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在深入》 第一章 公子奇遇记1 洪小桐还是一名大学生,却开着宝马豪车到处兜风。他的游玩伙伴们都知道,他是当代豪门洪氏家的第四代弟子,祖辈给了他很多钱财,足够他大肆挥霍。玩伴们都称他为“洪公子”。 他经常带着捧场的人各处游玩。也很喜欢玩女人。 周末的迪斯科舞厅,笼罩着狂热气息。 \"洪公子\"在舞池里。很希罕,他今天没带捧场的人,一个人在跳舞。一位留着目前流行的长发的年轻\"小姐\"样的女人,在\"洪公子\"的旁边跳。这个女人,杨柳细腰,腿线也很优美。 这个女人虽然不是\"洪公子\"带来的,但他对她发生了兴趣。女的也并非无动于衷,老是围绕在他身边跳。看来二人像是有了\"默契\"。 只是在一起跳舞的默契呢?还是对跳舞之后的默契呢?这就要看二人后来的行动了。 这时,舞池的灯光灭了,陷入了黑暗之中。音乐变成了慢节奏。进入了贴面舞阶段。 舞池里的人,顿时变少了。剩下的男女们,紧紧地脸贴脸搂抱在一起,几乎在原地轻微晃动。\"洪公子\"和那个年轻姑娘,也是其中的一对。 这时,坐在舞池周围椅子上的人们无事可做,以羡慕的眼神注视着冻结在舞池里的情热男女们。特别是那些抱着色情目的前来,在贴脸时间被晾在一边的男人们,显露出格外羡慕的表情。 两支悠缓的乐曲过后,恢复了照明。八拍迪斯科舞曲响起,舞池里又拥挤起来了。 \"洪公子\"拉着女人的手往舞厅外走去。 2 杨美听说她的伙伴小百合装扮成小姐嫁给了显贵,她也立即效仿起来。她对自己的姿容本来就有信心,以身体作资本开始了这种营生。 杨美装扮成良家小姐上街了。不少男人向她靠拢,有寒酸的工薪人员、学生、流氓阿飞,也有的像是有钱人,还有让人讨厌的中年以上的秃头。 她想物色一个长相好,四十五岁以下的有钱的男人。但总是找不到这样的人。有的年轻人一表人才,但没有钱。有钱的人,不是矮子、胖子,就是秃子。 年轻和有钱,姿容和经济实力,二者不能兼备。 杨美在濒临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理想的对象,这就是“洪公子”。 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厅,二人无意中相遇了。这里的电子通俗音乐,很受青年人欢迎。 在舞池里不即不离的跳舞的过程中,二人的情感升温了。身在周围有很多人跳舞的环境里,他们二人的感觉,却像是单独处在一个透明的容器中。 在陌生的二人之间,这么快就形成了\"二人的世界\",是罕见的事情。 杨美的雕刻型俏丽面庞,给人的感觉有点冷酷,但具有含蓄感,形成一种神秘气氛。 男的穿的服装超级的好,从头到脚全部服饰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连很小的服饰品,都是世界名牌货。年龄二十二三岁,这么年轻穿戴如此昂贵的服装和饰品,他的身份是非同寻常的,可以说阔气到极点了。 \"一定是富豪的子弟。\" 杨美这样推测。大概是大学四年生,或者是刚刚步入社会,当然还是独身。好啦,要拿出全部本事,抓住这位\"洪公子\"的心。 杨美这样打着如意算盘,加强了进攻的力度。一会儿,到了贴面舞的时间。男的将手伸了过来,杨美像被吸了过去似地扑进了对方的手臂中。 在贴面舞时间里,男的用力搂住杨美的腰部。杨美顺势将身体紧紧贴近男的,在二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情欲油然而生。 男子的嘴唇凑了过来,杨美热烈接应。陪客女郎的工作,也很少将嘴唇许给对方。对出卖身体的女人来说,嘴唇是为她所爱的人保留的最后堡垒。 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侵入她的心中了。贴面舞结束,恢复照明之后,杨美依然呆然偎依在对方的手臂中。 \"我们出去吧!\" 男的小声说道。杨美失去意志般地自然地点了点头。 杨美被男子从迪斯科舞厅带出去以后,被带进了停在收费停车场的宝马牌轿车里边。她看到对方这么年轻就开着宝马豪车,感到了满足。 宝马豪车潇洒地穿过一般汽车的洪流,停在了一座超高层五星宾馆的门前。这里和一小时百元的情侣幽会的旅馆相比,有天壤之别。 男子熟练地将车钥匙交给看门人,迳自向总台走去。总台的管事一见他,也没叫他登记就把房间的钥匙递给了他,像是经常保留着房间。 杨美被带到了高层的豪华双人房间,她呆立在房门旁边。 \"喝点什么吗?\" 男子为缓和一下她的情绪问道。 \"嗯,不喝。\" 杨美摇了摇头。 \"到里边来吧!\" 他想,跟我到这里来了,就是有了默契的证据。 \"我感到吃惊。\"杨美说。 \"吃惊?\" \"我们彼此还不知道姓名,我为自己的大胆而吃惊。\" \"姓名只是一种记号,不是相爱的要素。\" \"是从很多人中识别的记号吧。我们就是从很多人中互相识别而来到这里的吧!\" \"你真会说话。我叫洪小桐,洪门的洪,梧桐树的桐。\" \"我叫杨美。杨树的杨,美丽的美。\" 说话之间,洪小桐伸手将杨美拉了过去,又接吻。马上要拉她上床。 \"等一下。\" 杨美喘着气说,挣脱开了洪小桐的手,接着说道:\"我可不是想只玩一次就完事,你要认为我是那种女人可不行。\" \"我也不是只想玩一次,你是我所喜欢的类型。\" \"真的吗?\" \"马上就给你证据。\" \"我真高兴!我冲个淋浴,你等一下。\" 杨美向对方飞了个媚眼进了浴室。 这天夜里的交合,使双方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虽然是初次交合,两人的身体却像连在一起般地非常和谐。 二人尽情合欢之后,仍然不愿分离。就像美食家慨叹自己的胃的容量那样,慨叹自己的性欲容量。 \"我这是头一次。\" 杨美完全忘了她的\"营业\"。陪客人吃喝,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全身的每根神经都兴奋起来了。 公子奇遇记2 \"我也是很不一样的感觉啊!\"洪小桐感慨。 在官能兴奋中,杨美想到了从一开始就不能对男人给与过多。在欲望方面也适用经济学原理,供给多了,价格就下跌,不能使男人达到饱和。使其适当不满足,是使其长久继续的秘诀。 然而,使她感到不安的是,自己好像首先陷入了饥渴之中。 二人走出饭店,想兜兜风使身体的兴奋镇静一下。 今年是暖冬,梅花早开。这样,樱花开放,也将为期不远。作为春的消息,夜风带来了淡淡的花香。春天的预感已很浓重。季节的变化,使街道的气氛活跃起来。从开着的车窗吹进的凉风,舒适宜人。 \"啊,使人心情舒畅的夜晚。\"杨美兴奋地自言自语。 \"到哪里去呢?\"洪小桐问。 \"哪里都行。\" 杨美说,她的长发随风摇曳,乘坐宝马豪车的心情,是美妙无比的。对象也是出类拔萃的,欲望得到充分满足后的兜风,使她产生一种仿佛已经获得高贵地位的陶醉感觉。 正在心情愉快地兜风的时候,在一个黑暗的拐角处碰上了一辆半新不旧的皇冠车。在万分危险之际车虽然停住了,但因为是迎头相遇,保险杠互相擦了一下。 应该宝马车优先通过,明显是从小路突然开出的皇冠车的过错。洪小桐打开车窗说道: \"注意点儿,多危险呀!\" \"你说什么!\" 以凶恶的声音这样喊着,三个人影走下车来。洪小桐本能地感到情况危险,但皇冠车挡住进路,无法将车开走。 \"你小子,和女人玩得倒挺美,出来!\" 一个人影在外边狠狠地踢宝马车的车身。 \"你干什么!\" 洪小桐责问道。 \"就干这个。\" 另外两个人影又使劲踢。 三人帮都显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3 这三个凶神恶煞样的小伙是刚做完一件惊人凶案跑出来。 这天傍晚,三个人一起在小饭馆喝酒吃饭后出来,都有些丧气地嫌钱少不够花。于是就商议发横财的道。 宫夏提出一个想法:“我的一个邻居是独自生活的老太婆,她很有钱,还放高利贷。我们对她下手吧。她没有反抗能力,家里又没别人。” 另两人听了这个想法都很感兴趣。 “老太婆每晚睡觉都早,但为慎重起见,还是等到半夜动手吧!\"宫夏说。 \"老太婆的钱藏在哪里呢?\"申钢问。 \"反正不会藏在特别的地方,大概放在身边,或者柜橱里边。天花板上边和地板下边不用去找,老太婆怕是没有力气把钱藏在那种地方。\" \"这不等于钱已经到手了吗?\"郑大山舔舔厚嘴唇笑着说。 \"是啊,我要用抢来的钱买一辆宝马豪车。这借来的破旧捷达轿车,叫它见鬼去吧!\" 宫夏刚刚刮过的双颊泛出了一丝冷笑。他为了这次作案,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辆破旧的捷达轿车。 \"我要和长发的漂亮女郎去住饭店。\"神冈的眯眼放射出一股凶光。 三人帮于夜里十一点半开始行动,差一点十二点到达了老太婆家的门前。 老太婆家和邻居家的人都已入睡,鸦雀无声,一点灯光都没有,连所有的狗全都睡着了。 \"进去吧!\" 宫夏小声说道。侵入口事先已经侦察好了,从厕所的窗户进去。 三人来到厕所外边,用修理汽车的工具撬厕所的窗户,很容易地拆下来了。三人进入厕所,来到走廊,寻找老太婆的卧室。 老太婆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宽敞了,有好多空房间。蹑手蹑脚地走,还是发出点声音。这时从前方的房间里传出了问话的声音:\"谁呀?\" 三人心想,糟糕!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谁在外边呀?\"老太婆又叫喊。 三人的身体都僵直了。 \"是神经过敏吗?\" 老太婆自言自语着,好像是在被窝里转动了身体。 三人放心了。这时,一只小猫在脚底下叫出了声,一只像个圆球般的小猫。 \"小乖乖,啊,到这边来!\" 老太婆说着,拉开了面向走廊的房门。穿着睡衣出来的老太婆看到站在走廊里的三个人影,\"啊\"地叫了一声,接着以不像是老人的大声喊道:\"小偷!\" \"喂,住口!\" 惊慌失措的三个人向老太婆扑来。 \"杀人啦,强奸啦,强盗!\" 老太婆用她能想到的词儿骂道。 \"你胡说什么,强奸你这样的老太婆吗?\" 宫夏赶紧捂住老太婆的嘴,老太婆狠狠地咬住他的手指头。咬得手指骨嘎嘣响。宫夏直叫喊,老太婆就是咬着不松口。 \"混蛋!\" 宫夏的小指被咬着,用另一只手掐老太婆的脖子,郑大山和申钢帮忙。在生死搏斗中,老太婆拼命抵抗三个人,但是,不大工夫就精疲力竭了。 \"一个老太婆怎么这么大劲呀,我还以为把手指咬掉了呢!\" 宫夏用舌头舔渗血的手指。手指上有被咬的牙印儿。 老太婆嘴里吐着泡沫断气了。 \"像是死了。\" 郑大山和申钢第一次杀人,脸色变得刷白。 \"没有办法。一不做,二不休。别磨蹭了,快找钱!\" 宫夏一叱责,另两人如梦初醒,开始找起钱来。 枕边的文件盒里大约有三千元元现金,另外只有存折。 \"只三千元现金吗?别处还会有的,再找找。\" 宫夏焦躁地说道。一个人只能得到一千,就杀死了一个人。太不值当了! 但衣柜和壁橱都找遍了,只有一些字据和旧戒指一类的东西,没有现款。 \"他妈的,真糟糕!\" 宫夏口出不逊,但毫无用处。 \"放把火吧!\" 申钢气急败坏地说出这种危险话。 \"不行!那样警察马上就要来的。既然找不到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宫夏宣告撤退了。 公子奇遇记3 4 三人坐上停在门前的破捷达车,宫夏握着方向盘开走了。 \"呸,说什么像银行那样有钱。只有三千元现金,三人分一个人只得一千,顶个屁用。\"申钢骂咧咧。 \"那个老太婆要是参加过人寿保险的话,受益人会感谢我们,说我们杀得好吧!\" 郑大山嘟哝着说。 \"讨厌!现在没办法了。再想别的办法吧。发牢骚也没用。\" 宫夏着急了,他比其他二人还难受。对姐姐夸下了\"一举功成的话,就可以一辈子过安闲日子\"的海口,结果却闹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杀死了一个没有必要杀死的老太婆。 为三千元钱被追究杀人罪,怎么算这笔账也不划算。为了免遭更大的损害,绝对不能被逮捕。 车子开到什么地方了也不很清楚。总之,要顺着黑暗的小路开得离老太婆的家远些。 从朋友那里借来的这辆破旧的捷达车,全身都发出哀嚎般地行驶着。轮胎磨平了,零件磨损严重,发动机像食物中毒的肚子那样发出奇怪的呻-吟声,刹车也不灵。 勉强开着这辆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抛锚的汽车,尽量逃得离老太婆的家远点儿。 \"哎呀!\" 黑暗中和从这里通过的宝马豪车撞在一起。用力踩刹车踏板,车才停了下来。保险杠擦了一下,反正是辆旧车,没有什么。 宝马车车窗开了,一个年轻男子说了声\"注意点儿\"。副司机座上坐着一个长发美女。 \"你小子坐着宝马车和女人玩得倒挺美,出来!\" 宫夏叫喊着,走下皇冠车,用脚踢着宝马车车身,申钢和郑大山也学宫夏的样儿。宝马豪车里边,副司机座上的女人紧紧抓住男的。在黑暗的胡同里,树木浓密的住宅里边没有灯光,静寂无声。也没有车辆通行。 \"轮-奸她!\" 申钢瞪着眯缝眼说。得到这样一个长发美女,是他的梦想,也可以弥补今晚的遗憾。 \"不出来就将车窗砸碎!\"郑大山威胁说。 洪小桐心想,下车的话不知会是什么结果,但又不能这样坐在车里不动。他下决心打开了车门。 \"叫女的出来!\" 申钢腆了腆下巴。但是,杨美吓得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把她拽出来!\" 申钢和郑大山向对面的车门走去。 \"你叫谁注意点儿呀?!\" 宫夏用瘆人的声调说着,慢慢地靠近了洪小桐。 \"站住!\" 洪小桐突然厉声叫着向宫夏冲去。宫夏抱住洪小桐的肩膀,突然喊了声\"你!\"就跪在地下了。 \"喂,怎么啦?\" 本来盯视着杨美的郑大山和申钢,听宫夏一喊,将视线移向宫夏问道。随即看到宫夏双膝跪在地上,从他捂着左胸部的手指缝,滴滴答答地流出黑色的粘液。二人立刻变了脸色。 捅了宫夏一刀的洪小桐,手里拿着沾满鲜血的刀子对他们二人说道:\"来吧!\"二人在刀光之下退缩了。头头儿被刺,二人丧失了斗志。 宫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以踉跄的步伐向捷达车走去。三人胆战心惊地逃跑了。 这时,洪小桐回到宝马车的司机坐位上,将车往后一倒逃走了。他看到流血以后,意识到一开始将车开走就好了,但现在已经晚了。 5 这是一起不期而遇的事件。彼此双方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遇见他们是偶然,得到这样的结局也是偶然。 \"我当时想,我不下手,对方就要下手。\" 从现场跑回来的洪小桐全身颤抖着对杨美说。对手是三个凶暴的流氓。对在温室里长大的少爷洪小桐来说,对方就一个人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斗的。\" 杨美非常感激。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这样一个出卖肉体的陪客女郎的男人,过去从未有过。 在洪小桐本人来说,是出自自卫本能而刺伤对方的。但在杨美看来,洪小桐像是为了保护她而拿起武器进行战斗的。洪小桐若不进行战斗,她肯定要成为三只饿狼的猎物。 洪小桐的手,沾上了对方的血,衣服上也溅上了血点。作为凶器使用的登山用的刀子,掉在了司机座位的地上。 \"先把刀子扔掉吧!\" 危险过去之后,杨美沉着下来了。车子停在了空地的草丛旁边,杨美下车去扔刀子。 \"没事儿了,我埋得深深的。\" 杨美为了使洪小桐放心,小声说道。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洪小桐这时才想起了他刺伤的对手的情况。 \"没事儿,一定去治疗了吧!\" \"医生会去报告吧?\" \"他们去医院的话……\" \"你是说他们不去医院吗?\" \"是对方无理取闹,我们是正当防卫。因为他们要强奸妇女才被刺的,这是不好对医生说的。而且他们都像是流氓,我想他们不会去找医生的。\" \"假如……陷入没有必要去报告的状态的话……\" \"你指的什么情况?\" \"就是……刺死了的话。\" \"我想不会死的。就是死了,你也是正当防卫,我为你作证,我听说有证人对正当防卫是有利的。\" 杨美意识到,对洪小桐来说,现在她处于绝对优势的立场。她盘算着,很好利用这种立场的话,一下子变成富贵之身就不是梦想。 \"咳,我干了一件荒唐事。\" 有生以来第一次刺伤了人的洪小桐有些惊慌失措。 \"没有事儿,你不必担心。当时又没有别人在场。那几个人在一瞬之间大概也没来得及记下我们的车号,我们不是也没有记下他们的车号吗。\" 杨美这么一说,洪小桐才意识到,只记得对方坐的是一辆破旧的捷达车,车的颜色和号码全不记得。自己所刺的人的面孔,也只记得是尖下巴,长脸。再次见到恐怕也认不出来。 \"今天晚上你就这样回去有危险,先到我家把血洗掉,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洪小桐已经完全听杨美摆布了。 \"没事儿,没什么可担心的,有我守着你。我们今夜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 杨美的话,洪小桐完全是服服贴贴接受了。 \"现在让我来驾驶,你休息吧!\" 杨美得意地微笑着握起了方向盘。 公子奇遇记4 这天夜里,住在杨美房间的洪小桐,疯狂般地向杨美要求交-欢,像是想借两人的交-欢来排遣他心中的不安。 杨美也热烈接受。与其说是互相要求,不如说是互相贪婪,互相迷恋。二人不是在和睦中融洽交欢,而是在男女格斗般的粗野结合中考验同甘共苦的伴侣。 对杨美来说,无疑是征服了巨大猎物的确认仪式,男方越迷恋,意味着征服得越牢靠。 \"我们已经不能分离了。\" 杨美像打麻药般地在对方的耳边继续说道。 揪心的日子过了好几天了,传媒仍然没有报道这个事件。 \"嗬,还是我说对了吧。他们一定是偷偷地去治伤了。\" 杨美这么一说,洪小桐像是放心了。但他心中的不安,还不能完全抹掉。他记得当时刺的时候下手很重,深深地刺进了左胸的要害部位。他一刺,对方立即双腿瘫软跪在地上,用一只手拄地支撑着上身,鲜血从另一只手捂着的胸口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接着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的车子那里爬了上去。以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从刺时瞬间手的感触可以推断,造成的决不是轻伤,而是危及生命的重伤。从那天夜里以来,洪小桐常做被那个满身鲜血的男子追赶的恶梦。这时,他就投到杨美的怀抱里,以求得片刻的心情安宁。 杨美谈到过命运共同体,至少她有一种共犯者的安心感。洪小桐为共犯者的亲昵感所迷惑,把危险性忘掉了。 6 刑侦支队的搜查工作,是从凶手对被害人有所了解的观点进行的。很明显,凶手是在了解被害人手头有大量现金才闯进来的。被抢的金额不详。但从剩下来的存折、后来从银行的金柜中发现的约值二千万元的黄金、合计二千六百万元的定期存款证书和股票来看,估计被害人手里的现金不会很多。 可能是强盗发现现金意外的少,盛怒之下就将被害人杀死了。不管怎样,在被害人的熟人这条线上,首先从向被害人借着钱和借过钱的人入手,列表逐个进行调查。 可是,被害人的文件盒里的明细的债务人名单,却未被凶手拿走。 凶手是债务人的话,一定会把名单拿走的。因此,出现了凶手不是债务人的意见,但不能对债务人置之不理。 可是,和被害人多少有点关系的人,经过调查全都没有嫌疑。 对附近的有前科的人、与暴力团有关系的人。可疑的人、季节工人等,也都挨个儿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这些人也都没有作案的嫌疑。 剩下的就是走街串巷的流动人口。可是,流动人口从哪里得到的一个独居老太婆悄悄地攒了巨款的情报呢?再说,从厕所的窗子进去,也给人以事先经过调查的感觉。不能不考虑这是一桩事先经过一定程度的侦察的犯罪案件。 凶手带着手套,从现场没有采取到被害人以外的可供鉴别的指纹。 各方面路子都堵死了,眼看就要进入迷宫的当儿,刑侦支队接到了一份搜索申请书。 田春达队长注意到了这份搜索申请书。该失踪者失踪的日子,和老太婆被害的日子相吻合。 失踪者的名字叫宫夏,即将年满二十的年轻人。是目前流行的无固定工作的打工者,和二十二岁的姐姐住在一起。搜索申请书就是姐姐提出的。 住所在西城区大马路二胡同,但离被害人的住所很近。 这个失踪者和本案件有无关系还不清楚,但二者发生在同一天引人注目。 田春达在向搜查会议提出之前,对失踪者的身边进行了一点调查。 7 朱桥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厅又看到洪小桐和x女子(朱桥不知道那位女子叫杨美)在一起的时候,他摇头了。 上次洪小桐和x女子初次见面的时候,气氛相当好。贴面舞时间过后,两人像是意气相投,双双走出了舞厅。后来的情况,是不难想像的。 然而,难以想像的是,以后他们二人的情况。 \"他俩的关系大概很好。\" \"''洪公子''像是成了对方的仆人。\" \"不仅是仆人,简直是奴隶。\" \"可是,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呢?\" \"突然出现就拿''洪公子''当奴隶,一定手腕高明。\" \"长相儿虽然很美,但像她这样的女人,''洪公子''的身边有的是。\" \"所以说很不简单。\" \"是两个人在哪方面情投意合吧!\" 为\"洪公子\"捧场的人们作出了庸俗的推测,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不是没有道理的。从那天夜里以后,洪小桐宛如奴隶伺候女王那样伺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不清楚,但看来像是魅力无穷。向来像是世界以我为中心而旋转,态度非常傲慢的洪小桐,却像一条忠实的狗那样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在朱桥的眼里,他连奴隶都不如。 在朱桥看来,与其说洪小桐是为x女子的魅力所倾倒,倒像是对她有所畏惧。x女子的一颦一笑,他都要看在眼里,可谓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那位自尊自大的\"洪公子\"为x女子开门,为她拿着随身物品,一举一动都要遵从她的指示。 朱桥看到x女子去厕所时,\"公子\"为她拿着挎包站在门口等着的情景,不禁为之愕然。 这已经超越了\"投缘\"和爱的界限。要是真正相爱的话,女的决不会叫男的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至少在那天夜里贴面舞之后他们走出舞厅之前,洪小桐还握有主导权。 走出舞厅之后,一定发生了导致两人位置逆转的\"什么事情\"。 8 \"小桐,你到爸爸房间去一下。\" 那天夜里洪小桐一回家,母亲对他说。他一听,耸了耸肩膀。处于世界中心位置的洪小桐,只对父亲怵头,没想到父亲今天晚上回家。 他提心吊胆地来到父亲的房间时,父亲正在喝酒。 \"啊,是小桐啊。你怎么回来晚啦?\" 父亲说。其实,今天回来得还算早呢。 \"对不起,今天小组开会来着。\" 小桐一本正经地说明理由。 \"好啦,青春不再嘛,要好好玩玩。\" 父亲的表情,显示出心情不坏。 公子奇遇记5 \"可是,你和柴津家小姐的婚事,对方的意思是在你们二人毕业时举行婚礼,你没意见吧!\" 父亲叮嘱他说。柴津家的次女柴幼云和洪小桐之间的婚事正在洽谈中。大约一个月以前双方进行了相亲,两个当事人都很满意。柴津家是商界的名门,家族中出了许多商界要人。 这桩婚姻若能实现的话,就是商界的强强联合,双方的势力都能得到提升。 柴津家的小姐是一位楚楚动人的深闺佳人,洪小桐一见就看中了。潇洒漂亮的洪小桐,也被对方一眼看中了。还有,洪小桐将来成为继承人已成定局。 \"对这门婚事我当然没有意见。\"洪小桐望着父亲说。 \"本人的心情很重要,柴小姐像是也完全赞成这门亲事,这是我殷切期望的。\"父亲说。 \"是。\" \"这我就放心了。不过,在结婚之前当然要将身边清理干净。\" 父亲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洪小桐的脸,使洪小桐战战兢兢。 \"年轻人嘛,也不禁止你和女人来往。但在举行婚礼之前要把身边清理干净。现在要是有来往的女人,要全部清理干净。要是有的纠缠不休,可以给她点钱。女人的事情,一般说来,都可以用金钱加以解决。不能和那种用金钱解决不了的女人来往,这过去也对你说过。\" \"我明白。\" \"那就好。对方也是富豪家,目前你要自重啊。\" 父亲盯着洪小桐的脸说。洪小桐觉得像是自己的事父亲都知道似的。 9 终于走出父亲房间的洪小桐,出了一身冷汗。在洪小桐眼里,父亲永远是权威和胜利的象征。父亲从小时候就是强者,继承父业是洪小桐的理想。 父亲劝他结婚,使他向理想跨进了一步。 然而,在他的面前有杨美挡住他的进路。她是生死与共的命运共同体。他不是父亲说的那种可以用金钱解决问题的女人。 要是强行甩掉她的话,前几天的刀刺事件就将曝光。虽然可以坚持说是正当防卫,但在深夜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驾车兜风时,和流氓发生事端酿成了刀刺事件,这对洪小桐来说,时机是非常不利的。 那样一来就要倒大霉,肯定将招致大批传媒的猛烈攻击。婚事也可能因此告吹。 柴幼云楚楚动人的姿容和高贵文雅的面影浮现在洪小桐的眼帘,使他不能忘怀。 这件美好的事情,眼看就要被一夜的荒唐行为所葬送。那天夜里要不上杨美的钩的话,就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在举行婚礼之前将杨美甩掉。 是的,不必那么惧怕杨美。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自己刺伤的那个人也没有消息,肯定自己的手的感觉是错觉,对方只受了轻伤。 我一定是在瞎害怕。用刀子刺伤了要胡闹的流氓,却被自己保护的女人以命运共同体的话纠缠住,细想起来,真是天大的傻瓜。 流氓要是只受了点轻伤,就完全没有必要惧怕杨美。洪小桐啊,你是怎么啦?过去的\"公子\"气质到哪里去啦? 明天就给杨美些分手费一刀两断算啦。 和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讲什么命运共同体,不叫人笑掉大牙吗! 当洪小桐找回了他本来的坚强气概的时候,发生了一个事件。 10 四月十四日,在市郊一片杂树林里,发现了一具男青年的尸体。 市刑警支队的刑警驾车来到现场。 尸体被发现者挖得露出了头部和其它一部分。现在在不伤及身体的情况下将尸体全挖了出来。 尸体是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左胸部被利刃刺伤了,其他部位没有创伤。尸体躺在挖成陶罐形的土坑里,双手抱着膝盖,头扎在双膝中间。头顶部离地面大约有二十公分深。像是匆匆忙忙地将尸体埋在了最小限度的土坑里。 掩埋以后高出地面的土也未加处理,新土也没有用东西覆盖起来。因此才被感到奇怪的老人发现了。 经过验尸,将埋在土里的情况考虑在内,推定死后大约过了两个月。 尸体穿着厚料的宽松短上衣,露出脚脖子的瘦腿裤子、运动鞋。裤脚上沾着一些像是动物的白色细毛。 上衣里边的辅料上有洗衣店的写着\"宫夏\"的亚麻布条。 是凶手有尸体不会被发现的自信呢,还是有其它情况呢?没有留意做隐瞒死者身份的工作。死者口袋里有三十元零钱,没有其它东西。另外还有钱的话,大概也被凶手拿走了。 现场的土上面,除了发现者的脚印儿以外,还有其他两个人的脚印儿。经过验尸之后,尸体送去解剖了。同时,将尸体的特征加入了全国犯罪情报管理电脑系统。 结果,搞清了一件意外的事实。即尸体的特征,和二月十三日离家后一直没有消息,家属提出了搜查申请的,十九岁、无职、住南光市西城区\"宫夏\"的特征完全一致。 立即与失踪者的姐姐取得联系,请她前来确认遗体。 11 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弟弟宫夏被埋在了寂静的杂树林中,而且被利刃刺中了胸膛。验尸和解剖尸体的结果,推断宫夏是在消息断绝后不久被杀害的。姐姐宫秋曾经产生过这种不祥的预感,结果预感真的变成了现实。 宫秋告知老家的长兄之后,长兄回信说\"我因忙不能前往,一切由你处理吧!\"宫秋对长兄的态度感到气愤,但在长兄看来,弟弟宫夏已形同路人。 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有足疾不能行走。而且,宫秋也不想把年迈的母亲拉到南光市来看到弟弟的凄惨尸体。 宫秋领回解剖后的弟弟宫夏的尸体,一个人办理了火化。打算把装在小小的骨灰盒里的弟弟的骨灰,拿回故里埋葬起来。 宫夏的朋友,只有仲伟一人来悼念他。 \"实在对不起,车还没还你,又出了这种事情。\" 宫秋半哭着说。 公子奇遇记6 \"车子的事无所谓,你不必在意。只是怎么没有发现那辆车子呢!\" \"大概是凶手把你的车开走了吧!\" \"也只能这样考虑。\" \"是和宫夏一起兜风的人杀了宫夏吧……\" \"多半是那样吧!\" \"是在车上打起来了吧?\" 宫秋判断宫夏是为了他说的\"大事情\"而借车的。于是,在办完大事情以后为分\"战利金\"而打起来了。 在宫夏去向不明期间,发生了一起西城区的一位独居老太婆被杀事件。宫夏与这一事件有无关系还不清楚,警方像是没有将宫夏与老太婆被杀事件联系在一起。 可是,假定这两个事件互相关联的话,其中也有难解之点。就是新闻报道说老太婆只是被抢走了手头的一点零钱,那么点钱不至于在分赃时发生互相厮杀的事情。 宫秋果断地将自己的推测对仲伟说了。 \"你这么一说,是有那个事件。可是,是宫夏杀死老太婆的吗?\" \"我觉得宫夏怎么也不会是被强盗同伙杀害的。\" \"那么,是被谁杀害的呢?\" \"被同伙以外的人杀害的。\" \"同伙以外的什么人呀?\" \"会不会是在抢了钱以后逃跑的途中和其它集团的人打起来了呢?\" \"其它的什么集团呀?\" \"那可不知道了。反正是在逃跑途中宫夏被刺死了。要是一般的打架斗殴的话,就会去向警方报案或送到医院去抢救。可是,因为是在强盗杀人后逃跑途中发生的事情,所以不能去报案,也不能去医院。宫夏就很快死去了,或者是当时就被刺死了。\" \"是这样啊。那么,是因为尸体不好处理,他的同伙就把他埋在山林了吗?\" 掩埋尸体的人,是宫夏的同伙呢,还是刺死宫夏的集团的人呢?这个问题还搞不清楚。 \"你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这么说来,宫夏的同伙会认识刺死宫夏的凶手吧?\" \"他们知不知道凶手的来历不清楚,但他们一定在现场来着。即使看到了凶手也不能报案,因为那样一来,他们就将因杀害了老太婆而被捕。\" \"即使是那样,朋友被杀害却缄口不语,悄悄地将朋友掩埋起来,也太无情了。\" \"宫夏的朋友,就是那样。他交的朋友都像你这样的话,他是不会死的。\" \"我不借给他车就好啦!\" \"这责任不在你身上,从你那里借不到车,他还会到别处去借,或者去偷的。\" \"你的这些推理,最好对警方谈谈。\" \"人家不会采纳的。\" \"你不去说怎么知道呢?不采纳也没关系嘛,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谈谈。\" 市刑侦支队的队长田春达怀疑宫夏的失踪可能与老太婆被杀事件有关联的时候,宫夏的尸体被发现了。接着宫夏的姐姐来向田春达警官报告了自己的想法。 12 洪小桐心想,害怕的结果终于发生了。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印象,但洪小桐从媒体发出的照片认得出来,被害人无疑就是他刺的那个人。 那副双颊凹陷、满目凶光的长脸盘,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当时对方满脸杀气、凶相毕露,在你不动手对方也要动手的紧急关头,洪小桐几乎是无意识地动了刀子。 那个对手还是死了。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将尸体埋在了市郊的山林里。 洪小桐企盼杨美没有注意到这个消息。警方并未搞清埋在市郊山林中的男尸是洪小桐刺死的。洪小桐自己心里明白,他不承认,也没有证据。 可是,杨美得意地微笑着对洪小桐说道: \"终于出来啦。\" \"什么出来啦?\" 洪小桐心里明白,但尽量佯装不知。 \"那还用说吗,你刺的那个人呗!\" 杨美用鼻子尖冷笑一下。对洪小桐的装相,不当回事的样子。 \"你怎么说这种话呀?我可不记得有这种事。\" 他想,反正也没有证据。 \"我可记得。是那个人,没错儿。\" \"有证据吗?\" \"我就是证据。\" \"你也许记错了吧?\"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杨美具有自信的口气,使洪小桐感到不安。 \"当时你用的刀子怎么样了?\" \"不是在逃跑途中你扔在旷野里了吗?\" \"啊,可是,当时我们慌慌张张的,要是有人捡到,可就成了铁证了。\" \"杨美,你……\" 洪小桐心中萌发了重大疑惑,也许她嘴里说扔掉了,实际上为了日后做证据保存下来了。 \"我也记不清扔在哪里了。那东西若被发现,可就推脱不掉了,上边一定有你的指纹。\" 杨美自鸣得意地说。尸体被发现,她高兴了。只要尸体找不到,就不能说她抓住了洪小桐的致命弱点。杨美虽然是洪小桐用刀伤人现场的目击者,但要是找不到被害人,说她是在梦中看到的也没有办法。 但被害人以最好的形式(对杨美来说)出现了,杨美就完全掌握了洪小桐的致命伤。 \"就算是我刺死了他,他为什么被埋到山里去了呢?\" 洪小桐在被逼迫的不利形势下,仍然在拼命挣扎。 \"那可以有各种解释。不是说对方是流氓吗?一敲打,一定暴露出问题。当时他不是有两个同伙吗?一定是有不能报告警方的情况,才把他埋起来了。\" 杨美满不在乎地说。 \"即使那样,同伴被刺死就那样埋起来,也太不寻常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寻常人,你不是也说过你不下手对方也要下手吗?他们一定是做了大坏事,不能报警,不得已才埋了起来。可以查一下那天夜里发生过什么事件没有。你杀死了一个大坏蛋,真了不起。\" 她好像是在说:我要是透露出一句话,不仅警方要抓你,坏蛋们也要找你算账的。 宫夏尸体的被发现,使洪小桐完全处于杨美的摆布之下了。听她的口气,像是凶器刀子也掌握在她手里。 13 帮助老太婆寻找失踪猫的肖路听到在市郊的山林里发现了横死尸体的消息,马上就联想到了一个情况。新闻报道说,死者的衣服上沾着动物的毛。推定的死亡时间,也和老太婆被杀日期相吻合。那动物的毛要是米琪儿猫的毛的话,肖路的强盗杀死老太婆以后将猫带走了的推理就是正确的。不清楚的是杀害宫夏和掩埋尸体的动机。分赃款时发生了冲突,是最通常的推测。 公子奇遇记7 可是,掩埋尸体时没有将猫一起埋掉。至少不能肯定猫已死亡。 肖路立即将自己的推理告诉了田春达刑警。田春达也已经怀疑到杀害老太婆的事件和市郊的死尸有关联。田春达热心听取了肖路的谈话。 \"我考虑凶手不会走得很远。\"肖路对田春达说。 \"为什么?\" \"远处的人,大概不会知道被杀害的老太婆是独身生活,手里又有相当多的钱。凶手当中至少有一人是住在离被害人不远的地方。\" \"你可以当刑警了。我们也觉得是这样,正在撒开搜查的网。\" \"凶手可能就藏在米琪儿呆的地方。\" \"你找到猫的时候请通知我们。\"田春达热切地看着肖路说。 14 一个洪小桐的捧场者无意中说了句\"他像是有什么把柄被那个姑娘抓住了\",这句话引起了朱桥的注意。 是的,一定是那样。要不是有把柄被对方抓住了,一向骄傲的\"洪公子\"在那个女人面前不会像是奴隶和狗那样。可是,有什么把柄被对方抓住了呢? 朱桥想先搞清x女子的真面目。那天晚上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厅,洪小桐是第一次见到x女子。女孩子很少一个人到迪斯科舞厅来。要么和男伴儿一起来,要么和女伴们或男女同伴儿一起来。要是常客的话,一个人来这里也有许多熟人。 x女子只一个人第一次来就把\"洪公子\"勾引上了。 朱桥对x女子很感兴趣,于是跟踪了她。她和洪小桐来\"外星人\"迪斯科舞厅,大多是在午夜时分。 因为洪小桐老是陪伴在她身边,很难和她接近。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气氛,是拒绝第三者接近的。在洪小桐来说,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一次周末的夜里,他俩来到了这里。舞厅客满,舞池也很拥挤,他俩没有跳舞。 他俩在贵宾席坐了下来,服务员问他们要什么。因为是周末,贵宾席有些名演员。他们不跳舞,只是坐在那里休闲。 x女子对洪小桐耳语,洪小桐点头站起身来。像是叫他出去做什么事情。 朱桥看准时机,想接近x女子。这时,服务员迎来几位客人。其中一人见了x女子,以诧异的表情说道: \"呀,那不是杨美吗?今天夜里陪客人到这里来啦?\" 一时间,x女子的表情紧张,像是惊慌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喂,怎么啦?看你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不认识我了吗?啊,是我不该打扰你吧!\" 那人一边笑着向自己的座位走去,x女子惊魂不定的样子。正在这时候洪小桐回来了,向她打招呼的那个人,坐在那边的包箱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 \"喂,我们走吧!\" x女子对洪小桐说。 \"怎么,我们不是刚来吗?\" 洪小桐吃惊地说。要的东西还没送来呢! \"我忽然间想走,我不大舒服。\" \"你不舒服,那只好走吧!\" 洪小桐失望地站起身来。 给他送来订的东西的服务员,惊愕地看着他俩仓皇离去的身影。 一直注视着这一过程的朱桥,看出x女子是为了躲避开和她打招呼的那个男人才走出舞厅的。肯定是那个人的出现对x女子不利。从她惊愕的表情也可以看出,那个男人的出现给了她很大冲击。 他们俩走了以后,朱桥走到向x女子招呼的那个男人身旁说道: \"对不起……\" \"什么事?\" \"刚才坐在那边的那位女性……\" \"啊,你是说杨美吗?\" \"很冒昧,请问你认识她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那人显出警惕的表情。 \"啊,这是我的名片,我想请她做我们公司的广告模特儿。\" 朱桥递给对方印有公司名称的名片。对方一看,解除了警惕。 \"直率地说吧,还是不要找她做广告模特儿的好。\" \"为什么呢?\" \"她是陪客女郎。商业街的黄玫瑰酒吧是她的根据地。\" \"陪客女郎!\" \"她是该那酒吧最红的姑娘,最近不在酒吧露面儿了,原来到这里来了。\" 她的真面目是陪客女郎,使朱桥感到意外。那位倨傲的\"洪公子\"和陪客女郎搞在一起,实在是奇妙的事情。虽说男女之间的事情\"只要情投意合,对象是谁都可以\",但他们二人的关系是极端的\"主仆颠倒\"。 从洪小桐的性格来说,这种位置颠倒是不可想像的,因而得出了其原因在于对方抓住了洪小桐的把柄的判断。 15 次日,朱桥到杨美工作的黄玫瑰酒吧去了。这酒吧在一座大楼的四楼。可能因为是平日,时间又较早,年轻的姑娘不多。冷眼一看,这里像是普通的酒吧,姑娘们都扎在屋角的厢座里边。朱桥一进来,姑娘们只是用品评来人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连一句\"您来啦\"的欢迎话都没说。 瞥了一眼之后,又无表情地看杂志或电视了。她们也不像一般女人那样闲聊天,给人一种互不相干的感觉,也不见有其他来客。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问他:\"指名要谁?\" 朱桥说:\"要杨美。\" 对方回答说:\"杨美不干了。\" \"啊,不干了。真糟糕,我无论如何要见到她,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 \"哎呀,她们是自由随意的,我们只是为她们介绍对象,别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服务员爱理不理地说。朱桥在周刊杂志上看过这样的报道:这种店铺的女人,干一两三个月就要走人,还有只干了一天就走了的,也有在多家同类铺子里轮换着干的。 这里标榜陪客具有自由意志,所以年轻姑娘比较愿意到这里来。陪客女郎有选择客人的权利,这种没有任何限制的方针,很受想在自己身体价高的时候多赚点钱的年轻姑娘的欢迎。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以自由恋爱的形式,迅速地攒些钱。 \"这种情况我很清楚,但我忘不了她。你替我想想办法找到她好吗?\" 朱桥悄悄地往服务员手里塞了一张百元钞票。 \"这事不好办啊!\" 服务员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有些游移不决的样子。 公子奇遇记8 \"拜托了,把她的联系地点告诉我吧。我非常想念她,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现在还在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服务员说着,递给朱桥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朱桥马上拨了这个电话号码。他想若是店铺的话,不在的可能性大;要是住处的话,也许在家。 本来觉得希望不大,但对方答应了一声\"喂\"。 朱桥问了一声: \"是杨美小姐吗?\"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是黄玫瑰的人告诉我的。\" 对方像是吃惊的样子说道: \"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这家酒吧。\" \"那你怎么知道是酒吧呢?\" 向露了马脚的对方一追问,对方回答说: \"因为那个名字像是酒吧的名字。我不知道这家酒吧。\" 对方说完,像是要挂断电话的样子。 \"你先别挂断电话,我是洪小桐的朋友。\" \"洪小桐……\" 对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我不打算把你在黄玫瑰呆过的事告诉洪小桐,只是想见见你。\" \"我不想见你。\" \"那可对你不利。\" \"威胁我吗?\" \"哪里的话,我想和你商量一件对你绝对没有坏处的事情。\" \"你想要钱吗?\" \"钱吗,我甚至想给你一些。\" 对方像是在捉摸朱桥的意图。 \"你是谁呀?\"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洪小桐的朋友。\" \"你想干什么呀?\" \"见面以后告诉你。\" \"我要是拒绝见你呢?\" \"那我就把你过去的身份……不,把你的真面目告诉洪小桐。\" \"小桐不会相信的。\" \"那就试试看吧!你不愿意失掉洪小桐吧。洪小桐要是知道了你在黄玫瑰呆过的事实,对你是绝对没有好处的。你要是想和洪小桐好好相处下去的话,就绝对不想我告诉他吧?\" \"明白了。我见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就出来好吗?\" \"现在?\" \"俗话说,好事不宜迟嘛!\" \"好吧,我去。\" \"你说个地点,我开车去接你。\" 杨美是抓住洪小桐的把柄和他接近的。她对洪小桐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要是洪小桐知道了她的身份,对她也是很不利的。 朱桥感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很有意思。 16 杨美突然十来日没有了消息。 派出所在接到杨美房东报案后决定对杨美的住所进行检查,以查找她可能去往踪迹。 在检查过程中发现,房间里有约三万元的现金、余额为六十万元的存折一个、高级饰品、衣服、皮大衣等,没有出去长途旅行的迹象。 而且,厨房的水池子里,还有失踪前晚饭用过的没有刷洗的餐具。 看房间里的情况,像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的样子。门上贴的纸条也是写的\"因急事出去一下\"。 检查的结果,发现了一件重要物品。在衣柜的最里边珍藏着一把用维尼纶布包了好几层的登山刀。一检查,刀子上明显沾着血液。经过市刑侦支队技术鉴定室鉴定,dna和宫夏的dna完全相同。遗憾的是,有许多指纹和血迹重叠在一起,采取不到可以用以对照的完整指纹。 搜查指挥部活跃起来了。在这里发现了杨美与强盗犯人一伙有联系的明显物证。 凶器的发现,使杨美作为最重要的嫌疑人被推到了搜查线上。警方立即以杀害金景老太婆的嫌疑和杀害宫夏并遗弃尸体的嫌疑,向全国发出了对杨美的通缉令。 另外,通过搜查住宅得到的名片、便条、邮件、日记等物,发现了黄玫瑰酒吧的存在。通过对该酒吧的调查,了解到杨美曾在该店从事过一个时期(约十个月)的色情陪客女郎的事实。搜查中发现的六十八张名片,推断是她在该陪过的客人的名片。 在这些名片中,有有名的演员、文化人、运动员等。在黄玫瑰酒吧时期的前后,像是在其它各同类店铺呆过,但目前还没有调查清楚。刑侦支队对这些名片上的人全部进行了调查。 这些人的反应大体上都是一种模式,装模作样地说:\"我没给过那种女人名片,大概是别人乱用了我的名片。\" 其中也有痛痛快快承认的:\"那只是玩玩而已,对方的容貌现在都记不得了。\" 但是,他们都是有名有姓有职业的人,不是杀死老太婆抢钱的那种人。没有那种必要,也没有那种条件。 田春达在名片中寻找从宫夏姐姐那里听到的\"朱桥\"这个名字,但是没有这个人。 17 在侦查工作难以进展的时候,出现了一线光明。在逐个调查名片主人,碰到一位大汽车销售公司的职员时,他挠着头说道: \"有一次朋友拉我到黄玫瑰酒吧去喝酒,陪客女郎要我的名片,我就随便给了她一张,真糟糕。可是,后来我又见过她一次。\" \"噢,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郝东刑警抓住机会紧追不舍地问道。 \"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厅。四月中旬我参加一次晚会时和别人一起去那里,看到她坐在贵宾席里。\" \"有同伴吗?\" \"有一个年轻男子。因为光线暗淡没看清他的容貌,是一个很潇洒的男子。我一和她打招呼,她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不大工夫,她就强拉着对方走出了舞厅。一定是在她和其他客人在一起的时候向她打招呼使她感到尴尬。当时我还觉得装作不认识她才符合''绅士风度''而进行了自我反省呢!\" \"当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子有什么特征吗?\" \"当时光线很暗,他可能去厕所了,等他一回来,两人马上走出了舞厅。啊,我想起来了……\" 汽车销售公司的职员显出回想往事的样子。 \"想起什么来啦?\" \"他们两人走了以后,有一个男子向我问起了她的情况。\" \"问她的情况?\" \"那男子说想请她做公司的广告模特儿,我还劝告他不要用她。\" \"那个男子的身份你知道吗?\" \"他给了我一张名片,也许还能找到。\" \"请你务必找一下。\" 请陪客女郎做广告模特儿也不足为奇,但他为什么不去问女郎本人呢?不大工夫,汽车销售公司职员拿着一张名片回来了。 公子奇遇记9 \"找到了,是宏达公司的朱桥。宏达公司是最近发展起来的办公器具制造公司。\" \"朱桥!宏达公司。\"郝东刑警不由得大声说道。汽车销售公司职员为之一惊。 \"啊,对不起,这张名片能借给我们用一下吗?\" \"好,你拿走吧。我要它也没有用。\" 朱桥意外地出现了。 \"朱桥向汽车销售公司的人打听杨美的情况,可以说明朱桥不知道杨美的来历吧?\" 田春达队长根据郝东得到情报分析说。 \"啊,是这样吧!\" 郝东扬着脸说。 \"看来,他们二人好像不是强盗一伙的人。\" \"也不一定。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搞犯罪活动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种情况不是没有,但这个案件像是经过事先调查策划,完全互不了解的人临时组成伙伴不大可能吧!\" \"比方说是一对姘头,互相不知对方的身世而进行共同犯罪活动,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样的话,朱桥为什么不自己和对方打招呼呢?汽车销售公司的人可以打招呼,他自己打招呼不可以吗?\" \"可能是朱桥自己不愿意让杨美看到他吧!\" \"也许是那样。可是朱桥是一流办公器具制造公司的职员,这样的人物不像是杀人强盗一伙的人;而且还有一点对不上茬儿。\" \"哪一点?\" \"汽车销售公司职员说他见到杨美和朱桥是四月中旬的事,而朱桥和宫夏从商业街的美味小吃店销声匿迹是在那两个月以前的事。朱桥不在美味小吃店露面和宫夏的失踪的时间一致,也许是巧合。朱桥的不露面也许是有别的原因。\" \"朱桥为什么不在美味小吃店露面了呢?他原来可是常去这里的呀。\" \"突然不到某个店铺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也许是去腻烦了,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郝东\"嗯\"了一声。 田春达接着说道: \"总之,调查一下朱桥吧!\" 到朱桥家里去走访的田春达和郝东发现了意外的事态。 朱桥从大约十天以前就没有了消息。 朱桥的妻子以非常不安和担心的表情说: \"丈夫从一年以前接受了新的工作任务,每天到街上去。从家里出去的时间也不一定,有时白天出去,有时傍晚出去。 \"过去也有过在外边过夜的事情,但这么多天不回家,还从来没有过。\" \"他没说过到什么地方去旅行的话吗?\" \"没说过。\" \"公司里是怎么说的呢,你一定去问过公司吧?\" \"公司的人也说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只是说他的新的工作,有时遇到好材料不告诉公司也不告诉家里,会一个人暗中去跟踪调查。叫我不必那么担心。\" \"他过去有过十天也不回家的情况吗?\" \"没有过。这次公司虽说叫我不必担心,但我不放心,正想提出搜索申请的时候,你们刑警就来了。\" \"很冒昧,请问你听到你丈夫谈到过金景、杨美、宫夏这些名字吗?\" 田春达在笔记本上写了这三个名字给对方看。 \"没听他说过。\" \"你对这三个名字有印象吗?\" \"完全没有印象,这些人是什么人呀?\" \"是与我们负责的案件有关的人们。\" \"我丈夫和你们负责的案件有关系吗?\" 这位妻子不安的神情更加浓重了。 \"这还不清楚。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知道二月十三日深夜十二点到两点你丈夫在什么地方吗?准确地说是十四日凌晨。\" 这个时间是金景老太婆被杀害的推定时间。 \"二月十三日夜里吗?自从搞新工作任务以来,周末他也不休息,丈夫的行动我在日历上都有记录,我查一下吧!\" \"你有记录,太好啦。\" 不大工夫,她手里拿着日历回来了。 \"那天,他傍晚六点左右离家,午夜零点三十分左右回来的。他说去迪斯科舞厅了。\" \"舞厅的名字写下来了吗?\" \"没有。可是,我听他谈到过女妖、外星人、马德拉斯这些个名字。\" 午前零点三十分的话,在推定死亡时间的开始时刻作案,然后赶回位于郊区边缘的朱桥的家里,是相当困难的。 \"当时你丈夫的表现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我没有感到。我丈夫干什么坏事了吗?\" 刑警躲闪开她的不安的问话,说道: \"你丈夫实际上做些什么事情呀?\" \"他的新任务是在街上寻找开发新商品的点子。公司命令他在街上寻找坐在办公室绝对发现不了的开发新商品的点子。\" \"这是最尖端的工作呀!\" 刑警显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丈夫最初干劲十足,后来逐渐产生了疏远感和孤独感而苦恼起来。因为那是脱离了公司而单独工作,于是产生了一种被公司排挤了出来的感觉。 \"这和外表可很不一样啊。\" \"我丈夫向他的上司提出了尽快恢复正常工作的要求,但得到的回答是,根据公司的情况要他再继续搞一段自由勤务。\" \"那是不是因为你丈夫在自由勤务中搞出成绩来了呢?\" \"那样倒有工作意义,可是丈夫为自己写的报告不被采纳而悲叹。在公司迟迟不作决定的当儿,别的公司却采用了同样的点子。\" \"那会后悔吧!\" \"丈夫说是被体面地解雇了。\" \"有被解雇的迹象吗?\" 即使是一流公司的职员,一被解雇就变成了\"一般的失业者\"。这时刑警的脑子里描绘出了一幅失业者与强盗勾结在一起的图画。 \"公司内部的详细情况我不知道,在公司外边像是发生了什么纠葛。\" \"你丈夫在最后离家的时候,说过到什么地方去吗?\" \"在傍晚六点左右开车出去的。\" \"他经常开车出去吗?\" \"不,因为晚上常常喝酒,一般都是走着出去。一般都是白天出去就开着车去,晚上出去就走着去。\" \"有没有和别人有约会的迹象呢?\" \"没有。\" \"有人来过电话吗?\" \"电话都是定期向公司打。\" \"定期联系的时间有一定吗?\" \"没有固定的时间,一般都是在上午打。除书面汇报外,也作口头汇报。公司方面也来电话联系或作指示。\" 公子奇遇记10 \"都是和谁联系呢?\" \"科长或部长,也有别人接电话的时候。也有时是不认识的新人接电话,使丈夫很不高兴。\" 朱桥消息断绝的日子是四月十七日,和杨美失踪的日子相一致。在时间上,前者是傍晚六点左右从家里出去的,后者是下午七点到九点之间出去的。二人的失踪,像是互有关系。 18 红叶谷派出所接到红叶湖码头有汽车坠湖迹象的报告之后,对现场进行了勘查,证实确有一直延伸到码头岸边的汽车车辙痕迹和那里湖面上有浮游的油膜。于是组织人员进行了打捞。 结果在该水域发现了一辆捷达轿车沉在湖中,打捞上来以后,发现车内司机坐位和副司机坐位上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的驾驶证上写的是,朱桥、三十二岁、南光市汽车销售公司职员。警方立即通知了他的家属。 从身体特征判明,女的是作为前些日子杀害、抢劫新宿区独居老妇案的嫌疑人指名通缉的杨美,立即通知该案件的专案组进行了尸体认证。 死因鉴定为肺泡内大量积水溺死。即和车一起坠入湖中无法脱离车箱而溺死。死后已经过二十——三十天,即失踪后立即坠湖死亡。 过去在这个地方也发生过出租车司机在车中假寐,车子滑下斜坡坠入湖中溺死的事件。 但是,这次的汽车坠湖,有重大不同之处。过去溺死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忘了拉手刹车了,但朱桥的车的手刹车拉得好好的。 拉好了手刹车的,不施加\"不自然的外力\",车子是不会向前移动的。 是什么不自然的外力呢?警察对现场进行了仔细调查,发现除了坠湖汽车的车辙以外,还有另一辆车的车辙,这个辙印到中途就停止了。因为现场地面干燥,车胎的痕迹不明显,推定是车体比坠湖车大的汽车。 随着坠湖原因的发现,搜查指挥部紧张起来了。是被害男女二人在面向大湖的汽车里进行密谈的时候,犯人的大型汽车从背后悄悄地开过来,靠着车的重量将前面的汽车推到湖里去了。 犯人的目标是女的呢,还是男女二人呢?男女二人(在杀害抢劫老太婆事件中)的关系还不清楚,看样子像是男的把女的叫到码头来的。 \"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犯人的目的是想封住杨美的嘴吧?朱桥和强盗一伙的关系现在还不清楚\"田春达说。 \"你是说朱桥是受挂累的吗?\"郝东说。 \"大概是这样。\" \"朱桥为什么和杨美在一起呢?\" \"男人和女人嘛,以什么理由都可以相见。朱桥不是对汽车销售公司的人说过想找杨美作广告模特儿吗?说不定是为此事劝说杨美呢!\"田春达分析。 \"朱桥不是担当商业事务的吧?\" \"他是搞自由勤务的嘛,不是什么都可以搞吗?或许是为此事而劝说杨美的。\" \"找一个陪客女郎作广告模特儿?\" \"陪客女郎看上了也可以嘛。而且朱桥可能不知道杨美是干那种职业的。\" \"汽车销售公司的人告诉过他的。\" \"他也许不相信呢?  我觉得他们二人见面,不是为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要是男女约会的话,她事先应该知道的。\"田春达说。 \"男的突然叫她出去,也有可能吧?\"郝东说。 \"除非有相当亲密的关系,并没有他们在死亡之前作爱的形迹。还有一件令我不能理解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那只猫。\" \"猫!\" \"她应该是带着猫出去的,却没有发现猫的尸体。\" \"猫可能是从车里跑出去了吧。猫很小,跑出去了没被发现也没什么奇怪的。\" \"两个人被关在车里吧。窗玻璃怎么样了?\" \"被水压弄破了,猫从车窗跑出去了吧!\" \"两个人被水压关在车里了吧?\" \"猫身体小,水压对它的压力也小吧!\" 田春达继续思索着。 朱桥妻子知道了她的不祥预感变成了现实。从丈夫受命从事自由勤务的时候起,她就有了这种预感。这种预感经常在她的脑海中翻腾。 然而,竟会和汽车一起沉入红叶湖中,是她没有想到的。确认了丈夫的遗体之后,她浑身感到瘫软无力。丈夫一定是由于其它目的将女人带进车内去的。 在发现丈夫的尸体以前,刑警作为\"与自己负责案件的有关人物\"向朱桥妻子提出过杨美、宫夏、这两个名字。其中的杨美,就是和丈夫一起死去的那个人。 到底丈夫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当朱桥妻子向刑警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刑警支吾过去,反问她\"二月十三日夜里朱桥在什么地方?\"像是调查朱桥有无不在现场证明。 二月十三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朱桥妻子去图书馆查阅了当时的报纸。 马上就查到了。刑警提到的一人独居老太婆那天夜里被强盗杀害了。 朱桥竟会和强盗杀人事件有关系! 朱桥妻子惊愕之余,感到茫然。即使没有那种事情,也使人感到非常疑惑。但刑警的口吻,像是丈夫与此事有牵连。 调查他有无不在现场证明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对他有巨大怀疑的证据。 朱桥妻子非常清楚,丈夫不是那种做出杀人事情的人。但是,刑警找上门来,说明丈夫与事件有某种牵连。 和丈夫一起死去的杨美,是作为杀害老太婆的嫌疑人被指名通缉的人物。和杨美在同一辆汽车中一同死去的事实,可以说是丈夫与事件有关的最有力的证据吧! 但是,无论怎么想,丈夫和老太婆被抢劫杀害的事情也联系不起来。他是在因为别的事情和杨美在汽车里边交谈时被连汽车一起推到湖里去的。他们谈什么事情呢? 据说朱桥透露过想用杨美作广告模特儿的话,但那只是一种借口,商业广告不是他所管的事情。在现阶段,朱桥为什么事情找杨美谈话还不清楚。 那么,丈夫为什么被人杀害了呢? 还有别的情况。 公子奇遇记11 警方推定杨美是强盗一伙而指名通缉,是因为杨美隐藏着刺死同伙宫夏的凶器。可是,她有那么重要的物证,犯人在杀害她之前,为什么没想把那物证收回去呢? 朱桥妻子想到这里不觉一惊。他们二人死在车中,会不会犯人一开始就是为了杀害丈夫,而杨美是受挂累的呢? 可是,丈夫没有被杀害的理由呀。他不是招人怨恨的人,他从来也没有得罪过谁呀。 她想,搜查指挥部将保存着杀人凶器的杨美作为搜查重点,是合乎情理的。 朱桥妻子一个人想来想去,总是不得要领。于是决定去现场看看。 到了红叶湖坠车现场,朱桥妻子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想要回家刚要向出租车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她感到有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纠缠在脚下。向下一看,有一只长毛的异国情调的猫纠缠在她的身边。像是一只有来头的猫,却流落街头,毛又长又脏又乱。 即使是有来头的猫,被遗弃以后,也就成了一只野猫。正因为有来头,就更显得凄惨,就像落魄的人一样。 \"啊,可怜的猫咪,你没有主人吗?\" 朱桥妻子不觉这样一喊,这猫就一边叫一边向她身体靠近。那种斯文亲昵的样子,使人联想起它过去的悠闲生活。 \"这一带时常有人来遗弃狗呀猫呀的。这种人大多撒下食物而去,可见不是饲养不起,他们心里想的大概是掉在湖里才好呢。比自己亲自把宠物扔到湖里还要坏!\" 出租车司机愤慨地说。 \"真没办法,看它怪可怜的,可是我住在公寓里,禁止饲养宠物。\" 朱桥妻子看着偎依在身边可怜地叫着的猫,不知如何是好。 \"可怜起来可没完,这一带有的是野猫。\" 司机劝她不要出于单纯的同情而捡拾它。然而实际上她不能把偎依在她身边的猫扔掉。它像是饿了。毛脏乎乎的,有不少尘土。毛尖上还耷拉着一个纸片样的东西,揪下来一看,是一个红色的猫形小纸条。像是有浆糊的一面粘在猫身上了。要是凶猛粗野的野猫,扔掉算了。但看起来是名门饲养的可爱的猫,身上虽然很脏,但海风一吹动它的毛,里边很洁白可爱,她实在不忍心把它扔掉。 \"真让人伤脑筋。\" 她站在那里不动。猫像是马上看透了她的心理,在这紧要时刻叫个不停。司机很忙,也不能老是耽搁下去。 司机看着她那着急的样子说道: \"啊,小姐,我听说市里设有动物救护中心,接受饲养主扔掉的狗和猫和患病的动物。\" \"动物救护中心?在什么地方?\" 她听到这个求之不得的好消息,心里高兴极了。 \"市内有几个分所,过去我送客人到西部的分所去过。\" \"拜托了,你送我到那里去吧!\" 出租车来到了宠物救护所。朱桥妻子向这里的工作人员谈了情况,对方接受了这只猫。 这里集中了市内的野狗野猫。也有本来就是野的,但大多数是饲养主因故遗弃的。这里为成为人们自私自利的牺牲品的动物们设置了现代化的\"狗小屋\"。 动物在这里被\"保护\"六天,有病的或受伤的动物受到治疗。动物们在这里等待饲养主前来认领,但据说能够和饲养主再次见面的概率较低。 \"过了六天怎么办呀?\" 朱桥妻子这样问了一句。救护所的工作人员低着头回答说\"处理掉\"。朋子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将这只猫捡来交到了动物救护所保护起来,也只能赢得六天的时间。她只能寄希望于在这六天之内找到饲养主,但那种可能性是极小的。 刑警在反复去外星人迪斯科舞厅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洪公子\"这个人物浮现出来了。他是那里的常客,和他一起玩的伙伴都叫他\"公子\"。 从调查中得知,这个洪公子最近急速和杨美接近起来。而且有人提供证言说,老太婆被杀害的十三日那天夜里十点左右,他们二人从舞厅走了出去。 警方在秘密调查中了解到,洪公子目前正在与财界名门柴津家的次女洽谈亲事。 男女双方都将于明春毕业,预定在毕业前后举行婚礼。 田春达的脑子里形成了这样一种图景:杨美阻挡在洪公子的前面。洪公子和陪客女郎混在一起的事实,让柴津家知道了的话,将成为一个重大障碍,亲事可能因此告吹。 可是,要说洪公子是凶手,有几个矛盾之处。 由于洪公子洪小桐的出现,警方举行了案情分析会议。首先提出这些矛盾。 \"杨美和抢劫杀害老太婆的强盗有关系的嫌疑很大。但难以将洪小桐和强盗一伙联系起来。假定洪小桐是杀害杨美的凶手的话,认为杀害宫夏的强盗一伙到哪里去了呢?\" \"还没有确定宫夏是被强盗一伙杀害的。宫夏也有可能是强盗一伙以外的人杀害的。\" 这是宫夏姐姐提出的意见。可是,这样的话,强盗一伙的去向就更不清楚了。 \"不论杨美是洪小桐亲事的多大障碍,将朱桥和杨美一起杀死,不是过于野蛮了吗?\" \"过去搜查指挥部的大多数意见是,强盗为了封住情况了解过多的杨美的嘴,将杨美和朱桥一起杀害了。由于洪小桐的出现,现在有必要重新考虑了。过去认为因为杨美了解情况过多,强盗一伙才杀死了杨美,可是杨美说出去的话,就意味着连她自己也将作为强盗一伙被逮捕起来。\" \"而且,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将罪行暴露的那样一个危险女人是强盗的同伙,也不可理解。杀人凶器藏在杨美家中,也是一个矛盾。总之,确实不能说洪小桐与杨美被害事件毫无干系。有必要首先向洪小桐询问情况。\" 田春达队长综合各方意见这样说道。 洪小桐对警方要求他接受询问感到震惊。 谈话地点定在了附近的饭店的会议室。负责询问的,是田春达和郝东。 公子奇遇记12 洪小桐虚张声势并依靠父亲的权势,一开始态度就很傲慢,但骨子里隐藏着的不安和动摇,没有逃过刑警的眼睛。 \"今天特意请你来是有事情要向你询问……\" 田春达对洪小桐说。 \"我感到迷惑不解,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叫我来,我又没有做麻烦警察的事情。叫我老子知道了就糟了。\" 洪小桐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借着老子的威望吓唬对方。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作为我们侦查工作的参考。能得到你的协助的话,你马上就可以回去。\" 田春达圆滑地说。 \"什么事需要我协助呀?\" 田春达平稳的谈话使洪小桐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直率地说吧,叫杨美的女人你认识吗?\" 田春达单刀直入地问道。尽管说话的口气始终是温和稳健的,但有一种使对方不能不说实话的气势。 \"好像是和她在一起游玩过。\" 洪小桐勉勉强强地承认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田春达的眼窝深处放射出锐利的目光。 \"听人说她在红叶湖和男人一起连车带人双双坠湖死了。\" \"报纸和电视都大肆报道过,你没看过新闻报道吗?\" \"我对新闻报道不怎么感兴趣。\" \"但是,你和她的关系不是相当亲密吗?\" \"亲密这个词儿看怎么解释啦,说亲密也可以。可是,那种亲密程度的女人有好几个。\" 洪小桐从最初的动摇状态,逐渐恢复到了镇定状态。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想利用老子的权势最大限度地扩展自己的本领。 “你和她的交往到什么程度呀?\" \"也就是在一起跳跳迪斯科和一起坐汽车兜兜风的程度。\" \"是这样啊!和她一起死去的伙伴、叫朱桥的人物,你认识吗?\" \"在迪斯科舞厅的酒吧间有几次见到他。\"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开始他宣称是一位少爷,后来说是某公司的搞自由勤务的职员,他像是想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 \"杨美和朱桥关系密切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有达到情死的关系。\" \"你认为他们俩是情死吗?\" \"事实上他们不是情死的吗?\" \"警方认为他们是被人杀害的。\" 田春达紧紧盯视着洪小桐。 \"那是谁,是谁杀害的呢?\" 洪小桐的声音是颤抖的。田春达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反问道: \"二月十三日深夜到次日凌晨,你在什么地方?\" \"二月十三日……\" 洪小桐马上应答不上来,说话打起喯儿来。 \"就是那个独居老太婆被强盗杀害的那天夜里。\" \"那,那,那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洪小桐从容对答的镇定态度又崩溃了。他脸色苍白,全身不停地打战。这种态度说明他和老太婆被强盗杀害事件有某种牵连,即使没有直接关系,也一定知道一些有关情况。 发现了宫夏的尸体,尸体上粘着猫毛,这一点,将宫夏和杀害放债老太婆的强盗一伙联系起来了。由于在杨美家里发现了凶器,以强盗一伙的嫌疑对杨美指名通缉。这些关联事件,传媒都报道了。洪小桐嘴上虽然说对新闻不感兴趣,那些报道他大概看过了。 \"我没说你和事件有关系,也没说没有关系。因为那天夜里发生了那个事件,我想也许能帮助你回想起来,才提出了那个事件。杨美作为那次事件的嫌疑人被指名通缉了。\" \"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干什么,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们说三道四。\" 洪小桐很激动。 \"不是说三道四,是你若能告诉我们那天夜里你在哪里,对我们的搜查工作有参考价值。你不能配合我们吗?\" 田春达单刀直入地问道。 \"好几个月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 \"所以才给你提醒是独居老太婆被杀害的那天夜里,对你没有启发吗?\" \"和我毫无关系的老太婆被杀死了也好,没被杀死也好,对我都没有启发。\" \"那天夜里你去了外星人迪斯科舞厅的事实你承认吗?\" \"什么呀,这种事情你们都调查过了,还问我干什么。\" 洪小桐显出对此感到吃惊的样子。 \"你是在晚十点左右走出舞厅的,以后到什么地方去啦?\" \"大,大概是驾车去兜风了吧!\" \"到哪里去兜风啦?\" 田春达紧追不舍。 \"那种琐碎的事情记不得了。\" \"你开车路过老太婆的住处吧?。\" \"我是路过老太婆的住处,可我不是说过我和老太婆的死没有关系吗!\" \"噢,你怎么知那里是老太婆的住处呢?\" 洪小桐咬着嘴唇,感到话说糟了,但已经晚了。他说:\"因为报纸上登过。\" \"你不是说对新闻不感兴趣吗?\" 本来想支吾过去,反而破绽越来越大了。但田春达没再追问下去,说道: \"那么,再问一个别的情况。四月十七日下午六点以后,你在什么地方?\" 从那个时候起,朱桥和杨美断绝了消息。这才是对洪小桐怀疑的本题,田春达采取的是先清外围后攻中心的策略。 \"是调查我有无不在现场的证据吗?\" 洪小桐的脸上没有了血色。 \"对多少有点关系的人都进行询问。\" \"不要拿我当罪犯,我要请律师告你们蹂躏人权。\" 洪小桐被逼得大声叫喊起来。 \"因为是请你自愿出面听取你的意见,所以你随时可以离去。我没有将你看做是犯罪嫌疑人,只是将你作为提供参考意见的人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田春达像木雕般毫无表情地说。 \"你觉得怎样?\" 洪小桐走了以后,田春达征求郝东的意见。 \"很可疑。” “虽然还不能断定,至少不是那么清白。这小子心中有鬼,但到什么程度还看不清楚。\" 田春达眼睛深处放射出思考问题的光芒。 但是,还没有抓到洪小桐的致命伤。在现阶段还不能逮捕洪小桐。 田春达认为洪小桐的嫌疑重大,命令立即对洪小桐进行调查。 公子奇遇记13 洪小桐若是凶手的话,他的汽车一定有将朱桥的车推入湖中时留下的痕迹。——在这一推断下,从洪小桐家近旁开始,对市内的汽车修理店、金属板加工店、喷漆店逐家进行调查。没有成果的话,准备将搜索范围延伸到郊区和邻县。 很快就取得了成果。四月二十五日有一辆保险杠变形的宝马牌轿车在郊区的一家汽车修理厂修理过。 修理底账上写着,将中央部分向里凹进、左端向后弯的前保险杠修理复原。 \"是常来的客人吗?\" 刑警问。 \"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年纪虽轻却开着高级轿车,车子损伤不大。车主说是和从胡同里开出来的车撞在一起,车头受了擦伤,看样子是那样。\"修车人回答说。 洪小桐的汽车是宝马325·1型车。在这种大型轿车面前,朱桥驾驶的轻型轿车就像是雄鹰面前的一只小麻雀。 \"那辆宝马车的司机,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呀?\"刑警问。 \"他像害怕似的,有点心神不定。\" \"害怕?\" \"好车都不到生地方去修理。压死人后跑掉的车都到离现场和家远的地方去修理,但粘在车上的血迹外行人是洗不掉的。我看那辆车不是压死人后逃跑的车,才给他修理了。不过他确实有点心神不定。\" 修车人一看宝马车与什么案件有关,这样解释道。明知是肇事车还给修理的话,有时被处以消灭证据罪。 洪小桐的嫌疑很重大了。在逮捕之前,对他的宝马牌轿车进行了检查。带着搜查许可证对车细致检查,发现了重大线索。 车箱后座的地上粘着白色的动物毛。 将动物毛采集保存起来,与被害老太婆住室里和附着在宫夏尸体上的猫毛一对照,三者完全相同。 搜查指挥部活跃起来了,洪小桐的嫌疑是确凿的。一直持慎重态度的指挥部,向上级请求发放逮捕证得到了上级的同意。洪小桐的嫌疑罪名,是杀害杨美和朱桥。 对洪小桐的被逮捕,传媒炒得沸沸扬扬。因为洪小桐是大财阀的儿子,而且他的嫌疑罪名又是杀害陪客女郎,莫怪传媒大肆报道了。 但是,尽管有这样有力的证据,洪小桐却坚决否认他的罪行。 首先,车体前部的损伤,他说是\"在行驶中失误碰到石墙上了\",但哪里的石墙想不起来了。 车内发现的猫毛,他说是\"和杨美驾车兜风时,杨美捡到的猫的毛\"。 ——猫从被害老太婆家去向不明是在二月十三日夜里,那天夜里老太婆被强盗杀害了。刺杀强盗一伙的宫夏的凶器,在杨美家中被发现了。你说就是在那天夜里你和杨美驾车兜风时捡到的猫,是这样吧?——田春达问。 \"是那样,你问我多少遍,我也不会有别的回答。\" ——那么我问你,凶器为什么从杨美的家里出来了?—— \"那我怎么知道呢。\" ——杨美进入老太婆家抢劫杀人将猫捡回,刺死同伙宫夏的时候,你老老实实地坐在宝马车中等她来着吧?—— \"我没抢劫过,也没杀过人,我说过好几遍了。那天夜里我和杨美从外星人迪斯科舞厅出来之后,去西城区的富豪饭店了。你们去饭店了解一下就清楚了。\" ——那天夜里你确实去饭店了,但在夜里零点半钟你们就离开了饭店。后来去老太婆家了吧?—— 老太婆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午前零点至两点。要去也不是来不及。 \"没去那里。后来开车去了杨美家中,天一亮我就回家了。\" ——她说那时捡到猫和凶器了吗?—— \"她捡到了猫,没说捡到了凶器。凶器大概是后来杨美从什么地方弄到手的。\" ——她从什么地方弄到手的呀?—— \"不知道。那天夜里我刚和杨美认识的,详细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 ——和刚认识的女人去住饭店,后来又到她家里去了吗?—— \"到她家里去也没什么奇怪吧!\" ——那只猫是在什么地方,怎么捡到的呢?—— \"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到车里来的。\" ——那么说来,那猫不成怪物了吗?—— \"在中途想去厕所停过车,从厕所回到车里,就听到了猫的叫声。大概是在我去厕所的时候进来的吧!\" ——那个厕所在什么地方?—— \"记不清楚了,我是在空地里解的手。\" ——杨美也去解手了吗?—— \"哪里,她在车里等我来着。\" ——杨美没有发现猫进车里来吗?—— \"因为猫进后座了,她大概没有看见。\" ——杨美坐在什么地方?—— \"肯定是副司机座位上。是我开的车。\" ——你的车是四个门吧?—— \"是的。\" ——那么,你去厕所开的是司机座位的前门,猫怎么在后座那里呢?—— 出了矛盾,洪小桐一时语塞,但很快说道: \"大概是开前门的时候,它跑到后座那里去了,猫的身子很灵活。\" ——猫的身子灵活?发现猫以后怎么样了?—— \"杨美很喜欢它,她就把它留下了。\" ——于是就带回杨美家里去了吗?—— \"是的。\" ——车在什么地方撞到墙的不记得了;在什么地方捡到的猫不记得了;猫在后座那里,杨美在什么地方将凶器弄到手的不知道。总之,对你不利的事情,不是忘记了,就是不知道。—— \"可是,事实是这样。我和老太婆、强盗、驾车情死,都没有任何关系。你相信我吧!\" ——我不能相信你。老太婆被强盗杀害的那天夜里你和杨美驾车兜风,你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杨美是强盗一伙的嫌疑很大。你和这样的女人混在一起的事实一败露,你的亲事就将告吹。于是,你就把妨碍你的婚事的杨美杀害了。当时和杨美一起坐在车里的朱桥受了挂累。—— \"不对。\" ——怎么不对,你说说看。—— 警官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洪小桐面色苍白,无言以对。 公子奇遇记14 洪小桐虽然坚决否认,案件还是上报到了上级部门。 田春达跟郝东谈起案情说道:“我还有这样的推理:一方是抢劫杀人后惊慌失措,另一方是一对年轻情侣,双方开车精神都不集中。两辆车迎头撞在一起了。强盗一伙看到在宝马车中和女人坐在一起的洪小桐,不禁怒火中烧,寻衅滋事。洪小桐感到要出事端,恐惧之下,自卫本能驱使他下意识地动了刀子。\" \"你说是洪小桐刺死宫夏的?\"郝东问道。 “对,这正和宫夏姐姐说过的弟弟是被‘同伙以外的人’杀害的话相吻合。” 田春达接着推理:\"杨美目击了这件事情的全过程。强盗一伙遇到洪小桐的意外反击,带着宫夏的尸体开车逃跑了。因为他们自己负案在身,既不能报警,也不能去医院。迫不得已,只好将宫夏的尸体埋在了市郊的山林里。 另一方面,杨美对因初次杀人而惊慌失措的洪小桐加以安慰,暂且把洪小桐带到她家里去了。猫大概就是在这次刀伤事件中转移的。当时洪小桐大概还不知道对方死了没有。后来宫夏的尸体被发现了,洪小桐才知道宫夏确实被他杀死了。\" \"你刚才说洪小桐''要是被陪客女郎抓住什么把柄,就另当别论了。''就是指的这件事情吗?\" \"是的。杨美牢牢地抓住了洪小桐的把柄,她将刺杀宫夏的刀子保存下来,就是准备用作日后进行恐吓的把柄。让对方抓住这样的把柄,恐怕不是用金钱能够解决的,这是能够用来敲骨吸髓的把柄。\" \"真是精彩的推理。这样一来,洪小桐杀害杨美的动机就加强了。\" 田春达的推理,简洁地完全说明了洪小桐杀害杨美的动机和猫的来路,洪小桐的辩解也被推翻了。\"石墙的忘记\"和\"第三者受挂累\"的矛盾,也被这种有力的动机完全克服了。 \"是啊,我也正在为此而苦恼。关于杨美被杀事件,从整体印象来说,洪小桐是清白的,但随着我的推理的进展,他的嫌疑变大了。\" \"你的洪小桐刺死宫夏的推理得到证明的话,即使洪小桐坚决否认杀害杨美的罪行,也可以对他起诉了。\" \"无论如何,他是免不了被起诉的。可是,我的推理成立的话,他要主张是正当防卫,能成立吗?\" \"要是杨美还活着,提出对他有利的证言的话,也许能够成立。但没有目击者作证人,就比较困难了。\" \"不是没有目击者。\" \"你说另外还有目击者?\" \"就是强盗一伙,掩埋宫夏尸体的伙伴。他们当时应该在现场。要是能够得到他们的证言,正当防卫就能够成立吧?\" \"他们的证言可能对洪小桐更加不利。总之,要将你的推理在案情分析会议上提出来。\" 洪小桐被捕已经十天了,他依然坚决否认。 这样下去的话,拘留期间恐怕要延长。 田春达又来到被害老太婆家的附近侦察。他认为洪小桐如果和杀害老太婆逃跑的凶手发生撞车,可能就在这一带。仔细侦察这一带,也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在附近找了一阵,只有纸屑,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电线杆子旁有一个垃圾堆放处。一个像是流浪汉的人在捡拾垃圾。像是从大件垃圾中寻找有用的家俱。 田春达走过去问道: \"你常到这里来吗?\" 为了避免对方害怕,说话的口气很温和。流浪汉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田春达点了点头。仔细一看,这个人皮肤很脏,果然是个流浪汉。 \"很冒昧问你一件事,二月十三日夜里你到这里来过吗?\" 田春达以抓住了一根稻草的心情问道。这附近不像是有流浪汉集聚的地方。 \"啊,来过啦!\" 流浪汉格外坦率地说。 \"啊,你来过!\" 因为田春达说话的声音放大,流浪汉为之一惊。 \"我觉得那天夜里在这个丁字路口撞车了,你看到了吗?\" 田春达压低声音问道。 \"先生,你是警官吗?\" 流浪汉恭恭敬敬地问道。流浪汉一般对警官都心存警戒。 \"不是,我是保险公司的人。\" 为减轻流浪汉的压力,田春达顺口回答,交通事故与保险公司密切相关。 \"二月十三日夜里,你看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件吗?\" \"我记得就在这个街角前面,从胡同里出来的汽车和马路上的汽车,保险杠撞在一起,双方打了起来。\" 田春达遇到了撞车目击者,心里兴奋得不得了。 \"后来怎么样了?\" \"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里坐着一男一女,从胡同里开出的汽车里坐着三个男的。三个男的像是流氓,将对方的男的拽出车外。我很害怕就跑开了,以后怎么样了我就不知道了。\" \"那三个人的容貌和特征,你还记得吗?\" \"因为很暗,记不清了。\" 成了空喜欢。关于三人帮的情况,流浪汉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一对男女是洪小桐和杨美,大概不会错的。 当失望了的田春达正要走开的时候,流浪汉叫住了他。 \"先生,你问问那家的人,也许能了解到一些情况。\" 流浪汉指着街角的两层楼房说。这家用水泥预制板墙围起来的两层楼房,正冲着丁字街口。 \"那家会知道吗?\" \"我记得像是在两车相撞打起架来的时候,那家二楼的房间打开了电灯,一会儿又把灯关上了。\" 流浪者说。又有了一点线索,这家像是这里的老住户。 田春达稍微犹豫了一下,按了一下蜂鸣器。出来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是这家的主人。 田春达递上证件,重复了一下对流浪汉的问话。对方显出警戒的表情反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这么回事,我正在寻找的猫在那三个人坐的车里边。\" \"猫……\" 对方的脸上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田春达说两车相撞时,米琪儿可能从三人帮的车里转移到了洪小桐的车里。 \"猫转移了车?很有意思。我家也养着猫,它很胆小,一步家门也不出。它若有转移汽车的勇气就好了。\" 这男人像是喜欢猫,对田春达的工作产生了兴趣。 公子奇遇记15 \"关于那两辆汽车里的人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趁着对方感兴趣,田春达将谈话引入了正题。 \"是有那么回事。半夜里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从窗户向外一看,有四、五个人聚集在那里,双方争吵像是破裂了,一会儿两辆车都开走了。第二天我到那里一看地上有血迹。因为没看到报纸上有伤亡的报道,我也没有说出去。\" 男人的话,比起流浪汉的证言,一点新的内容也没有。当田春达怀着沮丧的心情正要告辞的时候,男人说道: \"也许和他们没有关系,我在门口看到了一盒掉在那里的咖啡馆的火柴,因为店名特别我还记得。\" \"什么咖啡馆?\" \"印着马赫23。\" \"马赫23?\" \"也许是32,因为火柴盒掉在血上边了,大概是打架以后掉在那里的。\" 火柴盒虽然扔掉了没有保存下来,但打听到这个情况是一个收获。田春达立即打电话查问了一下这家咖啡馆。\"马赫23\"在市中心的商业街。离宫夏常去的深夜小吃店不远。田春达觉得在男人家门口发现马赫23的火柴盒是不正常的。是不是和洪小桐的宝马车撞车的一伙人带来的呢? 宫夏的两个同伙说不定是马赫23的常客,他们是抢劫杀害老太婆的凶手的嫌疑很大。田春达立刻赶往“马赫23”咖啡馆调查。 马赫23咖啡馆是摩托车爱好者聚集的地方。据说老板是越野赛跑运动员出身。狭窄的屋子里,墙上天花板上贴满了世界名牌摩托车的照片。 室内播放着节奏强烈的带有金属撞击声的摇滚乐。 在这里进行侦查的过程中,两个和宫夏特别要好的青年浮现出来了,一个叫郑大山,一个叫申钢。马赫23咖啡馆的老板提供证言说,这三个人经常来这里喝咖啡。 这三个人都在二十岁左右,在老太婆被抢劫杀害事件以后就不露面了。一个马赫23咖啡馆的常客知道其中一个叫郑大山青年的住址。 刑警去找郑大山的时候,他脸色苍白,身子打战。从郑大山那里问出了申钢的住址。他们二人的家庭都是中等工薪阶层。家长对儿子的重大嫌疑,感到茫然。 两个人对搜查员的追查,没有抵抗都坦白了。 \"本来没想杀害老太婆,因为老太婆从睡眠中醒了过来大声叫喊,于是在惊慌中掐住了她的脖子。杀死老太婆的是宫夏。\" \"我们抢走了三千元钱。宫夏气愤地说,只为三千元钱杀死了老太婆,太不划算了。但后悔也已经晚了。在逃跑途中,车子和一对男女坐的宝马车擦了一下。那个很帅的男子大声叫喊着说''小心点'',我们想连女的一块儿教训他们一通,于是把他们从车里拽了出来。男的像是看出要挨捧的样子,突然用刀子捅了宫夏一下。没想到对方会拿出刀子来。\" \"事出突然,我们为之一惊。于是将宫夏弄上车,就将车开走了。也曾想把宫夏送到医院去,但那样一来,我们抢劫杀人的事情就将败露。宫夏死在车里了,因为不好处理,就把宫夏的尸体埋在郊区的山林里了。宫夏借来的汽车,我们拆成几份扔到山上和河滩里了。\" \"宫夏不是我们杀死的,是宝马牌轿车上的男的杀死的。那个长得很帅的可恨的家伙。\" 郑大山和申钢的供词,证明田春达的推理是正确的。也证实了杨美不是强盗一伙,她是洪小桐的伙伴。然而,田春达队长又进一步追问道: \"将那一对男女中的那个女子和叫朱桥的男子在红叶湖码头连人带车推进红叶湖的是你们吧?\" 刚才一直老老实实地交待问题的两个人,突然顽强予以否认。 \"我们不认识他们,我们没有将他们连人带车推进红叶湖。抢劫了老太婆家以后,天天都坐立不安,几乎一直足不出户。根本无心去什么红叶湖。\" 看来,从杨美和朱桥失踪的四月十七日到第二天,他们二人没出家门的不在现场证明是成立的。 对洪小桐又进行了审讯。根据郑大山和申钢的口供,洪小桐杀害宫夏和杨美的嫌疑加重了。 洪小桐的处境很严峻。他在严厉的审讯下,终于承认了刺死宫夏的事实,但仍然否认将杨美和朱桥推向湖中的事实。他坚持说:\"杨美确实抓住了我的把柄,这样下去,她将纠缠我一辈子。即使如此,我也没有疯狂到连毫无关系的人一起杀掉的程度。她确实是我婚事中的一个障碍,但同时她又是我正当防卫的重要证人。将这样的证人杀死,等于置自己于死地。\" 洪小桐的口供,与郑大山和申钢的口供相一致。可是,要是洪小桐的供述成立的话,推杨美和朱桥坠湖的嫌疑可就没有了。 但是,不可能是事故死亡或情死,一定有凶手存在。郑大山、申钢、洪小桐都不是凶手的话,一定有凶手在暗地里窃笑。 郑大山、申钢的被逮捕和招供,使局面大大展开,但在后面还矗立着一堵大墙。 田春达又和郝东讨论案情。 田春达说:“郑大山、申钢二人以抢劫、杀害老太婆及遗弃宫夏尸体的罪名,洪小桐以杀害宫夏的罪名,必将被起诉,但将杨美、朱桥的汽车推进湖里伪装成情死的凶手还不知是谁。 \"的确,按目前的情况,还不能将他们三人和伪装坐汽车情死的事件联系在一起。还想听听你的精彩推理。\"郝东说。 \"我考虑还有忽略的过去没有看透的地方。一定有杨美和朱桥活着对其不利的人。\" \"杨美是洪小桐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可是,杨美同时又是洪小桐正当防卫的重要证人吧。杨美为他作证,对他很有利啊!\" \"正当防卫和过度防卫的界限很微妙,杨美为洪小桐提供证言的话,当然对洪小桐有利。\" \"而且洪小桐完全没有杀害朱桥的理由。\" 公子奇遇记16 \"所以出现了朱桥是受了连累的说法。\" \"会不会是相反呢?就是说,目标是朱桥,杨美是吃了挂累……\"田春达思索着说。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田春达思索着说:\"让我们综合整理一下吧。这个事件是由三个要素组成的。1老太婆被抢劫杀害事件;2宫夏被杀害及遗弃尸体事件;3杨美和朱桥在汽车里双双死去事件。1的凶手是郑大山、申钢、宫夏,2的凶手是洪小桐,遗弃尸体是郑大山和申钢,他们都已招认。1和2明显互相关联。但3与1、2的关联不明。与123都有关系的人物是杨美。杨美和洪小桐一起在途中与1有所接触。杀害杨美的若是1的凶手的话,唯一的杀人动机是在他们逃跑途中杨美看到了他们。但是,杨美并不知道郑大山和申钢是杀害老太婆的凶手。即使被并不知道自己是强盗杀人犯的人看到了,应该说也没什么关系。 \"看来,1和3是互不相关的,至少1的凶手不可能是3的凶手。\" \"是这样啊。\" 郝东听得津津有味,发出感慨。 田春达继续分析:\"谈到2和3的关联,说洪小桐是3的凶手,理由不充分。看来,应该将3看做是与1和2互不相关的独立事件。凶手的目标是朱桥的话,杨美就是吃了挂累;要么就是目标是他们两个人。但这一点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个在三次事件发生时都在场的……\" \"有这样的人吗?\" \"不是人。\" \"是猫。\" \"那只猫?\" \"是的,就是那只叫米琪儿的猫。这只猫首先从老太婆家里上了强盗一伙的汽车,接着又跑进了洪小桐的汽车,后来又被带上朱桥的汽车,在眼看就要被溺死的时候逃生了。\" \"猫会为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吗?\"郝东问道。 \"不知道。但是,猫肯定看到了3的凶手。\" \"猫要能说话就好了。\" \"我正在拼命思考,有没有方法使猫说话。\" \"现在那只猫在什么地方?\" \"已经送还给原饲养主了。\" 根据田春达的推理,也找不到3的凶手。宫夏的姐姐推理说杀害弟弟的凶手是\"同伙以外的人\",她应该说对了。 3的凶手也许是还未曾登场的人物,但那样的话,搜查的网必须更加扩大。 夜里很晚回家的贺间,在浴室里稍微冲了一下淋浴,穿上了妻子递给他的便衣。 他下班以后和年轻的情人在饭店里匆匆忙忙地进行艳事之后,是洗过淋浴的。但恐怕和平常生活规律不同的幽会露馅儿,所以回家后又洗澡进行掩饰。 \"吃饭吗?\" \"吃过了。\" 因为应酬多,在外边吃饭不会被怀疑的。倒是不吃饭回来有点狼狈。 贺间心中想,这个女人虽然一点做妻子的长处也没有,但她带来的陪嫁钱和门路,却构成了自己获得今天这种地位的基础。如此,对他来说,有这样一个妻子就十分满足了。 贺间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一坐下来,感到情况和往常不一样,他每次回家来时像一个毛毛球般在他脚边绕来绕去的米琪儿不见了。 \"米琪儿怎么啦?\" 贺间这样一问,妻子彭光不高兴的样子说道: \"不是你叫我扔掉的吗?我还不愿意扔呢。\" \"嗯,好啦。\" 贺间点点头,又接着问道:\"扔到哪里去啦?\" \"市里的动物救护中心。\" \"那是什么单位?\" \"是国营的,受理被扔掉的动物和饲养主死去的动物。\" \"啊,有这种设施吗?\" \"听说最后叫动物安乐死。他们不愿意接受,我可费大劲了。\" \"为什么?\" \"他们说因为家庭问题而不愿意饲养的他们不能接受。\" \"是吗?\" \"而且,他们说他们那里过去收容过米琪儿。还一个劲儿地问,好不容易回到饲养主手里的猫怎么又送回来了。我说是他们认错了,他们才勉强收下了。\" \"你刚才说的什么?\" 刚才像是心不在焉的贺间表情为之一变。 \"他们说送到咱家来以前,他们收容过米琪儿。\" \"是真的吗?\" 贺间很激动地说,他的脸色完全变了。 \"啊,吓坏我啦。你忽然那么大声说话,是怎么啦?\" \"你是说收容米琪儿的那个管理中心过去收容过米琪儿吗?\" \"他们是那样说的。我虽然敷衍过去了,看样子他们说的没有错。\" \"你为什么送到那种地方去呢?\" \"没有别的地方可送嘛!\" \"我是叫你把它扔掉,没叫你把它送到那种机构去嘛!\" \"扔掉的话,不也得死在路旁吗?那多可怜呀,还是叫它安乐死好吧!\" \"交给他们的时候,没告诉他们姓名和住址吧?\" \"你说什么呀,不告诉人家姓名住址,人家是不会接受的。\" 贺间一听这话,脸色变得刷白。 田春达调查小猫米琪及其饲养主的情况。他和郝东来到动物救护中心。 动物救护中心的负责人齐木对田春达说:\"米琪被饲养主领回去了,可不久又送回来了。但现在又想把那只猫要回去,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对她说的呀?\"田春达问。 \"我说猫叫你领走了。因为你嘱咐过我,要留意这只猫的动态。\" \"饲养主没来找我呀!\" \"真怪!\" \"真是怪饲养主。\" 田春达和齐木所说的\"怪\"的含意有微妙的不同。 好不容易找到、送还给饲养主的宠物,又被饲养主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了。这种情况,齐木是第一次遇到。 可能想像得到的,是猫失踪以后的过程中,饲养主对宠物失去了感情。这一点,从齐木告诉贺间与彭光米琪儿已经找到时彭光的冷淡态度中,也可以感觉得到。 但是,曾经支付数额绝对不菲的搜索费委托搜寻的\"附有血统书的猫\",又因为\"家庭情况\"交还给动物救护中心处理,是不可理解的。 必须如此对待那么高贵的猫的\"家庭情况\",是什么情况呢? 据说彭光说这是个人私秘拒绝说出。 公子奇遇记17 田春达的心中顿生疑云。贺间家发生了不能将米琪儿饲养下去的事情是事实。可是,已经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了,又想要回来。大概是送到动物救护中心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呢?在动物救护中心接受米琪儿的时候,齐木告诉彭光,过去曾经收容过米琪儿,可是彭光强行把米琪儿放在这里了。 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是贺间、彭光将猫放在动物救护中心回家以后发生的变化。她回家以后大概是将把猫送到动物救护中心的事告诉丈夫了。或者是丈夫一看猫不见了就问妻子了。要是后者的话,也许是她擅自将猫送走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丈夫一听说把猫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了,叫她马上要回来。 