没有那么仗义。那么除了张山呢?其他人有没有受影响?”展光风笑道。 “你出事后,我们所有人都再次重新被调查过一次,弄的鸡飞狗跳的。你别说,这么一查居然还真查到十几个有可疑的人,其中不乏你这种逃难过来的,临时组成的家庭组织。”佟敏无奈地道。 “看来是我连累他们了,他们最终怎么样?”想到一些无辜的兄弟很可能会因自己丧命,展光风心里一阵难受。 “你不要想了,这个也是他们的命。而且也不是全部都杀了,有几个盘查过的确问题不大的,只是被充军,再也不能再蜂巢待了而已”佟敏开解道。 展光风无奈地点点头。 “其实,我这次过来,有些情况是需要跟你说说的”说到这里,佟敏突然转移话题,压低声音道。 展光风隐约感到事态不一般,神情变得严肃。 “你的身份暴露后,是他亲自负责监视你的家人”佟敏同样表情严肃。 展光风深呼吸开始沉重。他知道佟敏口中的“他”是指谁——死士营中轻功最高的李如羽,主管刺探,在死士营中地位仅次于侯家三兄弟。既是佟敏的直接大主管,同时也是佟敏的男人。 由于李如羽主管的是刺探,因此监视展光风一家便是李如羽的职责,这不奇怪,但展光风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由李如羽亲自负责。 “而且,我无意中得知,他前段时间对齐雪松的一名妾侍实施了绑架,而这个妾侍居然是前魏太子的良媛赵氏,这些情况已经上报给了大公子”佟敏说这段话时,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展光风好像被一记闷雷击中,神色木然。他知道杨飞絮一家的真实身份,李如羽在监控自己家人的敏感时刻绑架前魏太子的良媛,是什么意思,展光风不相信其中是巧合。 佟敏饱含深意地看着展光风,叹道“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不然会让他怀疑,先走了,希望兄弟你能一切顺利”。说完,转身走出房间。 展光风感激地点点头,向佟敏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道“谢了,好兄弟。” 佟敏这个消息真的太重要了,有一些事情展光风也想明白了。刚才他听到郑端允说睦王对于他们两人的事语气开始松动时,就非常疑惑为什么睦王的态度会有这样的转变,自己的价值还不值得睦王如此拉拢。现在终于明白了,睦王肯定是想着通过自己来控制杨飞絮一家…… “怎么办?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家人”展光风暗自下了决心,目光透露出无比的坚定。同时心中暗叹“端允,对不起了。你让我取悦你父亲,以便他能同意我们婚事,我也许真的无法完成了……” 第72章 暗流涌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林媛媛会见展光风的同时,一直以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郑三桂却脸色铁黑地坐在王位上。 此刻,在郑三桂身边都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谋士陆磊、左军司马齐放,右军司马凌渊、长子郑端熊及侯虎三兄弟。 齐放就是齐雪松、齐雪菊、祁雪梅三兄妹的父亲,掌握睦州七成军力。其余两成由凌渊率领,虽然凌渊的兵马要少于齐放,但是凌渊掌握的军队却包括常驻戍守宁锦城的王城军;而装备最好,最为精锐的宁锦铁骑,其实仅仅只有四万人,是由睦王亲自统帅的。 这些人都是凌晨被郑三桂紧急召集起来的,情况的确是万分危急。因为,郑英被人伏击致死的消息被最后逃脱的兵卫报送给了郑三桂。 事态已经远超睦王的预判,他在召集亲信们之前,已经让心腹大将李副将带领一万宁锦铁骑赶伏击现场,希望能截获那批物资。 “父王,我们已经将王忠一家全部控制,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狠心,为了掩饰这次的行动,其在睦州的家人一个都没有提前撤走。所以当我们去抓人时,他的家人们半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部乖乖就擒。”郑端熊的脸色同样不好,阴沉地道。 “审问情况如何?”郑三桂沉声问道。 “禀王爷,时间虽然紧迫,但王忠的家人并非什么刚烈之辈。几顿鞭子下来什么都招了。经过盘问,我们觉得王忠的家人明显不知内情。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是:王忠这个人今年四十七岁,是十多年前从中原逃避战火到睦州的药材商。 后来我朝立国后,因为圣上同意在宁锦城设立互市,让王忠看到了机会,开始在我睦州生根发芽。 这个人在商场上很活跃,纵横捭阖,吞并了几个小商号后,逐渐成为全睦州最大的药材商之一。 据王家的药材伙计说,王忠在辽国的贵族圈也有一定的影响,在辽国国都也设立了好几家分号。他们也同时招认,王忠除了与辽国皇室合作外,辽国的一些部族如奚族、女真族、敌烈部、室韦部等部的首领和王忠的关系也非常好。 王忠有时候甚至会协助这些部落绕开辽皇对各少数部落的管控政策,贩卖药材给他们。另一方面,王忠也将这些部落的皮毛绕过辽皇私自取道宁锦运入中原,从而获取高额利润。 总之这个是一个胆子长毛的大奸商,只要有钱的生意就会去做?”侯龙恭敬地汇报着。 “你刚才说到室韦部?”睦王脸色一沉。 “嗯,是的。据说大黄室韦部落酋长寅尼吉跟王忠甚至称兄道弟,每次见到王忠都会将赏赐不少皮货与他。”侯龙补充道。 郑三桂点点头,向陆磊问道“先生,对于这点怎么看。” “回睦王,据臣下所知,过去百年,大黄室韦部已多次叛辽。吴魏争霸时,也作乱过一次,牵制了东辽不少兵力,导致东辽无法西顾。而大黄室韦部当今首领寅尼吉更是一个不安分的主。但刚才侯龙也说了,由于王忠跟好几个部落的关系都很好,因此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无法判定王忠这次就是跟大黄室韦部做交易。”陆磊眉头紧锁分析道。 “先生所说有道理。那么侯老大,你继续讲述你掌握的情况。”郑三桂点头同意陆磊的分析,示意侯龙继续说。 “是。”侯龙点点头,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王忠为了这批货的送出,可谓谋划已久。早已暗中布局,他今年以来,不断从关外带回一些草原人,据他所说都是一些生活艰难的牧民,王忠觉得这些牧民身体强壮,吃苦耐劳的,因此就把他们收留了。这次的走货,由于货物较多,所以他一次性将这些异族人全部给带上。 因此据我统计,这次随行的人员中,有三十二个是异族人,占了整个送货队伍的六成以上。” “关外的人好强斗狠,异族人占了送货的一半,这样送货不是非常危险吗?难道就没有人怀疑?”郑三桂打断侯龙的话道。 “嗯,这个决定的确招来药房的一些办事稳妥之人的诧异,但那些草原人这一年以来对王忠显得非常恭顺,平时也显得很老实,沉默寡言只是干活。所以很多人也仅仅是心中觉得奇怪这次为何这么多草原人参与而已,并没有提出质疑。同时他们觉得自己的掌柜为人精明,不可能自己能看到的,掌柜看不到。”侯龙说罢,用请示的目光看向郑三桂。 郑三桂眉头紧锁了好久,他内心也同意侯龙的分析,若王忠这次的行动是预谋良久的话,那么在异族人占比超过五成的小情况,的确也不大能马上引起他人的注意。有念及此,郑三桂不再纠结这事,他沉声问道“这次送的货,确定是什么了吗?” “禀王爷,为了验证车里面的东西,我用王忠这次货运同款的马车做了几个实验”一直不说话的侯豹道。 “哦?侯老三说说。”郑三桂抬起头,目光精芒闪现。 “首先我把药材一箱箱地装满马车,让马拉着走,对比之前路上还遗留的压痕,发现若全部是药材的压痕不没有那么深。换言之,就是里面装的东西绝对比药材要重。其实药材已经是非常重的东西,因此我胆敢猜测里面是铁器。” “铁器?”虽然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但是当侯龙说出自己的猜测时,郑三桂依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嗯,由于我朝对于东辽的禁运物品主要是铁器,王忠这次走的这么诡异,肯定是在运铁器了,因此我才有这样的猜测”侯龙说完,看到郑三桂点点头,就继续分析到“因此我全部车装上刀剑或弓矢后,再对比马车对路上的压痕。发现整车装铁器后,压痕比王忠车队留下的要深?” “要深?”在座众人暗自默念了一下,但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旋即反应过来“王忠的车队要瞒过守门的张七,就要在铁器的周围放置一些药材,所以马车里装的货肯定不会全是铁器。” “很好,侯老大做事就是靠谱。从压痕深浅,并结合我朝的禁运物品来分析,王忠此次运送的无疑是违禁品——铁器无疑”郑三桂一锤定音,给事件定调。 正在这个时候,郑三桂在门外执勤的亲卫快速跑进来,向郑三桂行了一个礼后道“王爷,李副将回来了,此刻在门外,他说有紧急军情上报。” “快传”郑三桂急忙吩咐。 李副将真名叫李富江,谐音还真的是李副将,跟随睦王多年,是睦王的心腹爱将。原来是齐雪松的副手,为人精明能干,深受郑三桂的器重。其实,由于齐雪松已经是副将,因此很多人都认为有齐雪松一天在,李富江要上升很难。但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直接提拔成副将,与齐雪松平起平坐。 看到李富江大步流星地跑了进来,郑三桂阻止对方行礼的行为,开门见山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禀王爷,由于有逃回的士兵带路,因此我们追的非常快,原来半天的路程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追到了,但是在现场,我们除了发现死去的兄弟尸首外,就只能看到很多车辕,明显是对方也害怕我们寻过来,进行了紧急的转移。我们寻着车痕去找,发现转移的终点是塔斯湖。到了湖边,就没有其他痕迹了。” “塔斯湖?”一直在旁边静听没有说话的齐放眉头紧皱。 “齐司马,我没记错的话,塔斯湖就是塔里木河的源头吧?”郑三桂望向齐放,求证道。 “禀王爷,是的,塔斯湖正是塔里木河的源头。刚才我一直就在想,王忠他们把那批货放入东圩山脉,运不走,又有何用。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早就在塔斯湖那里有船接应。”齐放恍然大悟。 “塔里木河流经何地?”郑三桂沉吟道。 “塔里木河是一条内陆河,在东圩山麓蜿蜒先向东,流入人迹罕至沙漠地带后,再向北向西,首先流经的就是大黄室韦的传统牧区,然后就会流入东辽的西京,从西京流出后,就会依次流入契丹族的主牧区,然后就是敌烈、女真……”齐放如数家珍地说着,但是还没说完,郑三桂就打断了齐放的话。“西京后面就不用说了,贼人要把货物提取出来,必须是要在塔里木河流入到西京之前,要知道东辽的漕运部门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坐看货物流出西京。” 这个道理很浅显,所有人都点头同意。 “若大黄室韦真的是这批货物的接收人,而且货物就是刀剑及箭矢等违禁品。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药材商如何能买到这么大批的武器?”右军司马凌渊皱眉道。 “我认为是……”对于这个问题,齐放想说什么来着,但是被郑三桂抬手制止了,他对众人道“今天事发突然,本王想先捋一下思路,各位请先回去吧,待我想清楚后,再请诸位商议。” 闻言,大家都识趣地拜别离开。这里的人都很清楚郑三桂的脾性,王爷是一个极为多疑的人,当然说的好听的是一个非常注意风险防控的人。郑三桂即使对于这些心腹,也往往只是让他们知道一些必要的东西,通盘的计划都知道的就他一个。 待所有人退却后,郑三桂陷入了沉思: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东辽大黄室韦就是这批货的接收人。他们要这批货干什么?那么还用问吗?大黄室韦一直是东辽的心腹大患,数次反叛,最近的一次反叛就发生在吴魏争霸之时,真的要那么恶心就有那么的恶心。 郑三桂曾高度怀疑,除了自己外,大黄室韦就是孙世民用来牵制东辽的第二张牌。现在郑三桂已经确定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子才能解释一切: 王忠这次表面上是为了室韦偷运武器渔利,但是这个目的根本经不过推敲,因为王忠的家人就在宁锦城,王忠在宁锦城家大业大的,岂会因为一次偷运就不顾一切?不要说可能会被自己发现的危险了,若被东辽知道了,王忠在东辽的所有利润都会化为乌有。 因此,这次偷运是一个损失远大于收益的高风险行为。那么是什么因素,或者什么人能驱使王忠做这样的赔本买卖呢?答案只有一个,当今圣上孙世民。 王忠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孙世民埋在自己这里的暗桩,真正的暗桩,这就能解释得通,王忠为什么采购到如此大的一批武器了。 王忠这个暗桩的唯一作用就是今天,把武器偷运给大黄室韦。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为了保护这个暗桩,孙世民不惜放了一个明桩出来,用这个明桩来吸引自己的注意。想到这,郑三桂恨得牙痒痒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是什么原因让孙世民下定决心用这个暗桩的?他联想到昨天陆磊跟他汇报的事情。陆磊已经将他与袁乾罡的谈话告诉了郑三桂,对于陆磊打听到的那些话,郑三桂与林媛媛打听得来的消息进行相互印证,郑三桂和陆磊都认为,袁乾罡这次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袁乾罡这次来睦州绝对有大动作,而且这个大动作绝非之前他们看到的那样:通过给林媛媛、郑端熊、戴一鸣的册封,给睦州造成不稳定因素。 袁乾罡究竟想干什么?郑三桂一直很想知道,现在他知道了:不惜暴露王忠这个暗桩,也要让王忠把那批违禁品送给室韦部。而且袁乾罡好像根本不怕自己知道他是这次王忠事件的主谋。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肯定是获得了孙世民的首肯。 朝廷究竟想干什么?支持室韦部叛乱?现在大吴的情况是,有自己坐镇睦州,大辽要打过来非常不容易,加上燕王的戍边军和朝廷的中央天策军,这个时候,让东辽乱意义并不大,还不如留下王忠这个自己身边的暗桩要有效呢。 突然,郑三桂眼睛猛地一眯,“难道,孙世民想再重演一次吴魏之争的策略,用室韦部承担当时自己的牵制东辽的角色?让东辽无法西顾。这样朝廷就可以专心对付——自己了”想到这,郑三桂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嘎吱响。 第73章 桩子 正当郑三桂复盘整件事经过之际,下人来报,说周沐求见。 原来郑三桂早上在召见陆磊他们讨论时,特意吩咐轻功最高的周沐亲自核查。现在周沐折返,郑三桂知道对方大概率查出了点什么。 “先生,情况怎么样?”看到周沐,郑三桂马上出言问道。 “我潜入了之前我们重点监视的那几个仓库,仓库里骤眼看去都很正常。后来,在从一个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货物近期搬动的痕迹,而且货物中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散出。因此我把货架上表面上的货物搬开,发现里面都是白芷粉等偏向于无色无味的中药。为此,我就肯定了对方是用药物置换了仓库的兵器。保险起见,我又返回了之前潜入的那几个仓库,发现情况都是这样。”作为郑三桂的贴身护卫,周沐也知道现在事态紧急,因此也一改之前惜字如金,尽量详细地汇报着。 听到这里,郑三桂脸色不由得发白,怒喝道“那些监控的人都吃屎的吗?仓库的东西怎么被人调包都不知道?” 周沐知道郑三桂心情不好,因此垂手不说话。管理盯梢的是侯氏三兄弟的事情,这次之所以派自己去查看仓库,无非一来自己轻功了得,二来王爷要派一个信得过且无利益纠葛的人去调查而已。 果然,郑三桂发火后,也觉得找错了发泄对象。 郑三桂现在这个时候虽然愤怒,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轻咳一声道“先生勿怪,我是一时急怒攻心,所以迁怒了你。现在这个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本王肯定会派人追查清楚的。先生也辛苦了,可先退下休息。” 周沐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独自退出了房间。 不多久,侯豹到了。郑三桂马上召见了侯豹,将周沐的调查所得告诉了他。侯豹闻言大惊,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王爷,若真的发生货物偷梁换柱的事情,侯豹难辞其咎,请王爷你先给我一点时间,我尽快调查出来。” 侯氏三兄弟中,侯豹的能力其实最强,也最得郑三桂信任。为此,虽然郑三桂现在很生气,但考虑到现在是用人之际,当务之急是将问题查清,而不是追究侯豹责任的时候。因此郑三桂强压怒火道“先去调查内部人,尽快给我个交代。” 侯豹退出后,书房只剩下郑三桂一人,他心情很烦躁,独自一人呆坐在太师椅上,想到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孙世民的计算中时,他不由得一阵的心寒,这个对手太可怕了。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吴魏之战时,自己没有真的参与进去,不然谁知道孙世民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呢? 此刻,郑三桂无比的懊恼。其实,郑三桂早就发现孙世民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桩子。 对于那个桩子,郑三桂是看破不道破,因为还没到跟孙世民撕破脸的时候,所以郑三桂并不急于动手。而且,郑三桂估计孙世民也知道自己知道,因为孙世民也不怎么刻意隐瞒桩子的行为,仿佛在用这个桩子来试探自己的忠诚度。 孙世民的那个桩子这一年来,最大的手笔就是运了一大批弓矢进宁锦城,这个事情郑三桂同样是知晓的,但是他猜不透孙世民想干什么。由于弓矢是孙世民一直要求严加管理,不得售卖给东辽的战略物资,郑三桂对其关注就更好。 当郑三桂刚知道孙世民那个桩子开始偷运这些物资时,他分析觉得这批弓矢有两个可能的用处:第一个可能是孙世民会训练一支秘密武装,这支武装会在必要时摸进睦州,从而里应外合,致自己于死地;第二个可能是孙世民有可能将这批兵器栽赃给自己,说自己有不臣之心,在秘密存储兵器。 对于这两种可能,郑三桂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当时自以为猜出对方心意的郑三桂很是得意”。 郑三桂相信这批货只要运到了自己的地盘,自己将这个仓库严密监控起来后,那么这个仓库里的东西在需要时,就是他的。孙世民这么多年来在自己地盘上的囤货,就是为了自己做嫁衣。 为此,郑三桂还暗地里给那个明桩开一个方便之门,可以说若非是他郑三桂放水,这么大的一批军备不可能这么轻易送进来的。想到这里,突然郑三桂脊背不由得一阵发寒,他想到了第三个可能:栽赃。孙世民很有可能将这批落入室韦部的军备,对东辽说成是自己的所为,从而破坏自己和东辽的关系。 想到这种情况,郑三桂双手已经冰冷。背靠东辽,是他独立于大魏,甚至于逐鹿中原的一大凭靠。若孙世民以此让自己和东辽反目,岂不是可以随意揉捏自己了?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名将,郑三桂当然想问鼎天下了。但是他真的从骨子里害怕这个大吴的开国皇帝。 这个不起眼的大魏属国二公子,处心积累,先是用林媛媛交好当时的魏太子,并借助魏太子的能力建立自己的势力,一举发动政变,将太子拉下马,并囚禁父亲。在吴魏争霸的关键时刻,孙世民又用林媛媛让自己与魏王反目,最后自己不得不将来投靠的魏太子杀死,献上投名状。解决了自己这个后顾之忧后,孙世民一举亡魏,取而代之。 这样的权术,换了自己,真的未必能想到、做到。 对于这个神一样的对手,郑三桂自我反省、认证比较后,发现自己有两个核心优势:其中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他比孙世民要年轻十几岁,而且作为冲锋陷阵的武将,他的身体也比孙世民要好。除了身强力壮这个优势外,孙世民的长子暴毙,从而有可能引发夺嫡之乱,也是郑三桂的优势之一。 因此,耐心等待图谋中原,是陆磊与他商量好的对策。 归根到底,时间在郑三桂的这一方。现在郑三桂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个三五年,他相信孙世民这个梦魇迟早会被时间解决掉,只要孙世民一死,就是郑三桂的机会。 但是现在自己的如意算盘,好像被孙世民洞悉了,行将就木的孙世民仿佛并不打算给自己等待的机会,他想进棺材之前,把自己也解决了。 袁乾罡此次到来,就是要逼自己动手。自己要怎么应对? 一种方案是:直接无视对方的此次挑衅,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孙世民低头,无疑是一种选择。但是这种选择一出现在郑三桂的脑海马上被否决了。一味地退让,最终只会助长对手的气焰,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衅你。软弱换不来三五年的和平。 另外一种方案是:直接撕破脸,扣留袁乾罡,断孙世民一臂,这当然也是一种选择。但是这个选择无疑是对自己早前制定的等孙世民身死的战略的否定。 两种方案都行不通,为此,郑三桂决定要采用第三种方案。想通后,郑三桂的嘴巴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孙世民,你不是想试探吗?老子就让你试探,只要结果你能承受就可以了。” 不多久,睦王身边武功第二强的齐石就获得了一个秘密任务,送信,是睦王的亲笔信。收好信件后,齐石出现在东城门,没多久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 齐石不知道的是,当他跨出城门时,一道锐利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待齐石背影消失在城门后,这道目光的主人才收回目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去吧。” 一个头顶已经全秃的中年人连忙躬身领命。 不多久,这个秃顶之人同样出现在东城门,很快也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 袁乾罡望着干净如洗的天空,习惯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扳指,叹气道“谁想到这么好的天气,马上就要变天了呢。” 第74章 见睦王 待郑三桂完成了所有安排后,他有点疲惫地瘫坐在太师椅上,这时他看到了桌上的两份报告,不由得心中一动。 今天是他约见展光风的日子,办事滴水不漏的他早就安排下人去收集这段时间关于展光风的最新消息。 放在最上面的那个报告是他的管家给他的。 郑三桂家大业大,娇妻美妾不少于皇帝。要管理这样的家,有一个忠心的管家非常重要。管家同样姓郑,名忠,按辈分而言,是郑三桂的族叔,郑忠人如其名,非常忠心,深得郑三桂的信赖。 郑三桂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嘴巴不由得上翘,摇头叹气暗道“败家的娘们,可以养活一郡之民一个月的十万两白银就这么白白送给别人了。” 笑归笑,郑三桂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自己的私库钱已经多得要另建库房了,所以这个时候由妻女送十万两给展光风,无疑也助力于拉拢展光风,这倒是甚合他意。 郑三桂看完信件后,把信纸塞回信封,继续看第二封。从信封的款式来看,那份报告是一个密函,是王府安插在全国的斥候死士送来的。密函先交到了侯龙那里,侯龙看完后再呈献给他。 郑三桂打开密函,看着看着眉头微皱。这个密函不是庙堂的事,而是江湖的事情。 江南马家是大吴的百年武林第一世家。现代家主马家声可谓慧眼识英雄,在孙世民还不是大吴世子时,就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孙世民,自此之后就一直坚定地站在孙世民这一边。无论是大吴的夺嫡之争,还是后来的吴魏争霸,都倾力支持孙世民。 这样的付出,当然会有回报。当孙世民成为九五至尊后,开始论功行赏时,马家主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愕然的决定:功成身退。 不单单是家主自己身退,而是彻彻底底地要求全族身退。马家声严令所有马家子弟不得入朝为官,推掉了皇帝的封爵赏赐,甚至要求马家子弟不得无事觐见自己的妹妹,当今皇后。 按照马家声的说法,马家只是凑巧参与了改朝换代之战。但马家的立族根基依然是武林,若居功自据,一下子转为朝廷的官绅将种,那么肯定会因根底浅而导致覆族之祸。 后来发生的孙世民杀伐功勋之士时,马家秋毫无伤,再次证明了马家声是一个伟大有远见的家主。 马家声素来低调,很容易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但是素来低调,不代表一直低调。这一次马家声就很高调。 马家声发函给其他武林世家,官宣了自己近期做的一件事情:擒杀了江南双盗。这是武功多年早已进入七级高阶秦定强和秦定劲两兄弟。 罪名:违背‘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妻儿’的公律,企图向当年放他们一马的展绍的家人复仇,意图潜入睦州劫杀展光风。 看到这一条信息,郑三桂陷入了沉默。郑三桂知道展光风身份曝光后,朝廷内外受过南侠恩惠的有上书渠道的人,都请求当今圣上宽恕展光风,这些人就包括了戴一鸣和马家声。 马家声居然如此对展光风爱护有加,以至于以违背江湖公律的名义来擒杀江南双盗? 对于马家声公布的江湖公律,郑三桂是知晓的。在江湖中,由于大家秉承的是快意恩仇的道理,因此当打倒仇家后,为了永绝后患,往往会对仇家家眷进行赶尽杀绝, 这就是所谓的“斩草除根”。这是江湖人都信守的规则,这样的江湖无可避免是一个血腥漫天的江湖。 对于这样的江湖,有一个人很不满,他想改变。恰好他有这个实力。这个人就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跨入十级的烈阳剑吴顶峰。 吴顶峰武功非常高,曾与当时江湖十大门派门主问剑于华山之巅,曾一人一剑力压十大门主的联手。 吴顶峰很受江湖的尊重,都愿意将他的说话奉为圭臬,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品德,他的大爱。 其实吴顶峰童年过的非常凄惨。他出生于一个不大的武林世家,刚出生不久,父亲就为仇人所杀。仇家秉承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思想,对吴顶峰一家进行灭口。那一天,吴家一门七十三口全部被杀,其中包括了吴顶峰的母亲。据说,吴顶峰的母亲及其他家眷在死前更是受到了凌辱。 吴顶峰的母亲其实只是父亲的通房丫鬟,地位并不高。导致吴顶峰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不高,所以并没有引起仇家太多的重视。据说,在灭门时,当时的吴顶峰是被自己的母亲藏在一个狗窝里,所以才幸免于难。 机缘巧合之下,吴顶峰获救了,怀着报仇雪恨的心态,吴顶峰咬牙切齿地学武。他的天赋很高,在二十岁左右已经具备了碾压仇家的能力,因此,如很多民间流行的肥皂版本那样,吴顶峰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复仇很顺利,但是剧情很狗血。当吴顶峰当着天下人的面,踏破仇家门槛,并将仇家死死踩在脚下时。他悲剧地发现,他一生所爱的玉儿,居然是仇家的女儿。 玉儿孝很真,即使知道是自己父亲不对,但是她依然不能躲在父亲的身后;同时玉儿的爱很深,她知道吴顶峰这辈子最大的冤枉就是要手刃仇人。 爱孝两难存,玉儿自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玉儿很勇敢,她没有让所有人难做,偷偷地将爱人给他的定情之物——那把金钗插入了自己心窝。 吴顶峰当时悲愤到了极点,人在那样的状态,容易发疯,当时他真的疯了,呼呼喊喊、踉踉跄跄地抱着玉儿的尸体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所有人都以为武林已丧失了这么一位天之骄子。 二十年后,吴顶峰又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不知道那二十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悟了,不仅武学登上了顶峰,心态更加登上了顶峰。 他当众许下不再追杀仇家的承诺,以身作则警醒世人,希望发生自己身上的悲剧不再重演。最后,吴顶峰说出了那句着名的期望“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妻儿”。 这句话很有道理,江湖上所有人都认同,准确来说,江湖所有人都希望别人认同。在江湖混,无疑是刀口舔血。人生在世,总会有那么一些自己牵挂的人,他们希望不受自己的行为拖累。因此所有江湖人都表态愿意遵守这个规则,这成为江湖公律。 很有道理的话却未必可行,因为谁都害怕自己的仇家孩子会找上门来,这个公律明显行不通。 吴顶峰后来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因此他后来补充道“若对方的妻儿并不知晓事情,或者对方妻儿当众说明绝不参与报仇,或明显没有报仇打算时,就应该停止灭杀仇家那些无辜的家人。” 事实证明,吴顶峰是有大爱的,但是有大爱未必就有大智慧,特别是思考出可行方案的大智慧。如何证明对方放弃报仇,或没有报仇的能力?因此,这个江湖人都认可的江湖规矩,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但是美好的愿望不代表着没有用,起码有时可作为一些强者用强的理由。比如这一次马家声对江南双盗的灭杀,用的就是这个理由。理由很牵强,但是说出来谁都不可以反驳。 “看来对于展光风的作用,要重新做评估了。”郑三桂心里暗暗地道。 展光风是在一个偏厅里见到了郑三桂,睦州已经进入寒冬,正是万物蛰伏期,但这里却有浓郁的生气。 厅的四周摆放了好几盘颜色各异的腊梅,郑三桂酷爱凌冬盛开的花,比如山茶、一品红、水仙等等,其中腊梅最受他欢喜。 郑三桂经常自诩,那凌寒独自开的腊梅就像自己一样,环境越是恶劣,越是盛开。在他的心中,自己所在的睦州环境虽然恶劣,是一块虎狼环伺的四战之地,但他就如寒梅那样孤傲地盛放着。 令展光风诧异的是,郑三桂今天没有穿那以金黄为主色调的亲王服饰,相反只是穿着一身浅白色御寒便服,头发也只是用了一个褐色发冠束着,朴素的打扮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此刻的睦王正端坐在厅中的鎏金的八仙桌旁等着展光风的到来。 郑三桂这样平易近人的打扮与展光风那正儿八经的衣着形成了极强的对比。 显然郑三桂也没想到展光风会穿成这样来见自己,他稍微一错愕,但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问了,肯定是林媛媛的主意。想到面前这个人,不仅从自己的妻女刚拿了十万两,还得到妻女的如此照顾,真的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 但睦王毕竟是做大事之人,并不太过介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展光风后,点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嗯,不错,不愧是南侠的后人,人中龙凤。” 展光风连忙躬身行礼“卑——在下拜见王爷”。他从自己房间出来之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以上下级的身份拜见睦王的,但没想到对方今天是如此随和的衣着打扮,因此已经说了一半的“卑职”一词,被生生吞下去,而换成日常常用的“在下”称谓。 “好好,展公子请坐”郑三桂满脸笑容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和蔼地说道。 “谢王爷”展光风拱手道谢落座,恭敬但不显得卑微,应对极为得体。 看着展光风不卑不亢的应对,睦王暗中点头,知道对方也算得上官宦出身,并非一般的草莽,心里不由得更生招揽之意。 主客落座后,马上有丫鬟上茶点。 倒茶时,展光风眼角瞥了一下,不由得心中大定,因为终于不是那个“郎心如痕”了,若睦王也用那种茶叶,自己真的恨不得要找个洞钻进去。 睦王却不知道展光风的心里想法,他和蔼地道“虽然本王未曾得幸相识令尊,但是心底依旧非常佩服令尊的侠肝义胆;想当初,本王乍听闻名满天下的南侠后人在我府里时,心里一直懊恼,若本王能及早发现你的身份,也不致让你受了这么多年苦”说话间,郑三桂面露无比懊恼的神情。 “王爷不必自责,能有幸投在王爷麾下,衣食无忧,是我的荣幸”展光风认真地道。 “那好,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了,不必再提,我们着眼未来。”郑三桂也不再客套。左手捧起杯,右手捏着杯盖轻轻拨弄了一下杯中茶叶,茗了一口茶后问道“那么说来,展公子就该是京城出生了?” “是的,在下在京城出生,后来因战乱与母亲一同逃避到睦州,托庇于王爷封地内。”展光风客气地道。 郑三桂语带惋惜地长叹道“唉,所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战争从来受苦的都是百姓,这也是我不想参与天下争霸的原因?公子是过来人,可否以你的观察,跟我说一下当时百姓们的情况?”。在睦王看来,这段经历对于展光风的影响很大,他要从中了解展光风对事物的态度。 展光风也不推脱,于是将自己与母亲逃难开始说起,如何逃难到了睦州,最后进入死士营的经过较详细地说了一遍。 因为涉及到死士营的选拨条件问题,展光风也很大方地把逃难途中遇到杨飞絮的经过也一并交代了。 睦王全程神情肃穆地听着,表现对展光风母子所受的困苦感同身受的样子。但暗地里留心观察的展光风,却能敏锐地发现睦王听到杨飞絮相关事情时,呼吸开始变得缓慢。 察觉这点后,展光风心里不由得感谢佟敏,若非她提前提醒,展光风断不可能发现睦王这个细微的变化。 听完这段逃亡的故事后,郑三桂悲天悯人地低语道“唉,俗话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爵爷你的经历可以看出当时的中原大地的确是人间地狱啊” “所以睦王您不参与中原的逐鹿之战,为族人守国门,的确是为我们这些逃难百姓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庇护场所”展光风正色道。 睦王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变得凝重,他定睛看着展光风,语气稍微变得急促问道“此话当真?” “这话是我的心里话,不仅是我,当时跟我一起逃难过来的数百万难民相信都这么想。我们都是蚁民,其实并不关心谁当皇帝,只求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解决三餐一宿,平安喜乐就可以了”展光风真切道。 “好好,在前魏余孽看来,本王是一个弑太子、坐视魏国灭亡拒不出兵之人,但现在看来本王当时的行为真的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公道果然在人心”郑三桂微笑点头,发自内心的开心。 郑三桂听得出来,展光风作为一个过来人,是真心感谢自己为难民们提供了一个逃避战争的场所的。因此,展光风并不像施风雷那样恨自己,与自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展光风也微笑颔首,他一直跟普通老百姓为伍,的确说出了很多难民们的心声,在提供庇佑场所这点上,从逃难百姓看来,睦王的确做了一件大好事。 第75章 是的,我喜欢她!你的女儿郑端允 与展光风第一个话题让郑三桂非常满意,开局良好。 “嗯,听说你入府之前是认识允儿的?”郑三桂适时转换了话题,显示出饶有兴趣神情问道。 “嗯,在下入府之前的确受过郡主的恩惠”展光风恭敬回复,接着把如何遇到小郡主,如何获得对方的玉镯以及如何后来进入死士营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郑三桂微笑地听着,心里却是有点失望的,因为他最想听的部分展光风没说,那部分就是展光风后来去当铺赎回了那个玉镯的经过。 郑三桂心里暗道“明显展光风是故意遗漏了这一点,若是故意遗漏,那么展光风很可能也知道杨飞絮一家的真实身份了”。若展光风真的知道杨飞絮一家的身份,而杨飞絮还是那么相信展光风的话,那么展光风真的有大作用。想到这里,展光风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越发重要了。 郑三桂上面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听完展光风的话后,脸上却装出惋惜的表情,叹道“其实你逃难到睦州来,只要表明身份,以戴公爷的大义,那么你母亲就可能不会仙去了” “因父亲的事情,我们的确没有投靠郭阿姨”回答间,不知是否想起逝去的母亲,展光风低下头。 睦王心中一笑,对方根本没有提及戴一鸣。他早已听说了展光风在戴一鸣封公爵时闹出的动静,问这句话无非是想在展光风和戴一鸣间再打一个钉子,若展光风真的能招揽到自己的麾下,那么多多少少能对戴一鸣起一定的牵制。现在目的既已达,便岔开话题道“嗯,最后给我说说这次行刺的事情吧” 展光风知道作为郑端允的父亲,想知道整个行刺的经过非常正常。于是展光风就再把行刺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次,内容跟向林媛媛说的差不多。 郑三桂对这个经过倒是没有过多追问,等展光风说完,略带感激地道“这次允儿能平安归来的确是全赖公子的功劳。” “这是在下的份内事”展光风依然保持着尊敬。 郑三桂也不像林媛媛那样客套,微笑拿起茶杯,茗了一口。这时,一个俏丽的丫鬟端上一盘茶点放在展光风的茶几上。 “爵爷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喝个茶。我知道爵爷原来是京城人士,所以我让下面准备了一些当地的小吃——甜藕干,爵爷喝茶之余,可以品尝一下,看看是否正宗?”郑三桂右手指了指桌子那几碟刚上的小吃,温和地道。 “谢王爷”展光风也不客气,大方地抓起一块放入嘴里。睦王看在眼里,心里称赞:在我的面前能做到举手投足都如此稳健,着实难得。但越想到这里,郑三桂心里又不禁恼怒,这样的人一直在我的身边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被发现,跟他接触的人愚笨之极。 “味道如何?”郑三桂问道。 “回王爷,味道甚好,甜藕干我已多年未吃过,很有儿时家乡的感觉”展光风若有所思地道。 “哈哈,贾师傅是我专门从京城请回来的糕点师傅,他们家的糕点在京城堪称一绝呢”睦王双眼带着一丝得意看着展光风道。 “贾师傅?”展光风眉头轻轻一皱。在光风小的时候,京城曾有“曾布贾糕”的说法,其中曾布是指城东曾家坊纺染的布匹;而贾糕是指城西贾高楼做的糕点。当时要是去京城的人,不买点这两家的产品做手信,大家都会说他的京城是白去了。光风小的时候,霁月两姐妹就经常拉着展光风去城西去买糕点。 展光风瞬间的脸部表情没有瞒过睦王的双眼,他轻笑道“爵爷应该也知道这个贾高楼吧,我的这个师傅是贾氏一族这一代的翘楚” “回王爷,贾师傅的糕点在我小时候很出名,母亲偶尔给我买点解解馋。”展光风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嗯,贾师傅不仅糕点做的好,人也灵光;陛下登基后,当时的贾家家主做了一个长达10丈的‘万民贺新朝’团饼,让万岁爷非常开心,御笔亲批‘天下至高’,一时让贾师傅的糕点声望再创新高;相反当时跟贾家齐名的曾家坊却不识抬举,在新帝登基当日,家主身披黑衣,为魏末帝招魂,最终落得抄家的下场,全家八十六口人通通下狱”说到这里,睦王有意无意地瞥了展光风一眼道“不知道,展爵爷怎么看待曾贾两家的事情呢?” 展光风从林媛媛那里已经知道现睦王今天会来考察自己,一来看自己的态度;二是看自己的反应。他略一沉吟回复道“对于曾家主的事情,小子阅历少,不好妄议。但在下年幼时,上过几年蒙学,在那里先生经常告诉我们要识大义,明事理,宁折勿弯。曾家家主受前朝恩宠,忠于魏末帝,无可厚非。” “哈哈,没想到展公子你做事为人如此圆滑,刚才那段话说的四平八稳,没任何问题,这点跟令尊不大一样啊。但若我想了解的是你个人看法呢?”郑三桂笑道。 展光风沉吟些许,然后表情认真地道“但若说我自己的看法是这样的:在当时吴代魏已成定局的情况下,依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最终招致自身身死外,还连累满门。虽然他是曾家家主,难道就有权决定其他八十五口人的生死吗?而且,祯崇实在说不上什么好皇帝。所以,我并不认同曾家家主的做法。” 听到这里,郑三桂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没想到展光风会如此考虑的,这跟他之前对展光风的初始判断有一定的出入,微笑道“刚才我听说了你为了郡主,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依然硬碰魏福王;以及明知道官军围山的情况下,折返通知施风雷他们这两件事,我以为你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没想到你是一个,一个识大体的人”睦王顿了一下,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展光风一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他是在暗自批评自己还是认可自己的看法?” 郑三桂嘴角上扬,看出对方的尴尬,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结,微笑地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爵爷接下来做何打算呢?” 展光风知道今天的戏玉来了,迎着对方灼灼的目光,认真地道“承蒙陛下恩典,在下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并指派了职位。其实那天钦差大人在宣旨后,曾私下跟我说,陛下希望我能尽快回京觐见并回封地履职,更是许诺将京中祖宅归还在下。而我母亲生前曾有遗愿,希望有朝一日能魂归故里。因此,在下想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就带着母亲的遗骸回京并履职。” 这段话,是展光风早就想好了,他知道若郑三桂知道安宁的身份后,肯定不会放自己走,因此他决心要试探郑三桂的底牌。 展光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变化。郑三桂脸上虽然看起来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听到展光风要回京时,郑三桂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控制安宁两姐弟、招纳欧阳春、掣肘戴一鸣等如意算盘,统统打不响了,心中失望之余,双眼不由得闪过一丝寒芒。 察觉到郑三桂双眼隐露出来的那股寒意,展光风心里再次感激佟敏的提醒。 但他装作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脸上保持微笑和郑三桂对视。 两人沉默片刻间,老谋深算的郑三桂心如电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在他的计划里,在目前的形势下,自己必须要控制安宁、安静两姐弟,最后若出现与皇帝翻脸时,可以将安宁这个前朝太子子嗣推出去,树起反魏复吴的大旗。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也可以现在就软禁了安宁一家,但最好的情形当然是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受自己摆布,因此通过展光风来实现这个目的是最好的。而今天的江南马家的通报,无疑让郑三桂对眼前这个展光风越发的器重,招揽控制之意更加强烈。 现在听到对方要走,而且目光清澈地看着自己,郑三桂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仿佛在与对方的交谈中,第一次落了下风。突然郑三桂心中想到了什么,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脸上又露出开始那和善的笑容,挥手屏退身边的小丫鬟后,转换话题道“爵爷你刚才去见了王妃了吧?” 展光风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道“是的,在下刚才有幸得以拜见王妃。” “嗯,那就好。王妃的心意你是否已经知晓?”郑三桂压低声音问道。 郑三桂这番说辞,大大出乎展光风意料之外,所以沉稳如他此刻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错愕,脑海里想过郑端允刚才说的那番话,“郑三桂难道真的会给机会我?”。想到这里,展光风不自觉忐忑地低下了头。 看到展光风的表情,郑三桂嘴角上扬,心道“跟我斗?小子你差得远了呢”,他继续微笑道“前段时间,你勇救允儿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也深感欣慰。允儿母女两也一直在念叨你的好。而你封爵后,的确解决了我的一些后顾之忧。毕竟作为父亲,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呢。”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但我要确定一个事情” 展光风听到这里,心脏突然砰砰地狂跳,他低声道“请王爷发问。” 郑三桂心满意足,他用沉稳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我女儿允儿吗?” 听到这个问题,展光风脑袋轰的一声闷响,他不记得有多少人或直接或间接问过这个问题,施风雷、徐芳芳、施霁月、施伴安、薛较姝、包括郑端允本人。但是展光风除了对郑端允回复过肯定外,其他的人都搪塞着,统一口径都是希望能看到郑端允平平安安就好,从没有奢想过。 展光风没有想到作为大吴唯一异姓王的郑三桂居然会如此直白地问这个问题,若按展光风之前的行事风格,他应该马上用回之前的那套说辞。 这时,展光风的耳边响起的是郑端允刚才的话“要努力争取,就当是——当是为了我们”,想到这,他咬咬牙,抬起头来,眼中好像闪出勇敢的光芒,他勇敢地不躲避对方的目光,同样一字一句地道 “是的,我爱她!你的女儿郑端允。” 第76章 三件事 郑三桂明显也没预料到面前这个一直不大肯表露自己内心想法、做事谨慎的男子突然这么勇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刻,他反而愕然了。 “我和郡主乃两情相悦,望王爷成全”展光风继续道。 但郑三桂很快反应过来,他马上想到了肯定是自己的女儿今早提前提醒了,他乃是当世枭雄,问出的话不能马上反悔,他顷刻间想到了应对之策。 “好,好。难得你这么勇敢承认,很好”说到这,郑三桂话锋一转,语气开始变得严肃道“但是要做我郑三桂的乘龙快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些事情你必须有所取舍。” 展光风心里一沉,但他心里早就知道要对方答应自己和郑端允的婚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于是用很诚恳的话道“请王爷明示。” “好,这里首先是一个前提条件,允儿是我和王妃的心头肉,我想以后若你们若成亲,还是要在我们身边。那个什么离开睦州的胡话就不用再提了。”郑三桂语气严肃地道。 这点对于展光风而言,并非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他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嗯,这个我可以做到的。” 郑三桂看到对方答应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但毕竟你的爵位是皇帝所赐,若由此惹怒皇帝,取消你的封爵呢?” 展光风已经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其实,皇帝不大可能因为自己要留在睦州,就要褫夺他的爵位。而且谁都知道郑三桂之前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能成为皇后。若真的成事,郑端允肯定会离开睦州,所以希望女儿留在身边云云同样是刺探之语。 郑三桂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问展光风,他会否为了郑端允舍弃朝廷那里赐予的荣华,说白了,要展光风站队。 想明白对方话里的含义,展光风语气肯定地道“在我心里,郡主的份量不是任何功名利禄可以媲美的,那些都可以放弃的” “好,很好。若这个立场确定后,接下来,要我答应你们俩的婚事”说到这里,郑三桂脸色变得异常严肃,缓缓地继续道“你还要不折不扣地完成我交待的三件事……” …… 看着展光风离开的背影,郑三桂脸上笑容慢慢凝固,露出沉思的神色。 这时,房间的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瘦小身影——谋士林磊。他是郑三桂特意安排现场观察展光风的。 “先生怎么看展光风这个人?”郑三桂并未回头,直接问道。 “既在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林磊微笑道。 “哦,此话怎讲?”郑三桂来了兴趣,慢慢地转过身正面对着林磊。 “跟预想的一样,展光风并非展绍,展光风对前魏,特别是前魏皇室观感并不好,这个跟州狱中那些前魏余孽供词得到的结论一样。而且展光风是经历过魏末逃难的,所以对于王爷当时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安身环境,其实内心是感激的,这个也是他的内心话。从这点而言,他对于投靠于王爷应该不存在违背原则问题。也就是说立场问题不会成为你们间难以调和的根本矛盾”林磊淡淡地分析道。 郑三桂赞许地点点头道“那么出乎先生意料之外的是?” “从我们这段时间的分析,因为有死士的经历,展光风的性格沉稳,不易于直白表达自己的感情。没想到王爷当时提及到郡主的事情时,他会直接表达对郡主的爱慕之情” “这确实也出乎我意料之外”郑三桂脸露微笑,旋即有点得意地道“不过,我后来马上想通了,这应该是王妃或者允儿给他的暗示,让他顺着我意。那先生如何看待展光风身上的矛盾之处。有时候做事宁为玉碎,但是有时候也很会变通。” “嗯,关于这点,刚才我在屏风后面也在思考,最终也算是想通了”林磊微笑道。 “哦?愿闻其详”郑三桂肃然道。 “每个人做事的态度都和他的经历分不开的。展光风年幼时,经历战争,父母、施风雷等亲友都相继离他而去,所以内心里肯定很害怕再失去这些人。郡主无疑是他现在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因此郡主遇到危险时,他会奋不顾身挡在前面;施风雷一家,在他的心目中肯定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宁愿自己犯险也要送施霁月过桥。”说到这,林磊叹了一口气道“在逃难期间,可以想象,孤儿寡母的活下来肯定不容易,经过生活的打磨,他对世间的态度慢慢地形成了。” 郑三桂同意地点点头。 “重感情是展光风的优点,王爷容易通过郡主对其加以控制;但是,若王爷和他的至亲,比如安宁一家出现矛盾时,恐怕会成为你们之间不可调和的鸿沟。”林磊说到这里,语气中略带一丝忧虑。 “先生你认为刚才展光风故意说要举家离开,其实是故意试探我?”郑三桂脸色微变。 “应该是。展光风作为可通过多年的死士训练考核的幸存者,肯定能发现我们之前在他家周围布下的盯梢。 而心思如此缜密的展光风,发现一起生活多年的安宁一家身世应该也不是一个难事。 再结合王爷此前曾击杀过安宁父亲的事情,展光风肯定最担心您发现安宁一家的身世。因此,他出言探试王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郑三桂回想了刚才的情景,脸色有点难看地重重点点头。 “不过,王爷勿要担心,刚才王爷的应对非常好,在信息没有泄露的情况下,展光风不可能知道我们已经知道安宁一家身份。”林磊微笑地开解道。 “嗯,先生所言甚是。他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安宁一家的身世的事情是我们一个极大的优势。”郑三桂沉吟了一会,接着道“为了降低展光风的防备之心,考虑到展光风身后的欧阳春,之前我已经下令撤去了监视他家附近的桩子。此外,今天借着王忠事件的发生,刚才又加强了全城的戒备,每个城门都有之前监视过杨飞絮一家的斥候坐镇。他们这么大的一家子,谅也跑不了。” “现在展光风如何拉拢,就要看他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了,总体来说,展光风最大的价值在于以下几点:首先肯定是安宁一家了,王爷要成事,安宁一家必须要暗中牢牢地把控。现在安宁一家以展光风家人的身份留在睦州,是最好的结果。”林磊分析道。 郑三桂点头同意。 “其次他的价值在于他身后有一个武学宗师,现在戴一鸣被孙皇的拉拢下,王爷有一个不世出的宗师级人物支持,非常重要。展光风其他的价值包括:其父展绍在民间的威望,从这次江南马家如此呵护展光风可以看出,展绍在武林的影响力依然强大。其实孙皇也认识到展光风这个价值,所以才百般拉拢。” 郑三桂再次赞许地点头。 “但要拉拢展光风王爷手中的筹码并不多,只有一个,但却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这就要看王爷如何决策了”陆磊无奈地笑道。 “先生所说的,本王如何不知。展光风虽然有价值,但还不能让我舍得用允儿来换。”郑三桂笑道,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仿佛说“展光风你这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林磊点头同意,继续道“郡主嫁与太孙,朝睦两家结成姻亲,为王爷赢取时间,进可逐鹿中原,退可据守睦州,多方受益,是之前已经制定的策略。所以我没想到……” 还没等林磊问完,郑三桂摆摆手打断道“先生你说的是那三件事情,对吧?”说到这,郑三桂开怀笑道“要娶我的允儿,展光风还不够资格的,那三件事他肯定做不来的。 他现在不是多方追逐的对象吗?皇帝、前魏余党,包括本王都在招揽他。人啊,退路多了,难免会有小心思。 既然这样,我就——把这些路一条条给你堵上,最后他发现第三件事根本无法完成时,却发现那时除了投靠我,已别无他法了。” 第77章 有人来找茬 辞别郑三桂后,展光风走在王府中长长的廊道中,廊道是架设在一个占地超五亩的池塘上,池塘在夏天时会开满各色的莲花,美不胜收。但现在是冬天,而且睦洲地处高纬度的缘故,池塘里都是冰块。 展光风此刻的心情就如这坚冰一样,沉甸甸的。虽然郑三桂透露出愿意将郡主许配给自己的意愿,但展光风一点都不觉得这是睦王的真实想法。据展光风这么多年对这个睦王的观察,睦王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商人,凡事都会衡量得失。 睦王虽然疼爱郑端允,但在利益面前,这些亲情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目的更清楚不过了——他想通过自己来控制宁儿。 前朝叛将私下控制前朝继承人,在必要时挑起恢复前朝的大旗来造反——这些桥段历史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了。郑三桂现在明显想打这个算盘。 现在的情况是,郑三桂和自己都知道对方已经了解宁儿一家的身世,因此郑三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宁儿他们离开自己的监视范围的。所以,展光风试探完郑三桂后,也不再提携家离开睦州的事情。 现在自己唯一的优势在于,自己知道郑三桂的底牌,而郑三桂却以为自己不知道宁儿身份在他面前已经暴露。这点优势是佟敏冒死告诉自己的,想到朋友的帮助,展光风不由得心里一暖,暗自下决心“宁儿他们是我的至亲之一,我一定要带他们逃出险境” 就在展光风沉思间,不知不觉已经又回到了王府的西北侧——自己在王府的居住地旁边。这片区域都是死士营的范围,穿过两排居住的房屋后,在驻地的最深处,是几间打通的房子,这里是死士营的管理中心——巡护房。 刚才与郑三桂的会面,睦王也通知他,以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再住在这里了,让他去做好交接。 负责交接的是一个脸色蜡黄、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姓周,死士们平常的月度开支等大小事务都是通过他来办理的,因为什么都管,所以大家都叫他“周管事”。 看到展光风的到来,周管事明显有点诧异,脸色很快也恢复了正常。死士由于经常面临生死考验,因此活下来的同仁为死去的办理退房、结清薪金等事宜倒是常见。但活着的死士为自己办理清退手续,这还是周管事生平遇到的第一遭。 但诧异归诧异,周管事却不多说,毕竟好奇这东西在这里最要不得,知道的越多,命就会越短。 “麻烦展公子您等一下,我去汇报汇报”周管事明显也知道展光风今天的身份不再是那个普通的死士,因此在仔细打量了展光风一番后,用恭敬的语气道。 展光风点头后,周管事马上吩咐手下的一个小厮去汇报去了。 周管事为人圆滑,他在旁边陪着展光风聊天,天南地北的在胡扯。 “哟,今天是什么风把我们展少侠吹回来了”展光风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熟悉的声音。听声音,展光风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 果然,当展光风转过身来马上就看见了面前一脸阴沉的侯虎,侯虎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正是前段时间败于施霁月手下的,侯虎亲传弟子林洪。 在侯家三兄弟中侯虎的武功天分最高,年少时很早就踏入了六级,当年凭着一身横练的外功独行天下,尤其是同辈中罕逢敌手。而且侯虎有一个坏毛病,就是跟人比试时,从来不以以武会友为出发点,绝不会点到即止,与他比试的武者轻则断胳膊少腿,变成残疾;重则性命难保,所以侯虎赢得了‘疯虎’的外号。 就在他最志得意满之时,武林新秀榜评选出世上三大后起之秀:分别是南侠展绍、北侠欧阳春及玉面剑客戴一鸣,居然没有侯虎的一席之地。 于是,年少轻狂的侯虎决定走一条最简单的成名路径——挑战侠名最大的南侠展绍。 展绍起初拒绝了侯虎的挑战,避开这个疯狗,但是心胸狭窄的侯虎却以为展绍害怕了自己,于是他在江湖中大肆宣扬展绍是浪得虚名之徒,不敢与自己比试。 在侯虎一番骚操作后,侯虎发现展绍依然不搭理他。侯虎愤怒了,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于是,他开始公开宣扬自己最近喜欢上吃槐花饼,而且要的是家中种植的槐花树,而不是野生的槐花…… 士可忍孰不可忍,听到侯虎这样露骨的挑衅,展绍怒了,侯虎求锤得锤。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侯虎依然历历在目,但同时也是他最不堪回首的一天。 那一天,侯虎携刚晋升七级之势在京城正面挑战展绍,为了扩大影响力,侯虎早就将消息散布出去,武林中好事者提前一个月就把周边的客栈订满了,以求亲眼目睹这一场龙争虎斗。 但是结局很令现场这些见证者失望,比试只可以用一边倒形容。气势汹汹的侯虎仅仅撑过了三十招就被南侠一掌打中了他的腹部,他就如断线风筝倒飞了出去,完败。 其实,后来很多现场观战的人都认为,侯虎之所以能撑过三十招,完全是展绍故意的照顾他的面子。若展绍全力施为,侯虎根本撑不过十招。 “我这一掌估计你要用至少三年才能恢复,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好好静心思过,想明白自己为何要习武。若只是想恃强凌弱,那么你根本就是有辱武者一词”这是展绍跃下场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被击败后的侯虎拜入郑三桂门下,果然展绍那一掌让他武功好几年都难以寸进,但心中复仇的怒火让他的斗志不灭,凭借着惊人的毅力,他不仅恢复到七级实力,甚至还踏入了七级高阶,他在耐心地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老天爷没有让他久等,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地点牛嵬坡,他毫不迟疑地参与了当天的围剿。 那天是他第二次受辱,要是第一次交手时,他还能勉强抵挡十招的话,那么那一天的展绍绝对可以三招之内放倒自己。不过幸运的是,那一天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边不仅有侯龙、侯豹两兄弟,也有周沐这个八级高手,更加有戴一鸣那个妖孽。最后是他奋不顾身地用一记叠影子腿缠住了展绍的腰腹,阻滞了对方的行动,逼展绍与周沐全力对上一掌,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展绍最终吃了戴一鸣那致命的一掌。 侯虎为此付出的还是一掌,展绍用同样手法,打中了他同样的部位。只是这一次,他受到的伤害更严重。那一天后,侯虎每次运功时,胸口都会发闷,有时甚至会吐黑血。前段时间他们三兄弟奉命去营救小郡主时,他都因旧伤复发最后才赶过去。 每天受着旧伤困扰的侯虎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人终于死了,而且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当众受辱的仇终于报了。能报这个仇,说白了也是借了郑三桂的力量,为此侯虎开始全心全意辅助郑三桂,为他培植守卫力量——死士营,主管守护,人称二爷。 而展光风的职责就是保护郡主,工作内容属于守护。 仇人的儿子居然躲在自己的鼻息之下苟活,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第二次成了天下的笑柄,估计展光风为此不知道夜里笑醒多少回了吧?所以今天,侯虎听到展光风回来办理交接时,马上带着自己的弟子过来,他想找回场子。 看到是以前的顶头上司,展光风客气地道“见过二爷”,说话间,展光风头皮一阵发麻。 “唉,展爵爷这么客气,可折煞老奴了”侯虎此刻也发现了展光风穿上了官服,感觉对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似的,不禁怒发冲冠,他忍着滔天的怒意嗤笑道。 展光风是知道侯虎和自己父亲的过节,但现在敌强我弱,起冲突非常不明智,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因此展光风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二爷说笑了,还没答谢你之前一直对我的关照呢。” “关照?大名鼎鼎南侠的儿子哪里用得着我关照啊?”侯虎阴阳怪气地说道。 展光风无奈尴尬地笑笑,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在对峰山断桥那天做的事,我也看到了,的确是很威风。没想到我手下的儿郎也会演英雄救美这一出”侯虎笑骂道。侯虎旁边的林洪也附和着发出讥笑声,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恨意。 林洪有足够的理由要让展光风难看,除了师傅与展绍的恩怨外,想起那天自己被施霁月打败的事情,心胸本就不宽广的他怀疑这个是不是展光风和施霁月合谋让他难看,因此这个账不知不觉内心已经算在了展光风头上了。 展光风耸耸肩,既然对方诚心找茬,那么就干脆不搭理心中想着脱身的办法,很快,他想到了脱身方法。 看到展光风这个若无其事的样子,侯虎脸上一沉,他这次特意带着林洪过来,就是想让林洪代为出手教训展光风的,但就在他想通过激怒展光风实施计划时。展光风此刻却先他一步说道“二爷,其实我本打算办理清退手续后,去拜访二爷您的” “哦?你原打算会去找我?”侯虎眯着的双眼发出寒芒,有点狐疑地看着对方。 “是的,事关王爷密令,二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展光风神秘地道。 侯虎狐疑地看着展光风,但展光风披着一张这么大的虎皮来说话,也没有办法,只能使个眼色,让林洪他们退后,耐着性子附耳听展光风的传话。 展光风一边说,侯虎的脸色就一直阴晴不定,展光风说完后,客气地拱拱手,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师傅!睦王会让他给你传话?”看着逐渐离去展光风的背影,林洪有点狐疑地问道。 “嗯,看来假不了”侯虎脸色阴沉,又恶狠狠地补充道“算他好运,不然今天我就让他好看。” 第78章 想要我,打赢我 离开了死士营的王府驻地后,展光风不禁长长松了一口气。 林洪这人,虽然练的是大开大合的外功,但却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在他的师傅怂恿下,肯定会把被施霁月打败的气撒到自己头上。展光风虽然近期的武功大有进展,但是与林洪相比,还是差了两个大境界,真的打起来,落败的几率非常大。 展光风暗自提醒自己,现在自己身上担子很重,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因为受伤让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无法实施。因此他用巧妙地因势利导,避免了刚才的麻烦。 正在思索间,迎面飞快地走来两个人。展光风立刻认出来人正是,郑端诺和戴怜星。 戴怜星的穿着也如平常一样,一身简洁的白色紧身女装,衬托着那姣好的面容显得英气勃勃的。 戴怜星和郑端诺两人并排急走着,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但当他们看到展光风后,马上停下了脚步。 “诺公子好,戴小姐好!”展光风马上趋步上前,他向两人微微拱手行了一个礼,考虑到郑端诺在身边,因此展光风表现不能像只有戴怜星一人在场时那么的随意。 “展光风你——就这么出来了?”戴怜星狐疑地看了展光风一眼,没头没尾地突然问道。 “啊,什么就出来了?”听到戴怜星莫名其妙的问题,展光风非常不解。 戴怜星鼻子哼了一下,并没有回复。但很明显刚才脸上写满的着急神色缓和不少。 “你,就是展光风?”此刻,旁边的郑端诺试探地问道,说话间,露出一排齐整洁白的牙齿。面容俊朗不凡,不愧是迷倒整个睦州少女的美公子。 “是的,展光风拜见诺公子”展光风早前从与郑端允的书信来往中,知道郑端允这个弟弟为了他们俩的事情也是付出颇多,因此很有礼貌地行礼道。 听到展光风肯定的回复后,郑端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展光风一番,然后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言语恳切地道“展光风,我听胞姐说过你多回,现在终于有机会当面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前些日子对胞姐的照顾,并拼死护她周全。” “公子言重了,这是展某人的分内之事”展光风连忙回礼。 郑端诺见状马上伸手虚扶的姿势,他一向给人温文儒雅的感觉,让接触的人很容易产生亲近。 两人客套几句后,展光风看到一旁并不说话的戴怜星,疑惑地道“刚才见两位走路匆忙的样子,若两位有急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不耽搁二位”说完,眼睛瞥了一直不说话的戴怜星。 戴怜星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的不悦,嘴角轻微地向上扬。 “展公子留步,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找你的”郑端诺也察觉到戴怜星的不快,马上接话道。 “找我?”展光风不解。 “刚才我从允儿房间出来,离远无意看到你走进这个院子,没多久侯虎就很着急地进去了。我看你们进去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出来。我就想过来看看,恰好遇上了他”戴怜星手指郑端诺,白了展光风一眼,没好气地道。 “是的,我刚好路过要去找胞姐,看到她很着急的样子往这里来,我就……”郑端诺接话解释道。 “谁很着急了?”戴怜星听到郑端诺说到这里时,脸上微微一热,嘴巴却不满地嚷道。 “啊?”郑端诺明显被戴怜星突如其来的话噎住了,尴尬地赔了一个笑脸。但他待人接物的能力还是非常强,马上纠正道“是是,是我说错了,不是着急。戴小姐武功底子好,她平时走路时,我经常要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我什么时候走路时,要别人小跑才跟的上?好像我经常很不通情达理似的”戴怜星语气更加不满,旋即想到什么,瞪了对方一眼骂道“还有,你什么时候经常跟着我后面了?请诺公子你要自重” “是是,戴小姐说的是。我的话欠周全”郑端诺再次吃瘪。 展光风听完事情的原委后,内心微微一热,他知道戴怜星之所以那么急匆匆赶过来,就是害怕侯虎对他不利。于是展光风很感激地向戴怜星行了一个礼,轻声道“谢谢戴小姐的关心,我,没事” 听到展光风这句话,戴怜星鼻子中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是从脸上露出的笑意来看,戴怜星还是很受用的。 郑端诺看到两人这个样子,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还是姐姐,眉头一皱,岔开话题道“展光风,你今天应该见过我母亲了吧?” 展光风点点头“嗯,见过了,王妃对我甚是照料” 郑端诺点点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戴怜星,温声道“既然展光风没有事,戴小姐,朝廷前段时间赏赐的东西里有几个东洋来的镜子,可以让胖人变瘦,矮子变高个,若你没事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看到两人这个样子,展光风心里不由发笑。他以前混迹于丫鬟、家丁之流,也听到下人们的一些小八卦,在下人中,一个很热的话题就是:郑端诺和戴怜星是否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具体来说就是郑端诺明显很喜欢戴怜星,甚至经常让自己的姐姐约戴怜星上门,就是为了多点见到戴怜星。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丫鬟们都义愤填膺“我们家的诺公子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啊,要哪个女人不可以?而戴怜星一个女人家家的居然跑去学武?成天打打杀杀的,哪里有点淑女范?这成何体统?” 每到说到这里时,往往有很多补刀手,甲补刀手会提醒道“你说的还不完整,戴小姐比少爷年纪还大,更加配不上我们少爷。 这时,乙补刀手加油添醋地道:”更可恶的是,戴小姐居然对少爷爱理不理的。都不自己照照镜子,凭容颜,公子可是甩戴小姐好几条街呢”说完,几个丫头们都会唉声叹气,抱怨上天的不公,为何自家公子就不往自己身上多看几眼呢…… 想到这里,一种要撮合两人的心思从心底冒了起来,于是展光风还没等戴怜星搭话,马上附和道“诺公子说的那种镜子,我之前也看过,着实有趣,代小姐真的应该去看看。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两位雅兴,先行告退了。” 戴怜星本打算拒绝郑端诺,再好好问一下展光风与睦王会面的情况,然后再向郑端允通传。但是戴怜星的话还没出来就被展光风的这句话生生噎回去了。 看到展光风急匆匆地离开的背影,戴怜星转头看向郑端诺,脸上的笑容冰冷。“诺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看到对方的笑容,郑端诺心里不禁一个激灵,“我……” “我什么?有空多点练练筋骨,要变得强壮起来。还要多点晒晒太阳,男人要这么白,长的那么好看干什么?”戴怜星冷嘲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郑端诺,戴怜星心里都有种奇怪的不自在感觉,只想早点离开。 “练武?”郑端诺脸上笑容僵住了。 “是的。而且我告诉你,不是每个女子都喜欢长得比娘们还俊的男子。”戴怜星鄙夷地看着对方,语气渗透着一丝神秘,压低声音道“至少我就不喜欢,要入本小姐法眼的男子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郑端诺几乎是本能地问出来。 “就是,想要我,打赢我”戴怜星说这句话时,身子已经离开郑端诺一段距离,只有声音在郑端诺耳边回绕着。 郑端诺心里只能苦笑地摇摇头暗道“展光风这人难道就这么有魅力?不仅姐姐钟情于他,怎么连戴怜星好像也是。不过好像,展光风也打不赢你吧?” 第79章 闻香识贼 当戴怜星追出王府时,展光风居然早已不见人影了。 戴怜星恨得咬咬牙,心道“以为你跑得快我就找不到你了?这么多年来,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把你给找出来”,她跺跺脚,稍作迟疑,便直接转身往左边的街道追了出去。 诚如戴怜星自己说的那样,她找展光风很有一套,这一次她同样没有判断错误,很快就找到了展光风。 此刻的展光风正在一个卖煎饼的档口前买单付款。 今天展光风是穿着一身名贵的男爵服,小摊主当然识货,正满脸堆笑地应答着。 “你跑的倒是挺快,明知道我想了解你今天见未来岳父大人的情况,你倒好,居然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个娘娘腔?”戴怜星愤愤不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听到戴怜星的话音,展光风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对方说的“未来岳父?”是指什么。 展光风无奈摇摇头,他一边指挥着小摊贩给他多打包两个煎饼,一边笑道“诺公子是娘娘腔?别人就是长的俊俏一点,哦,不对,不是一点,是俊俏很多。既然说开了,关于诺公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说到这里,展光风已经回过头若有深意地看着戴怜星,压低声音道。 “什么秘密?”戴怜星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问道。 “我看得出来,诺公子的身体其实非常结实,他自小练习六艺,其中的射、御都是非常精通的。当然不能跟戴小姐你这种习武之人相比,但肯定不输一般的普通军士。”展光风打趣道。 “切,什么精通六艺的,在本小姐看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且老娘青睐的男子,必须能打败我?”戴怜星不屑道。 “老娘?”,展光风被逗乐了,叹气摇摇头,心道“你真的是凭自己的实力单身的”,给小摊付了款后,两人并排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中。 展光风看着戴怜星怒气未消的戴怜星,惋惜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诺公子是什么人啊,模样不说了,那是顶呱呱的,我从来未见这么俊俏的男子。难得是他的品性跟郡主很像,很温和,心地也好,下人们都交口称赞。全睦州甚至全天下的少女,哪个不是梦想着可以跟诺公子能多呆一会。你倒好,好像躲瘟疫似的避着他。而且,你未来的相公必须能打得过你?你想要多大年纪的呀?你就这么喜欢大叔?” “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娘娘腔,下次我也让你的诺公子陪你去。听说模样长的俊俏的公子哥们,喜欢男女通吃,没准他那种娘娘腔最喜欢就是你这种皮肤黝黑,满身伤疤的精壮男人呢”说到这,戴怜星忍不住扑哧一笑,自己被自己逗乐了。 “你真恶心”展光风白了对方一眼。 “好吧,不扯别的,你未来岳父是怎么许诺你的”戴怜星转回正题。 “你真想知道?”展光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状。 “我不想知道,但是有人肯定想知道。你说给我听,我转告诉她”戴怜星脸上若无其事的,但耳朵往展光风嘴巴里凑近了点。 “既然是未来岳父对未来女婿的承诺,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外人道呢”展光风说完,哈哈两声,跑开了。留下戴怜星一人在原地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虽然不是圩日,但由于临近过年,百姓们都逛街置办年货,所以睦州城也是热闹非凡。街上各类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那家胭脂水粉店好像来了新货啊,你不去看看?”看到戴怜星仍气鼓鼓的样子,展光风手指着一家人气爆满的胭脂店对戴怜星打趣道。 “哼,本姑娘不用这些”戴怜星冷冷地道。 没过多久,展光风又指着一个布料店道“好像这家布料店今天人很多的” “没兴趣”戴怜星瞪了对方一眼,心想“看你能守秘密到什么时候” 正当戴怜星展光风二人在街上闲逛时,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喝骂声:“外国人就了不起?吃饭就可以赖账?”接下来就是一阵嘈杂声。 展光风听到声音后,头也不回地向戴怜星道“走,去看看”说完,也不理戴怜星是否同意,径直寻声音的方向走去。 戴怜星咬咬牙心里暗骂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爱凑热闹,长舌”但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声音是从一家饭店传出来的,街上人很多,爱凑热闹的国人此刻已经在店家的门前围了七八层。 看到展光风已经径直挤到前面去了,戴怜星皱皱眉。也没多想,双手掺杂一些内力,把周围的看众分开。两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感到脚步一下子不稳,往两边倒去。 被戴怜星暗劲推开的人们反应过来后,刚想骂人时,却发现前面走的只是一个瘦小的女子。刹那间居然分不出来是谁推开自己,还是自己刚才没有站稳。趁着众人迷惑瞬间,戴怜星已经无声无息地挤了进去。 两个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此刻正围着一个身材高大,头发金黄,蓝眼睛,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的外国男子,其中一个店小二正拉扯着这个外国男子扯着嗓子在喊。听声音,刚才街道上传来的喝骂声应该就是这个店小二发出的。 此刻,那个外国男子正露出着急的神色,嘴上用不咸不淡的中文向两个小二解释着什么。 许久,展光风和戴怜星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很简单,就是这个外国高大男子在这个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后,结账时却发现自己携带的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银两被人给顺走了。那当然没钱结账了,加上语言不通,被茶楼小二认为是白吃的起的争执。 此刻这个外国男子满脸的窘迫,比手画脚地解释着自己不是白吃,只是真的遇上了小偷了。 小二当然不能放他走了,外国人用餐时,他以为遇上了一个大水鱼,因此推荐的菜品都是非常名贵的,这一顿下来花了三两多银子,这笔账要是要不回来老板肯定要从自己的工钱克扣了,因此拉着外国人的衣袖不放。 “我不管你是不是遇上了小偷,总之谁也不能吃白食,若你没有钱,那么我们就见官去。”拉着外国人衣袖的小二开始不耐烦了。 “我,我真的不是不想给,我的钱真的被人偷了”听到说要去见官,外国人更加着急了,求助地对周围的人道“各位朋友,你们中土有一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天我龙汤姆遇上点小麻烦。不知道哪位朋友能借我点小钱,我以后必定酬谢”说完,眼睛恳切地扫向众人。 最后,龙汤姆发现了站在人丛中,身穿子爵服的展光风身上。其实,子爵服与官服存在很大的差异,但是龙汤姆哪能辨识的出来,很自然认为展光风就是一个官人。于是龙汤姆马上朝展光风抱拳道“这位官爷,可否为在下行个方便,感激不尽” 看到龙汤姆向展光风求助,旁边的人很自觉地让开一条小路。 展光风看到这个龙汤姆的外国人看向自己,微笑道,“出门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是无依无靠的外国人。但与其借钱还不如用回自己的钱。两位朋友,我说的对吧?”最后的这句话,却是对身边那两个普通农夫打扮的中年人说的。 展光风对着说话的两个人,眼中明显出现一丝慌乱的神色,本能地反驳道“你,你说什么?他问你借钱,你有钱就借,没钱就不要胡说八道”。情急之下,他们也不顾展光风明显是个富贵人打扮了。 其实正是这两人之前在大街上发现了闲逛的龙汤姆,于是一路尾随,最后趁龙汤姆不注意时,割开了包裹,顺走了里面值钱的物品。他们把贼赃藏好后,发现这个神经大条的龙汤姆居然还没发现自己的包裹少了东西,于是抱着安全看热闹的心态,看这个龙汤姆怎么收场。没想到突然被展光风一下子判断出来。 两人嘴里骂骂咧咧着,就想排众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展光风看到两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本来只有八分把握的信心更加充足了,他双手探出,一下子抓住两人的肩膀对着龙汤姆问道“你好好想想,这两人是不是一直在你身边晃悠?” 被抓的两人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没有了力气,想说话但是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围观群众看到有人动起手来,哗啦一声散开一边,对着场中央的四人指指点点。 龙汤姆看到这个情景,心里生出一丝希望。他瞪着深蓝的大眼睛努力回想是否见过这两个人,但是他来自东方,对于西方中原人的脸孔有一种天然的“脸盲症”,怎么也想不起来。半晌后,龙汤姆向展光风苦笑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听到龙汤姆的这句话,本来心慌的两人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趁着展光风皱眉时,用力甩开了展光风的虎爪,嚷道“你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随便诬陷人啊,看到没有,这个外国人都说不记得了。你想一下,要是我们偷他的东西的话,肯定会在他面前出现过,他怎么认不出人来?” 龙汤姆学着这里人的风俗,抱歉地向展光风拱拱手。 展光风眉头一皱,沉声道“错不了,肯定是你们。”说完,运指如风,一下子又把两人制住,并且顺手点了他们的哑穴。然后马上搜两人的身子,但是令展光风失望的是,两人身上除了两块碎银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被制住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口里不断地哼哼唧唧地,想来要不是被点了哑穴,他们此刻早已开骂了。此刻周遭的人群看到这个情景,也开始指指点点的,也在为两个小偷鸣不平。 对于展光风的行动,戴怜星有点惊讶,在她看来展光风一直做事沉稳,没有充足的把握断不会如此鲁莽。 “要不是你们干的话,你们身上怎么会有这个外国人身上的香味。你们得手后还有恃无恐地出现在这里,就是说明了东西已经被你们藏好了。不过,你们不说没关系。实话跟你说,我是苗人。刚才我已经给你们种了真心蛊。真心蛊你知道不?这种蛊还真的是有意思,中蛊之人若是说实话,那么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说谎的话,哼,你们猜最后会怎么样?”展光风嘴角轻扬,笑眯眯地问道,随即在两人身上拍了一下,解开了他们的哑穴。 睦州乃四战之地,汉人、苗人、契丹人、女真人等不同民族杂居于此,因此当众人听到展光风自称是会种蛊的苗人时,都不觉得稀奇。大魏得天下时,获得了苗人的大力支持,因此苗人得官封爵的人不少。出于对苗蛊的恐惧,众人听到展光风的话后,齐刷刷地退开一边,以免殃及池鱼。 戴怜星是没有躲开,她听到展光风胡扯时,心里乐开了花,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 “会,会怎么样?”两个痞子不约而同问道,他们此时已经方寸大乱,苗疆虫蛊的厉害一直在民间广泛谣传,没想到今天居然遇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说到这里,展光风探下身子低声道“就是会肠穿肚烂而已,你们现在应该感到全身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自己吧?放心,这是正常现象,是虫蛊开始在你身上下蛋,繁殖而已。” 其实展光风内力并不强,不能封闭他们的穴位太久,若两个痞子自行检查自己的身子时,会发现叮咬痛感已经减缓不少。但两个痞子这时已经魂飞魄散,哪里能分析的出来,此刻都脑补着千万只虫子在啃咬自己身体的情景。两人都不是意志坚定之人,此刻马上缴械投降求饶道“爷饶命啊,我们招,我们招。”于是,两个地痞如丧考妣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盗窃成功后,由于银两比较重,按常理来说,龙汤姆应该很快发现背包的重量变轻而察觉被盗的事情,为此,两个地痞还早就计划出一个撤离的方案。但是龙汤姆却是一个很粗线条的人,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就这样,两个地痞悠然地回家换了衣服,放下银两后再上街时,听到龙汤姆与茶馆小二的争吵。耐不住作案后的得意心态,跑回了现场。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在作案时会沾上这个外国人的体味,而恰好眼前这个苗人鼻子又是那么的灵敏。 第80章 捕头崔明 正在展光风成功抓到盗贼的时候,饭店门口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及嘈杂声,“让开让开,公差办案”。官差终于到了。 四周看热闹的众人很自觉让开一条路出来。官府过来一共有三人,一个捕头两个捕快。带头的捕头皮肤黝黑,三十五岁左右的年龄,身材魁梧,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左脸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据说是当年他在抓捕疑犯时留下的。 从疤痕可以看出当时情况是如何的危险,要是疑犯的刀稍微偏移一点,他的左眼就肯定被挖出来了。从没有疤痕的英俊的右脸颊可以想象,这个捕头破相之前肯定是一个俊朗不凡的大帅哥。不知道是否左脸颊的刀痕太令人印象深刻,显得捕头的双眼比很多人都凌厉,不怒而威。 看到捕头进来时,展光风心中不免一热,没错,他认识这个捕头,其实不仅仅认识,应该说得上很熟悉。 十年前,一个失去了母亲的男孩子怀揣着一个陌生少女赠予的玉镯,颤颤巍颠地走进了一家当铺。那个小男孩要把玉镯典当了,给他母亲殓葬。 那时整个睦州都很乱,当铺附近就更乱,因为从当铺出来的人都会有一定的当银。小男孩去的那个当铺门口就有一群地痞在那里蹲守,随时准备洗劫典当了财物的人,这一次他们盯上那个看上去瘦小的男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平常,几个地痞寻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开始围攻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之所以要围攻是因为这个小男孩虽然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怜,但着实厉害,特别是眼中流露出的那股狠劲。 当这群地痞好不容易把小男孩摁倒在地时,他们才惊恐地发现有两个伙伴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杀了他”为首的地痞眼露凶光,这个小男孩看上去十岁左右就如此厉害,长大了还不逆天了。梁子既然已经结下,最令人安心的方法就是让他永远长不大。而且现在整个睦州乃至全国都乱哄哄的,杀死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算不了什么。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绝望地看了远处的天边,天还没黑,熟悉的星空还没出现。也好,母亲应该看不到自己被杀的这一幕,而很快他们母子就可以相见了。想到这,小男孩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在干嘛?住手!”一声大喝如平地惊雷。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人出现在街角处,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个捕快左脸上有一道深深触目惊心的指疤痕… 看到捕快来了,地痞一哄而散,连地上的赃物都来不及捡,当然更不可能照顾还趴在地上的同伴了。 破相捕快也没有追,他捡起地上的包裹,看到里面居然有上百两后,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皱眉问道“这两个人都是你打倒的?这么多钱你是怎么来的?” “逃难来这里之前,家中从小就把我送到武馆学武,希望我能有一个结实的身体;而那些钱是典当了家中长物所获”小男孩忐忑地看了眼前这个面相不善的捕快结巴地道,那一刻,小男孩内心非常担心这个捕快会白吃黑,私吞了这笔钱,那真的是才离虎穴,又进狼窝了。 捕快也不起疑心,从展光风的谈吐来看,的确是出自富家子弟。与穷苦人家希望孩子寒窗苦读谋取功名不一样,富贵人家喜欢将子弟送到武馆学武,这就是所谓的穷文富武。 “把钱收好,所谓钱财不可露眼知道吗?”捕快沉声道。说完,把包裹塞到男孩怀里,然后一手一个将瘫在地上的两个地痞拎起来,大踏步地离开了。 捕快知道,不能把身怀巨富的小男孩带到衙门,不然真的是羊入狼穴了,那时候的衙门对于这些逃难户着实没有多少仁义可言,特别是一个怀揣百两白银的小男孩。 之后那些年,小男孩在民巷里会经常看到这个捕快的身影,也知道了渐渐知道了他的名字。崔明,因为跟催命谐音,因此大家私下都称呼他为催命。没错,捕快催命。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个名字没有叫错,那些年,整个宁锦城都很乱,特别是流民聚集的北郊民巷,杀人越货的戏码每天都在这里发生,捕快催命的到来无疑是官府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他不仅仅是一个好捕快,更加像是一张催命符,是那些作奸犯科的催命符。 断案如神、杀伐果断是这个捕快身上的标签。在催命捕快的强力有效管辖下,北郊民巷慢慢恢复了秩序,捕快催命很快变成了捕头催命,在民巷住民的心目中威望很高,尤其是在小孩子心目中,小男孩展光风就是其中的一员。 捕头催命后来也见过辖区内的展光风,对于能在众地痞的围攻下重创两个小地痞的小孩,正常人都会多关注的。起初,催命捕头对于展光风很感兴趣,单独找过展光风,旁敲侧击地询问展光风身世的问题,但展光风当时虽然年小,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世绝对不能泄露,因此依然坚持自己那天第一次见崔明的说辞。 看到没有能从展光风嘴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渐渐地崔明也对展光风失去了兴趣,毕竟北巷民巷到处都充斥着犯罪的味道,足以让崔捕头感到头疼的了。也许真的如这个小孩子说的那样,只是年少时练过武,而那天那些小地痞又太弱了吧。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崔明看着两个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农夫,眉头轻蹙问道。 “崔捕头,你还记得我吗?”展光风迎上前,向崔明轻轻一揖道。 “你是?”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熟悉的年轻人,崔明有点迟疑道,他已经好久不见展光风了。 “崔捕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民巷的杨元绍”展光风微笑道。 “杨元绍?……展光风?”崔明大吃一惊,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展光风的事情最近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作为民巷的捕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辖区内出了一个大人物呢。 “正是在下”看到童年偶像依然记得自己,展光风很开心。 崔明脸上很快恢复平常的镇定,恭敬地向展光风参拜道“卑职崔明,参见爵爷” “崔捕快免礼”展光风忙上前,双手轻扶对方,语气恳切地道“崔捕头勿要多礼,想当年,若非您出手相救,恐怕光风早已被地痞杀害。以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特向你道谢。” “爵爷客气了,只是小事一桩而已,无足挂齿,而且那的确是崔某分内之事”听到一个爵爷还惦记着往事,崔明心中一暖。 “崔捕头莫要谦逊,有道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前些年,若非有崔捕头你,民巷不知道要乱多久,牵连多少可怜的百姓。所以大家才会称你为神捕”展光风发自内心的感激。 崔明顿了一下,展光风的平易近人让他没有那么拘谨,他抬头注视着展光风,自嘲道“坊间的谬赞,真要不得。让我飘飘然地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狗屁神捕了,连自己的辖区内隐藏着名满天下的南侠后人都没发现”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有点伤感地叹气道“爵爷的令尊乃天下武者的楷模,崔某一直将不能见到大侠为平生遗憾” “崔先生过誉了,其实家父与你一样,都是以为民申冤为目标,工作内容也相仿。也许家父得到江湖人士关注也多点。但是若以对百姓的贡献而言,先生断案如神,带头为民巷百姓带来安定,造福一方,成就真的不在家父之下。请崔先生也不要叫我爵爷了,我的命是你救的,若不嫌弃,我称呼你为一声崔大哥,你称我为展兄弟即可”展光风发自内心地道。 崔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左脸的刀痕更加的令人触目惊心,他定定地注视了展光风片刻,旋即爽朗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公子为入处世若此,展大侠真的是后继有人了。既然展兄弟都这么说了,那么为兄我却之不恭,以后你我兄弟相称。” “谢崔大哥”得与昔日救命恩人称兄道弟,展光风着实高兴。 同样高兴的还有崔明,他为人爽朗,没想到当年的一桩小事却换来一个知心朋友。接下来,崔明很详细地询问了此间事情的经过,当得知展光风凭灵敏的嗅觉判案时,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看来,展兄弟真的是继承了展大侠的优秀血脉,同样是断案如神。” 客套寒暄几句,崔明让手下登记了龙汤姆的口供后,径直押着两个贼人,带上苦主龙汤姆回衙门了。龙汤姆再次感谢展光风的高义相助,也学着汉人的口吻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什么“青山依旧,绿水长流,以后有缘相见时再道谢”的话。 崔明离开前,拍拍展光风的肩膀,亲热地道“今天,大哥我有公务在身,过两天,我定当在春风楼设宴,宴请兄弟。” “大哥先忙你的,恰好我明天的确要到衙门,到时候肯定要麻烦到你的了”展光风抱拳道。 “哦?”崔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展光风过明天就去衙门,明显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已规划好的,那么他来衙门肯定就是公事了,会是什么呢?虽然心里难免狐疑,但崔明已经当差多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神色很快就恢复平静道“好的,那么为兄恭候兄弟你” 说完,两人拱手分别。 “喂,你好像跟这个捕头很熟的样子;还有,刚才你说他曾经救下你的命,又是怎么一回事?”看着捕头远去的背影,站在一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戴怜星忍不住问道。 “你想知道啊?”展光风打趣地道。 “不想,本小姐才没那么八卦。”戴怜星高傲地挺胸道,但是话一说完,她马上后悔了,果然听到展光风道“既然你也不想知道,那么我就不说了。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展光风云淡风轻地说完后,微笑地走出茶馆。 戴怜星心里暗骂一句后,跺跺脚,追了上去。 第81章 堪折楼 展光风今天的游兴很高,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看到点什么新鲜玩意就凑上去,特别是最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 街上行人如织,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结伴同行的同伴往往容易被人流冲散。但戴怜星不是普通人,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一直在展光风背后的十丈紧跟着。 终于,展光风的游兴尽了,他转过头来,看着身后铁青着俏脸的戴怜星,呲牙一笑道“戴小姐为何一直在我身后跟着,却又不上前跟我说话呢?” “没什么好说的,我在看你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戴怜星脸上冷冰冰地道。 “翻出什么浪花?此话怎解?”展光风一脸的委屈兼疑惑。 “哼”戴怜星冷哼继续道“你今天很不正常,不要以为我没发现” “哦?”展光风满脸的委屈。 “从王府那里见到我开始,你一直预谋想找机会偷偷撇开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想去见施家那对姐妹花对吧?我告诉你,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敢对不起允儿,我扒了你的皮。我跟着你,施家姐妹就不会那么堂而皇之地来找你,也是为你们好!”戴怜星狠狠地道,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容,但是眼里透出一丝不屑。 “冤枉啊,我什么时候想过撇开你了?而且即使想撇开,我明人不做暗事,也是光明正大地撇开”展光风不服地辩解道。 戴怜星白了对方一眼,戏谑道“你这种小伎俩不要以为骗得你姑奶奶的双眼”顿了一下,继续用不屑的语气继续道“而且,对于你展光风,姑奶奶我很熟悉,无论你怎么躲,姑奶奶都可以瞬间找到你,更何况你现在想在姑奶奶的眼皮底下逃掉?不要做梦了。” “哦,被你说说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我的确不能偷偷地甩开你”展光风心悦诚服地点头道。 戴怜星扬起俏脸,得意地盯着对方。 “我真的撇不开你?”展光风很认真地让对方确认一次。 戴怜星笑了,她夸张地用手轻拍嘴巴“你可以继续试啊,你那三脚猫功夫,最多二十丈,我一定能追上你”戴怜星还没有把话说完,神色大变,紧接着马上大声呵斥道,“展光风,你给我站住”。 是的,戴怜星判断是没错的,以他们俩的武功差距,真的最多二十丈,戴怜星就可以追上展光风。但是展光风要去的地方就在旁边的街道上,离展光风的距离绝不超过五丈,而那个地方却是戴怜星不能追去的。 不知什么时候,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句名诗便与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句话联想到一起。 堪折楼是这个时代青楼的天花板,在大吴境内的各大城市,堪折楼都有分号,而且总是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街道。灯红酒绿,倚红偎翠,是无数纨绔子弟、文人墨客向往的温柔乡。 宁锦城的堪折楼其实不是一栋楼,而是一个大院,进了大门后,里面才是主楼,大楼后面是姑娘、丫鬟等人的住所,当然恩客留宿的地方也会在那里。 大院门口这个时候只有两个神情萎靡的护院,是的,现在不是黄金时段,没有人会选择这个时候来搞破坏,易妒的悍妇们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家里的老爷们。 这是堪折楼安保最薄弱的时候,也是最安全的时候。两个放松警惕的护院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就闪进了大院。接着他们很快就又发现一个穿着劲装的美丽女子在楼外跺着脚对着刚进去的贵公子喊骂。 两个相视一笑,这种狗血情景他们见得太多了,有更彪悍的妇女甚至会冲进来,这时就要他们这些狗腿子发挥作用的。但他们现在却很放心,外面这个女子明显不是那种悍妇,女子正一副气急败坏的在门口大骂,不敢进来。 骂就骂吧,这些情况也见怪不怪,所以两个护院只是摆出了一个防止对方强闯的姿势,也不阻拦。 戴怜星的确不敢强闯堪折楼,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唯独这个地方她不能进去。毕竟还是云英未嫁的女子,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进出这个着名的风月场所,自己还要不要嫁人了。 戴怜星怒不可遏,她骂了一会,发现展光风没有回来的意思,咬咬牙,转过头就走向一对身穿褐色长裙的女子旁边。 这对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面色土黄,明显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是这里非常普通常见的农家妇女,若这两个女子还有一点特殊之处,就是其中有一个女子长得很高。不过,睦州是一个多民族杂居地,身材高大的胡女经常可以看到,所以倒也不特别引人注意。 这个高个女子面容虽然很普通,但是身材玲珑有致,婀娜多姿,好颜色者也许会暗叹,这样的身材要是换成某某花魁的俏脸那该多好啊,而现在……真的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 两个女子此刻正在一个捏人偶的摊贩前,好像所有注意力都被摊主的高超手艺吸引住,一点都没有发现戴怜星的靠近。 “你们两个胆子真大,一路上居然就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跟着我。”戴怜星靠近两人,用只有两女能听到的声音低喝道。 农家妇女打扮的两个女子正是施家两姐妹。知道被戴怜星发现后,两人神色依然保持平静,好像没有听到戴怜星的话似的,没有搭理戴怜星。 戴怜星冷哼一声,继续低声冷嘲道“你们不是一直想甩开我单独与展光风见面吗?去找他啊,他现在就在这个销金窟里,你们这么不要脸,想必这种地方也拦不住你们” “谁不要脸了”施霁月忍不住低声骂回道。 “你们要脸?别人今天都见家长了,你们两个还没出阁的女子这时候来找他!而且我再跟你们说一次,展光风和郑端允他们两个是天生一对的,你们不要拆散他们。”戴怜星满肚子火,正好发现了发泄对象,说话也很难听。说完这些话,刚才被展光风愚弄的气消了一半。 “戴怜星,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再怎么说也是公爷家的千金。一天到晚缠着一个男子,你才不要脸。”施霁月反唇相讥。 看到施霁月暴起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想起自己是否也跟这两个女子同病相怜,戴怜星暗叹一声,突然改用较为平和的语气道“看在我母亲和你们父母是同门的份上,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再找他了,他的心里真的只有允儿。你们的条件都这么好,不要担心没有其他男人。而且——而且现在睦州对于你们而言很危险,快走吧。” 说完,戴怜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施家姐妹。 但听到戴怜星后面的话,两姐妹面面相觑,她们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戴怜星了。 “走,我们去北郊民巷等光风哥哥回来,我要问清楚他”施伴安咬咬牙,看着堪折楼,心有不甘地道。 堪折楼一共有七进,主楼位于二进,一二进之间距离很远。 今天的堪折楼刚开门没多久,昨晚的喧嚣刚过去,花魁、娘子、丫鬟等都还在熟睡。此刻,主楼里只有负责整理打扫的小厮们在打着哈哈不情不愿地慢动作工作着。采买们都是很积极地盘点着昨晚的消耗,厘定今天需要重新采购的清单,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能从中贪污多少。 展光风虽然今天衣着不凡,但是对于楼里工作的小厮而言,一掷千金的恩客他们是每天都会遇到,所以并不觉得展光风这种客人有多么的稀罕。 展光风刚踏进主楼,很快就有一个青帽小厮很殷勤地跑过来,献媚地道“这位公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现在姑娘们大部分应该都在歇息中,恐怕要……” 展光风举手制止对方继续无意义的说下去,他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在这里不花小钱是办不成事的,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厮手里道“我要找的人应该起来了”。展光风了解要找的人的情况,一个过气的花魁,应该不会有权利睡懒觉的。 小厮暗地里估算了一下,银子足足有二两重,这是他正常一天的收入,马上笑逐颜开地道“哦,原来公子早已与姑娘约好了,是小的无知了。不知道您想要找的是哪位呢?” “莲香姑娘”展光风淡淡地道。 听到这句话后,小厮大吃一惊,他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不知道公子说的莲香姑娘,是指哪位姑娘呢?”看着这么俊朗的公子,小厮估计自己是听错了。 “你们这里有很多位莲香姑娘?”展光风眉头微蹙,他只是从猴头嘴里说过莲香姑娘的名字,若酒楼里很多莲香姑娘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不不,我们就一位莲香姑娘,我只是想公子确认一下而已”小厮忙不迭地道。 “哦,那就好,我就找她”展光风心里大定。 “这位公子,恕我多言,莲香姑娘的确曾是我们这里的花魁,但那是七八年前时候的事情,现在莲香的情况也不大好。我们现在的当家姑娘是郭师兰、韩春江等,您看要不在这里稍等一下,容我去通禀一下,看看她们起来没有……”看在二两银子的份上,小厮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展光风打断了“不,我就是要找莲香姑娘,也不需要她来这里了,你前面带路吧” 第82章 莲香 在小厮的引见下,展光风见到了那个让羊头梦萦魂牵的女子。 虽然展光风已经猜到作为往日的花魁莲香现在处境不会很好,但是当她看到莲香处境时,还是着实大吃一惊。 勘折楼主楼是在二进,三进则是老板、鸨母及头牌花魁的住所,再往后就是当打的花魁们,再进去则再次一点,以此类推。最后贴着大院后门的是七进的伙夫、杂役。莲香的住所在第六进,几乎就是跟那些杂役住在一起了。 狭窄的楼道挤满了房间,这里住的都是那些样貌稍逊的姑娘。这里的姑娘知道自家事,不敢偷懒,都很早起来了。姑娘们看到平时眼高于顶的小厮居然带着一个锦衣公子过来时,都很吃惊地投来疑惑的眼神。 莲香的房子在最边上,也就是最偏僻的那间。房间不大,但是被收拾的很整洁。房间里的家具很简单:唯一比较奢华的就是那张显眼的床了,床很大,至少在这个局促的房间里显得非常的大,占据了房间的一大半空间,上面叠放着一床红绿相间的彩色被子。 除了床外,房间里还有较大家具就是一个有点掉漆的衣柜,及一个很小的梳妆台。虽然叫梳妆台,但是上面的胭脂水粉却很少,只有零星的几盒。其实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摆放不下,因为梳妆桌上很大的地方被一个大盆景占据了。 这个盆景的确很大,至少盆很大,同时盆景又很小,因为盆子里的植物真的很小,只剩下一枝瘦小干枯的树干插在盘中央,之所以说是插,而不是种,是因为展光风真的看不出那株植物是否还是活的。 除了上面这些外,房间里还能勉强算的上家具的还有两张椅子,一张在梳妆台前,莲花此刻就坐在上面;另外一张在床前,展光风正坐在上面。 其实展光风很想坐远点,毕竟太靠近床了,但是没有办法,房间就这么小,他此刻已经是依墙而座了。 小厮引荐两人认识后很识趣就离开了,见多识广的他知道以莲香如此境况,还来找莲香的人肯定有话要说,这些话不是他该听的,何况他也没半点兴趣听。 展光风在走进莲香的房子前,心里一直奇怪,虽然莲香已经不是昔日那么炙手可热,但毕竟作为前花魁,落到如此下场还是让人费解的。但是,当他看到莲香时,瞬间明白了。 眼前这个能让羊头念念不忘的人,长着一个标准的瓜子脸,容貌依然清秀,皮肤虽然依旧白皙,但无情的岁月还是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痕迹,眼窝有点内嵌,眼角边有着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睛可能是岁月唯一不着痕的器官,依然保留着灵动,此刻这双灵动眼睛的主人正凝视着在面前的展光风。 虽然伊人已老,但是单凭容颜而言,莲香依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凭容貌是不会让眼前人落入如此困境的,真正的原因是她的小腹,不错是小腹,那里已经非常明显的隆起。 “是他让你来的?”莲香率先问道,展光风看到自己腹部时,眼中那一抹不易觉察的惊诧没有逃脱敏锐的莲香那灵动的双眼。 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展光风大吃一惊,有点迟疑地道“你说的他是指”,他不知道莲香口中的他是否指羊头。 展光风和羊头在本次随郡主出发前就相互交代过身后事,而羊头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家中老母照顾问题;二是让展光风来这里看看莲香,告诉她自己出事的消息。其实在交代第二点时,猴头显得很没有自信,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乎、甚至记得自己,即使自己是那么地在乎她。 “他说他叫羊头,我现在这个状况,还会来这里的只有他或者他的好兄弟了”莲香凄然一笑自嘲道,语气带着无尽的落寞。 展光风点点头,道“我是羊头的好兄弟,他让我来看你的。” “那么你应该就是杨元绍或展光风了”莲香提到展光风这个名字时,语气中竟然也难免流露出一丝激动。没错羊头曾经告诉过她,他有个好兄弟叫杨元绍,而杨元绍即展光风。展光风与小郡主的故事早已传遍了坊间,何况是消息最灵通的烟花之地,所以莲香是知道展光风的。 “是的,羊头是我最好的朋友”展光风斩钉截铁地道。 “百闻不如一见,展公子果然有情有义”莲香由衷地赞叹道。说到这里,莲香垂下了脸,也许想起了自己的命运,神色黯然地道“他说过,若你来找我的话,就代表他不能来了” 展光风长叹一声,悲痛地点点头。 其实坊间传颂展光风英勇救郡主事情时,莲香已经隐约猜到羊头会凶多吉少,但毕竟那只是猜测,现在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莲香那恬静的脸上开始因为悲痛而扭曲,眼眶中一下子灌满了泪水,低声地抽泣着。 看到这个情景,展光风没有劝慰,但心中却是感到一阵宽慰,他心里不由得默念“猴头,安息吧!她记得你,心里还是有你的”。 展光风轻声安慰道“我和他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每天都与死神相伴。这天的到来其实是迟早的事情,他的确走了,而你是他在世上少数放不下的人。” 听到展光风这句话,莲香哭泣声更大了。展光风静静地看着她,让对方发泄心中的悲痛。 许久,莲香终于止住了哭泣,她用手绢擦去了眼泪,眼睛停留在自己房间那张狭小的床上,若有所思地道“他,是这辈子唯一真心对我的人,也不枉我……”说到这,莲香轻抚着隆起的小腹,转头看向展光风道“为他留下这点血脉” 诚如展光风这种镇定之人,骤闻这个消息,脸色也不由得大变。但看着对方的双眼,展光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给对方带来的伤害,所以展光风马上强制自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展光风的表现完全在莲香的意料之内,她凄然一笑继续道“的确是他的”。 “我带你离开”展光风毫不犹豫地道。 …… 趁着莲香收拾衣物的空档,展光风出了堪折楼,此刻戴怜星早已离开。“戴怜星肯定很生气,再次看到她时,一顿暴揍肯定难逃了”展光风心里暗道。 展光风也没空想戴怜星的事情了,他在附近的街道走了没多远,很熟悉地来到了一个街道的转角处。 这里停着很多辆马车,车主们在这里着急地等着顾客的光临。当车主们看到展光风出现时,都殷勤地迎了上来。 在这些车夫里,有一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中年汉子,这个汉子皮肤黝黑,长年累月沉重的家庭负担压得他那高瘦的身子显现出驼背。 虽然中年汉子做生意非常诚实,而且干活麻利,但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不善言语,一直都是只能靠做回头客。因此对于一些主动找上门来的新客户,中年汉子基本竞争不过别人。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也不上前围着客户去竞争展光风,而是很安静地清理着上一台客户用车后留下鞋印等痕迹。 当中年汉子听到客人直接呼唤他的名字时,的确让他大吃一惊。 “金大叔,你有空吗?”展光风对着那个中年汉子喊道。 “元绍……”那个被唤作金大叔的中年汉子看着迎面走来的展光风结巴地自言自语道。 看到这么一个华服公子来找金大叔,而且两人明显相熟,其他车夫已经知道这单生意是竞争不过金大叔的。 车夫们非常实在,对于没有机会的生意也不浪费时间,在感叹金大叔运气好之余,各自散开去忙其他去了。 待展光风走到面前时,金大叔才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不好意思,习惯叫错了,应该叫你爵爷才对……” “金大叔客气了,你是我的好邻居,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守望相助,而元宝、董莲又是我的好朋友,你以后依然是我的长辈,所以你叫我光风就可以了”展光风马上道。 “好好”这个金大叔就是金元宝的父亲,听到展光风这么说,老实人金大叔很开心,但是不善言语的他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词语表达。 “元宝伤势好点了吧?”展光风笑笑,岔开话题关心地问。 “嗯,好多了,这娃皮实,他原想今天就过来帮忙,虽然赶不了车,在旁边接接单也可以的。但是我想我做的是老客户生意,不像其他同行那样需要接新客,所以还是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金大叔回答道。 展光风点点头。 “说起元宝,还真的要感谢光风你了,要不是你出手教训了那个大恶霸,元宝和董莲的事……”金大叔感激地道。 “大叔客气了。俗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缘分,注定在一起的”展光风微笑道。 “呵呵,光风你太会说话了”金大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喜上眉梢。从儿子保护董莲被打伤,心仪的媳妇被梁纨绔抓走,到昨天梁半城亲自到董莲家登门赔礼道歉,这种突然反转的剧情让金大叔心情跌宕起伏,昨晚欣喜若狂的金大叔就整夜睡不着,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开档了。 很多同行都发现了这个老实巴交的金大叔今天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整天脸上都是挂满了笑容,这样的情景何时能见。 “对了,光风你要用车吗?”金大叔很快想起正事。 “是的,但不是现在,大约一个时辰后吧。麻烦你一个时辰后,到堪折楼后门,我要接一个——一个朋友”展光风道。 听到堪折楼这三个字,金大叔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但是旋即想通:光风今时不同往日了,贵为爵爷。而且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去那个地方也正常。于是问道“你的朋友要送到哪里呢?” 金大叔脸上的表情没有逃过展光风的双眼,但是也不解释,继续道“北郊民巷” 金大叔点点头答应下来,他心里想“去后门接人,肯定是赎姑娘了,送回家也正常……” “金大叔,用车前这段时间,还有一事麻烦你。麻烦你到民巷那里买一个干净的小房间,我的朋友会到那里住。”展光风当然不知道对方的心理历程,继续平淡地道。 “哦,这个没问题。现在不像是十年前那么乱。现在国家安定,有一些之前的逃难民众陆陆续续搬回中原了。我有一个朋友前几天就想卖掉自己的房子,房子不错,价格也公道,大约100两。但是……”金大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就此打住了。 “但是什么?”展光风好奇地问道。 “但是那个房子在巷的西北角,而我和你都住在东南角,所以离你那里有点远”金大叔耐心解释道。 “嗯,就要这个房子,这个地方很好。”展光风断然道。见完睦王后,展光风预感到麻烦会接踵而来,实在不想再拖其他不相干的人下水。而且莲香刚赎身出来,还要照顾好腹中孩子,给他们一个清静的空间,是最好的。 金大叔虽然心中诧异为什么要安排姑娘住那么远,但毕竟帮自己的朋友卖掉了房子,金大叔还是很开心地点头应承了下来,并马上去张罗相关事宜。 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堪折楼的后门的过道上,低矮的夕阳照射在车厢上,在堪折楼的大门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姑娘离开时都要从后门走,这是堪折楼的规矩。 展光风帮莲香把行李装上了马车,令他惊奇的是,按道理莲香大半辈子都在堪折楼度过,行李应该很多,但她只带了两个小箱子和一盆植物,没错就是那盘放在梳妆台上已经不能称为植物的植物。莲香的家当真可以用寒碜来形容了。 莲香自从上了马车后,就没有掀开车帘再看那座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大院。终于逃离这里了,她无数次梦想过自己逃离这里的画面,但从来没有想到今天的情景。今天虽然的确是被赎身,但是赎身的人并非自己的任一恩客,这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谢谢你”看着对面落座后的展光风,莲香低声道。 “哦,你是我兄弟牵挂的人,是我应该做的”展光风安慰道。 “你难道不怀疑我是为了让你给我赎身,硬是说孩子是他的吗?”莲香有点好奇地问道。 “我相信你说的话;而且你很聪明,也知道我的故事及与羊头的关系,应该猜到我这次找你,就是要给你赎身,这点不会因为你肚子的孩子是不是他而改变。所以你没必要冒险来欺骗我”展光风微笑道。 莲香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凄然一笑,好像自言自语道“孩子的确是他的,这一年来——我只是接了他一个客人,也就他不嫌弃我”莲香的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看着手中那盆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忧伤。 一年,整整一年过去了,一年前莲香突然变得不再对人欢笑,也就从那时开始,没有客户再喜欢找她,寻开心的人不会喜欢看到一个不会笑的姑娘,更何况这个姑娘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 想到这里,莲香不经意地摸摸自己的隆起的腹部,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她用无比唏嘘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也就他不嫌弃一个不会笑的女子,还说在他心目中,我是那个跌入凡尘的仙子,那么的纯洁——其实,这辈子,比这好听的话我听了太多,我知道那些都是假话。但他说的这句话,我相信是真心话。这就是我为什么发现怀孕后,顶住巨大的压力也要留下孩子的缘故” 对于莲香的反应,特别是莲香看着盆景的表情,展光风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也在叹气,风流才子,才子佳人,薄情寡义……这些戏码每天都会在这些风月场所上映,莲香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而已。 马车依然快速地行驶着,从窗外人流的嘈杂声大小及窗外光影的方向变动判断,马车应该出了闹市区。 “再次谢谢你”莲香突然再次低声道。 “嗯?”展光风这次是理解不了对方说话的意思。 莲香抬起头来看着展光风,感激地接着道“谢谢你在妈妈面前给我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其实,以奴家现在这个状况,百两足够赎身,但公子却没有任何的还价,直接就给了五百两” 展光风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也不好接她的话,直接换了一个话题道“我们现在去北郊民巷,刚才你收拾东西时,我已经让人买下了一个住所” 莲香心里更是感激,只听得展光风继续道“考虑到无论我还是羊头,麻烦事都比较多。我就不必说了,就说羊头吧,他家里的兄长是个惹事精,要是知道你,会很麻烦。所以你要过平静日子的话,最好不要跟我和羊头的家人有太多的掺和。另外就是,一般而言,对于新搬来的住客,周遭人都难免会关注,而我现在麻烦缠身,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我今天不陪你去你的住所。但我已经安排了人协助你安顿,以后我有机会再去看你。” 莲香懂事地点点头,感激地道“公子想的周到,我听你的安排便是”。 “另外,这个包裹有一百两银子,是羊头用命换来的”展光风说着递给莲香一个包裹。 “不不,这次替我赎身,肯定已经用完羊头的抚恤了。何况你还刚给我买了一个房子。我并非是贪得无厌之人,岂能再要公子的钱财?而且,莲香这么多年来,还是有一定的积蓄,应付日常用度计养活腹中胎儿,肯定没问题的”莲香语气很坚定地拒绝。 看到对方坚定的眼神,展光风点点头,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以后有机会再进行接济。 第83章 等光风 展光风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脱,这让戴怜星真的很生气,她气鼓鼓地来到郑端允住所。 郑端允也在着急地等着她,想通过她来了解自己的父亲与展光风见面的结果,看到戴怜星进来了,欢喜、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看着眼前这个善良美丽的小精灵,戴怜星实在兴不起告状的念头,来的这一路上,她已经冷静下来,虽说男人都好色。但是明智的男人绝不会在自己面前,特别是选择刚见完对方家长这个时机去逛青楼的。而且她了解展光风,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因此,戴怜星只是跟郑端允说没来得及跟展光风细谈过,的确不知道展光风和睦王的沟通结果。 从戴怜星的口中没有听到自己想听时,郑端允双眼明显有些失望,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戴怜星作为郑端允最好的闺蜜,对于她的细微表情都能准确捕捉到,说道“你不要太担心,既然睦王主动约光风见面,那么你们两个就应该还是有机会的。”说到这,戴怜星话锋一转,责备地道“反而是你,怎么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发生什么了?” 郑端允抱歉地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真的没事。只是昨晚连做怪梦而已” 戴怜星心中暗叹,但是也不好责怪,换了她估计昨晚也不会睡的好。这时她看到了郑端允书桌上展开着一卷白纸,岔开话题问道“嗯?我们的女大诗人又有新作了?”说完,径直向书案走去。她们两个一起长大,相互间随和习惯了。 白纸上写的的确是一首新诗,和戴怜星预想的描写相思之意、或者彻夜难眠的诗词不同,这首诗却是一首描写梦中境的诗词,诗名《纪梦》:麻姑古仙人,忽然形梦寐。初焉不相识,俨然一处女,年可十七八,指爪长有咫,高髻青霞衣,余发散如缕。自云接待来,三变桑田水。近过蓬莱山,弱流亦清泚。拈我西家游,池头见阿妇,余笑而不言,飘然自高举,仰望空云炯,梦回发长喟。 “麻姑?就是你经常去三清观拜谒的那个?”戴怜星不禁皱皱眉。 郑端允经常拉着戴怜星去城北的三清观参拜。戴怜星这人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碍于郑端允的面子,每次都是在旁边看。在三清观里,除了供奉的三清塑像外,东西两厢还有一些道家的神仙神位。戴怜星也听郑端允说过七八年前,正是参拜了麻姑后,她的梦魇之症才得以治愈。 由于郑端允觉得麻姑很灵,为了让麻姑不要责怪身边这个还没开悟的闺蜜,郑端允经常给戴怜星普及麻姑的知识,譬如麻姑的记载最早见于葛洪的《神仙传》,书中称麻姑是东汉着名仙人王远的妹妹,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长得非常漂亮,她头顶上打了一个髻,余发散垂至腰际,穿着文彩绣衣,光彩耀目,还长着不同寻常的长指甲……。 但毫无慧根的戴怜星听了也就是听了,毫无感觉,这经常让郑端允从内心感到是在对牛弹琴。 “嗯,就是城北三清观里东厢供奉的那个。我昨晚又梦见她了,向我招手……”站在一旁的郑端允轻声道。 “这段时间,你睡眠如何?”知道郑端允过去病情的戴怜星沉声问道。 “最近睡眠尚可,虽然也偶尔睡不醒,但小时候那个自己化身为一只鸟雀,被其他大鸟追捕的梦没有再发生”其实郑端允这段时间梦魇发作得越发严重了,但为不让闺蜜担心,郑端允主动安慰道,言毕,旋即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为何经常有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我的梦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她就是麻姑。今天睡醒时,觉得形象特别真切,于是就做了上面《纪梦》一诗” “虽然我不是读书人,但是也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神神怪怪的,不要多想,想多了会影响人的心境。你啊,就好好休息,他今天已经见过你的父母了,等着嫁给那人就是了”戴怜星安慰道。 听到戴怜星如此说,郑端允不由得俏脸一红,拉着戴怜星道“怜星,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是相信的。特别是相信我和他的缘分,感觉那都是老天早就注定了的。你想想,十年前我梦怔最严重的时候,那天我是去拜完麻姑后遇到了他。把手镯送给他后,好多年,我都不再犯那个病症。当时府里的人说,我的厄运是随着那个手镯一起给了那个小孩。当时我听到这个说法时,曾经担心了好久那个小孩。曾求过母亲去看看那个小孩的近况,但是母亲担心厄运会重新来到我身上,所以没有允许。没想到,终于还是被我重新遇上了他,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郑端允说着这些话,眼睛不禁流露出一丝欣喜的光彩。 “你啊,这些话对我说说就可以了,不要跟展光风那小子说,不然他自己觉得会吃定你”戴怜星忍不住没好气地提醒道。 “给他吃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郑端允掩嘴嗤笑道。 “我的郡主啊,你这样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不”戴怜星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深冬的睦州,天气很冷。人们行走都缩着脖子,狡猾的寒风把人给包裹起来,寻找着一切可以侵入人体的漏洞。 与大部分人都艰难蹒跚前行不一样,此刻一条苗条的身影正在快速地前行,仿佛视寒风为无物。 疾走的人正是戴怜星,她的脑海里回响着是郑端允分别时说的那句话“我觉得,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安心。疾病、痛苦都会远离我。他就是我的守护神……”。看着一脸痴情的郑端允,戴怜星想起展光风此刻居然是在堪折楼风流快活,气就不打一处来。 戴怜星在疾行,她此刻就只有一个念头“死展光风,允儿对你如此死心塌地,要是你真的对不起她,我就杀了你。” 北郊民巷有一个专卖梳子的铺子,铺子不大,但是这个时代能叫出名堂的梳子好像都能在这家铺子里买到。铺子的位置很好,在民巷的十字路口中。因此这里成为民巷的中心地带,几乎去民巷的所有地方都要经过这里。戴怜星路过这个铺子时,虽然才是申时,但是太阳已差不多要完全没入地平线。由于天气冷的缘故,精明的商家盘算这个时候得到生意的几率不大,所以除了销售茶米油盐类的等日常生活急用的必需品商铺外,很多铺子要么已经打烊或者正在打烊。 梳子明显不是日常生活必需品,按道理也应该打烊了,所以当戴怜星路过铺子时发现里面居然有灯火时,觉得非常诧异。仔细一看,不由得一股挫折感涌上心头。 铺子里此刻有四个人,除了面带笑容的老板娘外,还有两个穿着褐色长裙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身材非常高挑,比一般的寻常女子要高半个头。 戴怜星一眼就认出,那两个女子正是施家姐妹,而易容后的施霁月手里正在握着一把梳子,很仔细地给一个端坐在铜镜面前的小女孩梳头。小女孩大约十三四岁,非常可爱,此刻正细声地和施霁月交流着,两人间幸福和谐溢于言表。 那个小女孩就是那个一直没有好脸给戴怜星的安静。 安静是在家门口见到的施家姐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安静对于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第一眼就生出亲近之感。因此安静很大方地走向施霁月,问她们是不是来找自己的光风哥哥。 施霁月觉得非常奇怪,与自己的姐姐不一样,她其实不喜欢小孩,所以小孩子也不怎么会主动找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小女孩,施霁月打心里就觉得亲近。对于小女孩的发问,本该步步为营的施霁月居然生不出一丝戒备之心,直白告诉对方是的。 安静告诉施霁月,自己的光风哥哥还没回来,自己现在要去买一把梳子,问对方是否需要到里屋等。 在危机四伏的睦州,施霁月两姐妹听说光风不在,肯定是不愿意进房间里等的。 “小妹妹,你去买梳子吗?要不我陪你去买?我给你出点主意”施霁月不知道为什么,冲口说道。说完,她觉得很奇怪,按道理,她一般是不会主动说出陪小孩子买东西的话来的;同样觉得施霁月怪怪的还有施伴安。 安静听到这个姐姐主动提出跟自己一起去买梳子时,素来谨慎的她没来由一阵欢喜,马上领着施霁月一起去了民巷的中心地带。 当戴怜星脸色阴沉地走进铺子时,施家姐妹已经提前感受到戴怜星的气场,施霁月脸上笑容马上敛去不少。 而从镜子里发现走进来的是戴怜星时,安静也迅速地转过头,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有点严肃,身子不由得靠近施霁月,仿佛在寻求保护。 安静的表现,真的很让戴怜星觉得气结,原来安静不是对每个陌生人都那么生分,只是对自己生分而已。 老板娘同样发现了走进来板着脸的戴怜星,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讨好地道“这位小姐,想买个什么梳子吗?我跟你说,我这个铺子的品类是最齐的,而且价格也最公道。” 戴怜星没有回答,只是瞪着施霁月。 “老板娘,这位小姐是我们相熟之人,她看到我们在这里,所以走进来看看而已。我们就要这个梳子了,麻烦你包起来”施霁月微笑道,在递还梳子给老板娘的同时,也支付了一锭碎银。 “好嘞好嘞,这位小姐姐眼光真好,这个梳子是我们这里材质最好的梳子了。几位先等一下,我给梳子包一下”老板娘喜滋滋地说道,接着转身进了后堂去找合适的包装纸去了。 “安静,以后要多留个心眼,不要随随便便跟陌生人那么亲近,那些看整天戴着面具,不敢真面目示人的人最可怕了。卖了你都不知道”戴怜星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对安静道。 “不,这个姐姐不是坏人”安静斩钉截铁地道,身子更加靠近施霁月。 看到脸色微变的施霁月,施霁月很开心,其实只要能让戴怜星不痛快,施霁月就很开心。这个名叫安静的小女孩真的给自己长脸了,安静明显早就认识戴怜星,但是现在明显与自己更亲近。 因此,施霁月犹如母鸡护崽那样身子横移了半步,得意洋洋地戏谑道“怎么了,看不惯安静对我好?小孩子有时候预感很灵的,她能感受到哪些人是值得信赖的,即使那些人是初次见面。不像某些人,相处好久了都没有走进孩子的心里……” 戴怜星冷哼一声,低声道“你们胆子真大,找男人居然都找上门来了。你知道吗?这里所有人都能猜出施家人会来找展光风,都已经把口袋都张开了。而你们自己居然就往里面钻。” 听出对方语气里隐藏的关切之意,施伴安连忙打圆场道“谢谢怜星妹妹的提醒,其实我们这两天都很小心地来踩点,说来奇怪,昨天这里还是布满暗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些暗桩好像一下子全部撤了” 戴怜星不禁眉头一皱,心里嘀咕“怎么就撤了?”但看到施伴安认真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也就没追问。 此刻老板娘开开心心地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包好的梳子。 拿到东西后,四人先后出了铺子。戴怜星发现,安静好像真的很喜欢施霁月,而施霁月也明显对安静很亲近,两人是手牵着手出的门。反而是施伴安和自己落在后面。看到施霁月和安静那和谐的样子,戴怜星不由得一阵唏嘘。 “安静,你也在这里等光风哥哥回来吗?”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戴怜星定睛一看,她认识说话的人——董莲。她此刻正站在铺子的不远处,好像在等人。 安静跟董莲关系甚好,很快就跑过去了,两人嘀咕了几句,安静很开心的跑回来,拉着施霁月的衣袖告诉施霁月三女——董莲在这里等的人不是其他,正是三女都想找的展光风。原来一个时辰前,金元宝的爹爹回来过一趟,告诉董莲去把坐落于西北角李大叔的房子给买下来。然后拿着钥匙,在这里等他和光风回来。 第84章 三娘教子 施霁月姐妹、戴怜星及董莲四个女子都在寒风中等待展光风的回来。 由于天气冷,风大,施霁月温声地劝安静先回家。安静在得到施霁月再三保证会和展光风一起回家看她后,才依依不舍地与施霁月挥手告别。两人的亲昵劲,看得戴怜星眉头直皱。 “今天静静很奇怪啊,听刚才你们的介绍,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明显对你很亲近,这对于一向怕生的静静来说,真的很不可思议”。董莲仔细打量着施霁月,好像要从这个高挑的女子身上找到什么答案似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跟她特别的投缘,也许是上辈子的缘分吧”施霁月看着安静逐渐消失的影子,若有所思地道。 “是啊,今天你表现的也很奇怪,以前你都没有耐心跟孩子玩耍的,今天居然有闲情陪一个刚认识的小女孩梳头、买梳子……”施伴安也微笑地道。 听到三女的谈话,又想起安静这个小妞对自己好像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戴怜星心里更加不舒服,忍不住冷哼一声,道“有些女人最坏了,生下来就是为了魅惑男人和哄骗小孩的。” “你……”施霁月刚想反唇相讥,但施伴安笑嘻嘻地扯扯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少说几句,毕竟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董莲在旁边。 董莲心里的确很诧异“这几个人怎么了?好像有些矛盾。刚才她们说都在等光风,从刚才戴小姐的言语听出来,他们的矛盾好像是由光风引起的。光风怎么突然之间招惹了这两个女孩子了?看来男人真的有钱就变坏,以前的光风身边哪里会有这么多女孩啊,我也不求元宝以后多么的富贵了,安逸便可” 正在董莲的胡思乱想之际,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旋即,在远处的拐角处,董莲熟悉的马车出现了。 董莲马上迎了上前,施家姐妹和戴怜星不知道展光风的葫芦里卖什么药,选择了伫立在原地看事情的发展。三女只见董莲走到马车后,与驾车的车夫说了几句。很快车厢帘子掀开一角,探出了展光风的脑袋。 看到前方的三女,展光风不由得头大,怎么这三尊菩萨同时出现了呢。 展光风跟董莲快速地说了几句,后者一边点头一边熟练地攀上了马车。 待董莲也进了马车后,展光风才把头缩回来,他抱拳对莲香介绍道“莲香姑娘,这位是董莲姑娘,我的朋友。我因临时有事,今天就此别过,以后有机会再去看你。但是你放心,驾车的金大叔和董莲他们会把事情办妥的” 莲香连忙还了一礼,朱唇轻启道“展公子如此妥贴的安排,莲香再次感谢。你先忙你的吧。”然后也向董莲轻轻施礼道“如此麻烦董姑娘了。” 展光风走出车厢,跟金大叔又细声交待了几句后,跳下了马车,马车很快再次启动。 车子走远后,莲香轻轻地掀开车厢的后窗帘,她看到展光风走进了三个女子的圈子里,稍微错愕了一下,不禁莞尔,随即想起楼里的姑娘经常打马吊的情景。的确,在青楼里,无论是姑娘、老鸨还是小厮都爱打马吊,由于姑娘人数众多,所以经常都是三个姑娘和一个龟公打。她们把这样的牌局叫做“三娘教子”。 “莲香姑娘,你的这盆植物还能活吗?”看到莲香身边的那盘植物,董莲忍不住问道。 “嗯,应该活不了了”莲香放下后窗帘,不无惋惜地道。 “其实也不用太可惜,若这株植物乃姑娘重要的物件,也可以看看开春后能否活过来,有一些植株冬天凋零,但是越冬后就能活下来的”。看到莲香那略带心疼的感觉,心地善良的董莲忍不住安慰道。 “肯定活不了了”莲香喃喃道,心里却想“心都死了,如何还能活……” 对于莲香如何收房,如何安顿下来,这里按下不表。 这一刻,围绕着展光风身边的三个女子,神情各不一样。 毫不掩饰内心激动的是施伴安,她是一个从不会做作的女孩,和展光风分别后的一个多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展光风面前。安安很激动,肩膀都略微有点颤抖。 看到安安,展光风心里也觉得一阵的温暖,他明白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对自己的好,那是一种只要自己过的好,她就开心无私的感情。在渔村时,施伴安早已认出自己,依然让自己和郑端允离开。在对峰山上,她宁愿背叛师门,背叛父亲,也要让他脱险,甚至为了成全自己,也把自己的情敌——郑端允也一并放走了。 “天气这么冷,你又是怕冷之人,怎么还站在大街上?得了风寒怎么办?”光风对着安安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但是语气依然有点责备地道。 “不碍事,你不是说我是一个高手吗?那就要有点高手气场”听出光风的关切,施伴安脸上露出甜甜微笑。 从郑端允口里,戴怜星是知道施伴安对展光风的情谊的。现在看到两人亲密地交流,戴怜星不禁鼻子冷哼一声“风寒不可怕,至少不会要你的命;可怕的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明知道敌人已经张开了口袋,正在请君入瓮,而还一门心思往口袋里钻。” “命是我们的,要你管?”只要听到戴怜星一说话,施霁月本能就回怼过去。 “霁月,怜星姑娘心地很好,之前对峰山上的事情,她不是有意的。而且,她是红袖阿姨的女儿,按道理也应该算是你的师妹,我看之前的事情就此揭过,如何?”对着她们两个,展光风不由得一阵头大,只能打马虎眼赔笑道。 “你闭嘴,谁要和她揭过了,除非她也给我暴打一顿”施霁月瞪了展光风一眼,气鼓鼓地道。 “好啊,有本事你来打啊”戴怜星轻蔑地道。 “你!”施霁月脸颊被气的通红。 “好了,好了,这里真的不安全,我们回家里坐一下,说说话”展光风连忙打圆场道。 想到安静与施霁月那亲昵的样子,戴怜星脑补出他们一家团聚的画面,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她冷笑道“我就不掺和你们的卿卿我我了。把话说完,我就走” 能先把施霁月和戴怜星这对冤家分开是展光风求之不得的事情,闻言马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戴怜星怎么会猜不出他的想法,恨得牙痒痒道“趁着她们两个都在,你好好交待你上午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展光风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你?你当着我的面,不对,当时她们两个也在现场,是当着我们三人的面去了那个地方做什么?”戴怜星恨不得用剑捅对方一下。 “哦,你说我去堪折楼的事情,对吧?”展光风如梦初醒的样子。 戴怜星冷哼了一声,对于如此无赖的人,真的很无语。 “那事我是当着你们的面去做的,那么怎么就算是见不得人的呢?”展光风微笑道。 戴怜星不由一时语结。 看到戴怜星吃瘪的样子,想着施霁月在身边,展光风也不好继续戏弄她,解释道“我是去给羊头心仪的姑娘赎身,刚才车厢里的坐的人就是。”展光风和猴头的事情,戴怜星是知道的;而展光风在对峰山时,他与好兄弟羊头的事情也跟施伴安说过,光风相信伴安也应该给自己的妹妹说了。 听到整个事情经过,戴怜星认真想了一下,默默点头,但是想到早上被对方如此捉弄,脸上的怒意还是未消。 “好了,这事既然真相大白了,不知道怜星姑娘还有没有其他吩咐的呢?”展光风微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我尽快滚蛋,不要妨碍你们三人叙旧吗?说的假惺惺的,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戴怜星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展光风被对方说穿心事,脸上不由得一红。 看到展光风这个样子,戴怜星更加生气,但她很快好像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微笑,语带威胁道“最后,还有一个事情我要提醒你,今天也算是正式见了对方家长了,不要忘记了你自己答应对别人的承诺。脚踏多船,很容易掉水里淹死的”说完,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真的是一个不省心的主啊”看着戴怜星远去的背影,展光风摇摇头苦笑道。 “哼,总之看到这个男人婆就什么心情都没了”施霁月气鼓鼓地嘟囔着。今天她其实真的很开心,她跟静静在一起时,觉得很强烈的一种熟悉感,很想再跟静静独处,偏偏那个不长眼的男人婆凑了过来。 “不过说起来,戴怜星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她提醒你们也是对的”说到这里,展光风话中略带责备的语气继续道“之前不是让你们小心点吗?今天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找上门了。现在的睦州到处是朝廷和睦王的眼线” “这个我们知道,但是今天很奇怪,我们是用了你之前教的法子,发现你家附近的暗桩不知为何都撤了。我们是再三确认无碍后才来找你的。而且最近你的家里人来人往的很多,估计我们这个样子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霁月瞥了安安一眼道,有人是想见你想得疯了。 听到妹妹这么说,安安脸上不由得一红,急道“霁月不要乱说”。 霁月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很识趣地走开一边。在霁月心里,她与展光风的姻缘已经在上次当众悔婚时已经终结。虽然光风上次断桥救自己的情景经常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但是她内心觉得相比自己,姐姐更需要这个男子。所以虽然心里隐隐约约有点难受,但也强制自己不多想。 “安安,冷吗?你从小就不耐寒,睦州的冬天比南方的更冷?”展光风温柔地看着施伴安,轻声问道。 “还好,只要不是寒毒发作,就不会觉得特别难受”听出光风的关切之意,安安很开心。 “嗯,上次我听施伯伯说,有一个修炼法子可以减轻你的寒毒。我问过施伯伯,他说条件成熟了,就会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一门功法呢?”展光风又想起那个事情,继续追问。 “这个……”说起这个事情,施伴安有点迟疑。 看到施伴安这个表情,展光风肯定这个法子是存在的,但是为何两父女好像都是难以启齿似的?展光风心里不禁一阵迷惑。 看到展光风苦思不得解的样子,施伴安抿嘴一笑道“风哥哥,不要瞎想,这个事情待我请示父亲后再告诉你,现在的确时机不成熟” “那需要什么时机呢?”展光风追问道。 “嗯,其中……一个条件是,净月功能练到炉火纯青,这个没有一年半载是做不到的,你修习净月功法时日尚短,所以时机还远远不成熟”施伴安道。 “就这?”展光风有点狐疑地看着施伴安。 “是的啦,安安何时骗过你呢?”施伴安浅笑道。 展光风点点头“那我要更加努力地练习净月功了”。他看到施伴安那被冻红的脸蛋,心中一柔,解开身上那名贵的男爵大氅,披在安安身上,有点责怪地道“还说不冷,你现在冻的就像是小时候那只落水后的母鸡,全身都在发抖。” 展光风的话让安安想起小时的事情。那一次安安看到一只落水的母鸡,心地善良的她马上央求身后推轮椅的光风去把母鸡给救起来,结果让光风的那身新衣服弄脏了,免不了光风严厉的母亲一顿修理。 “不冷,我……有你在身边就不冷了。” 施伴安也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女子,光风与妹妹婚约终止后,她和光风间的那道隔阂好像也弥合了,因此这时也很大方地说出来,但说完,自己也不禁害臊得脖子通红。 “本来,今天你们若不来找我,我都会去找你们的”光风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道。 “是关于接走安宁、安静及他们母亲的事情吗?”施伴安那天已经听霁月说了要同时安排家人的离开,所以马上猜出来了。 展光风赞许地点点头。 “若只是安排两个小孩及一个女人的话,应该很容易”想到展光风很快就可以跟自己离开睦州了,施伴安很开心。 “你错了,这事不仅不容易,还很麻烦”展光风摇头道,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睦王明显已经知道杨飞絮的身份了,如何撤退非常麻烦。 看到施伴安那不解的神情,展光风正色问道“展伯伯这段时间会计划来睦州吗?” 施伴安点点头道“按计划他这时已经来了的,除了要接你走以外,还因为很多师兄弟都被解送到这里了,如何营救还是要好好商量。但是到现在还没看到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施风雷的这么多弟子都在睦州,若不搭救,以后施风雷肯定颜面扫地,但是若来搭救的话,后果想想都知道,朝廷和睦王肯定已经把陷阱挖好,就等施风雷往里面钻了。 想到这,展光风又一阵头疼,他咬咬牙对施伴安两姐妹道“现在好像看上去对我的盯梢放松了,但是我们依然不能大意,天知道还有没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暗装,所以我们尽快分开。你们离开时要小心再小心,客栈和易容要一天一换。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散了,不邀请你们去我家了。” 虽然这么快就要和情郎分离,施伴安很不舍得,但她也知道非常危险,连忙点点头。 而施霁月则想到刚答应安静今晚会和展光风一起去家里做客,现在立马食言,施霁月心里一阵难过。但是也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太顺着小女孩,施霁月也乖巧地点头同意。 “另外,你们有办法给伯父送信吗?”展光风问道。 “有的,我们隔几天就会通过飞鸽传书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父亲”施伴安马上回答。 “嗯,好的,你马山给我送个信……”展光风低声道,他把安宁母子三人的身世用最快速的语言说了一下。情况已经万分紧张了,虽然展光风不想安宁与施风雷他们掺和在一起,希望他们平安度过一生。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想,安宁回到前魏那里,总比落入朝廷或者睦王手里要强。 展光风的话让施家姐妹越听越心惊,她们知道事情重要性,马上挥手和展光风告别。 三人分别后,展光风独自一人回了家。安静、安宁两姐弟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看到施霁月他们没有到来,两姐弟的嘴巴都嘟起来了。 杨飞絮很体贴地把两姐弟打发走开后,问道“光风,安静说的那两个女人是谁?怎么安静好像很喜欢她们似的” “说起这,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何安静会对施家姐妹如此投缘”展光风苦笑道。 “施家姐妹?”杨飞絮有点吃惊道。展光风这些天已经将重遇施风雷一家的事情给杨飞絮说了,所以杨飞絮一下子就猜出来。 展光风点点头,语气严肃地道“刚才我已经把你们的身份告诉她们两姐妹了,这段时间,我们要做好撤离的事情……” 第85章 大魏余辉 就在展光风与施家姐妹分别的几乎同一时刻,被展光风寄予厚望的施风雷正带着从对峰山上撤离的弟子们到达了前魏的大本营:云州的华缅边境,六莫镇。 