其理由可能有以下四种: 1丈夫喜欢那只猫; 2小孩或者家属喜欢那只猫,央求取回来; 3因为是高贵的猫,扔掉太可惜; 4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不合适。 首先是12两种情况,彭光不可能将丈夫或家属喜欢的猫,不经过他们同意就擅自扔掉。 第3种情况,彭光委托搜索的时候,就曾反复说明是一只\"高贵的猫\",搜索费也花了不少,彭光领回猫时还感谢了动物救护中心,说了些慰劳的话。猫的高贵,她是十分清楚的。 事后觉得可惜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扔掉的。 这么说来,就是第4种情况了。为什么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不合适呢? 彭光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猫,又送到动物救护中心来了。对这种行为,动物救护中心当然抱有怀疑。 结果,齐木抱着怀疑向田春达说明了情况。 对贺间家来说这种怀疑是不合适的。所以,又急急忙忙来到中心想将猫再领回去。可是,齐木这时说猫已经被田春达领走了。彭光没有来找田春达要猫,大概正像齐木说的那样,是难以开口吧!要么就是因为不想引起对方更大的怀疑。 田春达想出了一个探询贺间意向的好办法。 他立即给贺间家挂了电话。正好夫人在家来接电话。他一说\"我是田春达\",对方\"啊\"地应了一声。还没等他说什么事情,对方像是知道了是为\"米琪儿的事情\"。 \"夫人,你家的米琪儿,现在在我这里。\" 田春达说话了。彭光像是不知该怎样回答。 \"昨天我到动物救护中心去,看到米琪儿在那里,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田春达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又把米琪儿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了。彭光也没说什么,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考虑到你家的情况,米琪儿我们就先饲养着。\" 彭光以惊叫的声调说。 \"不行。米琪儿是龙强先生送给我们的。他要是知道我们送给别人了,太不好啦。我们要把猫领回来。米琪儿是我家的猫,还给我吧!给你适当的酬谢。我正想马上去动物救护中心将米琪儿取回来。一打电话,知道让你领走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真是这样。\" \"米琪儿这样被送来送去太不好了,怪可怜的,我想应该和原饲养主联系一下。\" \"我再也不往动物救护中心送了,上次是我做错了。\" 田春达探询的结果,确信贺间家想将米琪儿再次领回的理由,是前面列举的第4种理由,即\"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不合适\"。但是,这样做反而引起了田春达的更大怀疑。 \"这只猫看来是与朱桥死亡案件有关系!那个叫贺间的人,是朱桥的上司吧?\"田春达看着郝东说。 \"是的。是直属上司,据说派朱桥从事自由勤务的就是贺间。\"郝东回答。 \"那么说来,在贺间和朱桥的关系上,那只猫对贺间不利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春达思索了一下又说:\"那只猫差点和朱桥及杨美一同在汽车里死掉。先假定贺间是凶手来看看。\" \"贺间若是知道猫在朱桥的车里的话,当他发现猫没有死而且被带到家里来了的时候,他一定会感到吃惊。\" \"他也许觉得是一只猫妖。\" \"贺间若是凶手的话,猫没有死就是可以理解的。\" \"为什么?\" \"猫认识它的主人,当它就要被推进湖里去的时候,从车里跑出来了。\" \"于是就跑到凶手的车里来了?\" \"凶手没有注意到猫,将朱桥的车推进湖里之后就走开了。\" \"贺间的动机是什么呢?\" \"这就要继续调查了。\" \"也有必要调查贺间和朱桥的关系以及贺间和杨美的关系吧!\" 过去也调查过朱桥生前的人际关系,但没有重视朱桥和贺间的关系。 至于贺间和杨美的关系,根本不在调查范围之内。要是他们二人没有关系的话,杨美就是受了挂累。 \"好啦,集中调查一下贺间。\" 田春达做出了决定。 虽然也有说\"为一只猫调查一个人合适吗?\"的消极意见,但支付昂贵的费用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高贵的猫\",拿来在饲养主和动物救护中心之间做\"投球游戏\",怎么想也是值得怀疑的。 \"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不管什么事情,你不必客气,找我谈好啦!\" 贺间明人对因突然失去丈夫而茫然自若的朱桥朋子表示哀悼之后,亲切地说道。 这不是单纯的礼节性谈话,此后贺间也屡次表示厚意。朱桥的死虽然不是殉职,但发给了家属抚恤金和退职金,这也是贺间从中说情的结果。 事件发生以后,警方听取了情况,办完了丧事。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贺间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随便对朱桥妻子说道: \"可是,朱桥怎么会和陪客女郎情死呢?\" \"警方怀疑是一桩暗杀事件。\" \"可是,朱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导致别人杀害他呀。这一点,夫人也很清楚吧!\" \"好像有人认为他是吃了陪客女郎的挂累。\" \"这么说来,我也有责任。朱桥曾经要求过恢复正常工作,我对他说自由勤务这种工作,没有长远观点收不到效果,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公子奇遇记18 \"因为写的报告一点也不被采用,他很灰心失望。\" \"他写的报告很好,有很多主意和点子马上就可以用。但是,我觉得朱桥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我不愿意使他的才能耗费在小的主意和点子上。为了促使他奋进,充分发挥他的本领,故意没有采用他的报告。但是,现在看来,我对他的期待也许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压力。虽然现在道歉也没有用了,我还是表示衷心的歉意。\" \"这不是部长先生的责任,是我丈夫太软弱了。\" 在贺间面前,朱桥妻子只好这样说。 \"听说自杀的人在临死之前都在身边留下想死的迹象,你丈夫死前没有透露出准备自杀的言行或者写下遗言、便条之类的东西吗?\" \"警察也问过这类的问题,但没有那种迹象。\" \"夫人自己检查过丈夫的遗物吗?\" \"检查过了,但没有发现那类的遗言。\" \"你丈夫没有日记吗?\" \"日记一类的东西,全是给公司写的报告。\" \"报告我都看过了,里边完全没有要自杀的迹象。\" \"我现在还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总觉得他会突然回来。\" \"我理解夫人的心情,我也有同样的心情,他那精力旺盛的样子如在眼前。我们公司失去了一位贵重人才,朱桥的空缺,暂时找不到人顶替。 朱桥妻子觉得贺间说的这些话有些虚假,因为朱桥自从对自由勤务抱有怀疑态度以后,曾经说过\"自己被公司体面地从工作岗位上排挤出来了\"这样的话。必不可少的人才当然不会被从工作岗位上排挤出去。难道这是为疏远感所苦恼的朱桥的被害妄想吗? \"结果,只是给公司添了麻烦,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 朱桥妻子带点挖苦地说。 \"哪里的话,朱桥为公司做出了很大贡献。关于你丈夫的死因,要是发现了什么线索的话,叫我看看好吗?\" \"一定和你联系。\" 这次谈话以后,贺间屡次打听后来的情况。像是感到对朱桥的死负有责任,给予遗孀以关心。 朱桥妻子想,朱桥在汽车里死去以后,贺间刻意以忧伤的表情表达哀悼之词,并询问有没有意欲自杀的遗言、便条之类的东西。以后还常常以吊唁和慰藉部下家属的形式来访问。 当时她认为是上司的当然询问和关心,但也可以解释为是担心朱桥的身边有成为追查凶手的线索之类的东西。 朱桥妻子心想,贺间一定有弱点被丈夫掌握了。因此,以自由勤务的形式将丈夫放逐出来了。而且这还不够,进而将丈夫放逐出了这个世界。这样一想,命令丈夫搞自由勤务、后来要求恢复正常工作被拒绝、车中死亡、死后贺间的殷勤、猫的行踪等,正好组成一幅合乎逻辑的构图。 朱桥妻子的疑惑像一股乌云一般在脑海中升腾起来。 朱桥大概掌握了贺间的某种秘密。贺间惧怕那个秘密被声张出去,于是将朱桥连人带车推入湖中,永远封住了朱桥的嘴。陪客女郎杨美是吃了挂累…… 但是,那个秘密是什么呢?贺间非常关注朱桥的遗言和笔记。 朱桥妻子再次检查了丈夫的遗物。遗物警方已经检查过了。但是,朱桥如果以明确的文字写下了贺间的秘密,封住他的嘴恐怕也没有用。 朱桥本人是贺间的秘密的证明人,朱桥活着,贺间就不得安宁。贺间调查朱桥有无笔记之类的东西,大概出自他的不安情绪。 朱桥妻子再次检查了丈夫的遗物,但没有发现特别奇怪的东西,有的话警方当然不会放过。 有一摞没有整理过的照片。家里的照片都按拍摄的先后次序贴在相册上,但丈夫生前最后几个月的照片,没有整理乱堆在一起。他没有整理相片的那种心情。 大多数是在自由勤务中拍摄的街景,这些照片警察也都看过。在一张一张地重新检查照片的时候,有一张照片引起了朱桥妻子的注视。那像是一张设置在某个车站里、或银行里、或百货商店休息厅里的留言牌的照片。 在写着\"留言保留二十四小时\"通告文字的旁边,写着各式各样的留言,大多是\"我先走了\"、\"某处联系\"之类的内容。其中也有意义不明的留言,大概是当事人之间的暗语。 在这些留言当中,贴着一个模仿猫形的纸条。照片的焦点是对着这个纸条的,猫形纸条位于照片的中心部位。 丈夫死后,她确实曾经看过一次这张照片,但没有在意。这次因为发生了拿猫做投球游戏的事情,才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且,问题还不只这一点。 她感到吃惊的是,在湖边码头发现米琪儿的时候,它身上也粘着一个猫形的纸条。她将纸条作为米琪儿的纪念品保存下来了。这次拿出来和照片上的纸条一对照,二者完全一样。 这张照片是不是另有文章呢?那个\"公众留言牌\",乍一看虽然平淡无奇,但可能是引起了朱桥的兴趣才拍照下来了。 贺间家饲养的猫和猫形纸条也许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只猫屡屡出现,使她子不能漠然置之。 搜查指挥部对贺间的身边进行秘密调查的结果,大体上了解了他在公司内部的地位和处境。 贺间颇为精明强干,有个绰号叫\"鬼鹤\",是担当下任公司经理的最有力的人选。 但是,他的非常恶劣的霸道作风,在公司内部积怨甚深。在他飞黄腾达的时候,可以压制住群众的怨气。一旦权势出现下降的苗头,群众中平日积蓄起来的怨气,就像沼气一般暴发出来。 贺间在董事会议上,不顾众人的反对,在新开发的办公用电脑部门营业萧条的情况下,无视对营业前途的经济核算,继续投入资本,结果事与愿违,惨遭失败。 公子奇遇记19 有一种意见认为办公用电脑不像台式电脑和无线电传真机那样能够很快普及起来,反对继续投入资本,但贺间以\"办公用电脑必将成为信息体系中的主角,办公器具制造业是唯一能够取得信息产业领导地位的领域。现在若不及早动手,就将落在别人后边\"的理由驳倒对方,强求得到了经理的同意,但结果失败了。 设想虽然好,但未能为公司取得效益,因而招致激烈反对。一直伺机进行反击的反贺间派群起而攻之。 在有关公司命运的项目上遭到失败,贺间的责任是重大的。他从开发总部部长调任新置的有名无实的新事业调查部工作,头衔也降为\"部级待遇\"。在公司内部有的人议论说这是\"等于免职的调职\"。 这一事件,发生在朱桥死亡时期的前后。 朱桥的自由勤务,也可以说是贺间的这种冒失行动的产物,因此朱桥得到了公司内部的同情。 趾高气扬的贺间派的衰落是很明显的,现在可以说完全失去了权势。 然而,贺间并没有举起白旗。他将计就计利用新事业调查部这个窗口岗位,成立了一个电脑制图研究会以图进行反击。 总之,绰号叫\"鬼鹤\"的贺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贺间在项目上虽然失败了,但没有发现他的秘密弱点。秘密调查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利用职务搞违法或犯罪活动的迹象。白领阶层的犯罪,大多是集体行为,一调查一般都能发现形迹,但没有发现他的可疑之处。\" \"朱桥要是贺间杀死的,一定是朱桥掌握了贺间的致命秘密。这次事件,对凶手来说,即使将一个没有关系的人连累进去,也必须将他要杀的人杀死。现实情况是,杀害目标是杨美的可能性很小,所以贺间是不能放过的最可疑的对象。要彻底跟踪贺间。\" 搜查指挥部的头头儿田春达队长下了这样的命令。 朱桥妻子彭光将丈夫拍摄猫形纸条的快照提供给了田春达刑警。她说: \"也许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与猫有关,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丈夫拍这张照片,一定是引起了他的什么兴趣。\" \"米琪儿的身上也粘着和这一样的纸条。\" 彭光说着,将她作为纪念保存下来的纸条交给了对方。 \"你丈夫将猫身上粘着的那种猫形纸条拍照下来了。\" 田春达在揣测着照片的意义说。 \"可是,那是什么地方呀?\" 田春达想知道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摄的。 \"从照片上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拍摄的,于是那些照片我都带来了,从那些照片上判断,是青龙潭那一带。我想相片是在那一带拍摄的。\" 田春达谢过之后将照片留下了。田春达一看这些照片,眼中放射着光芒说道:\"一定是某种暗号。\" \"因为彭光偶然发现了那只猫,所以猫形纸条的照片才引起了她的注意。不过,二者也许完全没有关系。\"郝东说。 \"也许没关系,可是也许有关系,要彻底跟踪贺间。他要是到那里去,就是有关系,首先要搞清楚地点是哪里。\" \"地点是哪里大体上知道了,很快就可以搞清楚的。\" 因为田春达对此也感兴趣,田春达就更坚决了。他和郝东刑警去青龙潭一带去找留言牌或布告牌。 很快就搞清了那张照片是青山三条新建的塔楼一层大厅的留言牌。这一带是世界时装荟萃之地,街景和行人都很新潮。 这里地价高昂,大街上是鳞次栉比的超级市场,房地产商则在小胡同里暗中活动。 刑警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地方监视着塔楼大厅的留言牌,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今天没有贴出猫形纸条。 实际上对贺间的怀疑没有任何作为根据的材料。只是因\"拿猫做投球游戏\"才对贺间产生了怀疑,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根据。 跟踪也不能简单从事。贺间虽说被降级调职了,但依然是一流企业的干部。这种秘密调查,事实上不可能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跟踪。 从而决定对他下班后和休息日的个人行动进行重点跟踪。 贺间的生活规律大体如下: 上午八点坐合同出租车离家,八点半到达公司。每天下班的时间不尽相同,大体在晚八点前后。每星期去商业街两次,常去的地方是六条和八条的几家,像是没有特定的女人,但不能肯定。去商业街的日子,要在夜里十二点左右回家,平时在九点左右直接回家。 星期五的晚上回家较早。星期六一早就去田园俱乐部打高尔夫球。星期日一般都闷在家中静养。 在对贺间下班后和个人行动时间进行跟踪,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打高尔夫球也是和公司的人一起去,有时和外人打,也都是交易户。 跟踪也不能长期继续下去,时间越长,被察觉的危险越大。 这时发现在塔楼的留言牌上贴出了新的猫形纸条。贺间着与猫形纸条有关系的话,他就该出动了。 于是加紧了对贺间的监视。当天晚八点左右,他走出公司坐出租车向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支援刑警接到通知以后出动了。 贺间在青山路交叉口附近下了车,步行向青山三条的方向走去。前面耸立着塔楼,他没有警惕有人跟踪的情况。 贺间从正门进了塔楼,在这里接班的田春达和郝东继续跟踪。塔楼内部大多是夜间关门很晚的租赁商店,夜间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贺间混在人群中间像是选择商店的样子来到了一楼大厅的留言牌前。 \"终于联系起来了。\" 继续跟踪的郝东控制着兴奋的心情说道。贺间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看留言牌,又走出了大楼。 留言牌上的猫形纸条并未被撕掉。 贺间走出塔楼,在楼前坐车向市内方面驶去。他坐的车开到了新大新饭店的主楼正门前面。 贺间通过总台向大厅走去,这个大厅最近扩大了三倍,很宽敞舒适。 大厅里有几组客人。有几个外国人,一个穿高档服装的像是上等人的妇女,一伙像是工薪阶层的群体,还有一名穿着最近很少见的游猎服的中年男子。 公子奇遇记20 贺间在一个留着胡子、头顶秃成圆圈形的外国人和一个妇女中间坐了下来。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也不像是在等人。和旁边的外国人及妇女,也不像是熟人。 在远处暗中监视的刑警,看到贺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快步向连通新楼的走廊方向走去。郝东刑警想继续跟踪下去,但田春达悄悄地拽住他的袖子说道: \"你看看贺间坐过的沙发上边,他留下了什么东西。你看着他留下的东西我跟踪贺间。\" 田春达说完,就去追赶贺间。在贺间坐过的沙发的靠留着胡子的外国人一边,有一个像是信封样的东西。乍一看,像是坐在贺间旁边的外国人的东西。但是,在贺间坐在那里之前,那里并没有那个信封样的东西,肯定是贺间留在那里的。除了刑警以外,好像没有别人注意到贺间留下的东西。 留胡子的外国人不知道郝东在悄悄注视着他,就像拿自己的东西似地拿起了那个信封,大模大样地向与贺间相反的方向走去。通过总台走出正门,在门前出租汽车站排队等车。郝东毫不犹豫地排在留胡子的外国人后边,幸好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了过来。 留胡子秃顶的外国人在城北区田野六条一家住宅前面下车进了家,家门口的名牌上写着波米。 波米的身份很快就调查清楚了。他是原美国某工科大学的电脑讲师,三年前以某商社顾问的资格来中国居住,虽为民间人身份,却出入美国大使馆。公安部估计波米是间谍组织的成员予以监视。 贺间和挂上号的美国情报工作人员有\"接触\"!搜查指挥部紧张起来了。贺间要是美国情报组织的爪牙的话,问题就不仅涉及杀人事件,而且可能发展成国际问题。 \"如果是由于某种机缘贺间的幕后面目被朱桥掌握了,而且又没有办法使朱桥保持缄默的话,贺间想永远封住朱桥的嘴,就不奇怪了。贺间是有杀人动机的。\" 这是搜查指挥部的多数意见。贺间的幕后面目暴露了的话,他的社会地位就全完了。不仅在公司内部要下台,而且要被戴上间谍的帽子受到法律制裁。 国民意识非常憎恨间谍。贺间成为间谍的爪牙的原委如何,他到底是不是这样,都还没有查清楚。但贺间和波米的接触,为事件的结构,投下了全新的影子。 随着对贺间是美国情报组织爪牙的怀疑加深,对他的监视也加强了。 这种怀疑不错的话,今后贺间一定还会和波米接触。如能在现场抓住他不容分说的间谍活动的证据,从这里攻破他的杀人罪行是可能的。 一面与公安部取得联系,一面对贺间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同时对塔楼的留言牌进行监视。 六月三十日,留言牌上出现了绿色的猫形暗号,\"绿色\"大概是表示安全的意思。贺间和波米今天会进行接触,搜查指挥部活跃起来了。 事先在新大新饭店的大厅里埋伏了几名刑警,贺间的公司也被监视起来了。根据上次的经验,他们在下班后接头的可能性大。 下午六点贺间下班了。和上次一样,贺间在青山路交叉口附近下车进了塔楼。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看留言牌,走进了公用电话亭。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贺间走出了电话亭。他在塔楼前面又坐上出租车向青龙潭方向驶去。车子从青龙潭的路口开进了高速三号公路向东开走了。从谷丰街向右拐开进了民丰饭店院内。猫的颜色大概是表示接头的场所。 站在二楼正门处的贺间,穿过大厅,坐自动扶梯上了三楼。大厅是五角形通天结构,宽敞的大厅里点缀着模仿天然的人工瀑布,为大厅增添了豪华色彩。 贺间走进了三楼的酒吧间。这里只有柜台前的散座和几组厢座,作为饭店中的酒吧间是很狭小的。因此,在这里埋伏人员进行监视比较困难。可能是时间还早,客人稀稀拉拉。贺间就一个人坐在前柜台前面的座位上,将皮包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占着座儿。侦查员两人一组交替着坐在厢座里进行监视。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的时候,留着胡子秃头顶的波米出现了。贺间将旁边凳子上的皮包拿开,波米在那里坐了下来。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交谈,看来就像是互不相识的人偶然坐在了一起。 波米坐下不大一会儿,贺间就叫服务员结了账,付过款就走出了酒吧间。波米仍然留在那里。 \"怎么样,逮捕他们吗?\" 监视的侦查员请示道。 \"什么也没留下吗?\" 田春达队长叮问了一句。 \"没见他留下东西。但是,也许留下了我们没有看到。啊,波米站起来了。怎么办?他就要走了。\" \"别动,抓错了,要成为国际问题。没有当场抓住他们无可争辩的交易不要动手。\" 田春达制止了他的部下。波米虽是以民间人身份入境的,但明显有美国大使馆的背景。 也许跟踪被察觉了。这时,田春达想到了贺间在塔楼的电话亭打的那个电话。虽然继续跟踪了他们二人,但他俩都回各自的家了。 心情沮丧的搜查指挥部,从意外的方面得到了奇妙的情报。 监视小猫米琪的刑警发现贺间夫人将小猫送到了一处宠物寄存处,并告诉管理人员,过一会儿将有一位叫波米的男士来领取。 \"你说什么!那个人名字确实叫波米吗?\"田春达兴奋地问。 \"是的。是叫波米。\" \"那只猫还在吗?\" \"还在。\" 田春达叫寄存处的工作人员接电话,他要求对方,波米来取猫的时候,在警察赶来之前,找个借口先别把猫交给他。 弄不好的话,会使波米跑掉,这一幕戏是不容易演的。幸而在田春达等人赶到之前,波米没有出现。 \"他还没来吗?\" 田春达来到之后的第一句话这样问道。 \"还没有来。\" \"这就好啦!\" 稍事喘息之后,立即布置了监视措施。他们知道波米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公子奇遇记21 田春达对郝东刑警说:\"不会错的。朱桥掌握了贺间的秘密而被杀害了。最初可能是一般的交往,后来陷深了。朱桥想检举贺间的间谍证据,这就是贺间杀害朱桥的动机。\" \"米琪儿身上隐藏着间谍证据吗?\" \"现在正想搞清这一点,也许马上就要暴露。两个小时之前,贺间和波米在民丰饭店接过头,但没有作任何交易。我想他们不会察觉有人跟踪,可能是感到了危险的苗头。\" \"贺间真的会是美国的间谍吗?\"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主管办公用电脑部门的工作,是最尖端技术。他被拉拢当了美国的间谍。\" 过了二十分钟以后,秃顶的外国人露面了。他来到总台用流利的汉语说: \"我叫波米,我妻子将猫存放在这里了,我想取走。\" 总台人员依照警察的事先授意装做无意的样子问道: \"宠物叫什么名字?\" \"叫米琪。\" 总台人员取出米琪交给波米。波米看好了猫戴着脖圈,付了规定的费用,将猫放进准备好的笼子里。 在他正要走出旅馆的时候,田春达和郝东一左一右将他夹在当中,前方站着韩亮刑警。他大吃一惊一回头,温言刑警挡住了他的退路。他被公安刑警包围了。 \"你是波米先生吧,请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吧!\" 波米装做没听懂田春达的话的样子。闪光灯一亮,将他手提装着猫的笼子的形象拍照了下来。 \"这个笼子我们先替你保存着。\" 郝东说着将笼子接了过去。波米的脸上显露出绝望的神色。 对波米进行询问时,他佯作什么都不知道。从米琪儿的脖圈上拴的铃铛里边检查出了微型相机存储卡,上边拍照的是最尖端技术情报。 可是,波米坚持说: \"猫的铃铛里有那种东西,我完全不知道。我只是因为喜欢猫才要它的。\" \"那么,是谁在铃铛里边放的相机存储卡呢?\" \"那我不知道。\" \"你佯装不知也没用。我们知道你是美国间谍组织的成员。你利用青山塔楼的留言牌和你的合作者贺间进行联系。你们约定红色猫形纸条在新大新饭店接头,绿色猫形纸条在民丰饭店接头。\" \"那种事情我不知道。\" \"这样你还说不知道吗?\" 询问他的田春达拿出在这两个地方他和贺间接头的照片摆在他的眼前,他仍然顽固抵赖说: \"那是偶然坐在一起了,我不认识他是谁。\" \"太可笑了。在广阔的南光市,在短短的期间内,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两次坐在一起,有这种偶然的事情吗?\" \"发生这种偶然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吧!可以说,事实之奇胜似小说。\" \"就算是事实之奇胜似小说,你们两次坐在一起都是偶然。可是,我再问你,你是向偶然坐一起的不认识的人的妻子那里要了一只猫吗?\" 这样一问,使得波米哑口无音。 在同一时刻,贺间夫妇也被叫到了搜查指挥部。他们两人在不同房间分别受到询问。 领到搜查证后,检查了贺间的自用轿车。 彭光交待了根据丈夫的指示将猫送到宠物寄存处的事实。 \"你丈夫为什么叫你将猫存放在那里?\" \"他说波米先生想借用几天那只猫。\" \"你认识波米先生吗?\" \"我丈夫邀请他到家里来过几次。\" \"他借猫干什么?\" \"说是波米先生饲养的猫死了,他感到非常寂寞,想借用几天。\"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他呢?\" \"说是波米先生希望这样做。\" \"猫的铃铛里边有什么东西夫人知道吗?\" \"不知道。\" \"那铃铛不响,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那铃铛确实不响。那铃铛和脖圈,是因为借给波米先生,我丈夫特意给猫戴上的。\" \"那么说来,过去一直没戴过脖圈和铃铛吗?\" \"没戴过。\" 看来,彭光像是不知道内情,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与此同时,在另一房间里对贺间进行询问,询问人是田春达。 \"你和波米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 他没有否认有关系。他大概也知道,说不认识是不行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想是什么集会上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 \"你和波米经常见面吗?\" \"不经常见面。\" \"你们见面的方式很奇特,首先在青山的塔楼的留言牌上贴出猫形纸条通知见面的场所,见面的时候却装做生人,彼此也不交谈。\" \"接着,在你走了之后,波米将你留在那里的东西拿走。\" \"这我可不记得。\" \"你指示你夫人将猫以波米的名义存放起来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吗?那可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那,那是他说想借我的猫,我就借给他的。\" \"猫戴的铃铛里边放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吧?\" 被步步追逼,贺间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你的嫌疑非常重大。你两年多以来,向波米提供了各种尖端技术资料。你的这种行为被你的部下朱桥发现了,于是你先是以自由勤务的形式把他从你的身边赶走,后来又永远堵住了他的嘴。\" \"不对。\" \"怎么不对?\" \"纯粹是无中生有,找茬儿讹诈。有证据吗?\" \"你看这是什么?\" 田春达将一张纸片摆在贺间的面前,一张红色猫形纸片。 \"你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在红叶湖码头车中情死的现场。\" \"瞎说!\" 贺间脸色苍白,发出呻-吟声。 \"喔,在码头现场发现的对你不利吧!\" 突然给贺间一看,他立刻有了反应,咬住嘴唇想镇静下来,但已经晚了。 \"将这种东西掉在红叶湖码头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我们仔细地检查了你的汽车,前保险杠有和别的东西相撞的痕迹。我们还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田春达为了促使对方不安,将话停了一会儿,观察对方的表情。 公子奇遇记22 \"是杨美的头发。和朱桥情死的伴侣。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和你没有关系的女人的头发,怎么在你的车里发现了呢?是猫将杨美的头发带到你的车里来了。你饲养的猫在朱桥的车里。在你要将朱桥的车推进湖里的时候,猫从车里跑出来,上了饲养主你的车。猫的毛留在了你的车里,你看到失踪的猫突然出现,一定大吃一惊吧?你无情地抓起偎依在你身旁的猫扔到车外边去了。这时,附着在猫身上的杨美的头发掉在你的车里了。同时,你车子里的猫形纸条粘在了猫身上。就是说,猫形纸条和杨美的头发互换了位置。你应该将车子里打扫干净啊。\" \"瞎说。是捏造。头发和纸条也是你们后来随便放上去的。\" \"我考虑到了你大概会抵赖,有可信赖的第三者在场,我们是不能随便那样做的。后来,扔掉的猫又转回来了,你感到它是个猫妖吧。于是叫你妻子把猫扔掉,你妻子把猫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了。你觉得引起人家怀疑不好,又叫你妻子把猫取回来。可是去晚了,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后来,你又考虑''废物利用''一下那只猫,让它为你当送货员。你感到了危险苗头吧,不是在间谍问题方面,而是在杀人事件方面感到火将烧身。\" 田春达的最后一击,使贺间低下了头。 贺间坦白了他的罪行: \"我当间谍爪牙的事情,是在市内某饭店和波米接头时被朱桥察觉的。他只是怀疑我,并没有抓住确凿的证据。但是,他以后像在监视着我的行动。这使我感到厌烦,于是就以自由勤务的形式将他赶走了。 \"给朱桥以决定性的印象,是在大约半年以前的事情。他在塔楼的留言牌前看到我,就秘密跟踪我,看破了猫形纸条是我和波米的联系暗号。 \"后来他威胁我,要我把他从自由勤务调回公司并委以要职。但是,当时我主持的项目失败,已经没有那种权力了。但朱桥说,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揭发我的秘密。 波米,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开始阶段,他欣然为我提供美国的珍贵情报和业务方面的有益点子,我很高兴认识了这样一个好人。 不久,他叫我提供一些公开的常见的情报。他说作为交换条件,他为我打通美国的办公器具贸易渠道。当时我正在为项目进展不顺利而焦急,心想也许能够从对美贸易中找到活路。他的要求逐步升级,当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了。 他从乍一看与军事机密毫无关系的办公器具领域入手,这种手段是很巧妙的。我也没有意识到从我手里泄露出去的情报是与国家机密有关的重要东西。 办公用电脑、电脑制图、高精度画像生成的高速计算法、各种台式电脑、文字处理机、电子计存器、无线电传真等,都是与军事有关的高级工艺。 高级资料泄露的越多,我陷得越深。就和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既成事实会一发不可收拾那样,我背叛国家的行为诱发出更大的背叛行为。我已经走到了不能后退的地步。 四月十七日夜里我驾驶自用轿车回家途中,偶然遇到了朱桥的车,这导致了我们双方的巨大不幸。他的车里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女人,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悄悄地跟踪着他。他们将车开到红叶湖码头尖端,两人在车里一心交谈起来。他们的车头面向大湖,车尾冲着我这边。他们毫无戒备,周围又没有行人和车辆。刹那间,我顿生杀机。 只要朱桥活着,威胁将伴我终生。我还想在公司里再度辉煌,我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 然而,朱桥若将我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我不仅在公司里无立足之地,而且恐将被法办。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在难得。同车的女子不知系何人,既然和朱桥在一起,就叫她认倒霉吧!我猛然一踩加速器,将朱桥的车从车尾向前推去。 朱桥完全没有想到在湖边的码头上汽车会遭到冲撞,他惊诧之余,拼命用力踩刹车,但因为马力相差悬殊,终于被推到湖里去了。 大湖吞噬了汽车和坐在汽车里的两个人,却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件,只是湖面上漂浮着一层油膜——大概是原来就有的油膜又增加了朱桥的车漏出的油。 我眼看着两个人被关在汽车里边沉入大湖之后,一回到自己的汽车里边,不觉大吃一惊。失踪已久的米琪儿,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到汽车里来了。 我不知道米琪儿是从朱桥的汽车里转移到了我的汽车里来的。因为我感到它目击了我的犯罪行为,我就把它赶出车外去了。米琪儿不愿意出去,在车里边乱跑。大概是那时候车里边的猫形纸条粘到它身上,而附着在它身上的女人的头发掉在车里了。\" \"虽然突然把朱桥推到湖里去了,但我担心朱桥是否留下了我当间谍爪牙的证据,于是向他的妻子探听虚实,看样子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我放心了。正在这时候,米琪儿又回来了,我感到它是个猫妖。 我感到心烦,于是叫妻子将猫扔掉。没想到她把猫又送到动物救护中心去了。我一听说过去动物救护中心收容过米琪儿,不觉大吃一惊。于是我叫她再要回来,这样一来,更加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贺间坦白完了之后,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只猫的失踪引发的连续杀人事件,又拽出了一个扎根在中国国内的间谍网。 在传讯中,波米申辩说,他和贺间之间只是美中之间的\"文化情报交换\",说他搜集军事情报是无端寻衅。 现在监视卫星虽很发达,但间谍依然顽强存在。因为卫星是看不见国民的心、皮包和金库里的东西的。 贺间以杀人罪被起诉了。波米则以间谍罪被起诉。 画里的秘密1 洪立敏是洪兴的又一个孙女。在洪立敏幼小时,父亲就去世,由于父亲留下巨额的财产,再加上母亲很溺爱,让她一点也不会提防别人,即使两年前,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也没有影响她这种性格。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现在她已知道提防别人,虽然脸上的清纯没有消失掉,可是,内心里的清纯已消失不少了。 内心的疙瘩是因为丈夫的出轨行为产生出来的。 洪立敏三年前跟田岛结婚,当时的田岛是新进画家,备受画界瞩目,是画坛的新星。虽然那时田岛没有钱,不过,他年轻,又前途无量。 “我无法给你什么东西。”田岛向她求爱时这么说道。“跟你结婚是我的一大梦想,因为我很喜欢你,我的梦中都是你的倩影。” 虽然田岛不擅长谈情说爱,说有情调的话,也像在宣誓一样,可是,洪立敏认为这是诚挚的表现,这种人值得信赖,当时洪立敏也是文艺少女,写些感伤的抒情诗,“天才画家”对她很具有魅力。 那时母亲还健在,虽然反对她跟贫穷画家结婚,可是,最后还是同意,不只是同意,后来还夸赞田岛的人品,可能是放心的关系,一年后,母亲死时,死得很安祥。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美满,因为田岛全心爱着她,田岛的任性性格、孩子气,就连性急的脾气,在洪立敏的眼中,都是天才画家的表现。 结婚一年后,画商开始购买田岛的画,不但使田岛在画坛奠定名声,收入也急遽增加,可是,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减退,至少洪立敏这么相信。 两人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小孩,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 不只是洪立敏本人认为幸福,周围的人也认为他俩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随着田岛的名声高涨,洪立敏也成为媒体报导的对象,那时她给丈夫打一百分。 她打心底百分之百相信田岛,一心一意关爱着田岛。 洪立敏跟高中时代的朋友见面时,一听到丈夫不可信赖啦、离婚啦……这类话题时,就感到很不可思议,认为这是遥远世界的事情,确信自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虽然“爱”很甜美,但也很容易破灭,可是,洪立敏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洪立敏对丈夫的爱与信赖,一直维持到三年后,突然崩溃下来。 她在偶然间得知了丈夫有外遇,这使她倍受打击,爱有多深,失望和痛苦就有多大。 她想到去找关林述说心中的愤懑和痛苦。关林是她和大学同学,曾经追求过她,虽然没有成功,但他们仍是好朋友。 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关林,看起来好像有改变,又好像没有改变,他的脸上依然如同过去一样,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整体给洪立敏的印象是变得很成熟、很稳重。 “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我好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变化,不只是街景,连你也——”关林看着洪立敏说。 “不,我变了。”洪立敏叹口气说。 “你变得比以前更漂亮,看起来很幸福——” “……” “怎么啦?是不是我说错话?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是。”洪立敏摇着头。 “如果不是,我就放心了。”关林非常客气的说道。“去喝杯咖啡好吗?” “好。” “哪里比较好?” “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安静的——” “我懂了。” 关林停下来,环视着附近的夜景。 “这附近有一家咖啡馆,我在念书时常去。” “好,就去那家咖啡馆。” “田岛也曾跟我一起去。对啦!田岛最近怎样?” “很好。”洪立敏以生硬的口气回答道。 关林好像没有注意到洪立敏有点不对劲,笑着说道:“是吗?” 他俩弯进小巷,进入一家名叫“林中屋”的咖啡馆,玻璃门贴了一张用金箔纸剪成的林中小屋的图片。 这里好像是艺术家休息的场所,因为当他俩在里面坐下来时,四周已坐满蓄长发、戴金边眼镜的男子和身穿时髦衣服的年轻女郞。 或许三年前,丈夫田岛和关林也跟这些年轻男女一样,来这家咖啡馆谈论将来。 洪立敏和关林各叫一杯热咖啡后,关林向洪立敏问道:“可以抽烟吗?”洪立敏同意后,关林才拿出香烟。 “这里不是顶安静。”关林诚惶诚恐的说道。“不过,唯一的好处是我们的谈话不会被别人听到。” “是的。” 洪立敏一面点着头,一面环视着四周,看到柱子上挂了一幅画。 是一幅小小的画,洪立敏一看到那幅画,不禁脸色大变,因为那幅色彩艳丽的光屁股的女人图画,正是她先生的作品。 而那个面带微笑的光屁股的女人,正是桑原。丈夫的情人。 “走吧!”洪立敏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走到外面,关林大为吃惊地问道。 关林脸上的表情不是生气,而是惊讶。 “对不起……”洪立敏小声说道,对于刚才失态的行为感到很不好意思。由于她无法忍受在桑原的画像前跟关林谈话,才会那么失态,这是她的洁癖,也可以说是她的弱点。 “里面有熟人吗?”关林问道。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关林,大概很难想象她何以会那么失态吧! 洪立敏默然走了几步路后,突然停下来,说道:“带我去可以喝酒的地方,好吗?” 关林睁大了眼睛问道:“喝酒?洪立敏小姐要喝酒?” “不行吗?” “不是不行……” “那就带我去。” “你不怕田岛生气吗?” “不要提他……”洪立敏很生气的说道。 关林好像从她的表情察觉到什么事情。 “走吧!”关林在前面带路。 关林把洪立敏带到附近小巷内的一家小酒吧,店内只有两、三个客人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脚椅上喝酒,很安静,播放着柔和的轻音乐。 “你想喝什么酒?”关林和洪立敏面对面坐下来后,向洪立敏问道。 这是洪立敏第一次来酒吧,不知道点什么酒好,虽然她在家曾跟丈夫喝酒,可是,也只是喝一点点的啤酒而已。 关林帮洪立敏点了一瓶香槟酒。 画里的秘密2 这酒虽然酒精成分不多,可是,两、三杯下肚后,洪立敏觉得她的脸火辣辣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关林问道。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是不是你跟田岛发生了事情?” “是的。”洪立敏点着头,一则因为喝酒的关系,使她可以轻易开口说话,二则是在“林中屋”咖啡馆看到桑原的画像,让她起了反弹作用。 洪立敏把收到揭发匿名信、丈夫跟桑原暧昧关系等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她在谈话时,有好几次气得咬牙切齿。 关林默然倾听着,当他听完,脸上出现黯然的表情。 “我不相信……”关林断然说道。“田岛会做出那种事情……” “可是,这是事实。”洪立敏很坚决的说道。 洪立敏想起她在旅馆前面看到丈夫和桑原,不禁让她感到心情沉重。 “可是……”关林一脸迷惑的表情说道。“一定是女的勾引田岛,因为田岛生性懦弱,很容易被女人勾引。” 或许真如关林所说的也说不定,洪立敏也那么想。 表面上田岛很坚强,其实那是他装出来的,他是个生性懦弱的人。 因此,很有可能是桑原勾引田岛,但就算是桑原勾引他,也不能加以原谅。因为由这可以看出田岛对妻子的爱情已褪色了。 “你叫我原谅他?” “我并没有那么说,这要你自己作决定。”关林连忙说道。“我不想替田岛向你求情。” “我可以原谅他吗?” “我想可以,因为田岛一定会很后悔。” “是吗?” 洪立敏以黯然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手指。田岛会因为自己做错事感到后悔吗?如果不让妻子洪立敏知道,他不是可以很高兴的跟桑原在一起吗? “田岛知不知道你已发现这件事情?” “我想他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跟他谈过。”洪立敏板着脸说道。 关林好像很心痛的看着洪立敏的脸说道:“如果田岛向你认错,求你原谅,你会不会原谅他?” “我不知道。”洪立敏很老实的回答道。因为她在旅馆前看到的那一幕给她打击很大,那种屈辱感至今还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内心里。 “目前我已不相信田岛的爱情。” “这我了解。”关林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认为是那个女人勾引田岛,不用说,田岛也要负一半责任,可是,他一定很后悔,因为他很清楚失去你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关林说他要跟田岛见面,以便暗中观察他的心情。 “纵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昔日的朋友聊聊。我想等我查出田岛的真实心意后,你再作决定要不要原谅他好了。” 洪立敏沉思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跟关林说真心话,可是,让关林跟田岛见面,也不是一件坏事,洪立敏说她也那么希望后,又说道: “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洪立敏说罢,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很久没有跟关林兄见面了,我想知道你的近况。”洪立敏说。 “我的近况?”关林有点腼腆地微笑着。洪立敏发现从前的清纯又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洪立敏也微笑着。 “你现在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都是一些平凡的事情,虽然说是经营旅馆,也只不过是听父母亲的差遣而已。”关林微笑着说。 “结婚了吗?应该已结婚了吧?” “不,还没有。”关林苦笑着搔着头。“因为找不到理想的对象。” “怎么会……” 洪立敏很想说“怎么会找不到理想的对象”,但又把这句话咽下去。 因为她想这个人多半是为了我才直到今天还没有结婚吧?这种推测让她觉得有一股甜蜜的伤感。 洪立敏觉得有很深的醉意。 “要不要跳舞?”关林突然这么问道。他的脸上也稍微出现醉意。 洪立敏环视着四周,狭小的舞池有两对男女在跳舞,舞曲是普鲁斯。 关林拉着洪立敏的手站起来,起先还有点距离,但随着舞曲的进行,逐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洪立敏靠着关林的胸膛回忆几年前的事情,跟田岛婚前,她曾跟关林跳过几次舞,那时只有喜悦,因为那时不知道这就是谈恋爱,所以不知道谈恋爱的痛苦。 那时有年轻朋友夸赞她的美丽。田岛和关林也都拿她做模特儿,猛画“某子的画像”。慈祥的母亲也还活着。 洪立敏闭着眼睛跳舞,或许她想藉甜蜜的回忆逃避现实的痛苦,这也是她性格软弱的一面,她很清楚眼睛一张开来,就得面对现实,现在她只想忘掉丈夫和桑原。 “关林兄,你何以突然回去东阳?”洪立敏张开眼睛仰望着关林问道。“三年前?” “那时……”关林眼望着远方说道。“老实说,我很喜欢你,说我爱你也可以,那时我看过你的日记,在你家看到的。我去你家拜访,你不在家,令堂叫我等你回来,我就在你的房间等你。就在我等你的时候,我偷看了你的日记,你在日记中说,你把我当成大哥看,这给我打击很大。” 关林微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那时田岛也深爱着你,田岛的名声也如日中天,心想田岛比我更适合你,我才悄然离开南光。” “我把你当成大哥……”洪立敏轻轻地这么喃喃自语着。 “关林兄,那是因为我们太过于亲近的关系,如果那时……” 如果那时关林也向我求婚,我会选择谁呢?大概会选择田岛吧?洪立敏这么想。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关林笑着说道,可是,笑得很勉强。 “由于你已经跟田岛结婚,我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这已是过去的事情…… 洪立敏默然注视着关林的脸,关林说这已是过去的事情。是的,这的确是三年前的事情。 可是,过去的事情好像又恢复过来。 “立敏,你现在还写日记吗?”关林问道。 洪立敏“哦”了一声后,说道:“偶尔……” 舞曲一结束,他们两个人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甜美的回忆一结束,洪立敏又回到现实世界。 画里的秘密3 洪立敏用出租车,送关林回旅馆后才回家。回到家已十一点,还有一点醉意,内心里也残留一丝丝的兴奋。 瞒着丈夫跟关林见面,让她感到很兴奋,虽然只是交谈而已,可是,她不否认在追忆中享受精神上不贞洁的乐趣。 田岛还没有睡觉,一看到洪立敏回来,说道:“怎么这么晚回来,我有点担心。” 如果不知道丈夫跟桑原有染,她一定会相信这是爱情的表现,可是,现在她不那么认为。 她曾听人说,丈夫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温和,一定大有问题。一定是因为跟桑原有染,田岛才表现得那么温和。洪立敏这么想。 丈夫打算隐瞒他跟桑原的关系,在洪立敏看来,那是很滑稽的事情,因为她已完全知道这件事情。 洪立敏一沉默下来,田岛又说道:“你还是早点休息的好,因为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疲倦……” “我一点也不疲倦。” “可是……” “我只是有点醉而已。” “你喝酒?”田岛的脸上出现惊讶和迷惑的表情。 “不行吗?” “不是不行……”田岛苦笑着。 丈夫不会生气,洪立敏这么想,丈夫的卑屈态度,更让洪立敏横下心来。 “偶尔喝酒也不错。”田岛很宽大的说道:“不过,不要伤了身体。” 对于丈夫的宽宏大量,应该衷心致谢才对,可是,现在洪立敏一句感谢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认为丈夫的宽宏大量,是在掩饰他跟桑原的不正常关系。 “我想睡了。”洪立敏看着客厅的时钟说道。 一进入自己的房间就把房门关起来。她是在知道丈夫跟桑原有染后,便跟丈夫分房睡觉。 田岛本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她把房门关起来,又把话咽回去。 洪立敏打开放在床边茶几上的日记本。跟田岛结婚后,由于生活忙碌,中断一段时间没有写日记,直到最近才又开始写。 写日记的习惯是在文学少女时代养成的。洪立敏拿起笔。 十一月四日。 久别后跟他见面,沉浸在回忆中。 洪立敏一面回想关林那张温和的脸,一面振笔疾书着。 他果然深爱着我,所以三年前才会突然从我的面前消失掉。当我知道这件事后,内心充满甜蜜的感伤,在那一瞬间,我不再觉得我是被丈夫背弃的可怜女人,而是被异性深爱的漂亮女人—— 就在她振笔疾书时,听到丈夫关门的声音,上床睡觉的丈夫到底在想什么呢? 洪立敏停止写日记,丈夫还深爱着我吗?或者他的心已被桑原攫走了呢? 洪立敏以黯然的眼神注视着墙壁。 第二天,关林依约前来拜访。不知道洪立敏已跟关林见过面的田岛,很高兴地向洪立敏说道:“我们家来了一位稀客。”对于丈夫这种欢愉态度,洪立敏觉得很滑稽。 关林有如在演戏般向洪立敏打招呼道:“好久没有见面了。”虽然他俩的表演不算高明,可是,并没有被田岛看出破绽。 “欢迎大驾光临。”田岛拍着关林的肩膀说道。“你是几点到达的?” 田岛这么一问,洪立敏忍不住看着关林的脸,关林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回答道:“今天早上抵达。” 洪立敏很放心地前往厨房,在沏红茶时,可以听到他俩在客厅的谈话声。洪立敏很自然的侧耳倾听着。 “你已不再作画了吗?”丈夫问道。 “是的。”关林的回答很简短。 “很可惜。” “我不觉得可惜,因为我没有作画的才能,还是尽早死心的好。” “不,你有才能,要不要再试一次看看?” “算了。”关林回答得很干脆。 洪立敏回到客厅。 “洪立敏一点也没有变。”关林说道。这种台词不算好,因为不大自然。 “关林兄也是。”洪立敏也连忙这么说道。 洪立敏借故离开客厅,以便让关林刺探丈夫的心意。 洪立敏穿着凉鞋前往附近的寿司店购买寿司,老板诚惶诚恐的说道:“你只要打电话就可以。”洪立敏不由得苦笑起来。 洪立敏消磨一段时间后才回去,一进入客厅,关林向她微笑着。 那是他已刺探出丈夫心意的信号。 第二天吃完早餐后,洪立敏瞒着丈夫出门。 关林投宿南光旅馆,洪立敏来这家旅馆拜访关林,关林把她带进房间后,说他刚刚打电话给东阳家里。 “我跟家人说,我在南光有点事,要晚几天才能回去。” “对不起,为了我的事情……” “你不要那么说,本来我就打算多待几天,三年没有来南光,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你跟我先生……” “你不在时,我跟田岛谈过了,我问他有没有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他说有一个女人缠着他,让他感到很苦恼,根据他的说法,好像是那个女人勾引他,不是他有意拈花惹草。” “那不是理由。” “是的。我也那么说,田岛说他很后悔。” “若是那样,为什么他要瞒着我呢?难道他想继续跟桑原维持不正常关系吗?” “不是。” “如果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田岛深爱着你。” “爱我才偷偷搞女人?” “不是,他说因为深爱着你,怕跟你说会失去你,所以才不敢吿诉你。” “我实在搞不懂。” “田岛已认错,求你原谅,你原不原谅他?” “关林兄,我可以原谅他吗?” “我是局外人,没有资格替你回答,不过……”关林深思熟虑的说道。“我想田岛都已认错,你是可以原谅他,他也一再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夫妻间的感情,由于他是艺术家,个性很懦弱,很容易被女人利用,田岛说他打算拿一笔钱给那个女人,以便跟那个女人分手,所以……” “我先生真的后悔吗?” “他是那么说,看他的神情,不像在说谎。” 洪立敏默然沉思着。能这么简单就原谅丈夫吗?如果个性懦弱是犯错的原因,难保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过错。 “请你相信田岛。”关林说道。 “如果能够的话,我是想相信他。” 洪立敏低声说道。她也不希望三年的恩爱生活会有悲惨的结局。 画里的秘密4 可是,丈夫跟桑原发生不正常关系,不会影响丈夫的爱情吗?洪立敏这么想。口头道歉实在很简单,原谅他也很容易,可是,爱情一旦褪色,一时的和解又有什么作用? 不能轻易的妥协。洪立敏向自己这么说道。 从旅馆回家的路上,洪立敏一再玩味着关林所说的话,关林说请原谅你丈夫吧!由于他是丈夫的朋友,所以才那么说吧? 洪立敏也想原谅丈夫,因为三年的婚姻生活并不是一无可取,可是,洪立敏不敢相信真能原谅他,或许等到在那家旅馆前面看到的那一幕惨痛的记忆消失后,才能真的和解也说不定,而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行。 洪立敏来到家门口停下来。 关林说丈夫不但坦承自己的过错,并且说他很后悔,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今天会向她坦承他跟桑原的关系,并求她原谅也说不定,由于丈夫不善于说话,大概会结结巴巴吧!届时她要采取什么态度呢?无视于他,或是默默倾听他的忏悔呢? 洪立敏一面这么想,一面打开玄关的门,就在那个时候,一阵年轻女人的大笑声钻进洪立敏的耳朶内。 洪立敏当场僵立住,感觉到脸上一阵燥热,那是桑原的笑声,和解的幻影打从洪立敏的内心里消失掉。 洪立敏一脸不高兴的板着脸孔爬上玄关。 桑原的笑声不断的钻进耳内,他俩好像在画室,桑原多半在当丈夫作画的模特儿,洪立敏想起桑原坚挺的双乳和迷惑男人的魔鬼身材。洪立敏感到很恶心。 丈夫向关林坦承跟桑原有染,或许是真的,可是,丈夫说他很后悔,一定是假的,因为如果真的后悔,不是会辞掉桑原,不再用她当模特儿吗? 如果没有判断错误的话,丈夫是打算继续跟桑原维持不正常关系。洪立敏这么想。或许丈夫一面害怕被妻子知道,一面又迷恋桑原美色,舍不得跟她断绝关系也说不定,但不管怎么样,洪立敏已无法原谅丈夫的行为,如果丈夫不是太自私,就是根本不把妻子放在眼里,这种人会后悔吗? 丈夫向关林坦承过错,一定是想博得妻子的同情与原谅,因为他知道关林一定会把他所说的话转吿洪立敏。 进入客厅的洪立敏再也没有心情待在可以听到桑原笑声的地方。 就在她正想踅回玄关时,房门打开来,田岛出现,他以一副惊讶的表情注视着洪立敏。 “回来了吗?”田岛的讲话声非常含糊,好像很狼狈的样子。 洪立敏默然看着丈夫,眼神很自然变得很凌厉。 “桑原小姐刚来……” “我知道,因为我已听到她的笑声。”洪立敏冷冷的说道。“除了桑原,再也没有人会有那种笑声。” “是的。正如你所说的。”田岛随声附和着。 洪立敏默然转过身,丈夫连忙在她的背后说道:“立敏,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这里说话不方便,能不能上二楼?” “改天再谈吧!今天我没有心情跟你谈。” “可是……” “我要出去。” “出去?去哪里?” “去呼吸新鲜的空气。”洪立敏冷嘲热讽的说罢,走出客厅。 田岛大声叫唤着,可是,洪立敏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洪立敏再度去南光旅馆找关林,关林一脸惊讶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林把洪立敏带进房间后问道。洪立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这么问道:“有没有酒?” “这里没有。到底怎么啦?” “我想喝酒,请带我到上次去的那家酒吧。”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可是,为什么……” “我不想谈这个。” “我懂了。”关林若有所悟的说道。“那么,我们走吧!” 他俩走出旅馆。这天的风很冷,大街一片昏暗,青白色的月亮已爬上还微明的天空。朝着繁华霓虹灯世界走过去的关林,突然停下来回头看。 “怎么啦?”洪立敏也跟着停下来问道。 “我刚才看到田岛,恐怕他也看到我。” “你看到我丈夫?”洪立敏连忙躱到阴暗的地方环视着四周,并没有看到丈夫。 “一定是我看错人了,因为那个人如果是田岛,一定会呼叫我。” “是吗?” “一定是……”关林感到有点狼狈。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我先生在我的后面跟踪我也说不定。” “是吗?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呢?” “一定是他心里有鬼,怕我也跟他一样红杏出墙吧?” “田岛不是那种人。” “不……”洪立敏很激动的说道。“我先生是个很任性、嫉妒心很强的人,像跟踪这种卑鄙的事情,他是干得出来。” 洪立敏好像一吐为快的说道。 疑心病可以说是无底深渊,一旦起疑心,不由得对丈夫的所有事情都看不顺眼,成为怀疑的对象,以前她认为丈夫的任性是艺术家的气质,嫉妒是爱情的表现,如今一起疑心,这些全都变成缺点。 洪立敏想起安德烈·基德的《女子学校罗贝尔》,这是一部讽刺小说,分成上下篇,上篇是描写女人看丈夫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下篇则忠实变成疑心,温柔变成不讲理,有爱情时,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爱情褪色时,以前认为是优点的全部变成无可救药的缺点。 现在洪立敏的心情跟这部小说的女主角一样,心目中的偶像已完全破坏殆尽。 “真是伤脑筋。”关林一脸困惑的表情说道。“你还是不要往坏的方面想比较好,田岛喜爱的人是你,请你相信他对你的爱,不然的话,田岛就太可怜了。” “我很想相信他,可是,他尽做些教人生气的事情,教我如何信赖他。” “田岛到底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你那么生气?” “我回到家时,发现桑原在我的家里。” “桑原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女人吧?一定是那个女人不请自来,田岛正要把她赶回去时,你刚好回到家,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是的。” 画里的秘密5 洪立敏态度坚决的说。以她亲耳听到的甜美笑声,绝不是被驱逐时的笑声,而是她坐在画室椅子上,或躺在长椅上展露丰满乳房的笑声。 “无论如何,我无法相信我先生。”洪立敏以黯然的眼神注视着关林。 酒好苦。洪立敏感到有点醉,以朦胧的眼神注视着关林。 “无论如何,请你务必要相信田岛。” 关林重复说着这句话,刚才他已说过好几次这句话,洪立敏觉得它宛然在说:“我是田岛的朋友。” “你务必要原该他,为了一个无聊的女人,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幸福家庭,实在太不值得,也太儍了,不是吗?” “原因或许是出在那个无聊的女人也说不定,可是,我已经不相信我先生的爱情是说真的。”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为了那个无聊的女人,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幸福家庭,正中那个女人的心意,所以——” “因此,你要我忍耐下来吗?” “话也不能那么说,因为田岛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想再去跟他见一次面,劝他一定要跟那个女人分手,我也希望你宽容他,他是个老实人,坏就坏在他个性懦弱,很容易被引诱,因此,把一切罪过归在他的身上,不但不公平,也太可怜了。” 关林重复说着这段话,或许他也喝醉酒了,他在墙壁上划亮火柴想点燃香烟,可是,一次也没有点燃,徒然浪费好几根火柴。 “无论如何……”关林反复说道。“请你原谅田岛,他是老实人。” “不要再说啦!”洪立敏这么一说,关林显得有点吃惊的样子。 “是吗?可是——” “来吧!我们来跳舞。” 洪立敏牵着关林的手站起来,她是想象前天一样,逃避感伤才喝酒,不用说,她当然知道喝酒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她想忘掉丈夫,不,不只是丈夫,连桑原也想忘掉。 关林的手臂紧紧搂住洪立敏的身体,洪立敏闭着眼睛陶醉在美妙的旋律中。 三年的岁月在洪立敏的脑海中消失掉,她在幻想中,从现实逃避到三年前,那时她认为爱情跟幸福连结在一起。 那时她认为红杏出墙和疑心,只是小说和电影的情节而已,如果能够的话,她希望能回到那时候,以便能跟关林在一起。 逃避现实和感伤是洪立敏从小养成的习惯,就算目前已二十七岁,还是没有改变这种性格,由此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她是个意志力很薄弱的人。 写日记的习惯,对她来说,不是反省,而是一种自慰的行为。 洪立敏紧闭着眼睛,因为她知道一旦张开眼睛,恐怖的现实世界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关林分手回家,必须跟丈夫见面。 “好恐怖……”洪立敏被关林搂在怀中,好像喃喃自语般小声说道。 那晚十一点多,洪立敏回到家,她一面希望丈夫已经上床睡觉,一面进入玄关,因为她讨厌见到丈夫的脸。 很遗憾的是,田岛非但没有先睡觉,而且还在等她。 “我有一些事情非跟你讲清楚不可。” 田岛以坚定的口气说道。洪立敏的表情也变得很僵硬,残存的醉意顿时清醒过来,看来今晚逃不掉面对面谈判的命运。 “好歹请你坐下来。”田岛以干涩的声音说道。 洪立敏默然的在沙发上坐下来,警戒心很自然的涌上心头。“不要被骗”,她向自己这么叮咛着,因为她已看出丈夫要替自己的所作所为提出辩解。 “那个……”田岛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好像很心慌的搓着两手。“我求你原谅我……” “……” “不用说,我是深爱着你,比结婚时还深爱着你,这次可以说是中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事?”洪立敏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田岛。 田岛轻轻咳了一下后,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洪立敏的脸。 “你真的不知道?”田岛再度这么说道。“事实上,是桑原小姐的事情……” “桑原小姐怎么了?” “那是……一个月前,她开始勾引我,我因为克制不住,才被她勾引上,做出后悔不已的事情,我要你明白的是,我是深爱着你……”田岛满脸羞红的说道。 丈夫显得很心慌,洪立敏却很冷静,丈夫心慌意乱的表情看起来很滑稽。 “你是指你跟桑原去旅馆幽会那件事吗?” “你是如何知道那件事情的?” 田岛的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脸色也起了变化,扭曲的脸看起来宛如在恶作剧的幼儿。 丈夫是有点孩子气,可是,不能因此原谅他。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田岛一脸苍白的说道。“我看起来很滑稽吧?我怕你知道会生气,所以感到心惊胆战。” “我看不出你心惊胆战,今天桑原不是跟你在画室内谈得很开心吗?” “那是桑原不请自来,不是我叫她来……” “她是你的模特儿,她任意来找你,难道你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不,我不是在逃避责任,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那只是一时的误会而已,当然啦!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错都错了,我想多说也无法改变事实,可是,我不希望因为这次的错而失去你,如果失去你……” “如果你对我的爱没有变,就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 “你那么说,我是无话可说,连我也不知道何以会发生那种事情,我想我一定是中邪了。” “因此,你要我忘记……” “如果能够的话,我是希望你能忘记。” “你说得蛮轻松的嘛!” “你会那么生气,是很自然的事情,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可是,我不想……” “不想失去我?” “是的,我不想失去你。” “我会加以考虑。” “你真的会加以考虑吗?” “是的,我会加以考虑。” 洪立敏以比较温和的口气说罢,打从沙发上站起来。田岛的脸上浮出胆怯的神情,噘着嘴巴说道:“你不会抛弃我吧?” “抛弃你?”洪立敏苦笑着说道。“我只是说考虑而已,为什么你会那么想呢?” “因为我猜想你有男朋友。” “……”洪立敏不但大吃一惊的睁大眼睛,也让她想起关林所说的话。 画里的秘密6 关林说他好像看到丈夫在后面跟踪她,那时丈夫大概真的在后面跟踪她吧? 或许丈夫跟踪洪立敏,看到她跟关林进入酒吧,才怀疑她有不轨的行为吧? 丈夫是个任性、嫉妒心非常强的人,这种推测或许是对的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洪立敏把田岛所说的这句话丢在脑后走出客厅,爬上二楼。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时四十分,洪立敏上床后,由于脑海中翻滚着各种事情,所以难以入眠。 有些事情非详加考虑不可,可是,洪立敏不知道该考虑哪些事情才好。 既然睡不着觉,洪立敏干脆起床,扭亮床头灯,打开日记本。洪立敏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起来。 爱 背离 不安 桑原 洪立敏看着她所写的这几个字。丈夫背弃我,拥抱别的漂亮女人。 丈夫要求她原谅他,可是,光凭这几句话,实在无法那么容易原谅他,她可以为了面子跟他和解,可是,内心的创伤却无法愈合,随便妥协反而增加内心的憎恨而已。 我不知道! 洪立敏在日记上这么写着,虽然她不懂,可是,非做出结论不可。 丈夫真的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责任吗?真心求我原谅吗?或是嘴巴说说而已呢?如果只是嘴巴说说,绝对不能原谅他;还有关的事情,丈夫好像以异样的眼光看待我和关,如果真是那样…… 洪立敏写到这里,放下笔沉思着。 到底我对关林是怎样的想法呢?洪立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只是把他找来,做为谈话的对象而已。”洪立敏对自己这么说道,可是,她不敢相信。 她拥着关林跳舞时,只是把他当成谈话的对象吗?洪立敏没有勇气回答“是”。 当她听到三年前,关林因为爱她才离开南光时,内心没有一丝丝的甜蜜感伤吗?那时她没有犯精神上的不贞吗?洪立敏无法加以否认。 关林对我又是怎样的想法呢? 关林的心情也是一大问题,他是站在田岛的朋友的立场,一再劝她原谅丈夫,她不认为关林在说谎。 可是,如果三年前对她的爱情至今还没有消失掉的话,关林的话和心情就有点问题,或许直到目前,他都还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可是,这种感情一旦爆发出来,将会怎么样呢?或许她会很快投进关林的怀抱里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丈夫会因为害怕太太被关林抢走,而憎恨起关林也说不定。 洪立敏感觉到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希望不要发生可怕的事情。 第二天,洪立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丈夫不在画室,也不在寝室,当她来到客厅,现桌上放了一封信。 我应杂志社邀请去海边写生旅行,由于你睡得很甜,所以不忍心把你叫起来。 预定后天可以回来,请你好好考虑昨晚我所说的话,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空白的地方有他在海边投宿的旅馆名称。 洪立敏看完信后,松了一口气。她很高兴稍微延后下决定的时间,因为她希望多一点时间考虑。 下午,洪立敏跟关林在一座咖啡厅见面时,把丈夫出去旅行的事情吿诉关林。 “多一点考虑的时间或许比较好也说不定。”关林这么说道。 “我也是那么想,因为我觉得非多方面考虑不可。” “多方面?” “现在我非好好留意丈夫的事情不可,我觉得三年的婚姻生活是糊里糊涂的过去,完全没有去注意丈夫的缺点。” “请等一下。”关林连忙打断洪立敏的谈话,说道:“你想得太多反而会有危险,目前你认为田岛在欺骗你,如果你以这种心情看他,凡事都会觉得不对劲。” “我很冷静呀!” “可是……” “我会很冷静的观察丈夫的缺点,虽然我已渐渐对丈夫失去信心,可是,我仍然想知道在丈夫的内心里还爱不爱我?” “田岛当然爱你,也因为深爱着你,才求你原谅,如果他不再爱你,就不会求你原谅了。” “是吗?或许还有一点爱意也说不定,可是,已不是三年前的那种爱情,丈夫的确向我坦承跟那个女人的关系,并且求我原谅,说他不想失去我,可是,我不认为这能表示他还深爱着我,他不想失去我,或许只是为了顾全面子。” “你不要老是往坏的方面想。”关林面有难色的说道。“因为这不但会伤害到田岛,也会伤害到自己。” “我已被伤害得遍体鳞伤。”洪立敏透过玻璃窗注视着银座的夜景,眼中充满怒火。 “何况……”洪立敏继续说道。“丈夫不反省自己,反而怀疑我俩之间有暧昧关系,我绝不会原谅这种自私自利的丈夫。” “我跟你……”关林先是大吃一惊,接着是一脸黯然的表情说道:“由于以前我也爱你,田岛起疑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之间不是没有不可吿人的秘密吗?” “我俩确实没有做出愧对良心的事情,以前我爱你,不,即使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因此,如果只有我和你在一起,很容易被怀疑,尤其是在田岛深怕会失去你时,更容易认为我会把你抢走,因此,我才说田岛起疑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不在乎。”洪立敏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关林。 “我先生有资格责备我们吗?不反省自己,反来怀疑我们,足以显示出他是自私自利的人,以前我就知道丈夫是自私自利的人,对自己很宽大,待别人就很严苛……” “你说田岛自私自利,这点我承认,可是,艺术家多半如此……” 关林说到一半时,突然“啊”的轻叫一声,说道:“那个人不是田岛吗?” 关林眼望着马路对面的大楼,刚好在同一高度有一家咖啡馆,有一个身穿深藏青色大衣的男子坐在角落里,洪立敏抬眼看了一下,连忙用窗帘遮住脸,那个男人果真是她的丈夫田岛。 洪立敏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画里的秘密7 “田岛没有去海边?”关林好像很不解的说道。洪立敏感到一腔怒火,因为她认为丈夫又在骗她。 “他一定是想让我相信他去海边了,以便跟踪我。” “田岛应该不会那么阴险……” 关林一面很狼狈的说道,一面用手帕擦着额头,大概暖气太热吧? “或许杂志社的人叫他在那家咖啡馆会合,以便一起去海边写生旅行也说不定。” “是吗?” 洪立敏一脸怀疑的表情说罢,又向那家咖啡馆看了一眼,田岛已经不见了。他一定已看到我们两人。洪立敏这么想。 “我去打电话。”洪立敏突然这么说道。 “打给谁?”关林一脸惊讶的表情问道。 “请他去写生旅行的杂志社,我想问问该杂志社的人有没有跟他约定在那家咖啡馆见面?” 洪立敏不顾关林的劝阻离开座位。她把电话打到杂志社,接电话的人是跟洪立敏见过两、三次面的编辑。 “请你先生去海边写生的人是我。”编辑说道。“我全权委托你先生,让他自由作画,期限是二十五日,你先生是不是出发了?” “你有没有跟我先生约定今天是在什么地方见面?” “没有,就如刚才所说的,我已全权委托你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不,没有。” 洪立敏小声说罢,挂断电话,气得咬牙切齿,丈夫果然怀疑她跟关林有暧昧关系,所以才在后面跟踪,他骗她说他去海边,只是为了想让她放心去跟男友幽会,这种做法不是很卑鄙、很阴险吗?洪立敏气呼呼的返回座位。 “这完全是我的责任。”关林一脸黯然的表情说道。 洪立敏注视着关林的脸,她的眼神似乎在期待什么。关林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稍微移开她的视线。 “说真的——” “真的?” “老实说,我一面劝你跟田岛和解,一面希望你——” “我……”洪立敏紧盯着关林的脸问道。 她知道关林想说什么,她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要让关林亲口说出来,就算关林说出“我想拥抱你”,她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抱吧? “我明知道我不是你商量事情的理想对象,可是,我又很高兴跟你在一起,才来跟你见面,田岛之所以会起疑心,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田岛知道我也喜欢你。” “没有关系。” “尽管你那么说……” “没有关系,因为我也知道你不是商量事情的理想对象。”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叫来呢?” “因为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可以谈心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我想你还深爱着我,所以才把你……” “尽管被田岛怀疑我跟你有暧昧关系,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是的。被那种卑鄙小人怀疑,我一点也不在意。” 洪立敏以高亢的声音说道。让人误以为是因为心情愉快,说话声音才会那么高亢。人的心情是很微妙的,直到刚才都还害怕被田岛知道她跟关林见面,因为她顾忌自己是有夫之妇,可是,一旦知道丈夫怀疑她时,这种顾忌完全消失掉,这是因为被怀疑引起她的反弹,不再顾忌是有夫之妇,如果现在关林引诱她,不管去哪里,大概都会跟去吧! 就算找一家幽会旅馆,她也会跟去吧! “你说你现在还喜欢我?” “那是……”关林刚说出这句话,就轻轻摇着头。 “我不能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情,而且……” “而且什么?” “我想起那幅画像。” “画像?”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跟田岛以你为模特儿所画的画像吗?” “记得……” “那时,田岛所画的画像得奖,让他名扬画坛,那时让我感到惊讶的,不光是他作画的技巧,而是他对你的爱情,他把对你的爱全部注入那幅画像,光是这点,我就败下阵来——” “他对我的爱情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是,我无法忘怀那幅画像给我的强烈印象,田岛以那幅画像做为爱的献礼献给你吧?只要那幅画像还在,就表示田岛对你的爱并没有消失掉,我这么一想就……” “……” “田岛现在一定还深爱着你,今天他跟踪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 洪立敏沉默下来,她觉得危险突然远去,因为关林不是说“想拥抱你”,而是提起画像的事情。 洪立敏感到放心,同时也感到有点失望。 “走吧!”洪立敏慢慢地站起来。 洪立敏在有乐町车站跟关林分手。 时间已是九点,洪立敏通过剪票口,进入候车厅时,突然有人在她的背后呼叫她,由于是男人的呼叫声,让她以为是关林追过来,不禁内心感到一阵喜悦,可是,当她回头一看,不禁大失所望,因为那个人不是关林,而是跟丈夫同一社团的会员江上风画家。 江上风是个身材矮胖的男子,虽然外貌不扬,但很有才干。 虽然比田岛和关林还年长,可是,大概因为个子矮小,再加上娃娃脸,看起来比田岛和关林年轻。 “果然是夫人。”还是单身汉的三十五岁江上风说道。他的脸红红的,好像刚喝过酒,闻到一股酒臭味。 “刚才我跟田岛一起喝酒。”江上风说道。 “你跟我先生一起喝酒?” “是的。我在商业街的小巷内无意中碰到他,眼看他双眉深锁,非常痛苦,我为了安慰他,才带他去一家小吃店喝酒。” “我先生喝完酒后去哪里?” “田岛在新桥乘车回家了,看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洪立敏连忙摇着头说道。“我先生回家?他应该去海边写生旅行才对呀!” “他并没有跟我提到写生旅行的事情。” “我先生跟你说些什么事情?” “田岛一面破口大骂畜生,一面说要怎样才能了解我。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江上风毫不拐弯抹角地问道:“是不是他跟你发生摩擦?” “没有那回事。” 画里的秘密8 “是吗?这么说来,是绘画的事情让他烦心了?因为最近有人批评他的作画技巧和画风一成不变,没有进步,我也注意到这件事情,好歹请你好好安慰他,或许我这么说,有点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江上风说到这里时,地铁列车进站,江上风上车后,向留在候车厅的洪立敏说道:“请你好好安慰田岛吧!” 江上风的态度和言语显示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是,他的好意却给洪立敏造成很大的压力。 洪立敏回到家时,将近十一点,当她来到家门口时,有点犹豫起来,因为如果丈夫在家,势必会跟丈夫打照面,而她讨厌跟丈夫见面。 屋内灯火全熄,门也从外面锁起来,看来丈夫已搭车赶去海边,或许他曾回家一趟,再赶去海边也说不定。 洪立敏打开锁进入屋内,丈夫不在屋内,洪立敏很放心的想上二楼时,突然想去画室看看,因为她想起关林所说的话,丈夫以她为模特儿所画的成名作“某女的画像”,应该是摆在画室的橱柜里。 就如关林所说的,田岛画那幅画像时,把对她的爱全部注入那幅画像里面,那幅画像是在他俩结婚前画的,得奖后,田岛把那幅宝贵的画像当成爱的礼物送给她。 也可以说,那幅画像是结婚的礼物。画那幅画像时的激烈爱情现在大概已消失殆尽了吧? 洪立敏进入空无一人的画室,打开电灯,空荡荡的房间内摆了一台电暖气,画布堆积一堆。 洪立敏打开角落里的橱柜,里面放了好几幅成名的画。 “某女的画像”很快就找到,是一幅很大的画,以鲜艳的色彩描绘洪立敏的上半身,脸上带着笑容。 洪立敏就着灯光看那幅画像,就在那一瞬间,忍不住“啊”的发出惨叫声。 原来画像的脸部被乱七八糟涂满红色的颜料。 洪立敏僵立在那幅被破坏的画像前有一会儿,在惊愕之情消失后,愤怒之情油然而生,因为如同自己的脸被乱七八糟涂满颜料一样,感到非常的不快和生气。 破坏者一定是丈夫,一定是丈夫跟江上风喝完酒回家,把内心的怒气发泄在那幅画像上吧? 这很符合丈夫的作法。洪立敏这么想,丈夫生性任性、胆小,他看到她跟关林在一起,一定感到很不悦,可是,由于没有勇气向她说,只好藉酒浇愁,并把怒气发泄在这幅画像上,把画像的脸涂抹得乱七八糟,洪立敏心想田岛一定是边骂“畜生!畜生!”,边用红色的画笔涂抹画像的脸部。 洪立敏感觉到她跟丈夫间的鸿沟益发加深,以小孩子的作法表示嫉妒之情,未免太愚蠢了,成名天才艺术家形象完全打从洪立敏的内心里消失殆尽。 洪立敏把“某女的画像”放回橱柜里,残留在内心里的对丈夫的恋情,也因为看到这幅画像而消失殆尽,这种卑鄙、小心眼的丈夫,已不值得她去爱,何况由丈夫这种作为,很明白显示出这不是爱情,而是纯粹嫉妒心的发泄。 洪立敏离开画室,心想明天非离家出走不可,就算投宿旅馆也可以,因为她不想再跟丈夫见面。洪立敏这么一下定决心,心情就变得舒坦多了,不再那么生气和不快。 比起憎恨,洪立敏更可怜丈夫的胆小,有憎恨才会有爱,怜悯只是爱情的残渣而已,或许对丈夫的爱已消失殆尽,洪立敏才不再那么憎恨丈夫吧? 三年的爱情生活就这样结束,对洪立敏来说,信赖丈夫,深爱丈夫,并不觉得好笑,而是认为自己好儍。 那时她还年轻,所以才看不出丈夫的荒唐性格。如今她已看出丈夫的庐山真面目,两人间的感情也就完了。 旅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洪立敏伸手拿起电话听筒,钻进耳内的是丈夫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丈夫问道。 “没有什么,我只是离开那个家而已。”洪立敏冷冷的说道。 “你能不能吿诉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因为你无法让人相信。”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 “还?”洪立敏对着话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是宽宏大量的人,无法那么容易忘掉。” “这我了解,我们能不能再度好好谈一谈?我希望你回来。” “没有用啦!” “为什么没有用?” “我已经吿诉你了,因为你不是可以让人相信的人。” “桑原的事,的确是我不好,可是,我已下定决心不再跟她见面,也不再雇用模特儿,你不能回来吗?” “我所说的并不单是那个女人,而是你所有的事情,你的所做所为我都无法相信。” “我的所做所为不能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对你的爱一点也没有变,我不想失去你,为了不失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对我非常重要,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情。” “我不明白。” “我去找你好了,你肯跟我见面吗?” “不要。”洪立敏冷冷的说道。“我暂时不想跟你见面。” “你不会是想离开我吧?” 丈夫的说话声又大起来,洪立敏一沉默下来,丈夫更加焦急的说道:“怎样?你不会真的那么想吧?” “或许我会那么考虑也说不定。” “你最好记住。”丈夫以粗鲁的声音说道。“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你对我非常重要,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任何人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喂——喂——” 洪立敏默然挂断电话。 对于丈夫以耍无赖的口气说话,洪立敏觉得很滑稽,就让他心慌和狼狈好了。洪立敏这么想。 如果我对他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去拥抱桑原?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一定是丈夫打来的。洪立敏坐在床上,默然注视着铃声大作的电话机。 洪立敏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因为她已意会出丈夫话中的涵义。 丈夫反复说绝不让你离开我,看来他俩是分不了手,如果不顾一切的跟他分手,将会怎么样呢? 画里的秘密9 洪立敏已不再相信丈夫的爱情,嫉妒不是真爱,而是变形的爱。 电话铃声好像依依不舍的一直响个不停,洪立敏听烦了,于是穿戴整齐离开旅馆。 这天是个寒风刺骨的日子。大街已完全变成冬天的景色,不但街树落叶缤纷,路上的行人也都换上冬装。 由于洪立敏并没有想好去哪里,所以当她离开旅馆后,只好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想去找关林,可是又想到现在丈夫一定会去关林投宿的旅馆找他而作罢,因为丈夫一定会去劝关林不要介入他俩夫妇间。 洪立敏茫然的继续走着,她不愿再去想,因为想到的事情不是可怕就是麻烦。 洪立敏觉得有点累,就停下来休息,发现前面有一家小电影院。 为了想打发时间,洪立敏连片名没有看就买票进入电影院,可能是周日,再加上是上午,观众不多,洪立敏在后面的硬板椅上坐下来看着银幕。 电影已开始放映,是一部赚人眼泪、剧情平凡的女性电影,故事是叙述命运乖违的美女嫁错了人,遭受丈夫的凌虐,受不了丈夫的百般折磨离家出走,想去找青梅竹马的男友,恶夫则百般阻扰,逼得女主角潸然泪下,哭得非常伤心。 不但故事很平常,连演员的演技也很拙劣,如果是平时,洪立敏或许会伸懒腰、打呵欠,甚至看到一半就一肚子气的冲出电影院,绝不会被女主角的处境感动。可是,现在洪立敏却一面看电影,一面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来。洪立敏感到很狼狈,连忙掏出手帕按住眼睛,可是,眼泪一旦流出来,不会那么容易停止。 洪立敏觉得自己变得很软弱,由于电影中女主角的不幸遭遇跟自己很类似,才让她那么感动,甚至让她泪流满面吧?也因此,才没有心情去计较演技的拙劣和情节的矛盾。 电影当然是以喜剧收场。 粗暴的丈夫遭到报应,自食恶果,女主角也如愿以偿的跟青梅竹马的男友结合在一起。电影一放映完毕,灯光立即明亮起来,洪立敏连忙站起来,很快的冲进设在通道角落里的化妆室,因为她不喜欢被人看到她的哭相。 她用冷水洗脸,洗脸前,她先照了一下镜子,出现在镜中的脸是一张哭笑不得的表情。电影中,女主角也是同一表情,她这么一想,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电影中的恶夫为了不让女主角离开她,使用各种手段,有时要求她不要离开他,有时恐吓她,说为了达到不让她离开他的目的,不惜杀害她。虽然电影演得有点滑稽,可是,洪立敏一点也不觉得滑稽,反而觉得心有戚戚焉。 如果洪立敏决意离开丈夫,或许丈夫会如同电影中的恶夫一样,使出各种手段阻止她离开他也说不定,刚才他不就在电话中说“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吗?恐怕不是他还对我有一点爱情才那么说,而是为了顾全面子和出于嫉妒心使然吧? 洪立敏这么一想,更想跟关林见面,于是她一离开化妆室,立即在电影院内打电话到关林投宿的旅馆。他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洪立敏这么想。 关林立即接听电话,可是,声音有点黯然。 “田岛刚刚回去。”关林说道。 由关林黯然的声音可以马上想象出丈夫为何事来找他。 “他跟我谈了很多事情。”关林以凝重的声音说道。 洪立敏心想,果然被她料中。 “田岛好像认为是我叫你离家出走。” “是我自己要离家出走,我先生没有权利说那种话。” “可是,田岛不那么想,他认为是我造成的,他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那回事,我先生是个卑鄙小人,不反省自己,一味怪罪别人。” 洪立敏的声音很自然的大起来,她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她觉得丈夫的做法跟电影中那个恶夫的做法非常相似。 “田岛说他本来要去旅馆找你。”关林继续说道:“可是,由于你不肯跟他见面,他才跑来找我,他刚到时,一脸怒容,不像平时的他,他说一旦让他见到你,就算使用暴力也要把你带回家。” “用暴力?”洪立敏咬牙切齿的说道。在她的脑海中,现实跟电影的情节相互交错着。电影中,有丈夫使用暴力把女主角带回家的画面,丈夫也会那样做吗? 对丈夫的厌恶之情又加深一点,同时也更倾心关林。 “我想立刻跟你见面。”洪立敏说道。 “我当然也想跟你见面,因为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可是……” 关林并没有把话说完就把话打住,洪立敏认为事有蹊跷,于是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那里?” “不,我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这家旅馆。” “真的吗?”洪立敏这么说罢,心想关林的担心未必全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因为丈夫说他要去海边写生旅行,却尾随在后面跟踪她。 “我想可能是我过虑了……”关林以黯然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既然田岛开始怀疑我跟你之间有暧昧关系,我想他一定认为今天我会跟你见面,如果他跟踪我,就会抓到你……” “我先生一定会那么做。” 洪立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先生的确会那么做,因为他是很执拗的人,这种缺点在一个月以前,她却把它视为艺术家的优点加以尊敬。 “因此,我想今天最好不要见面,我不想被误会,这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明天呢?” “明天可以。” “哪里见面?” “我想最好远离市中心。”关林一面想一面说道。 洪立敏了解关林警戒的心情,在市内见面,有被丈夫或丈夫的朋友看到的危险,他不是害怕被看到,而是害怕被误解。 “那么,我们在哪里见面?”洪立敏再度问道。关林好像在考虑,没有马上回答。 “森林公园怎样?”过了一会儿后,才又传来关林的讲话声,这句话让洪立敏想起结婚前,曾跟关林在深林公园划船。 画里的秘密10 那时关林还是美大的学生。关林摇晃着小船,洪立敏一面尖叫着,一面紧紧地扶住小船。这是甜蜜的回忆,或许关林也想起了这段往事。 “好。”洪立敏说道。“时间呢?” “十点我们在深林公园门前见面,你方便吗?” “我会去,关林兄,你呢?” “我一定会去。” “那么,我们明天十点见面。” 电话被切断后,洪立敏还拿着电话不放,此时她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而是三年前未婚的洪立敏。 跟往常一样,第二天洪立敏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三十分钟抵达深林公园,这种习惯好像永远也改不了,不用说,这个时候是看不到关林。 洪立敏在公园门前的长椅上坐下来等关林,温暖的冬阳从大树的树梢照射进来,在长椅的四周画出明暗的条纹。 虽然气温很低,可是,由于没有风,所以不会感到冷得很刺骨。 每隔七、八分钟有一班巴士到站,可能不是观光季节,所以几乎没有乘客在公园下车,偶尔只有年轻情侣在这里下车,向公园的水池走过去,看情侣一面小声交谈,一面肩并肩走着的幸福画面,不由得让洪立敏想起三年前的那段幸福时光,还能回到那段幸福的时光吗?又来了一班巴士,下来两个男女,不是情侣,女的是身穿棉服的老太婆,一下车就横越马路消失了。 男的大约三十岁,下车后环视一下四周,那个人大概是关林吧?洪立敏一面这么想,一面睁大眼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人正是她的丈夫,洪立敏连忙用手提袋遮住脸,大概被他看到了吧?洪立敏这么一想,不禁感到呼吸困难。 丈夫好像没有看到洪立敏坐在长椅上,他站着拿出一张小纸片来看,好像是地图。 丈夫从纸片上抬起头来,想了一下后向吉祥寺的方向走过去。 丈夫到底要去哪里呢?又为何事要去那个地方呢? 洪立敏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答案,不像是去跟桑原见面,因为桑原的公寓在东城区,跟丈夫去的方向正好相反。 洪立敏想着想着,突然兴起尾随丈夫的念头,丈夫也曾跟踪过她,她模仿他并没有错,何况距离跟关林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洪立敏这么一决定,马上从长椅上站起来,在丈夫的后面跟踪着。 丈夫慢慢的走着,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跟踪他。大约走了五分钟,丈夫突然停下来,洪立敏连忙躱到电线杆的后面。 丈夫再度拿出那张纸片来看,他所站的地方是商店街,挂着招牌的照相馆、水果店等商店栉比排列在一起。 丈夫看过纸片后,以不安的眼神环视着四周,然后慌慌张张的进入其中一家商店。 丈夫进去的那家商店挂着“健康药店”的招牌。 丈夫在药店内待了几分钟后才走出来,在药房前面以警戒的神色环视一下四周后才离开。虽然他的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不过,看他用手按在大衣口袋上面,多半是把在店内购买的东西放在口袋内。 丈夫在那家药房购买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他会那么惊慌的环视着四周呢?难道他害怕被人看到进入药店吗?又为什么害怕被人看到他进入药店呢?正当这些问题在洪立敏的内心里油然而生时,丈夫已拦下一辆路过的空出租车。 丈夫搭乘那辆出租车离去后,洪立敏才从电线杆后面走出来,注视着丈夫刚才进入的健康药店,这是一家店面不大的小店,店内不但昏暗,而且死气沉沉的。 丈夫为什么要来这家药店呢?洪立敏又想起这个问题,难道他来购买感冒药? 可是,如果是购买感冒药,可以在家的附近购买,没有必要大老远跑来这里购买,难道他……洪立敏这么一想,不禁感到背脊一阵阴冷。 “他真的……” 洪立敏越想越感到害怕,想把这种可怕的想法压下去,可是,一且感到害怕,就难以克制住,虽然她强行把这种可怕的想法压下去,可是,不安和疑惑还是逐渐的蔓延开来。 洪立敏脸色苍白的注视着“健康药店”招牌,不久,下定决心进入那家药店。 店内的布置就如她所想的,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比一般商店来得昏暗而已。洪立敏一出声,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中年男子,由于留着胡子,让人觉得不像是药店老板,倒像是建筑工人,仔细一看,白色衣服的袖子有点脏。 “要买感冒药吗?”药房老板问道,声音很柔和。 “如果要买感冒药,那你来对地方了。” “不,我不是来买感冒药。”洪立敏以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想购买刚才那个男人所购买的药。” “刚才那个男人?”药房老板皱着眉头说道,好像不解般耸着肩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应该有一个男子来买药,我也想买那个男子所买的药。” “你不要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事情好不好?” “你可以装作听不懂,可是,我有必要购买同样的药,你能卖给那个人,难道不能卖给我吗?难道那是不能卖给我的药?” 不安和疑惑深深攫住洪立敏,致使她这么诘问着,可是,对方只是苦笑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指刚才来贵店买药的那个人和……” “请等一下。” 药房老板挥着肥胖的手打断洪立敏的谈话。 “你说刚才有人来敝店买药,可是,今天你是敝店第一个客人呀!” “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并没有胡说八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今天第一个来敝店的客人是你。” “你说得一点都不对。”洪立敏提高声音说道。“刚才不是有一个男客人走出去吗?是个身体瘦小、高颧骨,身穿深藏青色外套的男子……” 洪立敏把丈夫的相貌和穿着讲给药房老板听,可是,药房老板的表情丝毫变化也没有。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人,会不会你弄错了?或许那个人进入隔壁的糖果店,你却把他误看成进入敝店也说不定。” 画里的秘密11 “不,那个人的确进入贵店,贵店还有没有其他的店员?” “我妻子在两年前去世,敝店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经营,你问这个干么?” “若是那样,那个客人是你接待的,在我来以前,那个人应该在店内。” “真是伤脑筋。”药房老板苦笑着说道。“今天你是第一个客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不,你在说谎。” 洪立敏睨视着对方,声音变得很粗鲁。她明明亲眼看到丈夫进入这家药房,绝不是幻象,可是,药店老板为什么要说谎呢?为什么不敢说实话呢? “我亲眼看到那个人进入贵店,待了五、六分钟才离去。”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是你。” 药房老板嘴角浮出笑容反复说着这句话,看来再怎样追问下去,对方都会回答同样的话,洪立敏觉得眼前有一堵很厚的墙壁。 再这样争论下去,一定会变成死抬杠。 洪立敏一沉默下来,药店老板问道:“到底你想买什么药?” 药店里老板的说话口气显得很不耐烦,一副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你早点离去的表情。 洪立敏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愤怒走出药房,由于生气,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对方一定被丈夫收买了,丈夫一定拿钱给他,拜托他什么也不要说,换句话说,丈夫一定跟他串通好了。 这种想法可以由丈夫出入健康药店时,张惶失措的环视四周得到证明。 丈夫一定是购买不能公开的药。 到底是什么药呢? 洪立敏一回到森林公园门前,关林已坐在长椅上等她,此时已经距离约定的时间迟了五分钟。 关林一看到她,微笑着从长椅上站起来。 “真难得你也会迟到。”关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看你的脸色一片苍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是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边走边说好了。” 洪立敏说罢,跟关林向公园的树林走过去。 来到宽约两公尺的人行道,眼前出现一个水池,在阳光照射下,水面很平静,白鸟在水池一角很悠闲的整理羽毛。 比起初冬来,更让人觉得是初春,可是,目前洪立敏没有心情欣赏水池的景色。 洪立敏一面沿着水池走着,一面把看到丈夫进入药店,以及药店老板坚决否认等事情讲给关林听。 “一定是我先生用钱收买了药店老板。” “有必要收买吗?”关林说到这里时,脸色突然大变。 “真的……”关林有如喘息般说道。 经由这句话,洪立敏知道关林也如同自己一样有同样的想法。 “田岛真的会那么做吗?” “我这样想。”洪立敏有如下结论般说道。“我先生一定是去那家药房购买氰酸钾或砒霜。” “可是,田岛为什么要购买那种东西呢?” “我先生曾说绝不让我离开他,这不是出于真爱,而是为了顾全面子和出于嫉妒,或许我先生打算毒杀我和关林兄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田岛真的……” “你还有其它的看法吗?” “可是,药店不会贩卖氰酸钾和砒霜这类剧烈毒药呀!” “为了金钱,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何况只是贩卖-毒药而已。” 洪立敏想起健康药店里老板一脸胡子和凸眼的相貌,这种人会为钱而贩卖-毒药。 “如果真如你所想的,那就惨了。” 短暂的沉默后,关林说道。两人以黯然的眼神互相注视着。 洪立敏一脸害怕的表情说道“我已没有勇气回到我先生的身边。” “我也不希望你回去。这样好了,我带你去东阳。” 关林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洪立敏,洪立敏内心感到一阵喜悦,因为关林那句话正是爱的表白。 就在那一瞬间,洪立敏忘了恐怖,沉醉在甜蜜的感伤里:就如那部电影一样,我也会以喜剧收场吧? 为了将来的幸福,不管丈夫再怎样的阻扰,也要打起勇气向喜剧收场之路迈进。 “你会不会保护我?” “我当然会保护你。” “不会像三年前一样逃走吗?” “这次我绝不会逃走,现在我很后悔那时的懦弱,我不想再度后悔。” 关林用手搂着洪立敏的腰,洪立敏感觉到关林的手有点发抖。 洪立敏闭着眼睛,一面感觉到关林逐渐用力搂着她的腰肢,一面心里说道:我会向喜剧收场的道路迈进,绝不让人破坏这条道路。 洪立敏开始认真考虑跟田岛离婚,因为她跟田岛已经一点感情也没有。 “可是,田岛会答应吗?”关林说道。 事实上,她也认为丈夫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跟她离婚。 “他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打官司,让法院宣判我们离婚。” “法院?” 关林好像被洪立敏的激动吓了一大跳般,睁大眼睛说:“如果能够的话,我想跟他谈谈。” 洪立敏当然也希望最好不要上法院,可是,田岛会听关林的话吗? “我会说到田岛了解为止,只要我分析利害关系,我想他一定会了解。” 关林又说如果田岛不答应,再打官司好了,洪立敏也认为这样做比较妥当,于是全权委托关林去办,因为她不想再跟丈夫见面。 “在我让田岛了解前,或许你不要跟他见面比较好。”关林说道。 洪立敏听从关林的话,静待佳音。 一天过去了,关林只打来一通电话。“田岛怎么样也说不通达,实在很伤脑筋。”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进展得很不顺利,洪立敏感到心情很沉重。 看来丈夫不但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跟她离婚,而且还会对他俩做不利的事也说不定。洪立敏这么想。 焦虑和不安紧紧攫住洪立敏的心,让她再也镇定不下来,丈夫会不会因为憎恨关林而杀害他呢?洪立敏所以会有这种不祥的想法,是因为她怀疑丈夫进入健康药店里购买-毒药,或许会因为憎恨而毒杀关林也说不定。 那晚,洪立敏一再作噩梦,丈夫微笑着向关林敬酒,斟满酒的酒杯发出青白光,在旁边看的洪立敏认为那青白光是氰酸钾,丈夫想杀害关林。 画里的秘密12 洪立敏很想阻止关林喝酒,无奈手脚无法动弹,声音也发不出来,关林若无其事端起酒杯,丈夫很冷酷的看着关林喝酒…… 洪立敏被自己的惨叫声惊醒过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伸手点亮床头灯,此时是凌晨两点,心脏还很激烈的跳动着。 洪立敏一起床,就打电话到关林投宿的旅馆。当她一听到关林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发生什么事情?”关林很紧张地问道。由于洪立敏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才让他以为发生什么事。 “是不是田岛跑去找你?” “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洪立敏把她所作的噩梦讲给关林听,关林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 “你不要担心我。”关林以爽朗的声音说道。“因为我会在不伤害他的自尊心下劝说他,我一定会让他了解。” “可是……” “你不用担心,好好等我的好消息,半夜两点打电话给我,害我大吃一惊。” “对不起。” “不,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老实说,我也刚醒过来,很想听你的声音。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会打电话给你。” 关林的谈话不知不觉的变成情人的口气,声音很柔,很有感情,洪立敏拿着电话,闭着眼睛。 “你放心睡觉吧!”关林说道。“我打算明天再去跟田岛见面,我想一定可以进行得很顺利。” “请小心点。” “有你在,不会有问题。”洪立敏可以听出,关林是微笑着说话。 洪立敏离开市内的旅馆,搬到郊外的旅馆去住。第二天下午,有一个周刊记者前来要求见面,强行进入她的房间,很不客气的问道:“听说你在闹三角纠纷或四角纠纷,你能不能吿诉我真相?” 洪立敏沉默不语,那个记者冷不防拿出照相机拍照。 “给我住手!”洪立敏连忙用手遮住脸,狼狈和愤怒油然而生,虽然她恶狠狠瞪着对方,可是,对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桑原向你先生敲诈一百万圆赡养费?” “不知道,请你回去,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再打扰一下好了。你想跟你先生分手吗?” “我没有必要跟你谈论这件事情,请你回去吧!”洪立敏很生气地说道。记者微笑着站起来。 “请快点离去!”就在洪立敏反复这么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一拿起电话,迸出关林的讲话声。 “田岛已经想通了。”关林说道。 “真的吗?”洪立敏这么问后,发现周刊记者还在房间内,连忙把话打住。 周刊记者微笑着看着洪立敏,洪立敏一瞪他,他才起身吿辞离去。由于电话声音很大,或许他也听到关林所说的话也说不定,不过,已没有关系,一旦丈夫同意离婚,她会投进关林的怀里。 就算那个周刊记者这么报导,她也不感到害怕。 “我先生真的答应了吗?” “是的。因为他已知道你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对你死了心,我也把我俩的关系吿诉他。” “真的吗?” “真的。”关林在电话那头小声笑着说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呢?” “因为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 “田岛是很有判断力的人,如果一开始跟他实话实说,他应该会理解才对,因此,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我先生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同意跟我分手吗?” “是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奇怪,他说希望我们三人再度见面,以便为分手干杯,对此我没有异议,所以赞成他的提议。” “我先生那么说吗?” “是的。这对田岛来说,是很痛苦的决定,不过,由他希望好聚好散来看,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么,我们何时跟他见面?” “明天下午在田岛家见面。” “虽然对你来说,有点为难,可是,还是请你去一趟吧,反正这是最后一次跟田岛见面,你就藉此机会跟他互道珍重。” “你会去吗?” “会。” “那么,明天我来接你。” 关林说罢,挂断电话,洪立敏放好电话听筒后,开始沉思着。丈夫真的答应离婚吗?这个疑问深深抓住她的心,关林因为田岛答应跟洪立敏分手感到非常高兴,如果这是真的,洪立敏也感到非常高兴,可是,洪立敏不相信丈夫真会那么干脆答应跟她分手,因为她非常了解丈夫的性格,以他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不大可能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如果上法院打官司,或许他会答应也说不定,可是,关林只跟他说几句话,他就马上答应离婚,就不无可疑了。 洪立敏很希望丈夫真的答应离婚,可是,又有点担心。 会不会关林被丈夫所骗呢?洪立敏突然这么想。丈夫听完关林所说的话后,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如果上法院打官司,丈夫也知道必然会败诉,非答应离婚不可,所以才会那么干脆答应离婚。这是关林从好的一面加以解释,可是,洪立敏却对这种解释无法苟同,因为她知道丈夫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在洪立敏的脑中突然掠过灰暗的想法:丈夫提议三人见面,以便好聚好散,是不是一种陷阱呢? 丈夫一定很怀恨横刀夺爱,把我抢走的关林,或许他假装同意离婚,把关林和我约来,以便杀害也说不定。这种可怕的想法非加以考虑不可,因为他突然变成圣人君子,是很有可疑,何况他又去过健康药店,或许已弄到毒药也说不定,会不会他想用毒药毒杀我和关林呢? 洪立敏的疑惑和不安逐渐蔓延开来,疑惑和不安是无边无际,一旦产生出来,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可是,洪立敏又不想放弃明天跟丈夫见面的机会,因为她不喜欢逃避现实,好歹再跟丈夫见一次面,以便当面解决离婚问题,这也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画里的秘密13 第二天,在田岛家中,三人各有所思的围着桌子坐下来,房间角落里的火炉熊熊燃烧着。关林脸上绽出笑容。 田岛也是微笑着,可是,笑得有点勉强。洪立敏则一脸苍白,显得有点紧张默然端坐着。 三人的面前都放了一只玻璃杯,杯内斟满琥珀色的酒。 “那么——”田岛说道。“首先为我们夫妇分手干一杯。” 就像被田岛的说话声吸引般,关林和洪立敏也拿起酒杯。 “干杯!”田岛说道。三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端到嘴边。 不久,女的掐住自己的喉咙从椅子上跌下来,接着,其中一个男人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倒在地板上。这都是在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 剩下来的那个男人拿着酒杯,俯视着一动也不动倒在地板上的两人身体。两人都已死亡。 他走到房间一角,拿起电话,额头浮出汗水,脸色非常苍白。 “警察吗?”那个男子说道。“请立刻前来,有两个人死了,地点是……” 从接到报案到巡逻车赶抵田岛家,大约经过十五分钟,虽然后来知道这十五分钟具有某种意义,可是,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最先抵达的是两个年轻警察,他俩半信半疑的进入田岛家,一看到两具尸体,连忙通报刑侦支队。 十分钟后,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带领刑警用鉴定人员一起进入田岛家。 田春达一进入客厅,以冷静的表情眺望着男女尸体,立刻知道是中毒死亡,因为身上没有外伤,看来多半是氰酸钾中毒。 田春达把视线从尸体移向站在房间一角的男人身上。 “打电话报警的人是你吗?”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关林……” “你知不知道何以会发生这种事情?” “知道。” 田春达叫对方在椅子上坐下来后,说道:“那么,能否麻烦你说一遍?” “躺在那个地方的死者是……”关林呑了一口口水后,继续说道:“画家田岛和他的妻子洪立敏。” 关林以黯然的眼神眺望着那两具尸体。 “那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然后呢?”田春达催促道。 关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色非常苍白。 “三年前,田岛跟洪立敏因爱结婚,可是,最近田岛另结新欢,洪立敏知道这件事后,认为田岛背弃她。由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找我商量。” “我当然劝他俩和解,可是,在我接近她后,不知不觉中爱上她,被丈夫背弃的她也接受我的爱,打算和丈夫分手,跟我在一起。” “这一来,不就发生新的三角关系吗?”田春达淡淡的说道。 “噢!是的,可是,由于我怕田岛误会我横刀夺爱,从他的手中抢走洪立敏,引起他的不快,所以我把事情的真相讲给他听,好让他明白。” “那么,他明白了吗?” “田岛说他明白了,并说为了免得日后发生纠纷,问我能否三人聚在一起干一杯,以便好聚好散。我和洪立敏没有异议。” “那么,你们聚在一起干杯了?” “是的。可是,当我把酒杯端到嘴边时,闻到一股异味,所以没有喝,田岛和洪立敏则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很快就倒下去。” 田春达把视线转向桌子,三只酒杯中,的确只有一杯酒满满的。 “这一来,事情是这样了。” 田春达又把视线拉回到关林的身上继续说道:“田岛虽然嘴里说同意跟妻子离婚,可是,内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为了不想让别人抢走他的太太,才以死解决这个三角关系……”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 “这么一来,你认为田岛杀害妻子后再自杀了?”田春达看着关林的脸问道。 “或许可以这么说。”关林以黯然的表情点着头,说道:“遗憾的是,我也被卷进这个案子。” “杀人后再自杀?”田春达喃喃自语一遍后,再度看了尸体一眼。 “可是……”田春达看着关林说道。“另一种想法的可能性也很大,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 “什么事?” “很简单,杀人。” “杀人?” “是的。我们必须从各方面来加以考虑,因为这是一件命案。”田春达苦笑着说道。 “可是,你说杀人……”关林显得有点狼狈的说道。“你不会认为是我杀害这两个人吧?” “不,我并没有说你是凶手,只是认为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也由于有这种可能性,非加以调查不可,我想你也知道你的立场很暧昧不明,田岛夫妻已死,就算是被杀害,也无法出面指证,所以只好调查你。” “这点我了解。”关林点着头说道。“我非常清楚我的立场,被怀疑是凶手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我并没有杀人。” “虽然我也那么想,可是,为了小心起见,你还是接受我们的调查吧!” 田春达叫年轻刑警把关林带走,关林很从容地离开房间。 田春达走到调查尸体的法医身边。 “知道正确的死亡时间吗?”田春达看着法医问道。 法医“喔”了一声后,睁大眼睛说道:“如果是杀人事件,关林就是凶手了?” “是的。” “可是,如果这是杀人事件,凶手不是很胡涂吗?三角关系,动机很明显,又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亲自打电话报警,这不是把自己推上断头台吗?岂非很落伍的杀人法?” “是吗?”田春达面露难色的眺望那两具尸体,尸体已开始僵硬,出现氰酸钾中毒特有的粉红尸斑。 “我的想法完全相反。如果这是杀人事件,凶手是关林,我不认为他很愚蠢,而是绝顶聪明,由他无视不在场证明,也不隐瞒动机,而且又是自己打电话报警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处在四面楚歌中还很有自信心,不过,一般说来,不管杀人动机隐藏得再巧妙,迟早会被查出来,再怎样高明的不在场证明,只要是伪造出来的,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因此,伪装得再高明的凶手,一旦被揭穿西洋镜,狐狸尾巴自然就会露出来……” 画里的秘密14 法医好像很困惑的苦笑着说道:“关于死亡时间……” “查出来了吗?” “大致时间不用解剖就可以知道,那两个人才死了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 “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关林杀害这两个人,他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后才打电话报警,可是,才死三十分钟,就表示他一看到这两个人倒下去,立刻打电话报警,强迫殉情说变成很有利的证词。” “可是,从他打电话报警到巡逻车赶抵现场的这一段时间大约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不是足够他动手脚吗?” “是的。”田春达点着头头说道。“可是,十五分钟能做什么呢?” 法医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认为这个事件不是杀人事件,而是如同关林所说的,是强迫殉情事件。 田春达默然环视着四周,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被警察带走的关林虽然脸色很苍白,可是,显得很冷静,虽然他一再说他是清白的,这个事件不是杀人事件,是由三角关系衍生出来的强迫殉情事件,而且,他的语气并无歇斯底里之感。 可是,瞥方不能因他说清白就释放他,所以一面拘留他,一面把他当成杀人事件的嫌疑犯加以侦查。 田春达跟被关林认为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桑原见面。 在模特儿训练班跟她见面的田春达,觉得她的身材很漂亮,丰满的胸部的确很好看,嗲声嗲气的说话声很教人受不了,或许她在模仿最近成名的混血儿演员的讲话语调。 对于田春达的询问,桑原很爽快的承认她跟田岛的关系。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桑原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他是成名的画家,又很大方,我很崇拜成名的人。” 田春达苦笑着说:“可是,你知道因为你使得田岛跟妻子发生争执和尖锐对立吗?” “我实在搞不懂田岛妻子,田岛曾跟其他女人睡觉两、三次,她都没有大吵大闹,会不会因此田岛才会变本加厉呢?” “可是,你认为这次事件是田岛强迫自杀吗?” “还有其它的想法吗?就我知道的范围,田岛妻子想跟丈夫分手,跟关林在一起,由于田岛是个很会吃醋、占有欲又很强的人,绝不会那么容易跟妻子分手,因此,很有可能是强迫殉情。” 自己的情人死了,她却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田春达很不懂这个女人是怎样的一种精神构造,或许情绪的齿轮有缺憾也说不定。 “田岛很会吃醋?”田春达问道。 “是的,艺术家多半都很小心眼。”桑原仍然以事不关己的口气说话。 “由于田岛任性,再加上占有欲很强,使他变得很会吃醋,或许也因为他是农家的孩子吧!” “农家的孩子?”田春达这么反问后,想起死去的田岛几乎是自学作画扬名画坛的人,或许他的过去跟这次事件有某种关系也说不定。 听完桑原所说的话后,觉得田岛的死很有可能是强迫殉情。 可是,田岛真是那种人吗?为了得到答案,田春达去查访跟田岛一起的社团会员。 门外汉的田春达不知道“新世纪”是什么社团,虽然阅读一些说明书,还是不甚明白画坛,只听说画坛很复杂,因此,关于“新世纪”社团的知识,如果分条列举,也只不过五、六条而已,可是,在仅有的这些知识中,可窥知其“复杂性”。 田春达前去拜访“新世纪”社团的办公地点,由于会长吉水川不在,所以由两个年轻画家出来招呼他。这两个人都已从报纸上知道田岛夫妇死亡的消息。 “你们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吗?”田春达看着这两个人的脸问道。 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说道:“由于我们已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田岛,所以不能说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是,我们知道他跟妻子相处得很不好,所以……” “所以什么?” “我想田岛在作画方面碰到瓶颈,虽然他很有独创的才能,可是,由于绘画的基础不够牢固,所以必然会碰到很多难题,一旦落入窠臼,技术就很难突破,对于这种事情,我想田岛一定会感到很痛苦。” 他会不会因此强迫殉情呢?田春达突然觉得社团的人很绝情,有一个会员死去,应该会感到痛心和悲伤才对,可是,眼前这两个画家的态度,非但没有这种气氛,而且还让田春达觉得为了协助警方,诋毁死者也在所不惜。看来生前的田岛不只在私生活方面发生问题,在作画方面也遭遇难题。 “基础不牢”这句话是其他会员对田岛的批评。田春达这么想,恐怕“新世纪”社团具有学院派的做风,因为有一半会员是美院出身,对于农家出身,没有接受正规绘画教育的田岛,当然显得很特异,才会那么引人注意吧? 可是,田春达并没有把这个疑问提出来。 “你们认识关林吗?以前他也是贵会的会员。”田春达改变话题问道。“如果认识的话,能否简单说明一下他的性格?” “他是很用心作画的画家,我想他的神经很细腻,可是,由于他在绘画方面的技能并没有长进,所以才会在遭遇瓶颈就丢弃画笔,不再作画。由于他在经营旅馆方面很有一套,所以他停止作画不是很好吗?他好像被卷进这次的事件。” “关林跟死去的田岛很要好吗?” “是的。他俩的性格截然不同,或许因此反而拉近他俩的关系也说不定,关林一度夸赞田岛的才能。” 真是这样吗?田春达这么想。这一席话让田春达觉得田岛在新世纪社团的立场很微妙。田春达停止询问,吿辞离开新世纪社团,虽然他觉得社团的这两个人多少有点偏见,可是,可以印证桑原所说的话。 画里的秘密15 田春达一回到刑侦支队,马上接到在洪立敏投宿的旅馆找到她的日记本的报吿。 田春达一连看了两遍洪立敏用纤细的笔迹写就的日记。 “怎样?” 找到日记本的老练刑警郝东说道:“我认为这本日记本完全可印证关林的证言。” “是的。”田春达把日记本放在桌子上,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 “这本日记的确可以印证关林的证言,如果真如这本日记所写的,田岛愤恨妻子和关林有染,表面答应离婚,实际是想杀害太太后再自杀。” “我认为这本日记所记载的都是真的。”郝东刑警说道。 “我们该派谁去调查这本日记上提到的健康药店呢?” “我去好了。” “很好,我也去。如果这家药店真如洪立敏所想的,把毒药卖给田岛的话,可以证明关林是清白的。”田春达说罢,从椅子上站起来。 由于健康药店位于森林公园附近,所以一下子就找到,就如日记所记载的,是一家昏暗的小药店。一位中年男子出来招呼他俩,田春达想起日记本是这么描写老板:“与其说是老板,不如说像是建筑工人”,田春达也这么认为。 田春达首先掏出警察证给对方看,就在那一瞬间,田春达看到对方的脸上稍微出现狼狈相。 “你还记得四天前,这个女人来过你的药房吗?”田春达把洪立敏的照片拿给那个中年男子看。 药房老板好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般的歪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着头。 “那天,这个女人应该是来过。” 这次田春达拿出田岛的照片给对方看。 对方摇着头。“不,我没有见过这个人,那天这个女人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很伤脑筋,因为她硬说这个人来过本药房,事实上,这个人并没有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因为那天只有这个女人来过本药房,所以绝不会弄错。” 田春达微笑着,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出对方在说谎。 由对方看到警察证就显得有点狼狈来看,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连我们也想要骗吗?”田春达改变说话的口气,睨视着对方的脸。 “这个人有没有来,一调查就知道,怎样?如果你坚持这个人没有来,我们就展开调查,到时你被传到公安局可别后悔。” “……” “怎样?这个人有没有来过?” “来过。”药房老板小声说道。 “为什么这个女人来问时,你要骗她说没有来呢?” “因为这个男人拜托我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这么说来,你被这个人收买了?他不是来买感冒药吧?” “那……”对方又歪着头说道。“对不起。” 药房老板小声说罢,把头低下来说:“因为我卖了不该卖的东西。” “你卖他什么东西?” “是……” “你不会是卖给他氰酸钾吧?”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 “因为有两个人死去,你真的把氰酸钾卖给他吗?又为什么要把氰酸钾卖给他呢?” “是因为……” “为了钱?” “不,不是为了钱,我不是那种为了钱,昧着良心出售那种危险物品的人。由于他再三强调作画需要氰酸钾,我才卖给他,虽然我不懂作画,可是,我认识田岛先生,因为我曾看过他的照片,由于他是名画家,我想他应该不会说谎,所以才把手边的氰酸钾卖给他。” “作画需要氰酸钾,这话怎么讲?” “他说把氰酸钾掺在颜料内,画出来的画比较有光泽。” “你相信他所说的话?” “是的。因为他是名画家,而且我也叫他签名。” “签名?为什么要他签名?” “为了小心起见,我在贩卖剧毒药时,都叫购买者在签名簿上签名,如此一来,如果剧毒药被恶用,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让我看看这个人的签名。” “好的。” 药房老板从里面拿出一本黑色皮的签名簿,有大学笔记本那么大,黑色皮上面用白墨汁写着:“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 田岛的签名是在第三页,那一页第一行的签名是林佑平,好像是医生,用橡皮章盖着“吗啡”二字。 第二行是田岛的签名。他的签名有点向右上角翘。 职业栏是“画家”,备注栏是“作画材料”,跟签名同样的笔迹,用橡皮章盖着“氰酸钾”三个字。 “我没有说谎吧?”药房老板好像有点不安的看着田春达和郝东刑警的脸,他俩没有回答。 “这本签名簿能不能借我们两、三天?”田春达问道。 “可以。可是,我会怎么样?会有罪吗?”药房老板苍白着脸问道。 田春达冷冷地说道:“至少拜你出售氰酸钾所赐,已经有两个人死亡,你该好好反省这件事,我想不久的将来,有关部门将会传讯你。” 田春达和郝东刑警带回去的“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立刻被送去做笔迹鉴定,结果如田春达所预料,的确是田岛的笔迹。 “这么一来,强迫殉情的可能性益发加强了。”郝东刑警说道。“可是,药店老板说他是为了艺术才出售氰酸钾,这点很让我感到不解。” “是的,我也认为他在说谎。”田春达笑着说道。“或许田岛说过使用氰酸钾作画这句话也说不定,可是,我不相信药店老板是为了让田岛顺利作画,才把氰酸钾卖给他,多半是为了钱。” “还有,为什么田岛知道去那家药房,就可以弄到氰酸钾呢?我不认为他跟药房老板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关于这点,我只想到如下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个药房老板以前曾做过什么非法的事情,无意中被田岛知道,于是田岛一面威胁他,一面拿钱贿赂他,才弄到氰酸钾,因此,有必要再去健康药店走一趟。” “再去调查吗?” “是的。你能否再去调查健康药店?”田春达问道。 郝东刑警点着答应,他走了后,田春达也站起来,因为他想再去田岛家走一趟。 画里的秘密16 洪立敏的日记里提到“某女的画像”这件事,田岛因为吃醋,用红色颜料破坏画像,也因此加深夫妇间的鸿沟,他想看看那幅画像。 一抵达田岛家,田春达很仔细的检查画室和客厅,由于日记本记载那是八十号的作品,所以应该是一幅很大的画像。 画如果在的话,应该可以很快找到,可是,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那幅画像。 “或许被田岛烧掉了。”田春达这么想,“或许田岛一开始就打算强迫殉情,再加上不希望把妻子的照片留下来,才把妻子的画像烧掉也说不定。” 田春达作了这个结论返回刑侦支队,不久,郝东刑警也回来。 “果然如田队所料想的。”郝东刑警说道。“健康药店的老板以前曾因违反药物法被勒令歇业两个月,这是两年前的事情,报纸有报导,我想田岛多半是看到旧报纸才知道这件事情。” “果真如此吗?”田春达苦笑着。虽然被他料中,可是,一点喜悦也没有。 那晚召开案情分析会议。直到明天早上,为时四十八小时的拘留期限就届满,在那之前,非做出是杀人事件或是强迫殉情的结论不可。 “我认为是强迫殉情。”田春达说道。“虽然我也认为有可能是杀人事件,可是,根据洪立敏的日记、新世纪社团会员的证言、桑原的证词,以及田岛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等点来看,益发加强关林所说的强迫殉情这条线索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只好无罪释放关林。” “这么一来,关林也是被害者了。”王局长说道。“强迫殉情?被誉为天才画家而名噪一时的人下场竟是如此,实在太可怜了。” 局长这句话让田春达想起死去的田岛被新世纪社团的伙伴视为鬼神般敬而远之,虽然有名又有钱,可是,却让他感到很孤独。 因此,他才害怕失去妻子洪立敏,会不会因为他无法挽回妻子的心,才以这种形式求解脱呢? 案情分析会议上,大家都认为这是强迫殉情事件,没有人主张这是杀人事件。 或许有人怀疑这是杀人事件,可是,由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才没有提出来吧? “好,我们不必去理会杀人事件这条线索。”王局长这么下结论。 第二天早上,关林被无罪释放。 “对你来说,我想这是一段不愉快的遭遇,我们是基于职责,不得不这么做,这点请你能谅解。”田春达一面送关林,一面说道。 关林虽然一脸疲惫,还是面露笑容的说道:“没有关系,比起同时失去朋友和心爱的女朋友的伤痛,这点痛苦算不了什么。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目前横在我眼前的是死亡。” “我了解你的心情,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参加葬礼后返回东阳,因为留在南光,会让我触景伤情……”关林以黯然的表情说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显得很悲伤。 田春达一面目送离开公安局的关林消瘦的背影,一面心想或许他是杀人犯也说不定。 事件到此结束。各媒体均报导这个事件已结束,周刊也以三角关系报导这个事件,还有些周刊把桑原也牵扯进去,说是因为四角关系才酿成这次的悲剧,这次事件就在媒体大肆报导下落幕。 田春达在认定这次事件是强迫殉情后,感觉到内心有点空虚,或许因为这不是凶狠的杀人事件吧。这种空虚的心情将会持续到再次发生事件为止。 就在田春达感到内心空虚时,郝东刑警进来说有一个人想跟他见面。 “这个人是新世纪社团的会员,名叫江上风的画家。”郝东刑警说道。 “江上风?” 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田春达这么想,想了一下后,才想起这个名字曾出现在洪立敏的日记里。 “什么事?” “他说想跟你谈谈上次的事件,要不要见他?” “是吗?” 田春达感到很不解,事件都以强迫殉情结案,没有必要再跟江上风画家见面,可是…… “就见他吧!” 田春达答应见江上风,一则因为有时间,二则人家特地前来拜访,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家吃闭门羹,也有可能跟在他的内心里还残留有几分的疑虑,认为这是杀人事件也说不定。 田春达在四楼的咖啡馆跟江上风见面。 “在百忙中打扰你,实在……”江上风诚惶诚恐的说道,原本瘦小的身体更加显得瘦小。 “不,没有关系。”田春达说道。“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由于我实在不敢相信田岛强迫殉情,所以才来请教你。” “原来如此。可是,完全没有杀人事件的证据呀!何况新世纪社团的会员中,有人认为田岛在作画方面碰到瓶颈,因为无法克服这个瓶颈,才走上自杀一途。” “田岛在作画方面碰到瓶颈是事实,因为他没有受过正规的绘画教育。” “那个会员也说田岛毫无作画的基础。” “可是,田岛有弥补这个缺点的才能。” “看来你好像对田岛很有好感,其他的人好像跟你不一样。” “会员中有人对田岛敬而远之,新世纪社团是派系性很强的团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以学院派的眼光来看,田岛是异端份子,大体说来,田岛不应该加入新世纪社团,因为新世纪社团不是他伸展独创才能的地方。” “可是,田岛的作品不但曾在画展中展出,而且还得奖,让他名扬画坛。” “是的。那也是悲剧的开始,不管怎么说,田岛基础不强,凭他那一点作画技巧,想在画展中展出,未免太大胆了,他的得奖反而让他碰到瓶颈,可是,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跟他说过好几次,现代艺术不是以参加画展为目的,可是,他无法了解,也因为无法了解,才走上死亡一途。” 江上风叙述着画坛的秘闻,可是,田春达对这一点兴趣也没有。 “因此,你才认为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田春达问道。 画里的秘密17 江上风点着头说道:“我一点也不相信田岛会杀害妻子,因为他非常爱他的妻子。” “可是,爱得太深的话,不是会想到自杀吗?与其让妻子琵琶别抱,倒不如一起死掉算了,这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呀!” “话虽不错,可是,也有人为了对方的幸福,甘愿牺牲自己,我所认识的田岛就是这种人。” “可是,那也只是你的想法而已。”田春达兴趣索然地说道。“光是想象无法把强迫殉情变成杀人事件,洪立敏的日记记载田岛从药房弄到氰酸钾,桑原的证言也证明这是强迫殉情,你对田岛的好感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那本日记,”江上风很客气地说道。“能否让我看看?因为我想或许可以找到可以证明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的证据也说不定。” “反正事件已结案,让你看看也无所谓。”田春达苦笑着说道。“你绝对无法从那本日记找到可以证明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的证据,不是我向你泼冷水,事实就是如此。” 田春达说罢,很轻快地站起来,从调查室拿来洪立敏的日记。 “你看完后,麻烦你交还给她的家人,因为我已影印了一份。”田春达一面把日记交给江上风,一面说道。 江上风当场看起日记本,由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很认真在看日记。不久,江上风从日记本抬起头来。 田春达看着他的脸问道:“怎样?当你看完这本日记后,不再认为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而是强迫殉情吧?” “很遗憾,刚好相反。”江上风大声说道。“没有看到这本日记以前,我还不敢确信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 “可是,在我看完日记后,终于确信这次事件不是强迫殉情,而是杀人事件,田岛和妻子都是被关林所杀害。” 田岛夫妇的葬礼是在十一月二十日举行。 葬礼结束后,江上风来到田春达的这里。 “那本日记,”江上风说道。“由于田岛夫人没有家人,所以我想把那本日记留下来,再加上那本日记把田岛批评得一文不值,所以我更不想把它交给田岛的家人……” “放在你那里好了。” 田春达看着江上风那张好像很诚实的圆脸,心想这个人大概不会恶用那本日记,至少不会交给大众传播媒体加以发表。 “可是,你还确信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吗?” “是的。”江上风用力点着头说道。“除了杀人事件外,我不作他想,遗憾的是,虽然我确信这是杀人事件,却无法找到证据,让我很伤脑筋。” “你认为可以找到证据吗?” “是的。只要是杀人事件,应该会留下证据才对。” 江上风仍然以充满确信的口吻说道。 田春达不很清楚江上风确信的理由。江上风看完洪立敏的日记后曾说道“这一来,我可以确信这是杀人事件。”使得田春达也再度看一遍洪立敏的日记,可是,所得到的结论跟江上风的完全相反,他的结论仍然是强迫殉情。 洪立敏的日记是记载因丈夫有外遇,决心跟丈夫分手的妻子心理。 洪立敏生气丈夫自私自利和强烈嫉妒心,害怕丈夫弄到氰酸钾。她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真,被丈夫毒杀。 强迫殉情——可是,江上风看完日记后,却坚称这是杀人事件,是关林杀害田岛和洪立敏。 他是从日记的哪个地方看出关林是杀害田岛夫妇的凶手呢? 田春达心想会不会江上风看错日记?也因为担心会不会自己遗漏某个重要的地方而感到不安起来,田春达所以来参加葬礼,说是为了礼貌,其实也是想再度探讨这次事件。 田春达看着江上风的脸,很想问他确信是杀人事件的理由,可是,一想到专业刑警向一般人询问这种问题,面子有点挂不住,所以让他犹豫起来。 就在田春达踌躇时,田岛的哥哥站起来,向大家说道:“谢谢各位来参加我弟弟的葬礼,弟弟的葬礼一结束,我打算立刻返回老家,弟弟所作的画对庄稼汉的我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把画带回去,也只不过当柴火烧而已,因此,我想把弟弟的画送给各位,我想我这么做,弟弟一定也会感到很高兴。” 人如其貌,很朴实。田春达突然心想如果田岛不当画家,跟哥哥一样务农的话,或许比较幸福也说不定。 参加葬礼的人被带到画室,失去主人的画室显得空荡荡,让人觉得很冷清和寂静,完成的画和尙未作画的画布堆积成堆,田岛的哥哥说:“你们就挑选一幅喜欢的带回去做纪念。” 田春达挑选一张小小的素描,是画幼儿脸部的素描。 江上风挑选一幅静物画,也是三号的小作品,除了关林外,其他的参加者都很客气的挑选小幅的作品。 关林所挑选的是一百号的大作品,是箱根的风景画,看起来好像是一幅失败的作品。关林挑选这幅画时,大家都感到有点惊讶,认为他有点不客气,关林好像也注意到这件事情,所以这么说道:“我家在东阳经营旅馆,早就想在墙壁上挂一幅画。” “请,请。”田岛的哥哥很爽朗地说道。“请把喜欢的画带回去做纪念,弟弟一定会感到很高兴。” 田春达和江上风踏上归途时,已是深夜,是个好像即将下雨的寒夜。 “你对那幅画有什么看法?”江上风边走边问。 “画?”田春达这么反问后,拿好手中的素描说道:“你是指关林挑选的那幅巨大的画吗?” “是的。关林为什么要挑选那幅巨大的画呢?我一直在想他挑选那幅画的理由。” “你认为他挑选那幅巨大的画有点奇怪吗?” “田队长,你不认为有点奇怪吗?” “起先我认为他实在很不客气,可是,当他说要把那幅画挂在旅馆的墙壁上,也就不再感到那么惊讶。” 画里的秘密18 “我也是那么想,可是,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老实说,那幅画是田岛的失败作,他的缺点完全在那幅画表现出来。 “由于关林也作画一段时间,我想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才对,如果要挂在旅馆的墙壁上,应该还有几幅可以挑选,关林理应知道才对。” 江上风列举出几幅画的名称做为例证,以田春达这个门外汉的眼光来看,关林挑选的那幅风景画不是一幅好画,可是,不能就此当做跟事件有关的证据。 田春达这么说罢,江上风连连点着头说道:“我认为关林所以挑选那幅风景画,一定有很深的理由。以下纯是我的臆测,或许可以证明那桩事件是杀人事件的证据就藏在关林挑选的那幅画内。” “藏在那幅风景画内?”田春达有点吃惊的看着江上风的脸。 “你那么想,是不是有点那个?由于你深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才会那么想,可是,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吗?如果没有,不是在胡说八道,故意陷人于罪吗?” “或许如你所说的也说不定。”江上风很直率的点着头说道。“关于那幅画,或许是我过虑了,可是,我绝不会改变关林杀害田岛夫妇的看法,那桩事件绝对不是强迫殉情。” “可是,你没有证据可资证明吧?” “说到证据,也只有那本日记而已,可是,我也不清楚那本日记能否成为证据……” “那本日记。”田春达停下来看着江上风的脸。 虽然他很想问江上风何以洪立敏的日记会变成杀人事件的证据?可是,碍于面子,仍然没有提出来。 “请你好好保管那本日记。”田春达言不由衷的说罢,觉得脸有点发热。 短暂的沉默后,江上风突然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原来他俩在不知不觉中已来到车站前面。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田春达在等车时说道:“江上风先生,何以你对那个事件那么热心呢?难道是为了享受侦探的乐趣吗?” “不用说,这当然是原因之一。”江上风微笑着说道。“那个事件,关林还活着,可以替自己辩护,洪立敏虽然死了,可是,留下来的那本日记也可以替她辩护,只有田岛无法替自己辩护,就算被人误认为他是强迫殉情,他也无法替自己辩护,这对田岛很不公平。” “因此,你打算替田岛辩护?” “是的。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江上风搔着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田春达觉得江上风的心地很宽厚。 “好好的干。”田春达说道。“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的杀人事件说。” “再见了。”江上风说道。 田春达在站台上目送江上风搭乘地铁列车前往市区,这是田春达最后一次跟江上风见面。 一下子又经过一个礼拜。在这一个礼拜间,田春达全心追查另一个事件。 是金融业老夫妇被杀害,并被抢走三十万圆的事件,虽然是凶杀事件,可是,案情很单纯,所以一个礼拜就逮捕凶手,宣布破案,凶手是二十岁的学生,把抢到的钱拿去游玩享乐,当他在山中旅馆被逮捕时,毫无悔意的说道:“因为我需要钱去滑雪……” 这是轻浮世态所产生的一个事件,为了休假才去偷钱,因被老夫妇发现才铸下命案,这类命案都是肇因于贪图逸乐,年轻人所以会这样,浮华的社会风气要负一大半的责任。田春达这么感慨着。 田春达又想起江上风那张柔和的脸,他还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吗?或是已改变看法,相信是强迫殉情呢? 田春达试着打电话到“新世纪”社团的办公室,接电话的人是年轻男子,田春达说他想找江上风。 “江上风先生已在五天前下落不明。”对方这么回答道。 “下落不明?”田春达大吃一惊的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天前,我跟江上风先生见面时,他说要出去旅行,两、三天才会回来。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也没有任何音讯。” “你跟他见面时,有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问是问了,可是,他只说去北方,并没有很清楚说出要去的地方,由于我有点担心,正想找人商量是否要去报警。” “江上风先生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不在南光。” “以前他也曾突然出去旅行吗?” “江上风先生并不喜欢旅行,或许说他讨厌旅行来得贴切一点,因此,他说要出去旅行,是很难得的事情,像这次一连五天一点音讯也没有还是第一次,因此,我才想去报警……” “我懂了。”田春达说道。“你还是报警好了。” 田春达挂断电话,放好电话听筒后,抱着胳膊沉思着。江上风失踪了,田春达这么喃喃自语着。目前还无法确定江上风是不是真的失踪,如果真的失踪,一定跟那个事件有关。 难道江上风的推测是正确的吗? 田春达逐渐感到不安起来,当然啦!失踪并不意味着已死亡,虽然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江上风已被杀害,也还未证实江上风真的失踪,可是,田春达的想象已跨越障碍而扩散开来。 江上风确信这次事件是杀人事件,他一定是找到线索展开调查,他说出去旅行,大概是意味着出去调查吧?江上风是因为找到证据才被杀害吗? 田春达决定开始调查跟这次事件有关的人在这个礼拜间的行踪。 调查的结果如下: 关林在丧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返回东阳。 桑原辞掉模特儿的工作,开了一家小酒吧,当起老板娘来。有人说她开酒吧的资金是田岛送给她的分手费,在那个事件中获利的人,大概只有桑原一个人吧? 健康药店的老板因为违反药物法,被勒令停止营业。由于他把氰酸钾卖给田岛时,并不知道他要用来杀人,所以没有刑事责任,据说他已厌烦城市,打算返回故乡。 画里的秘密19 新世纪社团的会员对田岛的态度依然很冷漠。 在年长的会员中,有人主张开除田岛的会籍,但没有被采纳。 接着,江上风失踪。 田春达心想江上风会不会去东阳?由于江上风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所以关林返回东阳,江上风自然也会跟到东阳,何况江上风说“他要去北方”,一提到北方,很自然的让人想到东阳。 “江上风去了东阳。”田春达这么确信着。 江上风去东阳干什么呢?去跟关林见面吗? 田春达逐渐感到焦虑起来,对于那个事件,警方有没有疏忽什么重要的地方呢?警方疏忽的地方跟江上风的失踪有关吗? 由于疑念无止境的扩散开来,让田春达益发感到焦躁不安。田春达决定去晋见局长。 “你说你要去追查江上风的下落?”王局长面有难色地看着田春达。 “不行吗?”田春达说道。“江上风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在他找寻证据时失踪,所以……” “可是,那个事件经你调查的结果,不是没有查到杀人事件的线索吗?” 局长看着田春达。在搜查会议上,主张强迫殉情的人,的确是田春达,事实上,说是全体警察的一致看法也可以。 “是的。”田春达点着头说道。“目前我还是认为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可是,又担心有没有疏忽什么地方?或许疏忽的地方跟江上风的失踪有关也说不定。” 田春达想起江上风那张充满确信的脸,到底他凭什么那么有信心呢? “刚好手边的事件结束,比较空闲,所以想再去调查那个事件,并且追查江上风的行踪。” “嗯……”局长默然沉思着。田春达从他的表情看出被允许的可能性非常低,因为再度追查已经结案的事件几乎不曾有过,何况又没有发现新的事实。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局长说道。“我实在不了解你何以要再度去追查那个事件,如果江上风找到可以证明那是杀人事件的证据,也因此被杀害的话,不但有必要加以调查,而且非详加调查不可,可是,目前还无法断定江上风已被杀害,就连他是否真的失踪也无法断定,所以我无法答应让你去调查。” “我了解。” 田春达点着头,因为局长所说的很有道理,再还没有发现江上风的尸体以前,局长是不便发出调查命令。 田春达正想离开局长室时,局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已经好久没有休假了吧?” “是的。” “那你就休假好了。” “现在马上休假吗?” “是的,立刻休假,假期三天,这样不就可以去东阳了吗?”局长看着田春达笑着说道。 田春达搭乘列车前往东阳市。在车站里等车时田春达在小卖店前面停下来,本来他想购买列车时刻表,可是,就在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周刊时,被其中一本周刊吸引住,而忘了购买时刻表。 那本周刊不是很有名,可是,封面上的“自杀事件真相”的标题深深吸引住田春达的注意力。田春达拿起那本周刊,翻到那一页来看。 “天才画家强迫殉情”这条大标题首先映入眼底,果然是那个事件,可是,光是那样,田春达还不会那么惊讶,因为有可能把报纸上的新闻加以改写而已。 可是,当他看到大标题后面的小标题时,不禁惊讶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那则小标题实在太具有震撼力了。“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本刊记者曾跟田岛夫妇俩见面,所以本刊记者知道事件的真相。” 事件前一天,除了关林外,田岛夫妇还跟其他的人见面,这还是田春达第一次听到,这会是真的吗……田春达一面这么想,一面买下那本周刊。 一上车,田春达立刻打开那本周刊阅读着。 那天,我(记者)去南光近郊的旅馆拜访洪立敏,由于听说田岛夫妇感情破裂,我才去发掘真相,对于我的询问,洪立敏均回答“无可奉吿”。由她离家出走,再加上哭丧着脸,心想夫妻间的感情已恶劣到非离婚不可的地步,可是,田岛会同意离婚吗?由于我急于想知道答案,所以连夜去拜访田岛家,当我抵达田岛家时,已将近午夜十二点,换成一般人的话,这个时候已上床睡觉,可是,田岛家还灯火通明。 我按电铃,没有人回答,就在我考虑是否再按电铃时,门被打开来,田岛走出来,我这一辈子大概无法忘掉那时田岛的脸,因为他的眼睛充满血丝,一脸倦容,嘴巴紧闭着,看起来活像是小鬼,就在我差点被吓昏过去时,田岛以激动的口气说道:“我现在忙着准备明天的事情,不想见任何人。”说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事件发生后,我才知道“准备明天的事情”这句话是意味着可怕的涵义,可是,那时我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可以防范未然,我跟凶手见面,凶手向我预吿杀人,以强迫殉情的方式杀人—— 记事还继续下去,可是,后面的都是附注而已。 田春达放下周刊,首先想到的疑问是——这是真的吗?由于这不是风评很好的周刊,所以胡说八道的可能性非常大,“看起来活像是小鬼”也形容得有点夸张。 “准备明天的事情”是预吿杀人事件,这种说法也未免太武断。 可是,如果在发生事件前,跟田岛夫妇见面是真的话呢? 田春达这么一想,当场决定返回南光后,去跟这个记者见面。此时他非暂时忘掉这件事情不可,因为还有其它的事情待他去思索。 田春达搭乘的列车继续向北行驶着,单调的列车行驶声不断的钻进耳膜,田春达把头靠在椅背上想着江上风的事情。 江上风一定也是在五天前的晚上搭乘这班列车前往东阳,并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 他是根据什么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呢?这个疑问又再度浮现在田春达的内心里。 画里的秘密20 江上风看完洪立敏的日记后,说更让他确信那是杀人事件,由于田春达连看好几遍那本日记,几乎可以背得出来,可是,看不出江上风是根据哪个地方确信那是杀人事件,就整体来看,他只得到那是强迫殉情的结论,可是,分成一部分一部分来看,的确是有可疑的地方。 例如这个事件是由洪立敏知道丈夫有外遇揭开序幕,洪立敏之所以会知道丈夫有外遇,是有人写匿名信吿诉她,可是,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在日记里也只说好像是女人的笔迹,大概她满脑子都是丈夫的外遇,才没有注意到是谁写匿名信给她吧?可是,田春达不认为江上风是根据这件事情确信那是杀人事件。 洪立敏目击丈夫进入健康药店,也让人觉得未免太巧合了,会不会有人故意那么安排呢?在搜查时,这点也被列入调查的重点,可是,并没有查出是刻意安排的。 虽然洪立敏怀疑丈夫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可是,由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疑惑终归是疑惑,不能当真。 这么一想,田春达益发无法了解江上风所说的那句话“我从日记里确信那是杀人事件”。如果那是杀人事件,关林就是凶手,如果关林是凶手,在洪立敏的日记中,应该会有关林的行动怪怪啦!要对关林小心点这类的记载,可是,翻遍整本日记,都是信赖关林的记载,因此,江上风根据什么确信关林是杀害田岛夫妇的凶手呢? 田春达注视着车窗外的夜景,这样或许可以使心情舒畅点,以及意外发现疏忽之处也说不定。 “江上风现在怎么样?”田春达闭起眼睛,想起江上风那张充满善意的圆脸,“他已经死了吗?” 五时三十四分,列车很准时的抵达东阳。 田春达找到关林家经营的“观景庄”旅馆,这是一家大旅馆,可能还不到旅游季节,所以投宿的客人不多,显得有点寂静。 田春达有点紧张地站在旅馆前厅,向走出来迎接的女服务员说他想跟关林见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墙壁上挂了一幅画,是田岛描绘的风景画,就如葬礼那天所说的,关林把这幅画挂在入口。 即使现在,田春达还是觉得那不是一幅好画。 “原来是刑警先生……”有人在背后说道。田春达回头一看,身穿西装的关林站在账房,脸上并无一丝丝吃惊的表情。 田春达被带到里面的房间。送茶点来的女服务员一退出去,关林问道:“你来东阳有何公干?” “我是来度假,念书时就很向往来这里。”由于这不是很高明的谎言,所以他知道关林不会相信。 关林微笑着说道:“我不认为东阳是很好玩的地方,不过,请你慢慢游览,有空的话,我一定带你去参观东阳古城。” “谢谢。”田春达向关林道谢后问道:“六天前,江上风有没有前来拜访你?” “江上风?”关林这么反问后,继续说道:“是那个新世纪社团的江上风先生吗?没有来。江上风先生怎么啦?” “他说去东阳旅行,一出门就下落不明,所以我才想他有没有来找你?” “很遗憾,他没有来找我。” 田春达点着头,可是,并不相信关林所说的话。关林一离开房间,田春达立刻把女服务员叫过来,把从新世纪社团借来的江上风的照片拿给她看。 “这个人应该在五天前来过这里,你有没有印象?”田春达问道。 女服务员很仔细的看着那张照片。 “这个人没有来。”女服务员以肯定的口气说道。 问其他的女服务员,也是同样的答案。她们都说江上风没有来。由她们的表情,看不出有被关林要求保密的迹象。 江上风有没有来东阳?田春达一时失去自信心,但又马上这么想,或许他来了,只是没有到观景庄旅馆而已,因为要跟关林见面,并不是非在观景庄不可,打电话把关林约出来也可以呀! 田春达想起账房旁边是小小的总机,于是马上离开房间,前往总机,很幸运的,总机附近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人好像很无聊的在看书,那个女人多半是总机小姐。 “打到这里的电话都是你接的吧?”田春达问道。 那个小姐回答:“是的。” “这五天内,有没有人打电话给关林先生?” “有,是市政府和观光协会的人打来的。” “没有其他的人打电话给关林先生吗?” “没有,只有刚才提到的那两通而已。” “没有一个名叫江上风的男子打电话找关林先生吗?” “江上风……”总机小姐这么喃喃自语后,摇着头说道:“没有,这个人没有打电话来,只有市政府和观光协会打来。” 田春达说他想出去走走后,离开了旅馆。乌云仍然很低。 虽然江上风没有来观景庄,也没有打电话到观景庄,可是,田春达仍然确信江上风来到东阳。 观景庄附近矮屋鳞次栉比,江上风有没有来这里呢? 由于香烟已抽完,所以田春达进入小香烟铺,看店的是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太婆,田春达买了一包香烟后,向老太婆打听关林的为人。 “他实在是让人佩服的孩子。”老太婆大声说道。“当他为了学习作画而离开家门时,他的父母亲非常担心,三年前,他突然回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般,把全部的心力放在旅馆上面,像他那样努力工作的人,目前实在很少见。” “他还没有结婚吗?” “是的。由于他工作认真,再加上人品又好,所以有很多人来替他作媒,可是,都被他拒绝了。” 老太婆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他在南光有意中人,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女人,遗憾的是,那个女人已经跟其他的男人结婚了。” “南光的女人?” “四、五天前,也有一个人如同你一样,向我打听关林先生的事情。” 画里的秘密21 “哦?”田春达忍不住大叫出来。那个人大概是江上风吧? 田春达连忙把江上风的照片拿到老太婆的面前,说道:“是不是这个人?” “是的。”老太婆很肯定的点着头说道。“是这个人。” “他向你打听什么事情?” “跟你一样,向我打听关林先生的为人和生活情形。你是不是也想替他作媒?” “是的。”田春达很暧昧地笑着离开香烟铺。当他一来到外面,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掉。 江上风果然来东阳。 他只是在观景庄附近打听关林的为人,并没有投宿观景庄,由此可见他是投宿别家旅馆,那家旅馆距离这里应该不会太远。 田春达一家一家调查附近的旅馆。最初的两、三家并没有任何收获,第四家也没有眉目,随着距离的拉远,田春达的希望也就逐渐渺小,直到第六家“东成”旅馆才有反应。 “五天前的早上,我的确见过这个人。”中年的旅馆老板看着照片说道。“他自称是来自南光的丘泽先生。” “丘泽?” 看来江上风是使用假名投宿旅馆,恐怕是不愿意被关林知道吧?或许是为了不想打草惊蛇,引起关林的注意,以便找到杀人的证据也说不定。如果这么想的话,就可以说明江上风何以没有直接去观景庄拜访关林的原因。 “这个名叫丘泽的人一共投宿几天?” “他是在十一月二十二日住进本旅馆,二十四日中午说要出去走走,一出去就没有再回来,由于他已预付三天的住宿费,所以没有关系,何况他的行李还留在这里。” “你是说他在二十二日上午抵达,二十四日中午之后失踪?” “是的。” “在这一段期间他都做些什么事情?” “首先他打听有关观景庄旅馆的种种事情,接着是经常外出,他说很喜欢到处走走。” “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有。他说想要一张东阳市的地图,我便送他一张。他说想游览全东阳。” “十一月二十四日他离开旅馆时,有没有说什么?” “他临出门时,我问他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他说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叫我不用替他准备晚饭。你看我是不是报警比较好?” “不。”田春达说道。“不要报警比较好,说不定他已回南光了。” “可是,他的行李……” “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 旅馆老板从里面拿出一只褐色的旅行袋,没有上锁,田春达拉开拉链。 里面并没有他想找的东西,只有换洗的衣服、盥洗用具和东阳的地图,应该有洪立敏的日记才对,可是,翻遍了行李袋都没有找到,江上风大概带着那本日记本离开旅馆吧? “这张地图是你送给他的吗?” “是的。” 田春达打开地图一看,是一公尺见方的市街图。田春达心想江上风会不会在上面记载什么,或做什么记号,所以很仔细的看着,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是什么时候说他想要地图?”田春达问道。“是不是抵达的那一天?” “不是。”旅馆老板摇着头说道。“是第二天的傍晚。” “二十三日的……” 田春达觉得有点意外。不是抵达当天,而是第二天的傍晚要求地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实在想不透。 田春达拜托老板暂时保管那只旅行袋后,离开那家旅馆。 关于江上风,只知道两件事情,一是江上风果真来到东阳,二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中午江上风还活着。 十一月二十四日,江上风离开旅馆去哪里呢?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去跟关林见面、然后被关林杀害呢? 可是,这种想法衍生出一个问题,那就是江上风既没有去拜访观景庄,也没有打电话给关林。 田春达不清楚江上风以什么方法跟关林取得连络?难道他埋伏在观景庄附近等关林外出?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田春达带着这个疑问返回旅馆。 午饭是当地着名的牡蛎饭。田春达向送饭菜来的女服务员打听十一月二十四日关林的行踪。 “二十四日吗?”年轻女服务员稍微皴着眉头说道。 或许她认为我是个爱问东问西的客人也说不定。田春达这么想。 “是的。二十四日下午,关林有没有外出?” “何只二十四日,年轻小老板毎天下午都出去办事。” “办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是办什么事,我想多半是去跟观光协会和市政府洽商事情。” “几点回来?” “不一定,有时两点回来,有时直到深夜才回来。” “今天也出去吗?” “没有,因为今天他要招待你。” 田春达听罢,才想起关林所说的话。田春达想了一下后说道:“这样做或许对关林不太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转吿关林一声,说我下午也想单独一个人到处走走,以后再麻烦他带我去参观东阳古城。” “好的。”女服务员再度稍微皱着眉头说道。 或许她认为我不但爱问东问西,而且也是很任性的客人也说不定。田春达这么想。 当女服务员离开房间后,田春达不禁苦笑起来。 田春达用完餐,休息一下后,搭乘市公交车前往东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田春达递出警察证,说有事要见支队长。东阳刑侦支队队长年约五十岁,有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好像有点惊讶地出来迎接田春达。 “我有点事想麻烦你。”田春达很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恐怕有点麻烦。” “什么事?” “我想知道最近四、五天内,有没有发现身分不明的尸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件?” “六天前,有一个人来到东阳后下落不明,我担心他已遭到毒手。” 田春达把江上风的照片拿给刘队长看。 “是这个人。” “我来查查看。”刘队长说道。 在刘队长调查时,田春达留在队长室等待。 大约一个小时后,刘队长吿诉他调查的结果。 “在这一个礼拜内,在东阳市区和近郊一共发现两具身分不明的尸体,可是,都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因为一个是五十五、六岁的老太婆,一个是小孩子。” 画里的秘密22 放心和失望同时在田春达的内心里交错着,前着是朋友情谊,后者是刑警情结。 田春达向刘队长道谢后,离开了。 田春达返回了南光,王局长看到他一脸吃惊的表情。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局长好像觉得有点意外的说道。“你的假期还有一天呀!是不是东阳让你感到心情不爽?” “不是,我的心情好得很,因为关林很欢迎我。” “既然那样,为什么你要提早一天回来呢?是不是你已确定那个事件是强迫殉情?” “不,刚好相反。” “相反?” “我希望你正式允许我再度调查那个事件。” “你在东阳找到杀人事件的确切证据吗?” “是不是确切证据,现在还不敢说,不过,我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 “没有确切证据,你还敢说那是杀人事件,这样好了,你把确信那是杀人事件的理由讲给我听。” “第一是江上风最近也去了东阳,我知道他在东阳调查关林的事情,因此,他的失踪多半是被关林杀害。” “找到尸体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想不久就会找到,除此之外,我再也无法说明江上风失踪的原因。第二是洪立敏的日记。” “日记?”局长以诧异的眼神看着田春达说道。“你不是说从那本日记只得到那个事件是强迫殉情的结论吗?” “在我去东阳以前,我是那么想,可是,在往返的列车上,我发现到疏忽了重要的地方。” “疏忽什么?” “洪立敏的日记都是记述她对丈夫的不信任感和对关林的信赖感。” “是的。由于那本日记我也看了两、三遍,所以有印象,她在日记内很清楚的叙述她想跟丈夫分手,投进关林的怀抱里,可是,这种叙述也只得到强迫殉情的结论,无法得到杀人事件的结论。” “我也是那么想,如果真如日记所叙述的,关林就没有必要杀害那两个人,而是田岛强迫殉情,可是,我们这么想时,很容易疏忽一件事情,日记的最后面说她不相信丈夫真的会答应离婚。而且,她也害怕丈夫弄到毒药,可是,事件那天,丈夫向她敬酒,她毫不犹豫的一干而尽,结果被毒死。她应该还对丈夫抱着不信任感,也害怕丈夫弄到毒药,可是,丈夫向她敬酒,她毫不怀疑的一干而尽,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经你那么说,是有点奇怪……”局长以沉思的眼神注视着空中。 “的确是让人感到惊讶和不解,会不会因为这次是最后一次跟丈夫见面,洪立敏有点伤感,才忘了害怕,因为女人一感伤起来,往往忘了怀疑和不安。” “我不那么认为。”田春达以坚定的口气说道。“洪立敏之所以会干杯,我只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所喝的酒不是她丈夫准备的。 “如果不是田岛准备的,就是关林和洪立敏带去的,可是,她本人应该不会喝自己下毒的酒,所以带去毒酒的人一定是关林,由于洪立敏深爱着关林,信赖关林,她绝不会想到深爱的人会向她下毒,所以丈夫向她敬酒,她才毫不犹豫的干杯。” “江上风也一定这么想,所以才会在看完那本日记后,说他确信那是杀人事件,并为了证明他的想法才去东阳……” “等一下。”默然倾听田春达说明的局长突然插嘴说道。“你的意见的确很有意思,或许我们有所疏忽也说不定。就如你所说的,被下毒的酒不是田岛的,而是关林带去向田岛夫妇敬酒,可是,关林非杀害那两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由于洪立敏决意跟丈夫分手,投进他的怀里,田岛也答应跟妻子离婚,关林根本没有必要杀害这两个人,若说有恨,也只恨田岛一个人而已。” “此外,氰酸钾也是一大问题,我们只能查到田岛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无法证明关林也弄到氰酸钾。” “是的。” “首先我们必须要有证据才行。我在听你说明时,也在想会不会是关林毒杀田岛夫妇?可是,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由于没有证据,再加上动机不明,所以无法再度展开调查行动。” “我了解。”田春达轻轻地点着头。 他了解局长不是因为个人喜恶才反对他再度调查那个事件,也知道局长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一旦决定是自杀事件,不能单凭想像就推翻前议,改为杀人事件。 这跟警察的威信有关,因为警察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社会。 “剩下的两天休假,”田春达看着局长,以爽朗的口气说道。“我暂时不来上班,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局长微笑着说道。“反正没有发生新的事件,你就好好的休假吧。” “听你那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证据,以便将他起诉。” 田春达从椅子上站起来。 问题堆积如山,非加以思考的事情以及非加以证明的事情也非常多。 第一是洪立敏的日记问题。那本日记随着江上风一起消失掉,虽然警方有复印件,可是,复印件不具有很高的法律效力。 可以从那本日记推测出最后一杯酒是关林敬的。 可是,就整体来看,洪立敏的日记足以证明关林无罪,只要有那本日记,关林就安全,因此,想要吿发关林是凶手,非破坏那本日记不可,不然的话,就得从日记中找到矛盾的地方,可是,真能够找到吗? 第二是如果关林是凶手时的动机。如果被杀的人只有田岛一个人,就容易说明,可是,连洪立敏也被杀害,就难以说明其动机,连洪立敏也杀害,到底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是杀人事件,必然有动机。 第三是有关江上风的事情。他说田岛夫妇是被关林杀害,绝不会改变这种看法,可是,如果江上风的尸体不被发现,就无法展开调查行动,虽然东阳市警方说一找到江上风的尸体,会立刻通知田春达,可是,东阳市幅员那么广,如果关林很巧妙的把尸体掩埋起来,想找到尸体可就难了,何况下雪的季节马上来临,尸体一旦被北国的厚雪掩埋起来,恐怕到明年春天前无法找到。 画里的秘密23 此外,还有很多问题。例如关林带回东阳的那幅百号风景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氰酸钾也是一大问题。 田春达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因为他觉得每个问题都有再度调查的必要。 就在田春达大伤脑筋时,突然想起在开往东阳的列车上阅读的那本周刊的报导,那篇报导题名为“自杀事件的真相”,内容有很多是杜撰的。 在那篇报导中,作者说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曾跟田岛夫妇见面。虽然田春达认为是假的,可是,为了小心起见,还是有必要跟作者见一面,如果作者真的曾跟田岛夫妇见面,或许可以找到破案的线索也说不定。 田春达去拜访这家周刊。 来到这家周刊,田春达向柜台小姐说想跟撰写自杀事件的作者见面,有一张扁平脸的柜台小姐放下报纸,大声向背后的屛风问道:“是谁撰写那篇自杀事件?” “是伊集成,他在对面的咖啡馆。”屛风后面的男子也很大声地回答道。 “他在对面的咖啡馆,你可以去那里找他。”柜台小姐看着田春达说。 “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吗?”田春达问。 “他戴眼镜,皮肤黝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柜台小姐这么说罢,又打开报纸来看。 田春达进入周刊社对面的一家小咖啡馆。店内暖气开放,让田春达觉得很暖和。 只有一个戴着眼镜、年约三十岁的男客人,这个男子坐在角落里,好像很无聊的用手指敲着桌面,此人一定是伊集成。 田春达在这个男子的前面坐下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不是伊集成先生?”这个男子停止用手指敲桌面,以疑惑的眼光眺望着田春达,他的眼睛黄浊,可能是彻夜不眠,或是酒精中毒造成的。 “你是?”这个男子反问道。 田春达想了一下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一般落魄的书生都像这个男子一样。 “噢噢噢。”这个男子看了名片一眼,发出奇怪的声音。 “刑侦支队的队长找我伊集成,不知道有何贵干?” 卑屈和傲慢在这个男子的脸上交错着。田春达想起以前曾见过这种表情好几次。 “我想向你打听自杀事件的事情。”田春达说道。“你说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曾跟田岛夫妇见面,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也是记者,如果没有跟他俩见面,绝不会撰写那篇报导,不然的话,就有放空炮的嫌疑了。” “你先跟洪立敏见面?” “我是强行进入她投宿的房间,做这种事情,脸皮非厚不可。” “你跟她谈什么?” “谈什么?”伊集成微笑着说道。“她一开口就叫我滚出去,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还能谈什么?” “那么,你们没有交谈了?” “是的。不过,就在我正想离去时,有人打电话给她,由于对方的说话声很大,所以我也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对方说什么呢?” “对方说田岛已了解了。由于是男人的讲话声,所以我想一定是关林打来的,对方说田岛已同意离婚。” “后来呢?” “之后洪立敏用手遮住话筒,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天晚上你去拜访田岛?” “起先我并没有打算去跟他见面,因为我素来很讨厌艺术家,何况我已跟洪立敏见面,足以撰写报导,可是,那天我去朋友家喝酒,一直喝到半夜才回家,在回家途中,偶然路过田岛家的前面,于是我就……” “那时几点?” “好像是十二点多,不,还不到十二点,总之,是半夜。” “你说出来开门的田岛说他正忙着准备明天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依你看,是真的、还是假的?”伊集成微笑着反问道。 “我不知道。”田春达说道。“你是凭什么认为是真的?” “因为他说有件事情非在今天完成不可,无法跟我见面,很抱歉。”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没有必要跟刑警说谎,由于此事乏善可陈,我才以撰写剧本的手法撰写那篇报导。” “非在今天完成不可?”田春达在口中念着这句话。 由“完成”这句话联想到的是作画,田岛在发生事件前一天作画?一直画到半夜? “那时田岛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你在报导中说他看起来活像小鬼,这种说法未免太夸张,我只想知道真实的情形。” “说他像小鬼是有点夸张。”伊集成又笑了出来。 “不过,他的眼睛充满血丝是真的,他好像很疲倦也是真的,他的手沾满了颜料。” “颜料?”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田岛真的在作画吗? “真是搞不懂。”田春达反复这么喃喃自语着。 跟伊集成记者见面的结果,得到新的疑问,本来田春达想找到解决这次事件的线索,可得到的是新的疑问,不过,这项新的疑问也有可能是线索也说不定。 田春达考虑调查田岛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画了什么画。 由“今天完成”这句话可以看出他的作画有期限。 田春达想起洪立敏日记中曾提到田岛去海边写生旅行这件事,田岛是应杂志社拜托去海边写生,必须完成大概是指写生吧? 田春达打电话给拜托田岛去海边写生的杂志社,立刻有人接听电话。 “拜托田岛先生去海边写生的人的确是我。”对方说道。“那张画有问题吗?” “不,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收到画的日期,是不是发生事件的那一天?” “事件?”对方这么反问后说道。“不是,是在田岛先生死前四天收到的。” “四天前?真是四天前吗?” “是的。由于是田岛先生亲自送来,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对方以充满自信的口气说道,不得不让他相信,出问题的画不是海边写生画。 田春达向对方道谢后挂断电话,疑团仍然没有解开,可是,非加以解决不可。 画里的秘密24 大概是私人拜托他作画吧?田春达这么想,可是,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在他跟妻子闹婚变之际,应该没有心情接受私人委托作画。 如此一来,田春达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会不会是田岛预定开个人画展?二是他所属的“新世纪”社团要开展览会,他必须完成作品参展。对于第二点,只要跟新世纪社团会长吉水川见面,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田春达决定跟吉水川见面,以便打听作画、田岛和关林等事情。 吉水川家大约两百多平米,是一栋非常宽大的宅邸,田春达站在大理石建造的玄关,心想画家大概赚钱很容易吧? 一进入玄关,首先迎接田春达的是两只黑背犬,田春达想起吉水川喜欢狗。狗一消失,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把田春达带到西式的会客室,暖气很热,田春达在铺着座垫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吉水川。 吉水川身穿鲜红的毛衣走进会客室,白发很配红毛衣,虽然已五十六岁,可是,看起来还很年轻,脸色红润,田春达想起他曾看过吉水川的照片。 吉水川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叼着香烟,是洋烟。 “十一月开画展的只有东阳会,东阳会跟本社团毫无关系。”吉水川说。 “田岛有没有打算开个人画展?” “没有听说过,田岛在春季才开过个人画展,尙未听说秋季也要开画展。”吉水川不疾不徐的说道。 田春达感到有点失望,因为他仍然无法知道田岛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画了什么画。田春达改变想法,虽然“完成”这句话很自然让人联想到作画,可是,能用“完成”表示的作业并不只是作画,雕刻和摄影也可以使用。 “田岛除了作画外,还有没有从事雕刻或摄影?” “我没有听说过。”吉水川立即否认道。“田岛没有那方面的才能吧?” 田春达不得不相信吉水川所说的话,因为他并没有接到在田岛的画室和书房找到雕刻工具和摄影器材的报吿。 可是,疑问依然盘绕在他的内心里。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田岛到底想完成什么呢?不会是伊集成在胡说八道吧? 田春达改变话题。 “你认识以前也是新世纪社团会员的关林吧?” “是的,认识。”吉水川点着头说道。“在他离开新世纪社团后,我曾收到他的来信,他在信上说现在专心经营旅馆,不再作画。” “依你的看法,关林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实在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吉水川用手支着下巴,一副沉思的表情,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田春达想起有一篇报导把吉水川形容为“魁首”,身为“魁首”的人不会说会员的坏话,现在大概在想适当的台词吧? “他作画的技术很高明。”吉水川说道。田春达对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感到很不满意。 “只是这样吗?如果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希望你能吿诉我。” “这个嘛……本来我并不想说,可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吿诉你好了。他所作的画没有个性,这对画家是一大致命伤,不管画什么,由于没有个性,所以一眼就看出是关林画的。 “或许他也发现这个缺点,才停止作画也说不定。” “死去的田岛跟关林比,孰优孰劣?” “这两个人截然不同。” 吉水川点燃第二支香烟。脸上出现红晕,或许他已谈出兴趣了。 “关林非常重视作画的技巧,在所有的会员中,只有田岛不重视作画的技巧。 “由作画可以看出人际关系,我想多半是因为他的作画态度,才让其他的会员认为他任性、傲慢而对他敬而远之。” “会不会因为他是自学出身的画家,其他会员因为瞧不起他才对他敬而远之呢?因为新世纪社团的会员几乎都是美大出身的。”田春达不假思索地说道。 吉水川皱着眉头。 “热爱艺术的人不会那么重视学历。” 虽然吉水川这么说道,可是,由于声音软弱无力,难以教人信服。 “总之……”吉水川好像不愿再多谈这个问题,所以总结道,“虽然田岛没有好的作画技巧,可是,却以强烈的个性弥补这个缺点。由于田岛画出心中想画的画,使他扬名画坛。” “这两个人的感情如何?” “非常要好,依我看,关林是哥哥,田岛是弟弟,田岛自认是乡巴佬,关林很世故。” “你说田岛自认是乡巴佬,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岛是农家子弟,由于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有关绘画方面的知识他有些缺乏。 “身为画家对油画的颜料性质应该很清楚才对,例如白有银白、锌白、锑白等多种,要如何使用这些复杂的色彩才能增加作画的效果,画家应该要很清楚才对,此外,溶剂也很重要。 “颜料不是只要溶解就行,溶剂有挥发性很强的,也有很慢的,由于各有优劣点,所以使用起来比较困难。 可是,田岛对这些不是很懂,只使用他会用的颜料,由此可见他对绘画并没有丰富的知识。 “也由于知识贫乏,他才大言不惭的说只要有五种颜料就可以作画。” “关林呢?” “关林跟田岛刚好完全相反。 “就算颜料,他也非常在意,当他在美大念书时,都是使用昂贵的舶来品,一听到某个地方的材料店有出售新的舶来品,立即赶去购买,也由于他太重视作画的技巧,不但使他所作的画成一固定型式,也让人觉得他所作的画很沉闷。” “舶来品颜料比国产品好吗?” “目前不只是颜料,就连溶剂、画笔也都是舶来品比较好。” “田岛是不是把关林当成竞争的对手?” “竞争的对手?”吉水川以暧昧的口气说道。“在作画方面,大家都是竞争的对手,可是,私底下都是好朋友。” 吉水川言下之意好像是说新世社团的会员都是田岛的亲密朋友,可是,就他去拜访新世纪社团时感受到的冷漠气氛来看,被田岛视成好朋友的,大概只有关林和江上风两人吧? 画里的秘密25 田春达这么想时,吉水川又继续说道:“直到目前为止,江上风依然下落不明,警方已展开调查行动了吧?” “是的,目前正在调查中。”田春达说道。“虽然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可是,我认为江上风的失踪跟田岛夫妇命案有关联,因此,如果能够明白那个命案的真相,自然也可以明白江上风的事情。” “你说命案的真相,是指那个事件不是自杀事件吗?”吉水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有可能是杀人事件。”田春达回答得很干脆。 “杀人?你是说关林杀害田岛夫妇?”吉水川好像不敢相信地耸着肩膀。 “我不相信关林会杀害朋友夫妇,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吧?” “目前没有,所以要多方调查。” “你从我的谈话中,找到可以证明关林是凶手的证据吗?” 吉水川很不安地问道,大概害怕说错话吧? 田春达微笑注视着吉水川的脸,吉水川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掉,睁得大大的眼睛露出害怕的眼神。 “你怎么啦?”田春达问道。 “没什么。” 吉水川这么说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只是感到胃有点痛,因为最近得了胃溃疡,不过,已无大碍。 虽然现在已止痛,不过,我要重复说一次,关林不是杀人的凶手。我相信那个事件绝不是杀人事件。” 离开吉水川家时,市街已被夜幕笼罩住,并且下着小雨,虽然被雨水淋湿,可是,田春达一点也不觉得冷,在他的脑中都是吉水川的事情。 吉水川突然显得那么狼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田春达只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吉水川发现自己说错话。 如果吉水川确信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尽管说有证据可以证明不是自杀事件,也不会感到害怕和紧张,他之所以会那么紧张,一定知道那个事件不是自杀事件。 换言之,由于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杀人事件,所以吉水川才会那么紧张,由他扯了一个很不高明的谎来看,更增加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的可能性。 到底吉水川的谈话中,哪里让他感到那么紧张呢?田春达一面在小雨中走着,一面沉思着。 在他俩的谈话中,首先谈到的是展览会,由于吉水川否定掉,所以不会让他感到狼狈,接下来是谈论田岛和关林个性不同处,到底哪里让吉水川感到紧张呢? 