在地球明史上,世人都知道东北的后金持续地南侵不断消耗大明的国力,是最终导致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其实,西南的缅族人建立的东吁王朝对大明西南边境的持续骚扰】放血也是一个助推大明灭亡的极为重要因素。既然是架空文,本书不对大明历史做太深入的介绍。 在本书中,自孙世民一统天下后,鉴于云州少数民族众多的特点,大吴沿用了前魏的民族自治政策,采用了“内外分野”的策略。 所谓内外分野就是对内置府,外设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和陇川宣抚司三大宣抚司,及车里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养宣慰司和老挝宣慰司等六大宣慰司,统称为三宣六慰。 大吴以这些宣慰司为为藩蔽,让各大小少数民族以吐司为单位实行内政高度自治,期初受到土司的普遍欢迎。但是,由于大吴处于休养生息阶段,朝廷对云州鞭长莫及,十年过去后,此前设立的三宣六慰相互间矛盾时有激发,一些实力较强的宣慰司开始事实独立并通过兼并战争走强。其中以莽瑞体、莽应龙统一缅甸后,建立的西吁王朝,成为西南半岛的最强势力。 六莫镇华缅边境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地理位置非常特别,很偏僻,估计连西吁王朝都不知道自己的治下有这么一个城镇存在。 小镇所在的地方是被群山环绕的一块高原,由于地势较其他山麓高,所以虽然是一块较平缓的平地,但依然人迹罕至,来往华缅的商队脑子抽了才会爬上这一块地方。若还有人看上这块地方,喜欢上这里的话,那么这些人一般是山匪居多。 十年前,这里的确是被一些山匪盘踞着,但后来这些山匪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被一大群人攻击了,攻击他们的人明显不是其他山匪,因为那些人明显比一般的山匪要纪律严明,歼灭他们时显示出较高的战术素养。这些人明显是军队。 的确,他们是军队,准确来说是大魏最后的家底。 虽然魏末帝荒淫无道,但是大魏立国两百多年,朝中的脊梁依然还在。都督施风雷是一个,户部员外郎陈子龙是另一个。 在都城城破的危难之际,皇帝斩杀部分女儿后,到煤山上吊。 是陈子龙站了出来,他率领亲信冲进皇宫,与当时的太子曹慈炯一起易容混进逃难的百姓中,逃出了皇城。需要说明的是,当时的太子是魏末帝的三儿子,因为魏末帝长子曹慈烺投靠睦州,很不幸被郑三桂背刺;而魏末帝的二皇子夭折,因此一直吊儿郎当本想以后做个太平王爷的三太子曹慈炯临危受命赐封为太子。 也许是上天也被陈子龙的忠勇感动,不忍心大魏的余辉就此熄灭,陈子龙逃出皇城后,居然天见可怜让他们碰上了刺杀失败的曹由栩、施风雷等人,后来更碰上了福王曹由校、蒋集谋等部。 人才集中了,那么计策很快制定出来。大魏残余们根据天下形势,最终选择了当时土司林立,朝廷治理力度较弱的云州。他们一路朝西南逃跑,沿途不断有依然忠于大魏的忠良及军队加入,当他们到达云州时,居然凑拼出一支三万多的队伍。那时,大吴也发现他们的存在,分兵来追。 危急之际,又是陈子龙当机立断,将三万人的队伍打散成十支,化整为零,冲入了茫茫的大山中。 陈子龙那一支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沿着各土司管辖的薄弱环节,付出了伤亡四成的非战斗损员代价后,辗转到达了六莫高地,陈子龙一看地势就喜欢了,马上下达绞杀盘踞在高地的土匪的命令。 当成功取下高地后,站在山顶上的陈子龙真的是越看越喜欢。这里居高临下,可俯瞰数十里的情况,易守难攻。而且这个地方属于华缅的交界偏缅族人控制处。大吴若要讨伐,有三大问题需要克服:一是需借道沿线的土司,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无疑会引起各土司的不安;二是,吴国大军同样需要翻山越岭,这样一来伤亡肯定不少,非战损员不会比自己要好;三是,这样大规模的军事集结到缅族人的边境,无疑会引起缅族的警惕,鉴于大吴那时刚立国,孙世民肯定不会如此冒险。 事实证明陈子龙是对的,大吴追兵追到云州后,在与大魏余孽在深山老林中打过几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遭遇战后,面对盘根错节的土司势力及无边无际的连绵群山,最终也只能退兵。 陈子龙安定后,施风雷等人也陆陆续续汇合,虽然人员损耗大半,但保存了大魏的复辟火种。可以说几乎凭借着陈子龙一己之力,为大魏谋得续命十年。 陈子龙凭借此功,当仁不让成为内阁首辅。鉴于六莫高地虽然可以自保,但是进攻不足,同时为了继续收拢大魏的忠良之士,因此陈子龙派出施风雷到对峰山一带建立北方根据地。 陈子龙、施风雷等无疑是忠勇的,但是有忠义之臣依然不能保证可以复辟,复辟的主要因素依然是带头人。即当时已成大魏流亡政府皇帝的三太子曹慈炯。 大魏有一套接班人的培养方法,太子自小就会得到天下最优秀老师的教导,并且会得到大量的治国实践。但是对于非接班人的其他王爷们,为了避免这些王爷太优秀参与夺嫡,因此大魏的其他皇子往往会被引导、放任培养一些声色犬马的不良嗜好,让这些皇子们打心底觉得:太子哪像俺们这么快活啊,我们天天不是玩还是玩,最终打心底觉得叛乱不值。 当然了,也有少数自制能力强、对自己有追求的皇子依然会保持自己的进取心,但这毕竟是少数,被匆忙扶上马的前三太子、现流亡皇帝曹慈炯明显不属于那些少数派。他是一个称职的王爷后备,他胸无大志,喜欢东方流入的各类玩意;同样他也爱女人,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已经有十个孩子了。 这个无忧无虑的王爷的命运,自从他的大哥被睦王绞杀后,一切都变了。首先是自己无缘无故被套上了太子袍,父皇及大臣们当时对于自己的栽培也开始重视,自己玩的时间被大幅压缩,但是为了不惹父皇生气,他阳奉阴违地忍了,那时他还有一个梦:只要我登基后,快乐就会回来的。 但是只要是梦,总有醒的一天,那天,城破。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皇失心疯地拿着宝剑击杀自己的姐妹们;他也看到一向驯良的侍卫们甚至开始在他眼皮底下抢劫。 那一天太子的梦醒了,但是同时他也悟了。生命是短暂的,及时行乐最重要;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惜醒悟的太晚了,他那四十多个妃子、十多个孩子一个都没能逃出来,估计被杀、被辱的可能性极大。 在曹慈炯懊恼于昨天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时,他的小皇叔曹由校很好地帮他解决 问题。之所以皇叔之前要带一个小字,是因为这个皇叔年纪真的比他这个皇侄小,但是跟自己父皇同辈。 与胸无大志的曹慈炯相比,曹由校无疑属于少数派,他有野心,有能力,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曹由校自己肯定,若都城未破前,如果由他掌权,而不是那个废物同父异母的长兄,国家肯定不会沦落至此。但是世上没有如果,长兄生前,曹由校为了更大的名位,他去讨好那个废物皇兄。现在基于同样的目的,他要讨好自己那个没有用的侄子。但是不同的是,自己这个侄子仿佛比他父皇更加容易控制。 曹由校是一个心思灵活的人,在逃亡时,他已经摸清楚了自己的侄子的尿性。所以,很有远见地在逃跑途中依然暗中收集了一两个相貌清秀女子,这些布局在曹慈炯在六莫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登基时,发挥了大作用。 曹由校从曹慈炯看到那两个女子时眼中冒出的神采后就知道自己这一局赌对了。逃亡后就没有碰过女人的曹慈炯太需要这两个女子了,曹慈炯无疑是一个会投桃报李的人,很快他在没有和陈子龙商量的情况下,在朝会上当众宣布将曹由校册封为摄政王,朝中军政大事由摄政王和首辅共管,他自己继续做自己的快乐王爷去了。 其实,陈子龙、施风雷这些老臣子们对于曹由校是有成见的,原因很简单,这个皇叔除了很明显就是一个贪权恋位之人之外,还独断专行,若非是他和蒋集谋一番无脑操作,国之柱石西军都督阮崇焕就不会冤死,吴魏之战结局很有可能改写。 但是没有办法,皇帝当众宣布了曹由校的任命,而且并不接受反驳。那一刻,施风雷从陈子龙眼中看到深深地无奈,那种无奈即使在国破、逃难时都不曾有过的。 陈子龙的这种无奈,施风雷今天又再次看见,而今天是施风雷北方基地被端后,正式回归大本营的日子。 第86章 等机会动手 陈子龙今年其实还不足四十岁,但近十年来的国事操劳已经让他两鬓斑白,深深的鱼尾纹早已爬上了他的额头,枯槁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仿佛狂风中摇曳的小舟,随时有翻侧的危险。此刻,这位未老先衰的忠良两眼中的血丝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施风雷看到陈子龙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一行人,稍微有点错愕,连忙迎了上去,语气略带彷徨地道“风雷见过首辅大人。山上风大,风雷乃一介罪臣,你何需亲自来迎接,实在是折煞风雷了。” “无妨,无妨,山中近日无大事。在家中待着也是无聊,便出来迎接都督了;况且都督你忠肝义胆,何罪之有?”陈子龙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哎,本次刺杀静姝郡主失败不说,我们苦心经营的北方阵地也被付之一炬。风雷真的是难辞其咎”施风雷语带无限自责地道。 “都督真乃国之柱石,单凭这份敢于承担责任的气概,就让人钦佩”陈子龙由衷地道,说完,脸色一凝,恨恨地道“不像某些人,明明做错了,但是还是不悔改,妄图颠倒黑白,还在做着争权夺利的勾当。”说话间,陈子龙的胸脯因生气而起伏不定。 “首辅大人莫动怒,小心隔墙有耳”施风雷听到这里,心中大惊,他警惕地看了四周一趟,看到两人身边都是最信任的侍卫或弟子时,心中稍安,压低声音道。 陈子龙鼻子冷哼一声,显然余怒未消,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环视了施风雷一行,皱皱眉道“都督的人都在这里了吗?”。虽然北方阵地他没有去过,但是里面的规模他是知道的,绝不止施风雷现在的不到二百人规模。 施风雷脸色铁青地点点头,神色黯然道“是的,除了我派出的伴安姐妹及几个弟子去打听消息外,基本上都在这里了。被围剿那天很多弟子都被杀或被擒,而来这里的路上,有一些重伤员因为抵不住这里的瘴气或者经不起长途跋涉,又损失了二十多个。” 陈子龙闻言失望至极,失望之情在他的眼中再次闪过。但是陈子龙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自己绝对不能让下属们知道自己丧失了信心,因此陈子龙很快换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安慰道“嗯嗯,没事,只要风雷的主要精英还在,火种已经留下来,就不怕没有燎原的那天。” 施风雷目光坚定地点点头,随后两人再寒暄几句后,陈子龙便吩咐手下协助施风雷一行安顿。 “终于到了,太累了,好想洗个澡啊”施风雷弟子中一个女孩长叹道。仔细一看,说话者正是张昕,这一个多月以来的逃亡、隐匿及后来的翻山越岭让这个爱美的小姑娘全身都是脏兮兮的,她此刻嗅着自己全身的酸臭味,有点嫌弃自己。 听到张昕这么说,刘小胖等人都不自觉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满脸不自觉也都是自嫌的神色。 “师妹,我偷偷告诉你,我藏了一块桂花胰子,一会儿给你用哈”一边的王泉识趣地靠近张昕,用低沉的声音讨好道。 “真的?”听到这句话,张昕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神情。 “嗯,真的”王泉用力地点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刘小胖看到两人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很不合时宜地靠拢了过来。 “没事”张昕狠狠地瞪了刘小胖一眼,然后捂着鼻子道“小胖,你多少天没洗澡了”然后,嫌弃地走开了。 “哎……”刘小胖还想反驳,但是看到对方已经走远了,只能一把搂住万泉的肩膀,不满地道“你说你怎么教女人的,说话这么难听。我不就是胖点,出的汗多点吗?至于这么嫌弃我吗?” “她就这样,她爱干净,以前练功后,我从不敢不换衣服就去找她”王泉笑嘻嘻地解释道。 “好吧,这次看在你份上,我就不跟她计较了。但是你有时候也要说说她,让她学学马娟,马娟就这两天一直在我身边,从来不说我。咦,马娟去哪里了?……”刘小胖正说得起劲时,突然发现了身边的马娟不知道去哪里了,张目四望。 “刚才还跟我们一起,估计落在后面了吧,不是我说你啊,月儿追求的人太多,而且她跟光风是指腹为婚的。你还是现实点,马娟是个好女孩,早叫你多用点心。现在可好,她去哪里了你都不知道。”王泉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道。 “哎,兄弟你也知道,她心里只有他,是不可能放下的”刘小胖神色黯然。 “但是那个人心里根本也没有她,这就是错爱。女孩嘛,你主动点,总有打动她的一天的。”王泉鼓励道。 刘小胖没有接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宿舍区走去。 刘小胖和万泉刚才谈论的马娟的确落在了后面,她不像其他弟子们那么着急地去宿舍区,希望能安排个好点的宿舍。对于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此刻她发呆地回望着自己刚才走过的群山,喃喃自语道“我在这里,你在哪里?这么久了,你……还没放下吗?” 同一时刻,同样看着群山的还有施风雷,他来到了陈子龙的客厅,两人有一些事情要密谈。 陈子龙的客厅其实是一块露天的大空地,空地上放着一张大茶几和几把小凳子。空地的边缘是一处悬崖,若在现代,这是一个风景极好的休闲放空心情的好地方。但是,在陈子龙看来,这是一处监狱,四周无边际的群山就是狱墙,死死地把他们困在这里。 “北方基地已经毁掉了,我们只剩下这里了,我有两三年没有回来了,发展的怎么样了。”看着远处的群山,施风雷叹了一口气道。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搜寻依然忠于大魏的遗民,同时也吸纳一些之前逃到云州躲避战乱的百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有接近五万人,好的方面是这些都是四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不好的就是妇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占了七成有余。”张子龙走到施风雷身边,同样极目看着远方道。 “有五万人了?那真的不错,比对峰山那边强太多了”施风雷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们是在敌人腹地,当然不能相比了。”张子龙微笑地看着施风雷道。 “嗯,那么这五万人的营生?”施风雷试探地问道。 “这块高地还算大,开辟出足够多的田地,附近的猎物也很多,所以生存倒是不成问题,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要靠这点人想要反攻大吴那是杯水车薪”张子龙摇头苦笑。 张子龙虽然很少出山,但不代表不知道山外的信息。近几年,孙世民施政得当,大吴越发的安定,百姓已经接受改朝换代的事实,说反攻谈何容易。这也是部分臣子明知道刺杀郡主很危险,但是还是没有反对放手一搏的原因。 施风雷当然知道张子龙话中蕴含的意思,他也不想昔日战友丧失斗志,转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走回自己的座位。 待两人重新坐好后,施风雷低声问道“子龙,福王回来后,有什么动作吗?” 陈子龙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摇摇头道“福王提前回来后,也自知组织的此次刺杀郡主行动完全失败了。他可能也觉得难辞其咎,或者害怕我们这些老臣们发难,因此自回来后就托病,要求休养一段时间再上朝。” “他总算知道害羞,知道自己干的事情有多蠢”施风雷冷哼道。 “人都会有羞耻之心,何况是心高气傲的他呢。”陈子龙附和道,但是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的确这次行动的代价太沉重了。 “福王不上朝,刘御史他们难道就不吭声了?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了?”施风雷皱眉道。他口中所说的是刘御史名为刘正道,与陈子龙一样,都是忠于大魏的老臣,一向以刚正不呵着称,施风雷上山前本以为刘正道早已上本弹劾福王了。 “兄弟误解刘御史了,知道北方驻地被毁的消息后,刘御史本想第一时间上书弹劾福王。但是被我压住了”陈子龙闻言解释道? “首辅你压下来了?”施风雷看向陈子龙,脸上尽是不解。 陈子龙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我也想过了,这次的亏既然我们吃了,既然代价这么大,就不能白吃。我们都知道福王一天摄政,我们就一天被动。因此我想趁着这次机会一次发动,让福王交出摄政权,还政于陛下” “让福王交出权力?”施风雷沉声地重复了陈子龙的话。 “是的,要他交出权力。”陈子龙肯定地点点头,语气严厉地接着道“所以,我们这次要么不动手,要么就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次让福王永不翻身” 施风雷沉吟片刻,赞同地点点头。 “但是,摄政王干政多年,他在朝中、军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要一下子铲除,谈何容易。所以,我让刘正道等一下再动手”陈子龙说完,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施风雷一字一句道“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听到这里,施风雷眼中同样流露出坚决,他用力地点点。 第87章 谁在借腹生子 施风雷一行回归大本营,及回来以后马上与陈子龙见面的消息当然没有瞒过曹由校,此刻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安之情溢于言表。 曹由校比施风雷要早回来十天,这十天以来,他除了拜见过自己的皇帝侄儿,并再送给皇帝从中原带来的一对姐妹花外,其余时间都在家里谋划着,可谓深居简出,非常低调。 曹由校目的就是不想让那些御史们太关注自己,刚过去的那十来天好像也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御史们仿佛真的忘记了他,没有找他的麻烦。 但即使是这样,曹由校依然觉得不安心,因为朝中安静得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他总觉得陈子龙他们正在密谋着什么。 御史中丞蒋集谋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坐立不安的曹由校,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笑意。 “蒋大人,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了,何故你还能笑得出?”看到蒋集谋的样子,曹由校不满地道。 “那,下臣敢问福王何故如此紧张?”蒋集谋微笑问道。 “这还用问吗?陈子龙他们这段时间安分得有点过分了,我一直觉得不妥。现在施风雷回来了,我怕他们是发起总攻的时候”曹由校有点生气,他觉得对方是明知故问。 “我完全同意王爷你的判断,施风雷的回归之日肯定是他们发起总攻之时。那么不知福王可有应对之策?”蒋集谋依然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就是没有才着急啊”福王摊手无奈地道。 “其实,这个困难也并非王爷想象那么大,有办法解决。”蒋集谋压低声音道。 曹由校闻言脸上出现一丝喜色,但他还不敢完全相信,半信半疑地问道“有办法解决?蒋大人计安从何出?” 蒋集谋微笑点点头,安慰道“福王,在说出计谋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曹由校耐着性子,示意对方发问。 “请问王爷您如何看待陛下?”蒋集谋低声问道。 曹由校听到这个问题时,脸色刹那色变,但他很快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先生何故如此问?陛下英明神武,乃我大魏的复兴之君……” “刚才王爷说的可是心里话?”蒋集谋微笑地问道,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那当……”曹由校还想坚持那违心之言,但是看到蒋集谋那仿佛早已洞悉自己内心的笑容时,不由得语塞。 “愚以为当今陛下只顾风花雪月,及时行乐。与志存高远的王爷相比,真的是云泥之别。”蒋集谋轻蔑地笑道。 “你!作为臣子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曹由校怒道,心脏却是扑通扑通地狂跳。 “福王恕罪!若福王你觉得我是乱说的话,大可把我绑起来,送给陈子龙,那么估计陈子龙他们这次也不会过于为难王爷”蒋集谋马上躬身道。 “你!”曹由校胸脯剧烈起伏着,脸上阴晴不定。 蒋集谋看到曹由校的样子,心中暗笑,他太了解这个福王了,长期以来,在福王的心目中,自己比那个整日只会醉生梦死的皇帝侄儿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只是因为自己并非嫡系而屈居人下。 蒋集谋虽然心中暗笑,但是表面上依然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样子道“但是王爷,您我都知道,任凭当今圣上如此能力,是不足以中兴我大魏的。以前,陛下将军政大权授予于你,那么你上位还有一丝希望。但是好巧不巧,这次刺杀行动遇上了展光风这个大逆不道之人,导致功败垂成。若真如王爷您猜测的那样,明天早朝时,就是陈子龙他们集中发难之时。若陈子龙、施风雷他们仍顾念王爷乃先皇血脉,还会留王爷一条活路,若他们不顾念……”说到这里,蒋集谋故意闭口不言。 “若他们不顾念又当如何?”曹由校脸色铁青地问道。 “我怕他们……怕他们由于担心福王你有东山再起之日,直接就要除掉福王你啊!毕竟陛下已有后。”蒋集谋颤巍巍地道。 “他们敢……”曹由校怒道。 “王爷,人心隔肚皮,善恶难测啊。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完全寄托在别人的善念之上啊”说着说着,蒋集谋一下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蒋大人何须如此,刚才你说的有破解之法,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个计划”曹由校连忙搀扶起蒋集谋,温声道。 “福王,在说出破解之道前,容我再问一个问题”蒋集谋站起身来微笑道。 “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快问吧”曹由校有点不耐烦道。 “既然当今圣上贪图享乐,并非中兴之君,这点您看出来,我也看出来,相信陈子龙和施风雷两人都能看出来,那么为何陈子龙和施风雷他们还要继续支持圣上?”虽然被曹由校催促着,但蒋集谋依然胸有成竹地不徐不疾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因为他是皇兄亲赐太子,乃是正统”曹由校白了对方一眼,不耐烦地道。正统这个事情一直是曹由校的心病。 “所以这就是关键了,施风雷和陈子龙之徒其实很盲目跟随,他们只是根据正统走。”说到这,蒋集谋眼中闪过一丝曹由校无法察觉的狡黠,他突然压低声音道“若陛下不在了呢?正统又当何在?” 这句话已经是非常大逆不道了,曹由校心脏砰砰地乱跳,他好不容易控制了脸上抽动的情绪道“那当然是太子了。”曹由校所说的太子,是上个月才出生,是小魏朝廷曹慈炯逃难到六莫高地后,唯一一个子嗣。 说到这个太子,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要交代的。 皇帝曹慈炯在未逃难前,那个生育能力真的令人惊艳,二十岁左右就已经有十个娃了,可惜那些娃要么没有躲过都城覆灭战,要么就是逃难时或者惊吓过度,或者死于疾病什么的,硬是全灭了,没有一个带到六莫来。 没心没肺、只恨曹家没有在倒台前玩够的曹慈炯一开始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的生育能力摆在那里,而且自己对女人的兴趣没有因为逃难有所减弱,孩子死了就死了吧,自己再生就是了。 但是随着时间快速地飞逝,曹慈炯渐渐也发现了问题,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逃难中惊吓过度的原因,自己那规模不小的后宫居然一个都怀不上,更不要说生儿子了。 皇帝不能生育这个事情,可把陈子龙他们急坏了,他们早已看出曹慈炯并非良主,在他们看来,让曹慈炯在这个位置上目的只是树大旗的,若真的能复国了,让他的儿子上就是了。但是若皇帝没有后,以后这个正统还能怎么玩下去? 对于朝臣们那怪异的目光,曹慈炯再大条也着急了,为了躲避群臣的目光,皇帝开始更加懒政,甚至久久不愿上朝,将军政大权交于曹由校,专心生娃。 广德(即小魏朝廷的国号)六年,相伴曹慈炯六年的皇后郁郁死去后,曹慈炯当众许诺,以后无论是哪个妻妾婢,只要给他生出儿子的,就马上立为太子,而生母立即被赐封为皇后。从那时开始,皇后之位就开始悬空了。 情况在两年前开始悄悄改变,带来改变的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婢女杨莺莺,去年杨莺莺突然为曹慈炯诞下一个女儿,虽然还不是儿子,但是毕竟是好的开始,群臣们那已经熄灭的希望又被点燃了。 被证明自己还能生后,曹慈炯果然龙颜大悦,马上将杨莺莺立为贵妃,对其万般恩宠。事实证明了,杨贵妃在生娃方面还是非常有能力的,今年年初,她又怀上了,十月怀胎后,居然诞下了麟儿,为此王莺莺也母凭子贵被册封为皇后。 太子的情况就交代到这里,言归正传回蒋集谋与曹由校的对话。 蒋集谋听到曹由校说出皇帝之后的正统是太子曹和城时,嘴角轻轻上扬。这个表情没有逃脱曹由校的眼睛,他不满地道“难道孤王说错了吗?” 蒋集谋马上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躬身道“王爷恕罪,说起这事,我风闻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实曹由校对于蒋集谋一直没有说清楚该如何应对陈子龙与施风雷的措施而不满,而且刚才蒋集谋那个表情明显是嘲笑他的,但现在非同时刻,他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曹由校强压心中怒气,鼻子冷哼一声,但并未阻止蒋集谋继续说下去。 蒋集谋看到曹由校的表现,心中暗笑,但脸上呈现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低声道“为了成就王爷大事,我在陛下身边安插了一些人,比如小安子。” “小安子是你的人?”曹由校闻言大惊,他们口里说的小安子,乃是皇帝贴身太监刘公公的近侍。刘公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而小安子则是刘公公最信任的人。现在曹由校听闻小安子居然是刘公公的人,岂能不吃惊。 蒋集谋微笑地点点头道“小安子一家曾受过我的大恩,他是绝对信得过的。” 曹由校强制自己平静下来,装作镇定地问“那小安子给你传递消息了?”曹由校话虽然说的平静,但是内心却是起了波澜,他觉得这个蒋集谋真的不简单,心生忌惮,的确没有一个臣子喜欢自己的近臣在自己身边安插棋子的,这是帝王大忌。 “小安子说刘公公近日向陛下痛哭,就有涉及到太子的事情。”蒋集谋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听到这里,曹由校脸色不由得铁青,他低声道“继续说下去。” “刘公公向陛下痛哭道‘‘后与福王旧识,近日行为诡异,太子身世存疑’”蒋集谋声音几不可闻。 “啊”听到这句话,曹由校脸色大变,不由得惊叫出声。 蒋集谋看到了曹由校的表情,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 “那陛下是如何回答的?”曹由校已经手脚冰冷了。 “据说陛下当时哽咽道‘卿之虑,朕岂不知;奈朕无后,奈何?福王嗣,亦皇裔,观之图之’”蒋集谋道。 听闻此言,曹由校已经脸无血色。他没想到自己处心积累的计划,居然早已被人看透。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曹慈炯数年无所出这个事情早已被曹由校记在了心上,为此,曹由校曾做过一套方案,考虑到自己同样是曹氏血脉,因此他曾经动过谋杀自己的侄儿的心思,他明白只要皇帝一去,那么在皇帝无后的情况下,他肯定可以继承大统。 但是,曹慈炯这个人经过都城陷落大难后,胆子变得非常的小而且非常谨慎,表现在他可以凡事都不理,但是对于自己的护卫却是半点都不放松,全部侍卫都是由自己亲自启用,日常用度都让太监们吃用过再享用。曹由校一直想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的人都没成功,可笑的是蒋集谋却早已成功了。这也是曹由校忌惮蒋集谋的原因。 眼看刺帝不成的曹由校于是心生一计。他风流倜傥,生性风流,虽然被困在山中,但是依然惹下了不少风流债。两年前,曹由校结识了附近一个小镇的异族女子杨莺莺,几经云雨之后,女子居然珠胎暗结。 异族女异常痴情,一直缠着曹由校,但是曹由校原本就不想让大臣们知道自己的那些风流韵事,让自己形象有损。因此不堪那异族女纠缠的曹由校甚至心生灭口的想法,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心生歹念,就编造了一个故事哄骗那个异族女子甘心随自己返回六莫高地。 此后,皇帝身边多了一个化身为华族女子的异族女,名曰杨莺莺。 但可惜的是,杨莺莺有负福王所托,头胎只是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本来让福王非常失望。 但没问题,虽然皇帝对自己保护的很严,对于自己的后宫们却不怎么上心,这让福王找到了与杨莺莺再续前缘的机会。这不,福王的生育能力再次在杨莺莺身上得到验证,杨莺莺再次受孕,并一索得男,是为皇太子。 现在曹由校才知道,其实自己和杨莺莺的事情,早就被皇帝识穿了,自己想让自己的血脉继承大统,而对方同样想借腹生子。 第88章 没有选择的选择 蒋集谋从曹由校房间出来时,落日的晚霞将整片六莫高地用一层金色的轻纱包裹了起来,看着晚霞,蒋集谋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谋划多年,今天可以收网了。在晚霞的映照下,他的脸越发地显得红润。 蒋集谋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屏退了左右后,独自一人来到卧室。因为在逃难,所以即使贵为御史中丞的他,其实卧室的装饰都很简单,除了一张床铺外,其余就是放置文房四宝的书桌。若说房间还有独特之处的话,那么就是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木门。 蒋集谋打开房间的小木门,推门走了出去。 卧室外,是一个小平台,在六莫高地这里,最不缺就是秀美的大自然风景,所以家家户户后院都有这么一块可以欣赏群山的地方,而蒋集谋家的这一块地方设在蒋集谋的卧室后面。 空地中间是三张凳子,凳子围着一块方型的凹地,久居云州的人民对于这种设计很熟悉,这块凹地是用来生火取暖的。 蒋集谋熟练地抱来一捆柴草,然后从卧室里找出一大包黄色的粉末,接着把这一大包粉末洒在柴草上,最后颤颤巍巍地把柴火点燃。 不多久,卧室涌起一股淡黑色的烟雾。这些烟雾在这里很常见,这里的夜晚除了驱寒需要用火外,还有一个需要用到火的地方,就是驱虫。所以,蒋集谋卧室腾起的烟雾,几乎没有其他人的注意。 当然,几乎不是代表没有,曹由校是其中一个。蒋集谋已经将全套计划告诉了他,他此刻的正呆呆地看向那一缕烟雾,由于得到蒋集谋的提示。 曹由校仔细观察下,果然发现那一缕烟雾中有一层淡淡的黄色。 曹由校现在的手心都是汗,蒋集谋已经将整个计划告诉了他,还很尊重地让他选择。但是曹由校觉得那个根本就不是选择,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机会。皇帝侄儿看来是早已经知道他和杨莺莺的事情,但皇帝还让孩子顺利出生,是为什么?为了要一个孩子让自己的位置稳固吗?那么地位稳固稳固后,会怎么对付自己?曹由校不知道,蒋集谋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大家继续装傻,皇帝得到儿子,自己继续做王爷;第二个选择就是先下手为强,只要杀了皇帝,自己的大哥湘王死后,自己作为曹家唯一一个血脉,施风雷和陈子龙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对于这两个选择,曹由校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选择第二个。因为他对皇帝侄儿的估算现在证明是错的,曹由校喜欢掌握,现在皇帝的心思明显超出了他的掌握。 蒋集谋的计谋非常周密,明显是已经深思熟虑多时。对于蒋集谋,曹由校现在更加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阮崇焕被冤枉的事情,其实更多是出于蒋集谋之手,他笃定地认为阮崇焕就是大吴的内应,怂恿自己去办他。立功心切,急于表现的自己错信了,最后天下人都将自毁长城的尿盆扣在自己头上。 自己这个冤啊,自此曹由校打心底瞧不起蒋集谋,认为他眼光不行,头脑更加不行,不然怎么就中了大吴的离间计了呢?但是自己正当用人之际,除了蒋集谋,还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所以,曹由校继续将蒋集谋作为心腹,留下来,因为他觉得蒋集谋虽然脑子不好,但是脑子不好的人不正是代表容易把控吗? 现在曹由校觉得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自己想在皇帝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一直没有做成,但是蒋集谋做到了。从这点来看,蒋集谋的能力已经超出自己的把控范围。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 曹由校越想越气,突然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蒋集谋说得对,只要皇帝死了,自己的地位就稳固了,皇帝不能留;蒋集谋居心叵测,同样也不能留。 下定决心的曹由校一咬牙,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亲自将床拉出来,在床底摸索了一会,很快就掀起了一块地砖,地砖下面躺着一个盒子,那个是他哥哥之前送他的保命礼物。以前哥哥在,没有人动得了自己,所以这个盒子带着碍事;现在哥哥不在了,是时候用上了。 除了曹由校看出蒋集谋卧室那道烟雾中隐藏一道淡黄的气体外,此刻在小魏流亡皇室里的一个扫地的小太监,也看出来了。这个小太监大约十五六岁,脸色白皙,长得颇为青秀。小太监的名字叫小安子。 小安子看着那道烟雾后,神情一滞,平静的脸上因激动而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他连忙低下头,继续扫地,以免别人看到他神情的变化。 小安子迅速将地面扫干净后,转身进了房间,房间里有一个漆红的托盘,上面是皇帝今晚的晚膳,根据规定,皇帝食用的东西都必须由刘公公先尝,刘公公尝试后再亲自端进去给皇帝享用。 从时间判断,刘公公这个时候差不多就会进来了,小安子迅速地靠近托盘,打开汤盅的盖子,然后熟练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迅速地倒进汤盅里。粉末明显极易溶于水,不一会儿粉末已经完全与汤融为了一体。 看到这,小安子很满意,他马上盖上盖子,闪身出了房门,静静地侯着刘公公的到来。 不多久,刘公公那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小安子眼角一挑,心生警觉,马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敬地低头,目不斜视。 刘公公的脚步由远及近,他踱步到小安子面前,用眼角瞥了一下小安子,阴声问道“小安子,御膳房的饭食送来了没有?”。这是刘公公每天必问的问题。 “禀刘公公,半刻钟前已经送来了”小安子如往常那般静定自若地回答着。 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 小安子马上侧身推开了房门,然后安静地待在原地,让出通道。 刘公公如往常一般,挽起衣裾,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当刘公公前脚踏进房间时,他好像想起什么,低声道“小安子,你随我进来吧。” 一般来说,刘公公在试菜时,不会让小安子跟进来。但是凡事也有例外,当刘公公风湿病犯了的时候,往往叫上他一起进房间。 这几天,刘公公的风湿病的确犯了,双手经常举不起来,所以今天刘公公让小安子跟进来,也算是正常情况。 小安子低着头,跟着刘公公进了房间。 刘公公径直走到了托盘前,托盘有两双筷子、两个小瓷碗还有两个小汤勺,白色的一套就是留给刘公公尝试的;而红色那套无疑是给皇帝使用的。 刘公公是皇帝的近身太监,从小就跟着皇帝,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只见刘公公颤巍地拿起那双白色的筷子,然后从每个饭菜中夹了一点放进白色的瓷碗里,细细地品尝起来。 “李厨子最近的手艺大有见长啊,味道不错不错”刘公公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道。 小安子知道这是刘公公在自言自语,自己不该搭话,所以只是静静地垂手站立着。 刘公公品完菜肴后,轻轻揭开汤盅盖子,用白色的汤勺舀了一勺汤到瓷碗了,在后面等待的小安子此刻觉得心脏在砰砰地乱跳,仿佛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咳咳,我居然忘记了,御医说我风湿病犯时,少喝这些老火汤。我差点忘记了”刘公公看着瓷碗中的汤,有点可惜地摇头道。 小安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光芒。 “小安子啊,要不你来试试这个汤吧”刘公公沙哑的声音出来。 小安子心中一惊,旋即他想起交药给他的那个人对于药物的说明,心中不由得大定,他安慰自己道“没事,两种药要一起吃才有效。” 想到这,小安子故作镇定,应允了一声,缓缓地走上前,接过刘公公的手中的瓷碗,在刘公公的注视下,快速地将碗里的汤喝下去,然后慢慢地退了下去。 看到这,刘公公满意地笑笑,然后抬头笑盈盈地看着小安子。 小安子被他看的内心一阵发毛,不知是否心虚,导致站不稳,身子晃动了一下。 “六环血蛇牙粉的味道如何啊?董安”刘公公阴恻恻地突然道,小安子心中大惊,董安是他入宫前的原名,除了蒋集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对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事情肯定已经败露了,小安子第一时间想跑,但是双脚已经发软,一下子栽倒在地。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单单喝点六环血蛇牙粉怎么可能中毒呢?”刘公公的声音在小安子的耳朵里回响,“因为这段时间,你想给陛下吃的六环败血粉,其实最后都被我转给你吃了。” “啊!”小安子听到这,喉咙发出一阵嘶吼,旋即如墨般的血水从口鼻中喷出。六环败血粉乃是从六环败血草里提炼,这个六环败血粉有个特点,就是少吃并无大碍,一天就可以通过身体排泄完毕,使用者完全不知道。这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小安子都在饭食里放入六环败血粉而不怕被刘公公发现的底气。 其实即使长时间的大量食用六环败血粉,问题也不是很大,因为最终还是会被人体所排泄。但若中了六环败血粉后再食用了六环败血蛇的毒牙磨成的粉末后,那么下场只有一个,就是七孔流血而亡,就像是现在的小安子表现的那样。 “唉,你们真的很狠啊,居然想到如此毒计。幸亏天佑我王,让我们提前发现,最终那些六环败血粉都让你自己享用了”刘公公那若有若无的声音继续灌满了小安子的耳朵,但小安子早已听不进去了。 第89章 祸起萧墙 小魏朝廷皇宫外,施风雷入住了自己的住宅,与其他很多弟子第一次来到六莫高地不一样,施风雷经常往来这里,所以朝廷也给他分配了一处落脚之地。同样是落难的缘故,施风雷的住宅与蒋集谋的房子差不多大,仅仅比一般的民众大一点而已。 由于担心妻子徐芳芳熬不过这一路的奔波,因此施风雷此前特意绕道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妻子的安全安顿好后才赶了过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比曹由校要晚十天到六莫高地的原因。 施风雷房间与蒋集谋的房间是紧挨着的,房间布局也与蒋集谋的一样,都是卧室通向一块空地。 隔着低矮的围墙,施风雷可以清楚地看到蒋集谋的房间涌起一股淡黑色的烟雾,看到那股烟雾时,施风雷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却说不出不妥之处。 施风雷与蒋集谋素来意见不和,特别是想到自己昔日的好兄弟阮崇焕曾身死在蒋集谋手里时,他就很想冲上去扇对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施风雷也懒得花心思去管隔壁老蒋家的闲事,他这次回来有很多事情要计划,施风雷拉过一把椅子,在房间后的空地上闭目养神,心中不断地在复盘陈子龙跟他说的明天计划。他和陈子龙已经铁了心,这次要么不动,一旦发动将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曹由校的势力清除干净。 陈子龙刚才的话简直说到他心里去了,因为这次拜曹由校的愚蠢计划,花费了自己十年心血打造的北方营地被人摧枯拉朽般地端了,这必须要有人负责。 曹由校贵为皇叔,要他以死谢罪是不可能的,但是借着这个机会褫夺他的权力,清理朝中杂音,这个也算是一种补偿。但自从皇帝登基后,现在的皇帝明显胆识谋略都不能胜任中兴曹魏的职责,施风雷知道圣上无能这点相信不仅自己,陈子龙他们肯定也看出来了,不然陈子龙刚才的脸色不会那么的沮丧。 想到明天即使扳倒了福王,但是皇帝依然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时,施风雷不由得一阵的气结,心中哀叹“难道真的是要天要亡我大魏?不然为何接连让祯崇父子登上宝座啊!” 正在这时,施风雷听到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一个近身弟子声音传来“师父,您在里面吗?宫中的刘公公来了,说要见你” “刘公公?”施风雷闻言眉毛一蹙,刚才自己回来时,皇帝曾传来口谕,考虑到自己一行舟车劳顿,所以让自己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进宫,有什么事情留待明日早朝再议。当施风雷接到这道口谕时,其实是心中非常不满的。自己千赶万赶地回来,再辛苦你皇帝总该接见吧?怎么就留待明天早朝再见呢?需知道,早朝时,有文武百官在,而有一些话是只能二人面对面时才好说。如此看来,皇帝对自己其实并非如自己想象那么贴心。 怎么这个时候,皇帝会派他身边的太监来找自己呢?施风雷满腹狐疑。 施风雷在厅里见到了刘公公,从刘公公的脸色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着急。见到施风雷后,刘公公马上上前一揖道“见过都督大人” “公公礼重了,风雷万万担担不起。”施风雷马上上前搀扶。 “好好,我们都是伺候陛下的,彼此间就不用那么多礼了”刘公公点点头,然后眼角瞥向施风雷身后的弟子。 施风雷马上明白对方的意思,挥手道“你先下去吧。”那个弟子躬身走了出去。 待弟子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时,刘公公马上抓着施风雷的手,语气急迫地道“都督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人要谋害皇帝”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施风雷,听到这句话,马上色变,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公公马上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道“这是陛下亲手写给你的密旨,都督看后便知。” 施风雷连忙恭敬地接过密旨,迅速打开查看。查看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完后,眼神有点呆呆地,不敢相信地看着刘公公,语气有点结巴地道“这……” “都督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你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聪慧及隐忍吧?”刘公公得意地道。 施风雷不由得点点头,他还没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若圣旨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陛下真的了不得,那份坚忍的耐心、那份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谋划,有这样的心思何愁大事不成? 施风雷强忍内心的激动,马上道“那么公公,按照圣旨的要求,我需要带领武功高强的弟子去伏击接应蒋集谋的大吴即可?” 刘公公点头道“是的,出来时,陛下已经吩咐咱家了,他知道都督您赤胆忠心,知道事情经过后,肯定想第一时间入宫护驾的,但是陛下让您放心,一切尽在他的谋划中,您按照要求去伏击吴国逆贼即可。对了,他还说,为了引蛇出洞,陛下不得不连都督和陈大人都隐瞒了,让你们不要往心里去,不要埋怨他,他要你们相信所有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施风雷闻言点点头,道“陛下有如此计谋,乃是万世圣君啊,风雷高兴还来不及,何来埋怨一说。”施风雷这时候对于皇帝已经彻底心服了,知道自己无需再操心,只要集中精力对付大吴的偷袭接应者就可以了。 这时,隔壁的蒋集谋房间传来一阵喧闹声,仿佛还夹带着女人孩子的哭泣声。施风雷听到声音后,眉毛一挑,求证地看向刘公公。 刘公公微笑地点头道“都督请放心,是陛下的安排,正在处理蒋集谋的事情,如陛下所说,你们都有各自的安排,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一切尽在掌握。” 施风雷信服地点点头。 看到施风雷信服的表情,刘公公也有点兔气扬眉的感觉,心道“这么多年,你们这些臣子何曾这么拜服陛下?他们都是心中看不起陛下,殊不知,你们所有人其实都在陛下的算计中”。刘公公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嘴巴却道“都督,宫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咱家先行一步了。” 施风雷也知道事态紧急,送走刘公公后,马上出发去召集武功高强的众弟子。 隔壁的蒋集谋家门口此刻已经站了二十多个的皇家亲卫,这些亲卫神情严肃,高声呼喝着往来人尽快回避。 看着门口的那些皇家亲卫,施风雷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难道陛下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这样的心思真的令人……”想到这里,施风雷不由得一阵后怕,但是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是遗漏了的。 在施风雷看不到的蒋集谋卧室里,一个二十多岁面如冠玉,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正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蒋集谋,蒋集谋此刻已经是满脸是鲜血,牙齿已经掉了一大半,他的脸骨已经被眼前人打碎,手筋脚跟更加是被对方残忍地挑断了。 “赵大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蒋集谋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甘心地问道。 “哈哈,为什么?”赵大江冷笑道,双眼充满了怨恨。 “我们对你素来不薄,你也说了,当今的小魏朝廷不得民心,且气数已尽,今晚本来就是大事将定,这个节骨眼你为什么还要反水?重新投靠小魏朝廷”蒋集谋不甘道。 “你真的想知道?”赵大江冷冷地道。 蒋集谋吃力地点点头,他想知道原因,不然他不甘心。 “你知道阮积雪吗?”赵大江死死地盯着蒋集谋,冷冷地道。 “阮积雪?阮崇焕……的女儿?”虽然记不得阮积雪究竟是谁,但是蒋集谋很快就联想到了阮崇焕,那个被他害死的大魏国之柱石。 赵大江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她还有一个身份,是我的未婚妻。阮家被抄后,她被你们送进了教坊司”。说话间,赵大江满脸怒气地走到蒋集谋身前,一伸手,已经握住了对方的脖子。 蒋集谋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何刚才要那么毒打他了,他是为自己的未婚妻报仇而来,他脖子被捏住,身子仍在用最后的力量挣扎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见陛下,要揭开你的真面目,抱着你一起死。” “啪”的一声,是脖子被拧断的声音,蒋集谋的呼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脑袋低垂,耳朵回想起赵大江那冰冷的声音“你没机会见陛下,陛下告诉我,对你要格杀勿论”。 看着蒋集谋扑倒在地的冰冷尸体,赵大江眼中充满无限的落寞,他喃喃道“雪儿,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蒋集谋是第一个,曹由校是第二个”。说完,转身快速离开,十年的谋划在此一举,他今天真的很忙。 在蒋集谋身死后的小半个时辰,大魏皇宫,东宫。 毕竟有皇宫之称,所以小魏朝廷的皇宫再简陋,总有那么十几间房子,而皇后住的东宫并不在东面,而是皇宫的正中央。 福王已经入宫大半个时辰了,此刻的他正跌倒在地上,双眼突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名为杨莺莺,大魏皇后。 按照他与蒋集谋的约定,曹由校提前到东宫这里,是待皇帝毒发后,立马控制皇后和太子的。其实,曹由校没有告诉蒋集谋的是,他根本不是来控制太子的,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皇帝毒发后,他立马杀死太子。曹由校知道,若太子还在,施风雷他们出于对自己的忌惮,未必甘心受控制,只有杀了太子,自己作为唯一一个曹姓人才会安全。 曹由校来到东宫里,见到了多日未见的杨莺莺,想象中皇后雨燕投林并没有出现,代之以是一个仿佛满心心事的杨莺莺,对此,曹由校有点失落。 也许是刚做了皇后,有点不习惯吧,曹由校是这么认为的。的确一个山野之人突然有一天真的做了皇后,那么心理接受还是要有一段时间的。“没用的女人”,看着皇后,曹由校不由得心生厌恶。 皇后告诉曹由校,他们的孩子被抱走喝奶了,一会儿就会送回来,那时候他们父子就可以相见了。对此,曹由校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侄儿毒发的消息,太子肯定是吃奶去了,吃完奶肯定回来的,自己急什么。 但是,曹由校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皇帝毒发,宫里大乱的消息,心烦气躁之下,他接过了皇后递来的一杯美酒,一饮而下,希望能壮壮胆子,平复一下心情。 其实,心烦气躁真的害人不浅,按道理,若曹由校能保持镇定的话,他能从杨莺莺递来美酒那闪烁游离的眼神中就可以发现端倪的,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很心烦,所以不能保持平静。大敌当前,不能保持平静者,只有死。 “对不起,陛下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刚才他把我的孩子带走了,说我们这是弑君,要灭门的,若我不想死,那么就让你喝那酒”姿容只能说得上中上,但是胜在能生娃的杨莺莺哭的梨花带雨。 “蠢货,我死了,你哪里能有活路!”曹由校气急败坏道。他已经知道事情败露,已经不可挽回了。 此刻,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脸色苍白明显被酒色耽误的身穿锦衣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倒地不起的福王一眼,就径直走到房间正中央的椅子坐下。他是当今曹魏皇帝曹慈炯。 随着中年男子进来的还有一个青年男子,面容俊朗,但是双眼流露出的冷意比皇帝只多不少,正是赵大江。曹由校瞬间明白了,赵大江是皇帝安插在自己和蒋集谋身边的眼线。 赵大江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杨莺莺看到这,撕心裂肺地哭泣起来,道“陛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请你遵守承诺放他一条生路。” “福王啊,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一个傻子,孬种?以至于你想把持朝政就把持朝政,想睡朕的女人就睡朕的女人?”曹慈炯没有理会杨莺莺,他戏谑地看着曹由校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装傻,你好心计啊。没想到真正傻的是我自己”曹由校苦笑道,他输了,他以为皇帝是个傻瓜,现在看来,能如此隐忍,如此算无遗策,这个皇帝不仅不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上圣明了。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晚。 第90章 复仇 曹慈炯与曹由校的对话继续着。 “陛下你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福王曹由校不甘心地问。 “你……猜”曹慈炯得意地笑道。 曹由校凝神想了一下,但是肚子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苦笑地摇摇头道“臣不知。” 曹慈炯看到福王这个表情,心里无比舒坦,这个事情他隐忍多年,今天终于打倒了窥探他皇位的人,并且兵不血刃地击杀了大吴的卧底蒋集谋。曹慈炯内心已经在憧憬着明天早朝时,众卿家对自己又佩服又害怕的神情,明天将是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当然是假如有明天的话。 这个时候,曹慈炯愿意跟自己的小叔子好好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其实,朕小的时候,一直被告诉,以后应该做一个安乐的王爷,不要想染指皇位,朕也天真地认为做皇帝的皇兄绝对没我快活;后来国事危殆,陈子龙、施风雷他们逼我登基,在逃难时,我当时其实很怨恨你们。我当时想,你们明知道朕当时不能胜任,硬是把我往那个位置上送,说白了,不是当时的朕多么的英明神武,而是你们需要我这面大旗而已。但是,当朕在逃亡到这里的途中,心态发生了变化,渐渐适应了自己作为皇帝的事实时,对于这个位置的依恋却是愈发的不可自拔。原来权力真的可以让人迷醉的。但是迷醉归迷醉朕那时候脑子却是清醒的,从陈子龙、施风雷及你福王的眼神中,朕看到了轻蔑,你们都看不起朕。” 说到这里,曹慈炯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们都把朕小看了,朕虽然当时没有按储君的标准来培养,但是久在宫廷,帝皇的权术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因此,当时我借你进献美人之机,将计就计,不理陈子龙他们如何反对,依然选择擢升你为摄政王,除了你是朕的皇叔外,你可知真正原因为何?” “刚才——刚才陛下说是帝皇权术,那么——那么应该就是平衡术了,你用我去掣肘陈子龙这些外臣”曹由校肚子越来越疼,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了曹由校的前额,他痛苦地道。 “还不算笨”曹慈炯笑道,但笑意仅仅停留在他的脸上半刻钟,旋即魏皇正色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的能力有限,却目空一切,这样的人容易把控。所以我才选择了你。” 曹由校听到这里,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看到曹由校这个表情,魏皇很满意,他缓步走近自己的皇叔,微笑地道“因为我当时没有为君经验,所以用你去钳制陈子龙他们。当时朕的打算是,既然陈子龙他们最看重正统,他们就不会让你来当皇帝,因此我就只要休息个一年半载的,然后生个太子,并暗中好好学习为君之道,最后这个帝位还是我的。可惜的是,偏偏朕却得了不育之症,给了你福王一个可乘之机。” 说到这里,曹慈炯冷冷地看了伏地痛哭的杨莺莺一眼,然后目光又转回落在曹由校身上,他冷冷地道“朕无所出,当然很着急了,所以正式对外宣布了只要为朕诞下麟儿就马上立为储君,母亲立为皇后的决定。没想到这个决定就给你福王给惦记上了。居然想到将杨莺莺送来给我,还买一送一。你是不是觉得虽然时间凑巧,但朕是个傻子所以还是发现不了?” 曹由校和杨莺莺羞愧地低下了头。 “发现杨莺莺怀孕后,朕回想了你献美的整个过程,当时朕真的很愤怒,很想马上手刃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但是是赵卿家提醒了朕,朕的位置要稳固,就需要一个儿子。”说到这里,曹慈炯眼中带感激地看了赵大江一眼,称赞道““大江你很好,不愧是我大魏忠良之后。” 赵大江连忙低头不敢邀功,道“臣乃大魏后遗臣,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之分内事” 曹慈炯满意地点点头,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曹慈炯转头对着曹由校,继续道“为了太子,朕让你和杨莺莺行那苟且之事。你这次的确没有让朕失望,为朕带来一个太子。”曹慈炯举了一下手,赵大江马上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曹慈炯。 曹慈炯接过孩子,此刻的孩子正在熟睡,正均匀地呼吸着。 “多可爱的孩子啊”曹慈炯看着婴儿的红扑扑脸蛋由衷地赞叹道。 “儿子”旁边的杨莺莺见状,连滚带爬地想靠近曹慈炯,她想再看看自己的儿子。突然,她觉得胸口一凝,一把冰冷的剑柄抵住她的胸口,阻止她继续往前爬。是赵大江出的手。 “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吧?想看看吗?”曹慈炯突然想起什么,体贴地问道。 曹由校闻言,心中大喜,一丝生机从心中升起,他于是拼命地点头道“臣叩谢陛下隆恩,若能死前看一眼孩子,那么死也闭目” “哦?这样啊,那好吧,朕非铁心心肠之人,那大江你就抱太子给福王看看吧”曹慈炯讥笑道。 赵大江也没说什么,上前躬身接过孩子后,径直走向魏福王,曹慈炯也借着赵大江给曹由校送孩子的时机,同步坐回自己的椅子。 赵大江面无表情地把孩子塞到曹由校怀里,曹由校怨毒地看了赵大江一眼,骂道“赵大江,你出卖我和蒋集谋,你不得好死。” “是么?我好不好死不知道,反正刚才蒋集谋就死的很惨,身上没有一条筋是完整的”赵大江脸色平静地道。 也许是赵大江描述的画面感太强,曹由校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想说什么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轻轻翘起,心中讥讽地暗自诅咒“赵大江,没有一个皇帝喜欢自己这些秘密被别人知道,你等着吧,现在你很风光是吧,以后你肯定不得好死。” 曹由校是盯着赵大江发的诅咒,但他看到赵大江的脸上此刻却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曹慈炯知道这不是与赵大江瞪眼的时候,他低下头,迅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肤色很好,红红白白的,两只小手在胸前交合着,两条剑眉随着呼吸而颤动着。孩子的眼睑很长,肯定眼睛很大,鼻子很坚挺,虽然因熟睡没有张眼,但是从面部轮廓来看,真的很像自己,以后肯定也是一个美男子。 看着怀中的孩子,曹由校心都融化了一般。这一刻杨莺莺也爬了过来,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悲从中来,抽泣了起来。 不知道是否因为杨莺莺的哭声惊动了襁褓中的孩子,还是孩子感受到了父母的悲伤气息,本已熟睡的小孩子哇的一声,突然哭起来。 “请陛下开恩,看在太子份上,放过我们吧”杨莺莺前额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地上,哀求道。 也许被孩子的哭声或杨莺莺的求饶声牵引出求生欲,曹由校可怜巴巴地看向曹慈炯,但令他失望的是,曹慈炯满脸讥笑地看着他,其实不仅曹慈炯,赵大江的脸上同样满是戏谑。看到这个场景,曹由校把心一横,他突然用力把孩子死死抱在胸口,声色俱厉地道“陛下,现在太子在臣手中,臣只求陛下放臣一条生路,将我放逐也可以,只要放我一命,我会确保太子的周全。” 杨莺莺被曹由校的骚操作吓坏了,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 曹由校预想中的曹慈炯和赵大江不知所措的场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曹慈炯那愈发冷冰的表情,他不屑地问道“哦,若朕不答应呢?” “我……”曹由校话还没说完,他自己给就打住了,因为他看到曹慈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是想告诉我,若我不答应,你就摔死太子,对吗?”曹慈炯鄙夷地道。 “我”曹由校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中的狠话真的说不出来。 “福王,不要威胁陛下,只要陛下同意照顾太子,他日能顺利登基,也是我们父母送给他的一道福缘了”杨莺莺已经醒悟过来,她扑上来抱着曹由校的肩膀哭道。 “怎么样?福王你还想摔死太子吗?”曹慈炯毫不在乎地刺激曹由校道。 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笑容,曹由校心里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虽然曹慈炯的能力超出自己的预判,但是曹由校还是知道对方的脾性。皇帝只是要一个大家都知道他生了儿子的事实而已,至于这个太子是不是曹魏的血脉,他并无所谓,自己若真的摔了太子,这个皇帝没准真的就随便抱一个,反正孩子小,陈子龙、施风雷等也没见过。到时候还不是皇帝说哪个是太子,那个就是太子了。 想到这里,曹由校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哈哈,福王还是识时务的”曹慈炯爽朗的笑声传来,如铁柱一般撞击着福王的心窝。 赵大江冷笑地走近福王,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曹由校没有任何动作。 赵大江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俯下身来,将太子从福王怀里抱了过来。期间杨莺莺还扑上来,紧紧地抓着赵大江的手臂,但是看到对方那冷冷的笑容时,她立马识趣地放开双手,然后把头深埋在双臂之间,继续磕头求饶。 赵大江面无表情地把孩子抱回到曹慈炯身边,恭敬地将孩子交给皇帝。 “滋滋,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以后肯定和福王一样是一个万人迷”看着怀中的孩子,曹慈炯满脸的爱惜之情,渐渐地一丝厌恶从曹慈炯脸上浮现,他语气趋冷道“可惜就是长的太像福王了,以后他长大了,肯定会让人想起福王” 曹由校听到这话,嗖地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侄儿。 杨莺莺也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磕头如捣蒜,语气极速地道“陛下开恩,丫鬟婆子们都说这个孩子长得像我,长大后没有人会联想起福王的” 曹慈炯在曹由校和杨莺莺的惊恐目光中,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他将孩子举了起来。 “陛下,那毕竟是我曹家的唯一血脉啊,求陛下开恩,放过太子”曹由校语气急促地道。 “血脉?是否血脉,关朕何事?”曹慈炯眼中闪过厉色,他抱着孩子的双手用力狠狠地往下摔。 几乎是孩子离开曹慈炯手中的同时,破空之声响起,一只短箭从曹由校怀中射出,那是湘王曹由栩给他弟弟的保命之物。胸前箭。这种箭放在胸前,一般是在面对面敌人时放出的冷箭,养尊处优的曹慈炯哪里能避得开,短箭穿胸而过。 啊的一声,曹慈炯痛苦声响起的同时,是砰的一声闷响,接着又是一声啊的一声惨叫。 原来,是杨莺莺看到曹慈炯摔孩子,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接住孩子。但是她跪的时间已久,双腿发麻,还没站起来的身子一个踉跄往前扑去,恰好孩子的头直接撞在她的前额上,杨莺莺一声惨叫,直接与自己的孩子相撞得脑浆四溅,母子同时惨死。 由于曹慈炯进房间时,已经将太监、宫女们支开远远的,因此房间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吸引其他人进来。 本来五个人的房间,一下子死了三个,房间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啪啪”两声冷冷的拍掌声打破了寂静,接着是一个冷冷的声音“真的是精彩啊,好一出皇家人伦悲剧啊!”。发声音者正是一旁的赵大江。 曹由校惊恐地看向赵大江,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他试探地道“赵卿家,我们之前也许有点误会,但没关系。现在陛下和太子都死了,我是皇家的唯一血脉了,你师傅回来后,肯定会立我为君的。你看现在可否先给我找解毒药,待我登基后,我会重用你们,封你师傅为摄政大臣……” 曹由校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的是那么的不屑,求生本能让他心如电转,他马上改口道“不,直接封你为摄政大臣,地位还在你师傅之上,你看……” 赵大江依然没有理他,而是慢慢的靠近对方,曹由校搜肠刮肚再想到一个说辞,他歇斯底地求饶道“赵卿家,赵家世代忠良,是我大魏的肱骨之臣,我肯定是可以称帝的,你不能弑君啊……” “世代忠良?请问我们福王还记得阮崇焕这个忠良吗?”赵大江冷冷地道。 “阮崇焕?赵爱卿和他家是什么——什么关系?”曹由校心中大惊,语气已经结巴了。 “姻亲关系,阮大人的女儿阮积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赵大江冷冷地道。 “阮——积雪”,曹由校突然好像记得了什么”他惊恐万分地看着对方,结巴地道。 “你记得了?”赵大江咬牙切齿地道。 “原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曹由校恍然大悟。 “这一切的确是我安排的,包括我提醒陛下你的儿子以后长的像你的话,的确会有点麻烦这句话。陛下听进去了,现在宫里还有一个小男孩,是一个弃婴,陛下打算让他成为太子。我没有算到的只是你居然还有那保命的一箭,但是结果都是……一样”说话间,赵大江眼中充满了痛苦之色,这是他苦心积累布的局,今天有收获了,可以对那个人有所交代了。 曹由校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个好像是布条的东西塞入了他的嘴里,然后腰间一轻,长剑已经被人拿走,耳朵响起赵大江的声音“福王的这把剑就是夏雷吧?当天就是这把剑刺伤展光风兄弟的。今天我就用它来给展兄弟报仇。至于刑罚嘛,叫千刀万剐,就是……阮大人受的惩罚” 听到这句话,曹由校心底一凉,他顾不上腹中的疼痛,呜咽着挣扎想逃离,但是已经晚了,不多时,房间里满是剑影,并夹杂着福王痛苦的呜咽声。 第91章 似是故人来 夜鹭是一种体型中等的鸟,成年夜鹭身长大约五十公分,上身一般是蓝灰色,下身全白,长相并不出色。由于是夜间觅食动物,且居于深山老林中的缘故,因此很多人只是听闻其声未见其貌。 说起鹭鸟,世人更容易想到夜鹭的表亲:白鹭。 白鹭的确鸟如其名,全身毛色洁白,样子非常讨人喜爱。而白鹭那优雅的飞行姿态,更加容易让人驻足观赏。 在大吴,若问普通老百姓哪一类人容易让人联想到白鹭时?估计很多人都会想到身穿华服的锦衣卫;但若同样的问题而关于夜鹭时?答案就很不一样了,有人会说是身穿黑袍的狱卒,也有人说是晚上巡逻的打更人,其实几乎没有人知道最贴切的答案是夜游。 夜游就是夜鹭的俗名,在民间是一种鸟。但在上位者的认知里,夜游是一个组织,一个只有当今皇帝、皇太孙和谋士袁乾罡了解所有底细的一个组织。 吴国要设立夜游的原因很简单。在孙世民一统中原之前,吴国只是一个南方的边陲属国,一国之主孙世民在争夺天下时,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无拘无束地应用自己的手段,比如策反、栽赃、刺杀等,总之手段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没有光明灰暗之说。 但是当孙世民入主中原后,若皇帝还明目张胆地做这些龌龊事情,就显得上不了台面了。虽然部分工作可以让锦衣卫来秘密完成,但是锦衣卫毕竟依然还是一个官方组织,真的东窗事发时,皇帝脸上也挂不住。 因此,孙世民在袁乾罡的提议下,建立了夜游这个组织,它跟睦州的蜂巢有点类似,但是更神秘。 如上文提及的,真正完全了解夜游情况的,世上仅限三人。常年在大吴安插了大量桩子的睦州、东辽甚至前魏也仅仅模糊地知道大吴有一个隐秘组织,至于组织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没人搞得清楚了。 夜游组织能保持如此神秘,与其组织结构密不可分,夜游组织是只进不出,离开组织的唯一办法就是死。同时,夜游采用的是单线联系制,里面的组员只听从自己的上级的命令。 说起组员,这里有必要交待一下。组织的成员除了核心成员由锦衣卫潜伏进去外,其余绝大部分成员是从江湖招募的,招募的标准主要是看能力而不看出身,特别看重武功高低。这样一来,成员就少不了作奸犯科、穷凶极恶、好勇斗狠之徒。 绝大部分的夜游组员都以为自己服务的是一个江湖暗杀组织,他们的任务亦正亦邪,包括追杀江湖丧心病狂的采花大盗,也包括刺杀在当地名望不错的官员或士大夫等。 要长期保持夜游的神秘及高效性,那么夜游的队伍就不能太大,毕竟人多的话,队伍就难免难带,精兵简政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的夜游组织不过四百人,而其中的七成接近三百人此刻正在吴缅边境的六莫高地附近。 孙世民统一天下后,依然还有三个心腹大患没有解除,从强至弱依次为东辽、睦州和小魏朝廷。虽然小魏朝廷的实力最弱,但要想清剿也非常不易。 原因无他,地势。 暗桩遍天下的大吴早就察觉小魏朝廷在吴缅的边境地带流亡。孙世民一直希望派兵清剿,但那里山高林密,外地士兵容易水土不服外;而最大的问题就是朝廷在这里的统治力并不强,特别是各土司的割据势力盘根错节,若真的派兵围剿,说不定会惹出很多祸事来。 但出乎孙世民意料之外的是,自己还没去找小魏朝廷麻烦,小魏朝廷居然就主动找上门来了,静姝郡主被刺的事情,让孙世民痛定思痛,决心除去这个毒瘤。 在天时地利不占优的情况下,动用夜游这支力量去刺杀、捣毁小魏朝廷就成为最优先的选项。 此刻在六莫高地附近的一处小山坳里。大约三百颗脑袋正在紧张地看着山坳口伫立的那道身影。 “统领,据我们潜伏在高地的探子回报,蒋集谋的房间已经按约定燃起了烽烟;同时,小魏朝廷的摄政王曹由校已经入宫。现在六莫高地情况一切安静如常”。一个黑衣斥候恭敬地向那道身影汇报着。 那个被称为统领的身影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虽然在山坳里待了十几天,但这个男人的衣着依然得体,整洁大方,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男人的形象气质与他的办事风格相得益彰,让人不禁对他产生信任和敬意。他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稳重和自信。他的步伐矫健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蕴含着决心和目标。 统领名为刘侨,曾是大魏帝国倒数第二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现在是夜游的二把手,副统领。至于统领是谁,这个副统领都不知道,每次统领下达任务时,都是隔着一个门,刘侨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此刻刘侨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边面色阴沉地眺望小魏朝廷方向。 黑衣斥候非常熟悉刘侨的脾性,他汇报完情况后,看到首领在思考,也识趣地站在一旁等待刘侨的最终指示,并不打扰。 “山的那头就是小魏朝廷了,李若琏你也在那里吧,这么多年你带给我的屈辱,到了好好清算的时候了”刘侨眼中充满了凶戾,他旋即转过身来,向着低下黑压压的三百号手下,声音低沉地道“按计划行事,出发!” 拉朵山口,是外界进入六莫高地的一处垛口,在众多垛口中,这个垛口并不特别,既不特别宽阔也不特别的狭窄。因此,小魏朝廷对于这个垛口的防护,同样是很不特别,既不会派重兵把守,也不会放任自流置之不理,平常时候只是安排一百人左右的小队在这里守望。 当然这个是平常的情况,今天的情况很特别。 当施风雷带领王泉、马娟等众弟子赶来拉朵山口时,着实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一个面色土黄,身材瘦高,身穿戎装的中年将军正在紧张地巡视着各个伏击点的准备情况。将军看到施风雷赶来时,紧皱的眉头仿佛轻微地有点松开,嘴上也浮出久违的笑意。他向施风雷招招手,示意施风雷过来。 “李将军”施风雷赶紧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对方正是小魏朝廷的皇城禁卫军都统李若琏。小魏朝廷现在真正能算得上兵力的,只有一万多人,其中皇城军大约三千人,是军队中的精锐,由李若琏指挥。其余复国军由施风雷统领。 李若琏以前乃是大魏的武进士,锦衣卫最后一任都指挥使。 “施都督终于回来了,兄弟觉得肩上的千斤重担终于有人一起扛了”李若琏声音同样低沉。 “嗯,风雷的确刚刚才回来,就接到密旨过来协防李将军”施风雷道。 “嗯,其实我比都督知道这事早不了几个时辰,没想到陛下如此隐忍,真的是我大魏之幸啊”李若琏声音虽然低沉,但是语气中依然难以掩盖兴奋。 “嗯,真的是天佑我大魏,得此明君”施风雷也感慨道。 “陛下刚才接见我的时候,亲口对我说,为了瞒住敌人,所以陛下只能将我们这些老臣子也瞒住,希望我们不要往心里去”李若琏说到这,突然眉头一皱道“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不知道这事,毕竟这次辅助陛下完成如此布局的人,乃是风雷的弟子啊。” “我的弟子参与了此事的谋划?”施风雷脸上满是不解。 “是啊,难道你不知道大江就是辅助陛下完成此事策划的人吗?”李若琏惊讶地道。 “是他?这——我确实不知道,陛下身边的谋臣居然是他,他是什么时候获得陛下如此重用的?”施风雷喃喃地道。 李若琏看出施风雷的不自在,的确自己的弟子居然瞒着自己与皇帝谋局,将自己的师傅蒙在鼓里,这样的感觉的确不好受。 因此李若琏出言宽慰道“风雷莫要责怪大江,也许是陛下要他保密呢?正如陛下所言,要骗过敌人,也要瞒过自己。待此间事了,你再好好跟大江沟通,我看得出来他一向对你尊敬,肯定会详细向你汇报事情的经过的。” 施风雷无奈地点点头,心道也只能这样了。他岔开话题问道“李将军,敌人情况如何?需要我怎么配合?” “据陛下告知,此次大吴派来的是大约三百人的高手,目的是看到蒋集谋发出的信号后,立即潜入我们的根据地,杀人放火,制造混乱,并且趁乱刺杀陛下。只要陛下一倒,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完成了。”李若琏道。 “此计甚毒”施风雷闻言大惊,他是知道大魏的防守能力的,要是敌人真的派出几百号高手,在突袭及蒋集谋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成功的几率非常大。想到这里,施风雷双手手心都是冷汗。 “是啊,这次真的是天佑我大魏啊!”李若琏也心有戚戚道,旋即兴奋地道“既然知道他们会从这个山口进来,那么这次就不要回去了,城防军的二千兵马已经在各伏击点埋伏好了,现在你们这些高手也来了,就更万无一失了。” “可知对方是何人带领?”施风雷再次发问。 “你猜”李若琏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谁?我认识?”施风雷迷惑地问道。 “不仅认识,还是老相识了”李若琏笑道,他看到施风雷投来咨询的目光,也不再卖关子,眼睛直视前方,一字一句道“是刘侨。” 施风雷闻言起初一愕,但是旋即笑容也在嘴角勾起,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啊,那真的是老朋友了。既然来了,真的要好好招待他了。” 李若琏和刘侨真的是老相识,都是锦衣卫的核心人物。 在世人的印象中,锦衣卫是一群骄蛮跋扈、除了好事什么都做的人。但这样的说法在当时的李若琏身上绝对不恰当,李若琏入职锦衣卫后,办案时明察秋毫,铁面无私,从不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所以李若琏在魏末的朝廷素有声誉,在民间也是颂声载道。 这样有能力的人,当然受到了重用。 李若琏很快就升职成为锦衣卫副指挥同知,当时的指挥使同知有三人,李若琏第一顺位。就当所有人都认为李若琏很快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时,李若琏受命审理了一件大案。 当时朝廷在京城捉到了一个木工,木工在审讯过程中,因为抵不住严刑拷打,所以招认是吴国派来与阮崇焕联系的奸细。 对于这个审理结果,朝廷以施风雷为首的一众忠臣提出各类质疑。为了平息质疑,魏末帝只能派出最权威的机构,也就是锦衣卫来重审此案。 作为皇帝最信任的组织,锦衣卫同知李若琏其实是知道皇帝内心的真实想法的,就是皇帝已经高度怀疑阮崇焕通敌。因此当时只要李若琏顺着皇帝的心意,实锤那个木工就是大吴与阮崇焕沟通的奸细,那么龙颜大悦下李若琏升任指挥使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李若琏却办砸了。他兢兢业业地重新提审木工,最终通过抽丝剥茧还原了木工屈打成招的真相。但当李若琏将整个案件真相报告给皇帝时,招来皇帝、福王、蒋集谋等强烈质疑,甚至怀疑李若琏是收受了阮崇焕好处才颠倒黑白。 为了还原真相,皇帝褫夺了李若琏本案正审的资格,提拔了另一名指挥使同知刘侨重审此案。最终刘侨不负帝望,确认了木工奸细的罪状,最终李侨顺藤摸瓜,寻找到阮崇焕通敌卖国的证据,自此阮崇焕被抄家。 李若琏则因此案被蒋集谋参本,认为办事不明,因此连降两级。相反刘侨则凭借这个案子,顺利地获得锦衣卫都指挥使职位。 后来阮崇焕被平反,作为当时的主审官刘侨不可避免受到牵连,施风雷他们恨不得生吃刘侨,哪里会放过他。但锦衣卫毕竟是皇帝最亲近的人,魏末帝不忍心诛杀刘侨,最终在众官员的压力下,将刘侨一降到底,直接变成一个普通锦衣卫,并没有杀他。 同时为平息官愤,魏末帝擢升李若琏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而李若琏也成为大魏最后一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后来都城城破后,李若琏尽忠职守保护三太子逃出京师,最终到了六莫高地这里。 而没有因阮崇焕案获罪的刘侨没有一点感恩戴德,他将自己的遭遇怪罪于李若琏,并且一直在找机会复仇。老天爷也的确没有让他久等,在大吴围困京城时,刘侨率先叛变,当日他带领一众狐朋狗友,打开了城门将吴兵引入京城,同日大魏灭亡。 这些就是李若琏与刘侨的恩怨。 第92章 反刺杀 三百个人影在迅速地攀登,六莫高地上小魏朝廷的旗帜已经隐约可以看得到,只要通过最后这一段狭长的缓坡,就可以直捣小魏朝廷的心脏了。 这一刻,刘侨仿佛已经闻到了向他迎面而来泼天富贵的味道。夜游这次出动的都是组织内的最强高手,最弱的也有四级,以五六级居多,少部分达到七级,首领刘侨更是达到了八级初阶。这样一支队伍,即使硬刚三千小魏朝廷的皇城军也是有胜算的,何况还有偷袭之利,没有理由不成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目标,刘侨就越是心中不安。 离远看着最后这一段缓坡及两边的密林,刘侨突然心生警惕:若敌人提前知晓,在这里设下埋伏,那么自己这三百人不就是被团灭了吗? 上文已经说过,夜游的成员很多都是亡命之徒,所以很难统一指挥,若这时叫停队伍的前进,没准真的会出乱子。所以刘侨虽然心生不安,但是在没有证据前,他依然让队伍继续往前。只是自己有意无意地放满了脚步,逐渐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事实证明,小心真的使得万年船的,这次刘侨的第六感救了他一命。当前锋队伍走到离缓坡尽头还有三十步左右的时候,急速的破空声从两边响起,是一场密不透风的箭雨。无数的弓箭手从身后的树干及地下钻出来,然后就是同时步调一致地抛射。 这支三百人左右的夜游,论武功真的碾压这批弓箭手,但是江湖人整体作战能力远远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皇城军。仅是熟悉江湖厮杀规矩的夜游们,何曾见过这种军队式的屠戮。他们听到两边响起破空声时,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心里大慌间,队伍一下子就混乱了。甚至有几十个互相挤压而抱成一团,一团箭靶子。 第一轮箭雨后,两边的皇城军整齐划一地喊着:反贼们,你们已经中了我们的埋伏了,放弃抵抗者缴械不杀。 这样的呼喊声,让十来个斗志不坚的夜游们,斗志开始松懈,心中生出弃械投降的想法。 “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只是想瓦解我们的斗志,我们放下武器照样会被射杀。你们看,这些都是普通的士兵,只要冲出去,凭我们的武功就可以碾压他们。所以即使中了埋伏,我们同样能赢。”在队伍后面压阵的刘侨奋力格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气急败坏地用真气提醒自己的成员。 已经慌乱的夜游们听到首领这么说,心中稍定,互相打气地喊着“对,他们的武功不如我们,冲过去。” “刘侨,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居然送上门来了。要是你这么有信心,为何躲在队伍后面?我施风雷及众弟子在此,今天誓取你项上人头”一个比刘侨更高,内力明显更深厚的高亢声音响起,然后,就是一道灰色的身体从缓坡尽头冲出,如饿虎般扑向夜游们。 施风雷话音刚落,王泉等弟子们也按事先约定好的那样齐声呐喊“捉住叛徒刘侨”。由于施风雷的弟子都有武功,因此呐喊出来的声音一下子让整片山区都撼动了起来。 施风雷和他弟子们这么一喊,夜游们好不容易凝聚的士气又一下子打没了,这时候王泉等众弟子与兵士们继续放箭袭击,惨叫声此起彼落,转瞬间夜游们已经折损过半。 看到如猛虎入羊群的施风雷,夜游们心都散了。在偷袭前,他们已经对小魏朝廷的能力做过基本预判,因为施风雷一门在对峰山一役中折算六七成强者,因此单论武功而言,施风雷这里是明显不足的,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施风雷及十来个六七级左右的高手。 因此刘侨的计划是,准备集合夜游们最高的七八个六级以上的高手缠住施风雷,然后待其他成员清剿施风雷其他弟子后再过来帮忙。对施风雷的重视,间接加深了夜游们对于施风雷的忌惮。现在中伏之下,看到施风雷如此势不可挡时,已经毫无斗志的夜游们慌忙向两边躲避,开始突围,马上跟四周的弟子们缠斗起来。一时间,四周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刘侨看到迎面而来的施风雷,心中慌乱不已,他手提长剑,指着施风雷大喊道“他就是施风雷,击杀此子,可获得头功”。 话毕,刘侨指挥自己身边的武功达到七级的人上前顶住施风雷。 而自己呢,却是转身就跑。 看到刘侨要跑,施风雷快要气炸了,笑骂道“刘侨,你这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见机不妙就逃。” 看到主将逃跑,原本计划要围攻施风雷的众人更加无心恋战。这时李若琏也带着皇城军中武功最强的精英杀来,李若琏大声喊到“施都督,这些人交给我们,这次是擒杀刘侨的绝佳时刻,你去追他,不要放过他了。” 施风雷闻言大喜,高声道“好,李将军小心了,待我去宰了这个叛徒。” 刘侨听到是世仇李若琏的声音,以前李若琏的武功就不弱于他,若李若琏摆平其他人后和施风雷一起来追杀他,岂能有命。 因此,刘侨更加坚定地开启逃跑模式,没命地往山下跑。 有人曾经说过,若要将人的潜力发挥到极致,那么最好的方式是在他后面放一头老虎。这句话用在刘侨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刘侨是一个八级初阶强者,真的正面刚,在八级高阶的施风雷面前是绝对不够看的。但在活命的信念之下,刘侨诠释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精髓。在与施风雷的追杀与反追杀过程中,刘侨且战且退,虽然期间不断被施风雷的招式伤到,但是刘侨最后都能以伤换命,从施风雷的手底下顽强地活了过来。 就这样,施风雷与刘侨在林中缠斗了小半时辰,刘侨再次被施风雷逮住,数招后渐渐落了下风,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但刘侨毕竟是一个八级强者,虽然已经身负重伤,但是在全力防守下,施风雷要击杀对方估计还要百招以上。 突然刘侨与施风雷双掌又结实地对碰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闷响,刘侨内力弱于施风雷,但他对掌时已经做好计划,身子借力倒飞出去。 施风雷正想追,耳朵却传来刘侨的声音:“施风雷,你是一个成熟的人,你难道没有听到风中到现在依然夹带着山上的厮杀声吗?没错,今天你也许能杀我,但是你想想: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的弟子们还要死多少?就为了击杀我一个,用这么多人来换,值得吗?” 施风雷闻言身子不由得一顿。其实刘侨所言正是他心中最担心的,在与刘侨厮杀的过程中,他一直留意着山上的战斗情况,山风中夹带的一直不停止的打斗声真的令他心急如焚,对峰山之后,他再也承受不了那样的损失了。 看到施风雷果然中计,停下了追击自己的脚步。刘侨得意的声音再度传来:“施风雷,回去吧,你今天杀不了我,哈哈”。刘侨声音浑厚,哪有力竭的迹象。 施风雷眉头一皱,最终心有不甘地看着刘侨远去的身影,返身往山上跑。 施风雷的担心被证明不是多余的,虽然前魏这里提前准备,但是要全歼这批人数众多,且武功不弱的夜游们,真的非常困难,已经有零星几个武功特强的夜游们脱离战阵,逃跑下山了。 也活该这些夜游们倒霉,好不容易跳出了包围圈的他们迎面撞上了赶回来支援的施风雷。结果当然是悲惨的,心急如焚的施风雷全然不管什么不能以强凌弱的规矩,全力施为之下,那些六七级夜游往往都是两三个照片便被击杀。 就这样,施风雷击杀七八个落单的夜游之后,终于在一块密林中遇到李若琳大部队,此刻,李若琳正带着最强的十几个手下及二三十个施风雷弟子们缠住了十来个来不及逃跑的夜游们。 李若琳虽然占着人数的优势,但是能逃到这里的夜游都是最强的那批人,困兽犹斗之下,这批人居然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李若琳他们一时还拿不下这批人。 施风雷赶到后,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人剑合一,刺向一个秃顶的夜游。之所以要先选择这个秃头,是因为与秃头缠斗的正是刘小胖、张昕和李若琳手下的一个六级高阶高手。 秃头明显已经达七级以上,在小胖三人的围攻下,居然毫不落下风,反倒是小胖和张昕被杀得险象环生。但令施风雷惊讶的是,即使面对如此强敌,小胖子和张昕二人不仅毫不畏惧,仿佛魔怔了一般不要命地攻向秃头,那阵势仿佛不惜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秃头明显也被小胖和张昕那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搞得一时没了脾气,与两个后辈以伤换伤,真的有点掉价,正在他感到头皮发麻之时,身后风声不善,秃头暗叫一声“不好”,但已经来不及避让了,一把长剑从背后透体而出,秃头痛苦地惨叫一声,艰难地扭过头,他看到了满脸寒霜的施风雷。 正当秃头扭头之际,刘小胖的长剑已经劈在了秃头的右臂上,一大截手臂被小胖整个切下来,而张昕的长剑也几乎同时刺入了秃头的小腹。 刘小胖和张昕一击得手后,发疯了似的再次回剑刺在秃头的身上,看得施风雷直皱眉头,心道“这两个娃儿怎么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环境,快点去帮其他人的忙啊,为难一具尸体有什么用。但旋即一想,也许是他们少经这样残酷的战斗,一时魔怔了吧,以后再给他们呢说说。” 施风雷现在实在没有空管刘小胖和张昕他们,转身去支援其他人去了。 施风雷的加入,对于这十几个负隅妄抗的夜游们是致命的,没多一会,战斗慢慢地停止,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还有张昕的哭泣声。张昕一边哭,一边挥剑刺着秃头的身体,此刻的秃头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剑孔,而小胖子则呆呆地立在旁边,眼中充满了泪水。 “好了,他已经死了,你再刺他多少剑也一样。”看到张昕如此失态,施风雷沉声道。 但是张昕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用剑刺着秃头的身体。施风雷心中暗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 令张昕失态的人是王泉,此刻他正直挺挺地躺在张昕的怀里,左胸中有一个殷红的致命伤口。在围剿夜游的过程中,被张昕虐尸的秃子是夜游们武功较高的一个,他很好运,没有遇到李若琏等强手,代替的是遇上了刘小胖、王泉他们。 当时,刘小胖他们遇到强敌,也表现的非常英勇,但是英勇不能代替实力,秃子很快就占了上风,并且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剑刺向张昕,眼看着张昕马上要香消玉殒的时候,王泉从旁扑出,用自己的命换了张昕的命…… 施风雷眼中充满了泪水,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拿到了死亡名单,除了小胖外,战死的弟子还有四个,还有马娟不知所踪。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听着弟子们的哭泣声,施风雷心脏沉到了谷底,李若琏默默走过来,安慰般拍拍施风雷的肩膀。 “没事,你损失也很大,不用特意来安慰我,生离死别对于我而言已经习惯了。”看着李若琏,施风雷苦笑道。李若琏的损失的确比他大,他的皇城军此役死了一百多人。 “可能老天爷就是看不得我们好吧,看到我们有了这么好的陛下,就想着法子让我们吐点血本出来”李若琏倒是很豁达。 “嗯,虽然有所损失,但几乎全灭这么三百人的朝廷鹰犬,战果还是丰富的,这次真的幸亏了陛下的英明”施风雷点头同意道。 “嗯,只要我们还有英明的陛下,那么就还有希望”李若琏眸子闪着乐观看着远方道。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马蹄声,施风雷和李若琏对望一眼,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两人的心头。 骑马而来的是一个太监,,皇帝身边的近侍刘公公。刘公公跑到跟前,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施风雷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对方,才勉强让刘公公不至于摔倒。 “公公莫慌,究竟何事?”施风雷沉声问道,他内心越发不安了。 “大事不好了”刘公公是哭着把这几个字说出来的。 第93章 你可以我也行 令刘侨感到庆幸的是,施风雷没有为了追杀自己而置他的弟子、同袍的安危不顾。确认施风雷没有再追来后,惊魂未定的刘侨停下了脚步,侧靠着一棵大树喘着粗气。 刘侨运气认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除了几处外伤外,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内伤,那是他与施风雷拼掌时留下的,与施风雷这种高自己二个小境界的强者硬碰硬,无疑是自取其辱,施风雷那强横的内劲已经伤及了他经脉。 相比内外伤,现在要脱离险境最麻烦的反而是真气。经过半个时辰的剧烈打斗,刘侨的真气已经损耗严重。而最后刘侨用体内的仅存的真气向施风雷喊话,更是令真气空虚的情况雪上加霜。当时他的目的就是让施风雷感到一时半刻击杀不了自己,从而放弃追杀。 现在施风雷终于上当了,没有再追来,而现在刘侨的体内真气可谓十不存三。 “也许,现在只要来一个七级高阶,不!可能只需要一个七级中阶,自己就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刘侨一边平息着紊乱的气息,一边胡思乱想。 刘侨现在是内力枯竭,但是耳目的辨别能力还在。八级初阶的他依然能从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中辨别出脑后传来凌厉的破空声。听到那凌厉的破空声,在电光火石间,刘侨已经判断来袭之人武功至少在七级以上。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刘侨心里暗骂,身体同时做出反应,身子猛地下猫,同时脑袋迅速下伏。 刺啦一声,刘侨感到头皮一凉,旋即一阵赤痛从头上传来,原来来袭的是一把长剑,长剑从贴着刘侨的脑袋穿过,铲去刘侨头顶的一撮头发,还带走了一块头皮。刘侨头顶马上鲜血淋漓。 袭击者一击不中,心中暗叹,旋即左手用力拍向刘侨身边的树干,稳定身子后,右脚踢向刘侨的面门。 刘侨这时顾不上头顶的疼痛,气急败坏的他双手交叉成十字,护住已经被鲜血覆盖的脑袋,硬吃袭击者这一脚。 “啪”的一声巨响,袭击者的右脚着实踢在刘侨双手之上,刘侨双脚在地上一蹬,借力后退。噔噔噔,后退了五步才稳住了身体。 袭击者同样被刘侨的防护力反弹,一个凌空翻,稳稳站在刘侨面前十步之处。 刘侨这才看清楚来袭者,对方是一个全身黑衣,身材修长,面上同样蒙了一块黑色的面巾,脸上只是露出那双反射着月光的星眸。那双眼睛看向刘侨的时候,仿佛要迸发出噬人的寒芒,纵是刘侨如此高手,看到这双眼睛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冷意。 “阁下是谁?藏头遮脸的,若是施风雷之徒,为何要蒙着面?”刘侨低声喝道。 从刚才的对碰中,刘侨已经知道对方的武力在七级中阶到七级高阶之间。若在平常自己精力充沛之时,百招之内可以制服对方,但是现在自己正是力竭之时,所以刘侨想使用缓兵之计,让自己的真气尽量的恢复。 黑衣人鼻子冷哼一声,他已经看穿刘侨的小心思,也不搭话,挺剑急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三大仇人今天已经死了两个,刘侨是最后一个。刚才施风雷和刘侨的拼杀时,他一直在隐忍,就是等这一刻,一个可以杀死武功比自己高的黄金时刻。 虽然刘侨全身是伤,且真气不足,但他毕竟是八级强者,七八级的差距犹如鸿沟,因此刘侨也并非待宰羔羊,他咬咬牙,目露凶光,挥剑迎了上去。 山中的寒风呼啸着,清冷的月色映照在两把长剑上,泛起片片寒光。 刘侨越战越心惊,不是震惊于对方的武功,而是惊诧于对方的决心,眼前这个人明显和自己有深仇大恨,对方挥出的每一剑,仿佛只是希望能在自己身上刺一个窟窿,至于是否也会被自己刺伤,对方仿佛全然不顾。 随着两人拼杀的进行,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效果很明显,黑衣人身上已经多处染红,而刘侨身上同样增加了数量几乎相等的伤口。 身上的血腥味,激发了隐藏在刘侨心底的凶戾,他瞳孔不断地收缩着,死盯着眼前这个偷袭者。他今天很窝囊,被自己的宿敌偷袭,被自己的旧同袍追杀,现在居然被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刺杀,他需要发泄,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偷袭者知道,我刘侨即使是龙游浅滩,也绝非你这个虾米能戏弄的。 想到这,下定决心的他用力逼开黑衣人后,低喝一声,人剑成一线,扑向黑衣人。这是他的杀招,曰“气破长空”,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杀气。 黑衣人看到这一招,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他并不闪躲,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不能完全躲开这一招,即使躲开了,也会被对方趁机逃跑。因此,他相反勇敢地迎着对方,右手摸向胸前,他的胸口藏着一个盒子,是他刚从仇敌身上得到的暗器,名为胸前箭。 正在这时,一声娇喝声响起:“小心”,同时,一道身影从旁边飞出扑向刘侨,身影前寒光闪闪,那是一把长剑。 刘侨刚才一直专心地对付黑衣人,没有留意到身边还潜伏着其他人。他听到女子的娇喝声后,右手长剑变向,削向来袭的长剑,当啷一声,对方长剑被震脱手。刘侨反应很快,一招得手后,他已经判断出女子的武功不高,他左手成爪一下子扣住对方的手腕。 这时,破空声响起,胸前箭从黑衣人胸前射出,直取刘侨胸口。 距离这么近,且招式用老的刘侨这时已经避无可避,但刘侨毕竟是高手,他一咬牙,左手用力一拉,将女子往自己身上拽。 “啊,啊”几乎同时响起女子和刘侨两声惨叫,原来是胸前箭的力道很大,在刺穿刘侨身前女子左肩的同时,透体而出,钉入了刘侨的体内。 对于刘侨来说,他是幸运的,因为他凭着拖拽女子的力道,身子惯性往右飞,堪堪避开了胸口的要害位置,箭只是没入了他的右肩。 短箭入体,刘侨痛的直呲牙,但是现在不是查看伤口的时候,因为他看到黑衣人发狂式扑来。刘侨一咬牙,当机立断,一膝盖撞在身前女子的屁股上,女子就如脱弦之箭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已经从刚才女子的娇喝声中认出对方来,现在看到女子向自己扑来,下意识用手一揽。 机不可失,刘侨也不说什么,一提气,纵身跃入黑暗中。 黑衣人想再追,但刘侨已经到了二十米以上了,以及两人间的武功差距,黑衣人已经追不上了。 “啊”黑衣人看着刘侨遁去的身影,绝望地扬天长呼,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 “大江师兄,不要难过,以后还有机会杀他的,只要你没事就可以”怀中已经重伤的女子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正是马娟。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扑出来,你要死就找其他方式,为什要破坏我的计划,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谋划了多久吗?只要他死,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黑衣人正是赵大江,计划落空,赵大江一时接受不了,语气中充满怨气。 马娟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张近乎疯癫的熟悉面孔,渐渐地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渗出。 “对,对不起”看着马娟的神态,赵大江逐渐恢复了理智,忙不迭道。他也知道若非对方扑出来,自己已经跟刘侨同归于尽了。 “没关系,大江,我扑出来是要告诉你,你可以为了给她不要命,而我也行……”马娟凝视着赵大江,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 小魏朝廷东宫房间里。 陈子龙、李若琏、施风雷都在现场,看到现场惨不忍睹的乱象,呆若木鸡。 刘公公知道事态严重,因此虽然伤心,但也不敢放声痛哭,只是在低声地抽泣。应该说这个刘公公真的了不得,他发现这里发生的悲剧后,很好地封锁了东宫,因此宫里和朝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福王、太子和皇后无一幸免,最惨的明显是福王,他嘴巴塞着一块布条,全身已没有一块完整的肉,施风雷看得出来,福王死前遭受了最恐怖的刑罚:凌迟。 福王被千刀万剐后,最后致命伤在胸口,夏雷长剑穿胸将他钉在地板上,表情要那么痛苦有那么痛苦。 福王身边还有一行字:告慰阮都督在天之灵。 看到这一行字,结合刘公公返回前告诉他近年来皇帝与赵大江的图谋,施风雷已经在内心里还原了整个故事的经过。赵大江与阮积雪的婚姻关系,他是知道的。赵大江有充足的理由报仇,只是想不到赵大江下手会这么狠,让阮崇焕受的刑罚还施福王身上,这个弟子真的太过分了,完全没有半点君臣之仪。 福王死的再恐怖,相比皇帝的死根本算不了什么。那是大魏复国的最后希望啊,陈子龙、施风雷等陷入了死一般的寂寞。 “公公,你确定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泄露吗?”施风雷打破了沉默,沉声问道。 “嗯,老奴知道事态严重,消息完全被我封锁了。”刘公公抽泣着道。 “嗯,很好!刚才你说陛下曾让你弄了一个婴儿过来,陛下是如何打算的?”施风雷心中稍定,继续问道。 此话一出,陈子龙、李若琏两人脸色剧变,他们已经猜到了什么。 “那是……那是”刘公公止住了哭泣,脸色为难道。 “现在乃是国家危难存亡之际,公公您尽管说便是。”施风雷一字一句道。 “因为,因为陛下发现了皇后与福王有染,所以……”刘公公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 “所以,陛下今晚其实除了要处死福王和皇后外,其实还想换掉太子对吗?”施风雷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公公。 陈子龙、李若琏虽然已经猜出了皇帝的心思,但是现在被施风雷当面道破,脸色依然变得铁青。 刘公公此刻耷拉着脑袋,身体在发抖。虽然是皇帝安排的差事,但是刘公公没有劝阻皇帝,反而助纣为虐,依然是失职的。福王后人也是皇室血脉,在皇帝无后的情况下,这个婴儿成为太子也是无奈之举。 看到刘公公这个样子,施风雷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沉声道“诸位都是我大魏的脊梁,常言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若大家知道我大魏无后,那么我大魏就真的完了。现在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陈子龙、李若琏、刘公公三人闻言,抬起头,目光诧异地看着施风雷,他们实在想不出现在到了魏族皇室断后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力挽狂澜的。 “我的建议很简单,就是隐瞒太子的死讯,暂时用刘公公秘密带入宫的婴儿充当太子,稳定我大魏的民心”施风雷沉声道。 听闻此言,陈子龙大惊,连忙道“那婴儿不是我大魏皇家血脉,如何能胜任太子,我曹家血脉……” “陈大人,我想问一下,若陛下没有遭受意外,那么按照陛下的谋划,我们能知道刘公公带来的那个婴儿不是皇家血脉吗?施风雷沉声问道。 陈子龙、李若琏对视一眼,的确按照皇帝的谋划,他们真的是蒙在鼓里。 “当然,我的建议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想我大魏立国数百年,皇家家大业大的,子嗣众多,国难之际总有逃脱的人。以后再寻找一个皇家血脉担当复国重任也是可以的,现在这么做只是一个过渡安排,稳定军心民心之用。”施风雷语气中也带着无奈。 陈子龙、李若琏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做大事的人,现在的确除了施风雷的方法没有更好的方案了,于是最后两人无奈地点点头。 至于刘公公,让他抱来的孩子充当太子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他更加没有异议了。 看到大家都达成一致了,施风雷点点头道“若大家都同意的话,那么就先按这个方法处理,刘公公你先把孩子的尸体给处理了,安顿宫里的事情;至于臣子们的交代方式,就有劳陈大人了;而全城要继续戒严,此事就劳烦李大人了” 刘公公马上领命,陈子龙和李若琏也点头答应。 “那么施都督您有什么安排?”陈子龙望向施风雷问道。 “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施风雷平静地道。 第94章 赵大江的自白 施风雷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今天这些事情的真相。 今天的这些事情,无论是蒋集谋阴谋的败露、皇帝和福王的身死、伏击刘侨等等,每一桩每一件都有一个人的身影——赵大江。 从赵大江在福王身边留下的血书来看,赵大江无疑是为了阮崇焕报仇而来的,赵大江与阮积雪的婚事,施风雷是知道的,所以赵大江为阮崇焕复仇福王是完全说得过去的,只是自己看走眼而已。赵大江要复仇,当然是要诛杀恶首了。 阮崇焕一家的恶首有三人,蒋集谋、福王和刘侨,现在前两者已先后死于赵大江的手中,那么只剩下刘侨了。 施风雷突然想起不久前在追杀刘侨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旁边窥视。但当时施风雷因为要集中精力杀死刘侨,所以并未仔细辨识窥视源,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窥视者无疑是赵大江了。 无论赵大江心思如何深沉,但是修为很难骗得过施风雷,因此赵大江的修为应该还是七级中阶。这意味着,阮崇焕案的三大主谋中,以赵大江自己的能力,是绝对杀不了刘侨的。而借刀杀人,通过自己的手除去刘侨无疑是最理想的方式。若自己真的如赵大江所愿杀死刘侨,那么阮崇焕案的三大主谋都会一天内全部伏诛,这样的谋划真的厉害。 想到自己身边就有如此精于计算之人而自己不自知时,施风雷不禁后背一阵发冷。 赵大江是什么时候叛变了?对峰山是不是他泄的密?皇帝是怎么死的?这些问题都只有找到赵大江才能解答。 思考间,施风雷已经追踪到了赵大江和刘侨血拼的现场,现场很杂乱,明显有三个人参与了打斗,从三人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深浅来分析,其中两个分别是八级初阶但真气流失严重的刘侨及七级中阶的赵大江。还有另外一个是谁,那人的功力明显要弱于前两人。 施风雷从现场分析,刘侨应该是负伤远遁了;而赵大江和另外一人应该也受了伤,甚至后来应该是赵大江背着那个人也离开了。想到刘侨没有被赵大江击杀,施风雷心里不禁叹息;但想到赵大江也是安然无恙时,他的内心也得到些许安慰,不知道怎的,他总觉得赵大江并没有完全叛变。 分析完毕,施风雷沿着赵大江的足迹一路寻去。 赵大江的确没有回六莫高地,这样也正常。赵大江是一个极度聪明之人,从小就有智多星的称号。除了聪明外,赵大江还非常沉着,在都城城破那天,是赵大江带领王泉等一众官家孩子逃了出来。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六莫高地现在必定在戒严。 施风雷是在六莫高地旁的一座山峰上找到赵大江,山峰的顶部有一块较大的平台,平台上此刻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有两个人正围坐在篝火旁,施风雷从两人身影已经判断出一个是赵大江,另外一个正是自己失踪的弟子:马娟。 这个山峰是赵大江的秘密基地,他在这里储备了衣物、食物和用水。此刻马娟已经披上了一件大江自己的褐色外套。而赵大江同样也换了一件衣服,衣服是灰色,衣服的袖子仿佛与腰线连在一起,显得很宽大,不是特别合身,像是一件宽松的睡袍,让赵大江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只大蝙蝠。估计是合身的那一套被马娟使用了,而大江不得不穿睡袍的原因。 施风雷快速地环顾了四周,发现平台旁边有一大块石头,刚好可以隐身,他微微皱眉,迅速地隐身到了石头后面。 “啪”的一声轻响,施风雷暗叹“糟了”,原来他脚下好巧不巧有两条干枯的树枝,因为天黑的缘故,施风雷没有留意到,直接踩断了树枝。 不过,让施风雷感到欣慰的是,不知是否山顶风大的缘故,这个轻微的响声并没有引起赵大江两人的注意。 “娟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是赵大江的声音。 “就在王泉遇害的那一刻,我听到你的惊呼,你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我却分辨得出来。我循声寻找,终于找到了你,并且后来一路尾随”火光映照在马娟苍白的脸上,她语气捎带唏嘘地道。 赵大江苦笑地点点头,对于马娟的心意,他何尝不知,但他却不能接受,因为心里已经被那人占据了。他原打算永远不会揭开他和马娟那一层纱的,但是没想到刚才马娟情急之下直接表明了心意,因此两人的对话气氛有点尴尬。 “大江哥,能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马娟看着赵大江,低声问道。 “嗯,在我说之前,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赵大江点头道。 “其实也不清楚你之前谋划什么,但是我觉得之前的你表现得不大对劲。”马娟目光看向篝火跳动的火星,若有所思地道。施风雷听到这里,有点自责,自己的女徒弟都能看出赵大江不对劲,而自己却没有发现,这真的是失职啊。 “哪里不对劲?”赵大江闻言有点惊讶。 “虽然你比我大了十多岁,你和积雪姐一直当我们是小孩子,但是小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你是一个喜欢把想法藏在心底的人,但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积雪姐的重要性。你不会忘记福王和蒋集谋是伤害阮家的人,因此我不相信你如表现得那样对福王忠心。当然这个只是我的直觉,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直到你回来对峰山时,去找光风那一晚。你在光风说话时,我其实在外面偷听”说到这里,马娟抬头看了赵大江一眼,看到对方没有打断自己的话时,才继续道“那天晚上我以为你的报复手段就是想借光风的口,把福王和蒋集谋当年的丑事揭露出来,让福王难堪,所以我那晚出来和你见面,目的就是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希望你不要连累光风,光风是一个很值得敬重的人” 对于马娟那晚的偷听,其实赵大江是知道的,但是他坚信马娟不会出卖自己,所以当时并没有阻止马娟。 赵大江苦笑摇头道“你太小看我了,我要复仇,不需要假手于一个我内心钦佩的人。那晚虽然是我十年来第一次重见光风,但是他为小郡主做的事情,真的令我这个哥哥都佩服。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惜与所有人为敌,真的是好男儿。比起当年的我好多了。”说到这里,赵大神色有点黯然,但旋即眼中呈现欣慰之色继续道“所以我那晚告诉光风福王和蒋集谋以前的坏事,真的是想让他能打压住福王的气势,然后觅得那一线生机,结果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大致方向还是走对了。” 施风雷心中大骇,他一直奇怪为何失散多年的光风突然这么清楚当年蒋集谋与福王谋害阮崇焕的事,原来也是大江计划的一部分。想到这里,他对于赵大江的忌惮又深了几层。 马娟点点头,轻声道“嗯,那晚我们分别后,我也仔细想了,只是让福王难堪,应该不是你想要的。 赵大江眼中露出一丝痛苦,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真的很了解我,没错,让福王他们难堪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才不屑于做,我要做的是” 马娟听到这里,明亮的眼睛看向赵大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我要蒋集谋、福王他们血债血偿!”赵大江一字一句道。 马娟惊讶了,因为爱慕,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心机深沉之人,但是她没想到赵长江会说出血债血偿这四个字,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个福王,那是他们这些将种后代发誓要效忠的皇室啊。 躲在石头后面偷听的施风雷听到这里也不禁抓紧了拳头。 “你应该还不知道六莫高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赵大江今天大仇得报,语气这时也带着一丝得意。 马娟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福王和蒋集谋死了,被我杀的,其中福王被我凌迟了,跟阮将军的当年的刑罚一样。”赵大江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的快意。 这句话已经完全超出马娟的认知了,她惊讶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时说不出话。 施风雷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杀意。 “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赵大江没有理会马娟的惊讶表情,他眼睛看向远方,声音仿佛也从远方传来“十二年前我刚和积雪定下婚约后不久,因为爷爷病逝,而父亲因战事紧急,因此只能由我回乡代父行孝。阮家出事后,父亲担心受到牵连,因此将此事瞒着我,并私自与阮家解除了婚约。那时候因为战火蔓延,消息传递不畅,所以当我知道阮家出事后赶回京都时,已经是两年后。当时国势已危于累卵,都城也即将被攻破。虽然阮家已经被平反,皇上也下了罪己诏,但大错已铸成,阮家已经被被抄,承志被光风从后门放走后不知所踪;而积雪她……”赵大江说到这里,不忍心说下去。 而马娟则神色黯淡,阮家被平反后,他们都去找过阮家姐弟,但是阮承志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而阮积雪当时则是被投入了教司坊,不堪受辱之下,竟然投井自尽了。 赵大江继续道“对于父亲当年私自解除婚约的行为,我很生气,要求恢复婚约,但是父亲以积雪已死为理由,不同意我的要求。父亲知道我的性格,怕我做出过激的事情,于是以父子之情作为要挟,当时懦弱的我选择了接受。所以我才说光风的行为值得我们钦佩。” 说到这里,赵大江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也许老天爷真的看不惯曹家的倒行逆施,所以曹魏不久后亡国了” 赵大江说到大魏亡国时,语气很淡然,没有半点作为魏臣的惋惜。马娟听得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也没有出言打断赵大江的回忆,这时,赵大江的语气开始变得冷淡,缓缓地进行后续的述说: “后来很多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们从京都逃出来后,便拜入了师门。但是复仇的想法一直没有改变,我知道要报仇,最好的方式是到福王身边寻找机会。也许师傅认为我与福王有旧怨,因此不会真心投靠福王,于是他安排我成为师傅与福王的联络人。”施风雷闻言暗自后悔,赵大江果然是深谋远虑,自己的想法其实早已被人洞悉及利用,但是自己真的没有预想到赵大江会如此狠。 “但由于我是师傅派来的,因此难以取得福王的信任,福王仅仅将我安排到蒋集谋身边,作为保护人。有一次,我陪蒋集谋到京都公干,无意中发现蒋集谋居然与朝廷的秘密组织夜游有联络。那时候我才知道,蒋集谋早就投靠了孙世民,他当年送给孙世民的投名状就是陷害了阮将军一家。”赵大江说到这里时,紧咬牙关,拳头紧攥,声音凄厉。 听到蒋集谋居然早就投靠孙世民时,施风雷又惊又怒,他虽然下午在蒋集谋抄家时,已经知道蒋集谋投靠了朝廷,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跟阮家惨案牵连在一起。旋即一阵后怕,若非陛下能洞悉先机,这次真的要全栽了。 “我发现他的秘密后很愤怒,想在当晚就动手杀了蒋集谋,为阮家报仇。但是在我动手的时刻,几个夜游高手先一步把我制服了。那一天,那一天我见到了夜游的首领,他说觉得我是个人才,居然能发现蒋集谋是他们的人。所以他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杀死所有罪魁祸首的机会,而条件是我效忠他,投靠夜游。”说到这里,赵大江眼中闪过了复杂的神色。 “你——答应了?”相比于赵大江的轻描淡写的描述,马娟惊讶地问道。 赵大江看向马娟,歉意地点点头。马娟和施风雷也旋即也想明白了,他们知道赵大江并非那么的软骨头,他之所以投靠夜游,看来真的是冲着那个报仇的机会去的。 赵大江继续道:“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夜游的身份被通知了蒋集谋,蒋集谋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也是朝廷中人,因此以为我是夜游安排在他身边的卧底。他在感慨孙世民城府深沉,天下无敌的同时,更加卖力地为孙世民服务。而我顺理成章地成为蒋集谋与夜游的信息传送桥梁。” “那么你就这么安心地去做朝廷的奸细,一直从事出卖我们的勾当吗?”听到这里,马娟出离愤怒了,谁都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一直在出卖自己。 赵大江默默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道“其实,如上述所言,我充当的仅仅是传话的角色,我的身份决定了我不可能知道很多内部消息。而我加入夜游后才知道,由于有蒋集谋做内应,所以朝廷对于我们这里的详细情况知道的非常清楚,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因为六莫这个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朝廷清剿并不方便。” “那么你也不能助纣为虐,你这么做跟出卖我们有什么区别?”马娟厉声质问道。 赵大江沉默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虽然我加入了夜游,但是我不会伤害我的亲人和朋友。于是我一直在默默找一个既可报仇,同时又可以帮到大伙的机会。” ” 第95章 罪人与功臣 赵大江的自白还在继续,当马娟听到赵大江说正在找一个既可以报仇,又可以帮到大伙的谋划时,她冷冷地对赵大江道“你知道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什么吗?” 赵大江从对方的语气听出马娟真的是生气了,他缓缓地低下头。 “就是你是想立贞洁牌坊的婊子,即使福王是有何不是,但毕竟他是皇族,是君。我们作为臣子的,怎么可以以下犯上呢?俗话说,天地君亲师,天地自不必说,你处心积虑谋害君上,枉顾自己的父辈一辈子效忠的心血,还有背叛师傅。你……真的让我很失望”马娟抽泣着道,知道对方刚亲手杀了福王,投靠了朝廷的夜游后,马娟真的很失望,她刚受伤,肩膀里传来的是锥心的刺疼;但相比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心灵的创伤而言,肉体上的伤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施风雷听到马娟这个话,心中大感欣慰,毕竟除了大江,马娟这些弟子依然知道大义所在。 赵大江默默地等对方平复下来,叹了一口气道“那天光风的话,看来你是没有听进去了,其实光风和我的想法很类似,我们不能为了自己这些所谓的贵族复辟,而致天下再次陷入纷争,那时候百姓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说到这,赵大江声音不由得提高,有意无意地对着施风雷藏身的方向道“在我看来,曹氏失国乃是咎由自取,天数已尽” 马娟绝望了,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何半点君臣之道都不懂,她眼中充满泪水,索性也不再搭话。 见马娟没再说话,知道对方一时难以接受,赵大江也不安慰什么,他抬头望向天际,继续回忆道“我加入夜游后,开始寻找复仇的良机,我知道要让福王和蒋集谋都身败名裂,陛下是关键。于是我开始寻找机会接近陛下,了解他的想法。 就这样,经过几次接触。我发现其实我们一直以为当初连帝位都不敢坐的陛下其实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的与世无争,也许这就是是权力对人的改变吧。 在我的刻意逢迎下,陛下慢慢将我视为最信得过的人,他无数次向我提及应否借助首辅、师傅等对福王的不满,尽快取回权力。 对此,我却给他提了不同的意见,我提醒陛下因为当时他即位的表现已经在师傅心里烙下了无能的印记,而且关键是无后,现在在没有突出的政绩的情况下,贸然取回权力,很难消除大家对陛下的偏见,因此建议通过一件出彩的事宜强势回归。 为了增强陛下的信心,我向他透露了蒋集谋是奸细的消息。陛下果然心动并且很兴奋,希望借一网打尽蒋集谋团伙的绝世功勋,强势回归,届时将会以察人不明的罪名褫夺福王的权力。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陛下继续选择隐忍,以期达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效果。” 马娟更惊骇地看着赵大江,她知道赵大江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敢连陛下都纳入算计范围了。 施风雷内心苦涩,赵大江真的很了解人性,完全洞悉并很好利用了陛下当时心态,对于陛下而言,这是一个无可抗拒的诱惑。 赵大江不理旁边惊讶的马娟,继续述说他的布局“真的是天公作美,一年前,福王犯起浑来,居然敢利用陛下无后这个事情来做文章,将已经有身孕的杨氏进献陛下。” “你说什么?你说公主并非,并非陛下血脉?”马娟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施风雷则非常的无奈,其实对于公主的身世,他们这些老臣子早就怀疑了,只是想到若陛下无法生育,那么公主是陛下的血脉也未尝不可。 赵大江点点头,轻蔑地道“不仅公主,连刚出生的太子都是福王的孽种。” 马娟听到这里,脑袋已经一片空白。 赵大江眼睛怜惜地望向马娟,继续道“而陛下同样也知道这个事实。但他太需要这个太子正名了,所以选择了隐忍。 当然在我的推波助澜之下,陛下对于福王开始生起杀意。这样我对福王和蒋集谋的布局基本成型,就差合适的时间来收网了。” 马娟越听越心惊,她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男人,他现在是那么的陌生啊。 赵大江那年轻但是已经稍显世故的声音继续传来:“老天没有让我久等,复仇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福王行刺郡主的愚蠢计划导致我们的实力大大折损,清算日悄然来临” 说到这里,赵大江眼中闪过兴奋的神采,他继续道“真的是天公作美,记恨福王刺杀郡主、从不吃哑巴亏的孙世民下定决心要对我们这里发动致命打击。作为夜游的一员,我提前知道了计划,而令我更兴奋的是,这次夜游带队的竟然是阮家的另一大祸首,刘侨!” 对于刘侨的恶行,马娟当然是知道的,她低声地叹息道“所以,你又处心积虑借师傅的手除去刘侨”。马娟说话的语气很无力,她真的是身心俱疲。 赵大江点点头,然后叹气道“借师傅除去刘侨只是其中一个小原因,最关键的是,我虽然大逆不道,不喜欢曹家皇室,但是心中依然有你们,我不会坐视你们受到伤害的。所以我将本次刺杀的布局提前告诉陛下,协助陛下统率布局本次劫杀朝廷夜游的行动。这就是刚才你们所作做的事情。”说到这里,赵大江神色有点黯然,叹息道“但很可惜的是,还是被刘侨逃脱了……” “那,虽然你在利用我们,但是我们还是要谢谢你,不然让这批武功如此高强的夜游们进入我们的基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马娟神色缓和地道,想起夜游的实力,马娟心有余悸。 赵大江点点头道“我说了,我心里还是有你们,我不会白白看着你们身陷险境,可惜的是,这次夜游们真的太强了,是他们这么多年谋划的主力,导致王泉兄弟也被杀了。” “我们是大魏后民,为了复国,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王泉也是死得其所。”马娟低声道,旋即她抬起头看着赵大江,眼中重新充满希望地道“大江哥,若你真的珍惜我们的情义,我有一言不知你能否听得进去。” “你请说,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见外。”赵大江温声道。 “我已经基本知道你的谋划了。刚才你已经跟我说了,蒋集谋和福王都被你杀了。这的确很大逆不道。但是,但是我们也知道师傅其实也不喜欢福王和蒋集谋,要不你向他坦白吧,毕竟你这次提前告诉我们夜游的袭击,的确为我们这里立了大功。师傅他是一个爱才的人,他也许会原谅你,并且为你开脱呢”马娟一边说,一边凝视着赵大江,眼中的期待越发迫切。 “娟儿,你太天真了。你不要忘记了,福王是被我凌迟的,师傅这样都会我担待吗?”赵大江苦笑摇头道。 马娟暗骂自己糊涂,都忘记了刚才大江已经跟自己说了凌迟了福王。 看着马娟低头不语,赵大江倒是很看得开,反倒劝慰道“福王虽然大逆不道,但是毕竟是被我私底下凌迟的。而这个事情之后,师傅不会再信任我,所以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功过相抵后,被废武功,成为一个废人。” 马娟抬头看着赵大江,发现他的双眼充满了无奈,心中一横,一字一句坚定地道“若师傅要杀你,我会早你一步自杀,不让你死在我前面;若你武功被废,那么我,我照顾你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赵大江眼中一下子被泪水灌满了,他躲避对方灼灼的目光,抬起头,不让泪水漏出眼眶,苦笑道“谢谢你对我珍视,但……很可惜,若你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你就不会奢想师傅仅仅是废我的武功。” “还有什么事情没说的?”马娟几乎是在对方话音落下后,马上追问道。 赵大江叹息道“你们一直在这里伏击夜游,宫里的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其实,不仅福王死了,太子也被陛下亲手摔死了,而皇后为了救太子,脑袋与太子的脑袋磕在一起,一并死了” 马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呢喃道“陛下亲手杀死了太子和皇后?就因为他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吗?不可能,这不可能,陛下无论多么怨恨福王,但是总不至于要毁了皇家的最后一滴血脉啊。” “陛下要的只是让大家都知道他生了个儿子这个事而已,至于这个儿子是否皇家血脉,你真的觉得陛下在乎吗?比起血脉的正统,陛下更关心这个小孩子长大后会否给他父亲报仇。”赵大江语气充满不屑。 “那陛下把自己的侄儿杀了,陛下百年之后,曹家不就是绝后了吗?”马娟不相信陛下会如此冷血,她质疑道。 “我刚才也说了,陛下不在乎谁继承大统,因此他在摔死太子之前,已经找了一个跟太子年岁差不多的男孩……”赵大江语气更加不屑。 马娟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再说什么,耳朵只听到赵大江继续说道“后面的消息可能你更加接受不了,就在陛下摔死太子那一刹,福王暴怒了,释放藏在胸中的暗箭,将陛下射杀了。就是刚才伤你的那支暗箭。” 马娟脑袋轰的一声响,差点晕倒过去。要是说之前说的信息已经让她难以接受的话,那额陛下身死这个事情就是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其实,福王击杀陛下这一点,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的计划里,陛下让我处死福王后,我最后会杀了陛下。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啊”赵大江自嘲道。 “什么?你的原计划是打算要刺杀陛下?”马娟噌地抬起头,怒目盯着赵大江。 躲在暗中的施风雷也大吃一惊,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再也忍不住,嗖地一声,站起身来,怒喝道“孽畜!你居然敢计划弑君!你怎么对得起你赵家满门忠烈?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你的师兄弟?又怎么对得起娟儿?” 施风雷的突然出现,着实让马娟大吃一惊,她嘴巴呢喃道“师父,刚才大江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陛下已经驾崩了吗?”她内心拒绝承认赵大江刚才所说的,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啊。 但是马娟很快失望了,施风雷沉痛地点点头,他指着赵大江怒喝道“是的,虽然大江不是亲手杀死陛下的人,但是陛下的死跟他脱离不了干系。若非他蛊惑陛下,事情何以进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境地?” 但令施风雷和马娟惊讶的是,对于施风雷的出现,赵大江并没有表现错愕,他向着施风雷深深一揖后,躬身道“师傅,刚才你踩断的那几根干枝,是我为你准备的。刚才我说的话,既是给马娟一个交代,也是给你一个交代。” 施风雷鼻子冷哼一声,其实他听到一半时,已经猜到以这个徒弟算无遗策的能力,肯定也算到自己会跟过来,那些枯枝多半是对方为自己准备的。 “师傅你醒醒吧,曹家明显已经气数已尽,先出一个昏君祯崇,再出一个没顾虑半点亲情的陛下,还有外表虚伪而内心一直为了争权夺利的福王。这样的皇家如何值得我们去效忠?现在天下在新帝的带领下,国泰民安,老百姓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赵大江大声地说道。 “满嘴胡言,我……”听到赵大江还不知悔改,施风雷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想你们受伤害,更不想天下因你们再次泛起腥风血雨,所以只有断了曹家血脉,你们才会消停。的确,我弑君的想法有愧于先父!但我无愧于您,无愧于所有师兄弟,无愧于娟儿,更加无愧于天下百姓……“说话间,赵大江腰杆不由得越发地挺直,凛然地打断施风雷的话语道。 “好一个无愧于天下百姓。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口灿莲花,能言善辩啊”施风雷冷嘲道。 “师傅,你觉得我这次的算计如何?还有你觉得这次袭击的夜游能力如何?”赵大江待对方稍微平静下来,再次躬身道。 “你的确是算无遗策,其实我一直都看好你,甚至希望你能做我的接班人。至于这次来袭的夜游嘛,实力的确很强,如娟儿所言,能击退他们要谢谢你”施风雷神色暗淡地道。 “谢谢师傅对我的认可。其实我的能力比起夜游的真正的首领,还是远远的不如;另一方面,师傅你们在事先准备的情况下,还付出了如此巨大的损失才击退的夜游,这种损失对于朝廷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我说这么多,无非是让你知道孙皇那里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师傅你们的事业注定是成不了的。不要把所有的人都拉着一起陪葬啊,那无疑是以卵击石啊”赵大江继续苦劝道。 “你闭嘴,满嘴胡言乱语。”施风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怒视着赵大江,冷冷地喝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算无遗策的你,接下来要怎么样?刘侨既然没死,你肯定要逃的,我在这里,而你的前面是悬崖,你能逃吗?” 赵大江直起身,叹了一口气道“如师傅所言,刘侨一日不死,大江一日不敢死。所以,我还是要逃”话毕,赵大江双腿猛地一蹬,身子倒飞跳入悬崖。 “且慢” “大江,不要” 施风雷和马娟几乎同时喝道,施风雷反应很快,但是赵大江跳下悬崖时的距离,力度已经经过精密的计算,施风雷如何能阻止。 施风雷和马娟冲到悬崖前,低头看去,透过微弱的星月光,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半空的赵大江已经转过身来,脸朝下,同时四肢已经全部张开,那件衣袖与腰腹相连的衣服也被完全地打开,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只大蝙蝠或者大纸鸢。赵大江的衣料明显是特制的,韧性非常好,居然没有被下坠的气浪撕破。 若有现代的人看到这个情景,肯定能联想到一项极限的运动,跳崖飞行。 施风雷当然不是现代人,他是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施风雷也很聪明,看到赵大江这种装备,他已经知道赵大江逃了,在他眼皮底下逃跑了。自己最终还是没有看透对方的手段,这时他心里回想起赵大江刚才那句话“其实我的能力比起夜游的真正的首领,还是远远的不如”。若赵大江所言是真的话,那么那个夜游首领真的是一个不能小觑的敌人。 马娟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远去的背影,放声大哭。山风凌冽,怒吼的风声慢慢地将哭声给吞没了。 第85章 弃子 几乎在赵大江御风逃遁的同一时间。 宁锦城,一片极尽奢华的院落里,富可敌国的睦州民间首富梁半城的书房书案前正摆放着一副残局。 梁半城个子不高,外表给人一个圆滚滚的感觉,样子长得很喜庆,一脸的和善,整天都挂着笑,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梁半城喜欢下棋,由于棋力甚高,在睦州很难找到对弈之人。在对手难觅的情况下,他喜欢自己和自己对弈。此刻,案上的红黑两方的厮杀已经到了胜负立见分晓的阶段。 棋面上,目前黑方略占优,优势是一只过河卒带来的。该过河卒一路横冲直撞,刚一口吃下了红帅的中“仕”,占据中央的核心位置,直捣黄龙,威胁红帅。但是过河卒这时的使命明显已经完成,红方幸存的另一单仕下一步将必然会冒着葬身黑方马口的危险,吃掉这个过河卒。 但是梁半城并没有继续下完这盘棋,因为他中途被打断了,打断他的是伏在地上的黑衣人。 听完黑衣人的汇报后,饶是在商海经历风雨多年的梁半城脸上依然难掩痛苦的神色。他右手抓起书案上茶杯,希望借助茶杯的温度温暖冰冷的双手。但此刻他的双手真的很冷,仿佛杯子的水反过来会把茶杯里的水冻成冰块。 沉默不知过了许久,梁半城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黑衣人严肃地道“立刻启动脱壳计划” 在一般人看来,梁半城外表稳重老成,处事圆滑,谨小慎微,特别是涉及到官员的事情时,更加小心谨慎。 前两天梁半城听说自己的大儿子梁剑得罪了忠义公戴一鸣及仗义男展光风后,立马亲自到董家登门道歉,并给予大量赔偿。俗话说,怒拳不打笑脸人,这样的姿态当然获得了性格质朴的苦主董莲一家的原谅。 但梁府家里的下人都觉得太委屈了,觉得老爷这么做有点掉价。 而梁半城知道后,却很坦然,只是淡淡地说道“所谓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退一步海阔天空,能屈能伸方能大丈夫。而且剑儿的确太鲁莽了,受点教训也好”。 若单从这点你认为梁半城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富家翁而已,那么你就错了。只有眼前这个黑衣人等核心亲信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如何的杀伐果断,做事心狠手辣的,否则梁半城如何在短短的十年间,将家族资产扩大千百倍,成为睦州民间首富? 一直以来,黑衣人很佩服梁半城这个主子,印象中自从两人认识后,梁半城就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个决定,因而黑衣人从不质疑梁半城。但今天黑衣人骤然听到梁半城要求启动早已制定的撤退计划时,着实被吓了一跳,露在面巾的双眼不禁闪耀惊讶的光芒,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今天汇报的这些看似普通的信息会引起主子情绪如此大的变化,做出如此大的决定。 由于这个撤离计划真的是影响太大,一旦启动就是颠覆梁家的所有基业,为此,作为忠仆的黑衣人忍不住出言对梁半城做出平生第一次提醒“主公,单凭以上的这些零散信息就做如此大的决定,会否太过仓促?而且,我刚才已经在府周围仔细看过,并未看到有睦王那边的任何斥候” 对于黑衣人的质疑,梁半城明显不适应,若换了平日,他会好好惩治这个胆子长毛的下属。但今天的梁半城眼中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权威被冒犯的不快而已,他心里雪亮,要是自己这次也没判断错误的话,那么自己以后两个儿子的安顿还少不了眼前这个人的照顾。自己若不在了,眼前这个人还会否保持忠诚,真的很难说。因此,梁半城破天荒没有生气,他叹了一口气道“梁义忠,你知道大吴立国这十年内,多少世家被连根拔起吗?” 那个叫梁义忠的黑衣人摇摇头。 “完全被覆灭的是一百一十七个,里面并不缺乏大吴的功勋世家,开国将领,甚至皇亲公侯。这些人我都全部做过总结,其实这些世家并非对于突如其来的抄家等毫无准备,很多都做好了完善的应对措施。但是,最终灭门来临之际依然难逃覆灭,你可知为何?”梁半城叹气道。 黑衣人眼中闪过异样,仿佛有点明白了。 梁半城点点头,继续补充道“他们最大的问题在于实施计划的果决性,遇到困境时,他们总会对困境抱有侥幸的心态,而轻视了灾难本身。所以计划实施的时机、及坚决度比计划的完善度更加重要。王忠这两天偷运了这么多东西出去,甚至睦王的心腹将领都死了一个,睦王已经对王忠全家控制了起来,但却对我这个明桩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本身就不正常。我现在敢肯定我们的计划再不实施,就没有办法再实施了。而且恐怕现在都已经晚了” 黑衣人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神采,低声默念道“明桩?” 梁半城长叹一声,他觉得有必要跟梁义忠说清楚,让对方觉得自己跟他推心置腹,那样会更加忠心自己的家族。 于是梁半城破天荒解析道“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明子,对此,睦王心里敞亮。睦王之所以容我存在,是为了通过我的眼睛告诉陛下,他并无二心;而我的身份暴露的事情,陛下同样心里敞亮。而我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掩护王忠这个暗桩。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个明桩,因此我做事就更加小心,尽量不要做的太过分。我起初还抱着陛下和睦王都不愿意翻脸的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还能有两天好日子过。直到那批货运进了宁锦城,我就知道大限将至。 前段时间,发生陛下高调封赏戴一鸣及挑起睦王的继承人之争的事情,我就知道陛下不再坐视睦王在吴辽中间左右逢源,要逼睦王站队。 事实证明,睦王明显不甘心吃这个暗亏,而且毫不示弱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在领旨后,睦王立马确定郑端麟的世子身份,这就是对陛下的反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先把剑儿先送走。” 梁义忠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是睦王对我和剑儿看的非常紧,在当时的节骨眼上,若我贸然将剑儿送走,肯定会惹睦王怀疑。那么肯定会影响那批货的运送。”说到这里,梁半城紧锁的双眉渐渐打开,微笑道“正当我苦于没有理由之际,展光风和戴一鸣给了我一个理由。他们把剑儿打了一顿。于是,我马上顺水推舟让你们将剑儿送去城外的玲珑学堂找朱先生为他医治伤势。顺利将他送了出城。 可笑剑儿他母亲还哭着说,剑儿的伤势并不重,只需要在府里静养即可,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个事情,说白了真的要感谢那个董莲的卑贱女子,不是她,何来这么好的理由啊。 所以,那天我给董家送那么多东西赔礼,我知道你们暗中都觉得我太卑微了,甚至有点小题大做。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那天去感谢董莲一家,是真心去道谢的。说起来剑儿真的是算是洪福齐天了。” 听完梁半城的解释,梁义忠心里惊讶得说不出来。此刻他真的地自己的主公彻底拜服了,他跟了这个主公这么多年了,早以为看透了眼前这个人,但是今天他才知道为何自己的主公会被朝廷看中,让他过来睦州布局,真的是心计及智谋少一点都会万劫不复。 “主公,我明白了。我一会儿就去带走九公子,让他与大公子会合。以报主公。”梁义忠跪下叩头道。 “不,剑儿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会回京都替我获得朝廷的封赏,你只要告诉他家中遭逢巨变,让他听能叔的安排即可。至于小九嘛?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带他走?”说到这里,梁半城稍微顿了一下,问道。 梁义忠思考片刻,猜测道“因为他是你最疼爱的如夫人的孩子,爱屋及乌?” 梁半城摇头道“不对。我选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我最小的儿子,他还不会认人,以后你就认他做儿子。小九还小,他长大后,不要告诉他任何我的事情,就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我们老梁家有一个传统,就是若有两个儿子时,其中一个让他去念书,走官场,而另外一个则走商道;这既可以互相帮忙,也可以分担风险。我这次让剑儿去谋官,其实并不适合剑儿,他行事夸张,恐怕难以善终。所以,小九,我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为我继侯香灯” 梁义忠闻言,右手心抚胸,道“梁义忠义不容辞,谨遵主公吩咐。” 梁半城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真诚目光,突然他向梁义忠深深一揖,道“如此拜托了。” “主公使不得,我的命本来就是主公给的,认识你时,我受了伤,若非你一直给我吃那么名贵的药,我是万万不能生存下来的。因此,纵是肝脑涂地,我……”梁义忠连忙伏地叩头。 梁半城趋身上前,扶起梁义忠,温声道“我当然相信你,不然不会将小九托付与你” 梁义忠迎着对方热切的目光,重重地点点头。 梁半城转过身,轻轻挥手,轻声道“去吧。” 梁义忠也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再矫情,向着梁半城的后背重重一鞠躬,然后踏出了房门。 梁义忠走后,梁半城缓步走到书案前,看着书案上的残局,摇摇头,然后右手三指捏起棋盘上最后一个红仕,重重地扣在过河卒上,喃喃道“我一辈子自命棋术无双。但最终也逃不出棋子的命运。” 说完,梁半城缓缓地环视四周,他一生讲究,这里的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华贵无比。他叹气自言自语道“都是过眼云烟,真的是大难来临,这些东西根本保不了自己的命。”说完,缓缓地拿起手中烛台,靠向装有各类案宗的书架上。 梁义忠从隔着窗户,看着里面那孤独的影子,心中也不由得感慨“富贵一生又如何,主公的脱壳计划,其实就是两个心愿,第一是大公子能顺利逃出宁锦城,并在京都安顿下来,享受陛下对梁家的诺言;第二是让最小的儿子隐姓埋名,不参与庙堂纷争,做一个普通人,让自己的香火得以延续。” 同一时刻,睦王府的一间密室内,风尘仆仆的齐石正详细向睦王复命。 “你不是去中京吗?怎么这么快就返回了?”睦王眉头紧皱地问道。 “禀告王爷,我并没有到中京,是在西京见到了耶律——睦公子”齐石恭敬回答道,他嘴上说的睦公子,就是耶律破睦。这个名字是东辽大汗耶律破魏给自己的嫡长子起的,从名字就知道这个睦公子身上承担了耶律破魏希望突破睦州,让东辽重新入主中原的重担。因为名字为破睦,所以齐石说起来时,有点不自然。 睦王明显此刻不在乎别人的名字是否触自己霉头,脸色阴晴不定地问道“你说在西京就见到了耶律破睦?” 齐石躬身道“是的。据说他是过来准备和大黄室韦谈判的,大黄室韦酋长寅尼吉愿意接受东辽的和谈条件,并于近期派酋长的独生子来西京誓盟。” “嗯,怪不得耶律破睦会在西京”睦王点点头,然后饶玉兴趣地道“那么耶律破睦看到我的亲笔信后,有什么反应没有?” “耶律公子看了你的信件后,当场勃然大怒,大骂大黄室韦人可耻,一边跟他们议和,一边从睦州暗自偷运弓矢。耶律公子让我转告王爷你,这次很感谢你的信息,你寿辰那天他会亲自到睦州,并送上一份厚礼答谢。”齐石据实反馈道。 “哈哈,好!既然耶律破睦愿意来我们睦州,那么孙世民还何足为惧?”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后,睦王一扫整天的阴霾,喜于言表。但很快,他眼中闪过慑人的寒芒,一字一句地道“通知侯大三兄弟,明天全力配合光风的工作” 齐石连忙躬身答允。 睦王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咬牙切齿地道“孙世民,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老虎屁股摸不得。现在既然你把明暗两子送给我,我不吃就对不起你了……” 第86章 大谋略 冬天的宁锦城非常寒冷,但是梁半城的大宅子里却非常热烈,这种热烈是由烈火燃烧引发的温度急剧上升导致的。没错是烈火,梁半城的宅子在这个风高物燥的冬夜,突然着火了。 在第一缕火光出现时,在周围隐藏警戒的睦州狼啸阁及蜂巢的高手们立即扑进了宅院,但是还是晚了,易燃的书卷在满屋火油助燃下,最先起火的梁员外书房及周围的几个房子被烧成一片灰烬。 看到被烧得什么都不剩的房子,狼啸阁的高手们傻眼了;而救火的下人们看到这些突然从天而降的高手们,也傻眼了。 很快,以崔明为首的捕快们也赶来了,不多久后,城卫军把梁府里里外外围了三层,附近的居民们也被控制了。再接着就是梁半城的仓库、店铺都陆续被查封。 梁半城是睦州民间首富,他的宅子半夜失火及全家被查抄的事情立即成为这几天城中热点话题,酒楼食肆、横街窄巷里的人们都在议论,各种版本开始不胫而走地流传着。有说梁半城是前魏余孽,暗中支助前魏;也有的说是梁半城向东辽走私兵器,实质是一个奸细;更有甚至是说梁剑垂涎郡主母女美色,在三清观尾随郡主被人发现后,王爷暴起抄家的……。 总之各种版本都有,莫充一是,其中有一个说法流传最广:就是梁半城父子得罪了展光风和戴一鸣,因此遭至杀身之祸的,而理由根据就是展爵爷亲自带的队去查封了梁半城在城内的仓库。 冬日晌午。 城中一处茶馆,一身名贵冬衣、面容俊朗的袁乾罡静静地坐在一家茶楼二楼的靠窗处,而衣着朴素、相貌并不出众的陆磊正坐在他的对面。 “你最近频繁地单独见我,不怕睦王怀疑?”袁乾罡微笑地问。 “不怕,我是奉命来套你话的,我和你交谈的东西,有一些可以告诉他、或者你想让我告诉他的都会让他知道。”陆磊笑道。 袁乾罡微笑点点头,道“这件事,没想到会牵连到展光风了。” “是的,睦王虽然没有猜到展光风身后的那个绝顶高手是展绍,但从这段时间展光风表现的价值来看,睦王是要准备拉拢他。”陆磊低声道。 “刚才听你说,睦王许诺展光风完成三件事后,就同意他和允儿的婚事?”袁乾罡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的,第一件事不难办,就是让展光风亲手摘掉梁半城。”陆磊点头道。 “嗯,这段时间展光风的确表现出多方势力都在争取的势头,其中包括朝廷、施风雷、甚至以江南马家为首的江湖势力,精于算计的睦王当然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因为梁半城是陛下的人,睦王这么做,其实就是想要展光风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可怜的展光风傻傻地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袁乾罡轻叹道。 “嗯,这点我们是看得清楚,展光风的确是被人当枪使了。若我没估计错,第二件事,肯定是跟前魏有关,目的就是要断展光风与前魏的关系。这两件事情做下来,就可以封死展光风靠向朝廷和前魏的两条路子了,让展光风除了睦王外,谁也投靠不了。”陆磊苦笑地摇头道。 袁乾罡颔首同意道“至于第三件事情嘛,虽然猜不出来,但肯定是几乎不能完成的,这样一来,展光风和允儿的婚事就作废了。” “这种做法很睦王,让你走投无路,只能靠向他。”陆磊说到这,稍微一顿,疑惑地看向袁乾罡道“展光风人品的确不坏,对于允儿也是一片真心,连我这种老头子都感动到了。作为外公,难道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促成他们的婚事?” 袁乾罡痛苦地摇摇头,道“话我不想多说了,展光风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是允儿,而是施霁月,他们才是天生的那一对。允儿掺杂其中,不会有好下场。” 陆磊闻言不语,他非常疼爱郑端允,但想到袁乾罡作为外公,能想的办法都肯定想过,所以也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了一会,袁乾罡才打破沉默,叹气道“其实,睦王自己不知道的是这两件事是多此两举。