田春达的脸色益发的凝重,边走边叼着香烟,竟然忘了点燃。 让吉水川感到紧张的事应该不会很明显的影响整个事件,如果会,在谈话前,吉水川应该会注意到,在谈完话后才发现,显然是小细节,虽然是小细节,却能显示出可能是杀人事件。 跟那个事件的哪个地方有关呢?会是事件的开端吗?虽然那件事助长田岛夫妇间的不睦,也影响田岛的性情,可是,无法做为杀人事件的证据,只能提高田岛的任性造成强迫殉情的可能性而已。 如果不是开端,那是在事件进展中了?田春达想起氰酸钾的问题,健康药店老板的确这么说过: 因为田岛先生说为了增加画的光泽,有必要使用氰酸钾,我才把氰酸钾卖给他。 可是,也有可能因被威胁或被收买,才把氰酸钾卖给田岛,而为了增加画的光泽的理由,多半是田岛替他想出来的。 “可是……”田春达不解地摇着头。吉水川说田岛不懂颜料和溶剂的特性,也没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如果真如吉水川所说的,不是有点矛盾,互相抵触吗? 田春达停下来,点燃香烟。 吉水川不会因为注意到这件事才那么紧张吧? 如果氰酸钾是一诡计,若能查明跟关林有关的话,杀人事件的可信度就大为增加,关林是凶手的准确率也大为提高。 或许氰酸钾事件中有诡计也说不定。 可是,如果有诡计的话,田春达的推理就触礁了,因为在剧毒药购买者名册上,的确有田岛的亲笔签名,洪立敏也亲眼看到田岛进入健康药店,她在日记上说田岛进入药店时,很不安的环视着四周,这是购买毒-药时的心态。 “在健康药店弄到氰酸钾的人,一定是田岛。”田春达这么下结论,“可是,为了增加画的光泽的理由跟田岛扯不上关系,会说这种话的人应该是关林。” 这两种想法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无法连结在一起,可是,或许在某处有关联也说不定,如果真有关联的话,或许挡在田春达面前的障壁会崩塌下来也说不定。 田春达终于感到雨水有点冷。 两天后,田春达才回家,习惯这种不规则生活的妻子文晴出来迎接他。 田春达一进屋,立刻坐到暖气前面。 “开始下雨了。”田春达说道。 “怪不得那么冷。”文晴一面在丈夫的肩上披棉袍,一面点着头说道:“吃过饭了没有?” “我已在外面吃过了。孩子呢?” “已经上床睡觉了,现在都已十一点多了。” “十一点……”田春达苦笑着。 田春达抽着香烟。“文晴,”田春达呼叫着说道。“如果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会怎样?” “哈哈。”文晴一面倒茶,一面笑着说道。“你想我会怎样呢?” “请你老实吿诉我,你会原谅我、或是跟我离婚?” “如果你求我原谅你,我会原谅你,如果你想离婚,我也会让你如愿以偿。” “说得好。”田春达苦笑着说道。“目前我正为一个事件感到苦恼万分。” “什么事件?” “半个月前的那个事件,女人的心理实在让我想不透,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如果是那个事件,我也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是指洪立敏吧?虽然我了解她无法原谅丈夫的心情,可是,当我在报上看到这则新闻时,觉得她做得有点过分,三年的婚姻生活,一旦发现丈夫有外遇,所受的打击一定很大,可是,我想如果能够的话,还是会原谅丈夫,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原谅丈夫的心意,由此可见,她不是也很任性吗?” 画里的秘密26 “是的。你的意思是说田岛夫妇之所以会闹婚不可的地步,洪立敏多少也有点责任了?这一来,如果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会原谅我了?” “是的。只要你真心悔悟的话。”文晴在厨房笑着说道。 田春达直起身来喝妻子替他倒的姜茶。这个事件非得好好加以思索不可,田春达这么喃喃自语着。 虽然已找到突破点,可是,挡在前面的障壁仍然很厚,尽管杀人事件的可信度大为提高,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证据可资证明,离开吉水川家,回到刑侦支队,也没有接到从东阳打来的电话。 江上风的尸体仍然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发现的不只是江上风的尸体。目前依旧不知道事件的前一天,田岛想完成什么画。 氰酸钾的两大矛盾也没有解决。洪立敏的日记,依然是关林的护身符。 田春达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觉醒过来,看到柔和的阳光从窗帘的空隙照射进来。枕边的闹钟正指着八点,田春达躺在床上抽香烟。 打从隔壁房传来妻子文晴跟女儿的谈话声,得知今天是户外教学,要去附近的植物园。 女儿的声音有点别扭,仔细一听,听到女儿抱怨放便当的袋子太大了。 田春达想起那个袋子是堂妹送给他的,样式是旧了点,直到去年,女儿出去远足,都是带着那个袋子,可是,当她今年升上三年级后,开始嫌那个袋子样式太老旧,色彩也不鲜艳美丽。 “今天再忍耐一次。”文晴说道。“大袋子不但可以装便当,也可以装很多点心,不是很好吗?以前你说大能兼小……” 田春达听罢,这么想着:才念小学三年级的小孩子,真懂得大能兼小这句古谚语吗? 不久,听到女儿说道:“我走了。” 看来妻子好像说服女儿携带那只样式老旧的袋子,田春达很佩服妻子处理事情的技巧。换成他的话,一定会马上上街替女儿买一个新的袋子。 可是,大能兼小是一句很有学问的话呀! 田春达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由“大”想起关林带回东阳的那幅风景画。 江上风说那幅画是田岛的失败作品,也对关林挑选那幅画的理由深感不解,就连对画是门外汉的田春达也认为那幅画只是大而已,并无其它可取之处。 关林为什么要挑选那幅画呢?关林说要挂在旅馆墙壁上,所以需要大幅的画,事实上,田春达也看到那幅画被挂在旅馆墙壁上。 关林并没有说谎,可是,田春达认为那幅画不适合挂在“观景庄”旅馆。 如果是西式的旅馆,挂大幅画还可以,可是,中式的旅馆悬挂过大的画会让人感觉到很不搭调,画室内还有好几幅适合挂在“观景庄”旅馆的画,身为旅馆经营者,又曾学过作画的关林应该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要挑选那幅风景画呢? 他一定有非挑选那幅画的理由吧?不会因为他认为大能兼小之故吧?因为画无法装在便当里或点心的袋子内。 不,等等。 田春达把烟蒂丢进烟灰缸内,从床上爬起来,画作不是可以变成旅行袋的代替品吗?田春达想起在那个事件中遗失一幅画,是洪立敏日记中提到的那幅“某女的画像”,在发生事件后,虽然找遍田岛家,都没有找到那幅画,那时田春达认为田岛在死去前把那幅画烧掉,可是,这种想法真的正确无误吗? 由于完成的画都加画框,所以一听到完成的画,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那幅画也被加上画框,也因此,在搜查时,忽略了没有加画框的画布。事实上,八十号的大幅作品一旦拿掉画框,也只不过是一张被涂上颜料的画布而已。 关林一定是为了某种理由不希望别人看到那幅“某女的画像”,因此,在杀害田岛夫妇后,设法把那幅画藏起来,首先想到的方法是丢进火炉烧掉。 可是,田岛家使用的是电暖气,不能燃烧东西,何况,如果燃烧的话,一定会留下一股燃烧颜料的臭味,会让十五分钟后赶到的警察感到奇怪。 田春达心想十五分钟不可能做什么事情,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在庭院挖一个坑洞掩埋那幅画,就算来得及挖洞掩埋,也会引起警察的怀疑,把它藏在绒毯下面,有被发现的危险。 因此,关林会不会把那幅画藏在别的画里面呢?由于“某女的画像”是八十号的大幅作品,能藏得住这幅画的也必须是大幅作品,所以他才挑选一百号的风景画吧?把那张画像藏在那幅风景画下面,若不拆开来,光看外表,是无法知道有两张画,不过,如果仔细检查的话,或许会发现画面隆起来,而觉得有点奇怪也说不定,可是,那时田春达并没有仔细检查,因为那时他确信不是杀人事件。 关林把“某女的画像”藏在风景画下面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把“某女的画像”带出田岛家的方法。他一定早就料到警方会以强迫殉情处理那个事件而释放他,在他被释放后,如果要求死者的家属把那幅风景画送他做纪念,就不难把“某女的画像”带出田岛家。 关林大概早已料到死者的家属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事实上,死者的家属果然把死者的遗作分赠参加葬礼的人,也因此,关林才更加容易把画像带出去。 对关林来说,那幅描绘风景的画,不是一幅画,而是把另一幅画带出田岛家的旅行袋。 田春达想到这里,觉得前面又堵了一片很厚的墙,如果真如他所推测,关林何以非要把“某女的画像”带出田岛家不可呢?为什么不希望让人看到那幅画像呢?田春达不知道,脸部被涂抹上红色颜料的“某女的画像”被发现的话,可以提高强迫殉情的可能性,这对关林应该很有利,可是,为什么他要把那幅画像藏在风景画下面带出田岛家呢? 画里的秘密27 田春达这么喃喃自语后,下床想去洗脸,就在那一瞬间,突然灵机一动。 他之所以把那幅画像带出田岛家,是因为被发现的话对他很不利,如果脸部被涂抹红色颜料的画像被找到,对他应该很有利,而所谓不利…… 难道“某女的画像”没有被红色颜料涂污吗? 由于有新的发现,使得田春达忘了洗脸,再度坐回床上,预感解决这次事件已露出一线曙光,距离破案为期不远,在将近二十年的刑警生涯中,他有好几次有这种预感。 田春达现在找到的是小线索,虽然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关林把“某女的画像”带出去,这纯粹是他的推测而已,可是,他觉得这种推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田春达知道自己在营造一座城堡,虽然无法在城堡内刺杀对方,可是,仔细想的话,关林也是躱在洪立敏用日记营造的城堡内,以这座城堡打垮另一座城堡应该是可能的。田春达找到的突破点是“某女的画像”没有被红色颜料涂污。 可是,他马上发现这种推测跟事实有矛盾。洪立敏看到的那幅画像的脸部应该真的被涂抹上红色颜料,因为她不可能会在日记上胡说八道。 洪立敏看到时,脸已被涂上红色颜料。 可是,在发生事件那天,“某女的画像”并没有被涂抹红色颜料,也因此,关林才把它藏在风景画下面带出田岛家。 那么,红色颜料怎么会消失掉呢?田春达从想象中得到一个答案。 有人在发生事件前修复那幅画像。 那么,会是谁修复的呢?绝不会是洪立敏,因为她已离家出走,也没有修复画像的技术。 更不会是关林,因为他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修复那幅画像。剩下来就只有田岛,因为他有时间,也有修复画像的技术。 田春达想起记者伊集成所说的话,他在发生事件的前一晚去拜访田岛,那时田岛以“有件事非在今天完成不可”为由拒绝见面,田岛非完成的事情大概不是指新画,而是在修复“某女的画像”吧?如果真是这样,纵使不是举办个人画展或参加新的画展,也能了解“完成”这句话的涵义。 田春达换好衣服,一面穿着鞋子,一面心想非加以调查不可。 “文晴,给我送早点来。”田春达大叫道。 吃完早餐后,田春达再度去拜访吉水川。吉水川以警戒的眼神迎接田春达。 “尽管你再来几次,我也不会改变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的看法。”吉水川以坚定的口气说道。“因为关林不会杀人。” “今天我要跟你谈别的事情。”田春达尽量以冷静的口气说道。“是修复画的事情……” “噢?”吉水川好像有点意外的摇着头问道。“是被人破坏的画吗?” “是画像,被小孩用红色颜料乱涂一通,要怎样才能让画像恢复原状呢?” “是你的画像吗?” “不是。”田春达笑着说道。“我的相貌不适合画画像,是美女的画像,能简单恢复原状吗?” “没有那么容易,因为要在不伤害原画下,把涂上去的红色颜料去除掉;用刀子把红色颜料刮掉也可以,可是,这样做会伤害到画布。最好的方法是使用溶剂,因为溶剂可以溶化耐力很强的红色颜料。使用这种方法,技术再不好也不会伤害到画布,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使用质量不好的溶剂,恐怕原画会变色,拥有完美性能的溶剂,实在少之又少,有时我也感到很伤脑筋,外国有生产性能很好的干性油,可是,不容易买到。” “修复画时,有没有其他应加以注意的事情?” “有。最好由原创作者修复,因为那样最安全。如果原创作者死了,就找对原画作很有硏究的人来修复。” “我懂了。”田春达说道。“谢谢你提供宝贵的数据。” “真的跟那个事件没有关系吗?”吉水川以疑惑的眼神看着田春达的脸,田春达报以暧昧的微笑。 田春达吿辞吉水川后,马上前往拜访,伊集成,他仍然在杂志社对面的咖啡馆打发时间。 “我想再度向你请教你跟田岛见面时的情形。”田春达递一支香烟给对方后说道。 伊集成的脸色稍微有变化:“你干么对已以强迫殉情结案的事件那么热心?” “没什么,我只是对你撰写的那篇报导很感兴趣而已。” “原来如此。”伊集成笑着说道,“你想问什么?” “上次跟你见面时,你说发生事件的前一晚跟田岛见面,那时你看到他的手沾满颜料,是不是这样?” “是的。我是那么说过。”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颜色吗?” “你是指颜料的颜色吗?”伊集成睁大眼睛反问道。看来这个问题不是他预期的。 “是的,颜料的颜色,我希望你能想起来。” “是红色,因为田岛的手红红的。” 伊集成以是红色又怎样的眼神看着田春达的脸。 “真是红色吗?” “是真的,我绝不会看错。” “你没有色盲吧?” “你也未免疑心太重了,如果我有色盲,我还能开车吗?” “没有最好。” 虽然田春达苦笑着,可是,内心里对伊集成的回答感到很满意,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答案。田春达向伊集成道谢后,正要离开咖啡馆时,伊集成连忙叫住他。 “请等一下。” “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伊集成以一本正经的眼神仰望着田春达,“请你吿诉我有关那个事件的一些内幕。” “对不起,我没有内幕可以吿诉你。” “你在说谎。” “……” “刑警先生,就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我不是编制内的记者,也不是杰出的人,而是到处骗吃骗喝的混混,可以说是社会的残渣……” “我很忙……” “请你听我把话说完。”伊集成站起来抓住田春达的手。 由于伊集成力气不大,想甩掉他的手不难,可是,田春达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看到对方出现忧郁的眼神。 画里的秘密28 “我只有一个愿望,说是梦想也可以。我的梦想是想找到真正的独家新闻,我不要女明星结婚、离婚这种无聊的新闻,我要的是能刊登在大报上的独家新闻,我为了寻找这种新闻,酒和女色都不沾,可是,直到目前为止,连一次也没有找到,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很抱歉。”田春达板着脸孔说道。“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能力帮助你。” 田春达甩掉伊集成的手,伊集成颓然坐下来,忧郁的眼神仍然没有消失掉。 田春达一面走出咖啡馆,一面觉得心情有点沉重,因为他感觉到伊集成以追查那个事件来赌将来的前途,他却无法加以阻止。 田春达向王局长说明道:“我认为下面的推测很有可能。 “田岛修复‘某女的画像’。根据伊集成的证言,发生事件的前一晚,他跟田岛见面,那时他发现田岛的手沾满红色的颜料,如果田岛在去除涂抹在画像上的红色颜料,这个证言就对了。田岛打算在跟妻子和关林见面那天,修复‘某女的画像’,由这件事可以看出下面的推测也是真的。 “第一,田岛并没有意图强迫殉情,如果他打算强迫殉情,就没有必要在前一晚修复画像。第二,田岛的内心里还深爱着妻子,绝不会强迫殉情,这点关林应该十分清楚才对,如果修复的画像被发现,将无法证明田岛憎恨妻子,因此,他以百号的风景画把那幅已修复的画像夹带出田岛家。” “你这种想法很有趣,如果如你的推测,田岛为什么要修复那幅画像呢?”王局长问道。 田春达回答道:“对田岛夫妇来说,那幅画像是爱情的象征,我想多半是田岛想藉修复那幅画像,向妻子表示他对她的爱一点也没有改变吧?” “可是,那时田岛不是透过关林吿诉洪立敏,说他同意离婚吗?答应离婚的人却向即将跟他分手的女人表示爱意,不是有点奇怪吗?” “田岛答应离婚只是关林说的,是关林吿诉洪立敏,我很怀疑那时田岛是不是真的愿意而且答应离婚?我想会不会田岛透过关林吿诉妻子,说他希望三人见面,以便把修复的画像拿给妻子看?关林却利用这次机会杀害田岛夫妇……” “嗯!你这种想法是有可能,可是,重要的氰酸钾问题该作何解释呢?如果田岛没有杀意,为什么要去健康药店购买氰酸钾呢?” “我想那也是一种诡计。” “怎样的诡计?” “利用画像的诡计。” “利用画像?”王局长很惊讶地说道。“画像怎么会跟氰酸钾扯上关系呢?” “根据吉水川的证言,田岛是苦学出身的画家,对颜料和溶剂并无丰富的知识,作画还可以,修复画可就难了,为了修复那幅画像,他一定感到很困扰。 “因此,他需要找人商量,向别人请教,可是,新世纪社团的会员都对他敬而远之,没有人愿意跟他见面,把修复画的技术吿诉他……” “因此,田岛找关林请教修复画像的方法?” “是的。由于关林是美大毕业生,对颜料和溶剂有丰富的常识,在田岛的眼中,关林是最理想的商量对象。 关林利用这次机会,展开他的杀人计划。 首先关林吿诉田岛,若想修复那幅画像,非得使用外国的溶剂不可,我想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因为吉水川也说颜料和溶剂,目前以外国的最好。 “关林说完外国溶剂的优点后,一定又说这种溶剂很难买到。” “然后吿诉田岛,只要去健康药店就可以买到外国的溶剂?” “是的。去药房买作画材料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由于田岛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再加上那时他一心想弄到好的溶剂,以便修复画像,所以才会那么容易相信关林所说的话。关林不但把健康药店的所在地画一张地图交给田岛,而且还吿诉他何时去购买。 “接着,关林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在深林公园跟洪立敏约会,他是想让她看见丈夫进入健康药店。 “不用说,关林也算计到她一定会跟踪丈夫。田岛不知是计的进入健康药店。 “我想药房老板多半已被关林收买。 关林一定是事先把溶剂交给健康药店的老板。”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外国溶剂,或是黏贴外国溶剂商标的国产品,可是,我可以确定的是,田岛购买的不是氰酸钾,而是溶化颜料的油。 “如果只是这样,关林还无法很成功的把田岛塑造成杀人犯,也无法让人深信不疑田岛弄到氰酸钾。 “药房老板把溶剂交给田岛后,以那是从国外进口的贵重物品为由,要求他在签名簿上签名,不用说,这也是关林想出来的点子,由于老板打开签名簿给田岛签名,田岛才没有发现那是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田岛签好名后,只要盖上氰酸钾的印章,田岛就变成购买氰酸钾。 “这样一来,帐上的氰酸钾非得减少一点不可。 “我想减少的氰酸钾一定是交给关林,可是,很遗憾的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跟踪丈夫的洪立敏本来就怀疑丈夫心中有鬼,再加上她进入药店,老板坚称今天没有客人上门,更加深她的疑惑,这一招一定也是关林想出来的,药店老板说田岛是以为了增加画的光泽为由购买氰酸钾,这句话让我感到很惊讶,因为田岛没有丰富的绘画知识,不可能说出这样专业的话,倒很像是关林说的。 “我想以上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很有趣。”王局长听罢说道。“非常有趣的推测,可是……” “听说健康药店老板已回老家,请允许我去逮捕他,我想他会坦承是关林拜托他那么做,如此一来……” “很遗憾,不行。” “不行吗?” “不行。”王局长以沉重的口气说道。 “你所说的话的确很有趣,我也认为你所说的话很正确,关林有很大的嫌疑,可是,目前全都只是推测而已。 “发生事件的前一天,田岛修复画像,关林以风景画夹带出画像,全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如果找不到那幅画像,再加上关林坚决否认的话,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氰酸钾事件也是一样,你的推测的确很合乎逻辑。 画里的秘密29 “可是,推测终归是推测,我们不能忘了推测没有法律效力,就算你把小健康药店老板逮捕起来,如果他坚决否认,我们不是拿他没有办法吗? “为了增加画的光泽,才使用氰酸钾的说词也如你推测,比起田岛来,这句话更适合关林,我也那么认为,恐怕关林也那么想吧?不过,这也不是绝对正确,因为田岛也有可能会那么想,你可以用扑克牌推测事件,却无法用扑克牌逮捕人,此外,你还忽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动机呀!如果关林是凶手,我们该如何解释他的动机呢?他有非杀害田岛夫妇不可的理由吗? “如果无法解释他杀害田岛夫妇的理由,再怎样漂亮的推理,也都没有用,你能解释他的动机吗?” “这……”田春达一时辞穷,说不出话来。如果关林是凶手,的确很难说明其动机,虽然可以解释是因为他非常憎恨田岛,可是,却无法解释何以连洪立敏也要杀害的理由。在洪立敏争夺战中,关林是胜利者,洪立敏也会跟丈夫分手,投进他的怀抱里,可是,关林何以要杀害他俩呢? 三年前,关林因为失恋才返回东阳,可是,并没有忘情于她,这可以由他接到她的来信,立即赶来南光跟她见面看出来,这次一定可以把她抢过来,那么,为什么要毒杀她呢? “可是……”田春达说道。“我确信关林是凶手,若是凶手就有动机,能让我们了解的动机。” “我也那么想,可是,目前动机不明是不争的事实呀!”王局长仍然以严肃的声音说道。 “我希望你了解一件事情。我们不能弄错凶手,若想把被断定为自杀事件变成杀人事件,必须要有确切的证据才行,推测就像玩扑克牌游戏,可是,杀人事件不是游戏,所以无法用扑克牌加以解决。我想这件事情你一定非常了解才对……” “我当然了解。”田春达点着头。 王局长稍微缓和表情,笑着说道:“你的休假还剩下半天吧?加油点,你一定可以在剩下的十二小时内找到证据。” 田春达一面走着,一面心想十二个小时未免太急促了点,想在这十二个小时内找到杀人事件的证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让这十二个小时白白流逝过去,田春达只好放弃这个事件,关林也就平安无事。 田春达益发感到焦躁,脚步自然加快,可是,不知道去哪里好。 田春达确信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关林毒杀田岛夫妇,江上风也一定是被关林杀害,可是,如果无法在这十二个小时内找到证据,田春达只好暂时放弃这个事件,因此,他希望能找到证据,了解杀害田岛夫妇的动机。 可是,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证据、知道动机呢?如果能够的话,他想逮捕健康药店老板,逼问关林拜托他的事情,可是,十二个小时难以往返药店老板的老家,就算能逮捕健康药店老板,对方也不见得会据实招供。 还没有接到发现江上风尸体的报吿,如果能找到江上风的尸体,尸体就是一个证据,田春达这么想。他需要线索去追查关林,不管什么线索都可以。 田春达停下来,一看手表,已十二点多,休假只剩下十一个小时又三十分钟。 在这一段时间内,能够找到证据吗?王局长说加油点,一定可以在十二个小时内找到证据。田春达知道这纯粹是安慰话,两天半都无法找到,怎有可能在十二个小时内找到呢? 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在最后半天找到证据。 证据和动机……田春达对着黑暗的路沟这么问着。不用说,当然得不到答案,虽然他知道非找到不可,可是,他不但没有信心可以找到,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信心更加的低落。 田春达为了稳定心情,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一点一点沉思着。 首先是动机。 虽然看不出关林杀害田岛夫妇的动机,可是,田春达确信关林杀害田岛夫妇,一定有动机,只是被隐藏起来而已。 田春达觉得有必要调查三年前关林返回东阳的理由,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心爱的洪立敏跟田岛结婚,给他打击很大,才离开南光,返回东阳,可是,他真的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返回东阳吗? 如果还有其它的理由,或许跟这次事件有关也说不定。 田春达再度去拜访新世纪社团。 冷清的社团办公室内有三个年轻画家围着圆桌坐着喝茶,墙壁上还贴着一个月前结束的画展海报。 戴着呢帽、身材高大的青年是上次来访时接待他的人。 那个青年看了一眼田春达的脸后,稍微低下头,大概在回忆田春达的脸吧? “有关关林返回东阳的事情,详细的情形我并不清楚。”那个青年说道。“在他离开本会后,我曾收到他的来信,他在信上说他知道自己在绘画方面能力有限,所以只好转向父亲经营的旅馆求发展,可是,由这次事件来看,好像是为了女人才返回故乡。” “关林在离开贵会时,有没有在贵会发生什么事情?” 田春达一面看着圆桌,一面问道。为了洪立敏才离开南光的结论是无法了解其动机,必须多知道其它的事情才行。 “没有。”青年说道。“关林离开本会,纯是个人的因素。” “关林身为新世纪团体会员时,是不是很憎恨田岛?” “我想没有,因为他俩很要好,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他俩的友情一定会一直维持下去。” 另两个会员所说的也都跟这个青年差不多。 看来这里的人都认为:关林是为了洪立敏才离开新世纪团体,返回东阳,除此之外,再也得不到其它的答案。 田春达有点失望地离开了,宝贵的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掉。田春达一面走着,一面觉得疲倦益发加深。 画里的秘密30 市街已一片昏暗,田春达一看手表,已是下午六点,时间只剩下六个小时。 田春达去往商业街,因为他听说辞掉模特儿工作的桑原在附近经营酒吧,她也是事件关系人之一,去跟她见面,或许可以找到线索也说不定。虽然这种希望很渺小,可是,有一点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此外,田春达也想喝点酒。 桑原的酒吧是一家小店,地点很好,大门上写着店名“甜蜜”。 田春达打门,一进入里面,在吧台前面坐下来,身穿制服的女人好像很吃惊的睁大眼睛,这个女人就是桑原,让田春达感到惊讶的是,目前她显得很威严,一副老板娘的架势,不像发生事件时,给人性感的感觉。 “你看起来好威严呀!” 田春达叫了一杯啤酒后,这么攀谈着,心想这个女人或许比他想象的来得聪明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 田春达喝了一口啤酒,若无其事的环视着店内。可能时间还早,所以店内只有田春达一个客人。 “开这家酒吧花不少钱吧?”田春达说道。“这笔钱是你平时积蓄的吗?” “是的。” “可是,我听说你从田岛手中拿到一笔钱,你是拿那笔钱开这家酒吧吧?” “田岛的确给我一笔钱,因为他想跟我分手。” “他给你多少钱?” “抱歉,这个我不便说。”桑原笑着说道。 可是,田春达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因为他在想着一件事情。 “有件事我想请问你。” “什么事?” “死去的洪立敏因为接到匿名信,才知道你跟田岛有染,那匿名信不会是你写的吧?” 虽然桑原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可是,马上又绽出笑容。 “你问得好。”桑原回答道。“那匿名信的确是我写的。” “为什么你要写那些匿名信呢?不会是因为可怜毫不知情的洪立敏吧?” “我不是那种善心人士,我是为了钱,如果让太太大吵大闹,田岛一定会马上跟我断绝不正常关系,这一来,田岛一定会给我一笔补偿,钱我是拿到了,可是,我没有料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桑原虽然皱着眉头说道,可是,看不出她愿意为这个事件负一点责任,好像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田春达点燃香烟时,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是四号的小风景画,田春达之所以被那幅画吸引住,是因为他对画中的风景有点印象。 不错,那是雪中的东阳古城。 田春达接近那幅画,看着作画者的签名:“侯藤”。 “这幅画是侯藤画的吗?”田春达问道。“侯藤是怎样的一个人?” “嗯——” “你不认识吗?” “这幅画是客人送我的,是不是很吸引人?” “是的,因为那个地方我刚去过。” “你去过东阳?” “你对东阳很熟吧?” “是的。这幅画是画的东阳古城。” “你曾在东阳住过吧?” “你为何会那么想?” “因为一则你知道那幅画是画东阳古城,二则你说话带有东阳口音。” “我是西平人,是送我画的人吿诉我那是东阳古城。” “是这样啊。” 田春达再度把视线投向眼前的风景画,两天前他站在那座古城上面眺望东阳的街景,现在他在桑原经营的酒吧眺望东阳古城的画。 这会是一时的巧合吗? “你怎么啦?”桑原看着田春达的脸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我在想你肯不肯把这幅画借我两、三天?”田春达看着风景画说道。“因为那是一幅好画,我想慢慢地欣赏。” “警官要借,我怎敢不借。”桑原笑着说道。“不过,等你看腻了,可要送还给我哦!” 田春达带着那幅风景画再度去拜访吉水川,虽然吉水川一看到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是,还是把他带到会客室。 “你是为那个事件来的吧?我绝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吉水川先下手为强的说道。“我不认为关林会杀人,不,不只是关林,新世纪社团的会员都不会杀人。” “今天我不是来谈这种杀风景的事情,我是拿一幅画来请你过目。” “画?” “是这幅画。”田春达把借来的那幅风景画放在吉水川的面前。 “啊!”吉水川好像在睨视般看着那幅画。 不知不觉中,显露出傲慢审查员的神情。 “作画的技巧很好,可惜笔势不足。” “你认识这个名叫侯藤的画家吗?” “不认识。” “你看这是业余画家的画?还是职业画家的画?” “绝不会是业余画家的画,因为这个人非常了解颜料的使用法。” “你不认为侯藤是关林的化名吗?” “关林?”吉水川好像大吃一惊地睁大眼睛。 “是的。跟关林的画不像吗?” “关林的……”吉水川再度看着那幅风景画。 “是有点像。” 过了一会儿后,吉水川小声说道:“作画的技巧是有点像关林,可是,由于关林的画缺少个性,所以无法断定。” “是不是有点像?” “是有点像,如果有人说这幅画是关林画的,我一定会相信,可是,由于这个世界上,画同样题材的人也有,所以无法断定那是关林的画,何况关林返回东阳后,应该不再作画,因为在他写给我的信上说过‘我已丢掉画笔,专心经营旅馆。’” “是这样吗?”田春达以挖苦的口气说道。 关林对任何人都说他已丢掉画笔,专心经营旅馆。可是,他真的放弃画笔,不再作画吗? 如果“侯藤”是关林的化名,田春达的推测就对了。 不管怎么说,关林化名继续作画也没有不对,问题是关林何以要化名作画呢?田春达怀疑关林化名作画跟这次事件有关联。 吉水川好像察觉到田春达话中有话,所以这么诘问道:“纵使关林化名作画,也没有犯法吧?” “是的。不过,如果他想作画,以关林之名作画最好,因为这样除了不必使用化名,没有必要对外界宣称他已放弃画笔。” 画里的秘密31 “那是因为他已脱离新世纪社团,不好意思使用本名作画吧?” “这也有可能,可是……” 田春达说到一半时,忍不住苦笑起来,因为他察觉到连吉水川也认为“侯藤”是关林的化名,不过,也有可能“侯藤”不是关林的化名,而是真的有一个名叫“侯藤”的画家也说不定。 吉水川好像也察觉到此事,像在下结论般苦笑的大声说道:“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你可不要当真。” 田春达想赌一赌吉水川所说的可能性,因为他已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有必要赌上一注。田春达一回到刑侦支队,马上打电话到东阳的刑侦支队。 接电话的是上次他去东阳时跟他见面的队长。 田春达向对方感谢上次的帮忙后,对方说道:“直到目前为止,那个人还没有找到,我们正在继续搜查。” “是吗?”虽然田春达感到有点失望,可是,并没有形之于色。 江上风一定已经死了,可是,他的尸体到底被隐藏在哪里呢? “真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 “你不要那么说,或许一时找不到也说不定,我今天打这通电话,是想麻烦你去调查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东阳市内有没有一个名叫侯藤的画家?” “叫侯藤的画家?” “由于是职业画家,我想职业栏应该登记为画家。” “请你等一下,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有印象?”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曾出现在一个礼拜前的报纸上,是自杀的新闻,请你稍等一下,我去查查看。” 对方的声音暂时中断,田春达一直把电话听筒贴在耳朶上,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如果真的有一个名叫侯藤的画家自杀,那关林化名作画的推测就不对了,他向吉水川征求意见,打电话到东阳也是白搭时间了。 对方又回话了。电话听筒不但又传来对方的说话声,而且也传出轻微的翻纸声音,看来对方也把报纸带来了。 “果然曾刊登在报纸上,要不要我把新闻念一遍?” “那就麻烦你了。” 田春达有气无力地说道。因为当他知道是别人后,就没有心情听新闻的内容,他之所以要对方念一遍,纯是一种外交辞令。 “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的日报……”对方说道:“二十五日晚上十一时左右,住在东阳市台上街xx号的画家侯藤在家放火自杀。根据附近的人的谈话,怀疑他因神经失常才自杀……” “二十五日?” 田春达所以注意这一天,是因为江上风是在十一月二十四日离开东阳的旅馆后下落不明,紧接着侯藤在第二天自杀。 “知道不知道详细的情形?”田春达问道。 “另一份的报纸报导得比较详细,我就念那份的新闻给你听。由于侯藤全身淋上汽油后点火自焚,所以赶到火灾现场的人全都无法施以援手。 “又,在前一天,侯藤把他的画分送给附近的人,显见他已打定引火自焚的念头。死去的侯藤大约在两年前住进现住所,由于不喜欢跟人来往,所以附近的人几乎没有跟他说过话,经历也不清楚,是个怪人——” “他真的是自杀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死因没有可疑之处吗?” “好像没有,因为没有接到那种报吿,侯藤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 田春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他无法从对方所说的话断定侯藤是不是画那幅画的人。 死因也一样,虽然田春达从引火自焚这句话突然心生疑惑,可是,也有可能纯是他过虑也说不定。 田春达握着电话,看了一眼手表,已将近十一点,心想如果搭乘十一时五十四分从出发的快车,明天早上七时〇五分就可以抵达东阳,虽然超过休假,可是,他非常渴望在东阳调查侯藤的事情,此外,也想再度跟关林见面。 田春达萌生的疑惑,是引火自焚的侯藤,会不会是江上风呢?不用说,这纯是他的幻想而已,不过,他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江上风是在十一月二十四日下落不明,第二天就发生引火自焚事件,田春达也知道能够证明侯藤跟江上风有关的证据非常薄弱。 可是,如果以伪装自杀处理江上风的尸体…… 田春达这么想。如果能在东阳证明侯藤跟关林有关系,就可以找到证据。 如此一来,就可以以杀害江上风的罪名逮捕关林。虽然这种机会很渺茫,可是,他不否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喂喂。”从电话听筒传来呼叫声音,田春达好像清醒过来般,连忙向对方道谢后,挂掉电话。 田春达再度看着手表,现在赶去车站的话,还可以赶上快车。 如果吿诉局长,局长一定会加以反对。因为田春达所推理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也没有休假了。 田春达以凝重的表情睨视着灰色墙壁,最后机会这句话占满他的头脑,跟确信关林是凶手的心情交错着。 田春达睁大眼睛看着手表,想起以前也有好几次处在相同的情况下。 以前他曾因为自己确信,单独展开调查行动。单凭确信展开调查行动是一种赌注。这种赌注对他并没有好处,因为就算被他料中,逮捕到凶手,也会因为专断独行而被处分,绝不会被表扬。 可是,他无法改变这种脾气。 田春达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向大门走出去。 田春达搭乘那晚的去东阳的快车,他只吿诉郝东刑警他去东阳。由于列车非常拥挤,田春达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乘客中,有人带着滑雪板。 田春达经由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时,突然听到有人在他的后面呼叫他,回头一看,看到伊集成站在走道上向他微笑着。 “请让我跟你一起去东阳。” 伊集成站着说道,眼睛露出光彩,不再是在咖啡馆见面时的疲倦、忧郁的眼神。 画里的秘密32 “你在跟踪我?”田春达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由你重新调查那个事件来看,你一定确信那是杀人事件,这一来,关林是凶手,因此,我也想去东阳看看。” “你有权利去东阳,可是,我不希望你影响我的调查工作。” “这我知道。”伊集成点着头说道。“以前我也曾在报社工作……” 伊集成好像自言自语般说罢,突然皱起眉头,或许他触及自己的旧伤疤也说不定。 “我绝不会影响你的调查工作。”伊集成以嘹亮的声音说道。 田春达把头靠在靠背上,闭起眼睛。他对伊集成一点也不生气。 田春达苦笑着。伊集成去东阳好像也是在赌,这点跟他相同,也因此,他才苦笑起来。田春达张开眼睛,默然的递一支口香糖给伊集成。 第二天早上七时〇五分,田春达搭乘的快车抵达东阳。虽然是晴天,可是,非常寒冷,比起两天前他来拜访时更像冬天。 “你打算怎么做?” 走出剪票口后,田春达看着伊集成的脸问道。伊集成的脸上稍微露出狼狈的神色。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是去跟关林见面吗?” “不是,去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看火灾现场。” “火灾现场?” “你去不去?” “不用说,我当然希望你也带我去。” “可以,不过,有条件。” “是不是我不可以随便采取行动?我答应你。” “此外,或许还有别的事情拜托你也说不定。” “什么事情?” “等看过火灾现场再说吧。” 田春达这么说罢,迈开脚步走起来。对田春达来说,伊集成是一大累赘,可是,他想这个累赘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侯藤居住的住宅距离车站不远,坐出租车的话,大约十分钟的路程,车行十分钟,高楼大厦消失了,出现郊区的景色。 出租车司机一面谈论刊登在报纸上的引火自焚新闻,一面把车子开到火灾现场附近停下来。 “你们是自杀者的朋友吗?”中年司机一面收下车资,一面问道。 田春达只是暧昧地点了一下头后,看着被用绳子围起来的火灾现场。 火灾现场已被清理干净。有人在火灾现场供奉野菊花,在晨光的照射下,野菊花发出黄色光泽。 周围只有寥寥几户人家,“附近的人……”这句话让田春达误以为周围住满了人,如今到现场一看,才知道只有几户人家而已,而且每户人家间隔很远。 这是作画的好场所。 “是谁在这里自杀?” “我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才来这里。” “的确如出租车司机所说的,侯藤以汽油淋身……” “那是真的。” “侯藤自杀到底跟那个事件有没有关系?”伊集成问。 “我也想知道。” 田春达面有难色的说罢,迈开脚步离开火灾现场,大约五十公尺的前面有一间派出所,田春达朝着派出所走过去。 派出所内有一个矮胖的中年巡警,好像很无聊的在喝着热水。 田春达向那个巡警打招呼后,把警官证掏出来给对方看,巡警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概在猜想南光的刑警前来东阳干什么吧? “我是来东阳休假。”田春达微笑着说道,以便打消对方的疑虑。 “由于我听说有人引火自焚,才弯过来看看。” “那件事也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巡警大声说道。“因为那种事情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 “是谁确认尸体的?” “是我,死得可真凄惨,因为全身淋满汽油才点火,所以全身被烧成焦炭。” “你确信那具尸体真的是侯藤画家吗?” “是的。” “可是,全身被烧成焦炭,不是不容易辨认吗?” “此话虽然不错,可是,我确信那具尸体是侯藤,因为那是他的家,而且前一天他把画分送给附近的人,显见他已有自杀的念头。” “你怎样处理那具被烧焦的尸体?” “由于没有人来领取尸体,所以我们把尸体交给殡葬管理所。” “这一来,尸体呢?” “火葬后,骨灰被埋葬在墓地里。” “我想看看他的画,可以吗?” “如果你想看他的画,我这里刚好也有一幅。” 巡警轻快的站起来,从背后的架子上拿出一幅油画摆在田春达的前面,是小幅风景画。 “这是从附近的山丘所看到的景色。” 巡查说明着,可是,田春达并不在意对方的说明,只注视着画面上“侯藤”的签名。 不错,跟在桑原的酒吧看到的那幅画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侯藤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田春达把视线拉回到巡警的身上。 “这个嘛——”巡警一副好好先生的口气说道。“他是个不爱说话、也不容易跟人相处的人,有很多艺术家都是这副德性。” “年龄呢?” “三十二、三岁,中等身材,圆脸,一着粗框眼镜,平时不是戴呢帽就是戴扁帽——” 田春达一面听着巡警的说明,一面在脑中比对着关林。 眼镜和呢帽不一样,不过,这是身外物,不顶重要,中等身材、圆脸等身体特征及年龄都一致—— “侯藤的经历不清楚吗?” “是的。因为出事后才调查,也没有来派出所办理迁入登记,房东也因为他支付好几个月的房租,才没有调查他的身分就把房子租给他。” “他每天都在作画吗?” “不,他说他很喜欢流浪,所以经常不在家,我想他会不会带着画具出去旅行呢?虽然我不清楚他租房子的理由,可是,我知道他的画作非常多。” “你说他经常不在家?” “是的。半个月看不到他的人影是常有的事,他说他去海边旅行。” 向巡警吿辞,离开派出所时,田春达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在思索侯藤是关林的化名的可能性。他们两个不但年龄和身材相同,就连圆脸也相同。 由侯藤经常不在家这句话来看,是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当他在“观景庄”经营旅馆时,在这个地方看不到侯藤的人影是很自然的事情。 画里的秘密33 如果关林跟侯藤是同一个人,二十五日晚上被认为是引火自焚的那具焦黑的尸体就不是侯藤,是江上风的尸体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强。 “可是——” 田春达觉得现在为时已晚,如果发现尸体时加以解剖,一定可以知道尸体是谁,如今已不可能,因为尸体已被烧成骨灰。 来到东阳的江上风特地投宿“观景庄”,会不会是为了想监视关林呢?在他跟踪外出的关林,发现他摇身一变,变成侯藤,这么想才能了解江上风需要东阳市区地图的原因。 因为他除了要调查“观景庄”外,也有必要调查侯藤的家。 关林知道他的秘密已被江上风知道,才杀害江上风灭口,在苦无处理尸体的窘境下,才让侯藤引火自焚来解决尸体,不明底细的人真以为侯藤自杀,就把被烧焦的尸体火化,埋在墓地里,这是一种完美的犯罪,他是成功了。 “可是……”田春达觉得他的推理又碰到一堵墙,如果真如他的推理,关林何以要那么麻烦的使用化名作画呢? 难道真如吉水川所说的,因为他已脱离新世纪社团,不好意思再以关林之名作画?田春达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单纯。 应该还有更深的理由,更不为人知的理由。面有难色在沉思的田春达突然灵机一闪。 “我懂了!……” 田春达这么想。可是,那要侯藤跟关林是同一个人做为前提才行,首先必须要确定这个前提,为了确定这个前提,有必要再去跟关林见一次面。 “我们这就去跟关林见面。”田春达向伊集成说道。“到时我希望你扮演一个角色。” 田春达跟伊集成去拜访“观景庄”,出来迎接的关林出现惊讶的表情。 田春达向关林介绍伊集成后说道:“由于我们很喜欢东阳,能否麻烦你今天带我们去参观东阳古城。” “好的。”关林很爽快的说道。“我很乐意当你们的向导,上次你来时,没有去古城吗?” “不,去过了,不过,我还想再去一次,站在古城上面往下看,风景实在太漂亮了,如果我会作画的话,我一定会把它画下来,你是不是也那么想?” “是的。”关林很暧昧的笑着说道。“不过,我回东阳后已放下画笔,不再作画了。” “那实在是很遗憾。”田春达很夸张的做出失望的表情。 “可是,如果你最近有作品的话,我想带一幅回去作纪念。” “我的画毫无收藏的价值,这不是我谦虚,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世界上,优秀的画家非常多,我想你收藏他们的作品比较好。” “例如像侯藤?”田春达漫不经心这么说罢,端详着关林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关林好像有点惊吓,这不会是田春达的错觉吧? “侯藤?”关林以很不自然的口吻说道。“他到底是谁?” “十一月二十五日全身浇上汽油后,点火自焚的年轻画家,跟你很像,你没有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吗?” “是的,因为我很忙,没有时间看报纸。”关林以辩解的口气说道。 田春达阻止关林说下去,因为他认为对方有反应了。 “那么——”田春达微笑着说道。“你能否现在就带我们去古城?因为我这位朋友希望早点去参观。” “好呀!我刚好有时间。”关林似稍微缓和的口气说道。“现在就带你们去,因为今天天晴,在古城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东阳市街。” 风已经停了,可是,气温很低,天气很冷,吐出来的气变成水蒸气消失掉,包围住东阳平原的山脉被淡妆成一片白,比起南光来,东阳的冬天提早一些来临。 古城上连一个观光客也没有,只看到几个小孩子。 一爬上坡顶,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可能前面没有遮蔽物,所以风比较大点,眼下是蜿蜒的广水河,广水河的前面是南北走向的东阳市街。 “东阳古城……”关林看着东阳市街继续说道。“是明代建造的,东阳的人以古城为傲,或许是因为连一次也没有遭到战火的洗礼,所以才能保持目前的面貌吧。”关林微笑着说道。 可是,田春达的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听关林的解说。 “目前我还是不懂何以要在这种地方建造城堡?”关林说道。“以地理来说,这里并没有任何屛障,如果敌人……” “关林先生。”田春达突然打断关林的谈话,田春达的表情非常严肃,“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听你说明风景。” “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关林的脸色突然垮下来,但又马上绽出笑容。 “我也是那么想。”关林以干涩的声音说道。“因为忙碌的刑警特地前来东阳眺望风景,是有点说不过去,何况这种地方又没有很吸引人的地方。” 关林轻轻地咳了一下,用鞋尖踢着泥土。“你们到底想跟我谈什么事情?” “半个月前的事情。”田春达以镇定的口气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关于田岛夫妇死亡事件,我想再跟你谈一次。 “这种事情最好在没有人的地方交谈,所以才叫你带我们到这里,因为在没有旁人的干扰下可以畅谈。” “那个事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关林好像很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道。“我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吿诉警方,你还要我说什么呢?” “不,那个事件还没有结案,所以我才再来找你,请你再次回忆那个事件。”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个事件以自杀事件结案,报纸也是这么报导,可是,那个事件不是自杀事件,而是杀人事件,田岛夫妇是被人毒杀,凶手还消遥法外,尙未被逮捕,所以我才说那个事件还没有结案。” 风又稍微大了点,田春达手上的香烟飞散出小火星,化成一道青烟消失掉,关林好像呛到般轻轻咳着。 “你是说我杀害那两个人吗?” 关林睨视着田春达,田春达面不改色地说道:“是的。是你杀害那两个人。” 画里的秘密34 关林微笑着说:“以前你也以杀人嫌疑犯逮捕我,那时多方调查的结果,证明我是无辜的,那个事件是自杀事件,在那个事件中,我也是受害者,因为不但我心爱的女朋友被杀,我也差点遇害。可是,在毫无证据下,你何以说那个事件是杀人事件呢?” “我不是旧事重提,而是重新吿发你。” “你有证据吗?” “你想我没有证据,会来东阳找你吗?” 田春达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关林,关林好像畏惧田春达的锐利眼神般把脸别过去,以笨拙的动作拿出香烟,画亮火柴的手指有点发抖,所以怎么也无法点燃。 关林丢掉香烟:“如果你有证据,为什么不逮捕我?” “因为我现在正在休假,我是想劝你去自首,才把你叫来这里。” “自首……”关林皱着眉头说道。“我并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非要我去自首不可呢?难道是为了顾全警方的面子吗?” “你不但杀害了田岛夫妇,也杀害了江上风画家。” “你有证据吗?” “我已说过,我有确切的证据。” “是第六感吧?以不科学的推测说我是杀人犯,我可无法忍受,所有的证据不是都证明那个事件不是杀人事件,而是田岛一手导演出来的自杀事件吗?” “起先我们是持这种看法,所以才会上当受骗,现在我已清楚你是有计划的犯罪,如果改变看法,保护你的证据反而变成证明你拟订杀人计划的证据。” “请你不要恫吓我。”关林笑着说道,可是,笑得有点勉强。“我没有拟订杀人计划的才能,我到底拟订什么杀人计划?希望你把话说清楚,我想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故事。” “我当然会吿诉你,所以才把你叫来这里。”田春达微笑着说道。第一支香烟只剩下烟屁股。田春达慢慢的点燃第二支香烟。 “你在三年前突然离开南光,返回东阳,给结婚的田岛夫妇一封祝福信,我可以想象出那时你的心情。三年后,你接到洪立敏的信后前往南光,你是从洪立敏那里打听到她跟田岛不和的事情,以及田岛跟桑原有染的事情,当你打听到这些事情后,一定在内心里偷笑着,因为你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不对吗?你向洪立敏打听夫妻间的事情时,也问她现在还有没有写日记吧?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呢?因为洪立敏写日记对你的计划非常重要。” “请不要做这种无聊的瞎猜疑!”关林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说道。“那是我问起三年前的事情,才会提到她写日记的事情,也因为偷看到她的日记,我才对她死心,提到偷看她的日记,我才问她现还有没有写日记。” “你的确抓到很好的询问机会,不过,你向洪立敏询问现在还有没有写日记是不争的事实,你能加以否认吗?因为在洪立敏的日记里什么事都记。” “我无法加以否认,不过,我向她问这件事时,并没有特别的用意,我只是无意中问问而已。” “无意中……”田春达微笑着说道。“说得好。可是,你知道她现在还在写日记却是事实。” “这件事我也无法加以否认。” “更进一步说,你知道她的日记可以成为你的护身符,不对吗?” “那是你想找碴的借口。” 关林睁大眼睛瞪着田春达。 “结果她的日记成为我的护身符,可是,你说我一开始就想利用她的日记,这种推理也未免太阴险了。我问你,只记载事实的日记,有可能会被恶用吗?” “她的日记的确只记载事实,因为我觉得她不会胡乱写,可是,那些事实都是你制造出来的,她把你制造出来的事实写在日记上,等于是你在写日记。” “不要开玩笑。”关林“哈哈”地大笑出来,“我不是创造者,我没有那种本事,也无法做到。” “不,你能,因为你很会利用状况。” “到底是什么状况?要不要我吿诉你那时我处在什么状况?事隔三年,才能跟难以忘怀的女友见面,女友正跟她的丈夫闹别扭,或许会投进我的怀抱也说不定,酸甜的期待占满我的心,可是,我知道这样做是背叛朋友,会伤害到朋友的感情,我就处在这两种感情的夹缝中,深感困惑不已。这就是那时我所处的状况。” “那只是你制造出来的假想状况而已。”田春达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确信别人会那么想吧?你为爱情和友情左右为难,是你制造出来的假像,你这一招非常成功,可是,那时你所想的事情全然是别的。 “你根本就没有左右为难的困扰,你一定很冷静的检查能加以利用的状况,知道对自己有利的状况。洪立敏知道丈夫跟桑原有染后,深感困扰,可是,由于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除了你,再也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田岛也一样。 “田岛希望跟妻子和解,可是,他在新世纪社团是个异端份子,除了江上风,其他的会员全都对他敬而远之,如此一来,你也是他最适当的商量对象,那时你是以你的想法左右这两个人,这就是那时你的真正状况。” “你充分利用这种情况,一面劝洪立敏跟丈夫和解,一面装出为爱情和友情左右为难的假像。那时你提议跟田岛见面,并且证实田岛也想跟她见面,其实你不是想化解田岛夫妇的误会,而是在这个提议中,暗藏着一桩杀人计划,这可以由以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得到证明。你去跟田岛见面,也不是为了洪立敏。你去跟田岛见面时,口袋里暗藏着红色颜料。” “我为什么要在口袋内暗藏着红色颜料呢?” “为了涂污那幅画像。” “你也真会瞎搿,以红色颜料涂污那幅画像的人是田岛呀!他是因为怀疑、嫉妒我跟她的关系才会涂污那幅画像。田岛骗我们说他要去海边写生旅行,其实他在跟踪我们,也因为误会我们,才会拿那幅画像出气,用红色颜料涂污那幅画像。” 画里的秘密35 “会那么想的人只有洪立敏,其实也是你让她那么想的。田岛去海边写生旅行,也是你想出来的一种诡计。” “我有那种本事吗?” “这太简单了。那时田岛向妻子坦承他跟桑原的事情,以便得到妻子的谅解,可是,洪立敏并没有说要原谅他,只说让她考虑考虑,田岛感到很不安,一定会找你商量,你就利用这次机会,假装好心帮他去跟洪立敏作解释。 “田岛当然没有异议,千拜托万拜托你去跟洪立敏解释,你一定在心里偷笑。接着,你跟他约定在咖啡馆等消息,田岛留书给妻子,说他去海边写生旅行,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待在那家咖啡馆,你也在同一时刻跟洪立敏约在那家咖啡馆对面的冰果店见面。不用说,你当然不是要跟洪立敏解释,而是要让她误以为田岛在跟踪你们两人。 “在谈话时,你突然说坐在对面咖啡馆的那个人不就是田岛吗?接着,又说以前你跟她见面时,好像也看见田岛,由于你给她灌输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才会那么容易上你的当,中了你的诡计,被你骗了,加深对丈夫的不信任感,憎恨起丈夫来。” “请你稍停一下。”关林脸红脖子粗的打断田春达的谈话。 “我真佩服你的丰富想象力,可是,你的想法出现矛盾的地方,你说我叫田岛在咖啡馆等我的消息,那我非吿诉他结果不可,可是,那天我没有跟田岛讲过话呀!这件事情你只要加以调查,就可以明白,因此,纵使我能欺骗她,也无法同时连田岛也欺骗呀! “由这个矛盾来看,你的想法……” “不,你可以做得到。”田春达不疾不徐的说道。“那天,她在日记这么记载着:发现丈夫的踪影时,你拿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好像在稳定紧张和不安的心情。” “那又怎样?” “你叫田岛在咖啡馆等消息,消息你是传达给他了,可是,你不是以言语,而是以动作吿知他。恐怕你跟田岛事先讲好,不成功的话就把手帕放在额头上,所以你才会以手帕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晚田岛跟江上风喝闷酒,由这件事也可以间接证明你以手帕擦额头的汗水是在吿诉田岛解释没有成功。 不仅如此,你还利用洪立敏对丈夫的不信任感展开下一步行动。你若无其事地提到那幅画像,内心里非常希望她回家后去看那幅画像,结果如你所愿,因为她一回到家,就去画室看那幅画像,发现画像被人用红色颜料涂污。她当然认为这是丈夫的杰作,不会想到是你动的手脚。也因此,她才对丈夫失去爱,代之而起的是憎恨。于是她离家出走。这一切都照着你的计划进行。” 去海边写生旅行回来的田岛知道妻子离家出走,一定感到非常吃惊,于是到处打听她投宿的旅馆,打电话找她。 田岛希望太太回家,可是,对丈夫产生疑惑的洪立敏拒绝回家,他只好找你商量,对他来说,你是他们夫妇的和事佬。 可是,你这个和事佬却利用这次机会,把他俩当成玩偶般玩弄于股掌。 你一定也拿那幅画像向田岛大作文章。他在你的暗示下看那幅画像,发现画像被人用红色颜料涂污。 田岛一看到这幅画像会有什么想法呢?这可以很容易想象出来,他当然不会认为是你破坏的,一定是认为妻子恨他这个做丈夫的,才会拿画像出气,于是你又假好心的安慰他。 你一定向田岛说,洪立敏因一时在气头上,才会离家出走,我去好好开导她,在这一段期间,你能不能把画像修复?如果她看到恢复原状的画像,或许会回心转意,相信你对她的爱没有变也说不定。 田岛不但相信你会尽力化解他们夫妇间的误会,而且也决定亲自修复那幅画像。 于是你又向田岛布下另一个陷阱。那个陷阱就是健康药店,你向缺乏作画材料知识的田岛说,如果要修复画像,最好使用从国外进口的溶剂,而这种溶剂可以在健康药店买到。 “你不但把健康药店的位置图交给田岛,而且还约定前往的时间。 一心想跟妻子破镜重圆的田岛,绝不会对你所说的话产生怀疑,必然会依你所说的话去做。 另一方面,那天你跟洪立敏约在深林公园见面,你知道洪立敏有早到的习惯,于是你利用她这个习惯,让她在等你的时候,看到丈夫从公交车下来,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要调整你跟她约会的时间即可。 “你也算计到她看见丈夫后,一定会因为疑惑和好奇而加以跟踪,因此,你叫被你收买和威胁的健康药店老板把你交给他的溶剂交给田岛,并且叫田岛在剧毒药购买者签名簿上签名。接着,又叫健康药店老板向跟踪而来的洪立敏摆出含糊暧昧的态度,好让她起疑心。 你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也进行得很顺利。 疑心生暗鬼的洪立敏相信丈夫是为了杀害她才来购买-毒药,她向你说想跟丈夫离婚,这句话是你期待已久的。 “你也向她说你一直深爱着她,如今造成三角纠纷,你会去跟田岛谈离婚的事情,两天后,你向她报吿田岛答应离婚的好消息。 不用说,这当然是假的,因为你向田岛摆出和事佬的姿态,绝不会向他提出离婚的要求。 你一定是向田岛说当他说服她后,三人再见一次面,那时最好把画像修好。 事件那天,你去田岛家跟被你玩弄于股掌的田岛夫妇见面。 洪立敏相信丈夫答应离婚,田岛则相信妻子已回心转意,有和解之意。 你把带来的酒倒进酒杯后,向田岛夫妇敬酒。 如果酒是丈夫所准备的,洪立敏大概不会喝,因为她相信丈夫为了杀害她已弄到毒药。 画里的秘密36 由于酒是你带来的,她才安心的喝,也因此,才会跟田岛一起被毒死。 你的计划完全成功,你确信洪立敏的日记是你的护身符,问题是那幅画像,因为由修复画像来看,根本无法证明田岛有杀意,因此,那幅画像有必要加以处理,烧掉嘛,会留下气味,埋掉嘛,难保以后不会被挖出来。 如果再度用红色颜料涂污画像,会因为颜料的干度让人起疑心。 因此,你才想出以百号风景画夹带出那幅画像的巧妙手法。 你很成功的在葬礼那天,把对你唯一不利的证据画像从田岛家带出来,我想那幅画像已被你烧掉了,不是吗? 唯一被留下来的是洪立敏的日记。 在她的日记里,只是记载她决心跟丈夫离婚,担心会被丈夫杀害的忧虑和不安的心情,由于田岛已经死亡,无法出面加以澄清,所以你绝对安全,你一定这么确信,事实也是如此,我们认为那是强迫殉情才释放你。 你一定在内心里偷笑……” “你已经说完了吗?”关林一脸不悦地说道。他的脸色苍白,态度也没有刚才镇定。 “很有趣,的确很有趣,可是,你的推理有一致命的缺点,由这个缺点可以很清楚的证明那只不过是推理而已,不能当真。” “什么缺点?”田春达看着关林问道。 “动机呀!”关林有如大叫般说道:“你说我有什么动机非杀害那两个人不可? 我在三年前知道她爱上田岛,为了治疗失恋的痛苦才返回东阳,虽然我丢掉画笔,专心经营旅馆,可是,仍然无法忘怀她。 可是,我非忘掉她不可。虽然有人叫我结婚,可是,我一点结婚的念头也没有,因为她的倩影一直无法从我的脑海里消失掉,当我接到她的来信时,我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我还对她念念不忘,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我有心杀害田岛,会连她也加以杀害吗?” 关林睨视着田春达的脸继续说道—— “她已下定决心跟丈夫离婚,跟我在一起,如果打官司的话,获胜的人一定是她。 她打赢这场官司,就可以跟我在一起。我为什么非要杀害他俩不可呢?三年前,我的确很气恼田岛,可是,这次我是胜利者,就算我还对他不满,也不会严重到产生杀意的地步,如果你这么想,不就很容易明白吗?为什么你会说我有动机呢?又是什么动机呢?你不会说因为我一时精神失常吧?” “不要说那无聊的话。”田春达笑着说。“你的确有动机。” “是什么动机?” “你不要急,现在我就说给你听。” 田春达慢慢地说罢,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后,眺望着远山。 “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跟男女关系有关。最先是田岛跟桑原的关系。最后是你跟洪立敏的关系。 模特儿跟画家的丑闻,丈夫的婚外情,再度点燃三年前爱情的妻子和男子,希望和解的丈夫和决心离婚的妻子,完全跟男女关系有关,周刊也以三角关系、四角关系报导这次事件。每个人都认为那个事件是肇因于男女关系。 不用说,我们也这么想,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杀害那两人的动机,直到我在桑原所经营的酒吧看到那幅描绘东阳古城的油画,才找到一丝线索。虽然我对画上的署名‘侯藤’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由描绘东阳古城来看,会不会是住在东阳的画家画的?想着,想着,不由得让我怀疑‘侯藤’画家会不会是你的化名? 在找不到动机下,我急欲突破这个僵局。 “因此,我带着那幅画去拜访新世纪社团会长吉水川。 虽然吉水川并没有证实那幅画是你画的,只说很像是你的作品,不过,已让我感到很满意,因为只要有可能性,就有一线希望。 “如果‘侯藤’是你的化名,就表示你并没有放弃画笔,还继续作画。 “不用说,你继续作画并没有不对,因为任何人都有作画的自由。 我本人以前也曾以笔名向杂志投稿,可是,你化名作画含有很大的意义。 三年前,你以治疗失恋之名返回东阳,我想那不是真的,真正的理由应该跟作画有关,虽然我对作画是门外汉,可是,我知道艺术家的竞争心非常激烈。 三年前,你在画展落选,田岛得到特奖,这件事报纸曾加以报导。 你当然会产生严重的挫折感,因为美大出身的你落选,自学出身的田岛却得到了特等奖。 要怎样才能治好挫折感呢?跟田岛在一起,非但无法摆脱挫折感,而且也无法忍受田岛一天比一天的成名,如果这样返回东阳,就等于承认失败,也有像狗夹着尾巴逃走的屈辱感,刚好在这个时候,田岛跟洪立敏结婚,你就利用这个机会,对外宣称你是为了治疗失恋的痛苦才返回故乡。 换句话说,你以失恋掩饰作画的挫折感。 如果你真为治疗失恋的痛苦,应该会放弃画笔才对,可是,由你没有放弃画笔来看,你返乡治疗失恋只是一种借口而已,也由于你无法放弃画笔,才化名侯藤,特地租房子继续作画。 可是,你也无法画出你想要画的图画,恐怕在你的意识中,田岛是一巨大阴影,把你压得喘不过气,你才无法称心如意的作画,因此,你憎恨田岛的存在。 “你越无法画出想要画的图画,也就对田岛越感到憎恨,纵使由憎恨转变成杀意,我也不觉得不可思议。 你很冷静地拟订杀人计划,如果能在计划中隐藏真正的动机,你就安全了。 因此,你才拚命地扩散男女关系。 三角关系、四角关系、丑闻、离婚全都是为了隐藏真正的动机所制造出来的障眼法。 你对洪立敏根本一点爱意也没有,所以才下得了手杀害她。以上所说的动机,你说对不对?” 关林的脸色益发的苍白,可是,并不同意田春达所说的话。 “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关林以干涩的声音说道。“不愧是刑警队长,不只是犯罪的手法,就连动机也都很巧妙地揑造出来,真教人佩服之至,不过,那种动机也纯是你想象出来的而已。 画里的秘密37 “你有证据可以证明侯藤画家是我的化名吗?侯藤不是在一个礼拜前自杀身亡了吗?由我还活着可以证明侯藤并不是我的化名。” “侯藤的确是自杀身亡。由于全身被烧成焦炭,所以附近的人认为死者是侯藤,可是,我不那么认为。被烧焦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侯藤,而是为了追查你而来东阳的江上风,江上风知道你化名侯藤继续作画,才会遭到杀身之祸,因为此事一旦被张扬开来,对你是一大致命伤,所以你才杀他灭口。 “接着你让虚构人物的侯藤自杀,以便处理掉江上风的尸体。 不知情的我,一直期待发现身分不明的尸体。现在想起来,实在觉得很滑稽。” “真是一个漂亮的想象。”关林以尖锐的声音吼道,“我在东阳并没有跟江上风见面,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侯藤就是我吗?” “我有证人可以证明,江上风在东阳调查你的事情,我想如果你戴上眼镜和呢帽跟见过侯藤的人见面,这些人一定会指证你就是侯藤。” “你单凭这个就认定我是杀江上风的凶手?”关林冷笑着说道。“尽管你说得口沫横飞,可是,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杀害田岛夫妇,你所说的做案手法和动机的确很有趣,可是,那纯是你想象出来的,连一个证据也没有。 你一定很清楚没有证据就不能逮捕我。因此,你才想以杀害江上风的罪嫌逮捕我,以便保住警方的面子,不对吗?” “很遗憾,不对。”田春达微笑着看着关林,关林的眼神出现狼狈之色,好像失去镇定般用手摸着额头。 “我有证据,对你非常不利的证据……” “是什么证据?” “第一是事件那天,酒是你带去的,洪立敏才会毫不起疑心地喝下肚去,第二是这个伊集成先生。”田春达指着默然倾听他俩谈话的伊集成说道:“他在事件那天跟田岛和洪立敏见面。” “是的。” 伊集成点了一下头后,看着关林。田春达有一点不安,因为他没有把握伊集成能表演得很好。 “那天,当我听到田岛夫妇闹离婚的传闻后,强行要求跟他俩见面,因为那是一则可以让我成名的新闻。洪立敏悍然把我赶出去,拒绝跟我见面,田岛则接受我的采访。我抵达田岛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由于看到画室还亮着灯光,我才按电铃,不久,田岛一脸疲倦的出现在玄关,我记得他的手被红色颜料染红。 我说想跟他谈一会儿,他说有一幅画非在明天之前完成不可,没有时间跟我谈话,叫我回去。” “……”关林半信半疑地倾听着。田春达看得出在他的内心里感到很狼狈。 “由于我这一回去,就无法撰写新闻。”伊集成开始瞎搿,可是,语气一点变化也没有,或许他已习惯瞎掰也说不定。 “我强行进入田岛家,在画室看到那幅画像,涂抹在脸上的红色颜料几乎已消失掉,我一面看着那幅画像,一面跟田岛交谈。 他说无意跟妻子离婚,已委托朋友去说服妻子不要跟他离婚。” “画像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关林突然这么问道。 “哦?”伊集成这么反问着。 “如果你看过那幅画像,应该记得衣服颜色才对,是什么颜色?请回答我。” 关林以咄咄逼人的口气问着,田春达感到有点狼狈,因为他也没有看过“某女的画像”。 伊集成当然也没有见过,所以应该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虽然田春达感到很伤脑筋,可是,很出人意外的是,伊集成很镇定地说道:“我想是淡紫色,由于我只顾跟田岛谈话,所以没有多大印象……” 关林沉默下来。 看来多半被他猜对了,可是,让田春达感到不解的是,伊集成怎么会想出淡紫色这种颜色呢? “你还有其他的致命伤。” 田春达之所以连忙插嘴说话,一则想乘胜追击,二则害怕关林又问画像的事情,难保伊集成不会露出马脚。 “我们可以起诉你。”田春达说道。“届时看你如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洪立敏的日记……” “日记?”田春达以讽刺的眼神,看着关林那张苍白的脸。“那本日记到底在哪里呢?” “那……”关林一时说不出话来,田春达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神色。 “洪立敏的日记的确是保护你的城堡,不,说是你的护身符也可以。可是,现在却成为你的致命点。那本日记簿是我交给江上风保管,他一定带着那本日记前往东阳,可是,在他失踪后,从他的遗物中并没有找到那本日记,理由很简单,江上风带着那本日记去跟凶手见面,结果被凶手杀害,因此,洪立敏的日记现在一定在杀害江上风的凶手手上。 我确信一定是在你的手上,你一旦被起诉,为了保护自己,必须提出洪立敏的日记,因为没有那本日记,就无法证明你没有杀害田岛夫妇。 可是,如果你提出那本日记,你就有杀害江上风的嫌疑,因此,如今那本日记已不是保护你的城堡,而是刺杀你的凶器。” “……”一片郁闷的沉默,可是,田春达认为这种沉默是吉兆。因为犯人在坦承罪状前都是如此。 关林一动也不动地低着头,大概在玩味失败的滋味吧?也有可能在思索着最后的脱罪方法。 田春达默然点燃一支香烟,等着关林的反应。 “我认了。”关林突然这么说道。田春达觉得稍微化解紧张的气氛。 比起胜利来,更觉得事件已经结束,精神也就没有先前绷得那么紧。 关林用颤抖的手指拿出香烟,田春达帮他点燃香烟。 “谢谢。”关林说道。“的确是我杀害那两个人。” “谢谢。”田春达脱口这么说罢,发现这句话有语病而苦笑起来。 “不过,我有两件事情不明白。” “你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吗?”关林眨着眼睛说道。“我认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一是桑原的事情,我想她被你收买了,可是,如果被你收买,有些事情又让我百思不解。 画里的秘密38 “你以侯藤的名义继续作画,并且画了一幅东阳古城的画,我是由那幅画知道你的动机,可是,让我百思不解的是,如果她被你收买,为什么要把对你不利的那幅画悬挂在酒吧里呢?” “另一件是什么呢?” “虽然我已找到动机,可是,我不明白单纯的竞争心怎么会杀人?我这么问,或许很残忍……” “以后再回答你好了。”关林以阴暗的眼神说罢,好像被香烟呛到般,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说,“因为现在我没有心情回答。” 田春达警官大鉴: 对于你的询问,我想比起口头回答来,以书面回答来得更恰当,因为我也想再度玩味自己的心情。 我想你也注意到桑原说话带有东阳口音,事实上,她是东阳人。 她在我的旅馆工作一段很短的时间。当我知道她是模特儿时,想利用她。 她是个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这种女人很容易被人利用,而且也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受良心苛责。她不是共犯,因为我只给她钱,叫她去勾引田岛,并没有把全部计划吿诉她。 我想充分利用她的弱点。或许你会认为写匿名信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着棋,其实不是,那是桑原想出来的点子。 她说是为了分手费才那么做,由于她是个视钱如命的女人,想拦阻她不要那么做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我也希望让洪立敏知道丈夫跟桑原的不正常关系,因为这样做,才能不被起疑心的让事情进行下去。 可是,桑原寄出匿名信后,反而让我感到很困惑,因为处理不好,会把我推进鬼门关。 为什么在她的店里挂着以侯藤之名所画的图画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想先回答第二个问题。 因为这两个问题在我的心中很复杂的纠缠在一起。 你问单纯的竞争心会杀人吗?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有必要让你明白我有两种性格。我在小时候,就很神经质,虚荣心也很强。 当我长大后,由于世面见多了,做人处事比较有分寸,被人看成是有理性,很温和的人,其实小时候的这两种性格并没有改变。 我对画产生兴趣,是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我还记得我所画的图画在参展中得到奖金,就大大的满足小小的虚荣心。 念高中时,我还是继续作画,对我来说,作画经常跟虚荣心的满足连结在一起。 如今一看到那时所画的图画,不禁感到很汗颜,可是,那时我坚信自己有当画家的资质,就算我进入美大,也没有改变这种想法。 我认为自己的才能比同年级的任何人都来得优秀,自信可以画任何题材的画,也因为自己太骄傲,才会造成只讲究作画技巧,而没有个性的缺点,直到遭受打击前,我都没有发现这个缺点。 美大毕业后,我加入新世纪团体,认识田岛会员,新世纪是怎样的一个团体,我这里不想写,我想你应该调查过才对,任何团体都有优点和缺点,我这里想写的是,田岛被其他会员孤立起来。 我和田岛很快的要好起来,如果你认为那是因为我无视学历,那你就错了,那是因为其他会员对田岛敬而远之,让我感到气愤之故,并不是对田岛产生特别友情之故,老实说,我接近田岛是另有目的。 骄傲的强者都把赞美自己的人安排在身边,我亲近田岛,就是基于这种心理。 我不认为这是友情,而是一种自私的心理,在所有会员中,只有田岛一个人画特异的画,也只有他缺乏颜料和溶剂的知识,在我的眼中,他是赞美我的人,田岛好像没有发现我的私心,恐怕直到他死去时,都还认为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太相信朋友。 田岛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乡巴佬,我是受父母亲照顾,学生时代就进出酒吧、见多识广的人。田岛好像认为我是很了不起的人,在我跟他之间,并没有平等的友情,而是一种主仆的关系。 在会员中,只有田岛适合做我的跟班,我一有钱,就很大方的跟他花用,在我看来,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的确只画有趣的画,可是,不注重作画的技巧,在我看来,他的画没有前途,人啊!很容易宽容没有前途的人。 我兴起保护田岛的念头。我这种优越感终于崩溃,因为,被我认为没有前途的田岛的画,开始获得世人的青睐。 我一面感到很愕然,一面这么自我安慰:“门外汉的画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我还是感到很焦急。 我一面对自己说:“在画坛上飞黄腾达的人不是田岛,应该是我自己。”一面继续画能获得世人青睐的画,可是,怎么也无法成功,使我感到很焦急,因为我的画活像照片一样,一点个性也没有。 我和田岛间一直维持着主仆关系,我很清楚这种关系迟早会反过来,一且他成功,我就变成他的赞美者、他的跟班,这不是我能忍受得了的事情。 如果一开始我把田岛当成兄弟看,我的失败感就不会这么严重,可是,我一直轻视他,所以才无法忍受败给他的滋味。 可是,让我感到困惑的是,喜欢田岛的画的人有增无减,每当我在报纸上看到夸奖田岛的画的新闻,益发增加我的失败感。 同时,一直很渺小的田岛已变成大明星压过我,让神经质和虚荣心都很强的我益发感到失败和嫉妒,虽然我想无视于他的存在,可是,他的影子如影随形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拿起画笔,他那自由、奔放的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的画笔变得一点生气也没有,这样下去,我难逃失败一途。 我所作的画在画展落选,田岛的画得到特等奖时,我不得不承认完全失败,世人对胜者赞扬备至,对失败者都很冷酷,随着田岛名声的高涨,会员中,已有人在背后否定我的前途,说关林的画不是画,是照片,这对画家来说,是很要命的批评。 画里的秘密39 田岛成名后,对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可是,我知道周围的人以另一种眼光看我,在这些人的眼中,我变成田岛的赞美者、田岛的跟班,虚荣心很强的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批评。 我一再叮咛自己不要去理他好了,可是,我办不到,因为他越成名,给我的压力也就越大,我开始想逃避他,其实是想逃避失败才返回东阳。 你说我是为了掩饰失败,才利用田岛和洪立敏的结婚,以失恋为由返回故乡。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我是假装失恋,顾全面子返回故乡。 可是,我对洪立敏并不是完全没有爱情,她是很理想的对象,如果我如愿以偿的成为名画家,或许会跟她结婚也说不定。 因此,我利用她跟田岛结婚,反而让我品尝到第二层的失败。 当我回到东阳时,有一股屈辱感,可是,还未兴起杀害田岛的念头,而是努力想忘掉他,也因此,我才放弃画笔,专心经营旅馆,这是真的,不是我在说谎。可是,对拿画笔惯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画笔,也因此,每当我从作画材料店前面经过时,内心里产生阵阵的涟漪,惊愕自己何以要放弃画笔。 就这样,我一面品尝失败,一面确信自己有作画的才能,只要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崭露头角。 于是我偷偷租房子,抽空在那里作画,我之所以化名为侯藤,一则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作画,二则改变姓名,或许可以以崭新的心情面对画布也说不定。 可是,我这样做也没有用,因为毎当我一面对画布,就想起田岛,我越不想输给他,画出来的画越是没有生气、没有个性的死画,不管我再怎样的画,结果都是一样,可是,我仍然不认为我没有作画的才能。 我想如果没有田岛这个人,我一定可以画出自由的、充满生气的画,也因为有这种想法,才会对田岛产生恨意,不只憎恨他这个人,也憎恨他的存在。 比起单纯的竞争心理,这是几近诅咒的心理。我开始想消灭他,因为消灭比杀害更合我的心意。 我考虑各种消灭田岛的方法,起先我跟任何人一样看推理小说,从别人的犯罪中吸取经验,得知任何不在场证明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不管再怎么隐藏动机,也都会被揭穿,因此,我想不理会不在场证明,让动机表面化,但一定要把真正的动机隐藏起来,我也考虑百分之百的利用“只有怀疑,不能加以处罚”这条法律。 关于我的犯案方法,几乎都被你说中,我能利用的全都加以利用,例如洪立敏写日记啦!这两人都很容易相信别人,以及我在报纸上知道健康药店老板有前科等,我利用这些人拟订杀人计划。 不用说,我也利用她比约定时间早到的习惯。由于我害怕被看穿真正的动机,因为那是我的致命伤,所以有媒人来作媒时,我就以无法忘怀南光的女人为由加以拒绝。 这个传闻就如我所计划的被传扬开来,我已看出我的计划可以圆满成功,因为大家都知道我还在想念南光的女人洪立敏,我已很成功的制造出‘男女关系’的假像,事件发生后,报纸和周刊都说这是‘因为三角关系衍生出来的悲剧’。我想我的计划成功了,因为事件是因为男女关系衍生出来的,我就没有动机,也就没有罪,果然如我所料,我无罪被释放,返回东阳,可是,江上风突然出现,他并没有什么好害怕,虽然他看过洪立敏的日记,知道掺氰酸钾的酒是我带去的,可是,他无法证明。如果只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杀害江上风,可是,他知道我化名侯藤继续作画,再加上他也是画家,你应该知道画家都有强烈的竞争心和嫉妒心,可以很容易推测出我何以化名继续作画,如此一来,必然会知道我的真正动机,因此,我才会杀害江上风,就如你所想的,我让虚幻的侯藤自杀,以便处理江上风的尸体,江上风被杀时,身上带着洪立敏的日记也是事实。 或许你会认为我刚被释放,就租的画室,结果被江上风发现,未免太愚蠢。 我本人也知道在发生事件后,马上以侯藤的名义去租房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我非去不可。 因为我想知道在田岛死后,能否宽心的站在画布前面,我可以说为画杀人,也为画自掘坟墓。 这种感慨也适用在另一种情形,那就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你说不明白我何以要把‘东阳古城’画挂在桑原的店内的心理?这点我可以加以解释,因为我是作画的人,想作画才作画,这句话有一半是真的,我想你也知道,另一半是我想得到人们的赞扬才作画,有这种心理的人,不只是画家而已,作家和演员也希望其作品和表演获得掌声和赞扬。 尤其像我这种虚荣心非常强的人,更是企求别人的赞扬,我回到东阳后,化名侯藤继续作画,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掌声,也因为强烈企求别人的赞扬,我才把那幅画挂在桑原的店内,我知道那样做很危险,因为那幅画缺乏生气和个性,一眼可以看出是我的作品,可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我的画,才克制不安的心理,我知道这样做很愚蠢。 最后是有关洪立敏的事情。你说我一开始对她就没有爱情,那你就错了,原因前面我已说过,我是为了让计划圆满成功才杀害她。 因为如果不杀害她的话,修复的画像将会被发现,也会被看出掺氰酸钾的酒是我带去的,可是,杀她,让我感到很痛苦,如果能够的话,我并不希望杀害她,因为我对她还有一丝丝的爱意,如果我对她毫无感情,在杀她之前,我一定会拥抱她,跟她做-爱,可是,由于我对她还有一丝爱意,才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不能再度亵渎她。我在事件前一晚拥抱的人是桑原,她在拥抱我时,问我是不是还对洪立敏恋恋不忘?由于桑原不知道我的计划,所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用意,可是,她的话却刺痛我的心,那时我叮咛自己要稳定心情,明天事情就全部结束。 我写这封信时,并不是想稍微减轻自己的罪孽,只是想让你明白那时我的心情而已。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写,恐怕我会被判死刑吧?判刑后,几天内会执刑吧?如果还有几天时间,我希望允许我重拾画笔作画,因为我觉得这次不会再害怕田岛的幻影,可以很宽心的面对画布,也在我确定有没有当画家的才能后,才能死而无憾。 或许这就是我固执的地方。 看完信后,田春达抬起头来,列车在黑夜中向南光行驶着。坐在前面座位上的关林已闭起眼睛,苍白的脸上很清楚的显露出疲倦之色,从南光赶来的郝东刑警则一脸紧张的坐在关林的旁边。 田春达把关林的信收进口袋后,在后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向伊集成说道:“你打算把这个事件交由哪家报刊发表?” “任何报刊都不投稿。”伊集成笑着说道。“何况也没有值得我投稿的报刊,我只要呼吸东阳的清新空气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懂,这可以得到很高的稿费呀!”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伊集成这么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或许因为这是特稿,我才想埋藏在我的内心里也说不定,何况……” “何况什么?” “我也在考虑是否该利用这次机会洗手不干?因为我已非常了解我不是干记者的料。” “我真搞不懂。”田春达说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就是那幅画像。” “那个吗?”伊集成苦笑着。 “你不会真的在胡说八道吧?” “也不全是胡说八道,我在发生事件的前一天,跟洪立敏见面,那时她穿着淡紫色的衣服,连外套也是淡紫色,像她那种女人,三年前也一定是穿淡紫色的衣服,所以我才说淡紫色,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伊集成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搔着头,他那种举动让田春达再度感觉到事件已经结束了。 老妻少夫的惨剧1 1 洪缦云是洪兴的二女儿,现在已经年近花甲。最近,她的家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这一天,洪缦云要外出办事,临走前,她吩咐保姆张玉芳,把用作仓库的地下室打扫一下。 张玉芳刚一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一阵让她心神不宁的味道送进她的鼻子。这气味让她想到一件她很不愿意想起的事。几个月前,小狗皮皮不知道得罪了谁,脑袋被砸碎了扔在一个纸板箱里,跟后院的十几箱啤酒和食物混放在一起。那段时间,张玉芳每次到后院收衣服,都会闻到一股跟现在非常相似的味道。后来,她终于在那堆箱子里找到皮皮的尸体,发现它已经腐烂了。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打开纸板箱那一瞬的感受,那股扑鼻而来的腐臭差点让她晕了过去。 难道又有什么东西死在地下室里了吗?一定是的。老鼠?野猫?还是野狗?她决心要找出这气味的源头。 地下室是这个家的禁地,也是女主人洪缦云的私人王国。她在那里存放了很多私人物品,所以平时很少允许其他人进地下室。自从张玉芳跟着女主人洪缦云搬进这栋大别墅后,除非女主人特别允许,否则她绝不敢踏人地下室半步。她记得洪缦云的女儿方其因为偷偷溜进地下室玩还受过惩罚。 地下室的钥匙向来只有洪缦云一个人有,要不是今天上午女主人让她把地下室清扫一下,并把里面的旧旗袍拿出来晒太阳,她现在手里也不会有这把沉甸甸的大铜钥匙。 女主人最近身体不好,今天一早又去看医生了。尽管如此,她的鼻子还很灵。“玉芳,你有没有闻到地下室附近有一股味儿?“ “可不是?我也闻到了。“ “你赶紧趁我不在的时候,好好查一查,尽快把这事解决,我不想等我回来的时候还闻到这股味儿。“ 地下室里面黑乎乎的。张玉芳按下电灯开关,顺着台阶往下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她觉得这股异味越发浓重了。她的心突突跳着,开始后悔没有把保心丸带在身边,她实在很讨厌收拾小动物尸体这种苦差事, 上次小狗皮皮的尸体就是她负责处理的。当时,她手里拿着那个充满恶臭的箱子,跌跌撞撞地奔出大门的情景 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想起来就恶心! 唉,谁让我是这个家的佣人呢?这种事不是我干还有谁来干?每次想到这里,她就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她带着愤恨、厌恶和沮丧的心情走进了地下室的第二道门。那气味似乎又重了几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捂住鼻子,打开灯。这时候,地下室里的情景让她惊呆了:地下室竟然一片狼藉。她不知道那里面是否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她上次进入地下室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但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女主人是爱整洁的人,不会把每个箱子都打开,也不会把漂亮的旗袍扔在地上,更不会把花瓶碎片弄在旗袍上面。 难道这里遭遇小偷了?!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快速闪过。 但那股越来越重的气味容不得她多想。 会不会是一条野狗在作祟?某天野狗无意中溜进地下室,因为出不来最后发了狂?但是,发狂的野狗应该会叫的吧,回想这几天,她好像没听到狗叫声。 四周一片寂静,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她循着气味四处嗅着,最后,她在一个两米多长、一米多高的铁箱子前站住了。她认识这个箱子,那是她们搬进这栋别墅时,洪缦云专门用来装雕塑的。当时有人给她的继父、着名画家杜稚柳塑了一个铜像,这个铜像现在被安放在院子的一角。自从雕像从箱子里移走后,这个箱子就一直是空的。至少几个月前,那里面是空的。臭味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难道有东西藏在里面? 她发现,在地下室所有的箱子中,只有这个铁箱是盖住的。 她缓缓走近大铁箱,因为气味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屏住呼吸,把手帕塞进口袋,腾出两只手摸到箱子的把手处。啊!她差点惊叫起来,箱子没有上锁,它的两个铁环上竟然插了一根擀面杖!怪不得擀面杖找不到了!前几天,方其要吃手擀面,她还特地 去买了根新的来!是谁把它拿到这里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来不及细想,把箱盖缓缓打开,这时候,一股异常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她觉得头晕目眩,心里暗叫一声:妈呀! 她站在那里停了两秒钟,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对自己说,这事她早就猜到了,没什么可吃惊的,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腐烂的死东西嘛!死猫死狗她见得多了……她勉强低下头…… 她以为自己会在铁箱里看到一条野狗的尸体,但是令她魂飞魄散的是,她看见的竟然是一个人!一个男人!而且,她马上就认出了他,他是女主人年轻的丈夫舒文志! 他说跟朋友一起去香港了,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啊!她尖叫了起来,极度的恐惧让她转身就逃。她觉得那个尸体会紧紧跟着她,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由于奔得太急,她在楼梯上摔了两跤。最后她几乎是爬出地下室的。她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快报警,快报警,一边跌跌撞撞地直冲到客厅的电话机前。 她喘着粗气,拿起了电话。 “这里是大通路8号,这里,有,有人死了, 快,快点来……”她结结巴巴地说完,放下电话,脚一 软,瘫倒在地上。 2 南光市刑侦支队接到报案,队长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洪缦云家进行调查。 见到洪缦云,田春达觉得,一个年近花甲的的女人能保养成这样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她穿了件雍容华贵的黑色绣花绸衣,面容端庄、气质娴雅。她把刑警们带进一间布置高雅的小客厅,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让保姆给他们端来茶水。 老妻少夫的惨剧2 “洪女士,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你一下。“ 田春达客气地说。 “田警官,你想问什么就请尽管问吧,只要是为了小舒,我什么都愿意回答,回答多少遍都没关系。”洪缦云温和地答道。 “小舒。听到洪缦云这么叫舒文志,田春达觉得不太自在,虽然老妻少夫、年龄相差二十多岁也不是什么惊天大奇闻,但他还是感到心里有些别扭。 “你最后一次看见舒文志是什么时候? ” 田春达问洪缦云。 “5月6日,我们结婚周年的那天晚上。” “几点? ” “晚饭后,大概八点多,具体时间我不记得 了。”她用手腕撑着脑袋,好像很累。 “在哪儿见的面?” “在二楼我们的卧室。” 听到这一句,田春达的助手郝东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他无法想象三十八岁的舒文志竟然愿意每天跟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妇同床共枕。 “对于这次出门,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要去香港看一个朋友,大概三天后回来。” “你为什么不跟他同行?” 田春达注视着洪缦云,心想让那么年轻的丈夫单独远行,作为妻子的你难道真的可以高枕无忧? 洪缦云扫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她微微一笑。“我们之间彼此信任,我相信小舒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况且,他真的要瞒着我做什么,我整天盯着他也没用。”洪缦云轻轻咳嗽了一声,“而且,那几天我身体也不好,根本没办法出远门。” “他要去见什么朋友?那朋友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他说好像姓……”她皱起眉头费劲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姓蔡,对不起,这个问题我真的记不清了,他肯定跟我说起过,但我当时没注意,我最近脑子昏沉沉的。” “他去香港干什么?” “他想跟他的朋友一起做生意。” 洪缦云灰暗的褐色眼珠闪过一丝诙谐,“他不想在我的公司工作,虽然没说理由,但我知道他是怕人笑话。小舒自尊心很强,在有些方面固执得像个小孩子。那个香港的朋友好像是他的大学同学,做的是电子产品,小舒想跟他一起合作开一家加工厂。” “开工厂?舒文志自己有能力投资吗?” “作为结婚一周年的礼物,我答应为小舒的电子产品生意投资一千万。”洪缦云望着客厅角落里的一大盆落地金橘轻轻叹了口气,“当时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投资做生意,一出手就是一千万,洪缦云对她的小丈夫可真够大方的,田春达想。 “他以前做过生意吗? ” 田春达问。 “没有。他以前是舞蹈学校的老师,他只会跳舞。” 洪缦云把目光转向他,好像在说,我愿意给他一千万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这么做对不对。 “那么对于他的尸体出现在你的地下室里,你怎么看?”田春达又问道。 洪缦云仿佛被刺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说。”她说。 “地下室的钥匙只有你一个人有吗? ” “是的。” 她低声回答。 “这就是说,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有了吗? ” “是的,应该是的。”洪缦云微微蹙眉,口吻略显犹豫。 “舒文志为什么要去地下室?你知道吗?” “是我叫他去的,我让他去地下室拿一幅画带给我在香港的堂姐。这是我答应堂姐的,她一直想要一幅我继父杜稚柳的真迹。” “是他一个人去的地下室?你没陪他去? ” “是的。” “你把钥匙交给了他? ” “是的,是我把钥匙交给他的,我让他自己去拿画。”洪缦云神情忧郁地说。 “地下室钥匙,是他要求的,还是你主动给他的?” “当然是我给他的。”她褐色眼珠闪过一丝小小的不快,“他很少提要求。” “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洪缦云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的钥匙是怎么回到你手里的?” “第二天早晨它在我的床头柜上。” “你对此怎么想?”田春达问道。 “我想是小舒放在那里的。” “舒文志有没有跟你说,他去香港是乘哪班航班? ” “早晨七点四十分。” “他晚上有没有回房间?” “他说要赶一大早的飞机怕吵醒我,所以晚上睡在书房了。”洪缦云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惋惜。 “你后来有没有去过地下地下室?” “没有。” “有人在地下室里拿过东西之后,你不会进行核对吗? ” 洪缦云轻轻笑了笑,好像对方提了个很可笑的问题:“没有,我没去核对。如果他想跟我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他想获得那一千万的投资,他就不会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蠢事,怎么也得等投资到手后再说吧。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傻。”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提高了一些,“而且我的风湿病犯了,我不能去地下室。警官, 我这把年纪你也知道,身体是最大的限制,很多事有心无力。” 田春达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腿,它们藏在她的裙子里,若隐若现。 他听到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即便小舒一时贪玩多拿了一两件东西,我也无所谓。跟年轻人作伴就要作好容忍他们放纵的准备,你说是吗,警官?” “地下室到底里放了些什么? ”田春达问道。 “有我继父杜稚柳的画,我母亲留下的旗袍,我以前收集的小玩意儿,到各地旅游回来时买的纪念品, 还有别人送的礼物,花瓶、酒、艺术雕刻之类的,我让人做过一张清单,等会儿我给你一份。” “在5月6日之前,舒文志有没有去过地下室? ” “没有。“这次洪缦云很肯定地回答。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那天,他问我钥匙怎么用,他动手能力不强, 别的男人都会修修弄弄,他什么也不会。”洪缦云伤感地说,“他说他小时候,他妈妈什么都不让他干,只让他读书。每次他去摸那些好玩的东西,他妈妈就用尺子打他,所以到后来,他就变得什么都不会干了。他对机械的东西,特别不在行,我给他买了个新的随身听, 不,不叫随身听,那个大概叫mp4,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研究了大半天,后来还给我了,说他不会用。他特别喜欢穿着睡衣,坐在窗前听音乐,有时候听着听着,还会一个人流眼泪。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5月6日那天他还是好好的!” 老妻少夫的惨剧3 田春达听出了她话语中压抑的哭音,他知道再说下去她很可能会失控,他不希望面临这种局面。根据他的经验,在这种时候,安慰只会使对方的情绪更难控制,所以,他尽量用冷静的口吻问道:“你对舒文志的事怎么看?” “我真的不知道,警官。我想不出来他到底为什么出了事。”她轻声说,一边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眼睛。 “他离开那么久没音讯,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其实,其实,早在5月11 号,也就是他走后的第五天,我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因为电话联络不上他,他也没来过电话,所以我担心起来。” “为什么没报警? ” “我是顶着各种社会舆论和压力跟舒文志结的婚,当然希望低调处理家务事。我请人找了香港的私家侦探调查舒文志在香港的行踪,但舒文志提供的香港住处是假的,电话也是假的。所以没找到他。” “这种调查应该不需要十天的时间。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报警?” “的确,我们很快就有了答案,舒文志根本没有过境。本来想报警的,但后来我又收到舒文志的短消息,短消息说他现在在广州,等办完事就回来。” 洪缦云似乎看出了田春达对这条短消息的质疑,立刻说了下去,“我们打算再等几天看看,如果舒文志再不回来就报警,但没过两天,舒文志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在现场没有找到舒文志手机,田春达想。 “那条短消息是什么时候发出的? ” “5月22日。”洪缦云答道。 田春达决定等会儿把洪缦云的手机拿来看看。 “洪女士,听说你的父亲也是个古董收藏家,是吗?”田春达换了个问题。 洪缦云的眼中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跟本案无关吧?” “不过是随便问问。”田春达笑了笑。 “是的。我父亲成为企业家后,富裕了,也爱好上了收藏古董。” “他的收藏放在哪里?” “很遗憾,他的收藏大部分在文-革中遗失了。”洪缦云冷冷地说。 田春达点了点头:“确实很可惜!好,今天就谈到这儿。谢谢你的配合。” “田警官,希望小舒的案子能尽快有答案。”她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她的手清瘦纤细,柔若无骨。难以想象,这双手竟然掌握着一个资产庞大的成功企业。 田春达忽然想到她出版过的那本自传《淑女之家》,他决定抽时间翻阅一下。 洪缦云离开了,田春达又和洪缦云的法律顾问伍其亮会面。 田春达问伍其亮:“5月6日那天你到这里来干嘛?” “洪缦云请我参加她的结婚周年宴会。” “你是他的法律顾问,谈了其它事情没有?”田春达不相信那天洪缦云叫伍其亮去单纯只是请他参加宴会。 “当然,她还跟我谈了那一千万投资的事。”伍其亮清了清嗓子说,“我劝她考虑清楚,但她说她想给小舒一个机会。跟着我,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他该多亏!这是洪缦云的原话。她说舒文志情绪不好。” “情绪不好?怎么不好?”这是田春达第一次听说。 “郁郁寡欢呗。小舒对洪缦云解释说,每年春天的时候,他都会很忧郁,这是一种习惯。但洪缦云觉得,他低落的情绪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她家人的冷遇,所以她想安慰他一下,于是就有了那一千万投资的事。” “洪缦云的家里人跟他合不来?” “洪缦云跟舒文志结婚,她的女儿们是竭力反对的。”伍其亮看了田春达一眼,仿佛在说,这一点,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得到。 “谁反对得最厉害? ” “小女儿曾云杉。”伍其亮耸肩一笑,“所以,这次在她母亲的结婚周年宴会上,她才会突然宣布,她已经跟男朋友向冰登记结婚了。她是在向她母亲示威。” 怪不得洪缦云说自己那天情绪不好,还多喝了几杯,田春达想。 “你对舒文志的事怎么看?”田春达问道。 “我觉得事情很简单,舒文志取画的时候遇到了小偷,两人起了冲突,舒文志不敌对方,最后被杀。”伍其亮轻描淡写地说。 “那钥匙是怎么还回来的呢?”田春达问。 “小偷根本不用自己把钥匙还回去,他只要把钥匙扔在这幢房子里某处显眼的地方,自有人捡到并还回去,比如客厅的桌上,沙发上,厨房的案板上,等等。张玉芳是这个家起得最早的人,她对洪缦云一向忠心耿耿,如果她发现了钥匙,一定会送还给女主人的。而且 她也不会声张,因为她也许认为那是女主人不小心落在那里的。”伍其亮说。 “那么小偷又是怎么溜进地下室的呢?” “尾随舒文志。” “如果真有小偷的话,他很可能是这个家里的人,而且还是偷听了洪缦云和舒文志谈话的某个人,否则,他怎么知道尾随舒文志就可以潜人地下室?”田春达分析。 “也许小偷老早就溜进来,躲在地下室附近的某个地方,盯着地下室的门,他看准谁要进入地下室,便跟过去。”伍其亮分析说,“厨房和地下室附近就是楼梯,楼梯下面有很大一块空间,那里放了很多杂物,如果有人躲在杂物后面,不容易被别人发现。所以这很可能是一起外人入侵、图财害命的凶杀案。” 虽然伍其亮的话好像也说得通,但田春达怀疑伍其亮故意扯上外人是在为这个家庭的某个人脱罪,于是他严肃地提醒道:“伍律师,我提醒你,如果当事人有罪,再怎么编故事也无济于事。真相总会大白的。” “啊哈,田队长,有理说理好不好? ”伍其亮笑着说道,“如果你觉得我说得没道理,完全可以用事实辩倒我,不用威胁我吧。” “好,那我们来说说,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一定是外人作的案?而且还是图财害命?难道洪缦云有东西遗失了? ”田春达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洪缦云提供给警方的信息可能不完整。 伍其亮看了他两秒钟,然后很深沉地说:“是的。两幅杜稚柳的真迹。” 老妻少夫的惨剧4 果真如此!田春达恼火起来:“可是洪缦云说她自己从5月6日起就再没进过地下室! 她是怎么知道有东西失窃的?” “她是没去过,但尸体被移走后,她让女儿方其去核对过。最近她身体不好,公司的事已经全都交给方其处理了。”伍其亮说到这儿感慨地叹了口气,“毕竟,她也是上年纪的人了,这种打击可能是很严重的。” 伍其亮的深情感慨并没能打动田春达。 “据我所知,洪女士并不是第一次失去丈夫。在舒文志之前,她就曾经结过三次婚,除了第一任丈夫是离婚的,后面两任丈夫都死得很突然。第二任丈夫是在开会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作,第三任丈夫则是不慎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死的。” 伍其亮回头盯着他。“你是在跟我闲聊,还是在指控什么?” “洪女士有多次丈夫突然死亡的经历,所以……” “所以什么?田队长,说话前最好想想清楚,可不要让我抓到什么小辫子,你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 “威胁我没用,我只相信事实,你的女主顾经历丰富。” 3 刑侦支队召开了案件分析会。主管刑侦的王副局长也参加了会议。 田春达队长首先讲话:“关于舒文志被害案,这几天我们已经进行了一些调查,今天开会,就要把这些调查情况分析研究一下,以确定下一步的侦察方向。” 田春达看看大家,又接着说:“我们先从凶手这方面做一下分析。第一、凶手是洪缦云家人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是因为,凶手很可能偷听了洪缦云和舒文志谈话,否则,他怎么知道尾随舒文志就可以潜入地下室?第二、凶手应该比较年轻,有力量,否则也不容易将三十几岁的男人击打后脑致于死命。第三、凶手的杀人动机。洪缦云与舒文志的老妻少夫婚姻几乎遭到了所有家人的反对,这可能是一个动机。洪缦云要给舒文志一千万的投资,为了不使家产现在和将来流入舒文志之手,必须将他除掉,这又是一个动机。此外,还可能有别的动机,目前还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田春达看看大家,“关于凶手这方面的分析,大家还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大家都没有吭声。 田春达说:“那下面再分析一下谁可能是凶手,我先谈谈对洪缦云家人的调查分析情况。” 田春达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洪缦云家里居住人口情况现在是这样: 洪缦云和她的丈夫舒文志,舒文志刚刚遇害。 洪缦云和第二个丈夫方国华生的女儿方其。 洪缦云和第三个丈夫曾宏生的女儿曾云杉。曾云杉刚刚结婚,丈夫名叫向冰。 洪缦云第二个丈夫方国华带来的女儿方柔枝,她跟洪缦云没有血缘关系,但因带着女儿方晓晨生活困难,洪缦云就好心地收留了她们母女,让她们住在家里,并补贴她们的生活费。 还有张玉芳,她是洪缦云家的保姆,已经在洪缦云家工作多年。 在洪缦云家居住的人口就是这些人。 下面我们在逐一将这些人分析一下…… 4 伍东盛认识凌翔已经有两年了。当初老爸伍其亮的好朋友田春达警官把她介绍给他的时候,说她忠厚老实,心地善良。他听了这句话立刻兴趣大减。因为他知道,通常被人如此评价的女孩都不会太有吸引力。但见面之后,他却意外地发现,二十三岁的凌翔其实是个身高165公分、身材苗条的漂亮女孩,皮肤白白,头发浓密黑亮,特别是性格,直率得可爱。虽然是相亲,她却没有刻意打扮自己,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红色夹克衫和一条牛仔裤。“田队长说你很挑剔,如果谈不成,我不是白打扮了吗?”当谈到穿着时她直言相告。他立刻就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小警花有了好感。 但接触之后他很快发现两人的生活习惯大大不同,兴趣爱好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别的不说,光说吃饭这件事就天差地别。凌翔最讨厌吃生食,她认为这是残忍的暴行,而伍东盛却特别好吃生鱼片和活的海鲜,如醉虾。为了维护各自的饮食观念,他们曾不只一次在饭桌上争论过。 后来伍东盛还发现,凌翔因为太过感情用事,在工作中经常干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今天伍东盛在用餐时又被凌翔抢白,再看看凌翔今天的脸色,他猜她一定又因为工作被领导训过了。 “你又怎么啦?”他轻声地问道。 “什么怎么啦?我很好,好得很,再好不过了,再也没比现在更好了,还能怎么好?”她没好气地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一堆豆芽,眼神却直愣愣地盯着伍东盛面前的那盘醉虾。 “到底出什么事了?”伍东盛声音放大了些。 凌翔把头转向别处,像在气运丹田,伍东盛静静地等着。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开口:“我被停职了,他们让我干文职,说我不适合干刑警。” 果然,不过这次的惩罚好像严重了点。 “你闯了什么祸?”伍东盛温和地问道。 “咳,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左顾右盼地说。每当她这么说时,伍东盛都有种不祥的预感,通常她认为是小事的,别人必然认为是大事。 “你到底干了什么?”他转而严肃地问道。 “上个星期三,我们接到一个女人的报警电话。她说自己把丈夫杀了,于是我跟小王一起赶了过去。到现场后,我们先检查了一遍那里的情况,随后就请求支援。趁这空档,我就跟那个女人聊了起来。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惨。”凌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怎么个惨法?” “她老公虐待她,把她打得遍体鳞伤,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那个臭男人还用烟头烫她,全身都是,连乳房和一些……敏感的地方都烫了,这个畜生!”凌翔愤怒地锤着桌子,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老妻少夫的惨剧5 “哦,接下来呢?”伍东盛问道。 “我跟她说那个男人是该杀,杀得好。” “还有吗?” “我……”凌翔说到这儿突然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后来一直陪她哭。” 伍东盛正在吃一块烤肉,听了她的话,那块烤肉应声掉在他的餐盘里。 “你陪她哭了?”他问。 “我还问她为什么不逃走?” 伍东盛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很奇怪,你这种人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的?停职算是对你不错的惩罚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又没真的要放她走。不能私放犯人,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可是,那个男人的确是该杀,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怜!”凌翔竟然还理直气壮,同时没忘记添上一句,“她就跟被你吃的这些活虾一样惨,她还没喝酒呢,受折磨的时候脑子清醒得很!” 说话间,她已经泪光盈盈了。看来这盘醉虾是没法吃了。 伍东盛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帮我把这些虾放到清水里。”他对服务员说。服务员感到莫名其妙。 “先给它们醒醒酒,等会儿我要放生。”伍东盛若无其事地说。 服务员看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一个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但最后,他还是以训练有素的语气 对伍东盛说:“请稍等。”接着,他拿走了那盘醉虾。 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伍东盛看着凌翔心想。果然,凌翔的口气缓和下来。 “吃生食不好。”她低声说,接着又问道,“你等会儿去哪儿?” “我要去找个人。”伍东盛说。 “找谁?” “周水,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旅游专栏撰稿人。” “《我的小旅店游记》?她写得很好。不过你干吗要特意去找她?你们不是一直在网上联系的吗?”她好奇地问。 “我已经有好久没联系上她了,我找不到她,所以想去她家看看。”伍东盛的脑海里闪过周水最后留给他的印象:大雨中,穿着不合身的劣质褐色西装,脸上黏着小胡子,声音微微发抖,奔进辛程路深不见底的小弄堂……他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她会不会出事了? 自从上次在大雨中见过她之后,她就好像突然失踪了,他再也没能联系上她。她没上网,电话找不到她,手机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心急如焚地等到封版前的最后一天,终于没办法,只能临时撤下她的专栏,上了一则小广告充版面。做报刊的最怕临时缺稿了,他为周水的不负责任而恼火。但一个月过后,联想到她最后的表现,他的恼怒渐渐变成了不安,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突然选择失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于是,他从抽屉里翻出她以前留给他的地址,决定亲自去她家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凌翔看着伍东盛说。 “你为什么要去?很远的。” “周水可能与舒文志被害案有关,舒文志临死前跟周水通了一个电话。我虽然被停职了,但我仍想为破案出点儿力量,以求早日恢复工作。” “那好吧。”伍东盛点点头。 周水给伍东盛留下的地址是月升路51号。从地图上看,这地方在郊区,伍东盛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从他们吃饭的地点驱车前往,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有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相伴,至少不会无聊了。 凌翔觉得伍东盛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抽烟不喝酒,这让他的外表显得很干净。虽然他算不上美男子,但凌翔觉得干净实在比高大英俊重要得多。不抽烟的人, 身上自然不会有烟味,也不会动不动就咳痰。 他们第一次见面,伍东盛给她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当时的打扮:秋天,身材瘦长的他穿了件质地轻薄的深蓝色拉链衫,里面一件黑色长袖套衫,黑色长裤,脚上套一双轻便时尚的休闲鞋,那种式样她还从来没见过。手腕上戴一只粗犷的运动型手表,小拇指上有只白金戒指。他还剪着利落的短发,皮肤干净光滑,没有青春痘的痕迹。总之,他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干净、阳光。 不过,交往几个星期后,她就发现两人的生活理念和兴趣爱好实在是大相径庭。她没想到,作为本市数一数二的时尚杂志的主任编辑和记者,每月收人过万的他,竟然从来不存一分钱。他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她,他几乎月月光。更令她意外的是,看上去斯文阳光的他竟然经常吃些可怕的东西,河豚、活虾活鱼、穿山甲、猴脑,他样样都吃。尤其是当她得知,他连猫肉都吃, 而且每年冬天还要例行公事地去吃狗肉火锅时,她对他的好感降低了,而且,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他理智得近乎冷酷。 有一次,他们一起看电视,无意中看到一个慈善节目。节目采访的是本市一个生活困难的外来妈妈,丈夫去世了,自己靠打零工养活三个孩子,由于生活拮据,三个孩子都辍学在家。节目希望观众踊跃捐款帮助她们母女四人。 看完节目,凌翔当即决定捐款相助。虽然两百元不算多,但至少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你打算捐多少?”她推推身边的伍东盛。 “对不起,一分也没有。” 他的回答让她吃惊。 “每个月挣那么多钱,连几百元都不肯捐?你也太小气了吧!” “既然没能力养,干吗生那么多孩子?如果她生了五十个孩子,有四十个得了白血病,十个得了脑瘫,你说到底是救还是不救?想救的话,救得了吗,得花掉多少社会资源?这不是纯粹给社会带来负担吗?所以我不支持这种捐款。她应该为自己不负责任的生育承担后果。”他冷冰冰地说。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似乎也有道理,虽然他最后还是把钱包交给她叫她随便拿,但他冷冰冰的回答还是让她有些心寒。 不过,他们有时也很亲密。一次,凌翔对伍东盛开玩笑说:“咱们分手吧。” 伍东盛一愣,问:“为什么?” “我实在是看不惯你总生吃活物。” 老妻少夫的惨剧6 他看了她一会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好吧,既然以后当普通朋友,我就没那么拘束了。来,小凌,我们像兄弟一样拥抱一下吧。”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给她来了个紧紧地拥抱,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你干什么?!伍东盛!你,你想袭警是不是?!小心我……”当时她脸都胀红了,一时竟想拔枪吓他,却不料发现平时插枪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她这才想到今天出门时,把枪落在抽屉里了,怪不得今天一天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她正在心里骂自己粗心大意,伍东盛说道:“抱歉,我跟朋友之间向来亲密无间,尤其是异性朋友,哈哈哈。我还以为每个警察都会带枪呢。”说完,他的眼神向她平时插枪的地方一溜,便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着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真是恨得牙痒痒。但从那以后,他们才算真的熟悉起来。他隔三差五地来找她,他们有时候一起吃饭,有时候一起外出,有时候他也让她办点事。不知不觉中,凌翔觉得他们两个真的成了好 朋友。有一个真正的异性朋友,她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月升路51号,我都没听过这条路,是在郊区吗?她怎么住那么远?”她问伍东盛。 “不清楚。” “她是本地人吗?” “不是,她说她是广东人,但我听她的口音好像是福建的。” “你跟她接触也不多吧?”凌翔好奇地问道。 “不多。”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有女人味。”伍东盛笑着说。 “你笑什么?”凌翔觉得他笑得很坏。 “她第一次来周刊见我,你猜她打扮成什么样子?”东盛回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样子?” “穿着旗袍,好像《胭脂扣》里的梅艳芳, 我差点要说粤语片对白了。”伍东盛忽然问她一句,“你看过《胭脂扣》吗?” “你当我是土包子吗?我怎么会连梅艳芳和张国荣的《胭脂扣》都没看过?!”因为她家至今没有放像机,伍东盛时不时就会拿这事来嘲笑她土,凌翔对此很恼火。想像当时伍东盛跟周水见面的情景她不禁笑出来,“穿旗袍?那也太夸张了吧。那时候是几月份?” “是二月底,她在旗袍外面套了件裘皮大衣,当然是假裘皮。”伍东盛说。凌翔忽然发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新的白色运动表,就冲那别致的造型,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家伙为了追求这种所谓时尚,果然挥金如土。 “你一共见过她几次啊?”她别过头去,尽量不去想他这令人无语的生活陋习。 “两次,不对,如果算上最后一次应该是三次。” “她每次都穿得那么怪吗?” “第二次很正常,不过有点土,夹克衫牛仔裤,跟你来相亲时差不多。”他又不动声色地讽刺了她一句。 “我很土吗?”她气呼呼地问道。 “是啊,你自己不知道吗?”他毫不留情地说,“你是我见过穿得最土的美女了。” “美女”二字让她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她那天也是来杂志社见你?”她问道。 “no,我在马路上碰见她,她说要去百盛买东西,于是我就送了她一程。” “她很漂亮吗?”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也许只能算是五官端正吧。”伍东盛直视着前方说,“你要知道,凌翔,美女这个称号我不是随便给人的,这需要综合很多素质,长相、身高、气质、修养、谈吐等等,我觉得她的气质稍微差了点。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我懂。”她道。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懂个屁!但是他没说话。他是个文雅的人,粗话只通过表情表达。 “那她说话正常吗?”她不理他,继续问道。 “很正常,只是说话时喜欢跟对方有身体接触,喜欢向男人撒娇。我觉得这只是她的习惯,不是真想做什么。”伍东盛平淡地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就是说,她跟你说话的时候,跟你有身体接触?还向你撒娇?是男人当然求之不得。凌翔想到这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想不到他已经注意到了,立刻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 他没回答她,却道:“凌翔,帮我个忙如何?” “什么事?”每当他求她做事时,声音总会变得很深沉,好像他面前突然多了个麦克风,而他本人一瞬间从一个流行歌手变成了一个男低音歌唱家,使她不由得注意聆听。 “帮我查一查周水的档案资料和最后三天,尤其是最后一天下午五点至七点之间的电话记录,我想知道她最后那段时间跟谁联络过。” “电话记录没问题,只是档案的话,你现在连她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清楚,我怎么查啊?她的名字又那么普通,范围也太大了。再说我也不是档案室的人,我还得找人呢!” “就查广东汕头和福建南平两个地方就行了,我猜她是福建南平人,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有些与生俱来的语言习性是改不了的。” 他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她打消了想调侃他的念头。她下意识地很肯定他这么关心周水并非对她有意思,而是另有原因。 “那好吧,我试试。”凌翔说。 根据地图的指示,伍东盛驱车越江又开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终于到达冷僻荒凉、两边长满杂草的月升路。 令伍东盛惊讶的是,这条路从头到底两边都是荒地,而且不到五分钟就开到了头。 “不对啊,伍东盛。月升路就这一段吗?你会不会记错了?”凌翔四下张望,“是不是你的旗袍小姐给了你个假地址?” 伍东盛不说话,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态度说明,他同意她的看法。 “她为什么要给你假地址?她给你地址的时候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凌翔问道。 “她说她大部分时候都在这里,我的理解是她就住在这里。”他向车子四周的荒地望望,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是我理解错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回去,还能怎么办?” 凌翔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老妻少夫的惨剧7 “你叫我去查她的档案,她的名字会不会也是假的?”见伍东盛不吭声,她继续猜测道,“如果名字是假的,地址是假的,她又故意穿得怪里怪气来见你,那她会不会在家乡曾经犯过事?” “犯过事?你指什么?”伍东盛似乎被她的猜想吸引住了。 “她会不会是通缉犯?因为在家乡犯了法,只好背井离乡在外地谋生。一般只有逃犯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凌翔忽然心中一阵兴奋,她想如果自己抓了个与舒文志案有关的通缉犯,那岂不是可以将功赎罪回刑警队了? 伍东盛想了想说:“你说得有道理,那劳驾你也查一下通缉令吧。” “嗯,我会的。”凌翔重重点头,见他调转车头,便问道,“现在去哪儿?” “打道回府呗。我要回杂志社,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没地方可去。”现在时间还早,凌翔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单位。被上司训的时候大家都听见了,她不想这么快就出现在同事们的面前,那该多丢脸啊! 伍东盛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 “跟我去徒步旅行如何?”伍东盛说。 “徒步旅行?” “从我们杂志社出发进行一次环绕我们杂志社的徒步旅行。有兴趣吗?” 他是不是吃饱撑着了?凌翔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以他的性格,他做这么无聊的事一定事出有因,只是他现在不愿意跟她明说罢了。但这次,她决定非让他开口不可,因为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伍东盛,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我知道你不肯说,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理由,理由,理由,理由,理由,我要知道理由!“她一迭连声地说,觉得自己就像个卡带的录音机,忍不住想笑。 伍东盛像听了紧箍咒的孙悟空那样痛苦地紧皱起眉头。 “说吧,说吧,说吧。”她继续卡带。 “凌翔,你再啰唆,我就开快车了!”他冷冰冰地警告她,“知道我为什么不想结婚吗?就因为再好的女人到最后都会变成呱呱乱叫的青蛙。你这只蛙也快发育成形了。” “喂,我对你的单身理由没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绕杂志社瞎走,你有什么不便说的?”她没好气地回击道。 伍东盛沉默了一会儿,道:“周水说,她第一次来周刊见我时,乘了5站路,走过1个拐角,过了条横马路,但愿我没记错……我准备从杂志社出发,往回找找她的路线,也许能找到她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 呀!他竟然坦言了!真难得啊,她想。 “这很耗时间,我看你还是……”他好像要改变主意,不想带上她了。 “我都已经被停职了,能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她坚定地说。 凌翔想到自己的窘况就很郁闷,她觉得与其回家写检查还不如跟伍东盛一起做傻事。她相信一次消耗体力的徒步旅行或许能帮她发泄心中的苦闷,再说她现在对周水的事也很感兴趣。 “喂,我想问你个事儿。”她道。 “问吧。” “你说周水会不会真的是通缉犯?”她悄声问道。 “但愿她不是。”伍东盛不安地答了一句,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凌翔,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是?这样你就可以抓住她,将功赎罪回刑警队了?” 凌翔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伍东盛,我才没有,我只是猜……”她想为自己辩白,但被他打断了。“我会帮你的。”伍东盛笑着说。 凌翔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5 两天后的周六,伍东盛一大早就接到凌翔的电话。 “喂!你醒了吗?”凌翔劈头就问道。 “你那边有眉目了?”伍东盛正坐在电脑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周水跟他的聊天记录。 “我查到周水失踪前最后三天的电话记录了。” 伍东盛心头一震。“是吗?” “当然。”她很得意地说。 “凌翔,你现在在哪里?”伍东盛问道。 “在家啊。” “到我家来,今天周六,我不上班,我们好好研究一下。”伍东盛觉得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清楚, “中午在我家吃饭,今天萍姐包了菜肉混纯,还糟了两个猪耳朵和很多鸡爪。”伍东盛一边看电脑,一边诱惑她。 “那我一定要来了。”凌翔开心地回答,随即“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这是她的风格,挂电话前,从来不说再见。 伍东盛知道凌翔最爱吃面食,尤其是菜肉混纯。有一次,在尝过萍姐包的饺子后,她还说那像妈妈的手艺,这句话愣把一向泼辣的萍姐说得红了眼圈。凌翔的母亲在她三岁时病逝,她是由当警察的父亲抚养长大的。五年前她父亲因公殉职后,她就成了一个人。所以两人熟悉后,伍东盛经常带她来家里吃饭。 “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在我家随便吃点吧。”伍东盛都是这么邀她。 “我一个人也可以自己吃饭。”虽然她经常这么回答,但每次他邀请她时都已经把车开到了家门口,所以由不得她。她一开始很拘束,但时间久了,也慢慢跟他的家人熟了起来。伍东盛发现,父亲和萍姐都很喜欢这个可爱朴实的小女警。 伍东盛看看手表,现在是八点半。他估计,她换乘两部公共汽车得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到他家。趁这段时间,他正好仔细研究一下周水跟他的网上聊天记录。 周水不是很喜欢网上聊天,每次跟他聊天,都是在发稿后顺便聊上几句。而且,她在线的时间很固定,多半在早晨的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至于他们聊天的内容,伍东盛稍微整理了一下,发现可以分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稿子及与其相关的内容。 日期:某月某日 周:伍编辑,这个礼拜能刊登出来吗! 伍:这礼拜不行,我们还得讨论一下、你不要急。 周:真慢哪,什么时候能登出来呢! 伍:最快下个礼拜,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周:没有。 伍:没工作! 老妻少夫的惨剧8 周:没正式的工作,我在打短工。 伍: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周: 非要知道吗! 伍:如果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周: 我就喜欢伍编辑这样的人。 日期:某月某日 伍:那个叫宏源的小镇在哪里!你好像没说清楚。 周:在四川,不过镇的名字我故意用了谐音 ,我觉得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吧,这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 伍:你这次的文稿中说了一个雏妓的故事。是真事吗! 周:这种事在边远地区很多,为了给父母还债,为了自己上学,或者纯粹为了讨生活,十二三岁的女孩就出来卖。有的每天接客超过五十次。我亲眼见过。她们很惨,但这就是生活。 伍:在文章中你说你给了她钱让她逃走!她不走! 周:是。一百块,不多、但她不走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伍:那是因为什么! 周:她没地方可去,她父母死了,叔叔把她卖来的。回叔叔家可能要挨打。不久后还得被卖。我还有她的照片呢,但是我不想公开。 伍:你有她的照片! 周:我喜欢拍照,我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拍的,没被老鸨发现,嘿嘿、我聪明吧! 伍:可以把她的照片发给我看看吗! 周:哈哈,伍编辑的职业病又犯了吧,是不是想搞什么大新闻! 伍:别误会,只是好奇。 周:电脑上没有。 伍:为什么不保存!可以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总编说下一期要登专栏作者的照片。 周:我没有啊。 伍:你可以用手机拍一张,然后用手机传给我。 周:嗯,等等。 (几分钟后) 周:收到了吗! 伍:收到了。不太清楚。我处理一下,那个女孩的照片真的不能发给我看吗? 周:我得下线了,都十一点半了,88。 日期:某月某日 伍:马上要过节了,你这篇文章好像太悲惨了一点。上面希望来点喜气的。 周:喜气!那我再给你传一篇吧。 (周水给伍东盛发送了一个文件)文件名:《新生的玫瑰》。 (几分钟后) 周:可以吗! 伍:这篇也是你亲眼所见的吗!女大学生被拐卖到小旅店,后来又逃走了! 周:嗯,我也帮过她。 伍:又给了钱! 周:不。我用别的方式。 伍:你只写了她受折磨然后逃走的事,能说具体点吗! 周:我帮她的方式不便公开。 伍:你怎么帮她的! 周:我不方便说,真的不方便。 伍:我很好奇、周水,你哪里弄来这么多真实的底层故事! 周:我到处漂泊,什么没经历过!这就是我的阅历。嘿嘿,我也是底层玫瑰。 伍:在这种环境中,你一个女孩子不害怕吗? 周:害怕有用吗!我经历的事你根本想象不 到。我觉得我现在都快六十岁了、我是说六十岁的心,身体可年轻着呢,倍儿棒。对了,你觉得我身材好吗! 伍编辑! 伍:…… 周:说嘛,说嘛。 伍:可我没见识过你的身材啊,哈哈。不过…… 周:不过什么! 伍:你可以把你的经历整理成书,也许会畅销。到时候再配上你的一些写真。 周:你真坏啊。人家问身材,你跟人家说什么写书。不过,我正在写呢,呵呵。 伍:是你自己的经历还是你看到的! 周:我自己的经历。 伍:到时候配上你自己的照片。 周:你觉得我长得美吗! 伍:嗯,美。我要开会了,下次再聊。 第二部分:打听城市消费信息。 日期:某月某日 周:伍编辑,你们男人晚上一般上哪里玩! 伍: 这个么,我很少出门玩。 周:我们就私下说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 伍:其实玩的地方很多,卡拉ok、夜总会、酒吧、舞厅、咖啡馆、大浴场……很多。看怎么玩了。也有很多人晚上会去运动,比如打羽毛球、网球。 周:伍编辑你呢! 伍:我! …… 周:好想知道啊。 伍:我有时候去酒吧,有时候去打球、如果工作忙,就加班。 周:打球,打什么球! 伍:羽毛球或者壁球。 (一分钟后) 周:谢谢伍编辑。 日期:某月某日 周:我好喜欢吃冰激凌,伍编辑,这里最贵的冰激凌是哈根达斯吗! 伍:应该是,我也不太清楚。 周:我喜欢吃核桃冰激凌。对了,伍编辑,你听说过“妙龄”吗? 伍:是个女装品牌。 周:在哪里有卖的? 伍:商场大都有吧。不过,我不熟悉女装方面的事。 周:不知道太平洋百货有没有。 伍:你可以去看看。 日期:某月某日 伍:昨天早上在qq上给你发的信息收到了没有? 周:收到了,对不起,我昨天去逛街了,我买到“妙龄“了。 伍:买什么了? 周:一件旗袍。他们也卖旗袍的,我正好用得着。 伍:多少钱? 周:八百多。 伍:对高级旗袍来说,不算贵。 周:“妙龄”的女老板原来叫洪缦云,名字不错。 伍:听说过。是服装界的女强人。我们刊物做过她的专访。 周:我知道,去年刊发的。 伍:你连这个都知道。 周:买衣服的时候,看了服装宣传册,上面有介绍。 伍:妙龄除了旗袍,也做其它的时装。 周:我觉得我的身材穿旗袍更漂亮,嘿嘿,你说呢!上次我穿旗袍你不是看到了吗? 伍: …… 日期:某月某日 伍:你最近的稿子好像都晚了。 周:对不起,伍编辑,我最近头昏脑涨的,明天早上一定交。 伍:最近也不见你上线。 周:人家最近忙嘛。 伍:你在忙什么! 周:我过两天要出趟远门,正在作准备。 伍:出远门!去哪儿? 周:地方还没决定。 伍:那你要提前跟我说。 周:放心,我会按时交稿的,到时候还给你带礼物。 伍: 你到底去哪儿? 周:反正是南边,北边太冷,南边温暖,有家的感觉。我想打听一下,哪个牌子的刮胡刀比较好? 伍:想送男朋友? 周:说嘛说嘛。 伍:一般都用吉列。 周:嗯。内衣呢? 伍:ck还不错。说实在的,你男朋友还挺幸福的。 周:人家哪有男朋友啊,我爱的是伍编辑。 老妻少夫的惨剧9 伍:我比你大很多,我都快是你叔叔了。 周:你哪有这么老啊,你才比我大几岁啊。 伍:我保养得好而已。 周:你就忽悠我吧! 伍:哈哈,你多大了? 周:伍编辑你最坏了,想打听人家的年龄早说嘛。我今年二十四岁,你呢? 伍:比你大很多很多。 周:我喜欢老男人,会疼人。 伍:可惜我无福消受,我女朋友是警察,凶得很。我可不敢沾花惹草。 周:伍编辑真逗。我看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你要是真有女朋友,也是你骗得人家团团转。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 伍:你抬举我了。 周:看上去厉害的人不一定能骗得了人。就是那种看上去温和的男人才最具欺骗性。呵呵,伍编辑就是这样的人。 伍:你好像很了解男人。 周:嗯,还可以。不过,我真的喜欢伍编辑这样的男人。可惜你有女朋友了,你很爱她吧? 伍:爱这种感情太强烈了,不适合我。 周:这种回答挺酷的,不过往往就是你这种很酷的人一旦喜欢上谁,就会不顾一切。对吧? 伍:是吗? 周:走了走了。再说下去,我真的要爱上你了。亲一下你,别被我吓跑了啊,哈哈。 伍:88。 把这几段对话反复看了几遍,伍东盛对周水有了更深的印象,但他还没有实足的把握,于是,他决定给信息交流版的责任编辑张照打个电话。 “东盛,一大早什么事?”对张照来说, 中午十二点前都是“一大早”。 “寻人启事的栏目还有空位吗?”伍东盛直截了当地问道。 “早没有了。你要登寻人启事?女朋友被人拐跑了?”张照嘿嘿笑道。 “我找周水。” “周水?那个旗袍女?”当时周水的到访曾在杂志社引起轰动。 “是她。” “你找她干吗?这些外地人来来去去很正常,你就这么牵挂她?”张照大惑不解。 “你忘了我女朋友是刑警?这是她让我干的,我没办法。她是周水的读者,她怀疑周水失踪了,你也知道他们这些干警察的,总是草木皆兵的。” “早就叫你不要找警察嘛!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是那种能指挥你的人哪。”张照见过凌翔。因为伍东盛经常能弄到各种赠票,曾经有几次,为了跟他去看海豚表演,凌翔到杂志社来等他下班。她背着一个皱巴巴的布衣包,坐在他身边看八卦杂志,还不时发出叽叽咕咕的笑声。他从没向同事正式介绍过她,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因为至少从表面上看,两人关系挺亲密。 “一言难尽。我现在是被她套牢啦。”伍东盛笑着叹了口气。 “你的命门大概被人家捏住了吧,哈哈哈,那当然逃不了。”张照大笑。 “是啊,是啊,我现在很惨,拜托给我弄个空位吧,不然我不好交差。” “你真没用,好吧,等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一些东西撤下来,先发你的。”张照说。 “我要显着位置。” “伍东盛!哪来那么多空位!”张照嚷了起来。 “这样比较显眼。钱我照出。” “做梦去吧,没那么大的版面给你!”张照气冲冲地吼道。 “你有办法的,老张,我先谢你了。” 伍东盛相信,虽然张照在那里鬼叫鬼吼,一百个不乐意,但最终还是会帮忙搞定的,因为他们是好哥们。 打完电话,伍东盛迅速拟了一张“寻人启事”的文稿,连同周水发给他的照片一起送到了张照的邮箱。他很想知道,这张寻人启事发出去后,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周刊发行量很大,一定会有人看见的,也许她的邻居就有人订《信使》周刊。她说她在打短工,那么她的同事也许能认出她。周水会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活动呢?她还在这里吗?还是已经走了?看到这则寻人启事,她本人会不会给他打电话呢?如果她本人来联系,那么说明一切的猜测都可以推翻,至少说明她还活着…… 6 凌翔是十点刚过五分到的,她今天看上去特别亢奋。一进门,她就不顾一切奔到他面前,满脸通红地大声对他说:“伍东盛,周水最后联系的那个人死啦!肯定是周水杀了他!她有前科!” 伍东盛正在喝咖啡,被她的大嗓门吓得一口咖啡全喷在了电脑屏幕上。她慌不迭地呼呼抽出他电脑旁边的纸巾想帮他擦电脑,伍东盛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边上轻轻一推。 “谢谢你,我自己来。”他温和地说,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私人物品,尤其是电脑、手机和文件柜,就算是跟他熟悉的凌翔也不行。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很激动地问道。 “我在听。”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擦去电脑上的咖啡汁,一边冷静地说道,“你继续说。” “舒文志。就是洪缦云的老公,你们杂志以前还给洪缦云和她老公做过专访,我还跟你讨论过这事的,记得吗?” 凌翔很节俭,为了节省开销,她从不订报刊杂志,所以两人认识后,伍东盛就送了她一整年的《信使》周刊。从那以后,他就发现她的生活常识和八卦新闻几乎全部来自这份周刊。有时候,她对刊物内容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他,因为他自己几乎不看旅游版面以外的其它版面。 “我们好像是说起过这事,舒文志比洪缦云小几岁。”伍东盛说。 “何止是小几岁!他们的年龄相差也太大了!洪漫云比舒文志大二十一岁,都可以当他的妈了,而且舒文志还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哪!”凌翔提高嗓门说。 伍东盛从她的口吻里听出了“太可惜了,我怎么没碰上”的潜台词,不禁笑了出来。 伍东盛觉得现在的凌翔像只快要下蛋的母鸡,脸蛋红扑扑的,兴奋地在房间里乱撞。他务必要使她冷静下来,才能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他拉住凌翔的手臂,将她按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道:“舒文志是怎么死的?” 老妻少夫的惨剧10 “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我还没看到法医报告呢,我只知道他是在洪家地下室的箱子里被发现的。我明天再去打听。”坐下后,她的情绪稍有缓和,她喘了口气,忽然问道,“你看我要不要把周水的事告诉田队长?” “你不用说,他也会查到的。他肯定会查舒文志的通话记录。不过,周水虽然最后是跟舒文志通的话,但舒文志最后通话的却未必是周水。这个还需要查一下。” “嗯,我再去查一下。” “最好把从三月份到现在的电话记录通通打一份给我,”伍东盛瞄了她一眼,“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弄吧。” “这倒不用,还是我来办吧,我已经认识那个查电话记录的小姐了。我说我是警察,她对我很客气。” 凌翔说。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热情很高。 “对了,我要不要跟田队长说说我的想法?”她又问。 “什么想法?” “我觉得可能是周水杀了舒文志。”凌翔很认真地说。 “千万不要。你跟我说说就行了。”伍东盛觉得好险,真怕她到处信口开河,她到底还想不想复职了。 “你凭什么认为是周水杀了舒文志?你现在连舒文志的死亡状况都不太清楚呢。就因为周水有前科?而且你连这个也无法确定。在这件事上她又做了什么?” “我猜得一点都没错,她就是在家乡犯了事才逃出来的。” “先说说她的名字,她是叫周水吗?” “她不叫这个名字。”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虽然她不叫周水,但我还是查到她了。她真名叫周琴,钢琴的琴,照片上就是她,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记得吗?你们杂志登过她的照片,我还拿来跟那上面的照片比对过,就是她!虽然她原来好像胖点,但千真万确就是她。” “你是怎么查到的?”伍东盛有些意外。 “她有篇文章中暗示过她的名字。” “是吗?” “我查到的:周水里没有她,就拿她以前的文章出来看,发现在她最早的那篇叫《小开灵》的文章里,有人提起过她的名字。那个叫小开灵的女孩是小旅店老板的女儿,她想当歌星,每天晚上都在旅馆里给客人们唱歌。有一天,她对周水说,我决定改名了,跟你一样,用个乐器作名字,名字跟音乐有关,也许会给我带来好运。她还问周水,你看我以后能成为王菲吗?那乐器的名字有哪些呢,不会是二胡,也不会是喇叭,如果是个女孩的话,我觉得最有可能是三个字,钢琴的琴、古筝的筝,还有笛子的笛。琴最普遍,所以我先猜周水的真名可能叫周琴。就让档案室的小周帮忙查一查周琴,嘿, 没想到立刻就跳出来了。她真的叫周琴!”凌翔的眼睛闪闪发光。 伍东盛还没来得及仔细阅读周水的专栏文章,所以他的确没想到这个小细节。他对凌翔突然涌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感到震惊,同时又很开心,他禁不住微笑地拍拍她的肩。 “小翔,你真棒。”他说,“那你肯定也查了她的家庭档案和犯罪记录。” “是啊。”凌翔很得意,她仰起头看着墙上,突然好像有话想说,但又忍住了,伍东盛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只当没看见。 “她是哪里人?”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被你猜对了,她是福建南平人,今年二十四岁。” 看来在年龄上,周水说的是真话。 “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大学毕业,她十八岁那年中学毕业后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还烧了家里的房子,幸亏没出人命,也没殃及旁人。但他父母后来还是报了案。这案子没下文,她好像从那以后就没回去过。” 他的父母没被烧死,也没殃及旁人,说明她只是泄愤,并不是真的想杀死父母,也或许是火没完全烧起来,这说明她没用什么助燃物。她为什么要烧房子?或者她不是在烧房子,只是在烧房子里的某件东西,结果无意中引起了火灾?伍东盛觉得好奇心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开车去周琴的故乡问个究竟。 “她父母也真是,又没什么损失,人也没受伤,怎么就去报案了呢?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这么做也太没人情味了!”凌翔愤愤道。 “你有没有复印这些档案?” “复印了。”她说着从她那土里土气的牛仔布背包里拿出几张复印件交给伍东盛,“电话记录,周水的档案,还有她父母的报案记录都在里面。” “别忘了把舒文志的材料给我弄来。”伍东盛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说。 “这有点难,田队长看得很紧,我又怕他生气,不敢问他。不过不要紧,他现在带了个新警察,跟我关系挺好的。前天我挨骂后,他还给我话梅吃呢。他是上个月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凌翔喜滋滋地说。 “一个男人随身带着话梅,是不是有点娘娘腔?” 伍东盛不屑地说,随手把复印件放在抽屉里。 “什么娘娘腔,小郑很有男子气,身手也很好, 能同时打倒三个你。”凌翔露出仰慕的神情。 伍东盛看着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凌翔,我根本不需要跟他动手,就能叫他死, 而且死得很难看。” 凌翔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 “你真无聊,好好的干吗要跟小郑动手?你又不认识他。” 这倒也是。被她这么一说,伍东盛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周水最后打给舒文志的电话,是什么时候,除了打给他,还给谁打过?” “她给舒文志的电话是五点四十五分,电话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在这之前,她给洪缦云的女儿方其打过电话,打的是她的手机,时间是四点左右。在打给方其之前,她还有一个电话是打到洪缦云家里的。我在复印件上都勾好了,你自己看吧。”凌翔说到这儿,又看了看那堵墙,忽然低声说,“按理说, 我不应该把这些资料给你的,我是警察,这是违反规定的。” 老妻少夫的惨剧11 “凌翔,你不帮我,谁帮我?而且,我这也是在帮你,你不是想复职吗?” “伍东盛,你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可不想做一个不称职的警察。” “你以为你现在不是吗?哈哈哈。”伍东盛大笑。 凌翔生气地站起身,她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墙问他,“你为什么把我织的袜子挂在墙上?” “你给我织的是袜子吗?要命,我以为是靴子呢!”伍东盛笑着指指他的衣柜,“你去看看我放袜子的抽屉,放得下这双巨人袜吗?” “毛线多了,总不能浪费吧。”她跺着脚争辩道,“而且,我跟你说过我织得不好,是你自己硬要我织的。你说你妈过世后就没人给你织过东西,说得那么可怜。” “所以我现在给你的是最高礼遇,在我的墙上除了挂费雯丽的照片外,就是你的巨人袜了。”伍东盛望着墙上那双每只可以容纳他两只脚的蓝色大袜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暖意。他非常喜欢她在袜子上绣的那朵模样笨拙的红色小花,但是他不想说,只是问道,“你确定这真的是双袜子,不是靴子吗?” “我懒得理你!我找萍姐去了。”她气呼呼地开门出去。 “千万别帮她做菜!我不想在汤里吃到土豆皮!”伍东盛连忙跟在她身后大吼道。 7 这是一间面积不会超过15平方米的小房间,虽然地方不大,但地上铺着精致的波斯地毯,红色沙发上罩着薄薄的镂空纱巾,茶几上摆放着大束艳丽的香水百合绢花,就连小小的烟灰缸外面也包了一个带白色花边的真皮套子,伍东盛觉得这里处处体现着一种优雅、精致的女性情趣,不禁感叹,有钱人家的女子永远有闲心、有钱币在细节上下功夫。 为了调查舒文志的死亡状况。伍东盛和凌翔来到洪缦云别墅。在他们在别墅的小客厅里跟洪缦云女儿方其面谈。方其也是给《信使》周刊投稿的作者,所以跟伍东盛认识。 方其是个身材颀长、神情略带冷漠的冰美人,五官长得跟洪缦云有七分相似,只是骨架大了一轮。她的身高超过170公分,穿着一身驼色的职业套装,长长的头发滚着大波浪披在脑后,看上去就像个独当一面的大公司高管。 “真没想到你还是伍律师的儿子。”方其坐在沙发上,用清澈的目光打量着伍东盛,轻声说。 “我也没想到我父亲是洪女士的法律顾问。”伍东盛微笑着说,“只怪我平时跟他沟通太少,不过这大概也是时下年轻人的通病。” 方其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伍编辑,你说得对,这大概就叫代沟吧。” “非工作场合,你就叫我东盛吧。”伍东盛彬彬有礼地说。 “这样也好,随便些。那你就叫我方其吧。”方其微笑着说。 “好。”伍东盛点头。 “这位是……”方其看了一眼坐在伍东盛身边一直盯着她看的凌翔。 “我是……” 凌翔声音响亮,听上去像要宣布自己的警察身份。伍东盛吓了一跳,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她是我的女朋友凌翔。”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凌翔。 “你们真般配。”方其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伍东盛好像隐约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声叹息。 “方其,你知道周水吧。”伍东盛开始进入正题。 “周水?你是说你们刊物的作者?” “是的,她是我们刊物的专栏作者。”伍东盛说。 “我在周刊上看过她写的文章,文笔不错。怎么提起她,她怎么了?” “她失踪了。 伍东盛平静地答道。 “失踪?”方其很惊讶。 “周水最后使用她的手机是在5月7日晚上五点四十五分,我查到她5月7日下午四点左右给你打过电话,这个电话持续了七分半钟。”凌翔道。 方其警觉地扫了一眼凌翔,笑了笑道:“你对这事还真热心啊。” 有的人即使每分钟都在微笑,你还是会觉得她是块冰,方其就是这样的人。 “她在电话局工作,她又是周水的热心读者,所以也可以算是利用工作之便吧,顺便查了查。”伍东盛笑着打哈哈,随后道:“不过,看起来周水好像真的认识你,否则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你?也不像是打错了电话,因为七分半钟可以说不少话。”伍东盛说完便静静地注视着方其。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方其把目光移开了。 “5月7日下午四点,让我好好想想。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恐怕是……” 方其好像挺为难。 “那天是洪女士结婚周年纪念日后一天。”他提醒道。 方其的眼睛忽地一亮。“啊,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电话。”她犹豫不决地说,“那天我是接到过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哦?”伍东盛马上来了兴趣,心想她记性也不差嘛。 “你说的周水,应该是个年轻女人吧。我只看过她的文章,没见过她。”方其说道。 “对。她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嗯”打电话的女人好像是很年轻。”方其慢悠悠地说。 “她说了些什么? ” “让我想想”她首先问我,是不是方其。我说是的。我很奇怪,问她是谁,她说我们不认识。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她只想听听我的声音。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又问她有什么事,我觉得她这是在骚扰我。”方其耸了耸肩,马上严肃了起来,“我告诉她我一般不接陌生人的电话,如果她没什么事,我就挂了。那天我正在书房整理各专卖店的销售报表,等妈妈回来我得向她报告。妈妈喜欢听精确的汇报,我一般用数字来说明, 所以这样我就得做很多计算和分析,一般那时候我不喜欢被人打扰。她求我等一等,于是我又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是什么意思?”伍东盛问道。 “我也不明白。”方其略显无奈地一笑。 “你问她了吗? ” “问了,她没回答。” 老妻少夫的惨剧12 “然后呢?她还说什么?” “她说要送一份礼物给我。我说我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且我又不认识她,没做过什么需要她感谢的事。她说,礼物就放在你家底楼小客厅的花瓶里,也许你不知道它的意义,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它对你有多么重要的。对不起,我想不起原话了,但她大致就说了这些。” “她给了你什么礼物?”凌翔瞪圆眼睛,好奇地问道。 方其微微一笑:“一把钥匙。我不知道是哪儿的钥匙。” “那把钥匙还在吗?” “我随手一放,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方其好像看出了凌翔脸上明显的失望,像哄小孩似的说,“好吧,我找找,找到了,我给你看。” “是把什么样的钥匙?房门钥匙和保险箱钥匙在外形上有很大的区别。”伍东盛道。 “说不清,是把很普通的钥匙,不是房门钥匙,应该是把抽屉钥匙,很普通。”方其把手背放在嘴边,低声清了清喉咙。 “小客厅应该就是这里吧。”伍东盛问道。 “是的。” “钥匙是放在哪个花瓶里的?”伍东盛问道。 “就是那个。” 方其指了指窗台前的那个雕着梅花的白瓷花瓶。 伍东盛看了一眼那个花瓶,中等个头,地点在窗前。只要开着窗,外面的人可以轻易将钥匙扔在花瓶里。 “她在电话里还说了些什么?” “后来她就挂了。”方其淡淡地说。 “就是很单纯地说再见吗?还是……” 伍东盛又问。 “东盛,你真麻烦,让我想那么多,你以为我是电脑吗?”方其带着娇嗔的笑意抱怨道。 “擅长用数字分析销售报表的人,一般记忆力都很好。方其,我相信你只要稍微运用一下脑细胞,就能回想起来。”伍东盛不失时机地捧了一下对方,这一招马上见效了。 “好吧,我再好好想想,等我想起来再答复你吧。”方其一边说,一边望向窗外的庭院。伍东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对男女正向这幢房子走来,年轻女子手挽着男子的胳膊,两人好像在亲切地交谈着什么。他听到方其说,“那是我妹妹曾云杉和她的丈夫向冰。他们刚刚结婚一个多月。” 曾云杉是方其同母异父的妹妹。 “他们现在也住在这里吗? ”伍东盛问。 “不,他们结婚肝住在向冰家,只是每周来一两次看妈妈。”方其笑着说,“他们很恩爱吧?”她眼中含着笑意,声音里好像充满了羡慕。 “好像是的。”伍东盛回应道。 “云杉很爱向冰。虽然妈妈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但她最后还是嫁给了他。其实真的结婚了,妈妈也拿她没办法。”方其说。 伍东盛从方其的语气中又听出了一声叹息。她在羡慕妹妹的幸福吗?她有没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呢?难道年仅二十八岁的她要把自己全部的时间都奉献给事业?他正思索着,忽然听到凌翔在问方其。 “方其,你有没有男朋友?”虽然伍东盛觉得她问得鲁莽,但他也想听听方其的回答,于是推波助澜道:“凌翔,这还用问吗?方其是美女兼才女,而且还是大企业的女继承人,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她身后的追求者一定排成长龙了。” 方其淡淡一笑。 “东盛,你错了,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追求者。” 伍东盛还是有些吃惊。“你太谦虚了,一定是不想说。” “不,不是谦虚,我选择独身。”方其坦然道,“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妈妈毕生的心血——妙龄公司打理好。妈妈老了,虽然她很坚强,但她总有一天要退休的。” 伍东盛看着方其,心想,这是真心话吗?如此美丽的女人真的会心甘情愿把青春全部耗给事业吗?这种奉献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莫非这是洪缦云的希望?如果洪缦云真的对方其的奉献无动于衷,听之任之的话,那她可真是个非常自私的母亲。 伍东盛转换了话题。“今天还有谁会回来? ”他问方其。 “晓晨要回来,她是我大姐的女儿,在读私立高中。”方其的口吻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她是我妈妈的心头肉。现在在这个家里,我妈妈最宠她了。”她忽然站起身,“如果你没什么问题了,我得走了。在这个家里,关起房门谈太久会引起猜疑的。东盛,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我不想让人议论,更不想让我妈担心。” “当然。我明白。”他答道,说完拉起凌翔的手腕一起站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吃完晚饭再走吧,马上要开饭了。”方其说。 “我们要在这里吃晚饭吗? ”凌翔看着伍东盛问道。 “你们别拘束,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就在这时吃吧。”方其客气地说着走到门口,现在她的语气有点职业女性的味道了,“你们现在可以到大客厅去喝茶吃水果,我得去厨房照应一下。”看来她真的是这个家的大管家,伍东盛想。她正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说,“对了,我想起那天周水在电话里的结束语了,她说我的时间到了, 接着跟我说了再见,还祝我幸福。” 如果方其没记错的话,周水那天应该这么说的,“我的时间到了,再见,祝你幸福。”确实耐人寻味! “谢谢。”伍东盛一边回应方其,一边在想,时间到了,什么时间到了? 8 晚餐比预料的丰盛许多,中西合壁,不仅有葱油海蜇、红烧香菇面筋、炭烤五花肉、雪菜银鳄鱼、油焖黄鳝,还有新鲜的三文鱼片和口味独特的土豆鲜虾色拉。 伍东盛一看见那盘切得整整齐齐搁在冰块上的三文鱼片就食欲大增,可惜三文鱼片放在桌子的另一头,他一个客人想要尽情享用,恐怕不太方便。他正在为此遗憾的时候,方其很体贴地将三文鱼片送到他面前。 老妻少夫的惨剧13 “刚刚问了伍律师,知道你很爱吃生鱼片,所以特地到附近超市去买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她礼貌地朝他一笑,把盛放芥末酱的小碟子“笃”的一 声搁在他面前。 “谢谢。”伍东盛感激地说。 “你别客气,我们都不爱吃三文鱼。”方其说。 “专门为我准备的?”伍东盛问道。 “是的。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应该好好招待你。”方其说。 “谢谢了。”伍东盛笑着举起了筷子。 “方其,你真是善解人意。”他道。心想她真是热情周到,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他一边把生鱼片放入嘴里,一边别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凌翔,凌翔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方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连忙夹了两块炭烤五花肉放在凌翔的盘子里:“烤肉很香,你尝尝。” “哦,谢谢。”凌翔不自在地朝方其笑笑。 “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方其说。 伍东盛发现,方其在这里完全充当了女主人的角色。而此时,真正的女主人洪缦云却一直低头跟他的父亲窃窃私语。偶尔,她还会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桌上的其他人则都一言不发,神情漠然,懒懒地吃着。伍东盛想,不在饭桌上喧哗,可能是这个家的规矩吧。 曾云杉看着伍东盛和凌翔忽然开口了,“你们结婚时可以到这座别墅拍婚纱照,我的一些同学和朋友都到这里拍婚纱照呢。”说完她笑了笑。她的相貌很普通,略胖,跟她姐姐方其长得几乎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但她笑起来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里拍结婚照的确很适合。”伍东盛点头同意,他回头假模假样地问凌翔,“那我们以后要不就在这里拍结婚照? ” 凌翔只微微点点头。 伍东盛看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跟你闹着玩的,别太认真。” 凌翔眉毛一扬,假装没听见他说话。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米酒,要尝尝吗? ” 方其热情地指着桌上的一个大肚瓷瓶说。 “好啊,给我来一点。”凌翔笑着说。她 将半玻璃杯的米酒一饮而尽,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好好喝啊!” “听说喝米酒对关节好,我妈妈每天都要喝一杯。”曾云杉一边说,一边回头轻声问坐在她身边的向冰,“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 向冰摇了摇头。他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五官清秀,脸色却有些阴郁。 “真的很好喝,味道很甜,一点都不涩嘴。”凌翔对向冰说,像是米酒的推销员,方其连忙又给她倒了一 杯。 “我不喝酒。”向冰冷淡地说。 伍东盛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涣散,好像在想心事。 “其实一点都不像酒,像甜酒酿的汤。好甜。”凌翔感叹道。 “这酒后劲很大。”伍东盛轻声对她说。 凌翔不理他。 “你喝醉了,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他凑近她的耳朵威胁道。 “我好害怕啊! ”凌翔拍拍自己的胸回敬道。 方其却又给凌翔倒了满满一大杯米酒,伍东盛觉得方其有点莫名其妙,这酒后劲大,干吗一个劲地给凌翔倒? “谢谢你。”凌翔似乎也没想到方其会一再给她斟酒,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喜欢喝,就多喝点吧。”方其和蔼地说。 “是啊,阿姨又做了新的了,你就尽管喝吧,喝完了,反正有男朋友送你回家。”曾云杉笑着说,她望着伍东盛问道,“听说你是《信使》周刊的编辑?” “对,我负责旅游版面。” “原来你负责旅游版面! ” 她兴奋地笑着回头看看她的丈夫,“跟你的工作还有点关联呢。” 向冰把涣散的目光洒在伍东盛脸上。“我现在是旅游公司的计划调度,我们算是同行不同业。” “向冰以前自己开过旅游公司,很成功,不过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只好关掉了,真可惜。”曾云杉温柔地说。 伍东盛觉得无论她的眼神、动作,还是她的字字句句中都浸透了对向冰的柔情,但后者却反应冷淡,用凌翔的话说,是个冷血动物。 这时候,洪缦云忽然提高声音道:“其亮,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会儿可真不能比, 创业失败就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其实说到底还是能力和意志力不够。你说对吗?” 她的声音不高,但很明显是在奚落向冰。 “好了,缦云,年轻人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伍其亮不动声色地劝道。 “呵呵,是啊,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 洪缦云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 向冰不说话,自顾自低头喝着茶,但曾云杉却气红了脸,看她脸上的表情,伍东盛本来以为她要大爆发了,谁知道,她只是很克制低声顶了一句:“妈,各人情况不同。” “可是我觉得,云杉,阿姨说的也有道理,阿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看人看事都要比你清楚。”一个又细又尖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从伍东盛旁边冒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方其同父异母的大姐方柔枝。方柔枝人如 其名,看上去就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柳枝,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显出异乎寻常的精明。 “哼!你一个下岗女工懂得什么叫作创业的艰辛。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曾云杉毫不客气地回敬方柔枝。 “云杉!”方其轻喝了一声。 曾云杉不服气地瞥了一眼方其,不说话了。 “没关系,没关系。”方柔枝讪讪地笑着说。 “嗯,大姐是该有这样的度量才行。”洪缦云声音软绵绵地说,伍东盛注意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她好像在欣赏方柔枝脸上那遭遇打击后的尴尬表情。接着,她把头偏向伍东盛。 “东盛,你今天来,我很高兴,其实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当时十岁。”她温柔地说。 “是吗? ” 伍东盛十分意外。 老妻少夫的惨剧14 “那时候你妈妈还活着,她是个大方漂亮的女人,温柔识大体。”洪缦云轻轻叹了口 气,“我知道你爸有个宝贝儿子,可我平时很少去你家,那次也是偶然路过。东盛,你那时候只比这桌子高一点,小不点一个。” 洪缦云饶有兴趣地回忆着往事,“我们初次见面,你还帮我找到了我掉在外面的发卡,我要给你十块钱奖励,猜猜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伍东盛茫然地摇摇头,他对此毫无印象。 “你报了个银行账号,说这是你的私人账户,让我把钱存进去,你还说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打电话给我。”洪缦云说到这儿,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么精明的小孩呢。那时候你才十岁。我向你爸 爸提出,要把你过继给我当儿子,可你爸不同意,他真小气。” 还有这种事?伍东盛看看父亲。 “没错,是有这事。”伍其亮又对洪缦云说,“缦云,这些陈年旧事就别再提了。” “我也不想提,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看见东盛就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事。”洪缦云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伤感。 “妈又来了。”曾云杉嘀咕了一句。 “外婆又想小舅舅了吧?”方晓晨插了一句,她的声音甜甜的,但听在耳朵里特别尖锐。 方其仿佛受了什么打击,她站起身,脸色苍白地说:“我去厨房看看。”说着便匆匆离去。 方晓晨的小舅舅是谁?方其的弟弟?他们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伍东盛听得一头雾水。 “妈,不要老提那件事了好不好?! ”曾云杉不满地皱起眉头。 “今天看到东盛,我只是发发感慨而已。” 洪缦云幽幽地说。 “哼,算了吧,您就是想折磨人! ”曾云杉冷哼了一声。 洪缦云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冷光,“今天有客人在,你应该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不是跟穷人接触多了,连怎么说话都不懂了? ” “妈,公益事业不仅仅是帮助穷人。我们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 ”曾云杉反驳道。 “哦,真伟大。”洪缦云讥讽道。 “我觉得小阿姨自从工作后,就变得越来越凶了。”方晓晨嘻嘻笑着插嘴道,“她看不惯我们这里所有的人。” 伍东盛感觉这个十六岁的女中学生比她母亲方柔枝更懂得挑拨和攻击的艺术,她现在明显是在挑起一场纷争。 “你这小寄生虫越来越像你妈了,每天除了要钱,就是挑拨是非。”曾云杉冷哼了一声。 “云杉,晓晨是你外甥女。”洪缦云冷若冰霜地说,“我也觉得你自从结婚后,变得越来越没教养,越来越没人情味了。” 结婚两个字,立刻把曾云杉的情绪推到了至高点。“妈,我不攻击你的婚姻,也请你不要攻击我的婚姻,好吗?! ” 洪缦云冷冷地注视着女儿。 两人都不说话,伍东盛觉得饭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很尴尬。 此时,让伍东盛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凌翔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别吵了,还是听我说吧。”凌翔一本正经地说,伍东盛想阻止她,但来不及了,她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查到,周水在失踪前,曾经打过这个家的固定电话,请问有谁接到过吗?具体时间应该是,”她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5月7日下午三点半左右。先说明一下,她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舒文志的。她可能认识舒 文志。” 伍东盛没想到,她会在这当口突然提这个问题。不过,很难说她是不是选错了时机。因为伍东盛饶有兴趣地发现,母女吵架的尴尬场面立刻画上句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凌翔身上。 “请问,那个,那个人叫什么?” 曾云杉问道。 “周水,周总理的周,水流的水。”凌翔答道。 “哈,查得那么仔细,阿姨是警察吗?”方晓晨问道。小姑娘说话很能切中要害。 伍东盛连忙代替凌翔回答:“她在电话局工作。周水是我的一个专栏作者,她最近失踪了,所以她只是顺便查查。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她怎么会给这个家打电话,而且,这个电话好像持续了……多久?”他问凌翔,正好看见她在喝米酒,他立刻把她嘴边的杯子夺过来,放在桌上,忍着火气,柔声对她说:“亲爱的,等会儿再喝。” 凌翔低下头翻翻小本子。“电话持续了两分二十秒。”她答道,接着对伍东盛说,“米酒很好喝,你也应该喝点。” 伍东盛发现凌翔的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好,喝了那么多米酒竟然脸色没变,说话口齿也很清晰。 “哈,她好像很喜欢喝米酒,还有一些等会儿让你带回去吧。”洪缦云笑道。 “谢谢,不必了。”伍东盛连忙说。 凌翔随后问道,“你们谁接过这个电话? ”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你是说,那个人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舒文志的? ”曾云杉尖锐地问道。 “是的。”凌翔答道。 曾云杉冷笑一声,说:“舒文志的事,只有我妈知道。” 伍其亮咳嗽了一声。“云杉, ” 他沉稳地说,“不管你对你母亲的婚姻有什么看法,舒文志毕竟是你的家人,也是你母亲的丈夫。现在你的家人发生了不幸的事,希望你能多点体谅。” “算了,其亮,现在的孩子多半没良心。”洪缦云冷冷地说。 曾云杉撇嘴道:“我反正没接到这电话。那天我跟向冰都不在,我们出去买东西了。是吧,向冰。” “是的。”向冰像木偶一样回答。 “也许大姐知道,要不就是玉芳阿姨接的,她们两个整天都在。”曾云杉说。 “我不知道,都那么久的事了。”方柔枝小声说,她的脸色阴云密布。 “我也没接到,我去同学家玩了。”方晓晨吃着色拉,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也可能周水是想找某个人,她打电话来,只是问某个人在不在。当然,也可能是故意打电话来骂某人,或警告什么话。” 伍东盛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方柔枝一脸阴郁,曾云杉有些幸灾乐祸,方晓晨 好奇,洪缦云淡然。 一阵沉默。 老妻少夫的惨剧15 “如果是那样,我倒是接过这么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洪缦云开口道。 “啊。”凌翔轻轻叫了一声。 伍东盛注视着洪缦云,觉得她是个有胆识的女人。 “我正好要出门,来了个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问我这里是不是洪缦云家,听上去不太有礼貌。”洪缦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诙谐,“我说是的,你有什么事。她问我方其在家吗?我说在,她就挂电话了。在挂电话 的时候,她还骂了一句什么话,我不记得了。我想可能是方其的朋友,所以没太在意。” 这时候,方其心事重重地从厨房走了回来。 “她后来打电话给你过吗,方其? ” 她一坐下,洪缦云就问她。 “没有。”方其茫然地说。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洪缦云微笑地对伍东盛说道。 很奇怪,洪缦云没有提起周水给舒文志打的那最后 一个电话,她甚至没表现出应该有的好奇心,也许现在场合不对?伍东盛想,也许洪缦云以后会通过父亲去专门调查这个电话的详情。 “你能肯定是那天吗? ”凌翔问洪缦云。 “我记不清了,但应该是那天。”洪缦云慢悠悠地说,“小舒那天一早去香港了,所以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洪缦云说罢,略带伤感地叹了口气。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表情木讷的向冰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大笑。 “哈哈哈哈。”向冰用手撑着头,像个疯子般笑出了眼泪。 伍东盛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向冰,你怎么啦? ”曾云杉担忧地问他。 但向冰没回答她,只顾摇头笑。 洪缦云把餐巾扔在桌上,狠狠地瞪了向冰一眼。 晚餐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伍东盛和父亲分车回去,他必须把凌翔送回家。他本来担心凌翔喝醉后会吐在他车上,但显然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凌翔丝毫没显出醉意。一上车,她就立刻掏出她的小本子辛勤地记录起来。 “你在记什么? ”他把车灯调亮了些。 “我要把她们的话都记下来,不然就忘了。”她说。 “你头不晕吗? ”他问她。 她摇了摇头,飞快地在小本子上记着,伍东盛很想告诉她,他早就用录音笔录下了所有的对话,但看她记得那么起劲,他不忍心败坏她的兴致。过了一会儿,她记完了,把小本子塞进她的小布包,又从里面掏出另 一本小本子来。伍东盛认识这个绿色小本子,那是凌翔的小账本。凌翔规定自己每天的开销不得超出三十元, 所以她每天都记账。每次看到她在那里认真地记“油条2元,方便面3元,修鞋2元”,伍东盛觉得很有趣。 “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他问她。 “等一下,我算算。” 她嘀咕了一阵后,回答他,“我花了三十二块。嘿嘿,今天又看见那个没腿的人了,我给了他两块钱,所以超支了。不过想想人家连腿都没有,我给他两块钱算得了什么。 ” “你这么精打细算,是在存嫁妆吗?存多少了? ”他笑着揶揄说。 “不告诉你。”她笑着收起了小本。 9 回到家中,伍东盛又同父亲聊起了洪缦云家的事。父亲给洪缦云当了多年的法律顾问,对她家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父亲说:“十来岁时,一次闹着玩,方其一不小心,将同母异父的弟弟曾云飞从滑梯上推了下来,结果曾云飞不慎摔死了。洪缦云为此难过得要命,她结了几次婚,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伍东盛心里想:怪不得方其现在这么卖力帮助母亲操持公司事务和家务,她是在赎罪吗?为弟弟的死赎罪?为了弥补当年的过失,她愿意用一生来偿还。可即使真的这么做了,洪缦云就能原谅她吗?中年得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可以想象洪缦云当年有多伤心。她会因为女儿的赎罪就放下一切痛苦吗?她会将心比心地感觉到女儿心中的痛苦,并大度地原谅她吗?她会吗?从昨天晚餐的情形看,应该不会。伍东盛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方其在如此压抑的家庭氛围中怎么生活的,她的生命力真强。他为她感到心痛。 “那么后来呢?我是说曾宏跟洪缦云。”伍东盛努力把思绪从方其的噩梦里拉出来。 “曾宏是8年前死的。”伍其亮说,“一天深夜,他去客厅接电话,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儿子曾云飞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自从曾云飞死后,他情绪一直不佳,开始酗酒。而且他还喜欢喝白酒。他常要喝点酒才能入睡。警方后来发现他体内酒精成分很高。” “也是意外死亡。”伍东盛评论道,“他们家的意外死亡比例可真高。” 伍其亮笑了笑,没说话。 “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洪缦云一直都是嫁给年龄比自己大的男人,她怎么会忽然找一个比她小二十几岁的男人结婚?难道是为了满足欲望?”伍东盛尖锐地问道。 伍其亮笑起来。 “伍律师,你笑得很阴险。”伍东盛带点嘲讽地说。 “嗯,呵呵呵。“伍其亮继续笑。 “回答问题好不好,洪缦云怎么会想到结这个婚?难道想当武则天?” “别瞎想,洪缦云对性没兴趣,她自己也承认她早过了对此感兴趣的年龄。她跟舒文志一直都是分床睡的。” “你连这都知道,说明你曾经到过她的卧室。”