知道展光风以后有可能对太孙不利后,我就不会坐视展光风入朝接近太孙;至于前魏嘛,昨天我已经收到飞鸽传书。前魏皇帝、太子、魏福王全部身死,施风雷无奈之下,隐藏太子死讯,用一儿童代替太子,可以说前魏已经报废了。所以即使展绍、展光风父子回归前魏以后也难以再威胁到睦王。魏福王行刺允儿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袁乾罡说话间,嘴角上翘,一副天下局势尽在所握的气势。 “什么?魏国皇帝、太子和福王全部身死?”陆磊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袁乾罡点头道“嗯,魏福王行刺允儿妄图嫁祸给燕王这件事,触动了陛下的逆鳞。而我施展天衍窥国大阵后,也下定了决心要在陛下剩下的这不长的阳寿中,将帝国的所有暗疾全部除去。因此推动陛下尽起夜游实力,于四天前突袭前魏,成功灭杀曹魏血脉。” 陆磊这才恍然大悟,对于袁乾罡的谋划更加的佩服。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施风雷居然还不放弃,竟然敢用一个非曹氏血脉的人扛起复国的大旗。真的是胆大妄为,要是这事穿帮的话,我看施风雷他们也该歇菜了。”袁乾罡不屑地道。 “如何操作,师兄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吧?”陆磊低声问道。 袁乾罡点点头,道“自从上回你说了前魏大太子的后裔仍然在,并且与光风在一起后,我就留了心眼,虽然在原来的历史发中,这个化名为安宁的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出来,但是以后的历史,肯定会因为我这段时间的预防措施发生了改变,因此我前几天为了永除后患,想诛杀了此子。但是我派出的人反馈,睦王近期已经派人紧盯这个小孩,所以一直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陆磊颔首道“的确,狼啸阁的一众高手都在暗中保护安宁,睦王已经下了决心要留着安宁作为日后行事扛大旗之用。” 袁乾罡嘴巴再次露出轻蔑的神色“他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住我,就当我苦思如何杀安宁时,就收到了施风雷立一个无辜孩童为帝的消息。所以,现在的我改变主意了。” 陆磊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他低声地探索道“师兄你想把安宁送给施风雷?” 袁乾罡赞许地点点头,道“知我者莫若师弟你啊,我打听到展光风对安宁母子三人非常重视,他知道睦王若了解安宁身世后,肯定不会放过安宁的。所以,你想展光风会怎么做?” 陆磊对这个问题其实也有想过,闻言马上道“肯定是要把安宁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袁乾罡赞许地点点头,笑道“那么还有比施风雷那里更安全的吗?所以,展光风必定会想办法送信给施风雷。” “你是让施风雷与睦王两虎相争?”陆磊明白袁乾罡的布局了。 “施风雷的实力虽然近期折损得非常严重,但若他不惜一切营救安宁,那么睦王还是要掉一层皮的”袁乾罡冷冷地道,对于袁乾罡而言,睦王和施风雷的实力都需要继续削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两者相互消耗。 “但若施风雷真的救走了安宁呢?”陆磊还是有点担心道。 “无妨,安宁这个孩子我暗中跟踪过,在他与其他孩子的相处中,很渴望其他孩子以他为首,希望成为孩子们的中心。这说明了他内心对于权利的渴求,对于上位者也是一种必备的条件。但这个安宁明显沉稳不足,遇事慌乱,若他真的回到前魏驻地,发现现居帝位者并非自己曹姓血脉时?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袁乾罡笑道。 陆磊点头认可,这样的布局也许很残忍,但是相对于天下百姓的福祉来说,挑动曹姓一脉的血腥内斗并不算什么。 袁乾罡说到这里,眼中出现旁人难以察觉的疲惫,他叹了一口气道“自从窥探了以后的历史发展后,我做了好几件事,除了力推诛杀曹魏血脉这件大事外。不惜牺牲王忠和梁半城也要把那批货送出去也是一大手笔。我觉得这个事情的后果比诛杀曹魏血脉更大,但是以后未来历史如何发展,我就不知道了。现在我做的只能是以最便利国朝完成安定的方向来制定措施。” 陆磊点头同意道道“嗯,这就是你上次给我说的什么蝴蝶效应,对吧?我认同你把那批货送到草原上的做法会更加剧烈地改变历史。若用的好,会打破草原的现有势力的平衡,东辽不亡也要掉层皮,最终无力西伐中原。但最坏的情况就是那批货最终流落到东辽那里,东辽势力大增。” 袁乾罡眼中闪出忧虑之色,默然地点点头,道“的确,所以现在我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祸福难料” 陆磊凝视着袁乾罡良久,轻声道“要不我也用天衍窥国大阵,看看被更改后的历史演变?” 两人相视无言,心情都显得非常沉重。 与陆磊、袁乾罡心情沉重的不同,此刻的施风雷却是兴奋无比,仿佛从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因为他刚收到了安安姐妹发来的信件,皇家有后,且继承人已经十岁,接近成年。 这个消息,驱散了施风雷心中近几天的阴霾。这几天,施风雷他们花了莫大的心血才把局势给稳定下来,让大家接受了皇帝与福王双双死于前魏突袭的现实。考虑到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施风雷、陈子龙他们立即立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为帝。考虑到孩子还小,因此国事就交由陈子龙他们负责,而孩子就交给肖贵妃负责抚养。 说起这个肖妃,陈子龙就一阵头大,她是先帝避难六莫高地后立的妃子,说起来也算是忠良之后,乃是礼部员外郎的肖定坤的嫡女。 肖妃长相普通,并不获得先帝的宠爱。既然和睦的夫妻关系难以奢想,因此肖妃便开始将追求锁定在权威上,她利用皇帝无心国事的空档,不断怂恿皇帝晋升肖家一脉。皇帝本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经不住肖妃的软磨硬泡,终于将肖定坤擢升为礼部尚书。 除了提携自家人外,肖妃也没有放弃自身权力的追求,她早早就将目光锁定在皇后一位上,很可惜皇帝实在没有怎么临幸她,所以她一直没有身孕。 杨莺莺诞下龙儿,并被册封为皇后后,肖妃曾一度沉沦。但老天爷没有让她失望太久,她现在迎来了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丈夫驾崩,不仅驾崩还把皇后带走了。现在整个后宫就肖妃最大。 政治触觉敏感的肖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名正言顺地拿到了后宫的管理权及幼帝的抚养权。肖妃知道,皇帝年纪实在太小,所以只要能控制皇帝,那么天下,不,至少六莫就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对于肖妃的野心,陈子龙、施风雷如何能不知,但是知道又怎么样呢?无论从法理还是人伦方面,肖妃都是占理的,现在国势危殆,反正皇帝年幼,先稳定局势再说吧。 扶一个身上没有曹家血脉的人称帝,对于施风雷、陈子龙内心而言,属于无奈之举。但他们内心已经做好打算,曹家皇族的血脉众多,虽然遭到孙世民的清算,但他们相信,日后只要仔细找寻,那么找一个有曹姓血脉的继承人回来,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嫡系找不到,找一个旁支总可以吧?只要姓曹就可以。 这就是为什么施风雷和陈子龙他们收到安安信件时,难掩兴奋之情的原因。老天爷真的不要太体贴了,给他们送来的不仅仅是嫡系,单就正统性而言,那个在睦州名叫安宁的孩子甚至比先帝还要根正苗红。老天爷看来还是眷顾我们大魏的,前面所经历的风波就当是成功前不能或缺的磨练吧。 考虑到安宁还在睦州的危险之中,为了保守秘密,陈子龙和施风雷选择不公开信件信息。而施风雷在收到信件后,就第一时间,挑了一些得力的帮手及弟子,风尘仆仆地赶往宁锦城。 第87章 破案 睦王书房内,睦王正仔细听着展光风的报告,没错,他让展光风完成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楚王忠私运武器到东辽一案的详情,并清除宁锦城内的东辽的细作。 展光风没想到睦王给自己交待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么一件公事。按道理他现在也算是朝廷命官,是朝廷赐封的男爵,睦州发生了偷运违禁兵器到东辽的事情,这个事情于公于私展光风都没有推托的理由。 而且,展光风长居宁锦城,作为拒辽第一线的睦州都城,宁锦城不乏因东辽契丹族打草谷而家破人亡的边境逃难人,妻离子散、被契丹人百般折磨悲惨的故事听多了,让展光风对于东辽契丹人是打心底的厌恶。 加上前段时间,展光风与郡主避难期间,曾遇到过以萧崇武为首的契丹人袭击,当时萧崇武甚至还想要毁掉郡主的清白,幸亏安安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因此展光风对契丹人是深入骨髓的怨恨。展光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睦王要自己办理此案,但还是当场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展光风对于这个案子足够的重视,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于睦州的根底浅,因此那天他重遇捕快崔明后,立即表明身份并与之结交。 查案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崔明也表现出极强的破案能力。而在接到睦王要求的第二天,恰好就发生了梁半城家中失火的事件。展光风马上带崔明及侯虎等人赶到现场调查,经过几天的不眠不夜追查,案子基本水落石出。 “那么照你的调查,就是梁半城家里的失火是他自己自焚所致?”睦王看完展光风的调查报告,沉吟问道。 其实在展光风的报告出来之前,睦王早已通过侯虎那里知道了整个案件的情况,展光风真的有乃父的风范,很有办案的敏锐度,在崔明的辅助下,案子查明的内容比睦王预计的要多。 “是的,率先起火的是梁半城的书房,书房里有火油燃烧的痕迹。若非梁半城故意放火,肯定不会在书房提前准备这些东西的”展光风恭敬地道。 “是怎么找到梁半城和王忠通敌卖国的证据的?”睦王继续发问。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那批偷运的箭矢是梁半城偷运进城的,已经查清楚当时收受梁半城贿赂的城防官员名单,并标注在报告里了”说到这里,展光风用手指指了一下睦王书案上的那份报告。 睦王尴尬一笑,暗想“放这些货物进来的都是我的心腹,睦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明知道是皇帝弄出来的阴谋,但是在双方还不至于撕破脸的现在,睦州这里还是需要给朝廷一份奏折,详细说明此事。至于这批货怎么进来睦州的,就要找一批替死鬼了。”想到这,睦王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颔首示意展光风继续说下去。 “我们迅速查封了梁半城的所有产业,但在梁半城的仓库里却找不到那批兵器的下落,只有一批原本应该存放在王忠仓库的药材。于是,我们分别审问了梁半城和王忠的仓库伙计,王忠的伙计对于药材为何去了梁半城那里也很疑惑,他们以为那批药材那天就应该被送出城的。 同样,梁半城的仓库管理伙计也证明梁半城虽然业务很广泛,但是从来不涉及药材生意,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仓库里的药材是怎么突然进来的。对于那批被王忠运走的兵器,他们反映是梁半城说这批物件非常贵重,不让他们查看。而查库这些都是由梁半城的管家梁安带人亲自查看的。且查库时,不允许他们在场”展光风也知道涉及到商人通敌,兹事体大,详细介绍着。 “那个梁安就是你报告里说的那个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去了玲珑学院疗伤的领头人,对吧?”睦王微微颔首道。 “是的,就是他。梁半城自焚那天,我们就马上派人去玲珑学院了”展光风点头称是,说到这,他微微地摇头叹息道“但梁半城这次是早有预谋,所以当我们赶去询问时,才知道梁剑、梁安根本没有去过玲珑学院。我们最后结合相关信息,推算出梁剑一行其实出城后,就易容逃走,不知所踪。现在全州已经下达了海捕文书,全力缉拿他们归案” 睦王点点头,其实那批兵器运走当天,他已经先人一步派出人员调查已出城的梁剑,但哪里还有梁安他们的踪影。这些没有必要对展光风说,他苦笑着道”听说梁剑与你结仇?你没想到梁半城居然以儿子被戴公爷打伤,需要治疗为借口,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宁锦城吧?“ 展光风微微颔首,道”对于这点,我也觉得很诧异。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但是因为只是猜想,所以没有写到报告里。“说到这里,展光风抬头看向睦王。 ”哦,什么推测,你说说看“睦王饶有兴趣地看着展光风,鼓励对方说下去。 ”试想想,梁半城虽然是巨富,但是其做人向来低调,所以要转移他的儿子出城,为何要用借口呢?直接出城不就可以了吗?除非……“说到这里,展光风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睦王脸色一沉,问道。 ”除非他自知已被什么势力给监视上了,所以他要转移他的儿子就要一个借口,这样才能瞒天过海地出城。“展光风自信地道,望向睦王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听到展光风的这个分析,睦王不由得暗自竖起大拇指,心道”看来展光风真的有其父的血脉,单单通过梁剑离开的这个点,就可以判断出梁半城其实是被人监视的,只是不知道展光风是否知道,长期监视梁半城的正是他睦王自己,因此他轻咳一声道“那么光风你觉得是谁在监视着梁半城呢?” 展光风迎接着睦王的目光,微笑道“基于梁半城的身份,所以相信会有很多势力会监视他,比如他身后的东辽,这是最有可能监视他的势力;甚至睦王同样有理由监视他。” “哦?东辽监视自己的桩子容易理解,那为何本王也有怀疑?”睦王失声笑道。 展光风低头道“请王爷恕罪,只是纯碎分析而已” “好,那你给我分析分析”睦王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展光风点头,继续道”这几天我详细调查了梁半城的身世,根据户籍记录的信息,他乃是中原人士,后来避难逃到睦州,凭借着其出色的运作能力,积累了这么大的一块家底。原因当然现在是知道了,就是因为他背后有东辽的势力支撑着,所以有这样的成就不奇怪。令我奇怪的是,他这次的偷运武器行为,明显是临时接到的命令匆忙启动的。因为匆忙间,除了梁剑及一个还在襁褓中的九儿子外,其他家人并未能逃脱。“ 睦王赞许地点点头,道”嗯,这点我赞同你的分析,估计是东辽那边担心东窗事发,临时要求其运输这批物资“ “所以,整件事情的背后,非常可能是梁半城突然接到要运送武器的命令,这是他潜伏多年睦州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他知道运输这么大批武器,东窗事发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梁半城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命运。但他不甘心自己的后代都要折损在这里,恰好他的儿子因为我的原因,被戴一鸣的家丁打伤,所以就以这个临时的借口转移最重要的嫡子”。展光风分析道。 “那不是很合理吗?为何本王也被你怀疑了呢?”睦王若有深意地看着展光风,笑问道。 “相比起东辽方面,王爷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只是理论而已。试想想,梁半城囤积这批军备,非常不容易,要运进宁锦城更加不容易。所以若由此引起睦王的注意,那么睦王监视他就很正常了。他要有一个理由转移他的儿子,目的是骗过睦王你。”展光风低头轻声道。他故意不看睦王的眼光,以免对方被自己说穿,神色不自然。 “哈哈,本王原来是这个原因被怀疑的。嗯……不错,不错,的确有道理”睦王干笑两声,来回踱步,随即他沉思了片刻,突然叹气道“其实,如你所言,梁半城要运输这么大批东西入城,岂能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所以本王的确也暗中留意梁半城。 睦王之所以承认有梁监视半城,是因为睦王的目的是最终想拉拢展光风,并通过控制光风从而控制安宁。睦王相信只有自己能力足够的强,才能吸引住其他人投靠。梁半城和王忠在自己的眼皮地下运输了这么一大批军备去了东辽,若是自己真的是对梁半城这些动作一无所知,那么也显得自己这里的能力太弱了。 展光风上面的试探,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摸清对方的态度,现在睦王这么大方地承认了,倒是让展光风觉得诧异。 展光风反而有点尴尬地道“谢谢王爷告知,让我茅塞顿开。那事情就很完全清楚了。东辽多年前派出梁半城和王忠来睦州潜伏,就是要用两人生意人的身份,收购军备及药材,特别是东辽缺少的铁器军备,是两人的存在的价值。 因为东辽花在两人的资源太多,所以东辽一直不放心,对梁半城等进行密切监视,这点梁半城也自知。后来,东辽盯梢的人发现王爷也开始怀疑梁半城的身份,他们觉得越拖下去,被发现的危险就越大。因此他们仓促命令梁半城和王忠二人不惜一切代价,运送这批货物。梁半城不甘心全家受到牵连,因此利用儿子受伤的事,紧急转移了梁剑及九儿子。” 睦王心中暗笑,心道“小子,要是你知道梁半城和王忠并非东辽派来的细作,将军备偷运出去的也是朝廷的意思时,估计你就为今天的无知感到羞耻了”。心中虽然暗笑,但是展光风毕竟是不懂真正内幕的人,能猜测出这么多内容,也让睦王更加看重展光风的严密推理能力,心中更加坚定要拉拢展光风的心思。 睦王装作无奈地苦笑摇头叹息道“可惜,我发现梁半城的异样太晚了。还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军备送出去。” 展光风拱手道\"其实这个的确不能怪王爷,梁半城和王忠为了转移这批货物,可谓初心积累,谋划多年。我在报告里也解释了,为了不引起注意,梁半城的仓库与王忠的仓库并非紧挨着的,两者间相隔两条街和一排房子,至少有四十米距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仓库的物品调包,那么最容易想到的是通过地道。而两个仓库我们的人都检查过,确认地面都是实心的,即使我们用灌水法来检查,也找不到渗水点。\" 睦王点点头,语带佩服地道“那你是怎么想到用那种方法的?” 展光风道“我因为认定梁半城和王忠只能通过地下通道来腾挪货物,所以当时我想,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两个仓库正下方的出入口用泥土重新填满,这只要两个仓库常年备着那些填土就可以了。但是中间四十多米的通道不可能都能回填泥土。所以通道肯定是空的。因此我就想到要让人挖两个仓库间的街道,终于找到了通道的所在。” 睦王赞许地点点头,心中对于展光风的喜爱更进一步。他点头冷哼道“东辽真的是亡我之心不死啊,要谋划多久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挖一条深十几米,进出口宽度两米、三米宽的四十多米的通道来,真的是居心叵测。” 想起周围那些遭受了东辽欺压百姓的惨状,展光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点头道“是的,东辽的国主名为破魏,少主更是称为破睦,从这两点就知道东辽依然奢望重新入主中原,亡我之心不死。现在他们得到了这么一大批军备,解决了长期困扰该国铁器不足的窘况。我猜东辽很快就会有进一步动作。建议王爷尽快向朝廷汇报此事,特别让朝廷仔细查一下梁半城在中原是如何采购到如此大的一批军备的,军备原本就是严控品,事出有因必有妖。” 睦王点头道“这事当然要向朝廷汇报了,你这份报告就写的很好,很详细,你再补充一下我对梁半城的怀疑,并且的确采取了监视措施后再拿给本王,本王会上一道奏折,并附上你的这个报告。提醒朝廷早做准备。” 展光风点头同意。 “你这件事做的很好,干活很认真,我很满意。看来你真的对允儿是真心的。这样吧,为了犒劳你,我给你一个奖励,要求你提吧。只要不太过分的,我可以答应你。”案子查清,睦王今天很开心。 展光风沉默了一下,躬身道“那在下的确有一个小要求,希望王爷能成全”。 原来这两天,睦王在林媛媛面前毫不掩饰地表达展光风的喜欢,并且暗示可以满足展光风一个小愿望。这个事情当然会传到郑端允耳朵里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愿望,并且通过自己的好闺蜜通知了光风,再通过展光风的口提了出来。 第88章 第二件事 展光风默然地走在王府的长廊上,长廊两边是一片开阔的湖面。现在是深冬,湖里储水不足,只是残留一些冰水覆盖的坑洼,显得非常凋零。 展光风此刻眉头紧皱,耳边响起的是睦王刚才对他说过的话“你的愿望可以满足你。接下来你要完成的第二件事” 平心而论,睦王的前两件事真的不难完成,比如刚刚完成的第一件事,案件最多算是时间短,任务重而已。但是案件本身脉络清晰,两个主犯都悉数被控制,所以这个事情在展光风看来顶多算是个体力活。 至于第二件事情吧,真的要完成真的很容易,甚至连个体力活都算不上,但真的不能办。 “施风雷一手策划了刺杀端允的行动,跟本王那是一个水火不容。你既然想和端允在一起,那么不能再和前朝余孽纠缠不清了。现在刺杀允儿的整个行动已经审理完成,这些人已经没有用了。去,来年正月过后,监斩前朝余孽,这是我要你做的事,同时也是你给我递交的投名状。” 这是睦王交代的第二件事,不难办,但是不能办。 踌躇间,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展爵爷,留步。” 声音有点熟悉,展光风回头看去,原来是林洪。 “原来是洪大哥”展光风微微一笑。 “哈哈,爵爷说笑了,大哥我可不敢当。”林洪满脸堆笑道。他本来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之前认定自己被施霁月所伤,乃是展光风给他下的绊子,前几天曾想在自己师父侯虎的带领下,好好教训一下展光风。 但心胸狭窄的人往往是敏感的,林洪这段时间其实都在跟着展光风办案,心思敏锐的林洪发现展光风仿佛甚得睦王的信任,甚至让展光风作为主审,而自己的师父仅仅作为副审协助展光风。 林洪本来就是拜高踩低的人,发现展光风前途无限后,这段时间他开始转变自己的嘴脸,时不时讨好展光风,说话那是相当的客气。 展光风对于这种人见多了,也不多计较,笑着问道“以前都是这么称呼的,自家兄弟的不要见外。这里没有外人,你还是叫我展兄弟,我叫你洪哥吧。” 林洪听展光风居然这么恋旧,脸上笑容更盛,眼睛已经被两颊的横肉挤压成一线,他笑道“承蒙展兄弟不弃,那么却之不恭,没有人的时候我就称呼你为展兄弟,有人在还是称呼你为爵爷吧,毕竟尊卑有别” 展光风点点头,问道“洪哥,你找我有事?” “哦,你说我顾着套近乎,都差点忘记正事了。我这次来找你,是遵了师命,带你去看犯人的……”林洪笑容收敛,正色道。 展光风接受了睦王的第二件事吩咐后,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去见见那些被囚禁的故友。睦王仿佛早已料定展光风会提出如此要求,很爽快答应并安排了。 大吴境内很多囚牢,各州府都有。但若问最残忍的囚牢是哪个州的话,很多人都会脱口而出:在睦州州府宁锦城。 宁锦城东,两根二人才能合抱的黑漆大柱子支撑着气派不凡的囚牢牌匾:宁锦狱。 牢狱的正门,这儿有一个别称:鬼门。 听名字就知道,进了这个门,就如入了鬼门关一样,再难出来。事实也如此,宁锦狱过去二十年一共进去过两千多人,但是活着出来的不到两十个,平均每年不足一个,可谓百死一生。 在林洪的带领下,展光风顺利地通过了门卫的各种检查。 还没踏入牢狱前,展光风就已经开始用心留意了,经验丰富的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至少在离牢狱两百米前就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跨过牢门后,这种被盯梢感就更加严重。 宁锦狱可以算是是一个小城,四周被高大的围墙围起来。城里有多栋建筑,其中主牢就在中间。而周围的建筑除了各类了望塔外,就是一些办公及驻防人员的宿舍。展光风粗略统计过,这个小小的牢狱至少有三千驻军。 至于牢狱守卫的高手,展光风并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展光风知道里面绝对不会少。 睦王仇家很多,因此很重视这个牢狱,侯龙三兄弟是轮流值守的。若说平时这里是一只鸟都飞不出的话,那么现在这里是一只蚊子都休想飞出去。因为这段时间前魏逆贼被解送到这里,牢狱里的防守已经加倍。 感受到牢狱的萧瑟杀机,展光风眉头直皱,他想起施霁月前几天对他说过的话“不知道龙图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我而被抓的。我好想去救他啊,光风你帮我打听一下他们是不是被关在宁锦狱好不?好想尽快与父亲汇合,将他们救出来啊。” 虽然自从在对峰山一别后,展光风就没有跟施风雷见过面,但是通过施家姐妹,他已经得知施风雷现在是元气大伤,身边能用的人已经捉襟见肘。 “这样的守卫,莫说施伯伯现在元气大伤,即使是他们能凑回那天刺杀郡主的阵容,来到这里也是送死。”展光风心中哀叹。 “展兄弟,前面就是主牢了。现在犯人多,按规矩我是不能进去的,所以由老杜带你进去。”在前面带路的林洪在主牢前面,停下身子,转头对展光风道。 展光风微微颔首,道“如此劳烦了。” 林洪干活很麻利,他上前登记后,回到展光风跟前,点点头道“兄弟我就在外等候,你先去办事吧。” 带头的老杜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长相很普通,他接替了林洪带路的工作后,默然地向展光风点点头,就当是见过礼了,然后说了一句“请公子随我来。”就径直在前面引路。 与牢狱宏伟的大门不同,主牢的门很小,仅容一人通过。 走过长长的一段灯光摇曳的长通道后,展光风来到了牢狱的第二道门,这里有两个人在值守,由于灯光太暗,展光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是从两人的气息来看,这两人至少六级以上。 老杜简单与两个门卫交代几句后,其中一个身材最高大的人仔细打量了展光风一眼,跟老杜道“好了,交给我们吧,老杜你走吧。而展大人你就跟着我进去吧”语气冷淡,间完全没有一个普通人看到爵爷时表现出来的恭敬。 展光风也不在意,跟着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进了主牢的第二道门。 进入第二道门后,前行没多久,又来到一个大门前,这个大门是紧闭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带路人举手在大门敲了两下,从敲门反射的声音听得出,这个门很厚。 敲门后,那个身材高大的高手,对着门上嵌着的一个铜疙瘩道“李老,是我,二刘。”展光风已经看猜测,既然可以传音,那么门上的铜疙瘩是有铜管与门后相连的。 “咦,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门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那个被称为老李的人发出。 “睦王派了展公子来审问犯人”那个自称为二刘的带路人道,语气非常恭敬。 “展公子?”门后的老李低语了一下,明显迟疑了片刻,随后道“那就开门吧。” “好”二刘闻言也不再啰嗦,靠近门前,扎好马步,深吸一口气后,右手抓着门前面的大铁杆,气沉丹田,双牙紧咬,暗喝一声“开”。 “嘎吱嘎吱”大铁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展光风看到这,心里一沉,这个门真的很沉啊,需要一个六级高手费如此大的劲才能打开吗?但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些许时间,看到里面的情景,展光风头皮都快发麻了。因为他看到最里面只有一个鬓发苍白的老者,应该就是那个老李了。老李身上发出的气息竟然丝毫不比二刘差,估计至少七级以上功力了。 而此刻的老者同样是牙关紧咬,在做二刘同样的动作。这扇门居然要一个六级及一个七级高手同时推拉门的两边才能打开! 虽然内心震惊,但是展光风脸上依然保持平静,向那个老李颔首示意。 \"你姓展?\"把门推开后,老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迅速地打量了展光风一番后缓缓地道。 展光风点点头,平静地道“是,我是展光风。”自从真实身份暴露后,展光风对于别人眼里投来的异样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了。 老李收回目光,点点头道“那你等一下,我先关门” 展光风点点头,老李和二刘两人做好交接后,互相颔首分别再次走到大门前,两人再次里外用力,沉重的大门缓缓被关上。 大门紧闭后,老李也不多说话,径直在前面带路,展光风在后面跟着。这时,展光风隐约听到空气中传来一些人痛苦的呻吟声。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恶臭味。 展光风这次没有走多远,拐了一个弯,便来到一个不大的小空间,小空间里此刻有十来个狱卒值班。 狱卒明显是老油条了,有好几个都在趴着桌子打瞌睡,放心地睡大觉。的确,这个防守比天牢还要严格的地方,从未发生过囚犯越狱及外人劫狱事件,所以狱卒们都很放心。 看到大家的懒散样,老李明显不悦,但他明显对此也见怪不怪了,他鼻子重重冷哼一下,把所有人都警醒了。 “哎呀,原来是李老啊,失敬失敬,有失远迎啊”一个明显是这几个人的头,大约四十左右,脑袋锃亮无发的中年男子,看到李老铁青的脸色,马上满脸堆笑谄媚地道。 “这个是展公子,根据睦王的手谕,他来见前魏谋逆,你们带他去吧”老李说完,把从二刘手里接过的睦王手谕递给那个光头中年狱卒。 中年狱卒马上双手接过,细看确认无误后,笑道“好嘞,展公子就交给我们就可以了。李老看要不要在我们这里喝个茶?兄弟们会招呼好的” 老李鼻子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这个狱卒,回头看了展光风一眼,然后拂袖而去。只留下满脸尴尬的狱卒。 中年狱卒在前面领着展光风,后面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跟着。两旁是昏暗、冰冷的牢房。展光风看到的东西让他觉得反胃,牢房里的人很多全身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应该说没有一块布是干净的,沾满血污。 牢里大部分人明显都受过重刑,有一些痛苦地在地上呻吟着,有一些则昏迷不醒,还有一些正目光空洞地看着狱门外展光风一行。 “光风,是你吗?”一个急促的声音从一个牢房传来。 展光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循声望去,发现左边一个神情着急的男人奋力地呼喊道,他一边呼喊,一边用手探出牢房,希望能吸引展光风的注意。 这个人大约二十岁的样子,面容算得上英俊,与其他人衣衫褴褛不同,这个人衣着完好、身上明显没有什么伤。虽然样子看上去依然落魄,但是神情并不萎靡。展光风看到这个人,觉得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对方是谁。 看到展光风望向自己,那个年轻男子更加兴奋,他扯着嗓子喊“光风,你还记得我吗?我啊,我是朱承,也算是你的师兄呢。” 展光风心如电转,他记起来了。朱承,乃前魏宁锦知府朱忠的子嗣。前魏太子避难睦州时,朱知府死谏郑三桂出兵勤王,被郑三桂拒绝后想提前通知朱太子防备。但通信消息被郑三桂截获,郑三桂一怒之下将朱忠一家灭门。而朱承那时恰好外出求学,免于危难。最后朱承几经波折拜入施风雷门下。 因为敬重其父朱忠的为人,因此施风雷对这个故人之子甚是照顾,对朱承可谓倾囊相授。朱承没有让施风雷失望,二十岁未满就已经晋身五级高阶,在施风雷弟子中威望极高。 展光风对于朱承同样印象深刻,因为在对峰山上,福王夜审郑端允当天,就是朱承率先跳出来,指责郑端允的,当时朱承对于郑端允这个灭门自己全家凶手的女儿,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直附和福王要斩杀郑端允。 从安安姐妹口中得知,在对峰山一役中,被活捉的弟子中,就有朱承的存在。 看到是朱承,展光风微微向对方点点头,示意自己认识对方,也用眼神给对方问好。 看到展光风认识自己,朱承满脸洋溢着笑容,也向对方点头回应。 听到是展光风来了,很多已经倒在地上的人都挣扎着要爬起来,人们的喉咙里呜咽着,求生的本能让这些人拼命伸着手想去捉住展光风的衣角。一时牢狱里仿佛突然煮开的沸水一般。这些人很多都受了刑,展光风混乱之下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 “安静、安静,谁敢再喧闹我今晚把开水往他咽喉里灌。还有都把手伸回去,是不是嫌自己的手长?要是嫌弃的话,老子帮你改短几寸”跟在展光风背后的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大声喝道。这几个狱卒都是参与过审讯的,也知道展光风和这些人的关系,因此对于展光风的到来引起的轰动并不觉得奇怪。 看得出来这里关押的人都很害怕这些狱卒,大家居然都不约而同闭嘴,但是看向展光风的眼神都是充满着乞求。展光风苦笑摇摇头,因为这里很多人脸上都是沾满污垢,展光风说真的认不出来,他只能向这些人点点头,以示慰问。 第89章 探狱 展光风被领着走在囚室的过道上,他所过之处,都会引起里面囚徒的骚动,能爬的起来的都会爬起来,有的甚至会冲到牢门前,虽然畏惧狱卒的手段,但是囚徒们依然会喃喃低语着什么。 这种骚动是展光风所需要的,他并不认真去听囚徒们在做什么,但他很认真地观察及评估这些囚徒们的状况。 展光风知道施风雷肯定会来劫狱,不仅他知道,朝廷、睦王甚至全天下都知道:施风雷是前魏的一面大旗,这里囚困的都是前魏的中坚力量,因此施风雷不可能坐视这些人被处决。 但是劫狱不是意味着杀进来见到弟子们就可以了,见得到未必能逃得掉,而逃脱很重要的决定因素在于,这些人能否有能力跑。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人绝大部分虽然都有伤,脸上都是血污,但是行动还是可以的。 这种欣慰在展光风见到那人时就荡然无存。 牢狱尽头,一间狭窄的囚室,腥臭比其他囚室不知高多少倍。这间囚室跟其他的囚室隔了很远,囚室中人也与其他囚犯隔离很远。 看到牢里面不忍睹的情况,展光风的双眼一下子就灌满了泪水。 可以看得出来,牢房中囚禁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壮汉此刻正趴伏在冰冷的牢狱地上,地板除了血污外,还有就是一眼就分别出来的这个人身上的排泄物。 他明显动弹不了,因此想有尊严地远离恶臭的排泄物都不行。 “展公子,你要见的人就是他了。这个人是个硬骨头,无论我们怎么打,怎么都不肯开口。既然这样,上头前天就叫我们把他的手脚筋全部挑断,看他还逞能不。”带头的中年狱卒阴恻恻地道。 “那为何不干脆杀了他?”展光风强忍心中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 “哎,展公子你不知道,我们也想砍了他,但是上头说不让他死,要留着他的命。公子你不知道,为了让他活着,这两天可把我们几个兄弟累坏了,他手脚筋已经断了,我们只能给他灌饭,他有时还不配合,有一次气得我的兄弟,和着他自己的屎尿给他灌进去。哈,自己吃自己的屎,味道肯定很好吧”说到这里,中年狱卒的语气已经由抱怨变成了洋洋自得。 “嗯,我知道了。这位兄弟,我想和他单独谈一下可以吗?”展光风强忍着滔天的怒意,淡然地问道。 “哦,小子明白的,展公子肯定有重要事情要询问”作为这里的小头目,中年狱卒恨不得早点离开,闻言马上答应。 “那么麻烦你把狱门打开吧,我进去跟他谈一下”展光风继续吩咐道。 “这……”听到这个要求时,中年狱卒吓了一跳,明显有点为难。 “放心吧,他现在手脚筋都断了,跟一个废人一样,没问题的。”展光风提醒道。 中年狱卒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点点头,打开牢门后,识趣地躲开到远处。 展光风待三人离开后,马上走进了牢房,也不顾上肮脏,马上将壮汉扶了起来,低喊道“龙大哥”。没错这个壮汉就是龙图。 龙图的双眼已经灌满了泪水,明显他早已听到展光风刚才和中年狱卒之间的谈话,但是他因为四肢已残,所以连主动扭过头来看展光风一眼都不可以。 龙图喉结上下滚动,挤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展光风,还能见到你真好!”。 在施风雷众多弟子中,龙图算是和展光风相处时间最长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龙图为了刺杀郑端允,与死命相护的展光风大打了一场,那一场是龙图输了,而且被重伤; 接着两人在对峰上一起练武大约两个月。那段日子里,龙图开始对展光风是记恨的,谁让展光风是和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是娃娃亲呢,而且还越级打伤了自己。但是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龙图对于展光风的印象大为改观,首先是展光风没有仗着未婚夫的身份去轻薄施霁月;其次就是他打心底佩服展光风为郑端允做的一切,甚至将展光风视作楷模了。所以就有后来龙图在密道中相送展光风郑端允的事情。 至于展光风,也许是英雄惺惺相识的缘故,展光风那天是亲眼目睹了龙图为了救施霁月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行为,所以内心非常佩服眼前这个壮汉,甚至曾动过要把龙图救出来玉成他和施霁月的事情。但是现在看到龙图这个生不如死的样子,展光风不禁内心一阵惆怅。 展光风接到睦王第二件事情要求后,提出要见见被捕的师兄弟。来到这里后,他第一个要见的就是龙图了。 \"嗯,是我。龙大哥,你给我说说你们被抓后,发生了什么\"展光风急切地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如刚才那个狗腿子说的那样,我们被抓后,他们——要我交代师傅及陛下那里的情况,我——不肯说,还嗤笑他们一群走狗,结果他们就——就招呼我了”龙图嗤笑道,他受伤极重,上面这段话他断断续续,咬紧牙关才说完的。 展光风点点头,在蜂巢里,他学过如何逼供,知道这里逼供的手段。这么多手段使出来后,龙图依然不松口,最终让这里的人恼羞成怒挑断他的手脚跟,可以想得到龙图这过程中遭受了怎么样的非人折磨。 “对了,你刚才——刚才从前面过来,应该看到他们了,兄弟姐妹们怎么样?”龙图咬着牙问道。 “刚才我已经留了心眼,认真数了一下,连你一共有八十七人,其中十三个女的”听到展光风说到这里,龙图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伤悲道“我们当时被捕的一共有九十六人,女的有十七个,那么就是有九个不知道是死还是被转移了。” 说到这里,龙图顿了一下,问道“他们的情况咋样了?” “比起你的情况来,他们算好了。虽然也有一些明显受了重刑,但是我看大部分人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展光风道。 龙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安慰。 “还有三个人,状态好像特别好,比如朱承,好像没有怎么受伤似的。”展光风继续道。 “朱——承?他不配姓朱!不配当朱忠的儿子。进来的第一天,都没有怎么受刑就把我们的老底全部卖了。那些走狗还让我们以他们为榜样,我告诉你,这里只要没有受伤的,基本上都叛变了,这些王八羔子……”说起朱承他们,龙图愤怒到了极点,破口大骂,骂完,拼命地咳嗽起来。 展光风默默地点点头,他不嫌龙图身上的肮脏,用手给这个铁汉顺了顺背。其实展光风看到朱承他们完好无缺时,心中已经猜测朱承叛变了。 “你刚刚说是三个,除了朱承外,丁东——丁东也应该叛变了,还有一个是谁?”龙图皱眉问道。 展光风思索了一下,苦笑地摇摇头道“说来惭愧,虽然我和大伙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因为那时月儿老想找我茬,我后来干脆躲到后山去了,所以师兄弟们都认不清。朱承都是他主动介绍自己,我才记得的。至于你刚才说的丁东,我只记得施伯伯给我介绍过,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但若非你刚才提醒,还真认不出了。至于,第三个是谁,我就更加认不出来了。” 上面说的情况,龙图是清楚的,所以也知道展光风说的都是实话,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有点迟疑地问道“月儿——月儿怎么样?我最后被押走的时候,看到一个疯婆子拦住了她。你给我说说后来的事。”听展光风刚才说起月儿,龙图心中生起一丝的温暖。而他口中的疯婆子,当然就是戴怜星了。 “她没事,逃掉了。”展光风马上安慰道。 听到这句话,龙图的心中猛然一松,虽然在被捕的人中没有看到施霁月,但是他心中依然害怕,害怕那些老色胚抓住施霁月后,单独提走蹂躏。他这段时间一直坚持着活下去,就是想知道自己最关心的女孩子情况而已,现在得知,心中大石仿佛一下子被拿掉,嘴角也不自觉地上翘,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那你给我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龙图急切地想知道。 展光风也不隐瞒,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到自己掩护施霁月过桥而被戴一鸣抓获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展光风将生的机会留给施霁月,自己独自冒险留下的时候,龙图心情复杂地凝神展光风许久,叹了一口气,倔强地道“你做的很好,但是还是不如我。没错,我的确喜欢月儿,这个事情人尽皆知,我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虽然是月儿的未婚夫,但是若论对月儿的好,我远超你。即使你也做到了为她愿意放弃生命,但是你的心中还有小郡主,而我心中只有她。只要她活得好,我怎么都可以。” 展光风点点头,他凝神着对方道“是的,你对月儿真的很好!月儿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过念你的好。” “真的?她真的说我好了?”龙图闻言,呼吸变得急促。 “是的,她说以前那么冷漠对你不应该,她现在知道你是真心对他好”展光风回答道。上述这些话,展光风也没有胡诌,施霁月的确跟他说过。 龙图闻言心中大喜,但想到已经残废的自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苦。 展光风敏锐地捕捉到龙图的神情的变化,他握紧这个壮汉的手,鼓励道“她现在也来了宁锦城了,就是想找机会救你们出去,所以你一定不要放弃。” “你说,月儿来了?”龙图惊喜问道,看到对方肯定地点点头,旋即又着急起来,道“不,不,这里很危险,你告诉月儿,不,去告诉师父,不要来救我们。” 展光风苦笑地摇摇头,叹息道“你们这么多弟子在这里,师父怎么可能坐视你们被杀而无动于衷?你让师父以后如何面对其他弟子?如何再挑起反吴复魏的大旗?” “你上面说的道理,我都懂。就是因为这样,郑三桂这个老贼肯定也想到了,必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师父往里钻。”说到这里,龙图脸上出现急切表情,他想握紧展光风的手,但是手筋已经被挑断的他如何能做得到。 展光风感受到对方的想法,他用力再次握住龙图的手,一字一句道“龙大哥,我在这里,你有什么要说的。” 龙图表情严肃地看着展光风一字一句道“光风,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要阻止师父来救我们!” 展光风看着对方坚决的眼神,严肃地问道“你想过没有?若不来救你的话,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听到展光风这句话,龙图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眼中流露更多的是坚决“我已残废,也不想见她。答应我,即使你心中没有她,也要替我照顾她的安全。只要她活得好,我——什么都可以。” “只要她活得好,我什么都可以”这句话,是这个铁汉今天说的第二次。 展光风表情木然地走在囚牢中间的过道上,他的出现再次引起两边囚室囚犯的注意,他们再次向栅栏靠拢,都希望展光风能看一下自己,希望从展光风的眼里找到一丝希望。 但是很令囚犯们失望,展光风仿佛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木然地往前走。 所谓的仿佛,就代表不一定是真的,其实展光风在偷偷地仔细观察其中的三人,其中一个是朱承,第二个是丁东,在龙图的提醒下,展光风很容易认出了丁东。 而第三个身上没有什么伤的人,展光风还是认不出来。因为这里的灯光实在太暗,而且那个人的脸上都被污垢盖着,那人很敏锐,他也发现了展光风在偷瞄自己,不知道是否做贼心虚,目光相接后,那人马上扭过头,不再与展光风对视。 “展公子,谈完了吗?”领头的狱卒发现了展光风,马上笑着趋步上前。 展光风点点头,道“问完了,我们出去吧”。 领头狱卒闻言愕然,试探地问道“展公子就走了?其他人都不问了吗?” 展光风摇摇头,道“不必了,问了一个就够了”。与龙图谈过后,展光风不认为其他人还有见的必要。 “好嘞,这些将死之人没什么的确没什么好问的。阿三你去把锁给套上”领头狱卒一边奉承,一边向旁边的一个狱卒吩咐道。 第90章 看不透的人 冬天的睦州,黑夜来临很早,各酒楼食肆现在已经是华灯璀璨。 睦王府的一间密室里。 样貌并不出众的陆磊在睦王身边站着,相比发言,他更习惯聆听。若非睦王问话,他极少主动发言。 对于这个倾听的习惯,睦王也是一样,别人在讲述时,他极少打断别人,即使这个别人是下属。这不是因为他尊重别人,而是他喜欢掌控全局。他觉得打断手下的发言,很容易让发言者遗忘一些重要的细节,这样吃亏的只是自己。 侯豹知道睦王这个习惯,所以也没打断汇报人的讲述。 汇报的正是今天白天带展光风去宁锦狱探望龙图的中年狱卒,他名为陈江,原来为死士的刺探\/斥候中的一员,武功虽然只有三级,但是胜在目光毒辣,善于观察,因此近期被侯豹提拔为狱卒的小头目。 虽然面对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睦王,陈江依然非常冷静地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详细汇报了。 “你刚才说,展光风除了龙图外,不仅没有跟其他人单独见面,甚至直接对话都没有?”睦王听完汇报后,率先问道。 “是的,他只是见了龙图一人;要是真的算得上单独对话的话,那么朱承算半个。朱承按照我们之前要求的那样,当众认出展光风。果然在狱中引起不小的骚动,展光风后来对朱承单独点头示意。”陈江恭敬地回答。 睦王点点头,朱承昨天的表现乃是他的安排,他继续问道“那些人认出展光风后,展光风是怎么表现?” 陈江明显对于这个问题是有备而来,他几乎想都不想地急于表现道“因为我在前面带路,所以我并没有全程看到展光风的所有表情。但是在犯人们引起骚动期间,我借着镇压骚动的机会,偷偷扭头仔细观察过展光风几次。我敢肯定,他在观察这些人的行动能力,并且在暗自数人数。” 睦王微笑颔首,对陈江的做事严谨满意。 “那他第一眼见到龙图那惨状时,真的能保持平静?”睦王笑问道。 “展光风表面上能保持平静,但是作为一名斥候,我还是发现了他当时眼中闪过的稍纵即逝的怒意。这点逃不过我的眼睛。”陈江语气带着一丝得意道。 睦王却眉头轻皱,半晌,才继续问道“那展光风见完龙图后,没有给你点打赏,让你好好照顾一下龙图?” 陈江闻言大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王爷,真的没有,爵爷见完龙图后,没有再提龙图的任何事情,也没有给我及手下们一些茶水费什么的。” 睦王只是故意吓对方一下,看到对方如此说,也就相信了,温声道“没事,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起来吧。” 陈江连忙爬起来,感激涕零道“谢王爷信任,小的也参与过一些提审,对于展光风与这些反贼的过往,也是知道一点的。深知事情的轻重,所以万万不敢贪图便宜耽误王爷的大事。” 睦王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么展光风见完龙图后,情绪也没发生变化?” 刚才被睦王那么吓了一下,陈江显得稳重多了,他凝神仔细思考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他的情绪没有多大的变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躬身道“因为展光风出来的时候,是正对着我的,所以他的表情我看的清楚。虽然他的神色没有怎么变化,但是他的目光在马陆那里停留了一会。” 听到这,睦王的嘴巴才轻微地上翘,他笑着对陈江道“陈江,你这个人做事倒是机灵。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展光风没错之前是和那些反贼有些纠葛,但那是以前的事情。这些事情,不仅你知道,陛下同样知道,不仅赦免了他,还封赏了他爵位。同时他是南侠展绍的唯一儿子,其亚父更是我们的戴公爷,所以你办事谨慎是对的,但是要清楚你和他的身份差异,要给予爵爷足够的尊重。” 听到这里,陈江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睦王这么说,明显不会与展光风撕破脸,自己参与了暗中观察展光风的这个事情,睦王是否会牺牲他这个蝼蚁而让事情保密呢?他越想越害怕,再次扑倒在地,头如捣蒜,急切地道“小人是知道的,王爷你放心好了,小人对爵爷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刚才向您汇报的话,绝对不会说给其他人知道。” “你起来吧,这次事情你总体做的不错。所以我才提醒你而已。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睦王看到恩威并施得差不多了,吩咐道。 “谢王爷,那么小的告退”被吓出一身冷汗的陈江,心中长出一口气,正面对着睦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侯豹待陈江走远后,恭敬地道:“王爷,经过你刚才的提点后,我相信陈江这小子不会把刚才向你汇报的事情说出去的,他这人的为人我比较清楚,王爷大可放心” “这人的确是个人才,侯三你看得很准,可以给他多点机会。但是这个人心中有傲气,需要打磨”睦王颔首道。 侯豹连忙点头称是。 睦王不再在陈江事情上纠结,他转头微笑地向陆磊问道“先生,如何看待展光风这些日子的表现。” 陆磊闻言微笑道“从展光风这么短时间内完全破解梁半城偷运武器案来看,展光风的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原来我们想让他查案,无非一来是想借他的手,把王爷之前怀疑的孙皇布置在皇爷身边的梁飞黄等七个官员顺便给清理了;二来,用这个案子断了展光风以后投靠孙皇的后路。但没想到,展光风居然把这七个官员都查清楚了,其中只有李华与邹城是梁半城的接头人。梁飞黄等五个是梁半城故布的疑阵。” 睦王本来听得频频点头的,但是当听到那五个官员时,脸色趋阴冷,他冷冷地道“梁飞黄等五人也不是什么清白之人,若非他们被梁半城的钱银遮蔽了双眼,何故会看不出梁半城的问题?为了监视这五个蠢货,本王还浪费了不少精力。尤其那个梁飞黄居然还跟梁半城认起宗亲来了。”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道“所以这次这五个人,我也会给他们安一个合适的罪名,借老孙的手把他们给处理了。特别是那个梁飞黄,他不是跟梁半城称兄道弟吗?好啊,梁半城这次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陆磊和侯豹知道的确是睦王做事的风格,加上那五个官员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陆磊也不在意继续道“除了那七个外,展光风最难能可贵的是居然还顺藤摸瓜找出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暗桩牛塘,这真的非常难得。” 听到这,睦王不自觉频频点头。这是展光风查案最大的收获了,牛塘这个人一直是自己信任的人,还把他安排到自己最精锐的宁锦铁骑任书记官,若非展光风这次明察秋毫,这个隐患对于自己而言,则是致命的。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睦王这么爽快答应展光风要求的原因。 睦王转头向侯豹询问道“侯三你说说你是如何看待展光风今天探狱的表现。” 侯豹沉吟半晌,道“展光风的表现既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哦,此话怎讲?”睦王饶有兴趣地问道。 “意料之中的是:从前魏的余孽们的口供,我们早就知道在这些犯人中,展光风与龙图关系算是最深。我更记得王爷曾转告过郡主的话,围剿当晚,龙图还偷偷去送行。展光风也清楚龙图这个人心思较为单纯。所以展光风若想了解情况,找龙图谈话是非常自然的,而我们也早就针对做了工作。前两天把龙图完全废了,就是想知道展光风看到这个情景后,会怎么反应。”侯豹分析道。 睦王颔首,这些的确是他们提前布的局,他继续问道“那么意料之外呢?” “从展光风在对峰山围剿一事的反应可以看出,展光风对于前魏这帮人还是有感情的,也算是重义气。但是展光风看到龙图这样的惨状时,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真的很难,这出乎我的意料。另外,他最后的动作说明,他已经知道马陆、朱承及丁东的叛变,但他表现的太冷静了,最终会怎么做,我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侯豹眉头紧锁道。 睦王点点头,他望向陆磊问道“先生你还有补充的吗?” 陆磊沉思半刻,摇摇头道“对于这个展光风,我和侯豹一样,还没看得透。他会否会像我们之前想象的那样:了解牢狱情况后,与施风雷联系,从而开展劫狱?现在我还不敢下定论。”说罢,陆磊叹了一口气。 睦王点头赞同,对于展光风他有种不大能完全把握的感觉,面色阴沉地道“展光风确是个人才,心思也够深。所以若他能为我所用那就最好,否则,我也不会容忍他投向其他人的怀抱的。现阶段,我们还是要多留意这个人”说到这里,他转向侯豹问道“对了,展光风后来有赴宴吗?” 侯豹躬身回答道“禀王爷,林洪跟他说了,今天王爷将办结梁半城案的赏金颁发下来了,办案的兄弟们想邀请展光风一起去醉香楼吃个饭。并且暗示了,牢狱里几个看守同时也参与了这个案子的兄弟晚上也会出席的。展光风听说后,跟着林洪走了。此刻也应该在吃喝中” 睦王颔首,他早就设局:展光风若想劫狱,那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探听情况的机会,这点他预计到了。现在展光风如他所料往里钻,这让睦王觉得仿佛一切又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感觉。想到这里,睦王脸上泛起了笑容。 第91章 醉香楼 醉香楼虽然不是宁锦城最高档的酒楼,但肯定是人气最旺的酒楼。凭借着精美的菜色,极受当地人追捧。 梁半城一案的庆功宴就设在这里,除了展光风、林洪外,参与到案件调查、审理、抓捕的宁锦府各级捕头、捕快、狼啸阁高手、蜂巢死士及戴一鸣部分弟子也都有参与其中。 没错,梁半城一案,戴一鸣也参与了。对于这种能恶心孙皇,离间孙皇和戴一鸣关系的事情,睦王怎么可能忘记捎上戴一鸣呢。 戴一鸣知道主审是展光风后,为了体现自己作为亚父的支持,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都派出来了,这个不是客套话,他的一个弟子在这件案子的审理过程中,真的出了大力气。 这个弟子就是前不久才加入戴一鸣的韩潼勇,牛塘这个暗桩的发现,韩潼勇功不可没。所以展光风和捕头崔明非常喜欢这个人。 酒席间,韩潼勇主动敬了展光风一杯后,看到在次席上面色阴沉的侯虎,内心微微一笑。 韩潼勇人非常聪明,他知道侯虎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侯虎与展绍之间的恩怨,他早有耳闻;另外,侯虎作为跟睦王最久的心腹,这次办案要为曾经的手下打下手,这让好面子的侯虎脸上挂不住;最后就是这次宴席其实是侯虎主办的,他没想到展光风居然会出现,一下子把主位给占了,自己只能陪在下首。 与善于谋略的侯龙及心思缜密的侯豹不同,侯虎是个粗人,练功是一把好手,但是论起心机而言,他真的比哥哥弟弟都差多了。加上侯虎这人酗酒及好色,最喜欢的就是找一堆兄弟及手下去喝酒,睦王害怕他误事,所以有一些机密的事情,并没有跟他明说。比如这次让展光风作为主审的目的,侯虎就不是很清楚了。 侯虎今天只是看到自己的风头被展光风给占了,心里真的很不爽,这些不爽直接写在了脸上。 正在侯虎生闷气时,韩潼勇端着一杯酒,笑盈盈地走到侯虎面前,微笑道“在下办案这段时间以来,得蒙侯二爷不吝指教,真的是获益良多,真心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向侯二爷好好学习学习。” 这世上有这么一些人,他们出生世家、生活优渥,具备成为纨绔子弟的一切条件。但偏偏这些人很努力,非常优秀,不仅样貌身材一流,武功成就不低,人还很聪明,最要命的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情商非常高,为人处事都非常得体,特别会来事,让人打心底喜欢。 韩潼勇就是这样的人,他拜入戴一鸣门下以来,表现得非常谦卑,从来不端自己是天鹰门少主的架子。男弟子们很喜欢他,因为韩潼勇不仅跟他们打成一片,而且很大方;而凭借那出众的样貌,韩潼勇同样是收获了不少女弟子的欢心。 在办案期间,韩潼勇就被分配在侯虎手下,侯虎哪里懂查案啊,你让他杀人他就会。韩潼勇这时候站出来了,将本该侯虎的取证工作,做的妥妥帖帖的,事情做完后,韩潼勇还一点都不邀功,全部功劳都记在侯虎名下。 不仅如此,韩潼勇在熬夜整理证据时,经常准备好美酒美人。这让侯虎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没有片刻耽搁享乐时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让侯虎喜欢。 看到韩潼勇过来敬酒,侯虎收起怒容,哈哈笑道“韩世侄客气了,我与令尊韩掌门关系莫逆,在对峰山搜捕前魏余孽一役中,更是生死托付的至交好友。世侄你——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世侄你非常好!” “其实我父亲也说在对峰山上与世伯一起浴血奋战,那是平生快事。所以再三交待我,有机会多多向你学习学习。”韩潼勇非常机灵,称呼马上变为世伯了。 韩潼勇乃天鹰门的少门主。而天鹰门是睦州第一大帮,已创立两百多年,发迹于睦州的张掖郡,主要是从事镖行业务,借助睦州互市及近年帮主全面靠向朝廷,屡次参加马嵬坡反刺杀等行动,获得朝廷及睦王的信任,逐渐被扶持成为天下第一大镖行,在全国都有分号。 所以,韩潼勇的身份其实非常高。得到韩潼勇如此抬举,侯虎觉得倍有面子,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他用力拍拍韩潼勇的肩膀,笑道“好好,韩掌门有个好儿子啊,总之以后若你在睦州惹到什么麻烦,给世伯我说一下,我给你去摆平。” “那先行谢过世伯了”韩潼勇笑着给侯虎再满上杯中酒。 酒桌上的都跟江湖牵扯很深,大家几杯下肚,便开始天涯海角地侃起大山起来。很快,有一部分人不知不觉地把话题转到了对峰上一役上。 对于这个话题,有一些心思细密的人偷偷把目光瞥向展光风,发现展光风仿佛这事完全和自己无关似的,饶有兴趣地听着,也不发表意见,谈笑依旧。 展光风一直在死士营里混,同伴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大伙有机会就去喝两盅缓解一下压力。因此展光风对于这样的场合其实也并不陌生,很轻松就对付过去了。 展光风在应对酒桌上各类客套之外,其实他的心思主要是在那些宁锦狱的守卫身上,那些人展光风在办理梁半城案件时,已经知道他们狱卒和死士的双重身份,当时已经默默在留意了。 平常展光风不好意思直接问宁锦狱的情况,今天是个机会,毕竟自己今天刚去过宁锦狱,见识过其中的防守,以这个为背景趁着那几个狱卒来给自己敬酒时,有意无意地问一些问题,只要拿捏得当,想套些话来,还是可以的。 此刻展光风正和一个死士在低语,这个死士名罗卫,以前跟展光风都是守护条线的同伴。在罗卫看来,展光风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所以作为老同伴,必须要跟展光风喝上两杯。 一番旧回忆开道后,展光风很快与罗卫取得了共情。展光风借着微醺的酒意问:“今天看到我们的宁锦狱的防卫,真的大开眼界了,别的不说,就拿那个需要两大高手同时推拉才能打开的的狱门来说,估计至少七级高阶以上的高手才可以一个人从外面打开吧。” 不知道是否酒意上头,罗卫胆子也大了,也敢说话了。他压低声音道“爵爷你想的太简单了,没错七级高阶可以一人打开那个门,但是打开后又能怎么样呢?必死无疑。” “哦,此话怎讲?”展光风虚心求教。 “我跟爵爷你说啊,呃……”罗卫打了个饱嗝后,摇头晃脑地用极低声音,附在展光风的耳朵继续道“我们狱里的每个部署都是讲究的,就拿你刚才说的那扇门说,其实里外都有暗箭,若不是里外的高手一起用力拉开的话,那些暗箭就会被触发。你想,那扇门已经够沉的了,谁推门的时候不是聚精会神啊,哪里会想到还有人在那里安装了暗箭啊,对吧。”。 “原来这样啊,能想到这么阴损的招数,真的不简单啊”展光风脸上表现出夸张的惊讶之情。 “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想到这么损的人,真他妈的不是人”罗卫笑着附和道。 就这样,展光风借着酒意,套取了大量有用的情报,越了解宁锦狱的防守,展光风的心就越沉重。 晚宴就在这种热烈和谐的气氛下继续着。 在酒楼一处偏僻的角落。已经易容且以富家翁打扮的戴一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旁边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那是他的嫡女戴君婷。 这几天戴一鸣呆在府里,无来由的心情非常烦躁,于是他今晚便易容出来。在公府里,他遇上了自己的嫡女戴君婷。 戴君婷看到父亲这个打扮觉得很惊奇,于是便嚷着戴一鸣带她出来。 戴一鸣对于这个嫡女极为疼爱,于是便同意了。出来后,戴君婷问戴一鸣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戴一鸣说自己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而已,并没有目的。于是戴君婷便领着戴一鸣来到醉香楼,戴君婷今晚早就想来这里玩了。 “爹爹,你看韩师弟真的很棒啊,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的,真的是不愧是名家子弟”戴君婷痴痴地看着韩潼勇,迷醉地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戴君婷已经成功将自己对郑端诺的注意全部转移到这个韩潼勇的身上了。她今天本来就想跟着韩潼勇出来的,但是她母亲毕竟出生于贵族,对女儿的掌管非常严格,晚上不给她出来。正在无计可施时,被她撞上了自己的父亲。 察觉到自己的女儿居然爱上这个韩潼勇了,戴一鸣心中不由生气不快。在他看来,韩潼勇是一个人质,一个可以确保韩啸保守秘密的人质。若这个人质跟自己的女儿关系扯不清,那以后就很难处理了。 戴一鸣瞥了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韩潼勇,语气冷淡地道“什么游刃有余?不就是会做点场面事吗?我看展光风也做的不错。” “父亲……”戴君婷闻言马上不依,气鼓鼓地道“那个展光风怎么可以跟韩师弟比呢?你看这个展光风全身哪里不是散发着一股穷酸样?韩师弟就不同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吗?天鹰门富可敌国……”。 戴一鸣知道女儿还在惦记那天与展光风的过节,他故意打趣女儿道“韩潼勇的天鹰门虽然势力很大,家中也甚是富贵,但他们说到底就是一个江湖草莽,怎么算是名家了。说到这里,你展大哥现在贵为男爵,在我朝爵位如此稀缺的现在,光风才算是出生名门呢!要是戴展二家结为姻亲就好了。”说罢,玩味地在戴君婷身上打量了一番。 戴君婷闻言惊讶的眼睛都快跳出来了,吃惊地道:“爹,你不会是想把我许给这个莽夫吧?” 戴一鸣正色反问道“有何不可?光风是我义兄的唯一儿子,你是我戴一鸣的嫡女。你嫁给他真的是最般配了” 戴君婷闻言急忙摇头摆手道“不不,我不嫁这个人,父亲,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他有仇的,他还打伤过我,这仇我现在还记得。”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算什么事啊,嗯,就这样办,你和他的事情,我想想怎么撮合”戴一鸣一本正经地道。 “爹,你再胡说,我就——我就不理你了”戴君婷生气地扭头一边,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好,我不说,但我的光风有哪点不如韩潼勇的,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戴一鸣反正闲来无事,对女儿笑道。 “嗯……”戴君婷本以为自己可以随意说出展光风很多问题的,但是张嘴后却发现好像展光风也的确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时间憋红了脸。 “你看,让你说,你也说不出来吧?”戴一鸣笑道。 “谁说我说不出来的,他这个人跟很多女人都扯不清,郡主、施霁月姐妹,还有你的宝贝女儿戴怜星”戴君婷说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老爹你不是想让戴展二家成为亲家吗?我看你那个宝贝女儿怜星就比我合适。我……” 正当戴君婷说得起劲之际,突然她发现戴一鸣脸上变得无比的严肃,这个表情让戴君婷心中产生一丝不安,马上闭嘴不言。 发现戴一鸣神色复杂地看向一个方向,戴君婷循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在酒楼对角的一个偏僻角落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叟正在独自一个人在吃着饭菜,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戴君婷转头想问父亲,但是看到戴一鸣用眼色制止自己说话,马上乖巧地低下头来,心里在嘀咕,究竟什么事让自己这个大宗师父亲如此紧张。 “好了,我们走吧”没过多久,戴一鸣的冷冷的声音响起,语气坚决不容置喙。戴君婷被父亲的气势压制,静静地乖巧跟着父亲走出了醉香楼。 醉香楼外,戴一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肯定自己刚才不是错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刚才散发出一丝只有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才能散发出的杀意。这个杀意稍显即逝,但逃不过同样是他宗师的感知。 戴一鸣感知到这股杀意后,仔细倾听了周围的声音,他听到一个男子与侯虎的谈话“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八级天才,被曹由栩杀死了……” 侯虎怎么回答,戴一鸣已经没有心思知道了。他敢肯定,之前引起那个白发老叟暴露杀意的肯定是那个男子前面肯定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千风华! 第92章 灵犀一指 亥时,展光风独自一个人走在归家的道路上。 街道已经褪去了白天的喧闹,临近岁末,今天的月色很暗淡,干净的夜空繁星闪耀。街道上除了偶尔有零星一两盏灯透出光芒外,整条街道漆黑一片。 今天的晚宴,展光风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基本了解整个宁锦狱的情况,现在整个牢狱就像是一个坚硬的乌龟壳。 从与施家两姐妹的沟通中,展光风已经知道施风雷现在捉襟见肘的队伍力量。这样的情况,不要说把里面的人带出来了,就是能冲进去见到牢狱中人都是非常困难。 而且即使把人救出来了,里面的人究竟多少已经背叛了,还真的不好说,龙图只是知道其中朱承等三人已经叛变,其他呢?。 这时展光风心里回想起龙图的话“无论如何要阻止师父来救我们。” 展光风心中在叹气,若施伯伯不来救龙图他们的话,以后如何在世人面前立足?如何再扛起反吴复魏的大旗?而且,不要说是施风雷了,不去救龙图他们的话,包括施家姐妹在内的师兄弟们都不会答应。 想到龙图,又想到施霁月,展光风心情更加沉重。施霁月已经多次表达了要营救龙图的想法,她未必是真的爱上了龙图,也许她只是觉得亏欠,想做出弥补。的确,无论是谁,想到一个为自己奉献所有的男子还身陷囹圄的时候,谁都冷静不下来。 所以,宁锦狱营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阳谋,一个让施风雷不得不往里面钻的阳谋。 夜很静,展光风心烦气躁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喜欢唉声叹气了呢?加上刚才那声,你这一路走来至少叹气了三次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展光风大吃一惊,全身一个激灵,刚才喝的酒仿佛马上转变成冷汗从脊背冒出来,嗖地马上转身,他右手按住断水。 从对方的话语来看,明显跟随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要长时间隐藏行踪是非常困难的。现在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对方的武功远远超过自己。 “若老夫没有看错,你腰间的是断水吧。想当年你父亲凭着这把断水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御猫的称号。可惜啊,可惜,这把刀现在落到了你这么一个不到四级人的手里。估计若非天下人都害怕戴一鸣或江南马家,你这把刀是保不住的!展绍啊,展绍,你无后啊!”那个苍老的声音叹息道。 “我是我父亲的儿子,能不能保得住这把刀,是否会辱没这把刀的威名,还不由得外人来置喙。起码我展光风光明正大的,不像某些人藏头露尾的,是英雄就现身吧。”展光风怒斥道。 “嗯,这句话倒是说的有气势,不过,不知道是否只是会嘴巴逞能呢,你……”声音在展光风的左耳响起,展光风反应很快,铛一声响,断水已经破鞘而出,刀光一闪,断水如匹练劈向声音发出处。 “这一刀还行”声音响起,同时刀光也一下子顿住,展光风觉得自己手中的断水仿佛被一段结实的树桩夹住那样,再难寸进,也半点拔不出来,但当他看清楚情况时,心中一股寒气由心底生起。 借着星光,展光风看到一个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叟站在跟前,而自己的长刀竟然被对方夹住,没错,是夹住,而且对方是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展光风那重若千钧的一劈。而对方身上此刻发出的威压,让展光风觉得胸口一阵压抑。 “灵犀一指!你是千家人?”展光风冷静地问道。在死士培训体系中,对江湖的强者的识别是非常重要的部分。而这灵犀一指正是千秋帮的独门绝技。因此,展光风从对方用二指夹住自己刀锋的片刻,已经识别出对方的招数。 “哦?”老叟脸上显出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以对方如蝼蚁一般的武功居然在自己如此强大的威压下,仍保持冷静并识别出自己的招式。老叟诧异非常短暂,旋即他哈哈笑道“小友莫慌,老夫正是千无缺。” “你就是千秋帮帮主游龙剑圣千无缺?”展光风闻言心中一凛,失声问道。虽然从对方年龄及功力判断,对方应该是千秋帮的元老级人物,但是当知道对方正是千秋帮帮主时,展光风依然难以相信。要知道,千无缺乃是宗师榜中千军齐进战西伐中的千,自从千无缺晋级大宗师后,便深居简出,江湖已经少有他的传闻了。 老叟微笑地点点头道“老夫正是,不过至于帮主嘛”说到这里,老叟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道“我早已不过问帮务多年了,那是小儿在管。” “那不知千老今日找小子是 何意呢?”展光风微微躬身问道,虽然对方是一个大宗师,但由于展光风心中气愤刚才对方的出言不逊,言语也并非很恭顺。 千无缺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不快,旋即想明白了道理,语带歉意地道“刚才是误会。老夫与你父亲乃是忘年交,他虽然比我年少,但是老夫对他的为人是非常赞赏的。太久没有故人的消息了,刚刚看到你这个故人之子,才有刚才的感慨而已。现在想来,刚才的话倒是伤害到你了。老夫给你赔个不是。”千无缺微笑道,同时将夹住断水的二指松开。 看到一代宗师的对方语气变得温和,展光风心中不满也消除了,他还刀入鞘,语气变得恭敬道“原来如此,小子福薄,没有太多机会从父亲那里得到指导,继承父亲的这把剑对于我而言,的确有点困难。” 千无缺摇头道“你的事情我听说过,的确没有多少机会从展绍那里收获。刚才老夫那些话,纯粹是从一个武者来评价的。对于你的为人,能让同伴先走,独自留下来面对戴一鸣,这种品质就不辱展家后人了。武功不好,可以学;但是人品不好,是怎么也练不好的。” 被一个大宗师如此当面夸奖,展光风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问道“千老你过誉了” 千无缺微微颔首,道“展小友,若你相信老夫的话,可否告诉我你父亲近来可有消息。他消失十年了,对于他的下落,很多人有两个猜测:一是他也许真的身陨了;另外一个猜测是马嵬坡一战后,他去找你母子了。你现在行踪天下皆知,若他还在世的话,他定来找你。”说完,千无缺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展光风摇摇头,道“回千老,至今我都没有父亲的消息。” 千无缺凝视对方片刻,看出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哎,亲人不知下落,真的很揪心。”说完这句话,千无缺想到自己被朝廷定位殉职、但是尸骨无存的儿子,脸上露出沮丧。 展光风轻声问道“那不知道千老此次找我何事?” 千无缺脸上显出悲伤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来找小友你,是想问一下关于我的儿子在对峰山上事情。” “是千风华少帮主对吧?”展光风想确认一下。 千无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但仿佛又害怕知道真相,揭开伤疤。 展光风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抱歉地道“千老,见谅。当时我跟千少帮主应该算是敌对的一方,我在现场只是看到他和戴一鸣等围攻曹由栩,以我武功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对阵的情况。后来曹由栩掩护我们离开了,最后就是听说他为了围剿曹由栩而被其击杀。由于当时打斗现场我们那一方的只剩下曹由栩了,所以你若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建议你问一下当时一起围攻曹由栩的侯虎、戴一鸣等人。” 千无缺闻言点点头,展光风说的非常合理,以展光风的武功的确不可能看到什么,他之所以选择展光风,是想抱着问一下的态度,希望可否从前魏的这一方的角度了解千风华身死的细节。至于朝廷这一方,千无缺其实是调研得非常深入的,因为自己儿子的尸体找不到了,所以他去过对峰山战斗的现场;甚至去过一些参与过围攻对峰山的门派那里,偷偷地开棺验尸。 通过这些调查,千无缺笃定自己儿子的死,绝非戴一鸣事后说的那样,被曹由栩击杀后,坠入仓江的。他甚至怀疑,儿子的死与戴一鸣撇不开关系。 现在展光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前魏这一方除了已经身陨的曹由栩外,没有其他人了。那么现在就直接问当时围攻曹由栩的那些人吧。 主意打定后,千无缺向展光风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去问其他人。对了,若你想离开睦州的话,我这里事情完结后可以带你走。戴一鸣这个人我也认识,他虽然是你父亲的同门师弟,但是人品与你父亲相差太远了,留在他身边恐怕对你不利,他虽然是大宗师,但是老夫不怕他;至于朝廷那边嘛,千秋帮近年来为朝廷出力颇多,朝廷那里我会有交代的。” 展光风感激地点点头道“谢过千老,但展某现在俗务缠身,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他日有机会,光风定当上门拜谢。” 千无缺点点头,叹息了一下道“若你刚才口中所说的俗务,是跟你白天去的那个地方相关,那么老夫劝你打消那个念头。另外,你若看到施风雷给我传个话,让他不要去碰那个宁锦狱,那是自寻死路。” 展光风吃惊地看着千无缺,他不明白为何为朝廷围剿施风雷的千秋帮帮主,会说出让施风雷放弃劫狱的话。 “千秋帮立帮这么多年,秉承的是不参与政治,保持超凡脱俗的武林世家身份。但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眼红天鹰门今年依附朝廷取得的成就,近年来不断向朝廷靠拢,我年纪大了,也算是老年得子,所以对他的事比较放纵,没想到酿成祸事……”千无缺叹气道。 展光风低头躬身行礼,道“谢千老提醒,千老的话,在下铭记于心。” 千无缺点点头,旋即身影一晃,消失在黑夜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方传到展光风的耳朵里“我是看在徐东征和展绍两位故友的面上,才给你和施风雷提那个忠告,你们好自为之。”千无缺消失了,他要去找当天围杀曹由栩的幸存者质询。 据朝廷后来给天鹰门的说明,当时围杀曹由栩而又存活的人一共六个,戴一鸣、侯氏三兄弟、董重山夫妇和韩啸。当然其实现场还有戴怜星,但是圣旨没有提,千无缺当然是不知道的,所以还是按六人算。 有六个人,按道理选择很多,其实千无缺可以选择的还真的并不多,戴一鸣自己不必说,侯氏三兄弟跟戴一鸣关系莫逆,而且都是睦王亲近的人;董重山则是戴一鸣的同门师兄;因此千无缺可以询问,验证自己猜测的人只剩下3唯一一个了,而这个人恰好现在宁锦城。 天鹰门是发迹于睦州张掖郡,在现任帮主韩啸的带领下,主动亲近朝廷,为朝廷所用,为此得到丰厚政策红利,凭借这波红利,天鹰门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大镖局,分局遍布全国各地。 宁锦城作为睦州州城,同时又是吴辽互市的所在地,天鹰门当然在这里有分号了,其实不仅有分号,这个分号的门面规模比总部还要大,仅次于京都的分局。 此刻的门主韩啸正在分号别院前的空地上仰望星空。不知不觉间,他来宁锦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儿子拜师已经完毕,该打点的人脉也打点完了,对于儿子刚才来向他汇报了近期的情况,他也非常满意。这个儿子的能力还是让他放心的,相信他能处理好。 韩啸现在唯一不放心的还是那件事,他看着身边那摇曳的灯芯,脸上满是无奈。在他身边的石桌旁,有一盏灯,灯虽然有灯罩保护,但是寒风依然可以从进气口潜进来,把灯火摇曳乱舞。 韩啸摸摸腰间的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是一把近期收获的,也许是特别喜欢的缘故,最近他出门,都喜新厌旧地佩戴这把剑。 “韩帮主,天鹰门业务蒸蒸日上,已成为天下第一镖局;而令郎也顺利拜入大宗师门下,为何还要叹气连连的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韩啸身后不远处响起。 “谁?”韩啸大吃一惊,他乃八级高手,居然有人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自己,说明这个人武功非常强。八级高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本能特别敏锐。没错是本能,他听到声音方向时,猛吸一口气,右手一翻,腰间长剑拔出,居然是一把软剑,疾风骤雨般刺向身后声音发出的地方。 身后传来“咦”的一声轻叹,接着漫天剑幕收敛,软剑剑尖处,出现了两根手指,仿佛一下子制住了躁动的灵蛇。 灵犀一指。 第93章 那一剑的回忆 韩啸不愧作为一个八级初阶的高手,暴起一击时,整把软剑受到内力加注,软剑立即化身为一柄刚猛的长剑,直指对方面门。这一击的力度何止千斤,但纵是如此刚猛的招式,依然被千无缺的右手食指及中指牢牢控制住。 但韩啸的功力毕竟远超展光风,千无缺二指一夹住展光风的刀锋时,展光风的刀锋就再也动不了。而千无缺夹住韩啸剑尖后,由于力度太大,长剑被夹住时依然依靠强大的惯性向前递了一寸多,这样千无缺的两指在软剑上留下了一寸多的刹剑痕,两指间厚实的茧皮也因剧烈的摩擦而破损。 “灵犀一指?你是——千无缺前辈?”与展光风不确定不同,韩啸敢肯定世上敢用且能用二指夹住他刚才那雷霆一击的人只有一个:千无缺。 千无缺却没有马上回答韩啸的话,平静的面容下内心却是泛起滔天巨浪,他想起四十多年的往事。 千无缺人如其名,出生于武学名家,是千秋帮的少帮主。面容英俊,体格俊朗。而且他的武学天份极高,才二十多岁就凭借着家传密学灵犀一指及游龙剑法叱咤武林风云。虽然光芒较之同代的徐东征和萧西伐有所不足,但依然能跻身那一代的天骄行列。世上人称其为无缺公子。 但在当时的千无缺看来,以上所列的都是浮云,都是神马,他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是遇上了他的好兄弟:万秀山庄的万人敌。 万人敌,因家中排名老三,又叫万老三,虽然是老三,但却是家中第一顺位继承人,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其实,当时万家中人都有这么一个认同,即万人敌即使不是嫡子,万秀山庄的家主也很大可能是落在他的头上。因为万人敌人同样如其名:凭借一套惊涛狂刀刀法,可敌万人,不仅在万秀山庄,放眼整个江湖,万人敌都是那一代人的天骄。 这一天,千无缺接到万人敌的邀请,到万秀山庄做客,说有个事情需要他这个好兄弟把把关。但当千无缺如约赶到万秀山庄时,万人敌却遇上了一些意外,还没回来。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千无缺是万秀山庄的常客,少庄主的好友来了,山庄的人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千无缺其实跟曹由栩很相像,就是都是武痴,只不过是年代不一样而已,千武痴比曹武痴长一代。武痴不仅有一颗纯净的武心,更加有一个闲不住的身子。 这不,闲下来没有一天的千无缺感觉全身痒痒的,就跑去了千家的练武场。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人,具体来说是一个女人,一个用剑的女人,一个心高气傲用剑的一身红衣女人。 初见那个女子时,女子正独自一人在练武场上挥舞着长剑,长剑挥舞带起地上的片片落叶在女子周围形成了一卷叶旋涡。女子招式倒是好看,但在千无缺这等高手看来,其实是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不知不觉地,千无缺脸上露出了微笑。 突然,漫天的剑花一下子消失,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你笑什么?”千无缺这时才看清楚这个女子的模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镶嵌在一个白皙而潮红的鹅蛋脸上,圆润的嘴唇肿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最明显的是眉毛,那并非普通女子常见那种细长柳眉,而是在女子中难得一见的剑眉,这让她显得英姿飒爽。女子虽然是女生男相,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此刻年轻女子正叉着腰对着当时穿着一身蓝色名贵冬衣的千无缺喝道。 按道理,虽然在旁边偷笑别人的武功差劲,但是毕竟没有把话说出来,那么聪明圆滑的人会说“看到侠女剑术如此精妙,在下一时忘其所以了”云云,这样就打板就可以搪塞过去了。 但是武痴人的想法通常都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千无缺是这样回答的“刚才看到姑娘的剑法,觉得挺好笑的,所以就不自觉地笑了。” 好笑,是千无缺真实的感觉,他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好笑!可恶。”被气晕的年轻女子,鼓着腮帮子瞪着杏眼快步走了过来,语气不善地问道“大胆狂徒,你究竟是谁?” “哦,我啊,我叫千无缺”千无缺回答道,他虽然直男,但是分辨别人是否生气还是会的,他那一刻感受到对方的怒意,连忙补充道“我是你们少主的好友。” “千无缺?”少女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千无缺一番,明显是知道千无缺这个名字。 见对方认识自己,千无缺心中一宽,他也觉得刚才那番话也许真的得罪眼前这个女子了,凭借自己与万人敌的好关系,对方应该会不再纠缠自己,直觉告诉他应该走了,于是道“我是闲来无事乱逛,你慢慢练,我先走了。”说完,拱手就想离开。 “慢,听说你的灵犀一指可夹封住天下的刀剑?”少女语带不服气地问。 “江湖是这么传闻的,但是我不可能与天下人都交过手,所以只是一个传闻而已,证明不了。”千无缺淡淡地道。其实在千无缺看来,这就是事实,他从来没有失手。 但这话听在年轻女子耳朵里,又是一种活脱脱的挑衅。她冷笑道“不需要通过夹住天下所有的刀剑来证明你可以,只要你夹不住我这一剑,就证明你的传闻有误了。”年轻女子很刚,话音刚落,未等千无缺理解对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女子的腰间长剑已经出窍,那是一把剑身极细的长剑,剑如灵蛇出窍,奔向千无缺的面门。 千无缺真的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蛮横,说打就打,剑光闪起时,他马上疾步后退,差点一个趔趄,但女子得理不饶人,提剑急进。 但剑光很快消失,制服那灵动长剑的是两根手指,灵犀一指。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一言不发就拔剑便刺”虽然是夹住了长剑,但被女子搞得万分狼狈的千无缺怒斥道。 女子却不回答他,拼命地挣扎,想把剑从对方的手指挣扎开,但是明显是徒劳无功的。 女子挣扎不开,双眼瞪着千无缺道“你这个男人,好生无礼,居然夹住一个女子的剑,不舍得放开。”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究竟是谁先动的手”千无缺怒斥道。 “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跟女人能讲道理的吗?”女子看挣脱不了,干脆耍起无赖了。 “你!”千无缺想反驳,但是发现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英俊的脸憋得通红。 看到千无缺生气的样子,女子觉得很满足,继续撒野道“怎么?生气了,呀,你不要说,你生气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个酒窝哎。” 千无缺被对方气晕了,不想再听,松开夹住对方剑尖的手指,一挥手转身就走。 “欺负了本姑娘,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女子气急败坏地追上来,就是一剑刺出。 “你有完没完了”千无缺听到背后风声不善,双脚用力一蹬,一个空翻,身子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跳进了练武场。 女子反应也很快,她一剑刺空,身子灵巧地以右腿为轴心,整个身子急速旋转半圈,长剑顺势劈向千无缺。 剑光再次顿住,因为剑尖又被对方的两根手指夹住了。 “你”看到自己的长剑又被对方夹住了,女子生气得直跺脚。 “你有完没完了?”千无缺不耐烦地沉声道。 “就没完,谁叫你欺负我了。除非你杀了我,不然你一旦松开我,我就还会刺你”女子倔强地道,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把剑从千无缺的两指间给抽出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千无缺突然看到,女子的眼睛通红,仿佛随时要哭出来似的。 想到这个女子的作态,应该就是万兄弟的姐妹了,千无缺也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于是率先语气温和地道“这位小姐,算我不对的,你只要答应我不再纠缠我,我就松手,以后大家两清,如何?” “你想的美,欺负了本小姐,就想拂袖而去?坏蛋,快点放开我,让我刺一剑”女子身上带着一股蛮劲,拼命地用力想把剑抽回去。 不知是否被女子搞得很无语还是憋得什么原因,千无缺那时鬼使神差地居然松开了两指。而这时,女子正用最大的力气往后拉,这下子可好了,女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力,身子一下子往后仰,她不由得惊叫起来“啊”。 眼看着这个女子马上就要摔个脸朝天,回神后的千无缺马上往前跃,右手一抄,揽住对方的纤腰,然后用力往自己身上带,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你!流氓”被揽入怀的女子尖叫起来,旋即就是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千无缺的脸颊上。 还没回过神的千无缺双眼直直地看着怒气冲天的女子,感受到脸颊传来的火辣辣疼痛,一时呆了。 女子挣扎出千无缺的怀抱,两眼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泣道“千无缺你流氓”,说罢,转身飞跑着逃离了现场。 现场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千无缺。 第94章 韩胜男 满脸怒容的女子走了,练武场上只剩下满脸错愕的千无缺。贵为千秋帮少帮主的千无缺,当然不缺女人了,其实无缺公子这辈子都不缺任何事物。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随着那个女子的离开,无缺公子心中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他在走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女子的倩影。因为想的入神,以至于有人叫他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无缺公子——无缺公子”。身后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 这次千无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转头看去时,才发现是万家的长子万定坤。由于千无缺来了好几次万秀山庄,因此他认识这个万定坤。 “万公子,刚才我一时疏忽,没留意到你刚才唤我”千无缺抱歉地道。 “无妨无妨,我刚才从外地回来,听闻小厮说千公子你在府上做客,想起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有好多时日了,所以便过来与千公子你聚一下”万定坤满脸堆笑地道。 千无缺听对方如此说,心中微微警觉,说实在话,他并不喜欢这个万定坤,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生意人,什么事情都喜欢算计,这次专门找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企图。果然寒暄几句后,万定坤说明了来意。 当时的千秋帮比万秀山庄要强的多,丝绸生意遍布全国,而万定坤就想和千秋帮做一笔大生意。但是当时千秋帮负责这笔生意的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管事叫千聪,这个千聪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非常精明,而且油盐不进的,万定坤一直拿不到一个好价格。他打听到,这个千聪其实是千无缺的伴读书童,所以这次就想让千无缺给千聪打个招呼,让千聪行个方便。 千无缺了解事情原委后,眉头就皱起来,千聪他当然认识了,那是他家族里最信得过的人。 千无缺一生除了武功外,什么都不感兴趣,这让时任千秋帮的父亲千思虑非常焦虑:千秋帮虽然是一个武林世家,但是一个世家不能只是依靠武功啊,养活这么多人还必须靠其他的生意。 结果证明千思虑是一个很合格的父亲,用现在的话来说,为了让儿子以后能躺平,他在家族物色了一个远房子侄千聪。这个千聪人非常精明,处事老练,最重要的是这个千聪非常忠心。因此千思虑就让这个千聪做了千无缺的伴读书童,准备慢慢将生意交代给千聪,让他逐渐承担起家族生意的重任,而自己的儿子做一个甩手掌柜就可以了。 知道万思虑过来找自己是为了走后门谈生意后,千无缺心中虽然不悦,但看在万人敌的份上,还是耐心地告诉对方:自己不关心家族生意的事情,也不会干涉千聪的决定。 万定坤为人干练,当然能看出对方的不耐烦了,于是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如此谢过千公子的提醒,那我自行去和千聪总管沟通吧。” 千无缺礼貌地点点头,就想转身离开。 万定坤这时随口说道“刚才看到千公子好像在想什么,不知是否我们万家的招待有怠慢之处呢?若有的话,千公子尽管跟我说,我去协调。” 千无缺刚想说没有的事,但脑海又闪过刚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倩影,心中想着能在万家练武场练习的人,肯定是万家的族中女子了。 想到这,千无缺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哦,刚才我心中想的是自己家族中的一些杂事而已。不过既然能碰到万公子,那么我恰好有事想咨询。” “哦?千公子客气了,有需要的话,请千公子尽管说。”万定坤听到这里,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千无缺沉吟半晌,最终绕着弯试探地问道“万秀山庄以武立庄,人杰地灵,山庄上的子女肯定都能成才吧。” 万定坤不明所以地看着千无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千无缺真的很想抽自己的耳刮子,脸微红道“千公子见笑了,我一时没有从俗务中清醒过来,胡言乱语了,请见谅。”说完,一拱手,径直离开了。 万定坤还想多说几句,但看到对方已经离开的身影,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若有所思。 那一晚,千无缺那波平如镜的心中荡起一丝波纹,他梦到了那个女子,看到了她那嗔怒的表情,还有那英姿飒爽的剑舞,那剑舞很吸引人,即使那剑招破绽百出。 接下来的两天里,千无缺都鬼使神差地去了练武台,他希望再见到那女子,但是哪里还有那倩影。 “能在万秀山庄练武的肯定是他们族中的女子,等万兄弟回来后,我就打听这个女子是谁,那时我要见这个女子肯定不难,可以的话——我请兄弟玉成我的好事”想到这里,千无缺那俊脸上露出一丝霞红。 千无缺的万人敌兄弟没有让他久等,第三天终于赶回了山庄。同样如他所愿,那个女子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只不过,以一个尴尬的身份出现。 “千大哥,来我给你介绍,这个是我的未婚妻韩胜男。”万人敌指了指身边的女子向千无缺介绍道。 女子赫然就是那个练武场的女子,她看到千无缺时,装作不认识,板着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韩胜男?未婚妻?”千无缺脑袋如遭雷轰,他呆然地看着眼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不由得重复着。 千无缺的这个表情没有逃过韩胜男的眼睛,她心里没来由觉得一丝落寞,其实那天比武后千无缺也奇怪地出现在她的梦里,但她很理智,努力甩头让自己不要多想。看到千无缺那若有所失的表情,韩胜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是的,这个婚事是双方父母去年定下的,之后我们开始书信往来加深认识。胜男前几天突然给我书信说想来这里看看。而且在信中说,知道我与你是好兄弟,早听闻你的灵犀一指天下无双,可以夹住天下所有人的刀剑。所以给我说,若可以的话,请你过来一聚。”万人敌没有留意到两人的奇怪的神情变化,只顾着解释道。 “千少帮主,终于见到你了,你好,我是韩胜男“韩胜男装作不认识,微微施礼后淡然道。 “哦,原来是弟妹啊,大哥我有礼了。”装作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这甚合千无缺的意思,他也大方地回礼。 ”我看刚才大哥脸上有点愕然,是不是觉得一个女子还没嫁入夫家,就跑到未婚夫这里奇奇怪怪的?”韩胜男笑道。 千无缺有点愕然了,他没想到对方会说话如此直接,不善于掩饰自己表情的千无缺只能承认点头。 “我韩胜男跟其他女子不一样。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凭着这些盲婚哑嫁的陋习就想决定我的命运?可笑。”说话间,韩胜男流露出不屑的表情,旋即眼中闪过骄傲,继续道“要我韩胜男心甘情愿地嫁,必须要通过我自己的亲身考察。所以——我就写信给你的万兄弟要亲自过来考察一番。” 虽然江湖子女本来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直接实地考察自己的夫家,还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饶是千无缺如何的思想开放,也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当场不着知道怎么接话。 万人敌在旁边只能赔笑地讨好道“大哥,你不要见怪,胜男说话就是这样的直接的。其实胜男乃女中豪杰,行事虽然别出心裁,但婚姻大事,的确应该慎重。” “是啊,幸亏我这次亲自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万人敌厉害啊,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万公子你的风流债可不少啊”韩胜男白了万人敌一眼,没好气地道。 “不不,那些都是传闻,我和无缺兄都是痴心于武道的人,心性极为单纯,这叫人以群分,所以哪有心思对付那些莺莺燕燕的。”万人敌陪笑道。 “你少拉着千无缺一起,千无缺这个人我也调查过了,他比你纯粹多了。谁说好人身边的都是好人?”韩胜男不满地道。这段时间以来,她认真调查过万人敌,发现万人敌这个人什么都好,人也正气,侠肝义胆的,但就是心太花,跟很多女人都扯不清。虽然说少年风流也算是正常,但是韩侠女偏偏是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因此不满情绪已经积压有一段时间了。她素来直来直往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些只是逢场作戏,做不得真。”万人敌赔笑道。虽然也是跟韩胜男认识不久,但从书信往来,万人敌也知道对方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不知为何万人敌就是喜欢她这样直爽的性格,现在被韩胜男当着自己大哥的面前,数落自己的风流债,内心不着调为何生气一丝对韩胜男的畏惧。 “我韩胜男虽然是个女子,你也应该大致了解我的性格,我是一个守信之人。今天趁着你的兄弟在这里,我把话挑明了,我就是这样的人,若你愿意娶我,那么从今天开始断绝了之前那些女人的关系,以后一心对我;若做不到,我们解除婚约也可以,你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说我主动悔婚的就可以,反正我不在乎。”韩胜男看了千无缺一眼,语气坚定地道。 “好好,当着无缺大哥的面,我答应以后只对你一个好就是了。”万人敌满口答应。 对方答应的这么快,倒是出乎韩胜男意料之外,她虽然性格豪爽,但是毕竟婚姻对于女子和男子是不一样的概念的,俗话说女最怕就是嫁错郎啊。为此,她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不用那么着急回复我。” “哈哈!不用考虑了,我让大哥做我的见证人,我万人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你以后心里只有你一人”万人敌爽朗地笑着。 韩胜男神色复杂地看了千无缺一眼,转过头对着万人敌认真地道“好,我姑且信你!但正式嫁给你之前,我会继续考察你,若你违背诺言。我也向着你大哥的脸提前告诉你,婚前发现的话,我肯定会悔婚;婚后的话,你对我不忠,我也会让你头上绿莹莹的。” 千无缺听着这些颠覆三观的话,内心却没有反感,却愈加地敬佩:这是一个敢说敢做,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万人敌尴尬地安慰道“好好,大哥在这里,他就是我的见证人。我答应的话,一定有效。” “胜男妹妹,我这个兄弟人品我知道,他既然答应你的,肯定会对你好的!”千无缺出言附和,这时候必须要撑兄弟啊。 韩胜男神色复杂地看了千无缺一眼,最后颔首道“好,看在千无缺你这个保人以前没有不良品行的份上,这次我就相信你了。若以后他负我,你要负责。来,我们几张卫视” 千无缺无奈地点点头,于是在万人敌的见证下,两个手掌对碰在了一起。 “好好,有大哥罩着你,我可不敢欺负你,这样你放心了吧。”万人敌笑道。 韩胜男虽然心里仍觉得不安,但还是点点头。 “那好了,无缺大哥是我最交心的大哥。你也应该叫他大哥,不要直呼其名了。”好不容易结束话题的万人敌连忙岔开话题道。 “我叫他大哥,没问题。但那是因为他比我年纪大,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还没通过考察呢”内心还是忐忑不安的韩胜男不给万人敌这个占便宜的机会。说完,她盈盈向千无缺施礼,道“大哥好” “哈哈,就冲着你这声大哥,以后要是在这里受到什么委屈,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出头。”千无缺豪爽地道。他本是生性豁达之人,虽然这几天念想的姑娘是自家兄弟的未婚妻,但是毕竟用情并不深,而且自家兄弟能有个好姻缘他也是满心的欢喜。这个女子实在对他的胃口,因此有个小妹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好,那就一言为定,谢大哥了。”韩胜男眼睛里闪着光芒,豪气地道。 “太好了,胜男,你不知道我大哥绝少承诺”看到千无缺很少这么开心,在旁的万人敌也开心地道。 第95章 千军齐进的千 得到千无缺承诺的韩胜男很开心,前几天因被千无缺打败的颓然一扫而空。她笑着向千无缺道“大哥,小妹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你。” “都是自家人,小妹有话尽管问。”千无缺笑道。 “早听说大哥的灵犀一指,可以封住天下人的刀剑?”韩胜男笑道,眼睛笑得眯起来,像一道弯弯的月牙。 “大哥的灵犀一指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的,胜男你也是用剑的,而大哥的剑法更是独步天下,要不大哥指点一下?”千无缺开心地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他自己用的是刀,走的也是迅猛的路子,的确不适合指点韩胜男。他没留意的是,千无缺的笑容有点僵住,他想拒绝。 但韩胜男不让千无缺有任何的拒绝机会,笑道“那就请大哥不吝赐教”。说罢,笑嘻嘻地抽出了腰间长剑,那是一把软剑。原来那天被千无缺夹住长剑后,气恼不已的韩胜男一直在琢磨破解之道,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曾经练过一段时间软剑,因此这几天特意去买了一把,心道“看你这次还如何夹住我的剑”。 千无缺也是一个豁达之人,于是大大方方地下场了。千无缺在生活上很多事情都很无所谓,但是唯独武功一途非常执着。因此他真的就是下场去指点韩胜男的,全过程完全没有说要让一下韩胜男的觉悟。而是更认真地与对方周旋起来,这一次切磋,韩胜男真的是服气了,无论她怎么变招,没几下,软剑还是被夹住了。 不过这一次千无缺话也多了,他很耐心地指出剑招的问题,说若你怎么出剑,那么我就不可能夹住了云云。 万人敌素来知道这个大哥乃是武痴,同时自身也是一个豪放之人,因此对于自己未来的夫人与大哥切磋武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笑嘻嘻地在旁边看热闹。 如是者,三人开心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在千无缺的倾囊悉心指导下,韩胜男的剑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被夹住了,特别是那招拔剑式:灵蛇出窍。千无缺有好几次都只能借助身法避开,根本无法再用灵犀一指制服对方。 这些回忆,在千无缺的脑海中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突然,韩啸长剑的冰冷透过已经被磨破皮的两手指尖传到千无缺的大脑,让他从短暂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淡淡的灯油香伴随着灯火的燃烧飘入了他的鼻孔,他的脸色变得柔和,微笑道“这招你姑姑韩胜男教的吧?” “是的,小时候姑姑很疼我,这套灵蛇剑法就是她教的。她曾经跟我说过,这套剑法曾得到您的指导,说要是有机会对上你的话,就不要使用这套剑法了,免得班门弄斧。”韩啸放下警惕之心,松开软剑的右手,恭敬地道。 千无缺把长剑拉到跟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嗯,同样的这一招,由你这种八级高手使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说到这里,千无缺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温声问道“你姑姑,最近怎么样了?” 韩啸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但很快就恢复平常,道“谢前辈关心,姑姑前段时间据说心情变得很激动,有一天甚至于姑丈大吵了一架,竟然中风,瘫痪了。现在出行都要坐轮椅。” “什么?”听到这句话,千无缺双眼闪过寒芒,脸上因激动而涨红,须发皆张,身上的长袍无风自动。他盯着韩啸,一字一句地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韩啸被对方看的不自在,同时慑于对方磅礴的气势,连忙低下头,语气有点颤抖道“回千老前辈,事情大约一个月以前发生的。” “瘫痪……瘫痪”千无缺有点不能接受地呢喃着,目光变得空洞。 韩啸大气都不敢出,心道“看来家族传闻姑姑与千无缺关系暧昧的事情,八九成是真的了。” “哎,怎么老了脾气还这么大?”许久,千无缺叹息道。可以看出,韩胜男的中风让这位大宗师有点失了方寸。人一激动,血液流动就会快。 “此事了后,无论如何要去看看她”千无缺心里打定主意后,旋即抬头看着韩啸道“韩啸,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个事情。” “前辈请说”韩啸道。 “千风华在对峰山上与曹由栩大战时,你是在现场,对吧?给朝廷的报告也是你写的。”千无缺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是的,对于风华公子的身陨,晚辈深感遗憾;梦里回想,曾不止一次责怪自己,当时要是我武功再高点,缠住曹贼,没准……”韩啸诚惶诚恐地道。 “你觉得这些屁话我会相信吗?”没等韩啸说完,千无缺厉声打断他的话。 “啊,前辈何出此言,晚辈所说,句句属实。”韩啸连忙辩解道。 千无缺冷哼一声,冷冷地道“韩啸,你可知道我来见你之前,去过哪里?” 韩啸心中咯噔一下,这事戴一鸣跟他说过,但是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回复道“请前辈告知。” “根据你提供的报告,我去了锦绣和旭日两个帮派,他们各有一位七级长老在围攻曹由栩时丧命”千无缺冷冷地道。 “哦,听说前辈久不和江湖帮派来往,不知道去这两个帮派所为何事?”韩啸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我给那两个长老来了一个开棺验尸”千无缺冷哼道。 “开棺验尸?”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是韩啸听到千无缺亲口承认时,依然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我看到了他们的伤处,有一些地方很疑惑,希望韩门主解惑的”千无缺双目如炬盯着对方。 “前辈请讲”韩啸觉得冷汗沿着后背中线流下来了。 “我想问,你们在围攻曹由栩,当时的打斗如此激烈,按道理这两个长老都是专注于曹由栩的,为何他们两人的头颅都是仿佛被人一剑断开,伤口平整,明显不是在打斗中被伤,仿佛是是猝不及防的样子。”千无缺声音变得非常严厉。 “这……”其实对于这个问题,韩啸早已有腹稿,他正想辩驳。 但是,对于对方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千无缺已经怒不可遏,他不给对方辩解,不耐烦地继续质问道“除了去了这两个帮派,我还去了对峰山现场,九级高手比武,现场很容易辨别出来,那个地方距离沧江非常远。在那个地方,我儿子如何能被曹由栩打下山崖,摔入沧江。还有,天鹰门虽然当世没有大宗师,但是历史上,你们可是出过大宗师的,在如此渊源家学的情况下,你为何要让儿子拜戴一鸣为师?”说到这里,千无缺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一字一句地道“说,你和戴一鸣是不是想隐瞒些什么?是不是我儿的死是戴一鸣干的?” “前辈何出此言,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被一个九级宗师当面道破事情的真相,韩啸方寸尽失,连忙辩解。而心里在不断地嘀咕“不是说中毒后,十息肯定会发作吗?怎么还不见效?” 人一激动,真气容易乱窜,呼吸不畅,作为大宗师的千无缺马上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他马上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这时灯笼里散出的火油味更浓,千无缺皱皱眉,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地打起冷战,千无缺已经不知道上次打冷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旋即,身上的数条经脉仿佛被冰冻的异样,无法向他身体输送内力。紧接着,他觉得一阵脑晕,那个灯油有问题,那把软剑也有问题。 千无缺看到韩啸的嘴角在上扬,他明白了,自己中毒了。 就在这时,脑后响起激烈的破空声,从声音可以判断,后面来的人也是一个大宗师,戴一鸣,三个字如闪电般出现在千无缺的脑海,千无缺反应很快,他顾不上空气有毒,猛吸一口气,蓦然转身,双手平推,这一招不求自保,但求伤敌。 “嘣”的一声巨响,四只强壮的手掌对接在一起,两位九级宗师的搏命对碰,产生的气流,纵是韩啸这样一个八级高手也被远远震飞。 同时震飞的还有千无缺,他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在空中,喉咙一甜,喷出漫天的血雾。 千无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想用手撑起身子,但是手臂传来一阵赤痛,他知道自己的双臂的臂骨已经被震断了,但他强咬着牙倔强地抬起头,盯着刚才把自己打飞的人。 繁星下,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停在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这时,那个身影缓缓地抬起头,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孔,星眸剑眉显得俊朗不凡,正是戴一鸣。 两人对视一会,突然“哇”的一声,戴一鸣吐出一口鲜血。但戴一鸣吐血后,人反而轻松了不少,他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迹后,狞笑道“游龙剑圣果然名不虚传,同时中了玄阴毒及幻神雾后,居然还能打出如此经天纬地一击,不枉我为了前辈谋划了如此时日。” 千无缺看看自己右手两根手指,他明白了,如对方所言,这个陷阱早就为自己埋下了。韩啸早已把那个玄阴毒涂抹在软剑剑身,刚才故意使用灵蛇出窍这一招,就是让自己分神,让自己本能用灵犀一指去夹住这熟悉的一招。然后凭借着韩啸的强大功力,在自己的手指上拖拽出一条血痕,这样玄阴毒就会透过破损的手指侵入自己的经脉。 同时,为了稳妥起见,韩啸的灯笼也燃烧着那个什么幻神毒雾,正常情况之下,凭借着自己宗师级的修为,空气有毒他应该能发现的,但偏偏对方故意告诉自己,韩胜男中风了。这样乱了他的心智,让他在激动的状态下全然没有发现那个毒雾。 最后,当然就是戴一鸣的倾力一击了,好计谋啊。 “戴一鸣,果然是你。我猜的没错,风华的死是你害的”千无缺怒斥道。 “看来你还没老糊涂嘛,脑瓜子还是挺灵活的,佩服佩服。”戴一鸣嗤笑道,此刻他的内息也是非常紊乱。刚才那一掌,他是铆足了劲,全身功力毫无保留地通过这一掌输出。他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对方还能打出如此气势磅礴的一掌。 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后,千无缺心有不甘地骂道“戴一鸣,我千秋帮与你往日无仇,为什么要伤害我儿” “我没办法,当时为了干掉曹由栩,只能牺牲他了。”戴一鸣云淡风轻地道。 “你!戴一鸣,你不知廉耻,只敢欺负我的儿。有本事,就跟我堂堂正正过招。你算个狗屁宗师,刚才那一掌,我只是最多用了七成功力,若我在全盛时期,你不是我的对手。”千无缺不齿地道。 “就是因为知道前辈你武功太强,所以才费了我这么多心思来对付你啊。”戴一鸣强压着身体上乱窜的真气后,缓缓地走向千无缺。 “徐东征啊,徐东征,我早跟你说过,戴一鸣这个人不是好人,你偏不听,你自己着了道不说,还把老友都连累死了。”千无缺仰天长叹道。 “我不是好人?那么前辈你与兄弟妻子有染,甚至生出千风华这个孽种来,难道就算是好人了?”戴一鸣一脸不屑地反唇相讥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千无缺失声问道。 这句话一出,在一旁的韩啸脑袋轰的一声,他呆呆地看着戴一鸣和千无缺,虽然,他早就听闻自己的姑姑与千无缺关系暧昧,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姑姑居然和这个武林泰斗有染,而且还生下了千风华。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要是猜不出也没关系。你可以和韩胜男那个贱女人在阴间讨论一下我是怎么知道的。”戴一鸣一边狂笑,一边逼近千无缺。 “你骂胜男什么?”听到对方在辱骂自己最在乎的人,千无缺怒喝道。 “贱女人啊,她难道不是贱女人?一个有夫之妇居然跟丈夫的兄弟搞在一起,还不贱?”看到对方暴怒,戴一鸣心中窃喜。虽然对方已经重伤,但自己在同样受伤的情况下,戴一鸣依然不敢大意,他打定主意,要继续激怒对方,让对方的血液加快流动,从而让毒性蔓延的更快。 心意打定后,戴一鸣在离开千无缺十米左右的地方停顿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得意,继续阴阳怪气地道“对了,老前辈还不知道韩胜男为什么会突然中风吧?”说到这里,戴一鸣压低声音道“不是因为跟你的兄弟吵架,而是因为韩胜男突然听说他的宝贝儿子在对峰山上被杀,对那个答应永远照顾好她儿子的男人失望所以导致中的风。” “戴一鸣,你这个混蛋……”听到这句话,千无缺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第96章 追杀 看到千无缺再次因激动而吐血后,戴一鸣更加满意,傍晚他从醉香楼里察觉到千无缺的到来后,立即通知韩啸启动之前的计划。 练武之人,最重的是气血。眼前这个千无缺,因韩胜男中风的事情,一时迷惑了心智,吸入大量的幻神雾,这是一种盛产于西南苗疆的毒雾,中毒者,会出现感知下降,脑海出现幻觉等症状; 而玄阴毒是他从东圩山脉的阳元草中提取。阳元草本来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草,只能生活在极高温之地,因为常年受东圩山脉高温温泉的影响,草体的原本颜色是深红色的,其内蕴含极其霸道的阳气,因此叫做阳元草。但就是这种草,却有一个极罕见的现象,就是可以吸收戴一鸣练功时散发的寒气,吸收寒气后,阳元草会很快死亡,但草体会变得通体雪白。戴一鸣无意发现阳元草的这个特性后,对草进行了研究,发现这些草体中居然储存大量阴寒之气,因此戴一鸣就提炼这些玄阴毒,一来可以炼制玄阴毒丸;二来将玄阴毒撒入伤者伤口处,利用血液循环,让敌方中毒。 任何人身中这两种剧毒,都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千无缺为了伤戴一鸣,刚才更加是全力催动内力,这真的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看着逐渐逼近,一脸狞笑的戴一鸣,千无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暗自提醒自己“现在我不能死,死了千秋帮肯定会被戴一鸣覆灭的;而且,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去死吧”戴一鸣暴喝一声,长身飞起,长剑出鞘,这是一朝“灯蛾乘风”,这一招展光风用过、戴怜星也用过。但是,若这两人在现场的话,他们会觉得自己使出的灯蛾乘风与戴一鸣使出的,真可谓天渊之别。 如闪电的剑光掀起凌厉的破空声,仿佛天地的黑暗都会因这一剑而撕开。 “竖子!”千无缺也几乎同时暴喝一声,嘴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长剑如游龙疾风飞出扑向戴一鸣,声势竟然比戴一鸣的“灯蛾乘风”还要高涨。 戴一鸣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在强弩之末的状态下,依然能玩命使出这一剑,对方已经受伤,所以戴一鸣肯定不愿意和对方同归于尽。于是,戴一鸣改刺为挡,两把长剑在空中无情地对磕在一起。 戴一鸣觉得右手虎口崩裂,对方长剑带来的冲击力将戴一鸣磕得连续后退三步才站稳身体。 而千无缺借着对方的力度,身体急速向后倒飞,他早想好了逃跑方式。只见他一个燕子翻,双脚落地后,就一个急扑,身体踉跄向前逃去。 “想走?!”戴一鸣这时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怒喝一声,便朝前追去。 突然,在前面逃跑的千无缺一拧身,右手一甩,长剑突然掷出。这是游龙剑法的最后一式,游龙吐珠!长剑急剧地飞向戴一鸣的面门,然后千无缺借着反作用力,身子再次向前电射而出。 铛的一声,戴一鸣长剑再次砍中对方的甩手剑,强大的作用力,让其好不容易启动的身体再次顿住。 戴一鸣,心中愤怒至极,他知道要是今天给千无缺逃跑了,那真的是后患无穷了。他顾不上已经发麻的手臂,提气想追。突然,一股强烈的冷意从脚底升起,他暗道,不好。 没错,刚才兔起鹘落的几下,让戴一鸣再也无法压制玄阴功的反噬,血液仿佛凝固,他不由得停在了当场,慢慢地,他的头发和眼眉毛都覆盖了一层寒霜。 “公爷,你怎么了?”韩啸从后面赶来,站在他身边,恭敬地问道。他也知道,今天绝对不能让千无缺逃跑的,所以对于戴一鸣的反应非常不解。 看着千无缺身影已经远去的戴一鸣,心中怒极,他猛吸一口气,双眼如火地瞪着韩啸,骂道“你这没眼力劲的混蛋,快追啊,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只要追上,一个四级都能轻易把他给杀了。” 韩啸作为一帮之主,按道理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这种谩骂的,但是戴一鸣长久以来给韩啸的阴影太深,因此他很服从地道“是”说完,飞扑过去。 戴一鸣判断是对的,身中两股剧毒后再跟一个大宗师拼命的千无缺的确是油尽灯枯了。韩啸沿着千无缺的脚印追去,一路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而且脚印也沾着一些冰碴。看到这些冰碴,韩啸不由得暗自心惊“这究竟是什么寒毒”,不禁为自己刚才腰间还别着那把软剑感到后怕。 千无缺明显真气也快用完了,这可以从脚步越来越频密可以看出,因为哪怕九级大宗师,要换气时,必须要脚着地。 在一个转弯处,地上有一大滩淤血,而且转弯处的墙壁上,有一个半人高的身印。 韩啸已经还原出当时的情景,千无缺逃到这里时,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了,他吐出一口鲜血后,身子往前扑,在墙壁上留下了这个半人高的印痕。 看到这个印痕,韩啸的呼吸不由得加重了,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他有预感,只要转过这个墙角,就很大机会看到千无缺躺在地上的情景。离成功越近,韩啸就越感到不安,他全身每个细胞,每个神经都警惕起来。 韩啸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街角,那一刻,他震惊了,那是一条长街,很安静,也很干净,千无缺的身体没有如预期那样发现。 韩啸发疯似的,他往街道上走了好长一段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他不甘心地返回到街角,飞跃进附近居民的大院里仔细检查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人能如鬼魅般消失,特别是重伤的人,这不可能。 于是,韩啸不死心地沿着长街走了一遍,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他在几处墙壁上,发现了几个浅浅的脚印,从脚印的大小看出这明显不是千无缺留下的。 戴一鸣也赶来了,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墙上的脚印,面如死灰,韩啸看到,戴一鸣的手在颤抖。韩啸知道戴一鸣为什么在颤抖,千无缺是被人救走了,在背着一个重伤的情况下,能留下如此浅的脚印,证明这个人武功已经远超自己的八级了,韩啸猜测,这个人肯定是一个大宗师。 若韩啸只是猜测的话,那么戴一鸣则是肯定了,他肯定救走韩啸的肯定是一个大宗师,从脚印能看出,这个人武功远超自己。 虽然戴一鸣内心知道,自己在九级中,是最弱的一个,但即使这样,对上曹由栩或千无缺时,戴一鸣也能坚持百招以上,大不了,也能逃走。但是对上这个突然杀出的高手,戴一鸣肯定,对方最多可以在五十招解决自己。 五十招解决自己?这个人是谁?能做到的,世上应该有三个人,具体就是上一代的武林三圣,现存的三个最早突破九级的强者:第一个是徐东征,但徐东征被自己偷袭后,现在能生活自理就很不错了,所以可以排除;第二个是萧西伐,他的确有这个能力,但是同样不可能,对于他来说,中原武林越乱越好;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桂子逸。作为自己师傅徐东征的忘年交,桂子逸有理由找自己不痛快。 想到是桂子逸救走了千无缺,戴一鸣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些脚印消失的方向,他已经放弃了追杀过去的念头。在没有想好如何对付桂子逸前,戴一鸣知道追上了也是白搭,这点,戴一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第97章 酒后吐真言 千无缺醒来时,天色已经大白,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四处无人的山坡上。旁边是一个火已经熄灭的篝火堆,微弱的烟气无力地释放着最后的温暖。 千无缺四处张望,模糊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蹲在自己的不远处,仿佛在摆弄着什么东西。他努力回想了昨晚的情景,当时他的确已经跑不动了,着地后,右脚踢到了左脚,身子一个踉跄,扑在了一堵墙上面,他心里知道完了,戴一鸣和韩啸不会放过自己的。据说人之将死,这一生中很多珍贵的片段容易瞬间回忆起来,她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 千无缺、万人敌及韩胜男三人见面后,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很快结拜为异姓兄妹。千无缺年纪最大,其次是万人敌,而韩胜男年纪最小。 在千无缺看来,结拜为兄妹后,名分也定了,自己对韩胜男的那种奇怪的感情很快就会被兄妹感情所替代;韩胜男开始也是这种想法。 但是千无缺和韩胜男都错了,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韩胜男敏锐地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万人敌,而是千无缺。 千无缺感情再愚钝,但是他依然察觉了自己内心的感觉“要是她不是他的未婚妻,那该多好啊。” 千无缺很珍惜他和万人敌的兄弟情,所以他选择了逃避,远远躲开了。 韩胜男是一个做事很直接的人,她找到了千无缺。明确地告诉对方不想他做自己的大哥,而成为自己的丈夫。 千无缺其实当时真的很痛苦,对于这份唾手而得的爱,他拒绝了,因为他看的出来,自己的兄弟喜欢韩胜男,而且他们两个是名义的一对,自己横刀夺爱,这算什么? 两人那次谈话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谈话变成了激烈的争吵。韩胜男哭了,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为一个男子哭过。千无缺眼睛也是红红的,却没有哭,泪往心里流。 “千无缺,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我嫁给他?”韩胜男恨恨地问道,满脸泪珠的样子,即使现在想起也让千无缺感到揪心。 “是的,你本来和他就是有婚约”千无缺故意不看对方的脸,决绝地道。 “即使你知道我不喜欢他,喜欢的是你,你也要我嫁给他?”韩胜男怒道,眼睛通红地盯着对方。 千无缺默然地低下了头。 韩胜男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年后,对于千无缺而言,韩胜男的头衔多了一个,弟媳。 “胜男,要是二弟欺负你的话,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出头”结婚那天,千无缺再次重申三人第一次见面时对韩胜男的承诺。但这一次,韩胜男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让对方击掌为誓,那天她只是透着薄薄的盖头,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 从来不爱喝酒的千无缺那天喝醉了,其实以他的功力,即使不会喝酒也不应该会醉。但那天他真的是喝醉了,他居然整晚都跟万定坤拼酒。 大家都说他们三兄妹情比金坚,千无缺那天看来真的是很开心,所以喝醉了。 千无缺醉了,同时醉的还有万人敌,相比性格有点木讷的千无缺,万人敌八面玲珑,相识遍天下,所以那天他喝得比千无缺还烂。 千无缺醒来时头是晕晕的,但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顿时惊得一身冷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大红烛,还有就是身上盖的红色被子,而旁边一张俏脸正着急地看着自己,那是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孔。这里是洞房,二弟和三妹的洞房。 “我怎么到了这里了?”千无缺瞬间清醒。 “你自己刚才敲门进来的”看到对方醒来,韩胜男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敲门进来的?”千无缺努力想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脑袋一片空白。 “是啊,不然难道是我把你绑架了过来?”韩胜男白了对方一眼。 “那三弟呢?”千无缺发现两人的衣服都是整齐的,心中稍微大定,挣扎着爬起来。 “喏,那不是?”韩胜男笑意盈盈地嘴巴往右努了一下。在房间的一角里,万人敌正瘫坐在地上。 “你怎么把他放在那里,天气这么冷。”千无缺急道,就想去搀扶万人敌。心里在嘀咕,要是这时候进来人了,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而新郎睡地板,这个道理找谁说去? “哎,不要理他,他皮厚,冻不坏。”不知为何,韩胜男很开心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对自己的丈夫的。哎,酒真的是个坏东西,二弟,我让你受苦了。”千无缺责备着自己。 “但是我觉得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啊。”韩胜男眉毛弯成两道月牙。 “什么酒是个好东西?”千无缺有点不解。 “有人酒后吐真言了呀。”韩胜男真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地她的手腕已经挽在了对方的臂弯。 “我,说什么了?”千无缺无来由地一阵紧张。 “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韩胜男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真的不记得了。”千无缺急道。 “你说“说到这里,韩胜男脸颊绯红,咬咬牙,低声道”你说——对不起我,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啊!”千无缺眼前一黑,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们走吧。”韩胜男突然下定了决心地道。 “什么走?去哪里?”千无缺看着宿醉的万人敌,方寸已失。 “以前,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现在我知道了,我们私奔吧,去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韩胜男抬起头,凝视着对方,勇敢地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弟媳,我怎么可能跟你私奔呢。”千无缺怒道。 “怎么不可能?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不爱他,我爱的是你。”韩胜男斩钉截铁地道。 “刚才我是喝醉了,所以把你看成另外一个人了。我不爱你,爱你的是二弟。”千无缺急了。 “你乱说,俗话说酒醉三分醒,我不相信你刚才的话”韩胜男呵斥道,眼中不知不觉地灌满了泪水。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爱你。总之今天以后你就是万夫人了,你们……”千无缺口不择言地解释着,突然“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是韩胜男甩的耳刮子,“万夫人”这三个字如重锤砸在她的心里,此刻的她已经泪流满脸。 千无缺走了,默默地推开门,走了出去。他眼睛通红的,一滴泪珠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当时流泪的其实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本应该是今天的主角,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所以他不像千无缺那样摸错了门,走进了别人的洞房,他走进了自己的洞房。他推开门的那一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千无缺,及背对着自己的新娘。 虽然他搞不清千无缺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是有一个事情他算是搞清楚了。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韩胜男喜欢的是千无缺,而不是自己。但韩胜男最终答应跟自己成亲后,他短暂打消了这个怀疑的念头。但是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不再怀疑了,他明白他的大哥及三妹是真心相爱的。不然,大哥不会鬼使神差地跑来新房见新娘;而新娘也不可能把大哥扶上自己的新床。 那一刻,万人敌头脑是空白的,急中生智之下,他选择了假醉,踉跄地扑倒在地。在昏睡中,他听到了大哥的酒后吐真言,同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那一刻,他想勇敢地站起来,大方地成全他们。但是想到要跟韩胜男分开让他心中充满不舍,那一刻,他是软弱的,他选择继续装醉。 “咦,千无缺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千无缺急忙转身,发现是万定坤,此刻他正带着几个喝的醉醺醺,还嚷着要继续闹洞房的兄弟站在他们身后。 “哦,我们三个关系好,所以我单独来闹洞房了。新郎新娘已经就寝了,我们离开吧。”一向不善言语的千无缺急中生智,万定坤身后的几个人都显示出释然的样子。其中一个男子,上前拉着千无缺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你是他们的大哥,来我们去喝酒去。”说罢,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千无缺大大方方地任由其他人牵着手,跟着他们走了。 万定坤走在最后,看到千无缺衣服整齐的样子,眼中流露出失望。 就这样,万人敌和韩胜男顺利完婚了,千无缺第二天就以有要事为借口,提前匆忙离开了。万人敌这次没有挽留,韩胜男也没有相送。 此后的两年,千无缺和万人敌见面的次数少了,万人敌信中给出的理由是:成亲后,家中加快了自己接班的步伐。门派的事情更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大哥笑傲江湖。 千无缺也顺坡下驴,也模仿同样语气回信,抱怨帮中事务繁多,虽然想念弟妹,但是也实在抽不出身云云。 一切本来就该这样,岁月静好,万人敌和千无缺的兄弟情没有变。变的是韩胜男和万人敌的感情。成婚前,韩胜男喜欢耍小性子,喜欢挑刺万人敌,万人敌表现得逆来顺受,乐在其中的样子。 成婚后,韩胜男还是那样,但是万人敌的忍耐力明显低了,脾气开始变得刚起来。两人各不相让的情况下,经常拌嘴,据说有好几次韩胜男都发脾气摔桌子了。 听到这些消息的千无缺着急如热窝的蚂蚁,最后,忍耐不住的他分别写了一封邮件给韩胜男和万人敌,让他们互相理解忍让。结果,两人都没有回信。 自从婚礼后,千无缺都没有再见过韩胜男,直到两年后。 第98章 人生若如初见 千秋帮总坛五里外的一处别院,别院是千无缺两年前买下来的,与守卫森严的千秋帮总坛不一样,这里平常住的是两个打扫卫生的小厮,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千秋帮少帮主的物业。 千无缺之所以要盘下这里,是因为这个院子之前是一个武馆,武馆有一个特点就是一般都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买下这里后,千无缺把练武场重新进行了改造。 千无缺正伫立在练武场的中央,此刻他正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手中长剑。剑招甚是好看,长剑挥舞带动周围的气流,将地上的落叶轻轻卷起,在千无缺身子周围形成一股叶旋涡。 “你的剑法真的挺可笑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是那么的熟悉。 已经做到物我两忘,完全沉浸在剑招世界千无缺闻言大惊,漫天的剑光马上顿住,他扭头呆呆地看着身后人。 那是一张女生男相的脸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镶嵌在白皙的鹅蛋脸上,圆润的嘴唇肿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最明显的是眉毛,那并非普通女子常见那种细长柳眉,而是在女子中难得一见的剑眉,这让她显得英姿飒爽。 一切若如初见,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胜男,你——怎么来了”千无缺失声道,心脏不由得砰砰乱跳。 韩胜男却不回答他,仔细地打量了千无缺一番后,用一丝惊讶的语气道怎么两年不见,你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了?” “呃,我这是少白头”千无缺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韩胜男幽幽地瞥了对方一眼,目光从千无缺身上移开,环顾四周,叹气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跟那里的一样,除了”说到这里,韩胜男顿了一下,目光凝视着千无缺叹了一口气道“除了万秀山庄的练武场栽种的是枫树,而不是白桦。” 千无缺闻言大窘,脸上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他躲避对方的眼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应该是北方不能栽种枫树,所以你只能以白桦代替吧?”在嫁给到南方的千秋帮前,韩胜男一直生活在北方的睦州,所以北方不能栽种枫树,她内心是清楚的,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千无缺脸更红了,在盘下房子进行改造时,他曾移植过一棵枫树,但是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枫树直接冻死了。千无缺无奈之下,只能种植了白桦。 “不过,换成白桦真的很好!我在北方长大,从小就喜欢白桦。但在万秀山庄,白桦种下去,也养不活。就像我这身体一样,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韩胜男叹息道。 千无缺闻言,猛然抬起头,韩胜男脸色有点苍白,眉宇间也难掩一丝疲惫,仿佛大病初愈。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二弟呢?他有陪你来吗?”千无缺问道,语气中带着着急与怜惜。 韩胜男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凄然一笑道“你答应过我两次,若他欺负我的话,你会给我出头,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除非我进棺材了”千无缺斩钉截铁地道。 韩胜男闻言笑了,笑容灿烂。 韩胜男就这样住了下来,她一直没有说自己的事情,她只想呆在这个避风港多一点时间;千无缺也没有问,他只想给韩胜男一个庇护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默契地住了十来天,直到这一天,千秋帮总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千无缺认识,是万秀山庄的管家,他带来了万人敌的一封信。信里,万人敌委婉地告诉千无缺,他和胜男闹矛盾了,想起千无缺以前对韩胜男的承诺,因此万人敌问韩胜男是不是去了千无缺那里。 韩胜男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千无缺,已经知道千无缺要说什么,她知道千无缺肯定是想让自己回去,在千无缺的认知里,夫妻吵架时很正常的,夫妻没有解不开的矛盾;特别是这对夫妻是他的二弟和三妹时。 看着那若如初见的练武场,韩胜男心情复杂地道“我明天就走,临走前,我把情况告诉你。” 那一晚,韩胜男说了很多,韩胜男告诉千无缺:万人敌向她承认了最近与旧恋人冀霜的旧情复炽,希望能纳那个冀霜为妾。韩胜男听闻后很生气,因为万人敌娶她之前曾经答应过,这辈子只爱她一人。脾气刚烈的韩胜男为此两个多月前与万人敌大吵了一架,当时已经怀孕六个多月的她因为激动而小产了。待到身体恢复些许后,韩胜男就离家出走了,最后找到了千无缺。 了解事情原委后的千无缺勃然大怒,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二弟已经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为什么还要惹她生气。生气的千无缺那天喝了很多酒,韩胜男也喝了不少。在酒精的催化下,两颗需要慰藉的心紧紧贴到了一起,他们跨过了最后的那道门槛。 酒醒后的千无缺很后悔,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二弟,心思单纯的他留下一封短短的信件:“我对不起你和二弟,我答应过你会给你出头,这承诺永远有效,我现在先走一步去找二弟。相信我,你回去以后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看到这封信后,韩胜男惊呆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她马上往家里赶,但是当她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千无缺比韩胜男早了半个时辰赶到万秀山庄,见到了万人敌。 “你娶胜男之前,曾经答应过她,也答应过我,这一辈子,只对她个人人好!现在你居然为了另外一个女子让她小产了。这就是你说的对她好吗?”千无缺怒不可遏,看到万人敌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我……”万人敌满脸痛苦,欲言又止。韩胜男小产这个事情,对他的打击也很大,常常午夜自责。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跟那个女人断了关系”看到万人敌满脸的痛苦神色,千无缺心中一软,耐着性子道。 万人敌抬起头,看着千无缺,突然他想起自己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那张本该只有自己才有资格睡的床,先他一步,被其他男人睡上了。而且,那天晚上,他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内心真实想法,也知道了自己最敬重大哥的心声。他想起了冀霜,其实在他以前众多的女友当中,冀霜可能不是他最念想的一个,但绝对是对他最痴情的一个,在他成婚后,依然在傻傻地等待着,等待着可以入他门的一天。 想到这些,突然一股倔强从万人敌的内心升起,他坚决对面对着千无缺,淡淡地道“害胜雪小产是我的错,但是一切错误均在我,跟霜儿无关。这辈子是我欠霜儿的,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纳她。” “你,冥顽不灵。”千无缺肺都气爆了,他冲上前一拳就捣在万人敌的小腹上,然后拳如雨下,不断地往万人敌身上招呼。千无缺没有一点的留手,他在发泄心中的怒火,以前他有两次机会和韩胜男待在一起,但是为了这个手足情义,他都放弃了。现在自己这么痛苦,是自找的,他活该。 万人敌没有还手,他咬着牙忍受着对方怒拳,曾经他也有那么一次机会,成全他的大哥和三妹,但是出于自私,他选择了假寐,最终铸成了大错,所以,他活该。 “千无缺,你给我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韩胜男赶到时,万人敌已经奄奄一息,但饶是这样,万人敌看向两人的目光却带着无尽的倔强“你来的正好!我们一次把话说清楚,不是我先负胜男,是你们先负了我,胜男的心中根本装的就是千无缺,而不是万人敌!”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韩胜男和千无缺震呆了。 遮羞布被掀开的那一刻,留给大家的都是无比的的尴尬。 千无缺默默地站起身,缓缓地转过头,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二弟,三妹,我对不起你们,也没脸见你们。”说罢,不待韩胜男和万人敌反应,双腿一蹬,身子电射而出。 耳边只留下韩胜男痛苦的抽泣声,此刻她死心了。这个男人,在兄弟情前,永远只是知道退让与忍让。这是这个男人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带走自己的机会。 第99章 消失的千无缺 “千老前辈,你醒了。”一个男子宏厚的声音在千无缺耳边响起,将千无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原来蹲在一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已经发现了千无缺醒转了,就转身凑了过来。 千无缺这时才看清,这男子脸上满是骇人的刀疤。 “你是……桂子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千无缺已经辨别出眼前这个人的武功尤在自己之上。武功明显在自己之上的人其实就那么三四个:分别是徐东征,萧西伐和桂子逸,前面两个是自己那一辈中最耀眼的存在,那两人自己很熟悉,这个刀疤男明显不是其中一个。而桂子逸虽然与徐东征,萧西伐齐名,但是年纪却是比自己还要少上十几年。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但是明显是比自己小。 因此千无缺判断眼前人就是桂子逸,这个判断也跟戴一鸣一样。 刀疤男子听千无缺将自己错认为桂子逸,微微一笑,虽然他满脸刀疤,笑起来有点不自然,但是这个笑容依然给千无缺一种温暖的感觉。 “千老前辈,晚辈不是桂前辈。二十五年前,你和恩师相聚时,我有幸认识前辈。后来,你和恩师陆陆续续见了几次面,当时我也在现场。”刀疤男子恭敬地道。 “二十五年前……”千无缺自言自语地默念道。二十五年前,也是他从万秀山庄“失踪”后的十五年。 千无缺其实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洒脱,那么坦然,他性格孤僻,没有多少朋友,万人敌是唯一一个兄弟;而韩胜男是他唯一的红颜知己。 那天被万人敌当着韩胜男的面,道破了他与韩胜男的暧昧关系,想到前不久自己与韩胜男更发生了肉体关系,千无缺觉得自己是个小人,再无脸面面对韩胜男和万人敌二人。 其实不仅是万韩二人,千无缺觉得自己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 为此,从那天开始,千无缺消失了,而且一下子就消失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无论千秋帮还是万秀山庄都在努力寻找他,但是若一个八级高手刻意要躲避,你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 就这样,千无缺蛰伏了十几年,因为内疚,他一直躲在深山老林里,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作为一个武痴,这十几年,他的武功得到了精进,终于达到了八级高阶,但是到了八级高阶后,就一直突破不到九级宗师阶段。 千无缺以为他后半生就会这样,直到二十五年前的一个消息再次拨动了他的心弦。能触动武痴心弦的,只有武林盛事了。 无论千无缺做到如何的心如止水,他依然无法拒绝亲眼目睹徐东征和萧西伐这两位当世的两大绝顶高手的华山论剑,在那里,他见到了故友徐东征及他的弟子展绍。 “那你——是展绍?”千无缺凝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语气带着激动,他已经猜测出来了,但是又有点不敢相信。 满脸刀疤的展绍点点头,恭敬地道“的确是晚辈。” 听到对方确认身份后,千无缺旋即大笑道“好,好,好!我就知道展绍没死!我之前去找过你的儿子,我当时就想,你失踪这么多年,若没有死的话,就是隐居了。能把你引出来肯定只有你的儿子了。所以我去找你的儿子时,除了想从敌对方的角度了解我儿身死的真相外,就是想知道他是否知道你的下落。” 展绍颔首道“谢前辈的对我的关心及对光风的关爱,的确晚辈失踪这十年都在寻找他娘俩的下落。”展绍指的是千无缺当时让展光风跟他走的事情。 “好,那我明白了,刚才我就在想怎么这么巧,你在那个时刻扑出来救了我。原来是我找你的儿子时,就被你发现了,没想到我当时半点都察觉不到你的存在”说到这,他凝神看着展光风好一会,旋即屏住呼吸,语带期待地试探问道“你到中阶了?” 展光风微微点头承认,千无缺震惊了,九级中阶,能踏入这个境界的,近两百多年来,绝对不超过十个。旋即,千无缺大笑道“哈哈,好好,展绍好样的,我当时就看出你以后的武学成就不在你师父之下。没想到你真的现在就就做到了” 说话间,千无缺目光尽是羡慕的神采,也有一丝唏嘘。他醉心武道,但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即使已经踏入九级二十多年,但是依然找不到突进中阶的契机,现在突然知道自己的晚辈已经突破了,心中涌现无尽的感慨。 展光风的脸色却如常,没有半点得意的神色,相反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反复跟他说的一句话“我不想你的武功太高。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你的武功越高,我就越担心……” “那你现在既然已经突破到了这个高度了,为何不接走展光风,并去找戴一鸣算账呢?”千无缺当然不知道展绍心中所想,他直接问道。 展绍无奈地摇摇头,摊手道“光风嘛,他也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不是依靠一个人的武力就可以解决的。至于戴一鸣嘛?”