伍东盛又脱口而出。看看父亲不出声,伍东盛又问,“洪缦云为什么要跟舒文志结婚?” “其实,她结这个婚一开始有很大成分是为了跟女儿们赌气。”伍其亮笑着说,“有一年她生日,她的女儿们竟然没有一个记得,于是她一怒之下,就宣布要结婚。” “她们怎么会忘记?至少方其应该记得吧,她那么在乎洪缦云。还有方柔枝,她明显一直在讨好她的继母。”伍东盛说。 “方其那时间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老夫少妻的惨剧16 “私奔?这么说,她也曾经想逃离这个家。” “那男人是妙龄公司下属分公司的一个推销员,长得挺帅,我也见过,方其很想嫁给他,但洪缦云反对这门婚事,说那个男人是个骗子。一天早晨,方其给洪缦云留了张字条就走了。结果那个男人骗了方其的存款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月后,我接到方其的求助电话,她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没钱付房租。我帮她付清了房租,又把她的情况告诉了洪缦云,最后是洪缦云亲自接她回来的,一句话都没责备她。” 虽然一句都没责备,但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心想逃离那个家的方其,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而且自己挑中的那个男人的品行还不幸被母亲言中,其内心的挫败感一定无法形容吧。 “那么方柔枝呢?”伍东盛不忍心多想方其的心境,于是又问道。 “她那时候在住院,胆囊炎。” “她怎么会带着女儿住在洪缦云这里?”伍东盛感觉方柔枝虽然看上去很软弱,但实际上是个擅长察言观色和挑拨离间的女人。 “她本来跟洪缦云是没什么关系的,她是父亲和前妻生下的女儿。但后来她生病下岗,老公又出了事,孩子又要上学,巨大的生活压力使她走投无路,最后她只能来投奔洪缦云。” “她老公出什么事了?” “跟人打架斗殴,把人刺死后逃走了。五年了,至今没任何消息。” “方柔枝就方晓晨一个女儿?怎么随她姓?” “老公出事后改的姓。”伍其亮瞄了他一眼,“你问得那么详细干吗?” “那么,方柔枝跟洪缦云的关系怎么样?” “她得靠洪缦云生活,她的医药费和方晓晨的学费都是洪缦云在付,她当然事事讨好洪缦云。” “我听说洪缦云很宠方晓晨。” “晓晨很有绘画天分,她的画曾经在市里得过一等奖,这让洪缦云很欣慰,她想把这女孩培养成画家,所以对她难免有些纵容。”伍其亮说。 “方晓晨又为什么没给外婆庆祝生日?” “说是学校有事。” “那么曾云杉呢?” “去参加一个公益活动了,她一直很热衷公益,经常要洪缦云捐款,所以两人为此经常吵架,上次你也看到了。她那天没去给洪缦云庆祝生日,可能是故意的,她喜欢跟她妈对着干。” “不过吵归吵,我觉得比起方其来,洪缦云还是更喜欢曾云杉。”伍东盛谈了自己的看法。 “有些事是无法忘记的,这也怨不得洪缦云,至少她给了方其很好的生活。”伍其亮道。 那样的生活算好吗?伍东盛想到方其的处境,禁不住为其难过。 “所以就因为没人给她过生日,她就准备另外找个关心自己的人,是不是?” “她纯粹是为了赌气,或者说是恶作剧。结果就找了舒文志。”伍律师笑道。 “她是在哪儿碰到舒文志的?” “在一个时装发布会上,两人跳了舞。从那以后,就有了来往,没多久就结婚了。” “舒文志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是一家舞蹈学校的老师。” “以前呢?” “他对自己以前的事讳莫如深,但是我还是查到,他从师范大学毕业后曾经在第十五中学当过语文老师。但他在那所中学只待了三年就辞职了,辞职后就再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据他自己跟洪缦云说,他什么都干过。” “舒文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结过婚吗?” “他结过婚,但婚姻只维持了两三年。从外表上看,他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像个谦谦君子。我跟他聊过一次,印象不坏,他看过很多书,并不是个脑袋空空的舞男,他甚至知道很多名着。他对我说,洪缦云需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可以跟她交谈的人,一个愿意听她说话,并且听得懂的人。”伍其亮的脸上现出深思的表情,“他跟洪缦云结婚并不是因为洪缦云的财产,而是因为他品味独特。” “不管是不是舒文志品味独特,跟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人结婚,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洪缦云那么精明的女人,怎么会如此轻率?” “我当时也劝过洪缦云,但她说,她已经到了无所顾忌的年纪,她有资格做一些出格的事。” 无所顾忌,真洒脱!我喜欢。伍东盛心里暗赞道。 “洪缦云对舒文志看得紧吗?” “她从不管他。” “他们结婚后,舒文志就不上班了吧,那他平时的开销从哪儿来?洪缦云给他零花钱?” “洪缦云每月大概给他五千元。” “洪缦云对舒文志怎么样?她……爱他吗?” “她当然……很爱他。”伍其亮笑嘻嘻地盯着他看,“她对舒文志很好,无论舒文志跟这个家的谁发生争执,她都会站在舒文志这边。这让她的女儿们对舒文志非常不满,他很快就成了这个家的众矢之的。舒文志脾气很好,别人对他冷嘲热讽,他大部分时候都假装没听见,或者打哈哈,其实对女人而言,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说到这儿,伍其亮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伍东盛立刻猜出了父亲奸笑的原因。“是啊,舒文志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又曾生活在女人堆里。他是不是向谁献殷勤了?还是哪个女人对他暗送秋波?”伍东盛认为绝对不可能是方其,方其应该不会那么大胆,而且她很爱母亲,剩下的就只有方柔枝、曾云杉和方晓晨了。 伍其亮神秘地一笑:“这个不好说。我不能说没根据的话。” “我们是父子,你就不能跟我说点没根据的猜想?” “抱歉,你我现在立场不同,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伍其亮将烟头掐灭。 “再说点吧。”伍东盛恳求道,“舒文志跟谁的关系最差?又跟谁最好?” “无可奉告。”伍其亮摊摊手。 “喂,你我可是父子。”伍东盛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17 “平时是的,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像是凌翔附身。我还是躲远点吧。”伍其亮呵呵笑道。 这时候,伍东盛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短消息,他心头一喜,会不会是凌翔?但他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短消息的内容是:“我看到你登的寻人启事了,我认识那个女人。“ 10 尼娜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六月天气,她穿着超短裙和小皮靴,小小的脸上浓妆艳抹,虽然打扮得妖娆成熟,但伍东盛觉得,她不过是个套着大人衣服的小姑娘,他甚至怀疑她是否满了十八岁。 “嘿!”她风风火火地走到他面前,朝他昂了昂下巴,算是打招呼。 “你好,尼娜是吧,请坐。”伍东盛客气地说。通过电话后,他们约好在茶室见。 她大摇大摆地在他对面坐下,从亮闪闪的红色小皮包里掏出一包摩尔香烟,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点上了。伍东盛微微皱了皱眉,他讨厌烟味,更讨厌女人吸烟。 “我们从哪儿说起?”她的语调又急又冲。 “你说你认识寻人启事上的那个女人?”伍东盛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不就是丽丽周喽?”尼娜像鸭子一样嘎地叫出声来。 “丽丽周?”又多了一个新名字,伍东盛想,“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望春路知道吧?”尼娜又昂了昂下巴,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我知道,在城北区的北边,跟城西区交界的地方。”伍东盛对那里隐约有点印象。 “对,就那儿。”她漠然地点了点头,“望春路上有家‘月升夜总会’,我跟丽丽一起在那里唱歌。她唱老歌,我唱新歌。” 月升夜总会?伍东盛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月升夜总会的‘月升’,是不是这么写?”伍东盛掏出掌上电脑,快速在上面写了“月升”两个字,递给尼娜看。 “嗯,嗯,就这么写。哇,你这玩意儿好炫哪!”尼娜拿着伍东盛的最新款掌上电脑,左看右看,发出一声赞叹,脸上终于露出符合她年龄特征的表情。 “她在你们那边唱歌的时候就叫丽丽周?”他任她把玩那个掌上电脑。 “对,她专门唱邓丽君的老歌。”尼娜艳羡地盯着那台掌上电脑看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伍东盛。 “她唱得怎么样?” “还不错。老男人老女人喜欢她。”尼娜笑了笑,有些不屑一顾。 “像你们这样的除了在夜总会演出,还会上别的地方演出吗?” “有人来请就去喽。” “那么像周水,噢不对,像丽丽周这样的,会不会去参加别的演出?” “经常去。像什么新年会、联欢会,她把旗袍一穿,再唱邓丽君的老歌,把那些老男人迷死了。” “有没有比较高级的场合让她去?比如什么时装发布会。” “有。我记得她参加过一个什么老上海的什么记忆发布会,人家是专门做旗袍的。那次还是我跟她一起去的,她唱四首,我唱两首,操!她得了两千,我就得了三百!什么屁公司!”尼娜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 “是不是妙龄公司的‘上海的香艳记忆’?” “不记得了,谁有空记这种名字。我唱歌,他给钱,我们两清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吧。” “去年四月份。那时候丽丽才来月升没多久。” “那丽丽的出场费一般是多少?我是指在除了月升以外别的地方演出。” “大概演一次一千块左右。有时候多点。”尼娜尚未发育完全的小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一边抽烟,一边斜睨着伍东盛,问道,“帅哥,问个问题,你干吗要找她?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好朋友。”伍东盛诚恳地说。 “好朋友?有多好。”尼娜忽闪着她的假睫毛,饶有兴趣地仔细打量伍东盛。 “很好的好朋友。”伍东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于是问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应该也是她的朋友吧。” 尼娜猛力吸烟,随后用蛮横的口气继续问道:“你跟她好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可真是直接又鲁莽,很像凌翔的风格,伍东盛想。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他问道。 她不说话。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意识到,也许周水离开时,留下了什么尾巴,比如把什么东西落在别人这儿了,或者别人的什么东西落在了她那儿,再比如,借了钱没还…… “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好吧,是你问我的,”她仿佛就在等他这么问,“她前前后后欠了我八百多块钱,本来说好‘五一’长假一过就一起还的,可谁知道她连屁都不放就溜了,连上班都没来,给她打电话都是关机。你是她的朋友……你说该怎么办呢?”尼娜翘起二郎腿,抖着身子,用要他好看的眼神注视着他。 果然是欠债没还。唱歌的收入应该不低啊。周水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呢?不管怎么样,看来今天不付清这笔欠款,她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多少?我替她还。”伍东盛爽快地掏出钱包。 尼娜马上露出笑容。 “八百五,噢,不对,还有上次的晚饭,一共是……八百九十五。”她说着,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钱包。 “看来你们歌厅的收入也不怎么样嘛,周水一个月挣多少?”他一边问,一边从钱包里数了九张百元大钞给她。忽然想到,如果凌翔知道自己今天这么大方地替周水还债,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呢,好吧,今天我学学你,凌翔,我也记回账。 “是不多。”他听到尼娜在回他的话,现在她的口气缓和多了,“好的时候过万,差的时候就几千。如果别的什么都不做的话,就这些。”尼娜低头点着钱。 别的什么都不做的话?伍东盛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丽丽有没有做些别的事?”看她收好钱,他若无其事地又问。 老妻少夫的惨剧18 “她一开始也跟客人出去,不过前几个月,好像突然转性了,一唱完就走。”尼娜向他递了个老于世故的眼神。 “她有男朋友了吗?” “不晓得。她没说起过,不过她花钱很凶,又没见她买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见她吸粉,所以我们猜她养了个小白脸。”尼娜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花钱贴小男人最傻了。喂,你在干什么?” “我在记账。“伍东盛说,“记好了,以后好向丽丽要债啊。” “你们两个倒真像,丽丽也有个本子,我看她尽记些莫名其妙的数字。”尼娜耸耸肩。 “是吗?”伍东盛心中一动,“她都记些什么?” “我看她一边看书,一边在本子上记些东西,谁知道她记什么?她有时候神经兮兮的,跟我们不是很合得来。不过人倒还算爽快。”尼娜评判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尼娜把烟掐灭在烟缸里,从小红皮包里掏出一个钱包,“我找你零钱。“ “不必了,到时候我向她要。”他笑容可掬地说。 “你够朋友!”尼娜笑出来,亲昵地拍拍他的肩,把钱包又放了回去,接着她拿了个粉红色的小化妆包丢给他。 “这个也是她的,你见到她后顺便还给她吧。”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伍东盛看见那个小化妆包,不禁露出微笑。尼娜专注地盯了他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喂,帅哥,你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你应该不是她的那个……” 拜托,请别侮辱我!伍东盛听出她后半句的意思,冷冷地说:“尼娜,我是杂志社的编辑,你说的丽丽一直在为我们杂志写稿子。就是《信使》周刊。” “你说丽丽一直在给你们写,写文章?”尼娜大为吃惊,“怪不得她老是拿着你们的那个杂志左看右看的。” “她写了有一阵儿了。我们是朋友。我现在一直在找她,因为自从‘五一’过后,她就没音讯了,稿子也没交。”伍东盛不知道他说这些对方是否能听懂,因为尼娜看他的眼神明显很困惑,于是他决定问个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她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夜总会的?” “去年年初,元旦过后她来的。”尼娜回答得很快。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过去的事?”伍东盛拉开化妆包,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尼娜应该早就看过化妆包里的东西了,所以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只是说她曾经在外地的小舞厅唱过歌。”尼娜笑了笑,“其实看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以前在别的地方干过,她很有经验。” 化妆包里的东西有点脏,伍东盛伸展了一下手指,努力克服自己的洁癖,一一拨弄着从化妆包倒出来的各类小玩意儿,两支口红、一盒眼影、一盒腮红、一副假睫毛、一个粉饼、一支圆珠笔、半包餐巾纸、一些瓜子壳,最后是,一把钥匙。所有的东西都污迹斑斑,让伍东盛难以下手。周水可真是个邋遢的人。 “这是哪儿的钥匙?”他问她。 “当然是房门钥匙喽。她平时总在化妆包里放一把房门钥匙。” “钥匙可真脏啊!”他叹了一句。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嘛,你看这化妆包,肯定从来没洗过。”尼娜讪笑。 钥匙上面油乎乎的,伍东盛皱了皱眉,取了张餐巾纸将它包上才放了回去。 “她家在哪儿,你知道吗?”他问道。 “不知道。”尼娜说着又给自己点了支烟,她抽烟的姿态倒是不难看。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什么时候?”伍东盛尽量使自己的语调不像个警察。 “大概是5月5日晚上。”她打了个哈欠。 “丽丽有没有特别提起过某个人或某件事?” “你想问什么?”尼娜好像觉得这问题挺可笑的。 “比如,她有没有特别提起过某个男人或女人?” “不知道,没注意。”尼娜一脸茫然。 “她有没有提到过洪缦云,妙龄,或者舒文志这些名字?”伍东盛进一步启发道。 尼娜想了一会儿,说:“那个什么洪缦云的,好像听她提过。” “洪缦云跟她的老公舒文志相差二十一岁,这件事媒体曾经大肆报道过。” 尼娜的眼睛一亮:“啊!原来是他们呀,这我知道。她的确提过,她那时候拿了份报纸在那里看,我凑了上去。我当时还说那男人这么英俊却找了个老女人,肯定是为了那女人的钱,要是那女人是个穷光蛋,看那男人要不要她。” “丽丽怎么说?” “她说肯定是那女人太不要脸,死缠着那男的,否则好好的男人怎么会跟个老女人结婚?她好像很同情那个男的。她看见帅一点的男人就容易犯花痴。” “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那照片拍得很好,把两人的神韵都拍出来了。她说让她拍拍不出这样的。”尼娜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帅哥,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快问,我约了人。” “最后一个问题,她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或者特点吗?”伍东盛问道,虽然这问题不像是朋友应该问的,但是相信拿了钱的尼娜不会介意这个。 果然,尼娜很爽快地回答:“她喜欢数数。她都能告诉我,我一天抽过几口烟,怪女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她有这个特点的?”伍东盛盯着她问道。 “就是那个香艳记忆的晚会。她说她看到一个男人朝一个女人瞄了5眼,那个女人瞄了那个男人8眼,哈哈,真好笑。她还给他们数纽扣和女人脖子里的珍珠颗数,真是无聊!那两个人好像后来一起跳舞了,反正我是没注意。丽丽说那个男人用手指在那个女人的背上写了很多字,让那个女人猜,她说其中五个是,‘我假装君子’,那个女的好像笑了几次,丽丽还数她笑的次数。她脑子肯定有病,要不怎么会特意去记这些?哎呀,哎呀,我不记得了,你不要问我了……我哪有这闲工夫老是注意丽丽干什么,告诉你,反正她就是个怪女人!看她的样子,以前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都是出来混的。你别看我年纪不大,我见的人多了,我身边也有这种人,她以前干过什么,我一看就知道了。哼!” 老妻少夫的惨剧19 尼娜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你觉得她以前干过什么?” “唱歌能赚多少钱?我不说了,你自己去猜吧。”尼娜厌烦地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 伍东盛也站了起来,他又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元给她。 “你想到什么给我打电话好吗?谢谢你花时间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的时间非常宝贵。”他微笑地说。 “哈哈,你真是个好人……我收回刚刚的话。”看到钱,她立刻眉开眼笑,并立刻接过钞票,把它塞进了小包,“好,我回去再想想,如果想到什么,就给你打电话。放心吧,我尼娜说话向来算数的。”她亲昵地拍拍他的肩,同时职业化地给了他一个飞吻,便急匆匆地抓起她的小皮包转身离去。 伍东盛看见她匆匆出了茶室,向对面马路一辆轿车跑去。难道周水过的也是这种生活? 月升夜总会主营歌舞表演,从资料上看,自开张以来没出现过什么特别严重的违法行为,不过任何夜总会都免不了会扯上点风月,月升自然也不例外。周水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唱歌,或者说工作。 但伍东盛现在感兴趣的不是她在夜总会的工作,他相信用假名唱歌、隐瞒自己的住处、平时很少跟同事交流的她应该不会在夜总会留下太多的痕迹。他感兴趣的是那把钥匙。 照尼娜的说法,那应该是周水住处的房门钥匙。 他上次跟凌翔一起环绕周刊大楼,沿周水所说的路线走了一遍。 根据他的记忆,周水第一次跟他见面说的是,“我乘了5站路,走过4个拐角,过了2条横马路”。所以,那天他跟凌翔两人花了近两个小时来做这个实验。 他很庆幸穿过2条横马路,又转了4个拐角的4个地方,有公共汽车站的只有两处,而且公交线路很少。甲车站上,只有一部公交车,54路,乙车站上有两部,64路和112路。他们看了公交车牌,作了一个总结,符合周水所说条件的只可能是,西林路,学院路和望春路。现在望春路是唯一的交接点。 当初周水告诉他的地址是,月升路254号。那么,她会不会是把两个地址混为一谈了。也就是说,把她工作的地点和她家的住址混在了一起?这也算是一种不彻底的伪装吧,用她的话说是“一半对一半”,半真半假。 11 伍东盛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但他决定试着找一找。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凌翔。 “你在哪儿?”凌翔的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我在望春路。你在哪儿?有事吗?” “舒文志的复印件小郑给我弄到了,我拿来给你。” 望春路竟然没有254号。 伍东盛沿着望春路寻找,却发现因为施工的原因,望春路从240号起就断了号。 如果不是望春路254号,那么这个254又代表什么呢?难道是25号4楼。或者是2号54室?似乎前一种猜测可能性更大。但可惜,他走了一遍,发现25号是一家杂货店,2号是家便利店,两家店都是平房,楼上没有可出租的房子。 难道是猜错了? 对了,钥匙!如果这把钥匙真的是周水住处的房门钥匙,那么上面的油污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他把那把钥匙掏出来,忍着厌恶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像有股臭烘烘的阴沟的味道,再看看上面的油污。他判断,这把钥匙很可能曾经掉到一条小沟渠或一个污水潭中,而这条小沟渠有可能是在某家饭店门前或门后,因为经年累月接受饭店倒出来的污水,所以变得又臭又油又污浊。那么,这把钥匙是怎么掉进那里的呢?应该是掏钥匙的时候不慎掉进去的。那么又怎么会在饭店附近掏钥匙呢?最大的可能,她的住处就在饭店附近。 他决定去找找这条路上的饭店。 望春路并不长,门牌号到240号就结束了。在这条还算繁华的小路上,共有两家大饭店和十二家小饮食店。大饭店门口都打理得挺干净,没有小阴沟或水潭,显然,大饭店并没有在店门口倒垃圾的习惯,但是小饭店就不一样了,几乎家家门口都有一片污浊的水迹。伍东盛走了一圈,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住了,吸引他的不是这家店的门牌,而是这家店的店名,“菜饭二五四专卖。” 二五四,单从数字上来说,好像是对上了。伍东盛走了上去。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小姐!”他招呼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服务员。 “啥事儿?”女服务员正在切青菜,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请问你们这店名,‘菜饭二五四’是什么意思?”他笑容可掬地问道。 “外面不是写着吗?!”女服务员有点不耐烦。 他走到店门外一看,果然店门口贴着一张黄颜色的广告,上面是这么写的: 二元 菜饭一碗 四元 菜饭一碗 土豆汤一碗 五元 菜饭一碗 小排黄豆汤一碗 的确是契合了“254”这三个数字,但是为什么不是“245”呢,这样不是更符合广告上的排列顺序? “请问,为什么不是‘菜饭二四五’?写倒了吧?”伍东盛问道。 “你这人真啰唆。”小服务员皱起了眉头。 “这位小姐人长得漂亮,心肠肯定也很好吧。”他拍起了对方的马屁。 “我不知道怎么说啊。”被恭维一番后,女服务员的脸色马上好了很多。 “是不是你们老板有什么秘密在里面,不让你们说?” “有啥秘密啊?你这客人……”女服务员脸上的表情显示,她认为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 “那是为什么?肯定有原因吧。”伍东盛不怕被人认为自己无聊,尤其是一个卖菜饭的女服务员。 “没啥原因,‘菜饭二五四’这名字是楼上的小姐起的,她说这么念顺口,我们老板就听她的了。反正倒过来倒过去都一样。”小服务员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楼上的小姐,是不是姓周?”伍东盛问道。 老妻少夫的惨剧20 “你怎么知道?她叫周丽丽,在那边夜总会唱歌。”小服务员说。 终于找到了!伍东盛长舒了一口气,月升路254号原来是这么回事。周水,我终于逮住你了! “她在吗?” “不在。出门去了。你认识她?“服务员满怀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她给了我房门钥匙,我要去她的房间拿东西,往哪儿走?”伍东盛觉得没必要跟女服务员解释太多,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周水的房间了。 服务员倒也不在意,她指指身后不远处的一道门:“从后面的楼梯上去就是。” “对了,你们老板在吗?” “他等会儿就来。”小服务员答道,忽然又问道,“你真是周丽丽的朋友?” “是啊。” “怪啊,她说没人知道她住这里啊。“ “我是唯一知道她住址的朋友。我们是好朋友。”伍东盛微微一笑。 掀开一层油腻腻的白色布帘,伍东盛沿着阴暗的走道拾级而上,楼梯又窄又陡,一扇小门近在眼前。他不敢肯定这把钥匙是否真能打开这扇门。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掏出钥匙,油乎乎的钥匙一插进锁孔,门锁就咔嗒一声开了。事情还真顺利,他想。 他打开门,周水的住处豁然呈现在他面前。 房间大约十平方米,稍稍有些凌乱,地上扔着几根塑料绳和几张废纸片,床头有两条已经干成棍的毛巾,椅背上有件红色旗袍,书桌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叠报纸,还放着一个茶杯,干枯的玫瑰花沉在杯底。房间里的家具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一个梳妆台和一个陈旧的大衣柜。 伍东盛拉开大衣柜,里面只挂了一件灰色超短裙,仔细一看上面烧了一个大洞,显然这件衣服是被丢弃的。再拉开书桌的三个抽屉,两个小抽屉是空的,中间的大抽屉里放了一个大文件袋,伍东盛打开文件袋,发现那里面装着厚厚一叠彩色照片。他像发牌一样,快速将所有照片浏览了一遍,发现所有照片里都没有周水本人的影像,如此说来,这很可能是周水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内容形形色色,既有各种年龄男人女人的半身照,有旅店的招牌照,也有人们在小吃店喝酒吃菜的场景。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写有一行注释的小字,有的只是两三个字,有的却有好几行。比如,一个年轻女孩背靠在一根石柱上吃点心,后面的注解为“丹丹在望风”。一个男人在小酒馆喝酒,后面的注释是“老鳖吃酒”。还有一张小街的风景照,后面的注释是“今天离开,拍照留念。寻访三天的结果是失望。”伍东盛觉得这些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主题的照片,对应上那些注释却鲜活了起来,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周水这几年的人生旅程。他决定把照片拿回家好好研究一番。 看完照片,再去翻书桌上的那堆报纸。伍东盛发现全是《明日晚报》,看上去虽然是一大摞,其实一共才四份而已,而且日期是相连的,都在四月份。报纸里还夹着一把小剪刀,难道她在做剪报?她对哪一部分感兴趣? 刚刚剪刀是夹在哪一页的?他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刚刚剪刀掉出来的地方,原来那是个小说连载版。令他颇为吃惊的是,那一版原来正在连载洪缦云的自传《淑女之家》,连载序列已经排到了第34章,难道她是想把洪缦云的自传做成剪报?等一等,这是什么?他刚想下结论就发现,在《淑女之家》的下方,刊登的竟是周水的网络小说《我的荒谬旅程》,而且连载的序列正好排到四,正好是四期。看来得找找《明日晚报》的假洋鬼子tony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tony。 “hello,哥们。”tony接电话很快,而且说话永远半中半英。 “你跟你们小说连载版的编辑熟吗?” “of course,她就坐我斜对面,may i help you?” “我想要那篇《我的荒谬旅程》的稿子,有办法吗?” “why?” “我觉得很有意思,想早点读到全文。最好介绍我跟那个编辑认识,我还有些问题想问她。” “没问题,她人不错,her name is nancy,你只要说她声音像十八岁,就会无往不利了。” “那事实上她多大了?” “三十八。不过她自认为仍然是个little girl。没事,我跟她打个招呼。电话别挂。” tony的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又嗲又尖的女高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hi,是《信使》周刊的james吗?”james是伍东盛的英文名,平时很少有人这么喊他。周刊的人都直呼他的中文名字伍东盛。 “我是james,你好,nancy。” “听tony说,你想跟我谈谈《我的荒谬旅程》,怎么回事?” “我今天无意中看到了这篇连载,很巧这个作者跟我这里一个专栏作者的名字相同。nancy,我很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你的那个周水是不是个年轻女孩?” “是的,年纪很轻,不过气质一般,不像本地人,看上去还有几分风尘感。当然长相不重要,最要紧她的文字很有灵气,其实我也只见过她一次。” “她是否对数字特别敏感?” “说到这个,”nancy吃吃笑起来,“她真是个怪人。第一次见面,我看她盯着我的茶杯看,我还以为我的茶杯里有什么脏东西呢,想不到她竟然数起我茶杯里的茶叶来,她说一共21片。她走了以后,我特地数了数,果然是21片。” “那是她了。”伍东盛笑道,“除了茶叶,她还跟你提起过什么?” “比如呢?” “比如洪缦云的自传《淑女之家》。” “这个她是后来在网上聊天的时候问起我的。她问我,这本书出版了没有?” “当时有没有出版?”伍东盛问道。 “出版了,是去年年底出版的。她好像准备去买一本。” “那你是怎么联系上她的?” “有朋友在网上看到她的小说,向我推荐,说写得不错。她那篇小说在网络上连载好像很受欢迎,我看了以后也觉得不错,就留言给她,她很快就回复我了。” “那是什么时候?” “今年三月初。” 老妻少夫的惨剧21 “被《明日晚报》看中,对她来说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给你的应该是成稿吧?” “是成稿,在网上连载的时候,她就已经写完了。不过她说要修改最后一部分,但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联络上她。你那边可以联系上她吗?” “我也找不到她,还想问你呢。” “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负责任。”nancy抱怨道。 “可否发一份成稿给我?” “可以啊。”nancy爽快地说。 “谢谢你,nancy,请发到我的邮箱,tony知道我的邮箱地址,认识你很高兴。”伍东盛客气地说,“对了,我刚刚忘说了,nancy,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我十五岁的表妹。” “james,谢谢你的奉承。”nancy咯咯笑道,“不过,你目的性太强,听上去一点都不真诚。”nancy不是傻瓜。 “nancy,我只想说你的声音很好听,真的。”伍东盛尽量表达自己的真诚。 “好了,james,我会发到你邮箱的。如果想感激我,就送我一束红玫瑰吧。” “没问题。”伍东盛立刻答应。 菜饭店的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他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懒洋洋地打量着对面的伍东盛。 “你是丽丽的朋友?”他歪斜着嘴,瓮声瓮气地问道。 “对。” “哪种朋友?” “我们是老乡。”伍东盛注视着菜饭店老板平静地说道,“因为我很久没见到她了,所以今天特地来她这儿看看。结果她不在。” “她出门去了。”老板吸了吸鼻子,朝地上吐了一大口浓痰。 伍东盛自小看见马路上随地吐痰的人就深恶痛绝,他一直盼望政府能制订相关法律来制裁随地吐痰的人,最好抓他们去劳动改造,可惜政府好像从来不关心这个问题。 “她父母有急事找她,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她吗?”伍东盛板着脸,口气生硬地问道。在他看来,随地吐痰的老板就是一个有呼吸的阴沟洞。 老板清了清喉咙。 “操!她租我的房子,我只管收钱,还管她上哪儿干嘛?再说她们这些女人,还不都是五湖四海到处跑?谁知道她去哪儿了?” “可是你跟她关系好像蛮不错,不然她怎么会给你的饭店取名字?‘菜饭二五四’,是不是?”伍东盛说到这儿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丽丽告诉我的。” “嘁!她给我取店名就代表我跟她关系好?”老板干笑了两声,接着又换了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当然喽,我也是男人嘛,有时候女人跟你发个嗲,头脑难免会发昏。她当时说,这样好听,又说她喜欢,我就听她的了,反正也没啥两样。” 周水的确很会发嗲,伍东盛对此印象深刻。 “那么,她是怎么找到你这儿的?我看你这儿连出租房子的广告都没贴。”伍东盛口气稍缓,他尽量不去注意地上的痰迹和桌上的油污。 “是熟人介绍的。在她之前,我这儿住过一个四川妞儿,也是在附近夜总会上班的,后来回家乡了。丽丽就是她介绍来的。”老板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红双喜,“住在我这儿的,一般都不想让人知道她们住在这里。” “为什么?” “原因么,一是因为我这里破旧,才三百元一个月。她们那些小姐都爱吹牛皮,说自己认识有钱人,所以她们不想让人知道住在我这个破地方。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们有些人跟夜总会的小白脸搞对象,担心他们搭上别人,借我这楼上,正好可以看见夜总会的大门和二楼包房的走廊。”菜饭店老板嘿嘿地笑道。伍东盛估计,房子没出租前,他经常趴在那里偷窥夜总会里的男欢女爱。 “那丽丽租你的房子是什么原因?”伍东盛问道。 “她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老板好像觉得这句话挺滑稽。 菜饭店楼上的小屋算是安静的住所吗?这个显而易见。 “也许她另有所图。”伍东盛露出一丝暧昧的微笑,试探地问道。 “嘿嘿,她喜欢拍照,坐在窗口,咔嚓咔嚓,我见过好多次。”老板挥手赶走两个苍蝇。 “她都拍些什么?”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次,她拍了张男人走出夜总会的照片给我看,还问我,你一直说你会看人,你看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照片是隔了一段距离拍的,不过那男人的脸拍得倒还清楚,斯文相,一表人才的,嘿嘿,这种男人对女人很有吸引力,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板有滋有味地说着,“丽丽为了拍清楚那男人的脸,朝大街上大叫了一声,那个男人别过头来,她咔嚓了一下。” 难道是舒文志?他立刻从包里取出掌上电脑,快速从图片储存栏中找到了舒文志和洪缦云的合影,这是他前一天从周刊的图片资料库里调出来的。 “你看是不是这个人?”伍东盛把掌上电脑拿到老板面前。 “哼,好像就是这人。”菜饭店老板嘲讽地一笑。 “你只看过他一次,怎么确定?” “谁说我只见过他一次?这人的脸我印象深得很。有阵子他经常在这一带晃。不过现在好像好久没看见过他了。”老板歪头想了想,“对,差不多有一年了。” “丽丽给他拍照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三、四月份,反正她刚来没多久,她是一月份来的。” “你最后一次看见丽丽是什么时候?”伍东盛进一步问道。 菜饭店老板想了想。 “大概是今年的5月7日,长假最后一天,下午的一两点钟。” “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嘿,她向我借了套旧西装,脸上黏了连撇胡子。妈的,像个妖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老板把嘴拉成一个长条,一副又厌恶又恐惧的表情。 原来那套难看的西装是菜饭店老板借给她的。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儿?她为什么要那么打扮?”伍东盛问道。 老妻少夫的惨剧22 “她说她跟人约好了,他们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老板把烟灰点在地上,“我也问她干吗要穿成那副怪样,她说,她不想让人认出她来。妈的,我想,认识她的人还不是一下就认出她了?” 这说明她是去见一个她不太认识的人,至少对方对她的脸并不熟悉。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游戏?” “没说。老弟,干这行的女人不会对别人说太多的,她们对最好的朋友也顶多只说三分真话。不过,她跟你关系倒是不错,还把房门钥匙给你。她跟我说,没人知道她住这儿。” “我也是第一次来她这儿,在这条路上找了半天,因为她只说她住在一家饮食店楼上,没说具体地址。” “你看吧。我见多了。”老板笑了笑。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要去外地,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老板抽着烟,漠然地说,“我本来以为一个星期就能回来,谁知道一去就是一个月。要不是她的房租一直付到这个月月底,我早就不管她了。你别看我这房子破,想租的人还不少呢,昨天还有人来问。” “我看她衣服都不在了,是不是都带走了?” “对,走的时候提了两个箱子。” 可是,伍东盛看见她的时候,她两手空空。箱子去哪儿了? “除了租你这儿,她还有没有别的住处?” “那我不知道。” “她说她要去外地,有没有提到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去?比如火车、飞机或者长途汽车,什么时候?” “她说晚上要赶火车,说要去南边,我估计是广州。” “为什么是广州?”伍东盛有些诧异。 “因为她走的前两天,老是跟在我屁股后头问我广州的事,什么旅馆啊、饭店啊,公交车怎么坐啊,妈的,什么都问。这也难怪,我以前在广州做过生意,我跟她提过。”菜饭店老板把左脚搁在右腿上,悠闲地抽着烟。 “丽丽有没有电脑?”伍东盛换了一个问题。 “电脑?她哪来的电脑,她要用电脑,就会到隔壁小马路上去,那里有两个网吧。我有一次看见她在那家‘小蜜蜂’里玩电脑。” “她一般都是早上去用电脑的吧?”伍东盛记得周水都是早上跟他在网上联系的。 “你去‘小蜜蜂’网吧问一下,那边的老板好像跟她也很熟,他还去月升歌舞厅捧过她的场。”菜饭店老板用夹着香烟的手往门外一指,“就在蜜糖巷。你走出去,左拐就到了。” 伍东盛听出菜饭店老板已经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了,便站起了身。其实他也想早点离开这家油腻污秽的小店。 “我把周水房间剩下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样你也可以把房间租给别人。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她回来了,或者跟你联系了,就叫她给我打电话,好吗?”伍东盛向菜饭店老板递上一张名片。 “伍,东,盛,《信使》周刊,编辑部主任。”菜饭店老板咬着香烟,念了一遍名片上的字,随后挥挥那张名片说,“行了,我知道了,到时候通知你。” 按照菜饭店老板的说法,周水很可能是提着两个大箱子上了一列开往广州的火车。 但是,她真的走了吗?如果顺利平安地赶上了火车,她至少应该回一个电话给他吧,她答应要交稿的,而且她是那么迫切地想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第一次刊出她的文章时,她还特地打电话来致谢。 “我看到了,好棒啊!谢谢你,伍编辑!……哇,好棒啊!”伍东盛还清楚地记得她在电话里的兴奋声音,就像一个孩子刚刚获得了一根她盼望已久的棒棒糖。她拼命地感谢他,第二天还给他送来了礼物,一个热气腾腾的台湾烧肉棕,后来凌翔消灭了它。凌翔吧嗒吧嗒舔着粽叶直夸好吃。周水给他写稿之初就承诺不会拖稿,在她失踪前,她从来没拖过稿,大多数时候还会多给几篇文章备选。这样的周水真的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吗? 也许她真的上了一列开往广州的火车。 也许她根本没有机会上火车。或者去广州根本是一个幌子。 当时见她的时候箱子并不在身边,那么箱子又去了哪里?是存放起来了吗? 伍东盛想了想,周水最有可能存放箱子的地方是火车站的寄存处和火车站附近的某家小旅馆。当然也不排除她把箱子放在某位朋友那里,但像她这样防备心重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除非这个朋友跟她有很不一般的交情。但一直流浪着的她很难交到这种交心的朋友。 她把箱子先放在火车站附近,然后穿着男装,去辛程路附近赶赴一个跟陌生人的约会。回想一下,她5月7日那天是怎么说的?“我本来乘车在同一个站头换乘57路就行了,但到了之后才发现车站已经移走了。”伍东盛记不完全,好像就是这么说的,至少在同一站头乘57路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伍东盛决定接下来去两个地方,一个是蜜糖巷的小蜜蜂网吧,另一个是上次跟周水相遇的便利店。他想看看原先的57路车站上是否有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首先应该去小蜜蜂网吧。 网吧老板向他提供了三条颇有价值的线索:一、周水也曾经提起过想去广州,说自己从来没去过那里;二、网吧在五一长假休息了五天,直到6日才正常营业,周水在5月7日上午曾经去网吧上过网,她在网上查找广州的旅馆信息和交通信息;三、周水提起自己曾经前段时间在一户有钱人家当过一个星期的临时保姆。 12 伍东盛在小蜜蜂网吧逗留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电话响了,是凌翔。 “你到了吗?”他问道。 “我在望春路2号那家便利店门口,你在哪里?”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他把自己的声调控制在平稳档。 他挂了电话,向网吧老板告辞,匆匆向几十步之遥的便利店赶去。他很想快点见到她,但远远看见她后,他又立刻把步伐调整到“闲庭信步”的状态。 凌翔站在店门口。今天她没扎辫子,一头乌黑的浓密长发披在肩上,看上去还蛮有风情的。 老妻少夫的惨剧23 凌翔穿着一件颇为土气的红格子布连衣裙,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看见他走过来,心事重重的她似乎重整了一下士气。 “凌翔,你来啦。”他走到她面前,首先跟她打招呼。 “东西我带来了。”她淡淡地说,从包里取出一叠复印件交给他,然后干巴巴地问道,“我的账本呢?” “在车里。”他快步从她面前走过,她马上跟了上来。 他们一起穿过马路,他的车就停在对面的一块空地上。他拉开车门,从包里掏出小账本递给她。 她伸手去接的时候,他本想顺势握住她的手,但忍住了。此刻,他还不想惹恼她。 “睡袋在后车厢,体积很大,我帮你送回去吧。”他说。 “那好吧。”她说。 在车上,两人起初都一言不发。后来还是伍东盛打破了沉默。 “你给我的是舒文志那案子的资料?”他明知故问。 “是的。我自己也复印了一份。” “我可能明天或后天要出门。”他静静地说。 “是吗?”她立刻别过头来看着他,“这次又要去哪里?” “我要去一次周水的故乡。”他道。 她望着他的侧面憋了一会儿没说话。伍东盛隐隐觉得她有意跟他同往,但她没说。 “我习惯独来独往。”他决定把话说在前头。 “噢。”她把头转了回去。 “凌翔,我找到周水的住处了。”他突然转移话题。 “真的?”她瞪圆了眼睛,“你怎么找到的?” 他把自己通过钥匙找到周水住处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真聪明。”她笑着赞叹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道。 “至少三天,我们保持联系。我交代的你一件事。去火车站调查周水那两个大箱子的去向。” “放心吧,我等会儿就去。” “给我左手。”他又命令道。 她犹豫了一下,才给了他自己的左手。 “很好,就是反应慢了点。”他握住她的左手用力捏了捏,突然放在嘴边作势要咬,她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你干吗呀!”她叫道。 “啃猪蹄呀。”他笑着发动了车子,在启动的一瞬间,他对她说,“凌翔,回来我要吃番茄噢,先通知你一声,可别让我失望。” 伍东盛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前一天晚上看过的舒文志箱尸案的资料。凌翔这次带来的有证人证词、现场勘察记录和舒文志的个人档案。伍东盛将所有资料仔细阅读后,做了一番整理。内容如下: 张玉芳证词: 5月23日早晨,太太去医院后,我按她的吩咐,拿着地下室的钥匙,去了地下室。太太让我把地下室里的旗袍拿出来晒晒太阳。其实我也很想去地下室看看,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闻到附近有股难闻的气味,有点像死猫死狗的味道。结果我下楼后发现了箱子里的舒文志。我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因为味道太难闻,我没仔细看。 舒文志是太太的丈夫,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5月6日吃晚饭的时候。那天是太太和他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全家人都在,他也在。前段时间,他好像心情不好,整天板着脸。但那天晚上,他心情好像不错。我几次端菜进去,都听到他在说话,声音很大。他具体说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听到他好像在说什么车不车的。那天他喝了不少酒,不停地给太太夹菜,其他人都把他当笑话看。 我后来才知道,在那天的晚餐中,太太宣布要送他很多钱。我不知道具体的数字,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厨房。这些我都是听方其和方柔枝说的。方柔枝的话我不太敢相信,但是方其不会对我说谎。 吃完晚饭,大概是八点半左右,我一直在厨房洗碗和收拾,没听到什么动静,也没去客厅,我只是到太太房间去送了杯热牛奶。太太每天晚上要喝牛奶。她当时在跟舒文志讲话。我把牛奶放在桌上就回厨房去了。那天只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擀面杖不见了。我没想到后来会在地下室里看见它。 舒文志跟太太的关系?还不错。太太个性很强,舒文志很听太太的话。但是我不喜欢这个人,我觉得他是为了太太的钱才跟太太结婚的。他说话很动听,长得也很好看,但是没骨气。他跟这家里的人大都合不来,要说跟谁的关系比较好,那就是方柔枝了。别人我不知道,我看见方柔枝跟他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过好几次话。有一天下午,我还看见舒文志从方柔枝的房间出来。不过这事我没敢告诉太太。我怕太太说我多事。太太不喜欢别人说舒文志的坏话,否则,她会很生气。 5月7日早晨,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大门没有关牢,我以为是舒文志走的时候没关紧,因为前一天我听说舒文志第二天一大早要去香港。他那天晚上还说要睡在书房。行李?我没注意。从5月6日起,我就没去过地下室,也没看见别人去过。不要叫我猜,猜不出来,我不知道会是谁。也许是外人,但是我没看见外人进来过,因为厨房的门,我一直关得紧紧的,如果外人通过花园进来的话,不会没人看见。这里没后门,但是如果爬墙的话,就难说了。 洪缦云证词: 我最后一次看见小舒是在5月6日晚上,我在卧室把地下室的钥匙给了他,让他自己到那里去拿一幅我继父杜稚柳的画,第二天带给我在香港的堂姐。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是的,我在晚餐桌上宣布了那一千万投资的事,我这么做一方面是想让小舒高兴,另一方面也是想告诉家里的其他人,无论他们怎么打击他,看不起他,都没用,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而且,我也想告诉家里的这群人,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随意处置我的财产。她们无权过问,因为她们没有为这份财产尽过一份力。 老妻少夫的惨剧24 5月6日是我跟小舒结婚一周年的日子,那天的晚餐非常丰盛。我跟小舒都喝了一些酒,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小舒情绪很好,一直在说话。他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不太懂如何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因为那天我在饭桌上宣布了要给他投资,他表现得有些得意忘形……他说了些什么?让我想想,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两件事,一件是他以前曾经在福建做玉石生意的时候,曾经淘到过一块很好的美玉,非常通透,但他那时候不知道它的真正价值,听了朋友的话就把它轻易地转给了别人。很多年后,当他再看见这块玉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当年有多傻,他非常后悔。 他说的另一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刚刚辞职,心情不好,年纪也轻,经常做些不可理喻的事。有一次,他去郊区的朋友家玩,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他没看见路边的一个警示牌,上面可能写着“前方施工,此路不通”之类的话,结果他摔了一跤,把头摔破了。他很恼火,于是就把这张牌子扔了,还搬走了两边的护栏,听上去那些护栏好像非常容易搬。做完这些后,他就走了。几天后他才知道,那天晚上有辆车在他摔跤的地方出了车祸,车里的两个大人一个婴儿全部不幸遇难。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件事,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只是说着玩。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心地也不坏。我想他只是在瞎说,他没那么恶毒。 5月6日晚上,我吃完饭就把小舒叫到了房间。后来小舒去了地下室,我在床上看了会儿书,我的腿有些痛,想找一个热敷袋。但这时候玉芳已经下楼了,她刚刚给我送过牛奶。我不想在屋子里大呼小叫,所以我自己下楼。热敷袋在客厅柜子的抽屉里,我去客厅的时候,只看见方其在那里看电视。 要说那天有什么让我特别不高兴的事,就是云杉突然在饭桌上向我宣布,她已经跟那个向冰结婚了。我向来不喜欢那个男人。首先,那个男人比她大十几岁,没有事业,是个拿死工资的上班族。其次,他性格也不讨人喜欢,总是板着脸,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似的。云杉曾经带他来见过我,我没同意这门婚事。她竟然自作主张跟他领证,完全是对我的挑衅。我不打算给她任何嫁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婚姻,她应该承担后果,当然也包括没有优越生活条件的后果。云杉一直不听话,她懂得关心那些跟她毫无关系的穷人,却不懂得关心她身边的亲人,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总之我对她很失望。 是的,5月23日,舒文志被抬走后,我叫方其去核对了一遍地下室里的物品,发现少了两幅杜稚柳的真迹。 我认为杀死舒文志的是一个外来的窃贼,那个人很可能躲在厨房附近的某个隐蔽角落,然后尾随他进了地下室。虽然这群丫头都没良心,但我想她们还不至于干出这么残忍的事。这点我很肯定。 方其证词: 我没太留意舒文志的行踪,只记得5月6日晚上他看上去很兴奋。妈妈说完她的决定后,我们都很吃惊。当然,钱是妈妈的,我们没权利说什么。但我承认我不喜欢这样的决定,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舒文志就是看中了妈妈的钱才跟妈妈结婚的。我不明白像我妈妈那么聪慧的女人,怎么会作出这么糊涂的决定。坦白说,我觉得妈妈把一千万一给他,他就会远走高飞的。那天晚餐桌上,他一直在说他的事,但是我没注意听,因为我在等一个海外朋友的电话。他那种夸夸其谈的说话方式让我觉得恶心。我以前听过这样的口吻,我根本不相信他,我觉得他就是个骗子。 我等的电话是七点半左右到的,我到书房去接电话,之后在那里待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直到九点左右才结束通话。我打完电话估计晚餐已经结束了,于是我就到厨房里去找吃的东西。厨房里没人,我自己盛了一碗热的腌笋鲜汤。喝完汤后,我就去客厅休息,客厅里也没有其他人。后来妈妈下来拿热敷袋,我帮她在壁橱找到了。这时候,我大姐方柔枝从花园里进来,她慌里慌张的,看见我们好像有点吃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也许我理解错了。她说她看见大门那边好像有黑影,所以去看看,说完这些,她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妈妈叮嘱了我几句关于公司的事,就上楼了。我在客厅里看了大约一个小时的电视。 我关电视机的时候,云杉回来了,她好像很不开心,哭过。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要跟向冰回家,不想在这里过夜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我劝了她一会儿,她才安静下来。我知道妈妈一直都反对她跟向冰的婚事,但是我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要哭。她很多事都不会告诉我。 我没去过地下室,也不知道会是谁干的。我想外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当然我没见过什么外人。你们可以去问我大姐,她说她曾经看见过黑影。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我姐夫的事,他杀人后就逃走了,一直没音讯。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习惯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小狗皮皮是云杉的狗,她向来很有爱心,她一直怀疑是大姐把皮皮弄死的,因为皮皮曾经在大姐的房门口尿尿,大姐为这事跟云杉吵过多次。但是我觉得大姐应该不会是那么残忍的人,她身体有病。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对舒文志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既然是妈妈的丈夫,我懂得分寸。他不犯我,我必不会犯他。但是如果他有过分的言行,我也不会忍气吞声。他死了,我无所谓,没什么感觉,只要妈妈不要为此过于伤心就行了。 老妻少夫的惨剧25 方柔枝证词: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想到问我?我没钱,没工作,在这个家又没地位,我能有什么资格说话,我能知道什么? 你们别听她们的。舒文志不是坏人,想想看,如果他真是个坏人,阿姨怎么会跟他结婚?阿姨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大公司的老版,看人做事都厉害得很,男人都不如她,像结婚这种大事她怎么会马虎呢?我觉得说舒文志是被阿姨骗来的倒更可信。这是我悄悄说的,你们可不能传出去。我才不信阿姨会给小舒钱呢,她顶多每个月给他点零花钱。对,小舒是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但是你们以为阿姨就不会说吗?阿姨可是结过好几次婚的女人,跟她结婚的男人个个都被她牢牢捏在手心里。别人不说,就说我爸爸吧,当年看到阿姨,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对她言听计从。那时候我要是说一句阿姨的坏话,保准挨打。好在阿姨没兴趣跟我计较,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叫她妈,只要我乖乖听话。她对我还不错,至少在零花钱方面,她很大方,也经常买东西给我。 我最后一次看见小舒是在他们结婚周年那天。吃饭的时候,他兴致挺高,喝了好多米酒,说了些他过去的事。一件是关于一块玉的,他说他赌输给别人了,我替他可惜。后来还说了一件恶作剧的事,他移开了马路上的一块警示牌,好像是这样。我不相信那场车祸跟他做的事有直接关系,他好像硬要把自己说成一个大流氓。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坏。 在这个家里,就数我跟他说话说得最多了。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出生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吧。他告诉我,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跟着他妈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妈妈又得病了。后来他就独自生活,吃了不少苦。他自理能力很差,他那个妈从来没教过他,所以很多非常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比如因为不会钉纽扣,他就全穿拉链衫,不愿意系鞋带,他就只穿没鞋带的鞋子。他不会烧饭,所以每顿都在外面吃。他告诉我,他忘性大,容易掉东西,所以从小就把钥匙挂在身上。成年后,他把钥匙跟手机吊在一起,我问他重不重,他说不掉东西就好。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听了觉得挺难过。我觉得他被他妈妈坑坏了。他还说他妈妈是被他气死的,因为他后来讨厌读书,读腻了。他妈妈想叫他念研究生,他却谈起了恋爱,整天写情书,还跟一个女生同居了,后来当然也分手了。是的,看他可怜,我有时候替他钉钉扣子,他饿了,就给他弄点吃的。你们不知道,那个张玉芳,小舒根本叫不动他。小舒脾气好,从来不跟阿姨说张玉芳是怎么对他的。 5月6日那天晚上,他很高兴,因为阿姨答应给他钱做生意。阿姨最会玩这种花招了,只有小舒这样单纯的人才会相信。我跟他说过很多次,得看见真金白银才能相信,其它都是浮云。她们说他跟阿姨结婚是为了钱,开始我也这么想,但后来跟小舒接触多了,就发现不全是那么回事。他说他想过一种安定的生活,跟年龄大的女人在一起不用操心。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他跟阿姨的夫妻生活,他说他们没那事,他曾经要求过两次,都被阿姨拒绝了,阿姨说那太恶心。他们是分床睡的,我不知道阿姨到底为什么要跟小舒结婚。 吃饭的时候,方其去打电话了,那个向冰也是吃了一半走到花园里去打电话了。他刚走,阿姨就跟云杉吵了一架。阿姨很讨厌向冰,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向冰。他从来没称呼过人,阿姨出生在书香门第,非常注重礼仪,他连个称呼都不会叫。别人问他话,他也爱理不理的,谁会喜欢他?只有那个云杉才会犯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是云杉主动追求他的,这点让阿姨很瞧不起。云杉在饭桌上说小舒是吃软饭的,阿姨很生气,两人便吵了起来,云杉就气冲冲地奔到花园里去找向冰了。我跟晓晨一直在那里吃饭。后来阿姨跟小舒一起回楼上的房间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小舒。(哭) 我不知道谁会干这种事,老实说,我觉得不可能有外人。除了我以外,她们都恨透了小舒,说他是来分财产的。可是也不想想,小舒跟阿姨结婚一年,除了每个月有几千块零花钱,他得到什么了?而且那笔钱还老被卡住,方其是这里的管家,管钱的,可老说没现金,跟他拖。你们别看方其平时不声不响,她专会在最要命的地方卡人了,她对小舒就是这样。我听见好几次小舒问她要钱,她都装没听见。后来给是给了,但拖很久。没办法,阿姨相信她,说她人老实,说她管钱合适,她对阿姨倒是实心眼。我不知道小舒有没有把这事告诉阿姨,但我没听阿姨为此说过方其,那应该就没有。小舒能这样不错了。 黑影?我就知道是方其说的。是啊,我是看见黑影了,所以我去看了看,后来发现什么也没有,大概是眼睛花了。唉,我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眼睛也跟着差了很多。我吃完饭大概是八点半左右,阿姨和小舒先上楼了,晓晨后来也上楼去了,她要画画。这孩子每天晚上要画到很晚,非常辛苦。阿姨想培养她当画家。我吃得有点多,胃胀,所以到花园里去透透气,然后看见大门口有个黑影一闪。但我没看见向冰和云杉。我估计他们大概早就回房间了。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是原来云杉的房间。 我从花园里出来去了一次厨房,我胃不好,想喝点牛奶。这时候大概是九点多一点,我在厨房碰见了张玉芳,她蹲在那里铲地板上的油污,我差点踩到她,我喝完牛奶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自从进这个家来,我就从来没进过地下室。我知道阿姨不喜欢别人进去,我不会做阿姨不喜欢的事。 老妻少夫的惨剧26 13 下午一点,凌翔刚刚从火车站出来,就接到了伍东盛的电话。 “嘿,是你啊。你到哪儿了?现在在干吗?” 听到他的声音,她微微有些吃惊。 “我正在吃午饭。”听上去他好像是在嚼着什么,他说,“凌翔,你给我的资料我没带在身边,现在我想确认一些内容,你带了吗?现在方便告诉我吗?” “好啊,你想知道什么?”她找了张石凳坐下,从包里翻出资料来。 “首先,舒文志的死因是什么?” “这你都没看?他是因为缺氧导致窒息而亡,也就是说,他是被闷死在箱子里的。” “他有被殴打的迹象吗?” “有的,后脑勺上被人砸了一下子,是用花瓶砸的。可惜啊,听说还是晚清的古董呢!”凌翔为那个价值四万元的青花瓷瓶深深惋惜。 “还有别的伤吗?” “他的十个指甲都出血了。被砸昏迷后不久他肯定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被关在箱子里,于是他用指甲拼命扒着铁箱门想跑出来,但是没成功。” “死亡时间呢?” “你都看什么了?他的死亡时间是5月6日晚上九点至十一点之间。还有一点你肯定也没注意,他在箱子里用血写了一行很模糊的字,‘不是向冰’,怪吧。” 他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其实我都看了,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最近怎么变得油嘴滑舌的,我可不喜欢,少跟我来这套。” “对不起,又惹大小姐生气了,我道歉。” “好吧,不说这个了。我要跟你说两件事。”她正色道。 “什么?” “第一,火车站寄存处没有周水寄存的货物,也没有她名字的寄存单。5月7日那天的单子都查过了。” “那旅馆那边呢?” “这里的旅馆可多了,我现在才查四家,等会儿再去查。” “还有一件事呢?” “我跟曾云杉联系过了,今晚住到她们家的别墅去。”凌翔一边说,一边想,不知道伍东盛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凌翔!你说什么?!你在搞什么名堂?谁让你去的?”他气急败坏地朝她吼。 他是难得动怒的人,所以她禁不住有点害怕,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我,我自己要去的,我觉得那个地下室肯定有问题。”她说到这儿,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跟田队长打过招呼了,他也同意,还说如果我这次立功,他就帮我向上头申请,让我重新回刑警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凌翔又说:“我现在只想回刑警队!我不想被人瞧不起。你知道工作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吗?……”她刚说到这儿,他便粗声打断她。 “凌翔,你现在是要去做卧底,这非常危险。我爸知道这事吗?”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他知道,而且支持我这么做。我得到了全面的支持。”凌翔想到自己肩负重任,不免有些欣喜。 电话那头又沉默片刻。 “好吧,我晚点跟你联系。”他说,忽然又高声问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当刑警?你根本不适合干这行。” “你真的想知道吗?”凌翔犹豫是否该告诉他真正的理由,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但是既然他刚才表明了自己的清白,她也决定打开心扉。 “说啊,到底为什么?” “因为刑警收入还不错。”她终于鼓足勇气说。 他没答话。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勉勉强强地说:“有目标……嗯……也是……好的。”接着,他挂了电话。 糟糕,应该说些更有理想的话才对,凌翔很后悔说了大实话。她现在担心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果然有时候人不能太诚实。 凌翔正在惴惴不安地想着是否该打个电话去解释一下,伍东盛又打了过来。 “凌翔,你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我想让你调查一件事。”他开门见山地说。 她很高兴,他好像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并且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这种安排。 “好,你说。”她爽快地答应道。 “跟张玉芳聊天的时候,问问她洪缦云家有没有请过临时保姆。” “好的。”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她调查这件事,但他对她的信任,还是让她感到欣慰,所以她马上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会继续调查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的,如果有好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不是有了好消息才跟我联系,你必须每天跟我联系。” “好吧。”她道,“不过,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能说什么呀。” 伍东盛沉默了片刻。 “凌翔,我现在很后悔没带你一起出来。”他闷声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他低沉的语调让她有些不自在。 “凌翔。”他又说话了,这次声音提高了一些,“住到那里以后,你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你不能喝酒,尤其是上次你喝个没完的米酒,无论谁劝你喝,你都不能喝,懂吗?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因为喝酒把电视机砸得爆炸了,所以戒酒了。” “我知道了。” “第二,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看上去对你很好的人。你必须尽量把每个人跟你说的话都记下来,然后跟我说。第三,如果有人问起你跟我的关系,不要正面回答,更不要说什么我们是普通朋友之类的话,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不住我家了,你就说我出远门了,你跟我爸两个人住在一套房子里觉得不方便。” “嘿,我就是这么跟曾云杉说的。”凌翔为自己能跟伍东盛想法一致而高兴。 “很好。你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她决定乘机解释一下自己当刑警的初衷,“你前面问我为什么当刑警,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收入。” “哦?那是为什么?” “越是不行就越要去做,我爸以前常说,应该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她道,老爸以前好像经常这么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27 “你爸剽窃了毛-主-席语录,后面那句是毛-主-席说的。”他冷不丁地道。 “是吗?”她有些尴尬。 “凌翔,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应该做适合自己的事。你知道吗?上个月有人挖我去做一份时尚周刊的主编,年薪四十万。” 四十万!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结果呢?”她急切地问道。 “我婉言谢绝了。因为主编这位置不适合我,我更喜欢我现在的位置,虽然收入相差很多,但自由自在。我觉得做适合自己的工作才能发挥特长,也会让自己更愉快。” “但我得为我的将来打算。你不理解就算了!”她有些生气。 “你的将来究竟怎么样还是个谜,这个问题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再好好讨论。”他笑着叮咛道,“记住,你到洪缦云家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她们个个都是人精。” “你放心吧。我也不傻。”凌翔很有自信地说。 “尤其要当心最小的那个。”他提醒道。 “你是说方晓晨?她还是个孩子呢。” “别太轻敌。只要她愿意,她能把你吃了。”他说到这儿停顿一下,换了一种玩世不恭的语调说,“与其让别人吃,我不会自己吃?” “伍东盛,你别小看我!” “叫我james!” “我不懂英文,少给我来这套,我就叫你伍东盛!”她回敬道。 凌翔决心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刑警。 给凌翔打完电话后,伍东盛继续看他整理的口供资料。刚刚看到方柔枝,接下来是曾云杉…… 曾云杉证词: 我不知道舒文志怎么会死在那里。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5月6日的晚餐桌上。就因为我妈许诺要给他钱,他就得意扬扬起来,什么都说。我没注意听,我跟向冰在说悄悄话,我们才没工夫听他瞎吹。 向冰工作很忙,他在旅游公司负责计调,公司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找他,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他的胃就是这么弄坏的。是的,饭吃了一半,他出去接电话了。他一走,我妈就当着那个“面首舒”跟我吵起来,她说我没关系,但她怎么能把向冰说得一文不值?她根本不了解他,有什么资格说他?何况,就算向冰的事业再不成功,他至少也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他至少也是靠自己的劳动在养活自己,他跟我结婚从来没想过要我家的财产。我跟他事先说过,我说我们两个结婚,我妈有可能一分钱也不给我,以后也不会留遗产给我,他说没关系。我敬佩这样的人。我们吵了一会儿,我妈叫我去楼上自己的房间清醒清醒。我妈不会骂粗话,也不许我们骂粗话。她自以为这样就是淑女了。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她跟舒文志结婚就是很不淑女的事,简直太有伤风化了,还登报了呢。 我后来也跑到花园里去了,我想去找向冰,我怕他听到我妈说他的话,可他不在那儿。我妈说话虽然不带脏字,但是真的很难听。她说他是个天生的失败者。向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担心他会听见。但是我在花园里没找到他。我看见大门开着,就追出去了。后来我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我很伤心,决定去找我妈谈谈。我不知道那是几点钟,我在门外走了很久。 后来我去敲我妈的房门,她竟然死活不开。我只好回到客厅,那时候大姐刚关了电视,我心情不好,接着又到花园里去了。这时候我看见向冰了,他脸色很难看,正从门外进来,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问我可不可以立刻就回去,他不想在这里待了。当然,我也想同意,但是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就太不尊重我妈了。其实我也不想他们的关系这么僵,我劝了他一会儿,就拉他回房间了。 我们在二楼走廊上碰到了方柔枝,她在给晓晨送点心,谁料晓晨从楼下上来了。这丫头精怪得很,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和她妈,她们就会挑拨离间。晓晨也不理我跟向冰,只跟方柔枝说,她去书房找画册看。 我们上床睡觉的时候,我看了手机是十点半。我就知道这些。其它的我都不知道。 地下室?我去过一次,那是跟着我妈一起去的,我让她给我幅画,捐赠给白血病儿童基金会,我妈同意了,让我自己去挑。杜稚柳的画都在那里,但我其实一开始是想要我外公的画,我外公更有名。我托朋友去打听过价格,现在我外公的画拍卖价很高,是杜稚柳的两倍至三倍。可惜,我妈只肯拿杜稚柳的画给我,还说我外公的画都在文-革中遗失了。我根本不相信,我想我妈肯定把画都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我知道我妈曾经给过我姐姐方其一幅外公的孔雀画,真迹,在她跟男人私奔回来后。但是我问她们两个人,她们一开始都不承认。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有一次借口说我姐姐把账算错了,又把画收了回去。我姐姐还帮我妈说话呢,说她不在乎什么画,只要妈高兴就行了,听说事后我妈给了她两万块钱作为补偿。两万块跟那幅画比起来算什么啊。也就我姐姐老实,老是被我妈欺负。 我觉得我的小狗皮皮就是方柔枝杀的。如果这个家有谁会杀舒文志的话,那就是她了。我没证据,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方晓晨证词: 我没看见什么。我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了,不干什么,就画画呗。后来我又到楼下书房去找画册,书房里没人。大概是九点多,反正九点半不到吧,我不记得了,我在那里大概待了十多分钟,我没什么时间观念,这很重要吗?我上楼的时候,我妈在找我。她最多事了,每天晚上都要弄什么银耳羹给我吃,我不爱吃那种甜腻腻的东西。我还看见小阿姨了,不过我没跟她打招呼。我看不惯她那样子,老是教育人。就像外婆说的,她对家里人一点也不好。 老妻少夫的惨剧28 我对小外公没什么意见。他很和气,有时候很幽默。我有一次在画画,他在旁边看了会儿,还提了些意见,听听也不是没道理。他是个有文化的人。我喜欢听他说话,不过他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只有在一起吃晚饭那天,他笑得最多。有一次,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他以前有很多女朋友,但是自从跟外婆结婚后,他就一个也没有了,不过我不太相信。他星期二下午经常出去,那会儿,外婆都在公司里。我老是看见他打的出门。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他去看朋友,我问他是男是女啊,他说保密。我把这事告诉外婆了,不过外婆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叫我不要告诉家里的其他人。 5月6日上午,我跟同学出去玩了,吃过中饭才回来,具体时间不清楚,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吧。那时候小阿姨已经来了,我回来的时候,她正跟大阿姨(方其)在客厅说话,她们一见我来,马上就不说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外公的名字。她们不喜欢我跟我妈,说什么都避开我们。我后来去了书房,那个小阿姨的老公(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叫向冰的,在书房看书,看见我进来也不打招呼,理也不理我,就自己在那里看书。我不想跟他待在一个房间里,觉得他这个人挺可怕的,阴森森的,所以我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我看见他手腕上有个疤,我以前有个同学的妈妈手腕上也有个差不多的伤疤,她有抑郁症,曾经割脉自杀过。 我没看见书房里有行李。 我回自己房间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已经五点了,接着就准备吃晚饭。我路过外婆房间的时候,听到外婆在跟伍律师说话。我是不小心听到的,外婆好像说要给小外公钱的事,伍律师在劝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后来外婆自己在饭桌上说了,只是数目多了一些,我听外婆说的是五百万,后来在饭桌上变成了一千万。 我去过一次地下室,是三月份,具体日期忘记了。外婆去地下室,我偷偷跟着她下去的。后来让她发现了,被骂了一顿。我看见什么了?我看见的都是箱子,还有花瓶。但我没仔细看,不过有个竹编的小箱子很有意思,上面还绣了两个小熊。我想去拿,被外婆制止了。后来?后来我就跟着外婆上楼了。外婆说,以后再让她看见我这么调皮就不给我零花钱了,那个月果然没给,所以我后来再也不敢想那地下室了。其实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有小阿姨才对那里最感兴趣。我至少看见两次,她在地下室门口鬼鬼祟祟的。还有一次,她借口小狗皮皮跑丢了,硬是向外婆要来钥匙到地下室去找。后来我发现,她去地下室的时候,把皮皮锁在自己房间里呢。我在客房跟我同学说话的时候,听见狗叫声了,很清楚。客房隔壁就是小阿姨的房间。如果有谁杀了小外公的话,那就是小阿姨。 我觉得小阿姨以前是认识小外公的,有一次在花园里,我看见小阿姨猛力推了小外公一把,小外公笑了笑对她说,别这样,云杉。接着,他就走开了。小阿姨又过去想推他,小外公很灵活地避开了,并且笑着奔进楼里去了。他们不知道我躺在附近的草丛里呢。 向冰证词: 5月6日是我第二次到云杉家,也是第三次看见舒文志,我对他印象不好。 那天中午,我跟曾云杉一起回到她家。云杉对舒文志不太友好,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男人,但我觉得没必要事事针锋相对。对舒文志,我觉得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态度。但是无论我怎么劝,每次看见舒文志,云杉总会跟他吵架。舒文志脾气还不错,通常都只是笑笑,有时候回一两句嘴,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避开她的。那天下午,云杉在客厅讽刺舒文志,舒文志不理她,她还向他扔报纸,我看不惯云杉这种过激行为,于是就到书房去了。我在那里碰见了小姑娘方晓晨,她拿了本书就离开了,我们没说话。 我不喜欢方晓晨,我看得出来,她也不喜欢我。 我在那里找到一本关于集邮的书。我从小就有集邮的爱好,每天都爱摆弄摆弄邮票,所以我对那本书很感兴趣,一看就看了几个小时,期间曾经接过一两个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五点过后,云杉来书房叫我,让我跟她一起出去走走,于是我就陪她到附近超市去逛了逛,我们买了一些她爱吃的零食。七点前,我们回到洪家。七点多开的晚饭。舒文志那天一直在夸夸其谈,说自己要去香港会朋友,做生意,还说以后飞来飞去会很频繁,问我能不能给他搞到便宜的飞机票,我说我可以帮这个忙。其实我没怎么注意听他说话。 我后来接到一个电话就离开饭桌,到花园去了。我没看表,不知道时间。那个电话是我同事打来的,他是个导游,因为在外地出了点事,急着请我帮他联系我们的经理,可是我们经理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后来帮他联系到了副经理。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我不喜欢洪家的大场面,跟那么多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吃饭让我感到很压抑,所以我打完电话一直在花园的角落待着。我还到门外转了一圈,也没去很远的地方,就是在附近的便利店、小商铺逛了逛,马上就回来了。后来云杉来找我,我们就一起上了楼。我不知道时间。 我跟云杉是怎么认识的?这跟我的一段失败经历有关。一年前,我创业失败,把家里的钱和父母的积蓄都赔光了,这件事给我打击很大,因为一时想不开我就做了傻事。被救过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那个阴影。我父母很担心我,就帮我找来了心理辅导的义工,云杉就是那个义工。她个性开朗,心地善良,非常懂得关心别人,后来我们慢慢熟悉起来后就谈起了恋爱。云杉说她不在乎我有没有钱,这一点我很感激她。是云杉一定要结婚的,其实我觉得自己跟她的性格并不相配,但是当然,我很喜欢她。她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活力。我不会要她的钱,我曾经对她发过誓,她有再多的钱也是她的事,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生活,这样我才活得心安理得。我不是舒文志。 老妻少夫的惨剧29 我没去过地下室,我连什么地方是地下室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我。云杉从来没跟我说起过。是的,云杉的妈妈不喜欢我,这很正常,我一直不懂如何讨人欢心,这大概也是我做生意失败的原因。我不懂得糊弄人,如果我看不惯谁,我就会表现出来。是的,我不喜欢这个家其他的人。我觉得他们都很虚伪,不懂得真感情。这个家里只有云杉是个好人。 我跟舒文志单独说过一次话。那次,大概是星期二吧,我正好调休回家,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马路上发呆,我本来想假装没看见他的,这样也省得打招呼。但我走过的时候,他叫住了我。我跟他寒暄了几句。我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说他来找个朋友,但是没找到路,因为朋友给他的地址他看不懂。他给我看了张写着地址的条子,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什么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后面不记得了。我大致跟他说了说我的猜想,他很高兴,连声谢我,我们后来就告别了。我发现他好像是路盲。我们是在辛程路上碰到的,那里正好有个公交车站,我下车的时候碰到了他。这是一次巧遇。 我不知道舒文志为什么会被杀,当然这不关我的事,所以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他跟我毫无关系。 口供资料看完,接着是舒文志的个人档案资料和现场勘察记录。 舒文志的人生如果光从档案上看的话,是再简单不过了。现年三十八岁的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父亲舒安是第八中学的数学老师,母亲李萍在同一所中学教语文。后来两人因感情破裂离婚,舒文志被判给了母亲。舒文志初中毕业考取了本市唯一一所全国重点高中a中学,高中毕业后考取本市重点大学h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后在青风中学担任语文老师。同年,其母李萍患乳腺癌去世。三年后,舒文志从青风中学辞职,档案资料划归街道保管,之后他的行踪便没有登记。 在舒文志的档案资料后面有一段附录,看来警方曾对舒文志的经历做过调查。 前妻朱林。后离婚。同年10月朱林赴美留学,目前定居美国。 曾因聚众赌博被刑事拘留两天,罚款2000元。 因聚众赌博又被刑事拘留三天,罚款 3000元。 参股一家小舞厅,因经营不善该舞厅倒闭。之后据邻居反映,开始做股票和期货,但具体操作情况无从查证。 以后在“春天”舞蹈学校教授舞蹈,每周工作四天。 现场勘查记录如下: 日期:20xx年5月24日 负责警官:田春达 郝东 负责整理:郑剑 案件简述:昨日上午接到报警至大同路28号,在该宅地下室发现该户男主人舒文志尸体。本案已正式立案侦查。 20xx年5月23日上午8点10分,110接到报警后,获准进入大同路28号洪缦云宅邸,田春达、郝东、郑剑及法医李祖明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到达现场时间为9点14分。 陈尸地点为该宅地下地下室。地下室入口处位于厨房对面,与厨房相距3米,中间隔有通往二楼的楼梯。地下室面积15平方米。有两道门可以进入。男尸卧倒在一个长2.4米、宽1.5米、高1.5米的铁箱内。(注:该铁箱实质上是木制箱外围铁皮的结构,箱盖为木盖,四边环绕有铁皮,本用于装杜稚柳全身雕像之用。) 死者侧卧,右半肢体向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经法医初步鉴定,死者唯一外伤为脑后轻度碎裂伤,可能为某物体袭击所致,铁箱周围有少量花瓶碎裂片,怀疑可能是袭击死者所用凶器。 死者身穿米色xx牌t恤,深色长裤,黑色皮鞋,腕上有雷达表一块,白金结婚戒指一枚。铁箱内有十余张报纸,无其它物品。经查,铁箱内侧有一行用血写的小字,经仔细辨认,字迹内容为“不是向冰”。(注,向冰为洪缦云三女儿曾云杉的新婚丈夫。)附:血字指纹经鉴定为舒文志本人所有。 铁箱无锁,在铁箱旁发现一根擀面杖。报案人张玉芳称该擀面杖原本是插在铁箱上,起到锁箱子的作用,今早她发现尸体时,为了看清箱中物体,将擀面杖拿了下来。擀面杖上只有张玉芳一人的指纹。 地下室内共放有十四个箱子,其中三个红色樟木箱(内装旗袍等衣物),四个小黑铜箱(内装书画作品),四个红色小木箱(内装私人物品及杂物),两个黑色木箱(内装书画作品),一个绿色空皮箱。另有六个大花瓶(有包装),四个小花瓶和工艺品若干,博古架两个,两幅大壁画分别靠在两边墙上,一幅用白布包裹,一幅无任何遮盖物,另有空调一台。 14 凌翔来到洪缦云家后,曾云杉对她说:“ 你不用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我已经跟家里人都交代过了,你就放心住吧。对了,我大姐还给你准备了你爱喝的米酒呢。”曾云杉一边说一边帮凌翔把行李拉到客房里。 米酒,绝对不能沾。这次我是来办正事的,凌翔暗想。 “太谢谢你了,云杉,我住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说过?”凌翔进屋之后问道。虽然她之前已经下决心要到洪家来做卧底,但真的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她还是有点犯怵。她不知道洪缦云对她的到来是什么态度。 “我妈?我当然跟她说过了,你不用担心,她很欢迎你。我妈跟伍律师很熟的,她也很喜欢伍东盛。我一跟她说你的事,她立马就同意了。”曾云杉若无其事地说。 这是一间大约12平方米的小房间,虽然屋子不大,但就像这个家的其他地方一样,装饰得温馨典雅,充满了女性闺房的韵味。 “这里原来是我姐姐方其的房间,后来她嫌这个房间太小,就搬到对面去了。”曾云杉拉开窗帘,露出花园的全景。 “你们家可真大。“凌翔叹息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我们家太复杂了。相比之下,我倒宁愿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家庭。”曾云杉的语调冷了下来。 老妻少夫的惨剧30 “别这么说,我挺羡慕你的,你从小一定有很多伙伴吧。不像我,小时候都没人跟我玩。我爸老是把我锁在家里。”凌翔想到自己孤寂的童年就不免有些伤感,小时候她光顾着盼长大了,根本没体会过什么童年的快乐。 “嗯,是啊,我们家的孩子是挺多的,可是……”曾云杉没说下去,忽然笑着拍拍她的肩,“凌翔,你其实不是电话公司的人,你是警察,对吗?” 这句话把凌翔话吓了一跳。