说到这里,展绍叹息道”他那次偷袭我,其实也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结果表明他效力的当今圣上,的确做的比曹皇要好。而且,现在看来,他对光风也着实不错。” “哼,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在包庇戴一鸣,你当他是兄弟,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听展绍并未斥责戴一鸣,千无缺心中不满,鼻子冷哼一声,生气地道。 展光风闻言,马上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并不是包庇他。他这辈子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做了很多错事。我今晚才知道,令公子的死,居然也跟他有关。” 听到展光风尚算公正的话,千无缺脸色稍霁。但是想到自己儿子的死,眼中流露出痛苦。 “晚辈需要给您道歉的是:因为您和戴一鸣都是宗师级,为了不被发现,前辈受伤的那一刻,我所处的地方较远,所以来不及施救,并非晚辈坐视前辈受伤。”展光风语带歉意地道。 千无缺知道对方所言是事实,点点头道“这我理解,而且相信你也没想到戴一鸣居然有如此心计,不仅在灯油做手脚,而且还在软剑上涂抹了寒毒。” 展光风点点头,眼中流露无尽的失望,心痛地道“的确,戴一鸣的心计真的可怕。前辈的所有反应他都算计出来了。” 千无缺苦笑地点头叹气道“是的,他在灯油和软剑上做手脚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居然早就收买了韩啸,让韩啸使出了那招灵蛇出洞,乱了我心神,让我放松了警惕,才着了他的道。”说到这,千无缺突然想起什么,他抬头看着展绍,语气有点迟疑问道“但是有一事我不明白,戴一鸣是如何知道老夫的往事的?你跟他做兄弟这么多年,他有向你提及到吗?” 展绍闻言,抬起头,叹了一口气道“这事的缘由晚辈的确略知一二。” “哦,你快说”千无缺语气有点急促。 “二十五年前,我和戴一鸣陪师父到了宁州的华山,这事前辈应该知道的。”展光风回忆道。 千无缺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论剑前的一个晚上,我和一鸣到华山水帘瀑布边练剑,在那里,我们不小心听到了千前辈和万前辈的——谈话。估计当时因为瀑布水声太大,两位前辈并没有发现我们。”展绍继续回忆道。 千无缺闻言,心中恍然大悟,默念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戴一鸣知道事情原委了。” 观摩论剑的那段时间,千无缺想象的到,外面的人应该都在找他。因此他很小心,但是即使再小心也躲不开有心人的追踪。这个人找了他十五年,这个人很了解他,知道千无缺肯定会到徐东征和萧西伐论剑的现场观战,这是找到千无缺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这个人叫万人敌。 就这样,以有心算无心,万人敌在华山的水帘瀑布逮到了消失十五年的千无缺。 第100章 三人成恨,殃及一人 历经十五年,万人敌终于找到了千无缺。想起这些年的苦,万人敌很生气,他揪着千无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千无缺自知理亏,没有还手,默默地忍受着对方的怒气。就像是十五年前千无缺打万人敌的那样。 “你倒好,当了十五年的缩头乌龟,你知道这些年胜男是怎么过来的吗?”看着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千无缺,万人敌依然气难平。 “我对不起你和胜男,没脸见你们”千无缺痛苦无力地道。 “你没对不起我,是我软弱在先,成亲那年知道你们的心意后,我就该主动退出,所以认真算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刚才那一顿是替胜男和你们的孩子打的。”万人敌脸上同样是痛苦的神色。 “嗯——你,你说什么孩子?”千无缺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来。 万人敌看着对方灼灼的目光,长叹道“孩子叫枫桦,是你和胜男的孩子” “枫桦?枫桦?”千无缺喃喃自语道,他想起了练武场的枫树和白桦,他明白了。“胜男她怎么样了?孩子又怎么样了?”千无缺呼吸变得急促,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抓住万人敌的手。 看到千无缺这个样子,万人敌苦笑摇头,将这十五年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看到千无缺独自一人离开后,韩胜男心碎了,她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千无缺居然是如此懦弱的人,万念俱灰之下,她拔出软剑就想自尽,幸亏被万人敌抢先一步制止了。 此后的几日,万人敌耐心地开解韩胜雪,表明自己仍然心爱着她,希望能和她破镜重圆,重新开始。 韩胜男却不说话,低着头不看万人敌,她的眼睛空洞,没有半点生气。 万人敌以为对方只是耍性子,因此加倍地对她好,以前也是这样,一开始不说话,后来气消了,就会好了。 终于有一天韩胜雪抬起头凝视着万人敌,平淡地道“我在他家时和他上床了。” “什么,你说什么?“万人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从对方的目光确定不是开玩笑后,他瞬间崩溃了,疯狂地喊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韩胜男眼中带着歉意看着对方,没有说话。等万人敌平静下来后,韩胜男才说出第二句话“我会尽快离开这里,对外公开的离开理由你来定,你让我怎么配合你都可以。我会承受这一切。” 离开的那天,万人敌记得天空下着雨,韩胜男孤单一个人走了。 万人敌没有去送行,韩胜男走的那一刻,他抱着一个女人的躯体,疯狂地做着最原始的动作。 韩胜男走了,她肯定是去找千无缺了,也好,毕竟千秋帮是江湖上数得过来的大帮派,不是自己这个万秀山庄可以比的。 万人敌最初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他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千无缺消失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万人敌的心头,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韩胜男很有可能也找不到千无缺。 于是,万人敌不顾帮里的反对,执意去找韩胜男,万人敌的父亲恨铁不成钢,一气之下将万秀山庄的门主之位传给了万定坤。 但是万人敌不在乎,他疯狂地去寻找韩胜男。 终于,十年后,他找到了韩胜男。 韩胜男的情况很不好,她真的没有找到千无缺,心高气傲的她也没有回自己的门派,而是隐居在一个不起眼的村路里。她脸黄肌瘦,明显是受了很多苦,营养不良。她身边还有一个孩子,孩子已经九岁多了,名枫桦,同样的面黄肌瘦,但与韩胜男不同,男孩的眼睛非常有神,正警惕地看着万人敌这个不促之客。 看到万人敌找上门来,韩胜男明显很不自在,她想逃避。但是看到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子如此下场,万人敌如何还会把她丢下,因此万人敌住在韩胜男附近几天,不断地做韩胜男的思想工作。 这几天,万人敌发现了一件情况,就是韩胜男的脾气变得更差,不是以前那种耍无伤大雅的小脾气,韩胜男动辄发无名火,还动手打那个男孩。 韩胜男每次打完孩子后,又忍不住抱着孩子痛哭。 男孩子坚强的可怕,被打时,不哭不闹,默默地忍受着母亲的无理由的腿脚相加;挨打完,很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对母亲的拥抱做出半点反应,胜男放开手后,他就默默地离开了。 这些话让一旁听的千无缺心如刀割。他急促地问道“后来怎么样,哎,胜男就是那个暴脾气,她生我气,怎么可以把脾气都撒在孩子身上。”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对她和孩子都不好,于是我跟胜男谈,最后她还是告诉我整个过程。原来她离开万秀山庄后,万念俱灰,想找个地方了却此生。但是后来她发现怀了枫桦,于是生下来后,就又想找你。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找你。真的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后来她身心俱疲,就在村里隐居起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孩子也不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看到孩子就想起你,心中就压不住那点火。”万人敌继续说道。 “那么后来呢?胜男答应跟你回去没有?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没人照看不行”千无缺很着急想知道结果。 “嗯,胜男意识到对孩子的不公平,最终答应了我回万秀山庄附近的别苑静养,那个别苑是我的私产,族人并不清楚。我安排了一些信得过的人去照看他们母子”万人敌道。 听到这里,千无缺心中稍安,喃喃道“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们母子。他们母子现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们。”千无缺只想尽快回到韩胜男和孩子身边。 万人敌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他们母子后来分开了” “分开了?孩子现在才十四岁,还未成年,怎么就分开了?”千无缺闻言大惊。 “就在我们回到别院后的第三天,枫桦突然找到我和韩胜男,说听院里的奴婢谈起千秋帮,说那是天下闻名的大帮派,问我是不是;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问我他的父亲是不是千秋帮的少帮主千无缺。”万人敌脸上呈现出回忆状。 “他问起我了?”千无缺也很疑惑。 万人敌点点头,继续道“我当时没有为意,就说是的;然后他问我你消失之前有没有孩子。我当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回答说你还没成亲。然后他就做出了一个让我和胜男都大出意外的请求。他说想回千秋帮,让我去你父亲那里给他作证,他是你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他要回千秋帮?”千无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措手不及。 万人敌点点头,继续道“当时我和胜男都被震惊了,胜男很生气质问他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贪图千秋帮少帮主的位置?枫桦咬牙不语。胜男见状,就又要打他。就在那时,枫桦说他再也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他要离开自己的母亲。这句话,狠狠地伤了胜男的心,那一刻她也许真的后悔以前那么对枫桦了。” 听到这里,千无缺眼圈已经红了,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 万人敌继续道“我劝了孩子两天,胜男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变得温柔了。但是孩子就是铁了心要回千秋帮,根本不听我们的话。最终我没有办法,把他带去千秋帮。在离开那天,枫桦踏出房门后,再也没有回头看过胜男一眼。我走出很远,也能听到胜男的哭泣声。在去千秋帮的路上,枫桦对我说,见到他的爷爷,就是你的父亲后,说他的名字叫风华,而不是枫桦,因为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这句话又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千无缺的胸口 万人敌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为了让你父亲接纳这个孙子,因此我见到你的父亲后,将事情的全部告诉了他老人家。老人家相信了我,虽然很痛心,但是最终还是接纳了这个孙子。” 千无缺闻言才心中稍微安定,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我明白了,那么这两天此间事了,你先带我去见胜男,我……” 万人敌却苦笑地摇摇头,道“来之前,胜男找过我,她说若你没死的话,肯定会来这里观战的。见到你以后,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经过,但是她不想再见你,让你不要去找她。若你真的想弥补什么的话,那么尽快回千秋帮,你的父亲近期身体不好,现在你的族人,就是你的那些所谓的旁系叔叔们以千秋帮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来继位帮主为由,拒绝承认风华的身份。胜男这些年一直在关注着风华的近况,知道他非常渴望这个帮主之位。胜男要求你马上回千秋帮,继位帮主后稳固千华少帮主的位置。总而言之就是,千华无论要什么你都要尽力地给他。因为这是——这是你欠他们母子的。” 听到这里,千无缺用手背抹去眼泪,一字一句发誓道。“好,既然胜男不愿意见我,那么你给我带话给她,她这次让我做的,我会全部做完。孩子要的,我都会给他。只要有我一天,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这是我给她的承诺!” 第101章 疗伤 千无缺虽然不喜欢争权夺位,但是出于对韩胜男和千风华的愧疚,千无缺观摩完徐东征和萧西伐的巅峰一战后,就立即赶回千秋帮。 千秋帮当时真的很乱,老帮主千思虑病重,少帮主千无缺失踪十五载,而老帮主属意的帮主继承人竟然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千风华,这让这个武林中光芒万丈的百年世家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老帮主千思虑很为难,他只有千无缺这个儿子,他也相信万人敌和自己说的话,因此也坚信千风华就是自己的亲孙子。其实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千思虑很喜欢千风华这个孙子,这个孙子跟千无缺不一样,他有野心,有能力,也足够的刻苦,比起千无缺更适合做千秋帮的帮主。 因此老帮主力排众议,铁了心要让千风华继位,老帮主最大的依仗就是:之前为了让千无缺能做一个甩手掌柜。老帮主极力栽培千聪,之前的布局现在得到回报了,作为大管家的千聪坚定地站在千风华这一边。 但是千秋帮贵为天下前三的大帮派,族内关系盘根错节,嫡系、旁系的千姓男丁接近千人,单凭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帮主及一个旁系的大管家千聪还无法让所有人接受。一时间,千秋帮这个百年武林世家处于风雨飘渺之中。 就在这个敏感时刻,千无缺回归了,他回归后名正言顺顺利接管了千秋帮,成为新任帮主。 千无缺这个帮主,只是一个过渡帮主,他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准备让位于千风华,因此千无缺是对儿子完全放权。五年后,不足二十岁的千风华便实质掌舵了千秋帮这个庞然大物。 千风华掌权后,对帮内反对势力进行镇压,并采取了与天鹰帮一样的措施,即全力向朝廷靠拢,千秋帮在千风华的带领下,成为仅次于江南马家的豪门大族。 千无缺虽然对儿子靠拢朝廷的做法有所微词,但是出于对他们母子的内疚及补偿的心理,最终也没有实质的反对。 但是朝廷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孙皇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给你的便利是需要你回报的。比如这一次对峰山一战,千秋帮便被征召去剿灭前魏势力,最终千风华还赔了一条性命。 这样,千无缺对韩胜男的承诺便落空了,最悲哀的是,韩胜男听闻儿子身死后,激动之下还中了风,生活难以自理。 想到这些,千无缺长长地叹息着,眼眶中藏着泪水。 “前辈,你中了玄阴毒和幻神雾,现在觉得怎么样?”展绍关切的声音响起。 “我刚才运功调息过,幻神雾应该只是短时间乱人心神的毒雾,现在已经被我内力逼出,不大碍事。身体上最大的问题是那个玄阴毒,我现在虽然已经将寒毒压制住,但数条经脉犹如被冰封一般,恐怕即使能恢复,最多就是勉强还能达到八级左右。”千无缺神情萎靡道。 “前辈不要担心,这种情况其实十年前我也遇到过,当时我也是中了戴一鸣一掌。中掌后有好几年,我的境界跌了,只有八级初阶左右。但是幸运的是,在疗伤期间,晚辈领悟了一套运气心法,可以帮助恢复。”展绍道。 “真的,真的有此心法?”千无缺闻言大喜。看到展绍点头确认后,千无缺心中不禁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那这套心法,展兄弟可以传授与我吗?”千无缺目光灼灼,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的,但是这套心法由本门秘传心法演化而来,晚辈在未得恩师批准的情况下,私自教授已经是违反门规。因此,希望千前辈不要外传。”展绍正色道。 “这点你大可放心,这种江湖规矩我还是懂的,功法只限本人知道。而且我与你师父乃是旧识,相信他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之下传功与我,他也会理解,不会责怪你的。”千无缺保证道。 展绍点点头,在千无缺对面坐下,也不再矫情,将心法缓缓说出。 千无缺能达到宗师级别,领悟能力当然很强,当他听完全套心法后,立即运功调息。心法果然奇妙,练习了一次后,千无缺已经觉得经脉的冷意仿佛消失了不少。虽然离完全恢复还是相差甚远,但是起码是看到了希望了。 千无缺激动地道“谢谢展绍小友,功法的确玄妙,我觉得好多了。” “前辈言重了,能帮到前辈是绍之荣幸。”展绍微笑道,说完,展绍沉思片刻便换了一个话题,道“不知道千老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千无缺沉吟了片刻,恨恨地道“戴一鸣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在完全恢复前不能回千秋帮。现在的千秋帮是由风华的儿子千千万在打理,我去警告孙儿提高警惕后,就会隐居起来。虽然戴一鸣贵为九级宗师,但是我千秋帮百年根基也不是吃素的,族中有多位八级强者,六七级更是不计其数。再加上躲在暗处的我,量戴一鸣也不敢轻举妄动。” 展绍闻言点点头,心里也认为这是最合适的安排了。想到这,展绍向千无缺抱拳道“那么,在下祝前辈事事顺景,由于光风现在处于虎狼环视的境地,在下离开他有一段时间了,我实在不放心,因此想就此与前辈别过。” 千无缺感激地回礼道“如此,展兄弟我们就先此别过。今天你出手相救这个人情我会记下来的,日后若你或展光风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展绍也不矫情,向千无缺抱拳行礼后,转身独自走下了山坡。 由于认定救走千无缺的是桂子逸,戴一鸣并没有继续追踪,心事重重的他也没有回到府里,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东圩山脉的温泉群。他对这里的温泉很熟悉,很快找到了那个温度最高的温泉,全身没入其中,并且将自己的后背贴着不断涌出炽热温泉的泉眼。 普通人的皮肤若接触到这么高温的温泉,皮肤会瞬间溃烂。但是戴一鸣却全然不怕,相反希望这种温泉的温度能更高温一点。 虽然凭借着智计及谋略,戴一鸣算计了九级宗师千无缺,让千无缺中了玄阴毒,并且让其吸入了幻神雾,但即使这样,戴一鸣在对敌千无缺时完全不敢托大,与对方硬碰硬的对掌时,戴一鸣是全力出击的,调动全身的玄阴功功力。 这种玄阴功,在戴一鸣未达到九级时,是一种非常好的助力;但是达到了九级后,戴一鸣每次运功,就会受到这种功法的反噬,全身经脉犹如冰封一样,在戴一鸣身边的温泉甚至会短暂出现冰封的情况,但泉眼不断地供应热水,结冰后的温泉又迅速融化。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时近正午,戴一鸣突然“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是被寒气裹挟着的,可知戴一鸣身体内的寒气有多么的强烈。随后,戴一鸣的眼睛、鼻子、耳朵都渗出鲜血,样子极为恐怖。 泉眼还在不断地补充着炙热的温泉,不断冲刷着戴一鸣身上接近冻僵的经脉,这让吐血后的戴一鸣感到舒服多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戴一鸣才缓缓吐出体内最后一口寒气。 又过了半晌,戴一鸣才缓缓地睁开满布血丝的双眼,他看着温泉中倒映的自己七窍流血恐怖的面容。双眼眯成一根线,牙关紧咬,拳头紧攥,心里暗自下决心,无论如何要逼展光风交出升级版的易元经心法。 第102章 大黄室韦被袭 草原上,虽然已经到了正午,但是因为是寒冬的缘故,因此太阳的位置并不高,正懒洋洋地挂在半空,无力地散发着阳光,为草原大地驱散着寒意。 大黄室韦部的传统牧场上,寒风呼啸,将草原上的旗帜吹得咧咧作响。 游牧民族注重实用,聚居地一般不会有太多的旗帜,这里是大黄室韦的首领的驻地,出现的这么多旗帜本来就不很正常。 没错,旗帜不是室韦传统的族旗,而是上日下月的辽国日月旗。 旗帜下,是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这是东辽最强的军伍:皮室军。 一匹神骏的大白马正漫步走在这些旗帜中,大白马上的主人神情严肃而冷峻,赫然是东辽帝国未来的接班人:耶律破睦。耶律破睦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地上的横七竖八,死后依然交缠在一起的尸体。 耶律破睦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偷袭,皮室军居然损失如此大。 辽国实施的是全民皆兵政策,男子凡十五岁至五十岁皆为军,全国号称有120万的军队,这些军队从战力及与朝廷的亲疏度来分,可以分为?御帐亲军、斡鲁朵、部族军和属国军四类。其中御帐亲军是皇帝的近卫军,大约十万人左右,是东辽的核心战斗力,而御帐亲军又可细分为皮室军和属珊军两部分,皮室一词在契丹语中是\"强壮”的意思。 皮室军编制一直不多,一般只有三万人左右。四百年前,就是这支皮室军趁中原宋室内乱之际,单军直进,穿过宁睦沙漠和睦北平原,捣破睦州城防,势如破竹攻破宋都城。此后,又是皮室军所有将士,兵不卸甲一直追杀宋末帝,最后逼得宋室君臣在粤州的崖山跳崖殉国。这是草原民族第一次完全入主中原,皮室军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在西辽晚期,正是皮室军内部腐朽,战力每况愈下。魏高祖手下猛将、徐东征之祖徐遇春数次正面击败皮室军,尤其在睦州平原一战中,徐遇春怒斩辽国北院大王萧凛挞,皮室军除一千多人护送辽帝逃走后,其余被悉数歼灭。 毫不夸张地说,这三万皮室军决定了大辽的兴衰成败。 自从退居草原后,东辽重新训练了这支军队,时刻准备着西伐中原。但就是这支装备最好、平均体格最为强壮的皮室军,利用议和作为隐蔽,采用突然袭击的方式,依然死伤近五千人,才将这大黄室韦的老窝端了,要知道这个部族连上女子才不足万人啊。 是大黄室韦太强?还是自己的这支皮室军无法与其先辈相提并论?耶律破睦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很烦。 身材矮小的青衣人的心腹小伍正在耶律破睦的身边,汇报着搜索的情况:“报少主,牧场方圆五里都查找过了,见不到那批货。” 虽然已经预判了结果,但听到这句话时,耶律破睦脸上还是不由得一阵抽搐。 耶律破睦知道冤枉大黄室韦部了,那批兵器并不是流入了大黄室韦部族。其实从昨晚的偷袭时,他已经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若大黄室韦真的拿到睦州流出的那批大魏兵器,那么他们肯定不可能不马上装备用起来。草原各部族经常发生因争夺牧场而打斗,因此不可能将兵器囤起来而不用的。若大黄室韦昨晚真的装备了那批兵器,那么昨晚的偷袭,己方的伤亡会更大。 这个时候,前方队伍出现一阵的吵闹,隐约间听到有一个宏厚的声音在骂咧咧。 不多久,亲信王宇与几个亲卫用一根麻绳套着一个满身是血,身体魁梧,满脸胡子的中年大汉的脖子,拉拉扯扯地走了过来。 那个被绑住的中年大汉,看到骑在马背上的耶律破睦就破口大骂道“耶律破睦,你好卑鄙,居然打着说和的幌子,来偷袭我们。你算什么草原英雄?你还讲信用吗?” “住嘴,看到少主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还不快点跪下。”一旁的王宇,看到主子被骂,冲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然后一脚踹在大汉的膝盖窝,将对方踢翻在地,跪在王宇跟前。 “我不守承诺?寅尼吉你自己掰手指算一下,这二十年来,自从你当了大黄室韦的酋长后,反反复复叛我大辽多少次?又重新臣服了多少次?你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这次,老子就是不再相信你了,就是要把你一锅端了,以绝后患。”耶律破睦喝斥道。 “你说我出尔反尔?耶律破睦你们才是那个出尔反尔的人。没错,之前我们是和过三次,也叛过三次。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叛?你心里难道没有半点心数吗?我们族人只是希望能保住这一块牧场,还有族人人口可以自由发展。但是你契丹一直视我们为心腹大患,一直不愿意遵循和议,就拿上次会盟来说,我们按照约定,首先撤出了塔里木河以东的区域,但是和约上你们承诺的塔里木河以南的土地却迟迟不退换给我们,那样我们才反的。”寅尼吉怒喝道。 “塔里木河以南那一块原来就是乙室部和你部共有的牧场,若全部归你室韦,我如何向乙室部交代?”耶律破睦反唇相讥。 “要是你做不到,为什么当时答应我们?骗我们同意?”寅尼吉怒喝道。 将塔里木河的所有牧场归室韦所有,这的确是白纸黑字的条款,因此耶律破睦一时无语,只是鼻子冷哼一声。 寅尼吉看到对方沉默不语,更加生气,挣扎着站起来,继续骂道“还有这一次,条件我们的都谈妥了,我们现在不要求全部塔里木河以南的所有牧场,只是要求塔里木河以南,腾丁山以东的这部分,腾丁山以西的可以给乙室部。这次为了和约能真正履行,所以我们都同意让敌烈、女真、唐古三部派人来见证。没想到,你居然背信弃义,夜间发起对我族的屠戮。现在连其他各部的观礼人都被你们杀了,我看你怎么跟其他部族交待!” 听到这句话,耶律破睦不由得一阵头疼,这是他最烦的事情。 就在这时,东北角扬起漫天的飞尘,是一支骑兵快速靠近,耶律破睦认得这支骑兵,不由得内心一阵忐忑。 骑兵迅速靠近,耶律破睦的士兵明显也认出这支骑兵,自觉地往两边分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先士卒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旋风式地跑在最前面,其右手仿佛还提着什么东西。 魁梧汉子人马合一冲到离耶律破睦只有十丈之际,猛地两腿一夹,手上缰绳一拉,这匹正在快速向前冲的高大战马便马上收步,堪堪在离耶律破睦只有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显示出极为高超的骑术。 魁梧汉子勒定战马后,右手一扬手,一团漆黑便从他手中甩出,抛出物着地后便一直翻滚,最后在耶律破睦面前才停下来,那是一颗狰狞的人头。 “别刺,我的儿啊”看到地上滚落的人头,一旁的寅尼吉便疯狂地冲了上来,抱着地上的人头疯狂地哭道。 同时,那个魁梧汉子的声音响起“少主,幸不辱命,萧术者已经将别刺的人头割下。” 耶律破睦闻言仰天长笑,昨晚战斗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他看着正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寅尼吉道,讥讽“寅尼吉,你最能征善战的儿子已经被我擒杀。你们大黄室韦完了”。言罢,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一旁的王宇马上恭敬地递上自己的弓箭。 “耶律小儿,还我儿来,我跟你拼了”看着自己的杀子仇人拉满了弓弦,寅尼吉毫不畏惧,他疯狂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扑向耶律破睦。 耶律破睦嘴角勾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右手指一松,长剑离弦飞出,准确地贯穿了寅尼吉的咽喉。 战斗是残酷的,胜利后清点战利品无疑是喜悦的。此刻,大黄室韦部族的上空弥漫的是皮室军欢笑声。他们有的正在拉扯着大黄室韦部的女子们急不及待地找地方欢好;有的正嘻嘻哈哈地宰杀着大黄室韦族的牛羊。 对于士兵们的行为,耶律破睦完全没有制止,这是草原的规则,胜利者的规则。 耶律破睦没有参与到士兵们的狂欢中,他心里烦躁不安不安: 第一个不安的地方是:那批货究竟是哪个部落拿走了?根据睦王提供的线索,那批货只能从塔斯湖装卸,然后沿着塔里木河流出,首先流经这里,也即大黄室韦的传统牧区,然后流过人迹罕至的沙漠后,会流入西京,由于西京有河道治理官,因此接货人只能在流进西京前将货物取走。之前之所以笃定是大黄室韦拿到这批货,也源于这个原因,大黄室韦是最可能拿这批货的主。现在已经证明了大黄室韦是冤枉的,那么究竟是哪个部落取走那批军备?耶律破睦想不通。 第二个不安就是:这次的会盟,大黄室韦邀请了敌烈、女真、唐古三族共六人来观礼,在昨晚的突袭前,耶律破睦是做了精心准备的,他本打算留下这三族的六人,以便找到那批军备后,当着这三大族代表的面数落大黄室韦其心可诛。但是,由于战场上讯息万变,当耶律破睦完全控制中帐时,女真和唐古四个观礼人已经死了,不仅死了,还死的很惨,四个人有两个扑在了营帐的篝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另外两个则是刚逃出了营帐,就被慌乱的人流踩踏,脸部浮肿,若非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根本识别不出来。如何向这两个部交代是一个头疼的事情,弄不好,让其他部族都不相信大辽朝廷了。 第三个不安是:由于突袭发生在草原上,在这里,人只要骑上马就可以逃,所以走丢一些人不出奇,但是偏偏走丢了三个不该走丢的人,这三个人便是敌烈部的两个观礼人及宁巴道。宁巴道是寅尼吉最小的儿子,也是寅尼吉九个儿子中唯一跑掉的人。他的失踪跟敌烈部的两个观礼人是否有联系? 想到这,耶律破睦心里猛然一惊,他知道第一点的答案了,敌烈部才是接货人。想到这里,耶律破睦掌心不由得出了一把汗。 跟大黄室韦一样敌烈部同样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特别是他们的首领马库斯,是少见的雄主。耶律破睦越想越惊,他基本已经还原了整个事情的真相:敌烈部已经猜到自己会对大黄室韦动手,因此做了准备,提前控制了宁巴道,待自己发起突袭时,就掳走了宁巴道。之所以选择的是宁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宁巴道年纪最小,而且据说性格最为软弱。通过宁巴道,敌烈部就可以轻易整理大黄室韦的残部及其他几支在外放牧的族人。 想明白后,耶律破睦眼睛眯成一条缝“敌烈部,你们想造反吗?”。 耶律破睦眼中流露出凶狠,他跺跺脚,是时候要好好谋划一下了。他从怀中抽出一卷书信,是睦王写给他的,书中除了向他通报一个名叫王忠的商人将一批军备运进了大辽外,还有就是一个邀请,邀请耶律破睦到睦州赴宴。 耶律破睦嘴角泛起一丝阴恻恻地笑意,郑三桂吗?这几年你在辽吴之间左右逢源,真的过得好不自在啊?居然还敢邀请我来了,这次即使是鸿门宴,我耶律破睦都要闯上一闯。也许,这次宴会之后,你再也不能两头讨好了。 耶律破睦静静地在思索,远处的一个隐秘山坡上,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一片狼藉的大黄室韦族地。一个大约十三岁的孩子攥紧了拳头,他左脚天生残疾,不能像同龄人那样学骑马,为此被族中同龄人耻笑,哪怕他的名字叫宁巴道,寅尼吉最小的儿子。在草原上,人民只是相信实力,在自身没有实力时,更高贵的血统都不顶事,为此孩子一直很懦弱,比族人要怕事。 但是,现在的这个小孩子心里却没有半点害怕,有的只是愤怒,若非身边的两个身穿敌烈部的人拉住他,他早就想冲进去找那个叫耶律破睦的人算账了。 这个孩子,一夜间长大。 第103章 殚精竭虑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灵。 四季花茶馆的掌柜做梦都没想到,自从展光风的事情被坊间传唱之后,本馆槐花茶的销量一下子翻了好几倍。不仅如此,一直不大受人注意的“槐花房”更是一席难求,很多人都指定要订这间房子宴客。现在距离过年还有那么几天,但是槐花房的订单已经到了正月中旬了,在宁锦城这里,寻常的人是很难订到槐花房的。 袁乾罡当然不是寻常人,此刻他身穿一身锦袍,气定神闲地坐在房间的主位上,仔细地看着一叠书纸,每张纸上都有一首诗,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子作品。 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陆磊就坐在袁乾罡对面,右手旁的茶几上摆着一大叠厚厚的书纸,那是睦王让他交给袁乾罡关于梁半城、王忠等人的偷运兵器一案的报告。 陆磊进来时,袁乾罡已经在读诗,袁乾罡也看到了陆磊,但只是抬头微微一笑后,就继续读自己的诗。 陆磊也不打扰袁乾罡,静静地坐下来,慢慢地等着自己的师兄。 陆磊很享受现在这片刻的安宁,自从宁锦城发生军械偷运案后,展光风带领的团队不断地捉人、盘问,后来更加是大张旗鼓地查找梁半城和王忠两客商间的密道,甚至掘地三尺,害的人人自危。这个时刻,整个宁锦城暗流汹涌,一片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在槐花房这里,袁乾罡身上那淡然的气魄,仿佛化为一扇无形的屏风,将外面紧张气氛完全屏蔽。 过了良久,袁乾罡抬头笑道“陆磊,这些都是薛较姝写的诗。这段时间,她走访了部分关隘,看到了真正的边防战士,最终写成了这几首边塞诗,写得很不错,特别是这首,你看看。”说罢,袁乾罡抽出其中他认为写的最好的诗词递给了陆磊。 陆磊接过一看,是一首五言诗,文曰:闻道边城苦,今来到始知。羞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聊聊二十字就把边关的苦描写了出来,不由得赞叹道:“西雪果然名不虚传啊,才艺俱佳!” 袁乾罡慢慢地卷起剩下的诗文,叹道“允儿的诗词虽然也算是当代翘楚,相比起当今大文豪也不遑多让,但允儿的长处在于志异小说的情节构思上,尤其写情方面,可谓扣人心扉。但单就诗词一道而言,薛较姝在诗词的造诣的确在允儿之上。” “如此才女,师兄真的狠心毁去?”陆磊试探着问。 “师弟,可记得我跟你说过,在天衍窥国大阵中,我看到了那篇最终让展光风失去理智,最后携手郑端诺和戴怜星硬闯皇城的《望夫石》一诗吗?那首诗后来证明不是允儿所写”袁乾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陆磊仔细回忆了一下,皱眉道“师兄怀疑那篇诗歌是薛较姝所写?” 袁乾罡点点头,脸色严肃地道“前段时间,我发现薛较姝频繁与允儿谈话,都在试探允儿与展光风的往事,允儿天真烂漫好不提防,真的是和盘托出了。因此知道展光风与允儿过往,并且由此文采写就那首诗的,只能是薛较姝了。” 陆磊看师兄如此笃定,心中暗叫一声“可惜”,便不再多语,指着自己带来的那叠文章道“这些就是王忠、梁半城偷运军备一案的报道。” “哦?这个展光风办事倒是挺干练的。”袁乾罡笑着,展开了书上那一叠报告。 袁乾罡看的很仔细,脸上毫无异样,直到他看到了牛塘那部分。 小半时辰后,袁乾罡缓缓合起书纸,低声叹息道“牛塘可惜了,没想到展光风仅仅凭其家仆一个月内到半城的一个不起眼店铺两次,就把牛塘给揪了出来。为了把他扶持到郑三桂最精锐的宁锦铁骑任书记官,陛下和我着实花了不少心血。睦王这次的布局,无非就是借展光风的手,除去牛塘他们,以此让展光风与陛下交恶,让他只能投靠他睦王。从牛塘这个点来看,睦王的目标还是实现了一点的。至于李华与邹城嘛”说到这里,袁乾罡低头不语。 陆磊明白袁乾罡的意思,李华与邹城本就是明桩之一,因为既然睦王早就知道梁半城的身份,岂会不提防梁半城的接头人,所以李华与邹城是必须牺牲的,不是李华可以王华,不是邹城也可以是张城。 “那么这三人的结局如何?”陆磊低声问道。 袁乾罡叹气道“现在朝廷和睦王都还没撕破脸,因此表面上依然是同仇敌忾,共御东辽。所以我会向陛下建言,这三人一起抄家。不过,这三人从潜伏睦州开始,早已做了最坏打算,他们在睦州的亲人其实并不多。” 虽然早已知道牛塘三人的结果,但是现在听到袁乾罡也如此说,陆磊心中还是很难受,但是他知道袁乾罡的心里会更加难受,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亲手安排到睦王的身边的。因此他苦笑劝慰道“师兄也不必伤怀,这种政治斗争牺牲在所难免,他们的付出不是没有收获的,起码梁飞黄等五人会给他们陪葬。” “梁飞黄算哪根葱?他们五人要么贪,要么蠢,梁半城之前与这些人交好,目的就是为了迷惑郑三桂,故作迷阵的。这些人岂能做牛塘这些忠勇之士的陪葬品?”说到这里,袁乾罡面露厉色,狠狠地道“要陪葬,那么就用耶律破睦项上的人头吧!” 陆磊凝低声问道“看来这次师兄真的是要不惜代价除去耶律破睦这个心腹大患了。” 说起耶律破睦,袁乾罡脸色因激动而变得潮红,他低声道“按照原来的历史,耶律破睦协助郑三桂取得天下后,会反戈一击,直接覆灭华族政权,从而使得大辽再次入主中原。所以此人最可恨,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视着袁乾罡双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果决,轻声问道“耶律破睦乃东辽的继承人,师兄这次有多大把握?” 袁乾罡眼中寒芒闪动,轻握右拳道“十足,这次不仅耶律破睦要死,东辽赖以生存的皮室军也会一并覆灭。此战后,东辽二十年来不会再有东山再起,而燕王对太孙的威胁也会消除;郑三桂失去了东辽这个大靠山后,再无叫板朝廷的机会,希望他就此知难而退,好好与媛媛过好下半辈子。这也是我这个父亲能尽的最后责任了。” “你默默为媛媛做了这么多,但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你甘心吗?”陆磊惋惜地问。 听到这句话,袁乾罡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神色,道“自从接过师傅衣钵以来,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是父女反目,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陆磊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问道“师兄刚才你说燕王的威胁也会消除?” 袁乾罡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道“皮室军的实力岂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总要付出代价的。” 陆磊沉吟片刻,瞬间想明白了,叹服道“师兄为了华族的安宁,真可谓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师兄如此高义,请受陆磊一拜”。说完,站起身来,退后一步,长揖到地。 袁乾罡见状,马上站起来,扶起陆磊道“师弟莫要多礼,这是我无土门的责任。以后这个责任要靠师弟来担当了。” 陆磊语气肯定地道“师兄放心,磊责无旁贷。” 袁乾罡欣慰地点点头,突然他觉得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陆磊见状大吃一惊,马上上前搀扶。 “哇”的一声,袁乾罡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 陆磊马上将袁乾罡平放在地上,着急地道“师兄,师兄,你觉得如何?” 虽然每一寸身体都剧烈的疼痛,但是袁乾罡还是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他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陆磊,牙关紧咬,就这样过了一刻多钟,才吃力地道“没事,我不会现在就死的。” 陆磊点点头,安慰道“师兄莫要逼自己太紧,谋虑可以从长计议。” 袁乾罡痛苦地摇摇头,道“时间不多了,现在东辽未大举西侵、郑三桂未反、燕王依旧臣服朝廷,都基于一个条件” 陆磊知道自己的师兄说的是什么,他点点头,接着道“我明白,这个条件就是陛下依然健在。” 袁乾罡宽慰地点点头,道“孙世民,这个人我没看错,他的确是这个时代的最强者,可惜,他现在只剩下不足三年阳寿了。时间留给我们不多了……” 第104章 兵出睦州 燕王府议事厅。 燕王孙棣、世子孙高炽、孙高煦、谋士姚孝广、大将军张子玉、卫指挥使董重山等核心人员悉数齐集。 燕王面色凝重地端坐上首看着下首众人。 所有人面色也非常严肃,显然还未从刚才传阅的信件缓过神来。 信件是国士袁乾罡送来的,信封里面有两封信,第一封是孙皇的亲笔信,上面写着一行字:钦命袁乾罡为特派钦差,代天巡察东北境,如朕亲临,燕州郡军民悉听调遣。信后加盖了玉印。 另一封则是袁乾罡写给燕王的:请燕王见信后,令张子玉大将军组织一万朵颜三卫,化整为零,秘密乔装,西出睦州。正月十五前到东圩山脉流云坡集合,无须携兵带马。 “对这封信,大家怎么看,都说说吧”。看到众人都传阅完了信件,燕王率先问道。 “父王,我觉得这个信有很多疑问”次子孙高煦率先道。 “哦?煦儿说说看”燕王鼓励道,这个次子无论是体态还是魅力都像极了年轻的自己,燕王非常喜欢这个次子。 孙高煦看到父亲灼灼殷切的目光,心情激荡,道“臣儿以为,袁乾罡现在为世人所知的身份是睦州之行的钦差,他睦州之行的目的有三个,一是对睦王的,包括将今年的岁赐交给郑三桂,并立郑端熊为‘镇睦将军’,同时对于受到惊吓的郑端允进行慰问;二是对戴一鸣的,擢其升为公爷;三是赦免展光风并让其继承展绍的‘仗义男’爵位。如今袁乾罡突然出示皇爷爷的秘旨,而隐秘身份居然是巡视东北境特派钦差,而且秘旨的落款日期明显是袁乾罡出访睦州前已经定下的。所以孩儿认为皇爷爷本次所谋极大,是提前准备好的,孩儿甚至大胆猜测……”说到这里,孙高煦脸上泛起一丝红意,有点忐忑地看看自己的父亲。 燕王赞许地点点头,鼓励道“煦儿尽管说出自己的见解。” 得到父亲的鼓励,孙高煦很高兴,马上道“虽然孩儿不知道具体安排,但袁乾罡本次要求我们派出最精锐的朵颜三卫,并且无须携带兵马,证明这些东西袁乾罡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我们人去了就可以了。联想到前段时间袁乾罡到了睦州后与郑三桂的明争暗斗,孩儿大胆猜测,这次行动估计针对睦王的,没准是让我们乔装成东辽骑兵扣关,吸引睦王的兵力。而袁乾罡到时会安排其他中央神策军潜入宁锦城。这样里应外合之下,一举将睦州真正置于朝廷的管辖范围。……”孙高煦自知这种猜测的确过于胆大,说到这里,有点心虚地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 这个猜测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的确这个猜测过于惊世骇俗,超出了常理。 燕王听后笑道“煦儿联想的确丰富,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叹“煦儿毕竟才刚满十五岁,还是个孩子,稍显稚嫩,还需要多加历练。” 燕王转头望向长子,道“炽儿也说说你的意见。”对于长子,燕王是矛盾的,长子虽然较次子沉稳,但无奈体态臃肿且有脚疾,因此燕王内心并不喜欢,所以先咨询了次子的意见。这种表达意见的机会,越到后面,越难提出别人没有想到的东西。 孙高炽眉头一皱,稍微整理了思虑,道“炽弟的前半段对袁乾罡的出行目的等分析,孩儿是认同的,也认为皇爷爷本次所谋极大。但对于后半部分的猜测,孩儿不敢苟同。” 燕王眼中闪过一丝期盼之色,温声道“炽儿你继续说。” 孙高煦闻言,脸色微红,心中却打定主意,只要兄长说错了,他会马上反驳,他不相信兄长就比自己有见识。。 “虽然现在郑三桂在睦州更像是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土皇帝,但睦州是我们华族抵御草原各族的最有力屏障,因此没有十足把握,或者没有解除东辽的威胁前,皇爷爷不会如弟弟所猜测的那样先动睦州的。”孙高炽道。 燕王脸上流露出欣慰神色,行大事者,需要知道轻重缓急,这点长子的确比次子做得好,次子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了。因此微笑示意长子继续说下去。 得到父亲的肯定后,孙高炽信心上来,继续道“我们都知道皇爷爷极为相信袁乾罡,因此调动我军精锐的事情肯定是袁乾罡出谋的,孩儿认为要先揣摩对方的用意,首先要明确对方的立场,因为立场决定了他的态度及行动” 燕王赞许地点点头。 孙高炽接着道“虽然袁乾罡一向低调,轻易不显示自己的立场,仿佛不希望参与到父亲和皇太孙的争斗中。但是孩儿认为,从我们的渠道得悉,袁乾罡之前力促皇太孙娶郑端允。单从这件事来看,这人内心是偏向于皇太孙的。今天的这两封信,更加证明了我心中猜测。” “哦?炽儿继续说”燕王眼中闪过欣慰,鼓励道。 与孙高煦得到父亲表扬后就显得格外兴奋不同,孙高炽脸上没有任何喜色,正色道“正如王弟所言,皇爷爷的秘旨的日期显示是袁乾罡出行之前,那么就是这个行动是皇爷爷早与袁乾罡计划好了。但是既然是要求我州派军相助,为何皇爷爷不直接将秘旨直接颁发给我们,而是让袁乾罡转交呢?” 燕王微笑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心中暗赞“炽儿还是看出问题了。” 孙高煦内心却喊糟,心中暗骂自己为何没有看出来这个问题。 孙高炽继续道“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圣旨只有在一定的条件才会发给父王,而且什么时候发,怎么发全由袁乾罡自行确定”说到这里,孙高炽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皇爷爷之前给睦州各道圣旨的内容,对此我们之前也分析过,其中孩儿认为最重要的是挑起睦王的嫡庶之争,在睦州埋下不安定棋子。对此,睦王反应非常强烈,颁旨后立即确定其嫡子世子的地位,相当于给了嫡子一系左军司马一颗定心丸。事情发展到了这里,皇爷爷完成了出手试探,睦王也算是接招了。那么对于睦王的这个应对,相信皇爷爷肯定有后招的,因为不可能只试探没应对后招的。现在看来,皇爷爷的后招就是这道秘旨后面的行动。” 燕王听到这里,不由得抚掌称赞道“炽儿分析的头头是道,继续说。” 孙高炽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道秘旨说白了就是让袁乾罡便宜行事,可针对睦王的反应做出相应的应对。现在袁乾罡直接让我们秘密派出朵颜三卫的大部分力量出睦州,这么大的人员派出,所为何为?”说到这,孙高炽叹气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袁乾罡这是要我们突袭东辽,以破睦王的最大依仗。” “突袭东辽”这句话一出,朱子玉、董重山长出了一口冷气。若真的兵出睦州后,除东圩山脉外,其余地带就是广袤的宁睦平原,在平原上与东辽打马战,想想头皮都发麻。 “突袭东辽这个猜测我也认同。但为何炽儿说据此就断定袁乾罡心中其实是偏向皇太孙那一方呢?”燕王脸色平静地问道。 “父王试想,支撑我大吴的有三大军队,分别是睦州的宁锦铁骑、中央神策军和我们燕军。而燕军最强的战力在朵颜三卫。现在袁乾罡指定我们朵颜三卫精英尽出与东辽血拼,而不是让驻守在青州的部分神策中央军行动,这无异于消耗我们的主力啊。”孙高炽越说越悲愤,语带不甘地道“以袁乾罡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关键,所以我才说袁乾罡此人是偏向太孙的。” 此言一出,孙高煦面色要那么难看有那么难看,他终于明白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色不变的父亲为何看到这封信后,脸色会如此难看了。张子玉和董重山面面相觑,他们两个都是军职,当然知道若朵颜三卫被削弱对燕王意味着什么了。 “袁乾罡偏向于皇太孙,这点我也有预感,并且已有布局,各位无须过虑。其实对于父皇而言,我们的这支燕军同样是大吴的有力倚仗,而且燕州是抵御睦军东进的天然屏障。因此父皇在没有把握之前,是断不会让冒着失去朵颜三卫的。三卫虽然名义归本王统领,更归根到底是父皇的。”燕王脸色镇定,给人以强大的信心,张子玉等人闻言心中稍定。只要朝廷不是不是诚心让自己送死,那么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这时,燕王转向谋士姚孝广道“先生可以说说你的见解吗?” 姚孝广赞许地望着这个自己一心要辅助的人,微笑道“王爷的分析非常到位,我也坚信陛下在没有把握之前,断不会断送我们朵颜三卫。其实这几天,根据睦州的线眼来报,睦州发生了偷运军备案,睦王指派了展光风主理此案。根据通报,那批军备是偷运给了东辽。为此还牵连了睦州一大批官员下马。我总觉得在这个敏感的档口发生这样的事情,绝不是孤立的。联想到袁乾罡要求我们不带兵刃过去,我大胆猜测,那批军备就是为我们准备的。” 燕王闻言微微点头,他接着姚孝广的话题叹气补充道“说起敏感时点,现在也是另外一个事情的敏感时点”说到这里,燕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屋顶的横梁,轻声道“父皇的身体近来不是特别好。按道理,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选择静养的。” 姚孝广陷入了沉思,燕王的话他明白的。吴皇孙世民,堪称一代雄主,亲手建立了大吴这一帝国。他的存在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有他在一天,什么睦王、东辽、前魏都兴不起风浪。现在的皇帝,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就是人生规律,生老病死就是人生规律。按道理,吴皇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到了颐养天年、不爱折腾的时候。那是什么让这个垂垂老矣的皇帝,还激发起要在死前与睦王摊牌,甚至还要冒险派遣燕军深入东辽境内呢?这只有一种解释,皇帝觉察到了帝国的威胁,想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给子孙们解决了这些威胁! 说起吴皇,姚孝广真的很佩服袁乾罡,孙世民还不是吴国世子时,袁乾罡就能慧眼识英雄了。袁乾罡是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想到这,姚孝广抬头看向燕王,望向这个自己决定辅助一生的人。 燕王此刻目光灼灼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语气坚定地道“在下诸公都是本王最信得过的人,无论袁乾罡打的是什么小算盘,但是我相信我父皇。而且我燕州毗邻睦州,朵颜三卫也主要由我州的蒙古、羌、回等擅长马战的民族组成。朝廷此番宣召我军进入东辽国境,也是合情合理的。我辈乃朝廷最倚重的力量,虽然本王不知道父皇的具体谋划,但我相信父皇,相信我们这次若能一击即中,肯定能为我大吴江山奠定万世不拔之基。男儿建功立业,正其时也。” 燕王这番话,说得所有人血脉偾张。这里所有人早已认同自己是大吴的一员,作为带兵统领,他们深知草原的对华族政权的威胁,耶律破魏、耶律破睦、耶律破吴(耶律破魏的最小儿子)、萧西伐,从这些人的命名来看,东辽重新入主中原的痴心不改。前宋失国后君臣的悲惨命运他们早已熟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正面击败东辽,断绝睦王最大依靠,为华族带来百年和平。虽然这一次无可避免会有损失,但是哪支军队能不流血能打造成的?现在还没到与皇太孙争霸,而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制定如何将这一万精锐送出睦州的详细计划了。现在离规定的时间不足一个月,要这一万人乔装打扮,化整为零偷出睦州,那么每天就要转移几百号人,虽然宁锦城是吴辽的互市的所在地,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进出宁锦城,但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是非常考验燕王方面的组织及实施能力的。 第105章 腊月二十八,所有人都怪怪的 北郊民巷其实真的不能算是巷,由于这里聚集了魏末民乱、吴魏争霸时各地逃难的民众,过去十数年间,这里鼎盛期间安置了超过上百万的人口,这还是官方的数字。当时还有很多没有登记的黑户也聚集在这里,有人估计那时人口至少两百万,超出宁锦老城区。 随着大吴的立国,孙皇各项休养生息措施得力,所以有很多流民离开北郊民巷陆续返回故里,但这时的常驻人口也超三十万。 古代城市化率很低,三十万的人口城镇非常罕见,单这一隅之地的人口就可以排入全国十大城市行列了。 大吴国土面积广袤,各地的风俗也不一样,但是对于年二十八这个日子都是非常重视的。北郊民巷由于聚居了不同地方的流民,因此这里就成了一个民俗风情展示角。南方部分州郡的流民习惯“年廿八,洗邋遢”,一大早就开始打扫卫生;而北方州的流民则把全年不舍得食用的白面拿出来,忙着发面,为明天的蒸馒头做准备;而有的中原地区流民则忙于蒸糕蒸馍;也有一些州的民众习惯今天祭祀灶君,因为传说今天是灶君上天庭禀告人间事务的日子。 总之,无论是哪里的流民,今天都是一个专注搞内政的日子。因为今天大家都很忙,没有空招呼客人。因此:腊月二十八,传统忌串门。 戴怜星是一个武痴,除了武道,其他很多东西都不上心,也就是所谓的百无禁忌。所以,一大早,她就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练功服,就直接跑到北郊民巷的展光风的住处。郭红袖年轻时喜欢红色,后来虽然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但是不知道是否遗传,戴怜星也挺喜欢红色的,衣柜里的练功服最多的就是红色。 戴怜星很兴奋,因为她昨晚想到了一个可以协助展光风突破的法子,今天一早就是要找展光风来试试。 展光风已经踏入三级高阶了,其实自从展光风踏入三级以来,在两三个月内达到三级高阶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这要归功于戴一鸣上回隔空打通他的穴道的缘故。这样的穴道贯通对低级武师极为受用,加上戴怜星这段时间的鞭挞及悉心指导,展光风的武功进展以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戴怜星是一个严师,严师有一个通病,就是总不满足弟子的学习进度。所以戴怜星对于展光风的进度还是不满意,她不明白五级以下的初级武阶不就是练一个底子吗?怎么展光风就是不能一下子突破了呢。 对戴怜星的这种高规格要求,展光风很无语,但也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所以也不申诉只能咬着牙跟着戴怜星练习,万幸的是,展光风皮厚。 天虽然还没完全亮,但是因快过年而心情兴奋的安宁和安静两姐妹正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在擦拭着大门为中午的贴年画做准备。 京都人习俗,年二十八,贴年画窗花。安宁虽然比安静要小三岁,但是个头已经跟追平姐姐了。两颗脑袋不时贴在一起又分开,他们一边擦拭,一边嚷着,无非都是你挑剔我擦不干净,我挑剔你擦拭有死角的童语。 小孩子对过年总是憧憬的。 看着两个小鬼头一副忙碌的样子,戴怜星心中一暖,其实她虽然外表清冷,但是内心是渴望这种家庭温暖的,但是在戴府,她的兄弟姐妹虽然众多,但是都会根据娘亲的不同分为不同的派系。而戴怜星的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且母亲从不屑与其他人纷争,所以戴怜星内心一直都感到孤寂。哪个女子真的希望寄情于武道,甘心做一个武痴呢? 正当戴怜星出神地在背后看着两个小鬼头时,感觉敏锐的安静率先感到了不自在,她本能地回过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在他们背后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手里的湿布掉落在地。听到姐姐惊呼,安宁也马上转身,同样被戴怜星吓了一跳。 虽然天还没大亮,但是借助微弱的晨光,两姐妹还是很快辨别出戴怜星来。 “你怎么悄无声息地伫在身后的,像一头女鬼似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对戴怜星一向无好感的安静骂骂咧咧道。 戴怜星苦笑,其实她是想赔笑一个的,但是不善表达的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讨好眼前这个女孩。 “得得,你天还没亮又跑来干什么?”看到对方不知所措的样子,安静不耐烦地道。 “展光风在吗?”戴怜星收起笑容,问道。 “不知道”安静就是想把话给聊死。 戴怜星一脸的尴尬,不知道为什么,戴怜星就是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安静,对方不喜欢自己,但是自己好像也恼怒她不起来。 正在这时,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戴着面纱、穿着一身素白冬衣的杨飞絮,俏生生地出现在戴怜星的面前。 杨飞絮打开门前已经听到了安静的话,她打开门后给了女儿一个板栗,安静知道是母亲出来了,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但是眼睛还是警惕地看着戴怜星。 “戴小姐这么早就过来了,要找光风吗?”杨飞絮一脸抱歉地道。 戴怜星微笑还礼道“姑姑早,我是来找展光风,他在吗?”这段时间以来,戴怜星也跟着展光风叫杨飞絮为姑姑了。戴怜星真心喜欢这个姑姑,她漂亮又有礼貌,最重要的是非常温柔体贴。 “哥哥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虽然内心同样不怎么喜欢这个戴怜星,母亲在此,安宁还是回答道。 “这么早他就出去了?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戴怜星皱皱眉。 杨飞絮表情有点奇怪,迟疑道“他——一早就出去了,外面天寒,要不戴小姐先进屋来坐坐等他回来。”说完,侧身请戴怜星进屋。 戴怜星却摆摆手,道“既然他不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就离开了。她性格清冷,说话也是直来直往的。 杨飞絮欲言又止,她想喊住对方,但是看到戴怜星已经转身了,叹了一口气,心道“戴怜星虽然直爽,但是这样的性格的确不讨喜。本想在门口说话不方便,待引她进屋再告诉与她的。现在,算了,反正要说应该是展光风亲口告诉她的,自己就不越俎代庖了。” “这么早了,展光风能去哪里了呢?不是又跑去堪折楼了吧?若真的去了那里,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借口”戴怜星疑惑地回到府里,不知为何心中有点忐忑,仿佛忘记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怜星,这么早去哪里了?”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戴怜星抬头一看,竟然是戴一鸣,印象中,戴一鸣的语气很少这么温柔。 “哦 ,刚才跑了出去了”戴怜星随口答道。 “去找展光风了?”戴一鸣试探地问道。 戴怜星点点头,她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谁敢说我的坏话,老娘就去揍她就是了。 “你今天就穿成这样去见他的?”戴一鸣有点迟疑地道。 “有问题?”戴怜星很疑惑,她抬起肩膀嗅了一下,确定没有异味。于是抬头疑惑地看着戴一鸣,这时她才发现今天父亲穿了一身素色的白色衣服,印象中,父亲也喜欢红色这样的深色衣服,很少穿这样素色的。 “那找到展光风了吗?”戴一鸣看女儿这个样子,无奈地问道。 “没有,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戴怜星装做一个无所谓的样子道。 戴一鸣苦笑摆摆手,对着还不开窍的女儿道“你母亲好像在找你,你去吧“。 戴怜星想问清楚,但见父亲已经走了,只能作罢。总觉得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 第106章 遥拜 戴怜星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地来到了内府。 “星儿回来了?”刚一踏入母亲的院子,就听闻郭红袖道。 “嗯,回来了。”戴怜星抬头看到了母亲,母亲还是那身素色衣服,只是明显今天把头上的黄铜钗摘了,换成了一支淡黑色色的簪子,更显得朴素。 “你刚才去找光风了?”郭红袖看到女儿这个装束,语气有点奇怪地问道。 “是啊,但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戴怜星不知道为何有点心虚地道,心中在嘀咕:难道我今天的装束难道有问题。 “没碰到那还好,你啊,连你父亲都知道今天要穿素色点。你怎么就没心没肺的呢?做女子这么马大哈可不行。”郭红袖白了女儿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回想着杨飞絮一家的素衣、戴一鸣的素衣、还有母亲今天去掉黄铜的钗子,今天这些人的衣着终于唤醒了戴怜星内心的记忆,她失声道“啊,我记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腊月二十八,还有三天就过年。 “我母亲来睦州后没两年就病死了,我非常记得那天,因为还有三天就过年。”这是展光风初次见到郭红袖时说的话。 今天是展光风母亲杨槐花的忌日。 “母亲你这次真说的我没错,怎么连父亲都记得的事情我却忘记了呢?你说他母亲会葬在哪里呢?”戴怜星明显有点失了方寸,懊恼地责怪自己。 “我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本想和你及展光风一起去拜访一下我大嫂的,哪知道找不到你。这么多年了,她的坟茔就在我身边,我却一次都没有去看望她。”郭红袖也是语带懊恼。 “母亲昨天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戴怜星埋怨道。 “昨晚找得到你才行啊,我等你半天都没有见你回来。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我以为你知道。所以昨天在和展光风商量如何拜祭的事情呢。”郭红袖白了女儿一眼。 “昨晚,我和展光风一起练武,忘记时间了。那个死人怎么不告诉我啊”戴怜星语气有点着急。 “你让别人怎么说?说: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你和我一起去拜祭?这样的话,好像真的说不出来”郭红袖叹气道。 “那怎么办?我不知道她母亲葬在哪里,根本找不到。”戴怜星语气中有点无奈。 “你先去换件衣服吧,我也许知道会葬在哪里。”郭红袖安慰道。 “真的?”戴怜星闻言大喜。 郭红袖点点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我们快点走吧”。 戴怜星换上一套素色衣服后,郭红袖已经在等着她了。郭红袖明显早已准备好祭祀用品,提着满满的一个大篮子,里面不知道放置了一些什么东西。 戴怜星母女都是自在惯了的人,出行从来不带下人。两母女肩并肩走出了公府门,脚下发力,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中。 “母亲,要是我们找不到光风咋办?”戴怜星轻声问道。 “要是找不到的话,我们就遥拜吧”,郭红袖淡淡地道。 “遥拜?朝哪个方向?”戴怜星好奇地问道。 “那里”郭红袖仰起头,看向北面的天空。 在公爷府的某处,戴一鸣凝神望着背面天空,虽然现在天已经大亮,再也看不到那片星云。但那戴一鸣依然郑重地拱手遥遥一拜。 是她首次告诉他那片星云叫思亲之域的。戴一鸣从小就没有父母,也不知道何为亲情。但是当第一听到那片思亲之域的故事后,他双眼湿润了,他不知道父母是谁,之前的经历如何,但是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有父母的,也许就躲在那片星云中,时刻关注着自己。 戴一鸣的确记得今天是她的忌日,他想去她长眠的地方看看,但是他害怕,害怕见她。其实戴一鸣从小就害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名为杨槐花。 杨槐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出身普通农家,武功当然也是普通啦。不,武功不是普通,而是完全不会武功。但就是这么一个女子,是戴一鸣害怕的女子。 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吧,义兄兼师兄展绍先艺成下山,凭借着绝顶的天赋及高尚的人格,很快就在江湖上取得名头,并拜入清官包之拯门下,成为一个出色的捕头。 这一天,展绍回来了,告诉戴一鸣和郭红袖,想带他们两个下山去见一个人。情场经验丰富的戴一鸣很快就想到了也许是去见未来的大嫂,他很兴奋,同时也很紧张。 怀着好奇的心情,他在一个旁边有两棵槐花的破旧房子里见到了那个普通的她。 除了普通外,杨槐花很明显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第一次见展绍的义弟义妹的杨槐花显得很拘束,当看到郭红袖和戴一鸣在打量自己的时候,杨槐花很羞涩地跑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饭去了。展绍反而哈哈一笑,也走进厨房帮忙打下手了。有人说君子远庖厨,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的,当你穷困潦倒时,男子照样会下厨房。 那一刻,戴一鸣内心是极其看不上这个土里土气的杨槐花的,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义兄。 杨槐花父母双亡,只有她和弟弟住在这里,弟弟这几天恰好外出了,所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杨槐花的厨艺很好,也许这是她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吧,那时戴一鸣是那么觉得的。 当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时,戴一鸣抑郁的心情消减了不少。 展绍告诉戴一鸣和郭红袖,杨槐花一家过得并不富裕,但是知道今天要见他们两个,特意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用家里的米粮换了鱼、羊等肉,就是想第一次见面好好吃一顿。 戴一鸣和郭红袖虽然心中不是很满意这个未来大嫂,但是在大哥面前他们显得很乖顺,很敬重这个大哥,因为这个大哥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只要有好的东西都会留给他们两个。 因此虽然很想放开来饱餐一顿,但是戴一鸣和郭红袖心中不约而同想要树立大哥的威望,让这个未来嫂嫂懂点规矩,因此两人很有礼貌坚持要让大哥先起筷,夹第一口菜。 展绍哈哈一笑,说这第一筷应该由最今天最辛苦的人下,说罢微笑地看着杨槐花,两人推脱了一会,最后戴一鸣提议,他们两人一起下筷。大哥和未来大嫂相视一笑,会心地答应了,那一刻,戴一鸣感受到大哥发自内心的幸福,那一刻,他对杨槐花的敌意消退了不少,只要最敬重的大哥开心,那么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展绍和杨槐花下筷了,突然之间,吃饭的四个人都惊讶了,因为展绍和杨槐花居然不约而同夹住了同一块鸡肉:鸡屁股。 展绍、戴一鸣和郭红袖小时候做过乞丐,他们经常去捡一些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极少数时间会找到一些富门大户吃剩的鸡肉,那时候,展绍总是挑鸡屁股来吃,说喜欢吃,而把其他鸡肉留给戴一鸣和郭红袖两个。那一刻,郭红袖和戴一鸣眼睛湿润了。 当看到展绍和杨槐花筷子不约而同夹住那块鸡屁股的时候,郭红袖和戴一鸣想起了三兄妹做乞丐的往事,眼睛湿润了。 那一年过年,戴一鸣和郭红袖很开心,因为他们各收到了一件棉衣,那是杨槐花亲手缝制的,用的是当年的新棉花。虽然徐东征门下过年时也经常会发一些新衣裳,但是绝不会用新棉花。这是戴一鸣和郭红袖有生以来的第一件用新棉花做成的衣服。而更让戴一鸣和郭红袖感动的是,他们后来发现杨槐花和展绍那一年并没有置上新衣服,从那时开始,戴一鸣和郭红袖内心更加认可这个未来嫂子。 杨槐花很温柔,但是性格却很刚,很认死理,真的是外柔内刚的那种,这点让戴一鸣很头痛。 有一次戴一鸣贪玩,恶作剧将邻居家的果苗给拔了,恰好被抓了个现行,由于考虑是在大哥和嫂子新婚后租住的房子旁,戴一鸣不敢以武力镇压邻居,以免给大哥大嫂添麻烦。但是那个邻居得理不饶人,找上门来了,杨槐花默默地承受对方的刻薄谩骂,说“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她的错,有事情她会担待着的。” 看到自己敬重的大嫂因自己被人责难,如此低声下气,一旁观看的戴一鸣气炸了,撸起袖子就想上去揍人,但是杨槐花一个眼神居然就把戴一鸣镇住了。 承受对方谩骂后,杨槐花自己一个来到果苗地里,一棵棵地用树枝重新固定起来,忙活了半天。戴一鸣气鼓鼓地在旁边看着,就是不帮忙。 杨槐花也不让他帮忙,只是默默地在地里忙活着。那一刻,戴一鸣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难受极了。他暗自发誓,再也不能让大嫂失望了。从那天以后,杨槐花在劝解教育戴一鸣方面,很多时候比展绍还要有用。 戴一鸣也明白,无形中,他已经将这个大嫂视为自己母亲的替代了,有人管真的很幸福。 第107章 祭母 宁锦城内睦王府。 全身素白的郑端允虔诚地跪在香案后,面朝的北面的天空盈盈下拜,默默念道: “光风母亲,杨阿姨,我是郑端允。虽然你我素未谋面,但你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很值得敬重的母亲。今天是你的忌日,因为我不能自由出入王府,所以不能陪光风去祭奠你。只能在这里焚香祷告,遥拜于你,希望你在天有灵保佑光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前段时间,我被人掳掠到对峰山时,展光风对我说过,你临终时前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学展叔叔那样做一个为国却不能顾家的大英雄,而希望他做一个能为自己最在乎的人不顾一切的小人物。 我知道,在光风心目中,我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在对峰山上,为了我不惜对抗一切,包括他的未婚妻施霁月和他最敬重的长辈施风雷夫妇。我知道,刚才我说的这些人都跟你相熟,我刚才说这些并不是故意让你难堪,只是我想说的是,光风那么做真的很让我感动,他能那么做,我觉得还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你话影响的。 自从那晚他为了救我,不惜与魏福王两败俱伤后,我已经暗自发誓非他不嫁,这辈子心里只有他。我也知道由于出身不同,和他最终要走到一起非常困难。但是我不会放弃的,而光风也在努力,他正在努力完成我父亲的三个要求。 希望你在天有灵,祝福我和展光风。若我们俩能结为连理,那么我一定为你设置牌位,将你迎回家宅。未来儿媳,端允。” 说到这里,郑端允不禁脸颊绯红,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 睦州城外,以西某偏远处。 这里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属于东圩山脉的余脉。由于土地以砾土为主,土质较坚硬,不是很适合农作物及果树的生长,因此并不受农夫的青睐。最近的村落也离此十里以外,因此,这里除了戍边的巡逻队会定期经过外,平时基本上是人迹罕至。 但这样的一片地方,即使是酷暑时节,人们经过这里时,往往都感到一种莫名的阴寒,因为这里是数百万流民亡魂的聚集地。 没错,过去二十年来,千辛万苦逃难战乱,来到睦州的难民们实际有六七百万之多,但是在北郊民巷鼎盛时也仅是聚集了两百多万,剩下的四五百万,其实都是客死睦州了。 睦州城里不可能有这么多墓地安葬这些流民,久而久之,流民的亲友不约而同选择了这块地处偏僻的山地作为死难亲友的安息之所。当然,那些没有没有亲友的流民们,被统一填埋在这里,是没有独立的坟茔的。 这里的丘陵虽然非常广袤,但是毕竟安葬了几百万人,所以从远处看,这里的坟茔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若非亲人带领,要在这里找到某个人的坟茔无疑是大海捞针。 已经是腊月,寒冷的东北风狂啸着在这片大地上驰骋,万物枯败,显得了无生机。 某个山丘的半山处的一座坟茔。 与周围大部分的坟茔已经因年久没有人拜祭而成为孤坟不同。这个坟茔前面的空地很平整,墓碑虽然不是用名贵的石材雕刻,但是简陋的墓碑擦拭得非常干净,上面的字迹也清晰,这明显是一个有孝子贤孙经常来拜祭的坟茔。碑文曰“慈母展杨氏槐花之墓”。 杨槐花坟前此刻站着三个身穿素衣的年轻人,一男两女。 男的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仔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其右眉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正是展光风。而两个女子中,其中一个容貌秀美,但是身材单薄,细看之下会发现其脸色苍白,显得不那么健康,乃是施伴安;而另外一个女子则是容貌艳美得令人窒息,配上其高挑而骨肉匀称的身材,令人过目难忘,正是施霁月。 三人前几天就已经约好今天要到这里来祭奠展光风之母杨槐花,为了表示尊敬,两女此刻都没有化妆易容。 三人迅速地将坟茔打扫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将祭品奉上。 “母亲,安安和霁月来看望你来了。孩儿现在已与施伯伯他们相认,大家现在都安好,你放心好了”展光风深深一拜,轻声道。 “杨阿姨,我是安安,也许你认不出我了,以前我腿脚不方便,站不起来,现在我完全站起来,也可以看你了。”安安双手合十,躬身拜了三拜后道。说到这里,心中突然想到“阿姨你之前是因为我的疾病所以不让我和风哥哥定亲,现在我活动基本与常人无异,你若在世,还会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但旋即想到自己即使行动方便了,却依然不可怀孕,因此估计墓中人还是会反对的。想到这,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杨阿姨我是霁月,现在来看你了,我们一家都很好,你放心。我父亲昨天也到了宁锦城,但是他因为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让我们姊妹先来给你替他上炷香,他找个时间再来拜祭你。”施霁月也躬身拜道。 施风雷昨天到达宁锦城的事情,施家两姐妹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了展光风,展光风知道现在整个宁锦城都已经张开了大网,就等施风雷这条大鱼往里钻,所以非常担心。但展光风转念一想,知道施风雷为人处事老道,却不是冲动之人,所以也是略略放心一些,这个事情只能后议了。 三人祭奠完毕后不久,坟茔前生起一缕黑烟,那是纸钱燃烧时形成的思念。 “杨阿姨,你在天上就不要再吃鸡屁股了,有好吃的东西就自己吃。你知道吗?姐姐这次为了不让你吃鸡屁股,祭品鸡都去掉了鸡屁股”施霁月指着坟前的祭品鸡默念道。 展光风微笑地看了看施霁月,给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你不要笑,我姐说你也爱吃鸡屁股。所以那个鸡屁股我们没有扔,都给你留着,已经包好了,午饭你可以吃掉。”施霁月扬起可爱的鼻子,笑道。 “好好,我来吃,我来吃”展光风驯服地笑道。 “以前小时候不懂事,由于经常去你家蹭饭,看到你们一家人经常吃鸡屁股。那时天真以为你们真的喜欢吃鸡屁股,还跟母亲说过以后家里没人吃的鸡屁股都留着给你们送过去。我和月儿都奇怪那个鸡屁股看上去就没有食欲。为何展叔叔、杨阿姨还有你都争着吃呢?月儿为此还给你们取了个花名:叫‘鸡屁股一家子’呢”施伴安笑道。 “安安冤枉我,那个花名你也有帮忙想的,现在就全怪在我头上了”施霁月不满嘟着嘴地嚷道。 施伴安脸上微微一红,看到展光风也笑盈盈的,想起小时候三人的种种,嫣然道“那时候,小孩子性格,还真的以为你们一家子都爱吃鸡屁股,就恶作剧给你们起花名了。后来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你们三个都想尽快把鸡屁股给吃了,让其他人不用吃。母亲还说,你们三人都很好,特别赞叹风哥哥你那时还这么小,就远比我们懂事。后来我也自己尝试吃过鸡屁股,觉得除了太油腻外,就是心里总感觉有股味道。”说到这里,安安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嗯,我也试吃过那个鸡屁股,看是什么味道,但是当夹起那块肉的时候,看着就觉得恶心”施霁月也迫不及待地补充道。 “嗯?我怎么记得当时你把那块鸡屁股塞到我碗里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展光风白了施霁月一眼。 施霁月脸一红,旋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展光风也被安安勾起了往事的回忆,道“嗯,以前听我父母说,他们两人认识之前,都是主动先挑鸡屁股吃的,后来家境变好了,但是父母还是不舍得扔那块鸡屁股,这个习惯还是保留着。后来我母亲说,你们两个比我小,又是女孩子,要照顾你们。因此过来家里吃饭时,让我把翅、腿这样的肉留给你们,我去吃那些脖子和鸡屁股。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你们吃饭时,那块鸡屁股好像都是专为我准备的。” 说到这,三人都哈哈大笑,非常温馨。 第108章 导风之人 展母墓前。 施霁月看着坟前的祭品,好像想到什么,突然道:“其实,说起吃来,我觉得你娘亲真的最偏心安安了。” “哪有啊,一只鸡两条腿,我们一人一条。怎么就说偏心我了呢?难道鸡腿还有左右之分?”施伴安摇头不承认。 “还真的是左右腿不同呢?我问你,你有发现阿姨每次夹给你的都是左腿,而我的则是右腿吗?我发现了,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发现每次都这样。于是有一次,我问了厨娘,厨娘告诉我,左腿的肉质比右腿更鲜美。知道这个道理后,我还生气了几天,那几天都不再去你家蹭饭了。后来母亲知道后,就开解我说,因为你姐安安的腿脚不好,所以阿姨特意对安安好点,让她觉得世上很多人都很疼爱她,让她更有勇气的生活。后来我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的道理,所以就原谅阿姨了,还继续赏脸去你家蹭饭。”说到这里,施霁月自己都忍俊不禁,捂着嘴巴笑起来。安安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了,所以说这话时,施霁月也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特意回避的。 展光风也笑着接话道“那真的要谢谢霁月妹妹的宽宏大量了。但怎么我记得是好像某人舍不得我娘做的那些鲜虾饺子吧?” 听到这,施伴安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施霁月被展光风当面说破自己的小心思,脸上一红,干脆破罐破摔道“是的,我从小就是馋嘴,谁让你母亲的鲜虾饺子那么好吃了,我真的经不起引诱,所以又来啰……”突然施霁月想到什么,故意叉着腰板着脸,气嘟嘟地对安安道“但阿姨在分配饺子时,就更加偏心了,明知道我最喜欢吃那个鲜虾。但是你拿到的饺子里有两只虾,而我的只有一只。” “其实霁月不要生气,你的那份还有一只虾,而我的那份只有半只。我看过我母亲和父亲的那份,里面都是虾头。以我家那时条件来算也算是小福人家,但是母亲一直都很节省,不会买太贵的东西。不过看到你们爱吃鲜虾,所以即使那些虾是很贵,还是非常舍得买下来。”展光风马上解释道。 “是啊,阿姨真的对我们很好!霁月你也不要叫冤枉,其实有好几次,我那一份鲜虾饺子都是给了你吃的”施伴安白了妹妹一眼道。 “总之我觉得杨阿姨是最疼你了。”施霁月仍然觉得委屈。 “霁月,你不能这么想。你看看展叔叔吃虾头,风哥哥吃半只,你吃一只,我吃两只。其实在杨阿姨心目中,真正亲近的人,她给的东西越普通。所以比起我来,阿姨其实更亲近你。”施伴安悠悠地说道,目光黯然。 施霁月偷偷与展光风对视了一眼,她知道姐姐肯定是想到当时展光风的母亲去找自己的父母要求中断安安与光风婚事的这件事。 看到施霁月和展光风有点尴尬的样子,施伴安马上展颜一笑,自我解笑道“我随便一说,你们不要往心里去。”说到这,施伴安心里却想到另外一个事情:其实现在说这个都没有用,展光风心里根本只有郑端允,为此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与施霁月退婚。虽然后来自己的父亲当众强调他和展绍定下的这段娃娃亲依然有效,但是施展两家的姻亲其实是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裂缝了,心高气傲的妹妹至今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安安,其实你想多了。我们三个当中,我母亲的确最疼爱你。这当然有当时你行动不便,她心生怜爱的原因;但主要的是,她曾经对我说,安安你性子温润,是个很懂事的乖孩子,懂事的让她心疼。她一直都很后悔当时对你父母提的那个要求。特别是在我母亲生命即将终了的那段时间里,她念叨最多的除了我父亲和我的安全外,就是安安你了。她常常深深地责备自己,说自己一生与人为善,但是却做了一件伤害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的事情,还说这是自己不得善终的报应。最后,她要求我,以后一定要找到你,好好……”说到这,展光风顿了一下,接着道“让我好好补偿与你。” 其实这段话,展光风是隐瞒了,她母亲当时的原话是:娘亲我小时候就看得出来,比起施霁月,安安对光风你的依赖更强,以后肯定一心一意地对你。施霁月虽然现在才六七岁,但跟她母亲一样,长得太漂亮了。再说,你们现在已经失散,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没准施霁月以后都会另外有婚嫁对象;而且施霁月小时候整天不着家,整天粘着阮家的那个丫头玩那些占卜游戏的;有时甚至跟小胖他们也打成一片的,这些哪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俗话说三岁定终生,我总觉得施霁月并不适合为妻。因此光风以后重遇到施家两姐妹,若施霁月已经有其他心上人,也不要因为施霁月长得漂亮就勉强她,可以选择和离。你到时改娶施伴安,安安比霁月更适合做妻子,至于后代什么的,母亲我经过这次逃难后也看开了。找一个全心对自己的人,平平安安活好这辈子最重要。“ 展光风没有把原话说出来,一来是因为施霁月在场;二来是自己已经有郑端允了,虽然郑端允明确表示可以接纳安安,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变化中,说这些话没有太大作用。 施霁月听闻后,却吐吐舌头,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真的从小就贪玩,她母亲也提醒她作为女孩子不要太野,不然会招以后的婆婆嫌,因为展光风的母亲是思想很传统的那种。的确她也从光风母亲那里觉得了自己不被重视。但是当时那么小的姑娘哪知道这事啊,根本没有往心里去。若她知道展母其实也有点嫌弃她长得太漂亮的话,就会更郁闷了。 展光风上面的这些话,其实在对峰山上与郑端允说过,施伴安当时在门口偷听了。但现在由展光风亲口说出来,施伴安眼中不由得留下了两行热泪。回忆往事种种,她知道展光风没有说谎,杨阿姨对自己的确非常好。 施伴安深深地向看了那个墓碑上的那几个字,仿佛又看到那个慈祥的阿姨,满脸怜爱地看着自己。她转头看向展光风,发现展光风也是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施霁月想到的却是另外一方面:展光风是不是因为母亲的原因现在才那么照顾施伴安呢?这个真的很有可能,展光风曾经说过,她母亲对他的影响最大。别的不说,就看展光风为什么会喜欢上郑端允?这难道跟展母当时的厌武好文无关? 展光风从小就被母亲逼着学习那些诗词歌赋,虽然展光风明显不是那块料,但是就是因为曾经努力去学,但是学不好,所以内心对于诗词歌赋学习好的女子容易产生好感。而这时候,恰好展光风被安排到郑端允身边做死士。可以想象到,有东云之称的大才女郑端允在学习、作诗、写小说时,展光风都在暗地里观察着,默默地陪伴着。最终,心里渐渐地对郑端允产生了情愫。 想到这里,施霁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展母才真的是展光风的导向之人啊。” “有人朝这里过来,而且武功不低”施伴安突然凝视着前方,出言提示道。说罢,她上前一步,拳头攥紧,把妹妹和光风挡在身后。 第109章 祭嫂 听到安安的示警,展光风和施霁月也跟着施伴安的目光方向望去。果然远处出现了两个黑影,正在快速地往他们这里靠近,而且从对方移动的速度来看,武功绝对在五级以上。 展光风迅速观察了周围的情况,他不想在亡母墓前与他人打斗,但是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 两个黑影渐行渐近,不一会儿,两个身影从空中一个翻越,然后稳稳当当地站在展光风三人的前面。 看清来人后,展光风三人才长出了一口气,暗自放松了警惕。但是施家姐妹却依然警惕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两个全身素衣的女子,一个三十来岁,另外一个十六七岁,正是戴怜星母女,她们两母女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郭红袖之前已经打听到这片丘陵是流民们的埋身之处,因此与戴怜星出了戴府后,由于担心去晚了,展光风已经离开,因此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但当两母女千赶万赶才找到这里,才发现这个地域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大,一片丘陵上,密密麻麻竖着墓碑。 郭红袖打听过这里的情况,这里有好几个丘陵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因为有很多的流民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亲友给他们敛葬,为此睦王直接派人在这里挖了几个大坑把人埋下去。但是尸体实在太多了,坑填满后还不装不下,因此尸体直接继续往上垒,最后在尸体上面填土,这就形成了几个人造丘陵。 要在这里找一个坟茔哪有那么容易,正当母女两感到泄气之际,眼尖的戴怜星发现了远处有一缕青烟升起,就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朝这里奔来。 戴怜星没想到这里不仅找到了展光风,还看到了施家姐妹,展光风居然不提前通知自己,反而带着施家两姐妹拜祭亡母,明显在展光风心目中,自己的亲厚度远远比不上施家姐妹。 戴怜星气恼之下,早上因为忘记展母的忌日而内心产生的些许不安马上被愤怒代替。她出言讥讽道:“哟,没想到你们一家人原来都到了这里啊!”声音非常清冷,说话间,脸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 其实,戴怜星以为展光风提前通知了施家姐妹今天是杨槐花的忌日,这真的是冤枉展光风了。展光风之前根本没提醒过任何人,包括郑端允。但是比起除了练武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戴怜星,郑端允、施家姐妹心思就细密多了。 施家姐妹前几天就主动提出要展光风带她们过来,脾气暴躁的戴怜星一说话就把自己推到展光风三人的对立面。 “对,我们从小就是一家人。这也是家祭,我真的不明白那些外人来凑什么热闹,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施霁月反唇相讥道,她敏锐发现戴怜星是喜欢展光风,戴怜星现在为何生气也一下子想明白了,所以言语直戳对方的痛处。 “哼,好你个施霁月,上次嫌我揍你不够?还有,看来你胆子长毛了,今天居然连乔装都不做了,怎么着?担心别人认不出你来啊?你知道吗?像你这种前朝余孽,可值钱了,待会我把你捉住,送到睦王那里,换个万把两银子总是可以的。”戴怜星同样毫不留情地揭对方武功弱,曾被自己打败的伤疤。 “上次给你占了便宜,你以为本姑娘真的怕你了。要打就来啊”施霁月气头也上来了。 “好啊,娘,施伴安就交给你,施霁月我来对付,我百招内可以撂倒她。还有,展光风我劝你不要干预我们之间的事情,若你帮她的话,也没用,我会连你也揍了。”戴怜星冷冷地道。 对于施霁月和戴怜星的吵架,展光风算是司空见惯了,他实在不想理会二女,走上前向郭红袖躬身行礼道“郭阿姨,没想到你也来了。” 郭红袖微笑向展光风点点头,然后目光在施家姐妹身上认真打量了好一会,才对着二女温声道“你们是霁月和伴安吧?我是郭红袖。” 郭红袖与戴怜星一起出现时,从对方的身法已经看出是本门的功法,施伴安姐妹已经猜出来者是郭红袖了。 “你好!”施伴安微微躬身抱拳道,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是神情却是冷淡。 施霁月眼角瞥了一下郭红袖,嘴角上扬,露出一副轻蔑的冷笑,懒得去搭理对方。 戴怜星看的窝火,骂道“施霁月,你是几个意思?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我娘亲怎么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父亲的师妹,理应算你的师姑。” “师姑?我好意思叫,你都不好意思听吧?好像你还不知道,戴一鸣欺师灭祖,偷学本门禁学“玄阴功”。被发现的那天,偷袭并重伤了我的外公,还打伤了我母亲,害得安安这十几年来一直深受寒毒侵害。为此我们天机门十多年前已经将戴一鸣和郭红袖逐出了师门。”施霁月冷冷地道。 “你!”戴怜星闻言大怒。 “星儿,的确是我和你父亲亏欠他们施家良多。你不要说话”郭红袖连忙制止自己的女儿。 施霁月看到郭红袖也在维护自己,得意地向戴怜星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戴怜星被气得一下子涨红了脸。 郭红袖转头向施家姐妹道“是我们先负你们施家,你们怎么打骂都可以,只是今天是我大嫂的忌日,我这次过来是为了给她上柱香的” 施霁月张开双臂,挡住郭红袖上前,继续讥讽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大嫂?我想问一下,你大哥展叔叔为何至今生死不明?还不是你丈夫戴一鸣造的孽,现在假惺惺地过来,怎么了?猫哭耗子啊?” 被对方讥讽,郭红袖难过得低下头。 “霁月,郭阿姨这么多年来在戴府,一直过的是素衣礼佛忏悔的日子,其实她也是受戴一鸣伤害最深的人。我母亲临终前,曾留下遗信,让我去投靠她。证明了母亲并不记恨郭阿姨。我在戴府疗伤期间,郭阿姨是真心在护我,这我是感受得到的。你稍微让开一下,让郭阿姨她们也祭奠一下我母亲吧。”一旁的展光风道。 施伴安上前低声对妹妹道”霁月,今天是阿姨的忌日,而郭阿姨此次的身份是展叔叔的义妹,我们无权阻拦,你让开一下。“说罢,把不情不愿的施霁月拉开一边。 郭红袖这才挽着戴怜星的臂弯,走到墓前。看着坟前那切除了鸡屁股的祭品鸡,神色黯然,缓缓地从自己带来的篮子里,取出并摆放祭品,居然也是一只鸡,同样是去除了鸡屁股的。 看到郭红袖带来的祭品,连还在生气的施霁月也受到感动,心头一酸,眼眶灌满了泪水。 戴怜星对于展母没有特别的感情,但是想到她是展光风的母亲,也是母亲最敬重的人之一,于是也盈盈下拜,行了晚辈礼。 不一会,坟前再次升起一股黑烟,是燃烧香烛形成的。 听着火苗跳动的声音,郭红袖满眼泪水地轻抚着那冰凉的墓碑,看着墓前整齐摆放没有鸡屁股的两只祭品鸡,往事一下子袭上心头。 郭红袖第一次看到吃鸡屁股的人是个乞丐。那个乞丐那天还带着两个小乞丐,三个乞丐在一个富豪门前等了很久,其实跟这三个乞丐一起等的还有很多乞丐,他们知道这个豪门今天举办宴席,根据以前的经验,今天他们可以饱餐一顿。 但令人失望的是,由于那天乞讨的人太多,三个乞丐虽然那次分得一些肉,但是还是不够三个人都填满肚子。 “这够倒霉的,肉本来就少,分到的这些肉里,居然还有一块这么大的鸡屁股。”年纪中等,长相清秀的那个小乞丐叹息道。 “我家是沙柳县的,我们那里有个说法,要是吃了鸡屁股的话,会倒一辈子大霉的。所以我们沙柳人都不吃鸡屁股”年纪最小,衣袖里还有一块红布的那个乞丐叹息道,是个女乞丐。 “你们真的是浪费,这么好的肉居然不吃。”年纪最大的乞丐摇头叹息道,说完,还再次询问身边那两个乞丐“你们确定不吃?” 两个小乞丐一起摇头。 然后那个大乞丐在两个小乞丐目瞪口呆之下,毫不犹豫地把鸡屁股放进嘴巴里,一边嚼一边做出陶醉的样子。 后来那个女乞丐才知道那个大乞丐跟她是同乡。 大乞丐的第一次吃鸡屁股给郭红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印象最深的不是这次,而是她见到未来大嫂的那天。 那一天,她的大哥上到山上,说要带她和戴一鸣去见一个人。 郭红袖记得,那天戴一鸣很兴奋,因为戴一鸣说他觉得他大哥这次要带他们去见的是未来大嫂。 郭红袖闻言,心却在下沉,仿佛心里有一种重要的事物准备要失去的感觉。 长久以来,郭红袖都喜欢模样英俊、风流倜傥的戴一鸣,虽然戴一鸣很风流,与不止一个师姐关系暧昧。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喜欢他。 她也知道自己的大哥喜欢自己,望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他。 虽然不喜欢大哥,但是她很依赖他的大哥,有什么烦恼事都会告诉大哥,因为她习惯了大哥在她需要时,总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帮她解决问题。 但是她忘记了,习惯不是必然,习惯可以养成,也可以改变。 大哥是她们三人里面最早出师的一个,在短时间内闯出了大名头,名头大了,事情就多,回山的次数就越少,待的时间也越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哥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地变得清澈,里面只剩下纯洁的兄妹感情。这也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但是郭红袖却不习惯于这种新习惯,她想好好跟大哥谈一下,好不容易等到大哥上山了,大哥却告诉她和戴一鸣,要去见那个人。 应该说,郭红袖是带着挑剔的心思去见那个女人的。见面之后,心安定了不少,对方很多方面可以挑剔,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还有就是普通的见识。不仅她觉得普通,戴一鸣也觉得普通,觉得这个女人配不上大哥,戴一鸣甚至会在言语上会表示出不屑,但那个女子仿佛没有体会出戴一鸣的讥讽之语。 但很快,她的心再次被提起来。因为在饭桌上,她看到大哥与杨槐花同时夹向那块鸡屁股后相互一笑的情景,从大哥的眼里,她再次看到了那复杂的神采,但这种神采不再是对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郭红袖相信,不仅自己被那个场景震惊了,戴一鸣也是,因为戴一鸣不再对那个叫杨槐花的女子女子有其他言语挑衅。 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戴一鸣和郭红袖对这个女子变得尊敬,因为你没法不尊敬一个过年让你穿上新棉花衣服,自己却依然穿旧棉花的人。类似的例子很多,有一次,戴一鸣和别人动手了,衣服被抓烂,伤势倒是不重。他回到兄长家后,爬上床就呼呼睡着了,睡醒时才发现床头有一碗煎好的药,破烂的衣服已经被缝补好并叠放在他的床头,而后来才知道,大嫂那几天得了重感冒。 从那以后,戴一鸣仿佛开始“害怕”起这个大嫂来,就像是顽皮的孩子害怕母亲一样,这个大嫂如嫂如母。 其实不仅戴一鸣,大哥好像也很“害怕”这个大嫂。 由于是捕头,在抓捕犯人时,大哥难免要动武。每次展绍行动前,杨槐花都很担心。遇上棘手的,难免要受伤,受伤时,大嫂心里都很难过,郭红袖就看到大嫂为此流郭很多次泪。大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最怕大嫂的眼泪,因此大哥有时候受伤都不告诉杨槐花,有一次受伤特别严重,还偷偷地跑回天机门养伤。而大嫂在大哥没有消息那几天,担心的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是郭红袖下山陪着她才能安睡。 这就是令人难忘的大嫂,今天,让郭红袖感到欣慰的是,戴一鸣今天全身素衣,证明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大嫂的忌日。 只是不知道大哥今天若到来,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但首先前提是大哥还活着,郭红袖心情复杂地想着。 第110章 祭妻 纸钱燃烧形成的黑烟逐渐消逝,展光风五人收拾好祭品后,与墓中人做了最后的拜别。 当五人的身形消失在茫茫的丘陵后,杨槐花墓前人影一闪,身材魁梧,但满脸刀疤的展绍出现在墓前。 因为刚刚被祭奠过,所以坟茔打扫得很干净,墓前的纸钱燃尽化成的灰烬还依稀看得出火星。 展绍缓缓地走近墓碑,用手掌触摸着墓碑上面的字体,眼眶不知不觉间已经灌满了泪水。整整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了她,可惜她已经再也说不出话了。 此情此景,往事历历在目。 他与她第一次见面,那时她很狼狈。 那时,展绍只是初出茅庐,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了包之拯,因为认可包之拯的公正严明,因此展绍拜在包之拯门下。当时包之拯任京都马嵬县的县官,而展绍那时候是其麾下的一个捕快。 那一天,展绍与往常一样,在县中附近巡查。后来有人报告给他,杨家村口发生案件,展绍马上赶往现场。 原来报官的是京都吏部郎中严足,今天其携小妾刘氏到乡间出游。小妾看到田间作物长势喜人,便要求自行到田间随意走动,活络一下筋骨。 没想到,这个小妾独自在田间漫步时,不经意越走越远,渐渐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可能因为长相太美貌,被田间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农家男子看上了,这个男子色迷心窍之下,居然趁小妾不注意,扑了上来,将小妾按倒在地上,小妾急忙大声呼叫,才惊来众家丁将这个年轻农家男子制服了。 案件发生在杨家村村头,当展绍赶到时,那个农家男子已经被严府家丁打得奄奄一息,但依然本能地喊着“冤枉,不是我”,而此刻的农家男子身边还扑着一个哭哭啼啼年轻的村女。村女是这个农家男子的姐姐,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普通,身材偏单薄,她向周围的人哀求道”我弟弟杨实素来老实本份,绝不会做出这些禽兽行为,请大人明察秋毫云云。“ 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正对着地上的兄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杨槐花,你一直喊冤枉,但是我们找到他时,他正满身泥污地蹲在地里。而我家娘子也在地上,地上还摔破了本官送给她的玉镯子。现在我家娘子也指正是你弟弟见色起意,将其扑倒。这一下,乃是人证物证皆在,你居然还有脸说你弟弟是冤枉的。“严郎中一脸愤怒地指着那个叫杨槐花的女子恶狠狠地道。 听到这里,围观的众人同仇敌忾,纷纷指责辱骂杨实。 “大人,我弟弟真的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农家人,此间肯定有误会的”杨槐花可怜巴巴地求饶道。 “冤枉?我家娘子都指正了,还能冤枉?难道你说我家娘子故意冤枉你的弟弟?”严郎中非常生气。 “小姐,请你说说,我觉得这其中真的是误会”杨槐花求助地望向那个小妾。 那个小妾看到杨槐花看向自己,有点躲避地低下了头。这个表情被旁边的展绍看在眼里。 看到小妾不说话,严郎中以为是自家小妾被惊吓过度,更加生气了。这时,他看到了身穿制服的展绍,嚷道”好了,捕快来了,你去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好色之徒给本官捉起来” 杨槐花这时也看到了展绍,马上扑到在展绍面前,求助道”这位官爷,我们真的是冤枉的,我弟弟绝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展绍连忙扶起杨槐花,并询问起案情来。 展绍虽然初出茅庐,但是思维敏捷,很快就破了案,还杨槐花姐弟一个清白。 原来真相是那个小妾前两天不小心把严郎中买给自己的玉镯子打碎了,由于怕迟早被郎中发现,所以刚才忐忑地捏着那个破碎的镯子在田间漫步,不小心踩在了正趴在地上捉田鸡的杨实的衣角上。杨实感到衣角一紧,本能扯了一下衣服。小妾惊呼地摔倒在地,一并摔倒的还有那本已摔烂的镯子。 杨实听到惊叫声,马上回头,这时她看到惊魂未定躺在地上的女子。 看着地上那碎裂的镯子,小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杨实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大声呼喊了起来。 被当场戳破真相的小妾羞得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严郎中很生气,他觉得小妾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狠狠地踹了小妾两脚,嘴里唠叨着要把小妾卖入青楼,便拂袖而去。 自始至终,严郎中没有向杨实姐弟说过一句道歉话。这就是前魏的社会现状,士大夫们无需向寒门道歉,即使冤枉了,也不需要,他们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杨槐花千恩万谢地向展绍鞠躬行礼;杨实攥着拳头盯着扬长而去的严郎中,眼中布满了血丝。此情此景,展绍深感无力地摇摇头,用力拍拍杨实的肩膀,示意杨实不要做出报复等傻事,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 他与她第二次见面,那时他很狼狈。 展绍一生受过很多次伤,但是第一次最严重的伤是遇上了黑白双煞,那是当时江湖闻风色变的两大魔头夫妻,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因为黑白双煞当时已经双双晋身七级,加上两人配合默契,甚至不输于八级。因为武功太强,所以一般捕快都不敢沾这个案子。 但展绍不是一般捕快,他接下来了,不仅接下来了,还杀死了其中的黑煞,付出的代价是后背中了白煞的一记寒心掌。 展绍负伤而逃,白煞含怒而追。 慌不择路之下,展绍躲进了一个村子里,展绍记得那个村子名为杨家村。 最后展绍来到了一个门前有三棵槐花树的农家小院前,这个小院很偏僻,附近几十步内没有其他邻居。那一刻,展绍的神智已经迷糊,全身仿佛要被冻僵,他知道那是寒心掌的寒毒发作,现在走不动了,而白煞很快就会找来,这次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展绍绝望之际,她出现了,那个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的农家女孩,杨槐花。 杨槐花很快认出了他,没说什么,就要搀扶他进房间。他拒绝了,他告诉她,现在有人追杀他,若被发现了,她也会遭殃的。杨槐花眼中流露出害怕,明显心里也是在犹豫。但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杨槐花咬咬牙,把他搀扶进了房间,并把他藏在地窖里。 不多时,地窖上面传来白煞恶狠狠地质问声,白煞追寻到这里后发现展绍神秘地消失了,因此她重点怀疑是杨槐花把人藏了起来。 但无论白煞如何威逼利诱,杨槐花坚持说没有看到受伤的人。不多久,展绍听到从地面上传来杨槐花痛苦的呻吟声,明显是白煞盘问的不耐烦向杨槐花施了逼供手段。 白煞施给杨槐花身上的那种逼供功法,不要说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受不了,即使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也受不了。所以看到杨槐花死不承认救下过展绍时,白煞相信冤枉好人了,最后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白煞临走前都没有解除杨槐花身上的功法,她知道杨槐花最终会活活被痛死。对此,白煞并不在乎,蝼蚁而已,而且刚刚失去枕边人的白煞需要发泄,而杨槐花这个可怜的女子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对象。 杨槐花当然没有活活痛死,白煞离开后不久,展绍艰难地从地窖里爬出来,发现杨槐花头发已经沾满了冰丝,他知道这是中了白煞赖以成名的寒心掌,跟伤自己的功法一样。杨槐花能在这种酷刑下忍着不说出自己的下落,这要多强的意志啊。 展绍顾不上向杨槐花表示感激,马上用尽刚才好不容易蓄集的一丝力量去解除杨槐花身上的寒毒。幸亏要对付杨槐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白煞并没有用多少功力。 在其他地方寻找展绍不果而心有不甘的白煞折返了回来,白煞有一种直觉,应该还是那个可怜的村女把展绍藏了起来。 白煞踏入杨槐花房间后,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杨槐花。杨槐花是俯面趴在地上,身上还披着一张被子,只有那头乌黑的头发露在外面,明显是对方受不了寒冷,本能去把棉被给披上。 白煞嘴巴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她冷冷地走向杨槐花的尸体,还有半步之遥时,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姐,我回来了。” 白煞眼睛露出一丝杀意,手掌寒气涌现,她转过头,便看到了杨实。 就在白煞正要暴起伤人的千钧一发之际,装扮成杨槐花,本打算趁对方不注意突袭的展绍从身后跃起,全身劲力聚集右掌,向白煞头顶拍去。 听到脑后风声不善,白煞大惊,身子往前跃,脑袋堪堪避开这如奔雷的一击,但脑袋躲过,右肩躲不开。砰的一声巨响,展绍的右掌结结实实地打在白煞右肩上,白煞已经听到右肩发出来的恐怖骨头碎裂的声音。 当时已经晋身七级中阶的展绍的拼死全力一击,力度是何等可怕,中掌后的白煞如断线风筝飞出,撞破房间的墙壁后,再飞出房间,结结实实撞在屋前的正中的那棵槐花树的树干上,冲击力把那棵槐花树的树根都带出了泥土,白煞的身体才堪堪停了下来。 白煞吐出一口鲜血后,勉力保持灵台清明,迅速逃离。 展绍摇头暗自叹息,若非杨实的突然出现,白煞再走前半步,刚才自己有七成把握可以偷袭成功的。 因为伤重,展绍不得不在杨槐花家里静养,杨槐花悉心地照料。杨实也对于那天还自己一个清白的展绍甚为敬重,刻意为展绍保密。 展绍康复得很快,第三天就可以下床了。下床后,他惊喜地发现,杨槐花居然为他准备了一副拐棍。 “这个拐棍是你做的?”展绍很诧异,因为他听说杨实这几天恰好要去城里打短工,因此能做这个拐棍的只能是杨槐花了。 杨槐花满脸通红,有点羞涩地低声道“是的,也不知道是否适合你。” “你还会做拐棍?这本该是男人才会做的活”展绍奇怪道。 “我从小父母双亡,姐弟相依为命,活哪里还会分男女呢”杨槐花用手指捋了一下额角的头发,自嘲道。 展绍点点头,心中叹息,这是一双可怜的儿女。 “我可否出去走走?”展绍道。 “嗯,出去透透气对康复好!你稍等,我陪你出去”杨槐花道。说完,麻利地给展绍套上鞋,这时,展绍才发现居然是一双新缝制的布鞋,他扭头看向床头挂着的衣服,这时他发现衣服已经缝补好了,一时感动无语。 杨槐花给展绍穿完鞋后,发现了气氛的异样,抬头看了看展绍,看到对方目之所及,轻声道“我看到你的衣服都破了,所以帮你缝制了;而你原来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我比着做了一双,也不知道是否合适。” 那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展绍静静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杨槐花只是在身后静静地陪着。 “那天为何要救我?”不知过了多久,展绍转过身来,凝视着杨槐花,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因为你是个好人,那天若非是你,我弟弟早已含冤入狱了。”杨槐花被展绍看得不好意思,低头道。 展绍沉吟继续问道“但是你知道吗?那天那个人可以随时杀了你,你难道不害怕?” 杨槐花低头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害怕” “那你还救我?特别是在受了那么大的酷刑的情况下,是什么让你强忍不说的?”展绍对此一直不明白。 杨槐花抬起头,眼睛闪过坚定的光芒,坚定地说“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是我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 展绍敬佩地点点头,心中叹服: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但是依然能识大义,这真的很难能可贵。 这是展绍与杨槐花的第二次见面。 就这样,在杨槐花的悉心照顾之下,展绍康复得很快,半个月过去,展绍已恢复大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展绍慢慢了解这个杨槐花,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与邻居相处时,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要占别人的便宜。慢慢地,展绍越来越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杨槐花。 离别的那天,展绍心中非常不舍。 杨槐花眼中也流露出复杂的光芒,终于,她壮着胆子问道“你,还会回来吗?”说完,杨槐花羞涩得满脸通红。 “一定会的”展绍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好好保重,要保护好自己”杨槐花语气难掩兴奋与激动,同时又带着一丝的担忧。 “嗯,你放心,我会的了。”展绍也心情激荡地道。 这件事以后,对于杨实而言,家门前少了一棵槐花树,由三棵变成了两棵;而家里多了一个常客,那个那天替他解围的捕快展绍。 第111章 杨槐花 展绍对自己最后重伤白煞的那一掌很有信心,他断定白煞即使能活命也至少要废了一整条胳膊;加上当时白煞不顾伤势拼命逃遁,伤口残留的罡力势必会加倍损伤她的经脉,因此若无奇迹出现,白煞的武功很有可能就是要废了。 但展绍还是不放心,由于担心白煞会回来找杨槐花一家麻烦,因此待伤势痊愈后,就向杨槐花告别去追踪白煞。杨槐花听闻展绍还要去找那个凶恶的婆娘,非常担心,为此还在一个道观里跪拜了一个上午,祈求展绍平安,展绍心中充满感激,下定决心必须要找到白煞,永绝后患。但隔了这么久,哪里还有白煞的消息,所以追寻的事情没有任何的进展。 但追寻没有进展,不代表其他方面没有进展。 首先是展绍和杨槐花的感情迅速升温,两人经过短短半年的接触和了解,双方都认为找到了最合适的彼此。而且很快就进入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期间展绍带着义弟妹去见了杨槐花,虽然义弟妹一开始明显不接受杨槐花,但是随着接触的加深,戴一鸣和郭红袖不知不觉间,视杨槐花为最亲近的人之一;而让展绍感到惊讶的是,连最会惹事的戴一鸣对杨槐花都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有时候杨槐花的话甚至比展绍还要管用。展绍想不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与展绍关系要好的施风雷同样不是特别满意师弟找的这个村女,施风雷认为,以展绍目前表现出的能力,以后为官封爵也不是难事,觉得杨槐花配不上展绍,但同为贵族出身的徐芳芳却不认同,她觉得杨槐花心地善良,确实为展绍的良配。 其次取得进展的是:通过这次捣毁黑白双煞的行动,展绍声名日盛,很快就升为捕头。展绍很高兴地将消息与杨槐花分享这个事情,按道理知道展绍升职后,俸禄会增加,那么杨槐花应该开心才对。但展绍从对方的装出来勉强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欲言又止的担忧,对此,展绍想到了什么。 最后取得进展的是:展绍的武功,经过与黑白双煞那一战,展绍对武道的理解又加深了,受伤半年后他又突破了,这次他踏进了七级高阶。不足二十岁达到这样的高度,已经创了历史,可谓前无古人。当展绍把这个消息与杨槐花分享时,杨槐花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眼中闪着惶恐与不安。 “槐花,你是担心我的职位和武功越高,你我之间的鸿沟就越深吗?”展绍自认为找到了原因,询问道。 哪知道杨槐花只是轻轻地摇头,叹息道“我不是担心这个,你的品性我了解,绝不是那些负心汉。” “那为何无论我是升职,还是武功突破,你都显得如此忧心忡忡呢?”展绍不解。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那些什么报国、行侠仗义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一家人平安喜乐就好。你的职位提高了,那么意味着责任更重了;你的武功更高,那么就是要面对更强的对手。我记得你说过,你遇到我之后,其实武功一直都在进步,但是你受的伤没有因为你的武功提高而减少,甚至更严重了,每次给你擦拭伤口时,我的心都是乱的,经常想若这一刀要是偏一点,会不会就要了你的命了……。”在展绍的温声询问之下,杨槐花痛哭流涕地把压在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 展绍闻言无语,只能紧紧拥抱着杨槐花,给予安慰。 几天后,展绍收到了杨槐花的礼物,是一对玉佩,其实说玉佩并不准确,也许说是“铁镶玉”更为合适。因为那两块玉分别镶在两块厚厚的铁牌上,玉上面分别雕刻着平安二字。据杨槐花说,这是她定做的。杨槐花要求展绍把玉佩分别佩戴在前胸和后背。 玉佩佩戴前胸很正常,寻常人家的玉观音都是佩戴在胸前的,但是佩戴在背后则是非常奇怪,而且会勒脖子。对此杨槐花的解释是,展绍上次就是被白煞打伤了后背,所以后背也要佩戴这玉佩。带着这两块沉重的玉佩肯定不会那么方便,但杨槐花很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很拗,为让杨槐花安心,展绍最终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这是展绍第一次见识到杨槐花的执着。 “若非那块玉佩,我那天可能已经死于戴一鸣的掌下了”展绍右手抚摸着妻子的墓碑,含泪叹息道。不知何时,他的左手已经捏着一块玉佩,其实那已经不能算玉佩了,同样也不能算铁镶玉,只能算是铁片。因为铁片上已经没有玉,玉块在十年前已经被戴一鸣那一掌所击碎,而铁牌也被打变形,成了一块看不出之前有藏玉凹槽的铁牌。 是杨槐花的执着救了自己一命。 杨槐花的执着在展光风身上显得非常明显,她自始至终都反对展光风习武,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从文,因此除了让展光风学习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外,展光风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杨槐花安排的教书先生给占满了。这种做法让施风雷很不满,光风毕竟是他以后的女婿,他真的不理解这个民妇为何如此执着。展绍天资卓越,光风的资质深得其父遗传;加上展绍的悉心教导,展光风很有潜力成为国之栋梁。 只要事情涉及到展光风的,杨槐花就会变得更加的执拗,甚至会做出一些平常她不会做的事情。杨槐花心地很善良,从来不会去伤害任何人,都是与人为善的。但是为了展光风的婚事,她不惜昧着良心趁展绍公干时,单独去拜访施风雷夫妇,要求变更光风的妻子为现在的施霁月。 在徐芳芳的干预下,施风雷最终勉强同意了杨槐花的请求,但惹得展绍暴跳如雷。虽然事情最终如了杨槐花所愿,但这个事情便成为杨槐花长期的心病。她对安安特别的好,多次要求展光风要好好照顾安安,甚至表扬展光风为了安安被别人打破了眼角的事情。 总之,这就是自己的亡妻,她是一个小人物,她不懂得君国大事,也不求大富大贵,她只求亲人们能平平安安在自己的身边。 在都城即将告破时,得闻展绍被征集去刺杀孙世民后,杨槐花哭着提醒展绍:孙皇不得民心,纵容吏部郎中等欺压百姓;特别是放任福王冤枉阮崇焕一家,自毁长城,现在大魏气数已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展绍不是普通老百姓,虽然曹末帝的确不得民心,甚至可谓是咎由自取,但毕竟是食君之禄,岂能在国家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呢。所以展绍拒绝了妻子的要求。 “我知道那天拒绝你以后,你很生气,但没想到你把光风的名字都改为‘元绍’,元绍——怨绍,难道你死之前还是不原谅我吗?”站在妻子面前的展绍默念道。 墓中人静静地躺着,当然不会回答了。寒风凛冽,将地上已经燃尽的帛纸带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不管你最后有没有原谅我,但是我知道你死之前都放不下光风。大魏已经亡国了,我也尽力了,该放下了。戴一鸣伤我,但毕竟是各为其主,也怪不得他,我也不想再找他。现在唯一还放不下的,也是光风。我向你承诺,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他,虽然以前我对你的承诺很多都没有实现,但是对于这个承诺,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我都会实现。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展绍低声默念道,眼中闪过坚决。 低声念毕,展绍长身而立,深深地对自己的妻子墓前一揖,然后朝着展绍他们消失的方向掠去。 第112章 再见施风雷 拜别先母后,展光风并没有随戴怜星母女回到宁锦城,而是由施家姐妹带到城西一处人迹罕至的低矮山坡上,他要在这里见一个人,施风雷。 展光风三人在山坡等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施风雷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两个月不见,施风雷仿佛苍老了很多,才四十多的人,两鬓已经斑白。眼睛虽然依旧炯炯有神,但是眼窝明显更深了。可以想象的到,施风雷最近的确压力很大。 看到自己最敬爱的施风雷如此沧桑,展光风有点心痛地上前拜倒,恭声道“光风见过施伯伯。” 看到展光风,施风雷那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他连忙扶起展光风,温声道“光风无须多礼”。定睛仔细端详了光风片刻后,施风雷用手拍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很好,光风已经到了三级高阶了。记得两个月以前才刚突破三级,不愧是五弟的儿子。” \"爹爹的夸奖,光风你不要骄傲喔,需要知道前四级是打基础的,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一旁的施霁月插话道。 “哈哈,霁月居然还教训起光风来了。你要是有光风一般努力,早就突破七级了”施风雷笑道。 施霁月闻言白了展光风一眼,眼中仿佛流露的意思是:都是你的错,让我被父亲训斥了。 接触到施霁月的目光,展光风窘迫地低下头。 施风雷看到这个情景,会心地一笑,拉着展光风的手道“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施家姐妹早已在山坡的一处平地上铺了一些干布,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也不计较什么寒冷不寒冷的,就席地而坐了。 “你们今天都去拜祭风儿的母亲了吧?”施风雷问道。 “是的,按照爹爹的吩咐,我们也替父亲您给阿姨上了香”安安回答道。 施风雷点点头,叹息道“弟妹一生与人为善,没想到却落下如此悲惨下场。”说到这里,施风雷眼中闪过狠厉“这都是孙世民的错,若非他趁我大魏民众内乱,趁机背刺我皇,我大吴何至于亡国;戴一鸣更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无耻之徒,你父母对他如此的好,但是他伤你父亲时,何时想过兄弟之情?而最最可恨的是郑三桂,不仅不出兵勤王,还诛杀前去投靠的太子。” 看到父亲动了真怒,施霁月乖巧地走到他身后,跪在地上,轻轻地捋着父亲的虎背。 “伯伯,听说您昨天才到,今天就出去踩点了?”待施风雷平静后,展光风问道。 施风雷沉默点点头,无奈地道“是的,我昨天刚到,今天就去打听情况。估计我要过来睦州营救人员的这个事情,现在全天下的人都是知道的。”施风雷真的很无奈,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是他施风雷还是要往里面钻,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阳谋。 “伯伯,那你今天打听到什么消息?”展光风问道。 “今天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包括宁锦狱,但是离得远远时,我就感应到紧张压抑的气氛。我估计狱里面的守卫会更加严密。要营救里面的众人,谈何容易”施风雷脸色阴沉地道。 虽然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但是现在从父亲口里说出来后,施家姐妹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伯伯,我去过宁锦狱内部,也见到了龙师兄等人,就等着你过来给你好好介绍。”展光风轻声道。 “哦?那你快说说。”施风雷闻言大喜。听到有龙图等师兄弟的消息,施霁月眼睛闪过期待,但同时心中又害怕知道结果。 展光风稍微整理思绪,然后就将那天探狱见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听到宁锦狱的布局,施风雷父女三人越听越感到绝望;而当听到龙图的悲惨状况时,施霁月姐妹双眼已经变得通红,眼眶中都是泪水。再听到龙图说出自己什么都没所谓,只要施霁月好就没问题的话时,施霁月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施风雷强作镇定,他听完展光风的话后,又详细地问展光风一些问题,力争不遗留一个细节。展光风深知兹事体大,所以把当时仔细观察到的情况一一说明。 看着两个女儿还在抽泣,施风雷皱皱眉,岔开话题道“那风儿你给我说说安宁一家的事情。”施风雷这次过来,除了要营救众弟子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转移安宁,安宁可是根正苗红的大吴正统啊,特别是在吴皇被福王击杀,太子又保不住的情况下。 展光风早有准备,于是便将自己与杨飞絮一家认识的前后一一详细说了一遍。施风雷同样询问了好几个细节,最终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红红地道“天不亡我大吴,天不亡我大吴啊。” “施伯伯,能不能给我说一下您那里的情况?我怕安宁即使安全抵达吴皇的驻地后,会面临大吴内部争斗的危险。”这是展光风最担心的。他知道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转移杨飞絮三人,所以让施霁月转告了安宁的真实身份。现在施风雷过来了,但这就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安宁会否卷入大吴的皇位争斗。 施风雷明白展光风的担忧,于是便将目前小吴朝廷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到吴皇已驾崩,安宁肯定会成为施风雷拥护的对象,展光风心下稍安。 施家姐妹和展光风听到赵大江一直在密谋为阮家报仇时,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大江哥的心思如此之重,这么多年了,他还依旧放不下。”展光风叹气道。 “是的,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他。说实在话,这次大江提前预告了朝廷夜游们的偷袭,是对我们有大功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他居然利用先帝算计福王,甚至对福王行千刀万剐的刑法,就真的是太大逆不道了。”施风雷痛心道,顿了一下,转头向展光风问道“风儿,在对峰山时,是大江给你说的福王的事情吧?” 展光风默然点头,想到赵大江对自己的帮助,心里非常难受。其实从观点而言,赵大江跟展光风非常接近,他们都认为大吴气数已尽,若再起兵祸,受苦的只能是百姓。展光风低声叹气道“那经此一役,伯伯你手下可用之人更加少了。” 施风雷默然点头,这个的确是事实,因为人手紧张,他这次连四级弟子都带上了。想到这次营救后,不知道又要折算几人,心中更是难过。 看到施风雷的表情,展光风已经明白对方所忧,轻声问道“那接下来,施伯伯你们要如何打算?” “当然要救龙图他们了,这是重中之重。”还没等施风雷回答,施霁月梨花带雨地抢先答道。 施伴安也坚定地点点头,坚定地道“父亲你尽管安排,赴汤蹈火我们都要把师兄弟们救出来” 展光风没有附和两女,他静静地凝视着施风雷。 施风雷微微一笑道“救当然要救,怎么做要好好计划一下。” 展光风颔首道“其实,如何营救,风儿已经有一个计划。” 施家姐妹素来知道展光风为人沉稳,且有智谋,闻言心中大喜,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计划可以从那个密不透风的宁锦狱救出龙图他们,光风你快说。” 施风雷却眉头轻蹙,他疑惑地看着展光风,只听展光风低声道“这个计划现在只能讲给伯伯知道,暂时不能告诉其他人。” “这里没有外人,难道我和安安都不行吗?”施霁月马上表达不满。 展光风点点头道“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你们不知道具体计划才可以成功”,施伴安诧异地看着展光风却不像施霁月那样的质疑。 “那么你们两个丫头都给我放风去,我单独听一下风儿的计划。”施霁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施风雷已经先一步严肃地低声道。 施霁月看到父亲阴沉的表情,嘟着嘴,拉着姐姐走开了。 看施家姐妹离远后,施风雷投来询问的目光,道“风儿现在可以说了。” 第113章 剖析 展光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偷听后,才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轻声道“施伯伯,在说出计划前,你看看这个东西”说完,展光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摊开在施风雷的面前。 施风雷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近日宁锦狱有大量前魏俘虏死亡,尸体不知所踪。” “这张纸条你是怎么得到的?”施风雷看完,沉声问。他突然听闻弟子们大量死亡,心中愤怒不已,但他心里明白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因此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前天晚上我睡觉时,发现纸条搁在我的枕头前。”展光风道。 “嗯?那么你猜是谁给你的?是敌是友?”施风雷问道。 “施伯伯,对于纸条的来历,我原来是无头绪的,目前只有个猜测。但在说出猜测之前,我先说说这段时间以来我对营救龙图的看法。这段时间与郑三桂的接触,我认为郑三桂其实打心底还是防着我,认为我依然向着你们。他这次让我去探狱,我之前认为无非就是让我传达一个消息给您。即绝大部分弟子的行动力还行,这些弟子还是有营救的价值,让您割舍不掉,然后诱导你去劫狱。”展光风道。 施风雷点点头,从刚才展光风的描述中他已经想到这点了。 “所以,我那天去探狱其实是郑三桂早就安排好的,我相信我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们的眼里。比如那个为首的狱卒陈江,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原死士营的斥候,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我。探狱那天以后, 陈江有意无意地安排了给我打探狱内防守情况的机会,虽然一开始表现得有点遮遮掩掩的,但最后他都装作不经意地把牢狱的情况都告诉了我。”展光风继续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互相矛盾了。郑三桂一方面想通过你的嘴告诉我这些弟子还有营救的价值,但一方面又让那个狱卒转告你宁锦狱牢不可破?”施风雷皱眉道。 “这点的确是矛盾之处,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展光风说到这,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近期通过替睦王查一批兵器走私案,我发现了睦王身边其实有一些其他势力的暗桩,这些暗桩既有东辽的,也有孙皇的。睦王应该也知道孙皇肯定在他身边埋伏了线头,所以,他表面上做出引你劫狱,但是最终又通过陈江的嘴巴让我给你暗示以伯伯现在的实力,劫狱无论如何都是失败的,让你主动放弃。我觉得,让你知难而退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郑三桂看似矛盾的做法,其实真正用意是让我放弃劫狱?不可能,若论我大吴失国的罪魁祸首,当属郑三桂此獠,他甚至比孙世民更可恶”说起郑三桂,施风雷就忍不住激动,胸口微微颤动。 “对于这点,我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刚才您跟我说了六莫高地的事情,我才想明白了。“展光风说到这里,叹息道。 ”哦,光风请说“施风雷闻言,眼睛突然一亮。 展光风继续分析道”我在睦州蜂巢中,属于守护部分,因此对于斥候那部分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我相信,无论是六莫高地还是朝廷,都会有蜂巢斥候的存在。“ 施风雷认真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地点点头。经过赵大江的事情后,施风雷承认,之前自己一直以为六莫高地的保密性很好,但是其实是被渗透得四面漏风。 “所以,我敢肯定六莫高地发生的事情,睦王也许知道的并不比孙皇慢多少。此刻,睦王肯定认为施伯伯你这边已经不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相反,他觉得施伯伯你还有利用的余地。”说到这,展光风有深意地看了施风雷一眼。 “郑三桂还想利用我?”施风雷面色阴沉,谁也不想被人利用,更何况这是自己的仇敌想利用自己。 “世间皆道睦王早有不臣之心,近年来,随着丰厚岁赐的不断流入睦州,睦王的实力其实膨胀得非常厉害。但是睦王再厉害,他也只是据有一州之地,从土地面积和人口数量来看,都无法与孙皇匹敌。因此虽然睦王对施伯伯你恨之入骨,但是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大吴。因此我斗胆估计睦王此刻不想完全消灭施伯伯你们,目的就是希望真正起事时,可以用得着你们。”展光风继续分析道。 施风雷闻言心中一凛,他沉思片刻,不得不说展光风分析得很有道理,眼睛不禁露出赞赏之色,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得到施风雷对自己猜测的认可,展光风继续他的分析“之前我让安安他们给您的信中,已经明言,郑三桂肯定已经知道了安宁一家的身份,虽然由于我武功级别不高,发现不到安宁在被盯梢的痕迹,但是我敢肯定睦王对于安宁的盯梢不仅没有撤去,反而肯定是加强了。睦王肯定是用了比我高好几个等级的人来盯住安宁。由于安宁身份敏感,又是我身边的人,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所以睦王并没有强行将安宁控制起来,目前他只能做的就是暗中监察。但若睦王真的最后走到反吴的时候,很大机会要借安宁来扯起反吴复魏的大旗。因此,在睦王看来,到时候施伯伯你的力量其实他们是可以利用起来的。所以我才说睦王不想你们去劫狱,从而被覆灭”。 施风雷沉默了,展光风这番分析丝丝入扣,非常合理。若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这方势力,在睦王眼里已经不足为惧,自己成为平生最恨的人棋子。想到这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被削弱得太厉害,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力感。 “其实上面所说的,一开始只是我的猜测,直到我拿到那封信后,我才确定自己猜测八九不离十”展光风继续道。 “哦,那封信如何坚定了你的猜测?我不否认你的猜测虽然我闻所未闻,但是的确很合理。我现在假设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为何睦王这个时候要害死你的师兄弟们?”施风雷眉头紧锁,他也是聪明之人,顺着展光风的猜测,马上想到了这个信的可疑之处。 “现在已经过了审讯期,说句不好听的,睦王想了解的东西估计都已经了解完了。若这封信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现在发生大批的师兄弟们死亡,就非常不正常。”展光风道。 施风雷点头,同意展光风的分析。 “那封信现在姑且不考虑是谁提供的,但信里面透露的最重要的信息除了近期师兄弟们大批死亡外,最重要的是说他们的尸首不知所踪”展光风道。 “那光风你觉得尸体其实到哪里了?”施风雷问道。 “按照我上面所猜测的,睦王想利用安宁希望最终将施伯伯你这里的力量为其所用,这样他就会有意愿保留你的实力。所以,我再次大胆猜测,这些师兄弟们其实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被睦王秘密转移了。目的就是瞒着朝廷保留大魏这些中坚力量,待以后控制安宁后扯起反吴复魏的大旗时,再释放这批人。”展光风继续分析道。 施风雷点点头,刚才展光风说出自己的猜测时,他已经结合信的内容,猜测出结果了。但没想到展光风小小年纪风心思如此细密,真是一个可造之材。他继续问道“那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觉得这封信是谁给你的?谁会有这样的意愿?” 展光风摇摇头道“这是我最没把握的事情,但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东辽” “东辽会帮助我们?”施风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这段时间我打听到一件事,围剿对峰山的那天,有一股不明势力突袭太孙孙允炆,最终逼得锦衣卫分兵保护太孙,否则,施伯伯你那天损失会更大。而那股势力,根据我这段时间探听,朝廷那里猜测是东辽所为。”展光风道。 施风雷沉默半晌,最终点点头,他也是聪明之人,循着展光风的思路,他当然明白东辽这么做的用意了,他说道“若真的是东辽,那么东辽的目的也是为了保存我这边的力量?” 展光风若有深意地看了施风雷一眼,叹气道“没错,对于东辽而言,中原越乱越好!” “若那封信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我们只需要找到那些弟子最终被转移到哪里就可以了?”施风雷问道。虽然展光风的分析大出他的意料,但对于施风雷而言,若弟子被转移出宁锦狱,那么营救起来就简单多了,也算是一个惊喜。 展光风点点头,道“但是那封信的内容是否属实,我们需要验证,但这事好办,睦王若要转移出这些假死的师兄弟,那么肯定通过一些日常牢狱的运输车辆运出来的。施伯伯你做好盯梢验证即可。” 施风雷点点头,他们当然不会蠢得信任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了,这些事情他肯定会重点监查的了。于是,两人商量了如何进行盯梢的工作安排。计划安排完毕,施风雷凝视着展光风,富有深意地问道“光风,这个计划你为何要支开安安姐妹俩?” 展光风抬头看着施风雷,轻声问道“施伯伯你应该想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施风雷点点头,无奈地叹气道“郑三桂现在还要做表面功夫稳住孙世民,因此他肯定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把所有弟子都转移出来,我估计最多是转移一半,那就意味着,有一大半的弟子要放弃了。” “这就是我为何要支开安安她们的原因,现实比人强,在实力面前,有时候不得不放弃。冲入宁锦狱救人,我们真的做不到。”展光风叹气道。 施风雷心情也是非常低落,放弃这么多弟子,坐看他们被杀害而什么都不做,他施风雷以后如何再在世人前立足?如何挑起匡扶大吴这面大旗? 第114章 实力 由于担心被盯梢,所以展光风与施风雷父女在睦州城外就分开了,回到民巷时,已经是万家灯火。 与杨飞絮一家吃饭后聊了一会儿天,展光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展光风把油灯点上时,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展小友,回来了”。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着实把展光风吓了一跳,他马上转身,双手护胸做防护状。 借助昏黄的灯光,展光风认出说话者正是前些时日见过的千无缺,与之前相比,千无缺脸色有点苍白,眼中藏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仿佛大病初愈似的。 “千前辈你受伤了?”发现来人是千无缺,展光风连忙关切地问道,他对千无缺观感不错,毕竟对方曾主动说出带自己离开睦州的话。 “咳咳”千无缺干咳了一下,摇头摆手道“无妨,被宵小之辈偷袭,不碍事” 听得千无缺承认受伤的事情,展光风满脸惊骇之色,毕竟对方乃是大宗师级别,现在宁锦城内能偷袭千无缺,只有那个戴一鸣了。 千无缺看到对方的表情,料想展光风已经猜出来了,苦笑道“没错,的确是戴一鸣干的,但是这事你知道的越多越不好。” 看到展光风点头答应后,千无缺才继续道“其实这次我来找小友是道别的,这几天我就会离开宁锦城。临走之前,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 千无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展光风。 展光风接过后凑近灯火,书的封面是褐色的纸皮,并没有任何的书名。打开一看,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从书本的纸张和笔墨来看,这本书明显是新写就的。 书的第一页第一句话是:灵犀一指乃千秋门绝不外传之秘技,功法其奥义在于灵犀二字,取义于心有灵犀一点通,要求武者对敌时,料敌先机,心眼手合一,以静制动…… 看到这里,展光风脸色大变,他连忙合上书本躬身递还给千无缺道“千前辈,这乃是贵派的绝密秘技,何故赐予小子呢?” “我千无缺一辈子快意恩仇,展绍曾有恩于我,这个恩情要还给他比较难。你是展绍的独子,还给你也一样。咳咳”说到这里,千无缺剧烈地咳嗽起来。 展光风眼中闪过诧异,但没有打断对方,也没有问展绍是何时施恩于千无缺的。 待咳嗽停止后,千无缺恨恨地道“戴一鸣那个玄阴功果然厉害,怪不得能伤及徐东征那老家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天我看到你使用的武功乃是你父亲的断水流,这套刀法的确刚猛无比,但是这套刀法却有一个问题,就是攻强守弱。以你现在孱弱的功力,并不太合适。因为你做不到你父亲当年那样凭借着迅猛的力量及速度,以攻代守。因此,若能修炼一门近身防御技法对于你大有裨益。而灵犀一指乃我千秋门最强的防御技法,放眼天下在防御一途能超过灵犀一指的功法也屈指可数。老夫也在此道也浸淫多年,因此这几天趁着离开前有点时间,就将这门功法的修炼心法写了出来。” “前辈此礼太重,万万不可”展光风闻言立即拒绝,毕竟是对方门派的不传之秘,展光风绝不敢据为己有。 “哎,都是江湖人,何必那么扭扭捏捏的?老夫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可活,难道你想我把欠你父亲的都带进棺材里?而且,你现在的武功太低,但是你牵扯的东西又这么多,江湖以实力说话,你现在只有借助这些强大功法迅速提升实力,才可以觅得一线生机。”千无缺不悦地道。 “那——晚辈却之不恭了。”展光风也不是婆妈之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断水流的确攻强守弱,特别是在自己的武功较弱时,若有灵犀一指这种绝顶的防守秘技,在遇上敌手时生存的机会可以大增。因此便欣然接受。 千无缺见展光风不再推脱,点点头道“小友,因为灵犀一指乃我门不传之秘,因此这门功法只能限于你来修习,因你而起,也终因你而终。” 展光风闻言点头道“这种规矩晚辈晓得的,日后即使是我展家后人也不会修习贵门秘技。” 接下来,千无缺详细指点了展光风修习的一些注意事项。待千无缺离开展光风房间后,夜已深。 千无缺跌境非常严重,目前至多能达到八级初阶。但他此刻的步伐却是轻盈的,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不想白受展绍救命及传功的恩德。现在因果已了,是时候离开了。 望着千无缺消失的背影,藏在黑暗远处的展绍遥遥一拜。 四季花茶馆的槐花房。 陆磊凝视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师兄袁乾罡,有点疑惑地道“师兄你将睦王秘密转移前魏余孽的信息告诉展光风。展光风势必会转告施风雷,若日后东窗事发,师兄在睦王身边布置的棋子很有很多被牵连,这样做值得吗?” “为成就大事,必要的损失是必须的。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削弱睦王的实力,他想谋反,无非是他有实力,当实力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那么就会消停了。总的来说,郑三桂有这几个凭靠:一是可以倚重东辽,可以在辽吴间左右逢源;二是自己的宁锦铁骑,可以攻城拔寨;三是有足够的财富,毕竟每年的岁赐摆在那里;四是必要时扯起安宁这个反吴复魏的大旗?既然这样,我就把他这些所谓的依靠一个个地拔除。没有实力,他就会老实了。若能以后安心地做一个太平王爷,天下就安宁了”袁乾罡平静地道。 “其实师兄还少说了一个好处。”陆磊轻声道。 “哦?”袁乾罡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若郑三桂失去了爪牙,老实做太平王爷,那么媛媛才是真正有了一个好归宿吧?”陆磊说到这,叹了一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袁乾罡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彩,点头叹气道“以前我这个父亲一直没有做好,这次希望能真正给到媛媛一个安定的生活。这是我能为她最后做的了。” “但师兄真的放心将安宁交给施风雷?”陆磊疑惑地问道。 袁乾罡点点头,道“处置安宁最好的方式当然是直接刺杀,但是郑三桂对安宁的监视非常严密,而.现在我们现在实行的断臂计划,就是要断去睦王所有的的倚仗。若此刻我们强行行刺,需要付出的太多,并且会打草惊蛇,妨碍其他断臂的实现。为此,在现在这个阶段两害取轻,借施风雷的手将安宁脱离睦王的控制,也是断睦王肩膀的一个好方法。” “嗯,与其让睦王控制安宁,还真的不如把安宁放回六莫高地。”陆磊点头同意。 “的确,安宁是一个隐忧,但现在的前魏小朝廷已经立了一个血统来历不明的新君,由有野心的肖妃控制。若安宁回去后,我们再适时公布尚在襁褓中的新君的身世消息,你猜权力欲极强的安宁会不会闹腾起来?”说到这,袁乾罡嘴巴勾起一丝微笑,他继续胸有成竹地道“前魏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值一提,若再发生祸起萧墙,那么完全覆灭大魏指日可待了。” “师兄智计,非我所能及。”陆磊叹服道。 袁乾罡闻言却苦笑地摇摇头,道“师弟莫要妄自菲薄,你的智计不在我之下,若此事由师弟计划,布局肯定不输于我。”说到这里,袁乾罡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叹气道“天衍窥国后,我已经成为废人无异。此间事了,恐怕再难有所建树。天下安危和无土门传承就拜托师弟了。” 陆磊闻言,躬身道“磊自知责无旁贷,为避免我华族再陷无土之境,磊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京都皇城,已经是深冬,皇城已经披上厚重的白色冬衣。 御书房内,碳炉上的火星乱窜,驱赶着从窗门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气。 刚刚大病初愈,脸色依然苍白的一代人杰孙世民用手拢了一下衣领,他听着屋外的肆虐的寒风,叹气道“不知道是否朕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总觉得今年的寒冬真的特别的冷。” “皇爷爷,真不是你的身体变差了,而是今年的确比往年要冷。”坐在孙世民一旁,长身玉立满脸英气的皇太孙立马出言安慰道。 “好好,允儿就是会讨朕欢心。”孙世民笑道。 “允儿不是讨皇爷爷欢心,说的都是事实。皇爷爷您春秋正盛,帝国不能没有您”皇太孙道。 “哈哈,允儿也开始给来这一套了。算起来,朕也五十多了,虽然未算古稀之年,但是朕戎马一生,多年的征战在爷爷的身上留下无数暗病,尤其这几年,旧疾频频复发,恐怕真的是没有多少年时间了。”孙世民叹息道。 “皇爷爷莫要这么说,皇爷爷乃真命天子,自有真龙庇佑。些许顽疾而已,相信只要春暖花开便会不药而愈”皇太孙道。 孙世民微笑地点点头,对于这个嫡孙,他真的很满意。 “皇爷爷,若依然觉得寒冷,要不孙儿安排多一个碳炉?”皇太孙问道。 孙世民微笑摇摇头道“不用了,现在房间里已经有四个碳炉了。想那些穷苦人家,没钱买火炭,一家子都生不起一个火炉,只能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时,朕心有戚戚。”孙世民叹息道。 \"皇爷爷心系万民,真的是社稷之福。但孙儿经常替爷爷您感到不值。\"皇太孙道。 “哦?爷爷我已经富有四海,还有什么不值的呢?”孙世民诧异地问道。 “皇爷爷,您贵为天下至尊,理应享受到天下最好的事物,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以睦王为例,其穷奢极侈早已闻名于世。听说睦王的渡寒花房的碳炉都有四个,所以我才替爷爷感到不值。”皇太孙说话间,嘴角轻微嘟起。 “允儿,以后这天下是需要你来治理的,为君者永远要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一匹曾经彪悍战马的战马,若好生供养,无须操练,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只是一匹膘肥体胖任人宰割的肉马而已。朕这么多年来,岁赐一两都不少郑三桂的,给他好生供养着,就是把他的斗志给全部磨灭掉。”孙世民嗤笑道。 “爷爷,你觉得睦王内心还是想反吗?”皇太孙申情严肃地问道。 “反心有没有不敢下定论,但是挟辽自重的异心是肯定有的。袁乾罡这次试探的过程你是知道的,郑三桂对此的应对是马上立了嫡子为世子,看上去仿佛在暴怒反击,但是这种反击却显得空洞而无力。堂堂的睦王,坐拥华族最强骑兵,但是当朕如此挑逗他时,他也只能做到这样,真的是可怜啊。看来我们这几年的粮食没有白供啊”孙世民开心地笑道。 皇太孙也在一旁开心地赔笑。 “其实,他有没有反心,关键是看他有没有这种实力。若他的实力支撑不了他的野心,那么他自然就会消停,那时候,我们想怎么处置他都可以。”孙世民道。 皇太孙点头附和道“是的,所以这次袁乾罡计划若成功,剪去睦王羽翼,那么可以为国家带来数十年的安宁。” 说起袁乾罡,孙世民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抬头凝视着皇太孙道“对于袁乾罡此人,允儿如何看待?” “袁乾罡足智多谋,且对爷爷忠心耿耿……”皇太孙还没说完,但是看到孙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连忙打住,道“但是孩儿还看不透此人,请爷爷赐教。” 孙世民慈爱地看着孙允炆道“对于袁乾罡,你要记住一句话:他这个人不会忠于任何人,他只会忠于华族。他之所以辅助朕,是因为他要避免国土沦为异族之手。” 说到这里,孙世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若以他这次指派你燕王叔的朵颜三卫去执行覆灭皮室军,就觉得他站在你这边就大错特错了。朕这次之所以同意他的计划,也是被他说服了。他明白告诉朕,要击溃皮室军,我们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损失。既然损失是必然时,那么这个损失最好由燕王来承担。只有燕王失去了朵颜三卫,那么燕王就会彻彻底底地失去与你争霸的能力。这样前晋的八王之乱就不会发生。” 说到这里,孙世民有深意地看了皇太孙一眼,叹气道“本来我对于牺牲朵颜三卫有所保留的,认为对不起你燕王叔,但是袁乾罡上面的这段话的确说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