曾云杉怎么会知道这事的呢?她怎么会知道的呢?肯定是伍伯伯说的,可是伍伯伯答应不告诉她们的呀。她感觉自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因为尴尬和吃惊,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别生气,我妈调查过你了,她好像在警察局也有熟人。她向对方打听你,本来是想查查你的档案,看你是什么来路,因为毕竟是往家里带一个人,结果没想到人家一听你的名字就说认识你。”曾云杉两腿放松地坐到客房的床上,“我妈这才知道原来你是警察。” “嗯……是的,对不起,因为伍……伍东盛不喜欢我对别人说,我是警察。”凌翔结结巴巴地说,尽管紧张,她觉得自己这个理由编得还算不错。 曾云杉笑起来。 “他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被停职的事吧,其实我觉得女孩子当刑警真的没什么意思。”曾云杉说。 连停职的事她都知道,看来洪缦云调查得很彻底。 “对不起,我应该事先跟你说明。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问问你,电视机爆炸这种情况公益部门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我的,可是没想到你那么热情。云杉,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善良的。”凌翔说的是真心话。当初她打电话给曾云杉时,根本没想到要当卧底,她只是想问问有什么援助,结果曾云杉一听她的情况立刻邀请她到家里来住,还马上给她联系了几个义工,准备过几天帮她收拾那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小屋。一想到自己欺骗了这么热心帮助自己的朋友,她就很内疚。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而且,”曾云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们公安局的同事都说你不是个好刑警,他们正准备调你去干文职。”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凌翔气恼地想,脸立刻沉了下来。 “他们凭什么调我去干文职?我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平时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为什么那次我说的不对的话就要记录在案?太不公平了!”她说完气呼呼地把她那次逮捕女杀人犯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曾云杉。 听完她的叙述,曾云杉咯咯笑个不停。 “你好可爱啊,凌翔,”她搂了搂凌翔的肩膀,“不过,我看你的确不适合干刑警,还是跟我一起干公益事业吧。” “其实我也挺愿意帮助别人的,但是我不像你。我如果一直花时间去免费帮助别人,哪有时间赚钱啊。”凌翔说完这句马上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老说这种没有境界的大实话呢?尤其是在高尚的曾云杉面前,她更加觉得汗颜。 “你这人倒真实在。”曾云杉笑道。 “没关系,只要有时间,我就跟你一起去。我愿意帮助别人。”凌翔决定改变曾云杉对自己的看法,她补充了一句,“只要捐款不是很多的话,我也可以负担的。” “真的吗?” “当然。”凌翔重重点头。 “最近我们附近第三小学的一个孩子被查出患了白血病,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无力负担手术费。现在街道正在募集捐款,你愿意献一份爱心吗?”曾云杉笑吟吟地问道。 嘿,来得还真快!但是说出的话是无法收回了,而且,凌翔仔细想想,得白血病的孩子也的确够可怜的,虽然她不认识他,但她还是愿意帮助他。她从小布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两百元递给曾云杉。 “好的,不过,我钱不多,捐两百,你看行吗?”凌翔问道, “凌翔,你真爽快!”曾云杉欢呼着抓过那两张大钞。随后,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捐款清单。“捐多捐少没关系,只要尽一份心就可以了,聚少成多嘛。如果我碰到的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爽快,相信那孩子的手术费很快就能有着落了。”曾云杉一边说,一边在清单的最后一行,添上了凌翔的名字。 “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曾云杉指指两百元金额后面的那个空档说。 凌翔签字的时候,不经意地朝前面看了看,她发现上面有两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是方其,她跟凌翔一样也捐了二百元,还有一个是张玉芳,她捐了五十元。凌翔的目光不自觉地继续向上移,她蓦然发现曾云杉的名字就在捐款清单的第一排。 “签好了吗?”曾云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等凌翔签好,她就立刻把那张清单塞回了口袋。但凌翔还是看清了曾云杉的捐款数字。 五万元。天哪!她可真有钱! 15 田春达每次到来都会把伍家客厅搞得烟雾缭绕。 “一开始洪缦云要给舒文志五百万,后来改成了一千万,为什么?”他一边抽着伍律师提供的古巴雪茄,一边问道。说实在的,他挺喜欢雪茄营造的这种谈话气氛的,立场不同,却仍有默契。 “五百万你不觉得太多了吗?”伍其亮道,“我对洪缦云说,那纯粹是向水里扔钱,一看舒文志就知道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我劝她理智点。” “可后来又上升到一千万。” “她一心想讨好她的小男人,我有什么办法?”伍律师摇头叹息道,“女人疯狂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那天是几点回去的?” “老田,我不是说过了吗,大概八点左右。” “在你之前,有人离开过饭桌吗?” “方其去书房接电话了,方晓晨离开过一会儿,好像是去上厕所。” “向冰呢?” “他跟我一起出的门,到花园里接电话。” 老妻少夫的惨剧31 “方晓晨先离开,还是方其先离开?”田春达平静地注视着他。 “先是方其,然后方晓晨马上就说去上厕所了。”伍其亮干笑了两声。 “方晓晨去了多久回来的?” “大概几分钟,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伍其亮吐出一个烟圈。 田春达没回答他的话,沉思了几秒钟,随后问道:“你走的时候,谁送的你?” “没人送我。洪缦云腿脚不方便,我让她别送了。她提出叫舒文志送我,我谢绝了。我不想跟这个小男人有更多的接触,他让我浑身不舒服。”伍其亮夸张地抖了抖肩膀。 “他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了?” “他有种特别的本事,就是你跟他多说几句话,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然后同情他,体谅他,认为他做的很多不合情理的事都是情有可原。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非常具有欺骗性。”伍其亮喝了口浓茶,话锋一转,“当然,他的魅力跟他的被杀,没有任何关系。” “哦,你怎么知道?” “他摆平了那里的每一个女人。” “可是,根据她们的口供,她们个个都讨厌他。这如何解释?”田春达决定洗耳恭听。 “说当然是这么说。可是你想想,方其虽然讨厌他,却经常借书给他看,还曾教他使用电脑。曾云杉虽然见到他就对他冷嘲热讽,可舒文志感冒的时候,她送药给他,虽然是丢在地板上,但很显然是特地去买的,发票还在那里。方柔枝本来就对他不错,方晓晨也是,舒文志有时候会给方晓晨零用钱,那孩子有奶便是娘,她当然喜欢小外公喽。张玉芳呢,表面上虽然看不起舒文志,但舒文志提出的要求,她从来没回绝过。舒文志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都会记在心里。舒文志有一次说非常怀念他妈妈做的烤年糕,结果当天晚饭的时候,她就给他弄了盘烤年糕。” “你好像了解不少内幕。”田春达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恼。 “老田,我跟这个家庭已经打了十几年交道了,我了解那里的每个人。”伍其亮顿了一顿,“表面上看,人人都不喜欢舒文志,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语言只能反应真实的三分之一。我觉得她们根本就舍不得杀他,她们爱他。所以,我认为杀他的人,首先是个男人,其次,他是个外人。” “你还坚持认为是外人干的?” “那当然。不可能是家里的人,”伍其亮说着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田春达一眼,“其实,那天饭桌上就有两个外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向冰。” “现场较为零乱,四个红色小木箱中,有两个箱口大开,其中一个装有绸缎、画轴和书法作品(杜稚柳作品),另一个箱子为空箱。红色樟木箱中有一个箱口大开,四件旗袍被扔在箱子周围,地上有六本旧书,旧书为早年的初中三年级课本。 地下室内有两盏节能灯,均40瓦。”田春达回忆着说。 “但是舒文志的死亡留言指出‘不是向冰’。血字指纹认定是舒文志的,这又如何解释?”田春达喝了一大口浓浓的乌龙茶,心里想,伍家的茶叶也不同凡响,当律师就是比当警察滋润。 “可能是有人拿着舒文志的手写上去的。”伍律师拉长调子说,“他——有动机,有作案时间,也有袭击死者的力气。” “袭击死者并不需要多少力气,只要站在他身后就行了。而且凶手并不是徒手跟死者搏斗,他是拿了一个花瓶做凶器,洪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用它把死者的脑袋砸破。”田春达放下茶杯,严肃地说,“再说。如果那几个字是向冰本人写上去的,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有很明显的空白点,有一段时间,他失踪了不是吗?” “那是……”田春达点头,他刚想说这个家的人,个个都有空白点,却被伍其亮打断了。伍律师喜欢对扑朔迷离的案情高谈阔论,这次也不例外。 “他可能趁打电话的空,通过屋子的边窗看见舒文志正走进地下室,那里有扇窗户,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从那里爬进来,可以避开客厅和书房,又可以躲在楼梯背面,正好看见地下室的门。他翻窗进入过道,尾随舒文志到地下室,用花瓶在背后砸坏了他的脑袋,把他推进大箱子,用舒文志的手指写下那四个字,再用擀面杖插上锁孔,偷走了画。” “这么简单?动机呢?”田春达问道。 “动机就是洪缦云跟曾云杉说的话,我后来也问过洪缦云,她承认自己在向冰离开后是说过一些不礼貌的话,向冰也许听到了,于是恼羞成怒,伺机报复。”伍律师目光如炬地盯着田春达面前的一个烟缸,好像正在看向冰的假面具被烧成了灰烬。 “过程。”田春达耐着性子催促道,每次看见伍其亮这种稳操胜券的表情他就冒火。他曾经多次在这张胖脸上看见这种貌似智慧的表情。 “地下室有两道门,舒文志打开第一道门走下楼梯,接着打开第二道门进入地下室。跟踪者必然是在他进入第二道门的时候,才进入第一道门的。否则他在楼道里就会被舒文志发现,空间实在太狭小了,如果那么早被发现,他就没机会在地下室袭击舒文志了。对不对?” “说下去。” “等舒文志进入地下室后,跟踪者尾随进入,这时候,舒文志发现了对方,但并没有意识到对方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他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男人,所以不会大吼大叫。他可能只是让对方离开,跟踪者一定是想办法引开了舒文志的注意。比如,他指着某个地方,说,看,那是什么!舒文志转过头去,他便举起了花瓶。” “如果舒文志跟其他人的关系没那么僵的话,他应该不会防备。他跟向冰关系不熟,相比之下,他应该会更防备向冰才对。” 老妻少夫的惨剧32 “我只是说,舒文志把她们摆平了,并没有说他信任她们。”伍其亮把烟叼在嘴的一边,好像在咀嚼烟丝的味道,“我跟舒文志聊过一两次。有一次我问他当年为什么离婚,他坐在那里,像个忧郁王子那样向我倾诉。他说他母亲当时一心想把他培养成博士后,但他因为一个女生,连研究生都不考了,后来两人还结了婚。但不久之后,他就发现,他牺牲一切换来的婚姻不过是场梦。他没具体说是什么事,但是他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熟悉的人是很可怕的事,尤其如果对方是女人的话更是如此……他说话总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猜他老婆跟别的男人在外面幽会时被他撞见了。”伍其亮把目光投向别处,“他接下去跟我说,他很怕有人站在他背后,尤其是女人。因为到目前为止,害他的都是女人,这是他的原话。所以,我想说明的是,他对女人虽然很有办法,但并不信任她们,他对女人的防备心理要远远超过男人。所以在地下室猛一看到向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向冰要袭击他,而是向冰有可能走错了门。” “好吧,那他是什么时候偷的擀面杖?”田春达问道,他觉得伍其亮的分析很牵强,根本站不住脚。 “翻窗进来的时候,溜进厨房偷的。” “张玉芳那段时间都在厨房,即便不在厨房,她也是进进出出的。如果向冰在那个时候去厨房偷东西的话,很可能会被张玉芳发现。”田春达一边抽烟一边稳稳地说,“更何况,擀面杖晚饭前就不见了。晚饭前,洪缦云还没说向冰的坏话。照你的说法,这样向冰就没有杀人动机了。” “那天的晚饭桌上没有面食,不需要擀面杖,张玉芳怎么能肯定擀面杖一定是在晚饭前丢的?”伍其亮问道。 “就是因为找不到擀面杖,所以才没做成面食。”田春达道,“那天张玉芳本来准备包饺子的,但是到了四五点种,她发现擀面杖不见了。所以除非向冰是在晚饭前就溜到厨房,否则,他没机会偷到擀面杖。但是这又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向冰从来没去过地下室,他怎么知道地下室里有个大铁箱,又怎么知道擀面杖能插住锁孔?” 这句话算是把伍其亮问住了,他凝视着田春达,过了一会儿,笑了笑问道:“好吧,如果不是向冰,你认为是谁?” 田春达冷静地注视着伍其亮说:“我们已经彻底调查过了,那天晚上没有外人进过洪家大院。所以凶手一定是在这几个人当中。我们在那个碎花瓶上没有找到向冰的指纹,当然指纹并不能说明一切,在我这里,向冰并没有排除嫌疑,他也是嫌疑人之一,但他目前是最后一个嫌疑人。” “就因为死者的那句‘不是向冰’的留言吗?”伍其亮斜睨着他。 “舒文志被砸伤脑袋后,曾经醒过来,试图逃出去,但没有成功。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写下那几个字的,我的想法是,他在临死前,仔细想过凶手的人选,而他唯一可以排除的就是向冰。他想说,是这个家里的某个人杀了他,但是他不知道是谁。” 伍其亮慢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似笑非笑地问:“你的头号嫌疑人是谁?”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原因。”田春达目光如炬地盯着老朋友,问道,“我想知道,洪缦云家的家贼是谁?” 伍其亮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是曾云杉吗?”田春达紧接着问道。 “不要信口开河。” “我们的人去过她就读的大学,她在那里是出名的大方和热衷慈善。我们作过一番调查,发现她在大学里捐的款相当惊人,你猜有多少?” “有多少?”伍其亮一点都不好奇。 “二十五万左右。一个大学生而已。经我们调查,大学期间洪缦云给曾云杉每月的零花钱是一千五百元,过年的压岁钱也不过两千元,但曾云杉平时生活阔绰,出手很大方,是出名的大善人。” “的确很大方。”伍其亮哈哈笑起来。 “这正常吗?” “你怀疑曾云杉曾经偷过家里的东西?” “你看呢?” 伍其亮笑着回头看着他,道:“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滑头!田春达在心里嘀咕道。 “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更加肯定凶手是这个家的人吗?”他忍着火气道。 “什么?” “就是你的态度!你这藏头露尾的态度!你在保护这个家。我知道你隐瞒了很多事。你知道真相,是不是?”田春达盯着伍其亮的脸。 伍其亮叹了口气,伸出肥厚的手掌拍了拍田春达的肩膀。 “如果我知道真相,我怎么会让凌翔住进洪家?” “是啊,你为什么会同意,我一直想不明白。”田春达道。 “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伍其亮把烟掐灭在烟缸里,沉思了片刻后,低声道,“也许你是对的,凶手是这个家的人。所以如果能铲除这个蛀虫,我觉得不是坏事。至少对洪缦云来说,少了一个吸血的寄生虫是件好事。” “也许凶手本来就是洪缦云自己。” “如果她是凶手,她就不会让凌翔住进她家。”伍其亮朝他一笑。 “废话少说,曾云杉是否偷过家里东西?” “云杉是否偷过东西,我不知道,但是,”伍其亮顿了顿才说:“有一次洪缦云发现客厅博古架上的一个民国小瓷瓶不见了,就叫方柔枝和张玉芳去抄了她的房间。” “那搜到没有?” “我不知道,这是她们家务事,我不便多问。”伍其亮露出打听内幕消息的表情,“你应该也问过曾云杉本人了吧,她怎么说?” “对不起,无可奉告。”田春达冷冰冰地回敬道。 伍其亮咯咯笑起来:“她一定说所有那些捐款都是她向洪缦云要的。是吗?吵归吵,母女还是母女,到了关键时刻,洪缦云还是会站在她一边的。” 老妻少夫的惨剧33 事情就是这样。洪缦云一听到警方问起曾云杉的巨资捐款问题,立刻就表示自己曾先后给过曾云杉差不多二十五万左右的资金用于慈善事业,“这孩子很缠人,如果你不答应,她就一直缠着你。”洪缦云说。 但是无论洪缦云如何搪塞,田春达仍然认为曾云杉就是这个家的家贼,偷过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所以她是最有可能进入地下室偷画的人。从洪缦云透露的捐款数额可以看出,洪缦云对曾云杉的行径一直是知道的,平时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挑明而已。但毕竟她没明说曾云杉可以随意将家里的东西拿出去换钱,然后捐给慈善机构。所以曾云杉偷画,还得暗中进行。那么,试想如果她在地下室偷画时正好碰见舒文志会怎么样呢? 曾云杉否认了她曾经认识舒文志的事实,她说自己非常厌恶这个男人,那么一直在家里被她“欺负”的舒文志这次会不会趁机抓住她的把柄对她进行威胁呢?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呢?问题是擀面杖明显不是临时起意才去偷的,这是预谋。难道曾云杉早就知道舒文志会去地下室?还是,她拿擀面杖,只是为了对付任何一个可能撞破她偷窃行径的人? 田春达觉得最后那种猜想最有可能。曾云杉显然是个很好斗的人。擀面杖对她来说,也许只是个防身武器,后来才成了杀人的凶器之一。 16 小鸭旅社的女服务员是个年近四旬,脸型瘦长的中年妇女,她坐在柜台旁边的一张藤椅上,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无线电里播放的故事连载,一边低着头机械而有节奏地嗑着瓜子,直到伍东盛的耐克运动鞋出现在满地的瓜子壳边,她才猛然抬起头。 “住店啊?”她随口问道,并快步奔到柜台后面,正襟危坐。现在,她跟伍东盛之间隔了一个柜台的距离。 伍东盛没答话,反而温和地问:“请问这里是小鸭巷186号吗?” 她皱起眉头,好像觉得受了戏弄。 “不是!”她生硬地回答。 伍东盛听出她想说的是,不住店就滚,少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那么,门口那张‘要八乐请进’的牌子是什么意思?”他才不在乎她的情绪,继续问道。 “就是,吃饭、唱歌、泡脚、耍牌……反正住了店就知道了,你到底住不住?” “原来是这个意思。”伍东盛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女服务员看,“你瞧瞧,这是不是你们这里?” 周水拍的照片上有小鸭旅社门口的那块“要八乐“广告,伍东盛经过一个晚上的研究,已经大致弄清所有照片之间的联系,他从中特别挑了一家旅社来证实他的猜想。因为这家旅社对周水来说似乎有着特别的意义。 女服务员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这是谁拍的,是我们这里。”她说。 “我的一个哥们,他向我介绍了你们,那个要八乐,让我也来试试。”伍东盛看出女服务员有意伸手过来拿照片,他连忙收了起来,他不想让她刚捏过瓜子的手去碰照片。 “你的哥们看来是个有心人哪,你住下来自然就知道了。”服务员的态度立马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她的脸就像解冻的猪肉那样变大变软了,伍东盛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笑。 伍东盛决定为这种暧昧气氛再添把柴火,他将手臂支在柜台上,露出苦恼的表情:“不瞒你说,大姐,我出门在外最怕寂寞了,哪怕找个人陪我聊聊天也行啊,只要价钱不是很贵的话……” “价钱好说,小伙子,你别看我们这儿地方小,我们这店可是开了十来年了,不仅要什么有什么,价钱也很公道。你朋友不是也向你推荐了吗?呵呵,你朋友眼光不错。下次来,我给他打折。”女服务员“哗”的一声拿出一本薄薄的黑皮本来,“你先登记一下,等到房间后,我再具体介绍。” 伍东盛在登记簿上随便登记了一个假名字。 “要身份证吗?”他问道。 女服务员挥挥手,好像嫌他麻烦。 “上去吧,203房间。一会儿我送热水来。”她指指柜台对面那个亮了灯的走道。 伍东盛拎着自己的睡袋和行李顺着走道上了楼。 房间跟他见过的大部分小旅社一样,有点脏。 几分钟后,女服务员送来了热水,这会儿她的态度变得更和蔼了。 “有个二十岁的,说话干活都行,陪夜还是小时你自个儿跟她谈。”她道。 “我朋友说有个叫燕子的,能叫她吗?”伍东盛问道。 女服务员笑了出来:“你那朋友真识货。我这就给你叫去。燕子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 拉倒吧,燕子是这里最丑的妓女,以为我不知道?伍东盛心里念道。 女服务员笑吟吟地走了出去,过了不到十分钟,燕子就来了。她看上去大约二十八九岁,嘴唇上涂了鲜红的唇膏,身材有点走形,穿着黑色短袖t恤和宽松中裤,神情倒是有几分羞涩。 根据周水的记录,燕子是小鸭旅社老板的亲戚,因为丈夫打工被压断了一条腿,无法工作,所以她不得不靠出卖身体来维持家用。“她不美,但客人都很喜欢她,因为她对他们很体贴。客人来的时候她会先为他们捶背,走的时候为他们整理衣服,她从不把客人当作野兽,她把他们当情人、丈夫、长辈或者孩子,她还跟他们促膝谈心。很多人去找燕子,半个小时做-爱,两个小时聊天。她跟我也很谈得来。”周水在她的网络小说《我的荒谬旅程》中如是评论她认识的燕子。 “你就是燕子?”他问道。 “嗯。”燕子笑着点了点头。他在床边一坐下,她就麻利地坐到他身边,捏起他的肩膀来。这几下还真受用,如果不是她,而是凌翔,我大概会欣然接受,不知道小丫头现在在干吗,可惜…… “不用客气,燕子,你就陪我说会儿话吧,钱我照付,你看怎么样?”伍东盛微笑着站起身,走到最近的椅子前坐下。 “那我给你泡壶茶吧。”她道。 老妻少夫的惨剧34 “不用了,我有矿泉水。你坐吧。”伍东盛指了指床,他相信自己是不会睡那张床的,除非是到三星级以上的宾馆,否则,他到哪儿都只睡他的睡袋。 燕子听话地坐上了床。她满怀好奇地盯着伍东盛看。大概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像我这么斯文又帅气的客人吧,伍东盛微微有些得意地想。 “燕子,我想跟你聊聊,因为我有个朋友跟我提起了你。”伍东盛说。 “是哪个?”燕子越发好奇。 “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伍东盛拿出了周水的照片。 燕子接过照片,马上兴奋地“啊”一下叫出了声。 “是丽丽。我认识她。”她回头看着他,“你是丽丽的朋友?” “她说她在这里的时候,跟你是好朋友。” “她人很好,一直帮我,我本来希望她多待一阵儿的,但她是过路的,只在这里待了一个月。”燕子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边说话边嗑瓜子,大概是他们这里的风俗,伍东盛想。 “她怎么帮你,把客人让给你?”伍东盛笑嘻嘻地问道,他尽量使自己说话的口吻显得很接地气,其实他只是想证实周水是否在小鸭旅社当过低级流莺。 “丽丽跟我们不一样,她是唱歌的,她在附近的歌厅唱邓丽君,每天挣几十块钱,有时候多点。如果有客人特别喜欢她,她才陪陪人家,反正挣的钱比我们多,她有办法。” “那她怎么帮你?” “她借钱给我。在我们这里,像她这样的好人不多。人家都不肯借钱给我,因为我老公身体不好,我这里生意有时候也不好。”提起自己的老公,燕子不好意思地瞄了他一眼。 “我听她说起过你老公。”伍东盛体谅地点了点头,“我就是觉得奇怪,丽丽在这里混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她跟我说,出门是为了找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开歌厅的,可惜没找到,所以她只得离开这里接着找了。”燕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丽丽是个死心眼,跟我一样。为了个男人拼死拼活的。” “我跟丽丽也是刚认识不久,听说我要路过这里,她托我来看看你。”伍东盛从包里拿出一包事先准备好的上海点心递给她,“我本来还不敢肯定你就是她说的那个燕子。” 燕子把手里没吃完的瓜子往桌上一丢,喜出望外地接过了点心。 “想不到丽丽还记得我。”她欣喜地打量着这盒核桃酥问道,“甜的吗?” “有一点。”伍东盛自己也没吃过,他胡乱答道。 “丽丽真好啊。真是我的好姐妹!哪天我也去看看她。”燕子笑得合不拢嘴,伍东盛没想到自己随手买的这盒普通点心竟能给她带来那么大的快乐,不禁微微觉得有点心酸。燕子可能从来没什么朋友,即便有,也很少有人送她礼物。 “燕子,丽丽有没有跟你说起她的下一站去了哪里?”伍东盛问道。 “丽丽没告诉你吗?” “她只给了我一个数字让我猜。”伍东盛道。 “哪个数字?” “187。”伍东盛露出苦恼的笑,“她老是让我猜数字,我真的猜不出来。燕子,你帮帮我吧,只要你告诉我,我多给你五十块钱怎么样?” 丽丽不太美丽的脸上露出活泼可爱的年轻姑娘的表情。 “好吧,看在你那么大方,又帮我带来礼物的分上,我就告诉你吧。”她的黑眼珠眨巴眨巴的,“丽丽说,她从十八岁那年离家出走后,就到处走,她每到一个地方住下,就标个号。她专门找数字能相连的地方住下。她是这么说的。” “所以要八乐,就是186,是吗?” “对啊,187就是下一个旅馆的标记,她说是标记,我也不知道是旅馆的名字呢,还是号码,反正数字能连上就行了。具体地方我不知道,有可能是从我们那里过去的下一个镇吧,呵呵,丽丽的习惯我也觉得很奇怪,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有文化,能写文章会拍照。有文化的人跟我们就不一样。”燕子的眼睛仍然盯着那盒点心,伍东盛不忍心去看她脸上的表情,连忙把目光移开。 “丽丽想找的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我问她,她不肯说。”他继续把话题引申下去,在周水的《我的荒谬旅程》中,她曾经说,“一路上遇到的女孩中,燕子是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虽然她跟很多男人有关系,但她懂得真正的感情,我觉得我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能懂。所以我跟她说得最多,最畅快。” 燕子看了伍东盛一眼,好像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不该答,最后她还是开了口。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她一开始是向我打听我的客人里有没这个男人,还拿了张照片给我认。” 伍东盛听到这儿,连忙翻出舒文志的照片递了过去。 “是这个人吗?“ “好像有点像,不过,我也说不准。”燕子不确定地说,她好奇又胆怯地瞄了伍东盛一眼,好像在问,你怎么也有这男人的照片?但她没有问出口,她的职业让她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不想惹伍东盛生气,因为她需要钱。 “那么,你的客人里有他吗?” “没有。不过后来丽丽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个男人确实来过这里,但来了没多久就跟朋友一起走了。” “丽丽有没有跟你说,她为什么要到处找那个男人?” “她说,那个男人骗了她的感情,骗走了她上学的钱,还把她当货物一样抵押给别人,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后来就到处找他,想找他报仇。”燕子说到这儿,笑了笑,“男人骗女人的事我看得多了,不过像丽丽这么犟,花那么多时间找仇人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我说她是个死心眼嘛。” 晚上十一点,伍东盛还没等到凌翔的电话,终于忍不住打了过去。他是个守时的人,所以不喜欢别人迟到。 老妻少夫的惨剧35 “小姐,不是说好十点通电话的吗?”电话一通,他就不耐烦地责怪她。 “今天晚上她们在教我打麻将,我走不开,因为云杉晚上回家了,她们三缺一。我们打到十点半,我刚洗完澡回房间呢。你这么凶干吗?”凌翔好像挺不服气,他想象她现在可能正一边接电话,一边在梳理湿淋淋的长发,模样一定很可爱,顿时气消了一半。 “你学会了吗?”伍东盛平复了心情。 “我以前看弄堂的人打过,所以一学就会。”凌翔乐滋滋地说。 “赢钱了吗?” “我们没打钱。那不成赌博了吗?我不赌博,我跟她们说了。” “你别光顾着玩,周水的箱子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今天没去,下午跟云杉一起去看了一个得白血病的孩子。真可怜啊,那小孩还挺漂亮的,才十岁就得了这种病。看到他,我都不敢生孩子了。”凌翔轻轻叹息道,听伍东盛没答话,她立刻急急地补充道,“我明天就去火车站查找。” “你去火车站找小旅馆的时候,找找跟256这个数字有关的旅馆。可能是门牌号、店名的谐音,也可能是广告牌上标明的数字,你试着通过这个方法找找看。” “256这个数字有什么讲究吗?”她的声音忽然变轻了。 “我找到了周水住宿旅行的规律,她喜欢按数字排列。我以后详细跟你说,你就按照我说的去找找看。”伍东盛不想多解释,问道,“凌翔,你会按摩吗?” “以前我给我爸爸敲过背,干吗问这个?”她不解地问道。 “那就好,我有盼头了。”伍东盛笑道。 “你休想,我才不会给你敲背呢。”凌翔恶狠狠地说。 “不要紧,我们是好朋友嘛,谁给谁按摩还不是一样?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做好了,我给你按摩,怎么样?全身按摩。”伍东盛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那也行啊。”她傻头傻脑地回答后,发现不对,马上反驳,“伍东盛,我才不要你按摩。” “叫我james!” “不,就叫你伍东盛。”凌翔倔强地说。 肉圆,思念会让你变胖的,你一定在想我,还嘴硬! “你跟田队长说,让他向洪缦云要两个月前地下室的物品登记记录。”伍东盛换了一种谈正经事的口吻说话。 “为什么?” “口供资料你看了吗?方晓晨三月份曾经到过地下室,当时洪缦云也在场。方晓晨曾经提到过地下室里有一个竹编的小箱子,上面还绣了小熊。可是警方的现场勘查纪录里没有提到这个箱子。我想知道这个箱子是否曾经存在。如果存在的话,这个箱子到哪里去了。原来地下室的物品清单里是否有这个箱子。你只要跟田队长说,他会明白的。田队长也许已经发现问题了,但你跟他提一提就表明,你也注意到了这点。” “我知道了。”凌翔好像在做记录,伍东盛听到翻纸张的声音。 “凌翔,你在记录吗?” “对,我得把你说的记下来,不然会忘了的。” “那你千万不能让这个家的其他人看见你记的东西,懂吗?” “我知道了。你接着说吧。” “打听一下小狗皮皮死亡前后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伍东盛道,“还有除了它的主人,它跟谁最亲热。” “嗯,好的。我记下了。”忽然凌翔微微提高了声音,“对了,忘了告诉你,她们都已经知道我是警察了,原来洪缦云调查过了,她还知道我停职的事呢。” “哈!”伍东盛笑出来,“她们一定认为你是个糊涂蛋。也好,这样可以让她们放松警惕。你现在住哪个房间?” “我住客房,很漂亮的小房间,云杉告诉我这里原来是方其的房间,后来她嫌房间小就换了。田队长还让我到房间后,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有没有窃听器呢。” “结果呢?” “我按照田队长说的,都查过了,没有。” “你现在是不是躲在被子里接我的电话?”他听出她的声音偷偷摸摸的。 “嗯,是啊。虽然没找到窃听器,但我还是怕有人偷听。” “你隔壁是谁?” “一边是方柔枝的房间,一边是云杉的房间。不过云杉今天回去了,她跟我说,她最近要经常回来陪她妈妈。其实云杉对她妈妈也挺好的。”凌翔总是感情用事,这让伍东盛很不放心,如果她回答“云杉对她妈妈的好不知是真是假”是不是显得更像个警察? “隔壁的门开着吗?”伍东盛严肃地问道。 “我不知道。”凌翔紧张地回答。 这个提议本来伍东盛不想说的,因为太危险,但是他实在很好奇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所以犹豫了半天,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凌翔,等夜深了,你试着去开开隔壁的门,如果门开着,你就做一个实验。你在曾云杉的房间里,打电话给你自己的手机,你要事先把你的手机放在包里,拉上包拉链,你听听看,是否能在曾云杉的房间里听到你房间里的手机铃声。最好白天再做一次这个实验。” 凌翔没有马上搭腔。 他遂又说道:“如果你害怕就算了,我不希望你刚去就惹什么乱子。” “没问题,我可以办好的。”她仿佛下了决心。 “客房有卫生间吗?”他问。 “没有。” “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就说你找卫生间摸错门了,明白吗?千万不要慌。撒谎的时候一定要告诉自己没在撒谎,懂吗?” “伍东盛,我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伍东盛能想象出她说这话的表情,明明害怕得要命,但还是硬着头皮装勇敢。如果她在他身边,他可能会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 “今天有什么收获?”他问道。 “今天?等一等,我都记下来了,”伍东盛听到一阵翻纸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又传来凌翔鬼鬼祟祟的声音,“我发现云杉好有钱。她捐款一下子就捐了五万元。她每月工资才三千多。这是第一条。第二条是,洪缦云,四个多月前曾经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和手摔骨折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老妻少夫的惨剧35 “是怎么摔的?”这倒是个新情况。 “一天晚上,大家正睡觉,忽然听到洪缦云在那里叫救命,大家跑出去时,她已经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还说着胡话呢。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洪缦云说可能是脚绊到什么东西了,好像是小狗的玩具。” “今天这事是怎么提起来的?谁提起来的?”伍东盛的脑际飞过一个念头。 “在吃晚饭的时候,方晓晨提起来的。我们今天吃的黄豆骨头汤,方晓晨说,外婆应该多吃点骨头汤,这样可以让骨头长得更好。小姑娘可会拍马屁了,把洪缦云哄得那个开心。接着方晓晨就说起了那次摔跤的事,我觉得她好像在针对某个人,她的意思好像是,家里的某个人把洪缦云推下去的。当然,后来洪缦云喝止了她。” “晚饭桌上都有谁?” “就那几个人,云杉、方其、洪缦云,还有方柔枝和方晓晨,向冰不在。他不在,洪缦云跟曾云杉就好像处得挺开心的。” “还有吗?” “方其问起你了。她好像……”凌翔停顿了一下。 “她怎么样啦?”伍东盛的脑海中闪现出方其那张美丽而略带忧伤的脸。 “我觉得她好像很关心你,老问我你的事。她还问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我说是别人介绍的呗,她问我对你怎么看?” “你怎么说的?”伍东盛很感兴趣。 “我说你没什么好,既不英俊,也不高大,还特别毒舌,老爱讽刺人,喜欢给别人取外号。第一次看我爸的照片一点都不尊重,说他的脸像棺材板。”凌翔开玩笑似地说,“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伍东盛不太高兴地问道,心想小丫头还挺记仇的,我当时哪知道那是你爸,既然要上公安局的英雄栏,至少该找张像样的照片吧。 “她说你虽然不英俊,但是很耐看,是属于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的人,而且跟你说话觉得很舒服。她说她特别喜欢会写文章的人,觉得他们都很智慧很敏感。我怎么没觉得你有那么好呢?” “看来还是方其对我好,我回去后得约她出来喝茶了。”伍东盛哈哈笑道,“还有吗?” 凌翔在电话那头轻轻“哼”了一声。 “她只跟我说了几句话,后来方晓晨就来了,拿了很多照片给我看。” “谁的照片?” “都是云杉的艺术照,云杉穿韩服真漂亮,我也想拍一套那样的,就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凌翔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向往。 “不贵,我有朋友是开影楼的,到时候我带你去拍,价钱肯定便宜。”伍东盛想,小肉圆穿上韩服,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真的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伍东盛顿了一顿说,“凌翔,看样子这个家的每个人都在试探你,方晓晨以后一定会找机会跟你说话的,她肯定知道很多事,到时候你可以跟她提提舒文志,搞不好她正等着你问她呢。” “好的。” “还有吗?” “没有了,我才来一天,哪能知道那么多。”凌翔小声嘀咕,“临时保姆的事还没打听到,我还没机会跟张玉芳单独相处呢。哪天我帮她做菜的时候,跟她打听打听。” “哈哈,洪家人要倒霉了,你尽量多把土豆皮和虾壳扔到汤里,这样她们对你的防备心就会降得更低了。”伍东盛笑着说。 “喂,我只不过有一次不小心罢了,你没必要抓着不放吧。”凌翔有些不乐意了。 “因为记忆深刻嘛。今天还有别的收获吗?” “我今天吃到鱼翅了。”凌翔马上又开心起来。 “好吃吗?”伍东盛暗道,鱼翅有什么好吃的?但她的声音听上去好兴奋。 “挺好吃的,但没想象中那么好吃,是用火腿吊的汤,鲜得很。洪缦云还说我是真正的淑女呢。对了,她们一直叫我讲我办的案子,其实我真的没办过什么大案,而且我的经历都不怎么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凌翔说。 你的办案经历越差越好,伍东盛心说。 “还有吗?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凌翔沉默了两秒钟后,说:“你办完事就快点回来吧,不要吃生的东西,开车小心……好了,我没别的要说的了,你肯定嫌我啰唆了。你睡觉吧,我等会儿去试试那个门。” 伍东盛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上流过,他握着电话,想象着自己的手轻抚她的脸,感受她皮肤的弹性和温度。他不知道是否该回应她的话,他很羡慕那种随口就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他做不到,因为他知道不想食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承诺。他很怕自己说的每句话都会跟感情扯上关系,凌翔是个认真的人,他更是万万说不得,他现在最怕被女人缠上。一想到三年前的纠葛,他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想半天后,他终于没有说出那句已经到嘴边的话。他决定改变谈话气氛。 “凌翔,叫我一声james。”他用真诚的语调说道,“叫我一声吧。” “你真烦,”凌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叫了他一声“james”。 伍东盛大笑。 “你笑什么,为什么老要我叫你英文名字啊。” “因为我想听听你的英文发音有多烂。凌翔,以后如果我死了,请你说几句英文,我没准儿会活过来。” 说完这句刻薄话他本以为凌翔会对他破口大骂,不料她却沉默了下来,这让他十分不安。 “凌翔,你怎么啦?”几秒钟后,他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英文比我好,可就算这样也没什么了不起,你读的书比我多,英文本来就该比我好。我爸说了,拿自己的长处跟别人的短处比是最差劲的行为。你看不起我,为什么要跟我交朋友?” 她生气了,而且显然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无奈,只能说些真心话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凌翔,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耗费两年时间跟一个我看不起的人做朋友吗?当然不会。我没看不起你,凌翔,”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跟你开玩笑的。” 她不说话。 老妻少夫的惨剧36 “好吧,时间不早了,我先挂了。”他道,“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拜拜。”她轻声轻气地说。 伍东盛觉得她的道别声音很像许茹芸的芸式唱腔,便拿出电脑,打开歌曲《如果云知道》。他很喜欢这首歌,每次听这首歌,就好像有人在告诉他,再深的感情也会像云一样随风散去。那是悲伤过后的宁静,真的很舒畅。 打完电话,伍东盛久久无法入眠,凌翔最后那声轻轻的告别好像激光一样瞬间使他的体内细胞发生了病变,他不知道这些危险因子藏在身体的哪个部位,他只是觉得不舒服,不对劲。他明白继续纠缠在那里寻找病因,只会让自己病得更重,所以决定转移注意力,继续看他中午看了一半的周水的网络小说。 《我的荒谬旅程》全文大约十六万字,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内容与她给《信使》周刊撰写的专栏《我的小旅店游记》内容重叠,她照例在文中写了很多小旅店女孩的生存状态,写她们在穷街小巷讨生活的艰辛和喜怒哀乐,写她如何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她们脱离困境,也写她自己混迹在她们中间的感觉。不同的是,《我的荒谬旅程》另外加了一个名叫周丽丽的女孩的人生经历。其中有几个段落是这样的: 初中毕业后,我继续在原来的中学上高中。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读书的料,但我还是想考大学,想捧着书本在开满鲜花的校园里散步,想坐在冬青树丛里背英文单词,我还想在樱花树下放声歌唱。我幻想有很多戴眼镜的同学在那里痴痴地听,然后他们鼓掌,我鞠躬。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那样的生活离我很近。近得我都能听到校园里的风声。 整个高中我学习都很认真,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我考取了一所二流大学。用我爸的话说,三流的人读二流的大学也算是赚了。 我读高二的时候,父母复婚了。 他们是四年前离的婚。离婚时,我和妹妹都很高兴,旷日持久的战争总算结束了。我们不知道将来的日子会不会更糟,但还是为暂时的解脱高兴。 那天他们办完手续后,我们一家还上小饭店吃了一顿像样的饭。吃完后,妹妹跟着妈妈,我跟着爸爸,各走各的。我们姐妹俩在岔路口挥手道别,像是今生不会再见。 早知道他们会复婚,那顿饭根本没必要吃。 离婚后,别人给爸爸介绍了好几个对象都没谈成。爸爸是个老实人,就是太粗鲁,他对我对妈妈对妹妹都一样,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从来不懂体贴,妈妈就是因为这才离开他的。但妈妈一离婚,对方就不要她了。她很伤心,经常打妹妹,妹妹便跑回家来。我们躲在房间里聊天、吃瓜子、涂红药水,苦中作乐。 几年后,他们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于是有人做起了现成的媒人。爸爸作了不动粗的保证,妈妈也没端架子,他们就这样复婚了。他们后来不再互相打架,我们成了他们的沙袋。我爸常说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他觉得炼钢就要不断打。 我认识男友是在那年秋天。那天,秋高气爽,我心情也不错,我穿着最心仪的碎花裙到学校去参加“金秋文艺晚会”。 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很成熟也很英俊。他站在人群中,立刻就把别人比下去了。他在校门口跟朋友说话,我正好朝他迎面走去,他看看我,我也看看他,然后我们擦肩而过。 他眼角的余光,像把神不知鬼不觉飞来的梅花镖,无论是角度还是力度都计算得恰到好处,刚刚好擦伤我的皮肤。从那一刻起,我就沦陷了。 当天晚上做梦,我梦见我们仍在街角相遇,不同的是,性别发生了转换。他成了娇艳欲滴的我,而我成了温柔成熟的他,我走上去对他说,嘿,一起去跳舞吧?他点点头。然后我醒来,心满意足。 我敢肯定他当时一定也注意到我了,不然不会有后来的事。 再次遇见他是在某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一出校门就看见了他,他站在马路对面,显得茫然无措。他穿了件崭新的蓝色衬衫,清爽干净,像蓝天一样。我穿过马路故意朝他走去。他也看到我了,温文尔雅地笑了。他问我,同庆路怎么走。我俏皮地说,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外加两包红双喜啊。 这是只属于我的暗语。一直以来,用数字编制各种暗语是我的怪僻。 果然,我的回答让他一头雾水。我故意不给他解释,说,我给你带路吧,反正不远。他听了便露出笑容,说,那就走吧。我们沿着学院街往前走,都不说话。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并排走在街上,而且他看上去那么斯文英俊又温柔。 从没有男人对我如此温柔地说过话,在咆哮声中长大的我,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被迷住了。我很紧张,不敢笑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给他留下坏印象。我那天穿得也不好看,像个灰姑娘。 我们走出一段路,他突然出其不意地抓住我的手。这个动作相当突然,我受了惊吓,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但他平静地握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能感觉他的气息,是那种生气勃勃、叫人神往的成熟男人的气息。他的腿由于快步走所散发出的热量传到我的手心,又一直传到我的全身。傍晚的凉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着,两旁的街道和人群都变得模糊了,我的意识好像已经没有了,就这么身不由己地跟他走着,心想要是能一直跟他这样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那天我把他带到同庆路的路口时,他吻了我。 他放开我后,我竟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他显得很内疚,而我因为太过惊讶而忘记了反抗,或者说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我觉得自己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很贱了。所以他不在乎我。 老妻少夫的惨剧37 我怀念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锥心的疼痛竟然是因初吻而起的,谁会想到呢。我遗憾自己没有成为他的女人,遗憾自己没有纠缠他的理由,遗憾自己跟他并没有实质上的关系,我想我肯定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说他送我回家,我点点头。我们再次沿着学前街走,那时天还很亮。我们各走各的,他忽然问我可不可以请他吃饭,他说他没带钱,空着肚子逛了一天,都快饿死了。我觉得他的诚实真可爱,我想此刻他就算是想吃人肉,我也会马上割下手臂上的肉喂他。 可惜我也没钱,我们就站在马路边等着,看有没有路过的同学,可以向他们借钱。他站得远远的,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借到钱后,我们在岔路上的一家小饭店吃饭。厨师手艺很差,可我们还是吃得很开心。他摸了摸我的头叹息说我太小,不然就带我回上海了。我说我都快十八岁了,去哪儿都行。他说那好,到时候你可别哭。结果他并没有带我回上海,而是去了旅馆。我没哭,因为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他跟他的朋友借住的是一家三星级旅馆,我跟着他走进大堂时还有些犹豫,可是进了房间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进电梯的时候,他没有拉我,自己先进去了。他在电梯里一声不吭,眼睛低垂看着电梯外的我,他不是在邀请我,而是在等我。 等我一跨入电梯,他就搂住了我的胳膊,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周水的经历让那伍东盛扼腕叹息,但令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终于找到了那段令舒文志两度陷入迷惑的暗语全文,“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外加两包红双喜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伍东盛很想立刻飞回到辛程路,去亲自探索一番,可惜他现在在千里之外。他决定到周水的家乡去一次,他觉得要想知道暗语的答案,只要找到周水所在的中学,再找到同庆路就行了。 他决定第二天再继续看《我的荒谬旅程》,看舒文志是怎么骗周水的。 不知道凌翔有没有去试那道门。 他正想着,电话铃响了,是凌翔。 “门锁了。”电话通了以后,她简短地说,声音闷闷的,明显还在生他的气。 “你去试过了?” “嗯,就是刚才,门锁了。”她冷冷地说。 一阵沉默。 “再见。”过了一会儿,她说。 伍东盛知道,如果他今天不道歉,她肯定整晚都会不高兴。眼看着她就要挂电话,他叫了她一声:“小翔。” “干吗?” “对不起。”他道。 “你看不起我,就跟我爸一样,觉得我做什么都做不好。”她哽咽道,“其实,没认识你之前,我也一样在过日子,我也活得好好的,我也没饿死,也没闯什么大祸。” 她的话让他觉得难过。 “凌翔,”他想象自己正握着她的手腕,试图平复她的情绪,“我跟你爸不一样,你爸说你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我说你,是因为我跟你亲近。如果你真的那么差,我会到处跟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吗?我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你说呢?” 她不说话,好像被说服了。 “凌翔,在我眼里,你是个美丽可爱、充满吸引力的善良姑娘,只是,英文差了点……”他说到最后一句,笑了出来,“再叫我一声james吧。”他道。 “哼!你先叫我姐姐再说吧。”她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但是伍东盛知道,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了。 18 田春达一共见过曾云杉三次,每次她给他留下的印象都有所不同。第一次盘问,她显得对舒文志的死漠不关心,对她母亲洪缦云的婚姻报以尖酸的挖苦,不时地嘲讽冷笑。第二次,她变成了通情达理的洪家三小姐,谦恭有礼,时常微笑,为母亲的身体状况担忧。第三次,她像是一个斗士,每句话都充满理想和奉献精神,好像只要社会有需要,她随时愿意奉献她的所有金钱、器官乃至生命。 这一次呢?田春达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立刻从她身上捕捉到一种不安的情绪。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也许她还没决定今天要扮演什么角色。 “曾云杉,你是在力宏猎头公司做办公室文员,是不是?”田春达问道。 “是的。”她答得很快。 “除了在力宏猎头公司工作以外,我们知道你还参加了一些公益组织。” “是的,那是我的兴趣和理想。”她的目光冷冰冰的。 “你是否曾经在西城区义工站担任心理辅导义工?” “是的。”她的不安加深了,皱起了眉头。 “你现在的爱人向冰就是你在区义工站工作时,义工站指派给你的心理辅导对象,是不是?”田春达慢悠悠地问道。 “是的,我就是在跟他沟通的过程中,帮助他,了解他的。他遭遇过失败,心理很脆弱,需要帮助,有时候也会很冲动,但是我相信他是不会杀人的……”她一对淡褐色眼珠左右滑动着。 她企图把话题引向她的丈夫,田春达决定不予理会。 “在去西城区义工站工作之前,你还在别的机构做过义工工作吗?”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再好好想想。” “的确没有了,上大学时,我只是参与过几次募集捐款罢了,这应该无可厚非吧。”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挑衅的光。 “据你的几个大学同学反应,大学时,你曾在网上建立过一个义工站,目标是帮助失业和失恋的人重建信心。这个义工站的名字叫‘手拉手’。” “那又怎么样?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被人揪住了尾巴,她很不高兴。 “是三年前。”田春达纠正道,接着他问,“你在洪缦云跟舒文志结婚前,是否认识舒文志?” “不认识。” “我们在给你发帖的人当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田春达冷峻地盯着曾云杉的眼睛,“是舒文志的。他三年都没有换过手机号码。你如何解释这件事?” 这个问题令她措手不及。 “当时……是有几个人跟我联系,但是我从来没有……”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妻少夫惨剧38 “你回了他的话,还说个别联系。时间是20xx年1月8日。”田春达看着桌上的资料,他相信曾云杉早就不记得她自己当时写过些什么了,这些三年前的电脑记录,也是警方通过技术手段找到的,她自己想要搜索到恐怕已经不可能了,“在20xx年2月1日,舒文志又在你的留言后面回复说你是个可爱的好女孩,跟你聊过之后,他觉得受益匪浅,决定去找一份工作。你要不要看看当时你是怎么回答他这些话的?” 曾云杉目不转睛地盯着田春达手里的那堆纸,眼神呆滞。 “我不记得了。”她轻声说。 “你说,”田春达念出声来,“谢谢舒同学,经过接触,你是个可爱温柔又有独特魅力的男子,相信你不仅能很快找到工作,也会很快俘虏女同事的心。我就已经被你俘虏了。……这是你的原话。曾云杉,你不仅认识死者,还跟死者有过一定程度的接触,请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田春达像扔炸弹一样,把最后几句话重重地扔了出去。 曾云杉的脸红了,她呆呆坐在那里,两只手扭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我跟他是认识,但网上的话怎么能算数呢?我是说过那些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 她天性好斗,爱争辩,这是从小娇生惯养又总觉得自己被轻视的人的典型特征,田春达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这些废话上,所以,她话音刚落,他就说:“你跟他之间的对话表明你认识他,跟他不只见过一次面,你对他的情况很了解,你还对他抱有好感。舒文志看起来也很听你的话,在跟你聊过之后没多久,也就是20xx年的4月,他找到一份工作,就是在春天交谊舞学校担任舞蹈老师。你好像有跟你的辅导对象谈恋爱的习惯。曾云杉,你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蓦然变得严厉起来。 她低头沉吟片刻。 “好吧。我是跟他相识,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又怎么样?!” 田春达发现“那又怎么样”这句话成了她的防御武器。 “本来是没怎么样,但是舒文志死了,而你隐瞒了你跟他之间的关系,那就大有关系了。”田春达严肃地盯着她,“现在请你说一下,你跟舒文志熟到什么程度?” 曾云杉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任性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所以她改变了策略。她朝他笑了笑,她很擅长微笑,田春达想,虽然笑得很假。 “其实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真的。”她仰起头,那一脸春意好像准备回忆一段美丽的往事,但是她一开口,语气却异常冷漠,“我帮他还了债。他那时候欠了房东三个月的房租,一看见我,就说自己没钱吃饭,穷得叮当响。但是我看他穿的衣服却很体面,老人头的皮鞋,擦得很亮,衬衫衣服都有牌子,整整齐齐地挂在一个简易的柜子里。他不抽烟,我问他为什么不抽,他反问我,你喜欢我抽烟吗,如果你喜欢,我就抽一支给你看,然后他就点着了一支烟,随后又立刻掐灭了。他说,你不喜欢,我看见你皱眉头了。看,为了你,我一个穷人浪费了一支烟……典型的坏痞子!”曾云杉笑了笑,但立刻又收住了,“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是的,我有一阵子跟他挺熟的,但那又怎么样?” “舒文志工作以后,你们之间有来往吗?” “有时候通通电话,他工作以后就很忙。”曾云杉面无表情地说。 “据我们调查,他很喜欢跟有钱的女人打交道。” “也不是,他很随性。有时候喜欢跟有钱的人泡在一起,有时候又讨厌这样。” “是你把舒文志介绍给洪缦云的吗?” “不!当然不是,”她断然否认。 但田春达觉得她这种急于否认的态度恰恰说明了相反的答案。 “我们调查过了,凡是进入这个‘上海的香艳记忆’现场的人,都需要邀请函。你姐姐方其说,你本人不需要那东西,却问她要了一张邀请函,你说有朋友要来。那次,舒文志去了。” 曾云杉的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 田春达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吧,我是给了他一张邀请函,他说他从来没参加过像样的酒会,想来见识见识。他求我,让他开开眼界,所以我就……”曾云杉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她提高了嗓门,“但我没想到,他会跟我妈扯在一起,我绝对没想到,我没想到!他是个恬不知耻的大混蛋!” “你妈知道你跟他之间的事吗?” “她不知道,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联系。我早说过了,我们只是通通电话而已。”她焦躁地说。 “好吧,现在请你再说说,案发当晚,你都做了些什么,就从你跟洪缦云吵架开始说起。” “这我已经说过了。” “请你再说一遍。” 19 “凌翔姐姐,你的头发好漂亮。”方晓晨摸着凌翔的头发赞叹道。 凌翔长到这么大,很少有人赞美过她的头发,只有一次伍东盛对她说,凌翔,我想在你的头发里淹死。她不知道那算不算赞美,但应该也不算是讽刺。伍东盛是个挑剔的人,他认为只有干净的头发才是最美的头发。当他得知凌翔每天洗头后,就对她的头发乃至她整个人刮目相看,“肉圆,我从你的头发判断,你虽然见识短,但人品不错。”他曾阴阳怪气地这么说过。但她觉得男人的看法多多少少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现在有了女孩的夸奖,她才觉得真的开心。 “晓晨,你的头发也很美啊。”凌翔看着方晓晨那头帅气短发报以同样的赞美。 今天早晨,凌翔刚下楼就发现方晓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原来她因为身体不适没去上课,其实她跟前一天一样生龙活虎,凌翔没看出她有什么病。凌翔想到自己小的时候,就算发烧老爸也会逼她去上课,心里不免泛起一层小小的不平,富家孩子真是为所欲为啊。 老妻少夫的惨剧39 “凌翔姐姐,你觉得我们家谁最美?”方晓晨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问她。 “我觉得你的大阿姨最美。”凌翔觉得在这个家里,方其的长相和气质是最好的。 “大阿姨是很美,就是脾气不好。”方晓晨仰头倒在沙发上。 凌翔本来打算到火车站去继续寻找周水的行李,现在她忽然发现方晓晨好像有话要说,所以她决定听听方晓晨的内幕消息再走。 “不会吧,我看你大阿姨脾气很好啊。”凌翔在方晓晨旁边坐下。 “像大阿姨这种平时看上去脾气很好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才吓死人。”方晓晨目光清澈,说话却一点都不单纯,明显有所指。 “她是不是骂过你?”凌翔立刻问道。 “因为我要请绘画老师教我画画,价钱很高,她骂过我两次,但外婆帮着我,她也没办法。”方晓晨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看来方晓晨想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 “除了骂你,她还骂过其他人吗?” “她还骂过小外公。”方晓晨若无其事地说。 凌翔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方晓晨嘴里的小外公指的就是舒文志。 “她为什么骂他?”凌翔连忙问道。 “她不只骂他,还打他呢,把小外公都打哭了。”方晓晨往嘴里丢了一块香脆的薯片,仰起头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方其把舒文志打哭了?凌翔大吃一惊。首先让她没想到的是,方其会打人,而且还是打她妈妈的小丈夫。其次她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会被打哭,有这么懦弱吗? 方晓晨好像看出自己的话对凌翔产生了影响,接着笑着说:“你没想到吧,凌翔姐姐,所以我说大阿姨凶起来可厉害了。” “你大阿姨为什么打他,因为什么?”凌翔好奇地问道。 “大阿姨喜欢诗集,老拿着一本破书在那里翻啊翻的,有时候还念出声来。”方晓晨充满嘲讽地皱了皱鼻子,“那天,她在花园里念她的诗,小外公和我妈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我妈在给小外公钉扣子呢。大概是我大阿姨念的诗太腻歪了,听着听着,小外公忽然站起来朝大阿姨走了过去。把我妈吓了一大跳,她说连线都挣断了。小外公走过去一把夺过大阿姨手里的诗集,把它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大叫着说那是什么烂东西,难听死了。” “后来呢?” “这下可把大阿姨气坏了,那本诗集可是她的宝贝,是一个叫海风的人写的。大阿姨把书捡起来后就跟小外公吵了起来,她说小外公是个吃软饭的,还说他是没文化的小人,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骗女人的钱。反正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小外公则说诗歌是最做作最无聊的东西,只有白痴才会喜欢。大阿姨气不过,打了他两个大耳光,还用石头砸伤了他的头。把我妈吓死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阿姨发那么大的火呢。”方晓晨夸张地瞪圆了她那双天真的大眼睛。 想不到为了一本诗集,方其竟然对舒文志大打出手。虽然这件事一开始是舒文志不对,别人好好地念诗,他骚扰不算还侮辱了别人的爱好,确实该骂。但方其对他又扇耳光又扔石头,是不是也有点过了?是积怨太深,还是因为太喜欢那本诗集?舒文志难道没还手?这事可真奇怪。 “你小外公没还手吗?”凌翔问道。 “没有。我妈说,当时他好像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大阿姨,大概他也没想到大阿姨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被女人打没还手,说明他不是个坏男人,至少不是坏得那么彻底,凌翔想。 “后来呢?”她问道。 “我大阿姨走后,小外公跟我妈说扣子不用钉了,就立刻回自己房间去了。我妈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方晓晨一边说话,一边用双脚踢着沙发,“我下午回家才知道这件事。我妈说自从早上小外公跟大阿姨吵过后,他就没下过楼,连中饭也没吃。我妈让我上去看看。那时候外婆已经回来了,我看见……”方晓晨朝凌翔抿嘴一笑,“我看见小外公趴在外婆的腿上哭呢,外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这事本来就是他不对,好好地去惹人家干什么。小外公边哭边说,我惹我自己不行吗。小外公那会儿挺像小孩子的。” “那你外婆知道这事后一定骂方其了吧。”凌翔暗暗为方其捏了把汗。 “外婆关起房门跟她说了几句,我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后来在饭桌上,外婆对大家说,这几天小外公都在楼上的卧室吃饭了。我听我妈说,那天夜里,小外公跟外婆提出了离婚。他说你们家的人都恨我,我受不了了,我要走。他提着箱子打着伞走的,也没要外婆的钱,一口气走出三站路。外婆派了人在后面跟着他,他不知道。那人一边跟踪他一边打电话给我外婆,一会儿说风把雨伞吹坏了,他把雨伞扔了,一会儿说他边走路边在那里抹眼泪,一会儿又说,他把箱子也扔进了垃圾箱。那天晚上外婆一直在接电话,她把电话内容都告诉我妈和玉芳阿姨了,她那时候好像也有点没主意了,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好。后来最后一个电话是说小外公坐在长途汽车的候车室里睡着了。打电话的人说,他走过去推他,发现他好像昏倒了。外婆找人把他抬了回来,这才发现他生病了,伤口好像有点感染,发了高烧,还呕吐呢。” 凌翔想到舒文志当时的惨状,不禁心生同情。她一直觉得舒文志不是坏人,看他的笑容就知道了。凌翔觉得伍东盛笑起来可比他要坏多了。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伍东盛在想什么。 “他得的是什么病?”凌翔有些难过地问道。 “不知道,问外婆,她只说他心情不好。其实从那以后,小外公就一直不开心,每天有很长时间都坐在花园里发呆。而且大阿姨总跟他作对。以前大阿姨还教小外公学过电脑,两个人看上去关系还不错。可那事后,两人就不说话了。小外公两个星期后才下楼吃饭,跟大阿姨见了面,两人互相不理睬。我妈说,外婆后来下了禁令,家里永远都不许再提这事。小外公头上的伤,过了好一阵子才好。我觉得小外公也挺可怜的。”方晓晨像成年人那样深深叹了口气。 老妻少夫的惨剧40 看来那个晚上对舒文志的打击蛮大的。可是不过是次争吵而已,而且他在这个家本来就不受欢迎,至于像遭遇灭顶之灾那样一蹶不振吗? “我也觉得你小外公挺可怜的,因为在这个家里,跟他作对的可不止你大阿姨一个。”凌翔想到了那份口供笔录里的内容,更加觉得舒文志的境况堪怜。可是,谁叫他跟洪缦云结婚呢?还不是他自己?所以说到底还是他自作自受。 “没有了吧,在这个家里,跟小外公作对的其实就是大阿姨。大阿姨管钱,经常卡着不给他。她要他来求她,她才肯放。你别看我大阿姨外表看起来很好,其实她很厉害。”方晓晨说。 “你小阿姨难道不讨厌他吗?” “小阿姨?”方晓晨嘿嘿笑起来。 “对啊,她当着很多人的面骂过你小外公的。”凌翔听说洪缦云结婚周年那天晚上,她还在饭桌上奚落过他,但是方晓晨为什么笑得那么怪? “凌翔姐姐,我小阿姨这个人最会演戏了,你别被她迷惑了。哼!”方晓晨冷笑道。 “演戏?” “告诉你一件事。小外公回来后,有一段时间一直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有一天,我提前放学回来,经过小外公的房间,透过门缝,我看见小阿姨在他的房间里。”方晓晨说到这儿,笑嘻嘻地又抓了块薯片咯吱咯吱咬起来。 凌翔不太喜欢方晓晨脸上的这种笑容,她觉得小孩子不该有那么阴险的笑容,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你笑什么,晓晨?” “小外公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小阿姨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我看到的时候,她正在问他有没有好点,叫他不要装死。她一边说话一边摸他的脸和头发,后来还把手伸到他的被子里去了。你猜我小外公怎么着?”方晓晨咯咯笑道,凌翔明白小姑娘的意思,有些羞怯又有些紧张地等待她的答案,“小外公坐起来一下子把她推到在地上,叫她滚出去。我觉得那时候的小外公很帅,怪不得像我外婆这样的女强人会看上他。” “那你小阿姨……”凌翔觉得那可真是尴尬的场面啊。 “她气得要死,把一个沙发垫扔在他身上就走了。”方晓晨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还好我走得快,不然被她发现就惨了。” 20 田春达继续跟曾云杉谈话。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去过地下室。向冰走出客厅后,我就跟我妈吵了一架,后来我就到花园里找向冰了,没找到。接着我走出大门去找他,也没找到,后来我就回来了。”曾云杉语速很快,显然她很不耐烦复述这段话。 “我们调查过你们家附近的邻居和小卖店,他们都一致说那天除了八点的时候,你们家有客人离开外,后来你们家没人出过大门。八点离开的是伍律师。”田春达平静地说,他对这种顽固的抵赖和狡辩早已司空见惯。他们就像进了锅的虾,多少总要扑腾几下的,但是有几个能坚持下来的? 曾云杉不是犯罪老手,跟警察打交道也许还是生平头一遭,虽然她很有战斗力,也很有耐心,但在他眼里,她仍旧是一只注定要死的入锅虾。 他的话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皱起了眉头。 田春达没有给她时间重整旗鼓,紧接着问道:“你走出客厅后去了哪里?”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去了花园,然后出了大门。”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像在试探他究竟知道多少,田春达很熟悉这种态度上的转变,这种时候,强硬的态度可以让对方很快屈服。于是他说:“曾云杉,我再问你一遍,你走出客厅后,去了哪里?” 她看着他,终于恼怒地叫了出来:“好吧,我开门朝外看了看,没出去,那又怎么样?!” “打开大门后你看到了什么?”田春达口气稍缓。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本来是想找向冰的,但是没看到他。我真的去找向冰了,只是我没找到。”她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她跟向冰有仇吗?为什么一直把焦点引向他?如果有仇为什么嫁给他?田春达是个传统的人,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喜欢女人背叛丈夫。 “请再说一遍,你离开客厅后的行踪。”他冷冷地说。 她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对他刻意逼迫自己感到愤愤不平。 她用三秒钟平复了情绪,随后她下意识地昂了昂头,用一种修饰性的语调说:“好吧,我再说一遍也无妨。我离开客厅后,直接去了花园,在那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向冰,就打开大门朝外看了看,也没看到他。于是我就通过厨房的门回到客厅。那时候客厅里只有玉芳阿姨在收拾碗筷。” “你是怎么进的厨房?”田春达记得张玉芳说厨房的门关着。 “我有钥匙。” “接着呢?” “我上楼去敲妈妈的房门,她不肯开门。” “那时候是几点?” “我没看时间。” “你姐姐方其是九点打完电话的,如果你没看见她,有可能她还在打电话,所以那时候也许是八点至八点半之间。” “不知道。我没看时间。”她冷冰冰地说。 “接着说。”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那里待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待了多久,大概有半小时,我又去敲我妈的门,她还是不肯开。”曾云杉露出苦笑,“于是我下了楼,那时候大姐刚关客厅里的电视。后来我又到花园里去了,这次我看见向冰了,于是我们一起上了楼。” “你是说,你敲了两次洪缦云的房门,她都没开?” “是的。”她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次敲洪缦云的门是几点?” “如果说第一次是九点不到,那么第二次大概已经过了九点了。” 田春达看着手头的资料说:“可是有人证实说,那天晚上,在九点前,你没有敲过你妈的房门。” 老妻少夫的惨剧41 她显然被吓了一跳,随后变了脸色,嚷道:“一定是方晓晨!一定是这个死丫头!她一向就爱跟我过不去,她是个撒谎精!她以为她的房间在我妈旁边,就可以做伪证吗?” “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也证实了这一点。” “谁?” “洪缦云。她说九点前没听见你敲门,她很肯定地说,你敲门的时候恰好是九点四十五分,她不给你开门是因为来了一个电话,伍律师打来的,他们约好他到家后要通个电话,电话记录我们已经查过了,确有此事。” “啊!”她惊叫了一声,但没有争辩,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可能吧,我是在那时候敲门的,那又怎么样?” 她再次甩出了这句话,但是口气中的战斗力已经削弱了大半。 “请你再说一遍你那天晚上去花园以后的行踪。” “天哪!”曾云杉听到他这句话好像快疯了。不过当她正视田春达的时候,她意识到,跟警察撒泼是没用的,她又叹了口气,说:“我去花园,打开大门,没找到向冰,后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呆了一会儿,我想去找我妈,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第二次回自己房间时大概几点?” “不知道,可能过了九点吧。” “根据方其的证词,她在客厅再遇到你时,应该是十点多,当时你在哭。” “是的。”她低声说。 “你在这之前有没有下过楼?” “没有。” 田春达看了她一会儿,仿佛在等待她更改答复。但是她只是不安地把目光移开了。 “有人看见你在九点三十五分左右,偷偷摸摸地上楼,没有穿鞋,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田春达冷峻地说,这是一个小时前,另一组人刚刚从方柔枝嘴里获得的信息。人就是这样,当感到自己受到威胁时,她就会咬出别人来。方柔枝正是这种人。 他发现自己丢出去的这块石头正好砸中曾云杉的要害。她当然没想到,她偷偷上楼的时候,方柔枝正好从厨房出来。曾云杉的脑子乱了,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说什么?这,这不可能。我,我没有,不,肯定,不可能……”她失去了定力。 田春达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我提醒你,曾云杉,想清楚再说话,警方不是在陪你聊家常。”他说。 她又花了几秒钟平复情绪。 “我不穿鞋上楼,这是我的自由。那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表情紧张地强辩道。 “我们调查了本市所有的拍卖行和书画交易场所,昨天得到消息,有人在5月8日上午抛出过两幅杜稚柳的画和一幅你父亲的画,都是真迹,价值我暂且不说,但经照片辨认,对方肯定抛售的人是你。”田春达已经听烦了她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辩解,他不想再跟她绕圈子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忽然闪过一道自信傲慢的光,好像在说,那些是我妈给我的,不可以吗? 田春达没让她开口。 “别跟我说,是你妈让你去卖那些画的,我们的人刚刚跟洪缦云聊过,当她听说前夫的画也失窃之后,暴跳如雷,立刻修改了她上一次的证词,她说她从来没有把那三幅画送给你过,而且从来就反对你参加公益事业。” 曾云杉脸上的光倏地黯淡下来,看来这次打击到她了。田春达决定把她逼进死角。 “那天下午,你跟方其在客厅里聊过那幅父亲的画,当你听说那幅画就放在地下室后,你就决心把它偷出来。所以当天晚上九点三十五分左右,你是刚刚从地下室偷完画出来。为了不想被人发现,你连鞋也没穿。可惜有人在你背后看见了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后来洪缦云指派方其核对地下室的物品,方其猜出是你偷了画,所以她故意隐瞒了丢失父亲画之事,她说只丢失了两幅画。这一点,方其自己已经承认了,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的人盘问完你母亲,又盘问了她。” 她绝望地看着他,像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田春达担心她会立刻倒下来。 过了大约一分钟,她才好像活了过来。 “没错,画是我偷的,但我不是贼,我妈答应我要捐出五幅画支持慈善事业。我都跟别人说好了,那些生病的孩子等着钱用。你不知道那些钱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说好的事,我妈反悔了,她总是这样,答应的事总反悔。她是个最没信用的人!我只是拿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她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你是怎么进地下室的?”田春达冷冷地问道。 “我看见地下室的门比平时移出来几厘米,一拉才知道门没锁。”她道。田春达想,她肯定一直在研究那道门。 “你在地下室看见了什么?” “我只看见地上有碎瓶子,”曾云杉望着他,忽然热泪盈眶,“但是我没注意那个箱子,我很紧张,胡乱翻了几个箱子,找到画就走了,我想快点离开。如果我知道他在箱子里,我会救他的。我没杀人,我不可能杀他,因为我爱他。” 说完这些,她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21 到了火车站,凌翔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现舒文志在雨中一边流泪一边蹒跚行走的情景,不过是次争吵,至于伤心欲绝吗?都三十八岁了,还像个小男孩那样趴在老太太腿上哭,并为此提出离婚,真是不可思议。凌翔虽然心里很同情他,但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舒文志也太没男子气概了。但是试想,如果有个男人趴在她腿上哭,还是个那么英俊的男人,她大概也会缴械的吧,因为女人就是心软。 有一次,伍东盛也趴在她腿上,不过不是哭,而是大笑,因为她给他看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你以前原来是这样的,好胖啊,像个小肉圆。哈哈,肉圆,肉圆。”他一边说一边大笑。她当时真想揍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像小孩子一样趴在她腿上哈哈大笑,她又心软了,她最后只是拉了拉他的头发叫他滚起来。所以,虽然洪缦云年纪大了,但她毕竟是女人,看到她的小丈夫伤心成那样,一定非常心疼。凌翔总觉得洪缦云对舒文志的态度,像妈妈对儿子。 老妻少夫的惨剧42 她很想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伍东盛,但一想到他前一天对自己的戏弄和他两年来对她的冷嘲热讽,她就觉得非常难受,所以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节省电话费!跟你这大冰箱说话,就是要节省电话费,因为我不想花了钱还受气,我是个现实的人!凌翔对自己说。 256,火车站到底有没有跟这个数字有关的小旅馆呢?她已经把所有分布在火车站附近小旅馆的名字都记录在她的小本子上了,一共是67家。真够多的,因为有些旅馆搬家了,有些又更名了,所以到现在她才跑了一半,还有34家没跑。这34家都分布在火车站的外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周水的行李。其实即使真的找到周水的行李,凌翔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这就意味着周水很可能已经出事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 两个小时后,她在火车站外围的马路上走了好大一圈,并没有找到跟那两个数字有关的旅馆,她沮丧地用铅笔划掉她刚刚跑过的10家旅馆。看看腕上的手表,快十二点了,今天早饭吃的是张玉芳做的玉米粥和薄煎饼,在饭桌上她没敢多吃,所以早就饿了,她决定去便利店买个肉松面包充饥。一个人的午饭就是好对付。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是田春达打来的。 “小翔,你在哪里?”田春达的声音永远让凌翔犯怵,虽然她从小就认识他。田春达是凌翔父亲的老朋友。 “我,我在火车站,伍东盛让我帮他拿点东西。”她心里有些愧疚,因为不得不对尊敬的田队长撒谎,伍东盛曾关照她不要把调查周水行踪的事向外人透露。 “你这丫头真老实,怎么老被他指挥。”田春达叹了口气,问道,“你昨天住在那里有什么收获?” 凌翔把前一天跟伍东盛说过的情况,省去麻将和鱼翅,又跟田春达说了一遍。她没有把舒文志跟方其的事说出来,她准备先告诉伍东盛后再作定论,虽然有时生他的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习惯听他的话,想想就窝囊。 “凌翔,辛苦你了。”田春达道。 听出田春达打算挂电话,凌翔忽然想起伍东盛提过的事。 “田队长!”她叫道。 “嗯?” “我看了口供资料,我发现,里面有个问题。”她咽了一口唾沫,鼓足勇气说。 “哦,什么问题?” “方晓晨说,她曾经在地下室看见过一个竹编小箱子,但是后来现场勘查里没提到这个箱子。我觉得,”凌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成熟冷静,她放慢语速说,“应该问洪缦云要几个月前地下室的清单核对一下。” “凌翔,不错啊,终于开窍啦!哈哈!”听了她的话,一贯严肃的田春达笑出声来。 难得在工作中受到夸奖,凌翔开心得脸都涨红了,瞬间对伍东盛涌出一大堆感激。是啊,虽然他嘴巴坏,爱讽刺人,但出的主意倒都是好主意,每次都能帮到她。 “田队长你也想到了?” “是啊,我已经向洪缦云要了。嗯,凌翔,不错,继续努力。对了,别忘了把检查写得深刻点,上次那份实在太短,我是无所谓,但交上去不行啊。”田春达笑道。 “田队长,你放心吧,这次的检查是伍东盛帮我修改过的,有一千五百多字呢,写得可好了,谁看了都会感动。”凌翔想到伍东盛曾经深夜替她赶工,写完了那份检查,骤然就原谅了他对她的讽刺。 “看来他对你还不错啊。”田春达笑道,“凌翔,昨天还有人问我你有没有对象呢,你要跟伍东盛说说这事,别让那小子自我感觉太好了。” “我知道了。”凌翔甜甜地笑着挂了电话,心里琢磨不知道是谁在打听她的事,会不会是给她吃话梅的小郑? 她走进便利店,买了一个肉松面包、一根热气腾腾的台湾香肠和两串香菇贡丸。以前她不舍得在便利店里买热食吃,觉得太贵,但今天心情好外加肚子饿,干脆吃个痛快。她在便利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她的午餐,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便利店的营业员也许会知道这附近的旅馆信息,不妨问问。 “小姐,请问这里有没有256旅馆?”她索性把数字嵌在了旅馆的前面。 营业员正忙着,头也不抬地说:“256旅馆是没有,不过256饭店就在前面。” 凌翔脑门一亮。 “前面?在哪儿啊?”她东张西望,急急地问道。 “外面外面,墙上写着,自己去看。”营业员不耐烦地用下巴往外店门外一指。 凌翔走出便利店,很快在便利店旁边的一堵灰墙上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用红色颜料写的大字,“此巷256号,胜利饭店,住宿吃饭,往前走。”这行字前面还加了一个红色的大箭头。可能是为了让住宿者看清楚门牌号,这行字中“256“那个数字写得特别大。凌翔走了一段后发现这个广告至少重复了三遍,而且后面省去了饭店的名字,直接写成“此巷256号,住宿吃饭。”256出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凌翔不知道那家旅馆是否就是她要找的,但她决定试试。 22 “你想打听我姐姐什么事?”她问。声音清脆,普通话极其标准。 伍东盛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五官跟周水长得很像,却不及周水一半漂亮。气质显得文静一些,那多半因为她戴了副眼镜的关系。她是周水的妹妹周兰,目前在小镇上的中学担任实习-老师。伍东盛通过凌翔提供的档案资料先找到了周水的家,随后从邻居嘴里知道了周兰所在的学校。 他的到来令她颇为惊讶,但她还是爽快地接受了伍东盛的邀请。他们约好在茶坊见面。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姐姐好像失踪了,我正在找她。”伍东盛开门见山地说。 “她出事了?”周兰紧张地问道。 “没有,没有。”伍东盛忙说。 周兰的表情立刻松弛下来。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跟姐姐联系了。”她推了推眼镜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43 “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在什么时候?”伍东盛见周兰脸上露出警觉的神色,马上又补充道,“你姐姐从今年三月起一直在给我们杂志社的旅游版写专栏,她本来答应五月长假后交稿的,但长假过后,她没有交稿,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任何消息,无论怎么都联系不到她。” 周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伍编辑?!”她兴奋地看着他问道。 “周琴向你提起过我?” “她说跟他联系的是个很文雅的年轻编辑,她本来以为杂志社的编辑都是老头,所以看见年轻人特别兴奋。”周兰笑着点头,“我姐姐一定也对你表示过好感吧。” 伍东盛笑而不答,他还真不好回答这问题。 “别误会,我姐姐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常把喜欢说成爱。但当她真的爱上谁,她就会说那是喜欢不是爱。这就是她。她跟别人不一样。”周兰语调柔和地说,嘴角微微漾起笑容,伍东盛发现她们姐妹俩的感情很好。这种好,不仅仅是单纯的血肉亲情,还包含了朋友之间的理解和欣赏,跟尔虞我诈的洪家姐妹相比,周氏姐妹的感情让人觉得温暖。 “你看过她写的文章吗?”伍东盛问。 “她把你们杂志社的网址给过我,我看过我姐的文章,电子版的。” “有什么感想?” 周兰望着面前的奶茶,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在外面漂泊,经历了很多。” “我有一次听她说,她是做了一件错事才离家出走的,她放火烧了房子。”伍东盛平静地注视着周兰,看见周兰眼镜片后闪过一道惊异的目光。 “她跟你说过这事?” “对啊,不过没说理由。”伍东盛用轻松的语调问道,“她为什么烧房子?” 周兰沉默片刻后才开口。 “既然她连这事也告诉你了,说明她真的把你当朋友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朋友。那我也不瞒你了,”周兰的声音暗哑下来,“因为我母亲到学校去当着大家的面把我姐的事都说开了,我姐姐觉得再也没脸上学,所以偷了家里的钱离家出走,烧房子是为了报复我父母。”她抬起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们两个跟父母的关系都很不好。他们并不是坏人,但也许他们这辈人都是这样,奉行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她跟我说起过。她说你父亲,很喜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 周兰笑了出来。 “是啊,他那时候老说,铁就是要不断打才能变成钢。”周兰温和地说,“但是他现在年纪大了,患了严重的肾病,腿肿得很厉害,再也打不动人了。他现在有时候也会想起姐姐,所以我说他不是坏人,只是教育方式不对。” “你父母是不是还报了警?我委托朋友打听周琴家乡的时候,无意中查到了一条报警记录。” “那是我妈去报的警,事后我爸把她打了一顿。我妈的个性有时候比我爸还要倔。”周兰苦笑道,“后来我姐寄钱回来过,大概前后共寄了三千块吧,其实她烧掉的那些东西根本要不了那么些钱,我妈收到钱后就不再说什么了。她去年春节还盼着我姐姐回来过年呢,你看年纪大了,想法也都变了。” “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伍东盛适时把这问题拿了出来。 “是5月6日。”周兰口齿很清晰。 “是她打给你的吗?” “不,是我打给她的。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想让她有空回来看看。其实春节的时候我也跟她提过,但我姐这人很记仇,她一直不肯原谅我爸妈。虽然嘴上说,好的,我有空回来。但六年了,她一次也没回来过。不过,这次她好像跟前几次有些不一样了。” “她准备回来了?”伍东盛连忙问道。 “她说她已经买好了7号回家的火车票。”周兰说到这儿,露出无奈的笑容,“可没想到她又食言了。幸好我没把这消息告诉我爸妈,不然他们一定很失望。” 也许周琴这次并没有撒谎,伍东盛想,难道所谓的去广州只是一个幌子? “你后来还跟她联系过吗?” “我给她打过电话,但她的手机关机了。后来就再也没联系上她。”周兰说。伍东盛没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担心和困扰,也许她对周水像这样一声不响地失踪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那天给她打电话,她还说了什么?” 周兰想了想。 “她说她现在很幸福,很开心。”周兰目光柔和地说。 “她有没有说,什么事让她觉得幸福?” “她说等回来以后再跟我细说。对了,她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还早呢,要到国庆节。她说她这次回家会把礼金先带回来。”周兰温柔地微笑着,但伍东盛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失望。 “周琴曾经跟我提说起过一个男人,好像这男人骗了她,你知道这件事吗?”他转换了话题。 “当然知道,”周兰把头一歪,撇了撇嘴说,“我姐姐就是被那个男人害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个男人是赌徒兼骗子,我姐姐为了讨好他,从家里偷了五千块钱给他还赌债,他拿了钱一分没还就逃走了。结果我姐姐被对方抓个正着,最后被那个赌场老板卖到发廊去当小姐。幸亏我姐姐机灵,趁他们不注意逃出去报了警。回来后,她本来想重新开始生活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的人都很保守,她出事的地方又是在镇中心,所以当时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她。因为丢了五千块钱,我妈后来又去学校骂她。对我们这种不富裕的家庭来说,五千块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虽然我妈做得过分了一点,不过后来想想也可以理解。”周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姐觉得在家乡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说她想去找那个男的算账。那个男人好像对她说过自己的计划。我姐信以为真,就拿了张地图去找他。”周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递到伍东盛的面前。“你看,这就是骗我姐姐的那个男人,倒是长得一表人才。我姐姐说,为他死都甘心。” 老妻少夫的惨剧44 伍东盛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六年前的舒文志,身材瘦长的他穿了件蓝衬衫,斜靠在门栏上,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镜头,脸上挂着慵懒的微笑。 “这照片是谁拍的?”伍东盛忍不住问道。 “是我姐姐。他送了台照相机给我姐姐,还教会了她拍照。”周兰端详着照片中的舒文志满怀感慨地说,“我姐姐拍了他很多照片,那时候她每天拿着这些照片哭啊哭的,哭得人好揪心。” “很奇怪,这男人既然有心骗你姐姐,为什么还让她拍下自己的照片,他难道不怕日后她报警或者找到他?” 周兰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姐姐说,那个男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对她很好,百依百顺的。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走掉。所以她可能也想找到他问个明白。”周兰拿起照片抖了抖,“她给了我这张照片,为的就是让我记住这人的长相,如果哪天他再出现在镇上,让我马上通知她。” “那她有没有找到这个男的?” “她没说,我后来也没敢问了。我怕提这事让她伤心。我姐姐这几年过得很苦,她以前一直想上大学,想到大城市去生活,想嫁个好男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后来……”周兰说到这儿眼圈红了,她没再说下去。 伍东盛禁不住想起《我的荒谬旅程》中的段落: 他不停地吻我,每说一句话就要吻一次,所以我们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等一句话说了三遍后,他就笑了,笑得像阳光下的溪水清澈明亮。 我说我从来没跟男人在一起过,他又吻了我,然后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声对不起。我说没关系,我喜欢你。他又笑了,对我说,不要随便对男人说喜欢或爱,那样你会被看轻的。我问他,你会看轻我吗?他说,在我的眼里,你很轻很轻。接着,他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腿上。他把头埋在我胸前,说着话,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觉得身体飘了起来。 他没有定性,有时候,他欲望很强烈,从早到晚,总是要啊要啊,像疯了一样。有时候他却毫无兴致,什么都不想干,连别人不小心碰到他一下,他都会感到厌烦。滚开,滚开,他会这样吼叫,但从不打人。 有时候,他很没耐心,一支烟抽了一口就扔掉了,一碗饭吃了一勺就不吃了,一本书看了两页随手扔了。但有时候,他却比女人还细心。第一夜起来,他给我洗澡,洗头,还为我吹干了头发。然后他笑嘻嘻地摸着我柔顺的头发说,小姑娘,你喜欢我吗?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这是他喜欢的诗,我后来知道这是一个叫顾城的人写的。 你会写诗吗?我问他。 不会。他说。口气好冷淡。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信手写出几句话却让我心动。 “记得吗,很久以前, 你曾以冰冷的小刀, 刺一朵淡青的荷花在我的背脊。 那个夜里,我的痛楚 你的心事,是我难以磨灭的纹身。” 可惜,我只记得这几句了。 他告诉我,他结过婚,曾经很爱他的妻子,但有一天,她跟另一个男人走了。那个男人是他的同学,他跟他的妻子以前一直嘲笑这个人市侩。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妻子会跟着这个人走,只因为这个人能帮她出国。纽约,她喜欢那里。她看不起我,有一次他说,也许这辈子我爱的女人都看不起我。喜欢我的呢,我却没办法满足她们。我不是个好人,他常说。其实,我也并不坏,他又会马上纠正道。他就是那种人,做什么都很自然,无论多丑的事,多脏的事,他做,就不一样了。 23 伍东盛跟周兰谈完后,刚上车就接到了凌翔的电话。 “伍东盛,我找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凌翔闷闷不乐的声音。 “你找到什么了?”他仿佛看见她垂头丧气的娇滴滴模样,不禁露出笑容。 “我找到周水的行李了。她的行李就在车站北巷256号,胜利饭店。”她停下来,缓了口气,用更低沉压抑的声音说,“伍东盛,她一定出事了,要不她的行李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儿,伍东盛的心也是猛地往下一沉,就好像有人给他一个秤砣他没接住,“嗵”的一下重重地掉了下去。没错,如果周水的行李真的被找到,那么她十有八九是出事了。但是他不想加重她的难过。 “凌翔,你确定那是她的行李吗?”他问道。 “当然,两个大行李箱里面全是她的东西。” “你已经打开了?” “饭店旁边就有个修锁匠,我出示证件叫他配合了一下。”凌翔用女警察的口吻说。 看来的确是周水的。 “里面都有些什么?” “有衣服、化妆品、洗漱用品、三双鞋子、随身听、维生素c片、围巾、内衣,”凌翔一边数着箱子里的物品,一边告诉他,“几期《信使》周刊,还有一本……《淑女之家》。” “《淑女之家》?”伍东盛心中一凛,“快翻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地方做了标记。” “你等一等。”凌翔说。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再度响起,伍东盛手里拿着自己买的那本《淑女之家》等着她的回复。 “有标记的。第一个标记是34页,她用圆珠笔划了整个第二段。” 伍东盛立刻翻到第34页,用铅笔做了标记。 “第二个标记是……在85页,她用圆珠笔划了第三段,一整段。”电话那头传来哗哗的翻书声,“还有第……142页,她在第二段的开始打了个五角星。好了,没有了。” “书里面有没有夹什么小纸条?” “没有。“过了一会儿,凌翔回答。 “你这么快就翻到了她做的标记,难道不是书里夹了书签?” “她在那几页折了角。”凌翔的声音有气无力,一会儿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书里面只夹了张发票。书的发票显示,是在书城买的。” “那上面应该有买书的日期。” “是3月2日。” 老妻少夫的惨剧45 “好吧,凌翔,你现在要做的是把她箱子里所有的东西列一份详细清单,然后发一份电子邮件给我。” “嗯。” “一定要很详细。另外别忘了仔细复查箱子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隔层。”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凌翔不耐烦地说,随后又问,“那现在这两个大箱子该怎么办?” “等你写完清单,就可以把整个事情报告田队长了,箱子就由他们去处理吧。对了,你有没有盘问过那个店主?” “我当然问了。店老板说,周水是5月4日来订的房间,5月7日那天下午大概三点左右,她提着两个箱子来登记住房。周水说自己买的是第二天清早的火车票,要在饭店住一晚。店老板把她领到地下室,他们的房间都在地下室。周水把箱子放好,在房间没待多久就出去了。临走时,她付了一天的房钱,还对店老板说,她吃过晚饭后回来。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凌翔好像在念着她的笔记本,伍东盛想到她胖乎乎的手捏着笔记本的可爱模样,不禁又露出笑容。 “她走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他问。 “这个我也问了,她穿的是男装。她来的时候穿的就是男装,走的时候没换过。我不是说了吗,她几乎是放下箱子就走了。” “那么,5月4日来订房间的时候,她穿的应该是女装吧。” “是的。“凌翔回答得很肯定,看来这问题她也问过了。 “店老板有没有问她为什么穿男装?”伍东盛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攀谈过,周水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跟这种小店老板套近乎,那是多年流浪生涯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她懂得用搭讪、发嗲和抛媚眼来换取她所需要的东西,比如生活中的小便利、更便宜的价格以及有用的信息和建议。 凌翔咳嗽了几声。 “你怎么咳嗽了?”他心里不自觉地纠结了一下。 “嗯,没什么,呛到了。”她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店老板跟周水是说过一些话,他对周水印象很深。周水5月7日来住店的时候,老板一开始没认出她,因为她穿了男装。后来周水当着他的面,把假发套拿下来,他才认出来。周水还问店老板,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吗?店老板说他真的不敢认。老板问她为什么穿男装,她说她在跟人玩一个‘认不认识’的游戏。走的时候,她又问了一遍那个店老板,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认不认识”的游戏?有点意思。 “还有什么?”伍东盛问道。 “周水在房间里打了一个电话才走的。不知道是打给谁的,不过看那时间段,应该是打给洪家的。” “周水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店老板说大概是三点半。” 凌翔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问道,“你那边怎么样啊?” “我等会儿要去周水的中学附近转转。“伍东盛打算从周水的中学步行至同庆路,他想弄明白周水所说的“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外加两包红双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相信只要弄清楚这串密码的意思,就能找到辛程路的约会地点,说不定还能找到周水,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往下一沉。 “伍东盛,你说,周水会不会已经死了?”这时,凌翔也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希望她没事,但是现在看来……”他不想加重凌翔的心理负担,所以他没把话说下去,而是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小翔,我会很快回来的。我想明天傍晚就能到。” “啊!真的?”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伍东盛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凌翔在盼他回来,虽然她没说,但一个人住在危机四伏的淑女之家,她一定觉得很孤独。而且,自从她在他家住过第一夜,发生了那件事后,他觉得她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一些转变,她也许知道他那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真不希望她往下猜。 其实他也变了,他很清楚自己,但是他不想再往下想了。 “我回来的事就你我知道,你别告诉别人,我会暂时住在外面,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说完,他又温柔地补充了一句,“我给你带好吃的。” “嗯,嗯。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的心情好像一扫阴霾,在电话那边清脆地笑了起来。 24 深夜一点半,凌翔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朝走廊望去,那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的那扇小木窗透进来的几缕月光照亮了木制地板。 凌翔轻轻拉开门走出去,走廊里静得出奇。她的心在突突跳,脚微微发抖。她还是头一次干这种半夜偷偷溜进别人房间的事,虽然害怕,但她明白,伍东盛叫她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想被他看扁了,所以非做不可。她一边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一边不断对自己说,没事的,她们都睡了,她们都睡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过去了。 今晚曾云杉仍然没在家过夜。晚饭后,她听见云杉在厨房跟张玉芳说悄悄话,“阿姨,你明天早上帮我晒晒被子,我明天晚上跟向冰一起回来住。”过去两天,凌翔都半夜去开过云杉的房门,但门都是锁着的。今天听到云杉跟张玉芳说的话后,她觉得机会来了,她琢磨着,如果云杉希望第二天张玉芳帮她晒被子,那会不会不锁门呢?这么想着,她准备晚上再试试。 她踮着脚快步走到隔壁曾云杉的房间门口,先四下张望了一下,接着,她哆嗦着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她感觉呼吸急促,手心都出汗了。快点!快点!你在犹豫什么?!她催促着自己,手不自觉地旋转着,门把手居然灵活地一转,门开了。啊,果然没锁,她既兴奋又紧张,再次四下张望,然后把门慢慢推开,等门缝大到可以容她一个人进去的时候,她一闪走了进去。 老妻少夫的惨剧46 房间里静悄悄的,在一片黑暗中,她借着窗外的月光,找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快,快,快,赶紧完成任务,结束这一切。她走到电话机前,迅速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按照伍东盛的吩咐,她已经事先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包里,并拉上了拉链。接通电话后,她放下电话,侧耳倾听。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不……等一等,有的,但是很轻很轻,非常轻。得使劲听,才能听见。如果不留神根本听不见。这一定因为是夜里的缘故,如果在白天肯定什么也听不见。 她挂上电话,摸到门口,刚拉开门准备出去,就听到走廊里有阵响动,有人要去卫生间?她连忙把门关上,她认为自己的动作够轻了,但是糟糕!糟糕!那脚步声好像,好像不是去卫生间,卫生间在走廊的另一头。不,那人肯定不是去卫生间,那她会去哪里?糟糕,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她慌忙一连退后几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会是谁?会不会来这个房间?又会不会去我的房间?因为担心回去的时候弄出声音,我的房间还开着一条缝,根本没关上。而卫生间,卫生间那边,如果也没人,那么……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忽然,她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来不及思考,连忙躲到了床底下。 她看见云杉房间的房门慢慢被打开了,声音很轻,借着月光,她看见有个人影晃了进来。那人没开灯,动作很轻。她在屋子中央站着,好像在听什么声音。凌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不敢想,如果这个人忽然弯下身子来看床底下怎么办?我该怎么说啊?她快哭了,但还是不断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那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朝床边走来,凌翔不自觉地往后爬。她会不会来看床底下啊?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但出乎意料的,这个人站在床边,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开始翻动起来。她在找什么?她是谁?凌翔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脚穿着拖鞋,那是一双绒线拖鞋,塑料底,在卧室穿的。但这种拖鞋在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张玉芳做了好多双,每个房间大概都放了一两双,就连她现在住的房间也有一双。 那个人翻了床头柜抽屉好像没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又打开了衣柜,接着是梳妆台。 这人在找什么?床单太短,她一挪身子就会被发现,她没办法爬出去偷看。怎么办?凌翔着急心慌地想着。 这时候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睡衣口袋里的一个东西,口香糖!今天晚餐吃的是烤肉,按照洪缦云的指示,张玉芳在饭桌上给每人发了颗口香糖,她随手就放到了睡衣口袋,准备临睡前嚼一嚼。 口香糖?啊,对了!伍东盛对她说过,小时候他曾把吃过的口香糖黏在公用厨房柜子前的地板上,因此抓到了偷吃伍家红烧肉的邻居,因为这个小偷的鞋子上黏上了口香糖。 那个人的注意力好像全集中在她要找的东西上,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动向。凌翔小心翼翼拆开口香糖纸,把它塞在嘴里,她捂住嘴巴猛嚼了几口。凌翔估计,如果那个人没在梳妆台里找到她要的东西,那就该来翻另一边的床头柜了,幸亏云杉的床够大,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体的位置,然后探出手臂,把嚼过的口香糖帖在床头柜前面。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过来,只能靠运气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滴答滴答滴答…… 凌翔心惊肉跳地等待着,终于,那个人走了过来。她来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凌翔看见她的鞋子正好踩在那个口香糖上,她的心兴奋得快跳出来了。 “啊……” 忽然,她听到从那个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叹。凌翔听不出是谁,但那声音中隐含的兴奋和惊讶,她却听得明明白白。难道她找到她要的东西了?她来不及细想,就看见那个人快速关上抽屉,走到门边,然后蹑手蹑脚打开门,走了出去。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终于走了!凌翔的一颗心掉了下来。 但是那到底是谁?她为什么发出那样的叹息声?她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惊讶的东西?可惜凌翔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口香糖黏在她的鞋底。 深夜两点,伍东盛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忽然响了,他一惊醒,立刻猜出是谁打来的,这个时间只会是凌翔。果然,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她气喘吁吁的声音。 “伍,伍东盛,我刚刚去过云杉的房间了。”她好像是躲在被子里打的电话,声音怪怪的。 “噢?怎么样?”他听出她惊魂未定,马上安慰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手机在我房间的包里,我在她房间打的电话,听不清楚,声音很轻很轻,要不是在夜里根本听不见。”凌翔喘着粗气,万分紧张地接着说,“可是,我在云杉的房间遇到人了。” “是谁?他看见你了吗?”难道她暴露了?伍东盛心头一阵紧张,握着电话的手都出汗了。 “我不知道,我躲在床底下,她应该没发现我。告诉你啊,那个人东翻西翻,不知道在找什么。后来她翻到床头柜的时候,还发出一声叹气一样的声音,啊……”凌翔学着那个人发声,“她就是这样的,我听不出她是谁。但我觉得她好像很惊喜,是那种找到想要的东西后发出的声音。” “我没听清,你再学一遍好吗?”他忍住笑,严肃地说。 “啊……”她又学了一遍,问道,“这次听清了吗?她叫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我都快吓死了。”听上去,她现在还在后怕。 他其实还没听够,还想叫她再学一遍,但是算了,夜已深,他真的有点累了。 “你有没有看见她拿走了什么?” 老妻少夫的惨剧47 “我没看见。但是我后来翻了那个床头柜,那里面放着一把折叠伞、一副塑料手套、一副太阳眼镜、一个电子计算器,还有一盒那个……嗯……就是那个。”凌翔支支吾吾起来。 “什么那个那个啊?”伍东盛很疑惑,但转念就明白了,他笑问,“是不是安全套?” “嗯。”她不情愿地回答。 他笑起来,本想调侃她,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他怕一不留神又把她得罪了。 “用过没有?用过几个?”他问道。 “这个……我没看。”她低声说。 真是个小姑娘,伍东盛心道。 “好吧,没关系。”他道,“还有什么?下午有没有去话吧调查过?” “我调查过了,周水果然打过长途,她是打给一个叫王冬梅的人。电话号码我也弄到了,你要不要?” 王冬梅这个名字,周水在《我的荒谬旅程》中也提到过,她跟燕子两人被周水认为是“旅程中最信赖的朋友”。王冬梅是小镇医生,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文章中说“冬梅是医生,35岁。医术一般,但人很老实,治不了的病她会直言相告。她曾经给人堕过胎,帮人治好过骨伤,我有一次发烧也是她治好的,她没收我钱,因为我曾经给她拍过照。她不能生孩子,一直保持单身,但她的生活并不寂寞。她有三个男朋友,都是她的病人,他们在不同时段到她的小屋约会,他们对她很好,她说她很幸福。有事业,有爱情,经济上也没有负担。冬梅从不标榜自己的医术,也从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她自在地活着,我羡慕她。”这就是周水笔下的王冬梅。 周水为什么在5月7日给冬梅打电话?她想说什么? “凌翔,田队长那里有什么消息吗?”伍东盛找了一支笔记下凌翔提供的电话号码,一边问道。 “我看了这两天的笔录,曾云杉已经承认自己偷画了。” “她怎么会承认?” “原来,有人看见她在九点三十五分左右鬼鬼祟祟地上楼,还没穿鞋呢。” “是谁?” “方柔枝。” “那曾云杉可真不走运,偏偏被她的死对头看见了。”伍东盛笑道,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累啦。”她关切地问,好像还准备说几句,于是他强打起精神,他奇怪自己怎么变得那么黏糊,他现在最应该说的是,我累了,明天再说,拜拜。但他张口说出的竟然是:“没什么。我不累,你说吧。” “我只想问问,你那边有什么情况。” “我已经弄明白周水说的,左拐三,右拐四的密码是什么意思了。” “我也有收获。”她立刻得意地说。 “你不是没看到那个人吗?” “不是那个啦!”凌翔纠正道,“那个进云杉房间的人,她没发现我,我也没看清她是谁。但是,我用口香糖黏在地上,她踩到了,我到时候只要找到那双拖鞋就行了。” 伍东盛吃了一惊,想不到凌翔还会学了这招。 “凌翔,你真聪明!”他精神一振,立刻赞道。 “我早说了,我是个好警察,不要把我看扁了。好了,你早点睡吧。”她笑着说,“嘀”地一下挂了电话。 27 美丽端庄的女人田春达见了不少,但是像方其这样即使被人当场戳穿了谎言,还能保持冷静,不急不躁的,倒也少见。这大概就是所谓“淑女之家”的风范了。 洪缦云提供的两个月前的地下室物品清单和几天前方其提供的最新地下室物品清单都摆在他面前,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差别,少了一个竹编小箱子,多了一个绿色旅行箱。 “方小姐,你怎么解释?”田春达问道。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你是拿着洪缦云的清单去核对地下室物品的,她的清单原稿中有个竹编小箱子,但是你给我们的清单里没有这个小箱子,它也没被归为被窃物品的行列。”田春达故意停顿了一下,以便让对方听清楚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方小姐,你更改了清单原稿。” 方其低头不语。 “那个竹编小箱子在哪里?” 她没回答,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田春达一点都不怀疑那个箱子是方其拿走的,她为此伪造了清单。他相信在这个家里,没有谁会为别人冒这种风险,所以如果她想掩饰什么,那只能是为她自己。 “请问,你最后一次去地下室是什么时候?”田春达换了一种问法。 “是在5月24日,妈妈叫我去核对里面的东西。” 田春达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他们都这样,以为你换了个话题,就放过她了,但他们太低估警方了。 “5月24日之前最后一次去地下室是什么时候?” “是去年妈妈结婚的前几天,她想要拿里面的旗袍,叫我跟她一起去。”方其沉着地说。 “可以描述一下,当时你在地下室看见过什么吗?” 方其盯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试探她。 “我记不清了。”她说。 “没看见那个竹编小箱子?” “没有。”方其停顿了一下,用平稳的语调说,“妈妈的记忆力不好,她可能是记错了。至少我没看见过那个小箱子,我只看见……”她注视着他,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戒备。 “说下去。”田春达温和地鼓励道,好像只是在跟她谈心,现在还不是对她严厉的时候。 “我只看见那里有几个樟木箱,几个小的黑色铜箱,还有几个小木箱,以及一个绿色的空皮箱,两幅壁画……抱歉,我只记得这些了。我没数过有几个箱子,当时只是看了一两眼,没注意。”她假装轻松地说。 “好。”田春达点了点头,“你没看见那个竹编小箱子?”他又问了一遍。 “没有。”她确定地说。 “当时是白天还是夜里?” “是白天。” “你去的时候地下室需要开灯吗?”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地下室如果不开灯就什么都看不见。”方其为自己绕开了竹编小箱子的话题仿佛松了口气。 老妻少夫的惨剧48 “你刚刚说,你看见了那个绿色皮箱。” 她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他接着说:“但是在你母亲洪缦云提供的清单里,没有提到这个皮箱。” 她身子一震。 “洪缦云的清单是她自己做的还是你帮着做的?”田春达问道。 “是她自己。”她面露忧色,小心翼翼地说。 “洪缦云说,那个皮箱她之前从来没看到过。你怎么会在一年前,在地下室里看到过它?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田春达皱起眉头,声音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方其的目光一接触到田春达的眼睛就躲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对不起,那我记错了。” “好吧,你看到这个旅行箱的时候,有没有碰过它?”田春达胸有成竹地问道。 “没有。当然没有。” “一直没碰过?没打开过它吗?” “没有!我不是小偷!”方其的脸上显出愤怒的表情。 “可那上面有你的指纹。” 方其想了想才回答:“对不起,记错了,我打开过它,就在我核对地下室物品的时候。我得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东西,指纹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可是我们取指纹是在你清点物品之前,我们是23号取的指纹,你是24号进行核对的。”田春达盯着她的脸,不慌不忙地说了下去,“我们在舒文志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箱子的发票。那是他在5月5日新买的旅行箱,也许是准备带去香港用的。所以,你看到的这只皮箱只可能在5月5日之后出现在地下室里。你的指纹是在23号之前留的,在5号至23号之间,你到过地下室。但7号清晨洪缦云拿到钥匙后,就亲自把地下室的门锁上了,直到舒文志的尸体被发现,没人再去过地下室。”他的目光像箭一样向她射去,他看到她浑身一哆嗦。“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接触过那个箱子?!”他厉声道。 方其胆怯地瞅了他一眼,又慌忙把目光移开,接着,她眉头紧锁思考了几秒钟。 “好吧,”她说,神情又轻松了下来,“我是去过那里,大概在6号晚上十一点,可是我没杀人。” “是你拿了地下室的钥匙后来交给了洪缦云?”田春达问道。虽然张玉芳已经承认7日清晨她在厨房的桌上看见钥匙后偷偷把它放回到了洪缦云的房间,但他还是想多问一句。 “不,没有。我当然没有。地下室的门本来就没有关紧,所以我才进去的。我根本没看见什么钥匙。”方其辩驳道, 看来这个家的女人都有研究地下室门锁的习惯。 “你去干吗?” “我去找我的东西,我不是小偷。”她镇定自若地望着田春达,用近乎妩媚的声音说,“不错,您刚才说的对,那个竹编小箱子是我拿的。可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一直想拿回来。” “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我小时候的日记和一些书,我不想把它留在那里。我有权拿回来。”她低声说。 “那你可以跟你母亲洪缦云提出要求,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拿?” “妈妈希望我忘了过去的事,我也曾经答应她,忘记过去,但是我做不到。那是我的,我总想拿回来。” 田春达想到散落在现场的那些早版初中三年级课本。根据年龄判断,那些课本应该是方其的,十五岁那年,她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些课本是你的?” “对,是我的。” “为什么把课本丢在地下室的地上没拿走?” 方其看着他,微微蹙眉。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她耸耸肩,焦躁不安地说,“我当时把那几本书一起拿走了,因为它们都被放在那个小箱子里。我把它们放在我房间的书架上,但是后来它们突然不见了。我不知道它们到哪里去了……”她说到这儿,神情焦虑起来,“我没想到,它们后来又会出现在地下室里。在核对物品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这是个新情况!难道在方其之后,又有人进入了地下室?而且这个人还偷了方其的书重新放回地下室伪造现场?这可能吗?方其有没有说谎?这会不会是她临时编出来的?田春达觉得一时还不能下结论。 “你最后一次看见你的书是在什么时候?” “嗯,可能是在5月10号。”她不太确定地说,“那天早晨我上班前,还看到那几本书在书架上。等晚上回来,书就不见了。” “10号,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那一天?” “不是10号就是11号,我不太记得了。” “你有没有怀疑谁?” “我不知道。我整天上班,后来发现东西不见后,我找玉芳阿姨问过,她说那天上午,我妈、大姐、云杉和向冰也在。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的房门平时锁吗?” “锁了。但是玉芳阿姨有钥匙,她每天都帮我晒被子和整理房间。”方其茫然地望着前方,双手绞在一起,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谁。” “你的房门钥匙平时放在哪里?” “跟我的其它钥匙放在一起,平时一直放在我身边。” “张玉芳是不是有你们所有人的钥匙?” “不,她只有我的。在这个家里,我们两个最亲,”方其的声音变温柔了,“我很小的时候在外婆家就是她带的。” “那如果别人需要整理房间呢?” “一般都自己整理,玉芳阿姨做不了那么多事。光打扫走廊、客厅、小客厅、客房、厕所,再做饭,这些就已经够她忙的了。当然,如果谁有特殊要求,跟玉芳阿姨说,她也会做的。”方其说到这儿,轻轻咳嗽了一声,“但是,我大姐和晓晨不在玉芳阿姨的照顾范围。” “为什么?” “因为玉芳阿姨照顾不了那么多人,妈妈让柔枝大姐自己照顾晓晨。柔枝大姐也同意。” 老妻少夫的惨剧49 “你说的照顾包括哪些方面?” “整理房间、洗衣服,还有做点心,诸如此类的事。”方其平淡地说。 “也就是说,方柔枝有很多时候是跟张玉芳在同一个空间干活?” “她们关系不太好,一般会错开的。玉芳阿姨不喜欢跟我大姐在同一个地方干活,她们两人没什么话说。” “为什么?” “也许是我大姐以前在妈妈面前说过玉芳阿姨的坏话吧。我也不清楚,反正她们合不来。”方其叹了口气。 田春达决定把方其书本失窃的“故事”先放在一边。他还有更实际的问题要问她。 “你上次说,5月6日晚上,你的电话是七点半左右来的,是不是?” “是的。我们约好的。” “晚饭是七点多开始的,根据调查应该是七点一刻左右开始,你七点半左右离开。而等你打完电话,晚饭已经吃完了。” “是的。” “你离开的时候,洪缦云还没有宣布要给舒文志一千万,舒文志也还没来得及夸夸其谈,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谁告诉你的?” 方其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事,吃了一惊。 “我是事后听玉芳阿姨说的。”方其说。 田春达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他说:“我们查过你在5月6日晚上的通话记录,这个电话的确是七点半开始的,九点结束的。” “我打完电话看过书房的钟和客厅的钟,都是九点,应该没错。那时候晚饭已经结束了,我去厨房喝了点汤。”方其冷静地说。 “当时张玉芳在吗?” “厨房里没人。”方其说完,马上解释道,“后来我知道她去二楼给妈妈送牛奶了。” “晚饭后,你是什么时候看见你大姐的?我是指她说看见黑影的时候。” “我不太清楚,妈妈刚拿走热敷袋,她就来了,我跟大姐随便聊了几句。” “当时洪缦云在哪里?”田春达记得洪缦云的证词中没提到过看见方柔枝的事,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妈妈刚走,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跟大姐说话,她看上去很累。” “当时几点?”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九点二十分左右,我没注意。” “那洪缦云有没有去书房?” 方其一惊,瞪大了眼睛,连忙说:“没有,我听见她上楼了,妈妈的腿不好,走路声音很重,我能听出她的声音,她上楼了。” 28 凌翔发现二楼除了曾云杉的房间外,每个房间都锁了门。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在客厅里穿着拖鞋乱晃,拖鞋一般都放在各自的房间,所以她没能找到那双黏有口香糖的拖鞋。凌翔担心时间久了口香糖会自动脱落或被那人发现,那不就前功尽弃了?昨晚才夸下海口,如果真的失败了,那可太丢脸了。 中午时分,凌翔看见张玉芳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便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剥毛豆。难得今天洪家没人,她正好跟张玉芳聊聊。张玉芳起先有些意外,后来看她是真心要帮自己,便爽快地答应了。 “凌翔,你的名字真怪,不像女孩的,是谁取的?”张玉芳一边削土豆,一边跟她拉起家常来。 “是我爸爸取的,我爸爸本来希望我是个男孩子的。”凌翔想到严厉的爸爸,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张玉芳一惊,削土豆的动作慢了两拍。 “是怎么去世的?生病还是……” “是生病,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得的什么病,我爸爸一直没说,我也没问。”凌翔一边剥毛豆,一边小声说。对她来说,妈妈真是个遥不可及的称呼,但可能自懂事后她就没见过妈妈,所以她也并不是很伤心。一句话,她是习惯了。 “你爸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现在他退休了吗?” “我爸几年前在办案的时候牺牲了。” “那你这几年都一个人过?” “嗯。”凌翔点点头。 “真可怜。”张玉芳充满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一个人过简单舒服,也没什么不好的。”凌翔笑笑,她不喜欢被别人同情。 “不过,凌翔,你运气来了,伍律师家条件好,人口少,关系简单,而且我还听说伍律师的儿子人很聪明,有文化,工作又好。你福气来啦,凌翔。”张玉芳用沾满土豆皮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笑嘻嘻地说。 这次伍东盛走了以后,她特别想念他,有时候走到路上情不自禁地想给他打个电话,其实也没什么事要说,就是想跟他说说话。一说话,就觉得他离她很近。她克制着把所有事集中在一个电话里讲给他听。她很想念他,那是事实。 张玉芳向厨房外张望了一下,轻声说,“告诉你个秘密,一年前,我们家太太曾经想把你的男朋友介绍给方其。那时候,方其刚失恋,心情不好,我们太太很担心她,着急想给她找个男朋友,结果就想到了伍律师的儿子。太太那时候提出,如果伍律师的儿子肯跟方其好的话,给他几百万。可惜最后还是被回绝了。现在这社会什么都讲钱,一个工薪阶层的男人可以拒绝几百万不容易,再说我们方其长得又那么漂亮。” 凌翔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故事。 “他为什么拒绝?” “你这傻丫头,当然是因为你喽。他说他有女朋友了,不就是说你吗?” 凌翔的心里漾起了甜蜜。 “阿姨,你一个人做那么一大家子的事真辛苦啊,应该再请个钟点工。”凌翔换了个话题,由衷地说。 “哎呀,你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张玉芳笑着拍了她一下。 “我是想什么说什么的。要是让我一个人每天做那么多事,肯定要疯掉的,根本忙不过来,而且肯定做得一塌糊涂。洪家那么有钱,应该再请个保姆。”凌翔真心地说。 张玉芳看看她,说道:“不是我们太太小气,是现在想请个好的钟点工真的不容易。以前也请过,但不是不讲卫生,就是爱偷东西,要不就是不守时间,所以后来就干脆不请了。只是碰到特殊情况,才找个人来帮帮忙。” “特殊情况?”凌翔想到了四个月前洪缦云的不幸遭遇。 老妻少夫的惨剧50 张玉芳没接她的口。 “我是照顾这一大家子,不过方柔枝和她的女儿跟我没关系。我一开始就跟太太说好的,我不管她们,太太也同意的。”张玉芳一提起方柔枝就皱起眉头,一脸不屑,“所以,那个方柔枝如果生了病,就会找个人来帮忙照顾她女儿。哼,方晓晨原本只是个下岗工人的女儿,爸爸还是个杀人逃犯,现在在这里搞得跟千金小姐一样,还得找人专门伺候她。不过,反正也不是我出钱,我管不着。” “方大姐经常生病吗?” “哼,谁知道。”张玉芳冷笑一声,“她可是林黛玉。” 想到方柔枝那娇娇弱弱的模样,跟林黛玉倒还真有几分相似,凌翔禁不住笑了出来。 “那她今年生过病吗?”她笑着问道。 “怎么没生过?她年年生病!”张玉芳没好气地说。 “什么时候啊?我看她身体好像蛮好的。”凌翔问道。这一招是伍东盛教她的,想套话,先往反了说。 “就是今年的三月份。她得血尿住院了。我们太太只好给她女儿找了个临时保姆。” “我听晓晨上次说,二月份洪缦云从楼上摔下来过,那时候应该也请了临时保姆吧,那三月份只要请同一个来,就简单多了。”凌翔觉得自己问得不太高明,但好在张玉芳并没在意。 “二月份请的那个是专职护士,三月份的那个才是临时保姆。” “临时保姆应该是年轻人吧。”凌翔在考虑要不要给她看周水的照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拿出来,那也太明显了。 “二十几岁,看上去人还不错,整天笑嘻嘻的,干家务是把好手。听说是福建人,来这儿找工作的,一时没找到,就先来当几天保姆赚几个钱。方晓晨跟她处得不错,两人还一起唱歌呢。你别说,那个王丽丽,是叫这个名字吧?噢,应该叫周丽丽,歌唱得挺好听的。太太还叫她在客厅表演呢。她站在那里有模有样的。” 肯定是周水。凌翔心头一阵兴奋。 “她唱的是什么?” “邓丽君的歌,我不知道是哪首,反正唱得不错,我都站那儿听了会儿。我们太太喜欢听老歌,那天见她嗓子不错,就问她会不会唱白光的《假惺惺》,没想到她也会,唱得还不错。太太挺喜欢她的。” “那舒文志会不会跟她一起唱?”凌翔觉得自己问得真别扭,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舒文志跟周水联系在一起,她真怕张玉芳会怀疑她在打探消息。果然,张玉芳有些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 “你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好奇,嗯,随便问问。”凌翔脸红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场揭掉了假面具。 “舒文志怎么会当着太太的面跟周丽丽一起唱歌?小姑娘,你怎么想得出来?” “我随便瞎猜的。”凌翔见张玉芳没怀疑她,胆子又大了,说道,“我觉得我要是洪缦云,肯定不放心,丈夫那么年轻那么帅气,家里又都是女的,现在还来个年轻的保姆。” “别瞎说。那个保姆只来了一个星期,方柔枝回来后第二天她就走了。她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跟我在一起做家务,要不就跟方晓晨在一起。她跟舒文志没啥机会见面。”张玉芳好像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她接着说,“要是她真跟那个男人有什么,这个家里的眼睛多的是,难保不传到太太耳朵里。我们太太还是挺喜欢她的。” “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让她继续留下来呢?”凌翔进一步问道。 “方柔枝身体好了,凭什么再为她请个保姆?再说,多个人也麻烦。” “有什么麻烦啊,她能帮忙做好多事呢。”凌翔说。 “她啊,没什么缺点,就爱问东问西的,不过,人倒是挺老实的。有一次她打扫卫生间时捡到一条珍珠手链,主动交到我这里来了。我一看就知道是方柔枝的,这个人就是爱丢三落四,什么都要别人给她收拾!” “她爱问东问西的?”凌翔觉得周水在打听什么。 “对啊,也就是跟我闲扯。她问项链是谁的,问以前太太那个老公是怎么从楼上摔下来的,又问了太太上次摔倒的事,咳……做土豆沙拉也不知道够不够……我就跟她闲扯了一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哦,对了,她还爱数数,她说那根项链是17颗珍珠,我觉得她真是闲得没事干。” “洪缦云以前的丈夫也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凌翔假装不知道。 “可不是,那是很久前的事了。那天晚上,我们家太太带着方其和云杉去朋友家玩了,我又恰好有事去看老乡,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那会儿心情不好,晚上爱喝点酒,接电话时,从楼上摔下来了。” “可是,他房间里没电话吗?” “警察说,是他自己昏头昏脑把房门反锁上了,结果进不去,所以就下楼接电话。咳,谁知道啊,这事过去这么久了。” “那周丽丽问你什么?” “她问的问题那叫一个怪,她问我先生摔死后太太要整理书,怎么会少条绳子?后来那条绳子找到没有?” 是挺怪的,凌翔暗暗记下,准备告诉伍东盛。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上次她在饭桌上曾经提起过周水打电话来的事,为什么大家都说不认识她呢?转念一想,周水来这个家当保姆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她提到周水时也没拿照片给她们认,所以她们不知道周丽丽就是周水。 “她什么都好,就是好瞎打听。不过,我们太太好像对她挺满意的,临走时,还给了她双份工资。”张玉芳一边拌沙拉酱,一边说。 “你们太太真大方。” “我们太太就是这样,对喜欢的人,出手很大方,对她不喜欢的人,一毛钱也不给。”张玉芳说道。 这么说来,洪缦云应该是很喜欢舒文志的,否则她不会一出手就给他一千万!一千万哪!不知道我要存多久才能存那么多钱。如果我有那一千万,我就……凌翔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一边骂自己,凌翔凌翔,你真不称职啊,怎么老是思想不集中呢?接下来该问什么了?应该是小狗皮皮。 老妻少夫的惨剧51 “你怎么了?”张玉芳好像发现她抖了一下,关切地问道。 “噢,我忽然想起了小狗皮皮的事,它真可怜,是条什么品种的小狗?” “博美。” 凌翔的脑海里出现一张俏丽可爱的棕色小尖嘴脸。想到这机灵的小家伙被砸碎了脑袋丢在一个纸箱里,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真是太残忍了! “是谁干的?”她冲口而出。 “我也不知道。唉,皮皮真是条很讨人喜欢的小狗。”张玉芳叹了口气,“它会做很多怪动作,云杉经常叫它表演给大家看。我也经常拿东西给它吃,小家伙又馋又调皮,它最喜欢叼人家的鞋子了,一不留神就被它叼去了。” 张玉芳开始跟凌翔一起剥起毛豆来,凌翔发现自己真不利索,光顾着说话,毛豆才剥了一半。 “狗好像都是这样的,我们家隔壁以前有个伯伯也养了条博美犬,老爱叼东西,还特别爱叫呢。很多人不喜欢它,觉得它凶。那个伯伯告诉我,小狗叫的时候其实是因为它心里害怕,不过,它对我挺好的,我给它吃过肉丝。”凌翔小时候特别喜欢跟隔壁的小狗玩,可惜后来那个伯伯搬走后,小狗也一起走了。 张玉芳拍了一下大腿。 “就是,皮皮就是特别爱叫!而且,对不喜欢的人特别凶,所以惹人嫌了,也不知道得罪谁了。” “听云杉说,好像是方大姐。”凌翔轻声提醒道。 “这我不太相信。她能有那胆子?她平时就特别怕那只狗,讨厌狗的人多半都怕狗。她怕皮皮,皮皮当然也不喜欢她,有段时间老爱在她门口撒尿,为这事她跟云杉吵过好多次,后来太太出面跟云杉谈了,云杉才教皮皮定点撒尿。” “那皮皮的尿盆一般放在哪里?” “在楼梯下面,那里正好有个空地。也不能把狗尿盆摆在路中间吧。”张玉芳叹了口气,“皮皮死得真惨。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 凌翔知道,皮皮的尸体是张玉芳找到的。对平常人来说,一连两次发现腐尸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那皮皮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是在太太摔伤的第二天早晨,大家那天乱作一团,一开始也没注意,后来到了晚上才发现皮皮不见了。云杉很着急,到处找,一直没找到。” “那么,小皮皮晚上一般睡在哪里?”凌翔问道。 “它当然睡在云杉的房间,不过小家伙皮得很,晚上也经常到处转。” “那洪缦云摔跤会不会是踩到了小狗?”凌翔猜测道。 “不会,踩到了小狗,它还不得哇哇乱叫啊。那天太太摔下来,没听见狗叫。” 有道理。 “那……家里除了方大姐讨厌皮皮外,还有谁讨厌它?” “其实方晓晨也不喜欢,说它有一次咬坏了她的鞋。” “那方其呢?” “方其很喜欢小狗,那条小狗还是她陪云杉一起买回来的。”张玉芳说起方其,话语中总是充满了感情,还带着点溺爱的味道。凌翔觉得,跟洪缦云相比,张玉芳好像更像方其的母亲。 “那洪缦云呢?” “太太喜欢干净,觉得狗很脏。不过,只要云杉能管好小狗,她也不在乎。太太很忙,每天忙公司的事就够了,才没那闲心管这种小事。” “最近洪缦云精神不太好啊。”凌翔想到前一晚吃烤肉时,洪缦云几乎没动筷子,只吃了一点青菜和几勺蛋羹。 “男人死了,谁都高兴不起来,再说太太蛮喜欢他的。” 毛豆剥好了,张玉芳将毛豆粒倒在一个篓里冲洗起来。 这时候,凌翔的手机忽然传来收短信的声音,难道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现在才下午三点。凌翔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伍东盛来的短信:“我回来了,在商丘路28号同光大厦160a室等你。” “我出去一下,玉芳阿姨。”她垂头丧气地说。 “那你回来吃晚饭吗?”张玉芳背着身子正在洗菜。 “我去去就回来。”她决定跟他谈完公事就回来,这样应该还赶得及吃晚饭。 凌翔同光大厦。 电梯正好停在16楼。她走到160a室门口,忽然觉得今天自己穿得特别难看,那件红色t恤已经洗得发白了,下面的半截裙还是五年前的式样,买来的时候是白色的现在都已经快发黄了。凉鞋也是旧的。她为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感到万分沮丧! 她站在门口还在磨蹭,门忽然开了,一条长长的手臂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进去。她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伍东盛。他怎么知道我到了呢?我还没按铃呢,难道刚才一直在猫眼那里等着? “你在门口干什么,等你半天不按铃。”他放开她的手臂,说道。 跟往常一样,他打扮得山青水绿,又干净又舒服。今天他穿了件暗绿色的短袖衬衫,下面随意搭了条只到膝盖下面一点点的,式样古怪的时尚米色中裤。要命,今天他看起来可真帅。她看见他穿了双拖鞋,问道:“要换鞋吗?” “换吧。”门口有一排拖鞋,他说,“随便穿哪双。” “进来,进来,别客气。“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回头看她。 跟着他来到客厅,她才发现这是一套很大的房子。 “我们到沙发那里去坐吧。”他指指客厅里侧的沙发,首先走了过去。 “这是哪儿啊?”她跟在后面问道。 “是我一个朋友家,他和家人出门旅游了。”他笑嘻嘻地回头看她。 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橙和一小盒香草冰激凌走回到沙发前。她还注意到他的目光朝她的脚扫过来,天气热,她没穿袜子直接套了双凉鞋就出来了,现在她正把自己的脚放在拖鞋上面,被他这一瞧,她的脸立刻红了,赶紧把脚塞回到拖鞋里。 他的这一瞥又让她想起了她住在伍家第一夜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她刚洗完澡回到房间,他就过来了,穿着一身白,白色汗衫加白色运动短裤,看上去心急火燎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房间里东翻西翻,一会儿拉开抽屉,一会儿又钻到书桌底下去。 老妻少夫的惨剧52 “你在找什么?”她边梳头,边问他。 “我在找我的cd,这个伍震,没事老拿我东西!”他蹲在地上愤愤不平地抱怨。 “什么了不起的cd啊。”她嘀咕了一句,赤脚爬上床,坐在床中央拿起了娱乐杂志。这是伍东盛的老爸伍律师给她的,她一直都很喜欢看娱乐杂志,但自己从来没买过。她嫌贵,平时只是借同事的随便翻翻,都没仔细看过,这次她准备好好享受阅读娱乐杂志的乐趣。她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杂志,只知道他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忙了一阵后他停了下来,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趴到床边,掀开床单,从床下面拉出个纸箱子来。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他在那里气哼哼地说:“果然在这里,这个伍震!” 她瞄了他一眼,看见他手里多了张cd片。 “是什么片子?” “五轮真弓,我高速路上的最佳伴侣。”她听见他答应了一句。 没听说过,也没兴趣,她埋头继续看杂志。 接着是,一分钟的安静。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想把目光从杂志上移开,就感觉自己的一只脚被热烘烘地包住了,她浑身一惊,杂志差点从手里掉下来。接着她看见他的手正握着她的脚,大拇指轻轻划着她的脚背,她浑身一颤,心脏快速地跳跃起来。 “你,你有病啊。”她脸红耳赤地说,脚往回一缩,从他手里滑了出来。 “你的脚真肥,我都没摸到骨头。”他的声音像蚊子般细小,她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听。现在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也不好意思看。她用杂志挡住脸,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快点走人。按照他往日的脾气,遭到冷遇后,他会立刻离开,要不就是嘲笑她一两句再走,但是这次却不一样,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了,他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禁不住抬头朝他望去,发现他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仍然趴在床边,两只手放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睛睁得从未有过的大。 “喂,你怎么啦?”她问他。 他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在这之前,他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这种眼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她记得有个因偷窃被抓的哑巴女孩,也有过类似的眼神。如果要用语言来诠释,那应该先是一个重复三遍的问句,“我完了吗?我完了吗?我完了吗?”然后再作出肯定的回答,“我完了。” 就是这种眼神,无话可说,因为知道哀求也没用。 他怎么啦?一时间她忘了刚才的小插曲。 她想上去拉他,但她的手刚接触到他的手臂,他就摇晃着站起来,然后整个身子像失去重心般猛地摔倒在床上,把她吓了一大跳。他俯卧在她身边扭了几下,把头埋进一条毯子里。 “你这是怎么啦?”她疑惑地问道。 他把头转过来,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接着她惊讶地发现他好像在浑身发抖,而且头上开始出汗了。虽然他只是用一只眼睛呆呆地瞧着她,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她隐隐觉得他当时很痛苦。 “你怎么啦?”她又问了一遍。 他不说话。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你爸爸来。”她开始真的为他担心起来。 他看见她要起身,“啪”地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湿漉漉的,“我……胃不舒服,你让我休息一下。别走,陪我一会儿,我……休息一下,就好。”他喘着气说。 他连话都说不顺畅了,好像一个快死的人,身子不听使唤,浑身打颤。她以前犯过胃痛,好像就是这种感觉。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犯病,怎么之前没什么征兆啊?吃饭的时候他还兴致很高呢。她看见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抽搐了一下,额头的汗直往下掉。他的头发湿了,背上的汗衫也全被打湿了。他一定很难受,她有点心疼他了,好想摸摸他的头,但是她不敢。 “要不要给你去拿药?”她轻声问道。 他闭着眼睛没回答,大概过了几分钟后,他忽然放开了她的手臂,精疲力竭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好像大病初愈一般,脸色苍白,浑身是汗。他没再说话,也没看她一眼,快步走出了房间,连cd也没拿。 一个小时后,她拿着cd片去找他,发现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他显然已经洗过澡了,还换了一身衣服,身上飘散着一股柠檬沐浴露的香气。 “你刚刚忘了拿cd。”她站在他身后说。 “你放在桌上吧,我等会儿去拿。”他没有回头,答道。 他的声音低沉忧郁,一反常态。他是怎么啦?胃还痛吗?她很好奇,但是她不敢再问,她隐隐觉得这好像是个禁忌。她只是怔怔望着他后脑勺的黑头发,黑色t恤上面隐约露出的一小段白色后颈,随意搭在阳台门上的赤裸的手臂……她的脑子昏昏一片,忘了说话,忘了该做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后背发呆。 他的手指好像还在打着节拍,她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很长。 她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朝她露出微笑。 “快去睡吧,凌翔,时间不早了。” “嗯,好的。”她答应道。 她觉得,他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挤出这个笑容,虽然他在笑,看似很温和平静,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当时情绪非常低落,他仿佛是一个刚刚被判了刑的犯人在安慰他的家人。但谁都看得出那是致命的打击,他其实是伤心欲绝。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既好奇又难过,但是她不敢问。他在阴影里转过头来看她的一刹那,她的心猛烈地悸动了一下。她意外发现他竟然英气逼人。她不敢再看下去了,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了。她担心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上去安慰他。最可怕的是,她很可能会去摸摸他的头,她想到自己因此可能受到的奚落,赶忙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她才听到他关上卧室门的声音。 老妻少夫的惨剧53 她本来担心他第二天仍然一蹶不振,不过她马上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很快又恢复常态,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刻薄鬼。 伍东盛坐下后,从茶几下面找出一个盘子来,把橙子放在盘子中央。他一刀切下去,橙子立刻成了两半。 “好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他平静地说。 凌翔从回忆中醒过来,回答道:“我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拖鞋上有口香糖的人。她们在走廊和客厅里不穿拖鞋,都只在自己的房间穿。”凌翔看着他把半个橙子里的橙肉都挖出来放在盘子里,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我想到一个问题,凌翔,如果是平底拖鞋,口香糖黏在下面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勺子把香草冰激凌舀在那半个橙子中。 “这个我看过了,我们的拖鞋底下面有很多孔。” “拖鞋都一样吗?”他问。 凌翔点点头。 “洪缦云家人的拖鞋都是张玉芳织的,以前方柔枝也织过,但洪缦云嫌她织得不好,后来不让她织了。张玉芳为这个还生气呢,她说方柔枝是故意的。而且,就,就算是平底的,就算她马上发现了,也很难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口香糖很难弄干净的。这不是你说的吗?”凌翔看着他很娴熟地把部分橙肉切碎撒在冰激凌上,心里纳闷这是给谁吃的。是给他自己的吗?那他也太讲究了。会不会是给我的?还没等她想下去,就见他将汤匙插在橙子冰激凌上,递给她。 “吃吧,这是给你做的。不好意思,我回来的时候,急着赶路,忘了给你买好吃的了。” 果然是给我的,凌翔欣喜地接过冰激凌,心想,土特产哪能跟亲手做的橙子冰激凌相比? “谢谢你。你不吃吗?”她笑眯眯地问完才想到,他向来不爱吃甜食。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从皮包里掏出纸、笔和一本《淑女之家》来。 “周水的标记对你有用吗?”她问道。 “很有用。我把那几段都复印下来了,对了,你察看周水的标记时,确定没有遗漏吗?” “当然没有喽!我很仔细地从头到尾察看了两遍呢。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凌翔大声说,她不喜欢被人看扁,尤其是不想被他看扁。 换作平时,有点爱“占便宜”的他肯定会顺势握住她的手或者搂搂她的肩以示安慰,但今天,坐在她身边的他很规矩,只是朝她笑笑说:“那就好。我现在把我复印的那几段给你看,你看能否有什么发现。”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复印件摆在她面前,“其实只有三段而已。” 凌翔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看了起来。 第一段是第34页的第二节,文章是洪缦云以第一人称写的。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跟我这个长年接受马列主义教育的中国女子在很多方面都格格不入。比如,我对数字百无禁忌,不管是“13“还是“4“,我都无所谓,我相信我的运气跟这些数字毫无关系,但是他就不同了,他在这方面几乎有怪僻。他非常喜欢双数,讨厌单数。他坚持认为双数更吉利。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后的一天晚上,他羞羞答答地问起了我的年龄,我说比他小六岁。他大大松了口气,他说他很高兴,我比他小六岁,而不是五岁,或是七岁。我很想对他说,按照中国人的习俗,男女之间相差‘六岁’是相克的,叫“六冲“。但是看他那么兴高采烈,我只好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结婚后,他还按照六的倍数给孩子们各打了一条珍珠项链算是见面礼。我觉得他在这方面非常迂腐。 第二段是第85页的第三节。 我心情低落,曾宏出了事,家里乱哄哄的,公司又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现在终于明白女强人的意义了。如果你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那就真的成了女强人了。从公司回来,我一边忙着安慰女儿们,一边忙着跟玉芳一起整理书。那天真是诸事不顺,先是云杉打碎了我很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接着发现本来准备好用作捆书的绳子少了两根,剩下两捆书没办法捆,只好让玉芳跑出去再买。再后来是发现方其半夜才回来,她那几天一直在闹情绪。我想她一定又是碰到了什么‘恋爱’方面的事。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但是在感情上相当都不成熟。 第三段是第142页的一个段落,凌翔记得周水在书里的这个段落上面画了个五角星。不知道这五角星跟前面的划线有什么区别。 婚事一开始就遭到了家人的激烈反对,这是我意料中的事。不过我想,到了我这个年龄,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我也有权利做一些出格的事。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是个女强人,那么我觉得我应该让大家看到我强的那一面。小舒也许不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但是他的存在,让我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对我来说,与其说他是我的情人或是丈夫,倒不如说他是个顶了丈夫头衔的忘年交小朋友。他非常乐意跟我交谈,也很关心我。儿子去世后,我养成了半夜喝酒的习惯,他总是劝我不要半夜喝酒,他自己很少喝酒,在这方面他做得很好。他也很有爱心,对家里的小狗非常友善,虽然云杉一向反对小舒,但是小狗却很喜欢他,一看见他,就喜欢腻在他脚边撒娇。 “看完了吗?”伍东盛问她。 凌翔点了点头。 “有什么感想?” “舒文志肯定是个好人,因为小狗喜欢他。”凌翔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的脑子里现在满是冰激凌带来的甜蜜感觉,哪还有思考能力。但话一说完,她又意识到这话出自一个警察之口实在太没水准,她想补救,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好往嘴里又送了一口冰激凌,看了他一眼。 老妻少夫的惨剧54 他笑着看着她吃,问道:“小狗喜欢的人就是好人?” “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嘛,别卖关子了。”凌翔不喜欢他那半带嘲讽的口吻。 “你再看一遍吧。”他还是不依不饶。 干吗跟领导一样老考我。 “那你等等。”凌翔气鼓鼓地说着把那三段文字又看了一遍,这次她看出问题了,她放下吃完的冰激凌,指指中间的那段文字,“绳子的事,周水向张玉芳打听过。” “是吗?”伍东盛很惊喜,随即又问道,“今天你跟张玉芳还打听到什么?” 凌翔一五一十把自己跟张玉芳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 “想不到洪缦云那时候还想把方其介绍给你呢。” “这事我完全不知道,肯定是我爸帮我挡回去了。我连我爸是洪缦云的法律顾问都不知道。”伍东盛心不在焉地说,凌翔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些事。 他翻着《淑女之家》的复印件,沉思了一会儿,说:“凌翔,我现在要弄清楚几件事。”他的声音很深沉,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他要说些重要的话了。 “什么事?”她连忙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的房间两边各是谁的房间。” “我跟你说过啊,一边是云杉的房间,另一边是方柔枝的房间。” “二楼应该有两排房间吧,你这排,除了刚刚你说的三间,还有其他房间吗?” “还有一个卫生间。” “那对面那排呢?” “对面是洪缦云、方晓晨和方其的房间。洪缦云和方其的房间里都有卫生间。方晓晨房间没有。” “你说你现在所住的客房原来是方其的房间?” “是的。”凌翔点点头。 “那其他人的房间有没有变过呢?” “我只知道方柔枝住的房间原来是客房,我住的房间原来是方其的房间。” “方其是什么时候换的房间?” “是曾宏去世后不久,这个我问过云杉。她说方其嫌这个房间比妹妹的小,所以坚持要换,最后洪缦云就答应了。她们家的人好像都很计较这些。” 伍东盛想了想,问道:“楼下走廊里挂着镜子吗?” “镜子?”凌翔使劲摇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挂着画?” “有的,她们家到处都挂着画,连卫生间的墙壁上都挂着四幅小油画呢。可漂亮了。” “楼下走廊里的那幅画挂在哪里?”伍东盛神情认真地盯着她看。 “你不是也去过吗?” “我只去过一次,根本没注意这些。”他说。 “那幅画就挂在墙上,正对着楼梯。” “有镜框吗?”他急急地问道。 “有的。” “你确定吗?” “当然喽。”凌翔想,我下楼的时候还经常把它当镜子照呢。 伍东盛笑了笑,拿出圆珠笔在一张白纸的中央先画了一个楼梯,然后把笔交给她,“你接着来,给我把走廊里的那幅画的位置画出来,还有厨房、客厅、书房、小客厅和地下室的位置。对了,别忘了那扇窗。” 凌翔按照记忆分别在楼梯的周围标上了,客厅、厨房和地下室的位置。 “这么说,如果有人去地下室,其他人如果在客厅吃饭,是看不见的,因为中间挡了楼梯。”伍东盛注视着凌翔画的平面图,问道。 “本来就看不见,饭厅在客厅的角落里,怎么可能看见?地下室在底楼走廊的尽头,它的旁边是书房和小客厅,对面是客厅和厨房,窗户在楼梯的背后。画就挂在正对楼梯的地方。”她用手指一一指出画上标注的地方。 “底楼走廊没有通往花园的门吗?”他问道。 “通往花园的门在客厅里,还有就是从厨房也可以到花园。” 伍东盛看了一会儿那幅画,然后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 “你想到什么了?” “凌翔,我大致已经猜出谁是杀死舒文志的凶手了。”他说。 “是谁?”她大吃一惊,一时情急扯住了他的裤腿,一个劲儿地问道,“是谁?快说,是谁啊?” 他低头看看她的手,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放开了他。他垂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说。 又卖关子!凌翔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你有没有跟那个王冬梅联系过?”她问道。 “我联系过了。王冬梅所在的小镇在广州附近,我猜想周水和舒文志原计划是想先到广州,然后从广州去王冬梅那里落脚,开始新生活,她还让王冬梅帮她租房子。” “是吗?”凌翔叹了口气,“本来他们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可现在……你别忘了把周水的小说给我看看。” “好的,等事情结束了,我发到你的电子邮箱。”他笑了笑,接着说,“我想跟洪缦云见个面,帮我约一下好吗?” 虽然凌翔住在洪家的这段日子里,洪缦云一直对她和蔼可亲,但她还是从心眼里畏惧这个气质娴雅又十分威严的老淑女。 “你想跟她见面,为什么不亲自给她打电话?要是我去说,不就说明你已经回来了吗?那我就没理由再住在她家了。”凌翔搞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伍东盛怎么会不明白。 “就是要你去约才有趣。”他下意识地摸摸下巴,“你别管了,只要去跟她说她就会明白的。跟她约明天中午在我这里碰头。” “你要问她什么?”她非常好奇。 他笑笑没说话。 “我能来吗?”她小声问道。 “你跟她一起来吧。”他朝后一靠,手臂放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面,悠闲地说。 凌翔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五点了,从这里乘公共汽车回洪家,得一个小时,她答应了张玉芳回去吃饭,不好意思让她们等,所以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站起了身。 “我该回去了,她们等我吃饭呢。”凌翔说,她心里很希望伍东盛能留她吃晚饭,但他只是朝她笑笑。 “好。”他也站起了身。 他竟然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凌翔觉得很失望。 “那么,再见。”她闷闷地说,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妻少夫的惨剧55 她觉得原先认识的他,是一幅没有颜色的素描,她只知道他很聪明但有点刻薄。但现在觉得他这幅画被人上过色了,头发变黑了,皮肤变白了,眼睛变亮了,连手臂内侧的青筋也变得清晰可见。怎么回事啊,他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生动了呢? 她背上包走到门口,正准备去开门,他走到她身后,她以为他要挽留她,如果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这么做,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送送你。” 她没说话,默默换上自己的凉鞋,凉鞋的搭扣不太好,她心情又急躁,所以试了几次才成功。她穿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于是她再次为自己的破凉鞋感到难堪。她决定等案子破了就去逛逛打折商场,买一双新的,虽然比不上云杉的鞋,但至少也要比现在这双强。然而转念一想,如果被他知道她去淘便宜货,大概又要笑她了吧。想到这里,她心里又禁不住生起气来。我就是去买便宜货!你瞧不起我也没办法!我就跟你们这些白领不一样! 她穿好鞋,气呼呼地径自向电梯走去,他关上门跟了过来。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他问道。 “我赶时间,人家等我吃饭呢!”她头也不回地说,随后又回头冲口问道,“你的胃好点了吗?” 这问题显然让他很窘,他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下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道:“我那天看你好像,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歪头盯着她看,一眼大一眼小,样子有点凶,但凌翔知道他在揣摩她这句话,她连忙笑着打哈哈。 “我随便问问,我们不是朋友嘛。”她说。 “谢谢你的关心。”他说着走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两人都一言不发。 “我那不是胃痛。”走出电梯后,他忽然说。 虽然他声音不大,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她站住了。 “那是什么?”她既好奇又心慌,不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 “三年前,我出了点事,我的身体因此受了点影响,可能最重要的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其中的原因我现在不想解释。”他直视着她,平静地说。 凌翔还是不明白,她走出几步,看见他跟在身后,忽然转身握住了他的手,这还是她跟他认识以来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她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他的手跟那天不同,干爽温暖,她有点怕他会甩开她,但他好像很乖,低着头被她一路牵到了大街上。 “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能告诉我吗?”她问道。 他看着她,她正想放开他的手,反被他握住了。 “其实身体上我跟正常人一样,只是我的心……出了点问题。”他笑着用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心脏。 “三年前,你有个女朋友,你的,嗯,你的事跟她有关吗?”凌翔知道伍东盛在三年前跟一个女模特交往过。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我离开她后,才发现她把一种病传给我了。” 传染病? “什么病?”凌翔问道,她想猜肝炎,但没说出口。 他没说话。 “很严重吗?你,治好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把目光移向别处,点了点头。 “什么,什么病啊?”她又问。 “你怕了吗?”他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摇摇头,坚持不懈地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别问了,凌翔,我不会说的。”他笑笑放开了她的手。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刚想开口,他就提高嗓门说: “我没办法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不敢想是什么病让他“没办法说”,但她知道,这场病一定曾经让他非常痛苦,想想也真惨,三年过去了,竟然还没完全好。她仰头望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快被黑暗吞没了,于是对他的同情顿时泛滥成灾。 “伍东盛,我们是好,朋,友。我才不怕什么传染病呢。”她诚恳而温柔地说。 他看着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微笑着抱住了她。 “嗯,好朋友。”他点点头说道。 她第一次甘心情愿地搂住了他的腰,虽然他没多少肌肉,但肉长得很紧实,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靠在他胸前很安全,很幸福,真想一辈子赖在他怀里。“只是我的心出了问题。”这时候她又回味了一遍这句话,觉得其中蕴含了无穷的苦涩,于是她搂得他更紧了。 “你的事我不打听了,我只希望你快点好。”她小声说。 “我还需要点时间。” “多久?” “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她觉得自己问得好直接,但说也说了,收也是收不回了。 他放开她,望着她笑,好像看穿了她的心。 22 凌翔忐忑不安地走到洪缦云的房门,轻轻敲了三下,里面传来洪缦云的轻柔的声音,“进来。” 凌翔推门走了进去。在进屋前,她没忘记回头向走廊两头张望了一下,还好,没人看见。伍东盛特别关照过她,跟洪缦云说话时最好避着其他人。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台灯,穿着镶有白色花边睡袍的洪缦云此刻正坐在幽黄的灯光下,慢悠悠地整理照片。她看见凌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凌翔,有事吗?”洪缦云问道。 “您,在整理照片啊。”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洪缦云没回应她的寒暄,抬头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说下去。 “伍东盛想约您明天中午见面。”她鼓起勇气说。 “东盛回来了?”洪缦云温和地问道。 “是的。”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凌翔结结巴巴地说,她看见洪缦云的眼珠在眼眶里灵活地转了转。 “你今晚跟他在一起吃的晚饭?”洪缦云和蔼可亲地问道。 “嗯。”凌翔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打电话回来是说中学同学留她吃饭了。伍东盛今晚胃口特别好,一个人吃了一份石锅拌饭,两份韩式煎饼不算,还吃了很多烤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有点心疼,后来才知道他早饭没吃就开始赶路了,一路上基本没停,等到了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发现冰箱里就一包方便面,勉强吃了几口就扔了,刚想下楼去买别的,她就来了。所以这一天,他是真的饿坏了。 老妻少夫的惨剧56 凌翔正在那里开小差,就听到洪缦云在问她:“你知道东盛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这孩子!我很忙,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洪缦云笑着皱了皱眉头,隔了一会儿又问:“东盛还说了什么?” “他还让您带好这个家的钥匙。” 洪缦云的眼睛诙谐地眨了眨,慢慢笑开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好吧,我明天去见他。”她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也是该跟他见个面了。” 23 伍东盛一大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不用问,肯定是凌翔。他现在都有点后悔告诉她自己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了,自从跟她说过这句话后,他就没睡好过。不是被她的电话吵醒,就是担心她会来电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他叹了口气,接了电话。 “什么事啊?”他迷迷糊糊地说。 “是向冰!是向冰!”她在电话里尖叫道。 “一大早不要咋咋呼呼好不好,向冰怎么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冷开水。 “向冰被抓起来了!他承认他是凶手啦!” 伍东盛的一大口水“噗”的一下喷出来,洒了一地。 “什么?不会吧。是不是搞错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我才没搞错呢。”凌翔争辩道。 “你在哪里?” “我现在刚走出公安局,这些都是小郑告诉我的。他人真好,我问他什么,他都告诉我。”凌翔在电话那头感叹道。 听到这个送话梅的娘娘腔小郑伍东盛就冒火,但他不便发作,因为那有失风度。于是他忍着不高兴,冷冷地问道:“好吧,这位先生说了些什么?” “先生?谁啊?”凌翔糊涂地问道。 “就是你那个小郑。” “干吗阴阳怪气地叫他先生,吓我一跳。呜……好冷啊。”凌翔在电话里做出发抖的声音嘲讽他。 “你不说我挂了。” “跟你开玩笑嘛!”她笑道。 他觉得他们俩现在好像掉了个个,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持自己的一贯作风。 “我也是跟你开玩笑,我哪会真的挂电话。好,说吧。”他假笑着催促道。 “田队长他们查到向冰的女朋友一家是被舒文志害死的。”凌翔的声音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原来向冰以前有个女朋友,因为那个女孩是农村户口,向冰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但向冰很爱那个女孩,为这事,他跟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后来直到那个女孩未婚先孕生下了孩子,向冰的父母才松口。” “未婚先孕?”他已经知道后面她要说什么了。 “后来向冰的父母约女孩和她的父母见面,他们当然也想见见那个孩子,于是那天晚上,向冰的女朋友吃完晚饭,就抱着孩子跟父母一起坐上了车,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奇怪,他们为什么晚上去?” “因为他们那里没出租车,他们乘的车是一个亲戚的,那个亲戚只有晚上才有空送他们。对了,那个女孩还是刚刚做完月子,好不容易等到向冰的父母松口了,就碰到了这样的事,真可怜。”凌翔满怀同情地说。 “车祸是舒文志那次恶作剧造成的?” “对啊。那天舒文志一说,向冰就知道是舒文志干的了。向冰怕弄错,还在饭桌上问起出事那条路的路名呢,舒文志说的时间和路名都吻合,他就确定是舒文志干的了。” “然后呢?” “八点左右,向冰趁接电话的时候跑到花园里去了,他说他自己那时候一直在思想斗争,他非常恨舒文志。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这个罪魁祸首,而且他之前自杀也是因为这件事。其实如果那件事真的是舒文志干的话,我觉得他是该杀!向冰做的一点都没错!只不过他做得太笨了而已。” “你最后那几句话有没有对那个姓郑的说?”他提心吊胆地问。 “还没有,你不是说跟同事不要交心吗?小郑是我的同事,我不会乱说话的。我只跟你说说。” 他舒了一口气,心道,小翔,你终于长点心眼了。 “很好,接着呢?”他边听电话,边走进了卫生间。 “他在那里思想斗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舒文志走进了地下室,他正想跟过云,忽然看见方柔枝从楼梯旁边冒了出来,他怕方柔枝看见,赶紧躲了起来。大概又过了好几分钟,他看见走廊上没人了,地下室的门没关紧,他就开门走进去了。他说他本来以为那是个房间,没想到一进门就是往下的楼梯,他在楼梯上还差点摔跤。”凌翔忽然问道,“你在干吗呢?我怎么听到流水的声音。” “我放水准备洗澡。说下去,别打岔。”他正在上卫生间,没好气地回答。 “你日子过得真舒服,等路敏回来,她会发现你用掉很多水费和电费。”凌翔又嘟哝着补充了一句 “好了,好了,继续说案子。”她好像从鼻子里哼了一下,“他悄悄走进地下室,舒文志看到他很惊讶。他解释说,自己走错门了,舒文志很和气地跟他说,这里是这个家的禁地,叫他趁外面没人赶快离开,不然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舒文志还挺有风度的,向冰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个花瓶朝他砸去。舒文志正好背对着他站在那个大箱子前面,箱子盖开着,他就这样倒下去了。然后向冰……你在干吗啊,怎么都是水的声音,你在听我说吗?” “我现在正舒服地泡在浴缸里,别打岔好不好,说下去。”其实他正在抽马桶。 “好吧,向冰以为他死了,用舒文志的手指在箱子里写下了‘不是向冰’四个字,然后盖上箱子就出去了。没想到吧,那四个字原来是向冰自己写的。‘不是向冰’,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啊。” “如果是初犯,心慌意乱中做些蠢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出去的时候真的没人吗?” 老妻少夫的惨剧57 “真的没人。” “可是我有一点搞不懂,如果是他,难道他没留下指纹或者别的痕迹吗?田队长应该早就查到了。怎么会现在才找他?”他边洗脸边问道。 “你忘了他在口供里说过的话啦,他爱集邮。很多集邮迷都会随身带着一副手套和一把小钳子,因为他们看邮票的时候,不能把指印留在邮票上。” “原来向冰戴了手套。”他洗完脸回到客厅。 “田队长厉害吧,把隐藏这么深的向冰都抓住了,我真佩服他。那你看今天还要不要跟洪缦云见面?”她小声问道。 “当然要见面,凶手又不是向冰。”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个三明治来。 “可是……” “你别忘了,舒文志是被闷死的,不是被花瓶砸死的。如果他后来醒过来,如果箱子没被擀面杖插住锁孔,他是可以出来的。真正的凶手是偷擀面杖的人,而向冰只是临时想到要袭击舒文志,他不可能偷擀面杖。第一,他不一定知道能在厨房里找到擀面杖。第二,我老爸说,擀面杖在五点左右就失踪了,张玉芳因此不能包饺子,而那时候,舒文志还没发表演说,向冰也还没准备杀人呢。所以,向冰不是凶手。他只是做了凶手本来想做的事。” 他把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开了中火,然后继续说,“我相信田队长也是这么想的。他可是只老狐狸。我怀疑他早就知道向冰的事了,他现在抓向冰只是为了迷惑凶手。另外,他也希望向冰能向他提供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他提供了吗?” “他当然提供了。就凭你刚刚说的话。他至少提供了两条线索。” “是什么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凌翔诧异地问道。 “这个等碰了头我再告诉你,现在说不清楚。对了,向冰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他是昨天夜里被抓的。昨晚云杉是一个人来的,她没提起这事,我们都不知道。后来一直到早上她才说,还让我帮忙打听一下。我到公安局后才知道这些的。” 微波炉“叮”的一声,他从里面拿出三明治来。 “有个问题,当初舒文志说的故事里,车里死的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可现在向冰交代的,那里面应该有五个人,女孩,女孩的父母,婴儿,还有一个司机,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小郑说,这件事他们已经查过了,跟向冰说的一样,车里是死了五个人,司机是女孩的舅舅,那天也是喝过一点酒的。他跟坐在前座的女孩的父亲是当场死亡的,女孩和她的妈妈是送到医院以后才死的。” “这说明向冰没有撒谎,车祸是有的,他也因此非常憎恨那个人。但是制造车祸的人不是舒文志。因为信息不对称,这故事舒文志很有可能是听来的。”他拿着三明治来到客厅,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啊……这么说……向冰杀错人了?” “他是打错人了,他没杀人。” 凌翔在那边踌躇了一会儿又问:“舒文志说的故事有那么大的纰漏,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怎么还会认为是舒文志干的?” “他一定认为舒文志是在有意隐瞒。”他喝了口水说,“凌翔,关于这个你不用怀疑,这件事周水在小说里已经写过了。舒文志有时候会把朋友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来炫耀,这证明他说话的时候要不是非常得意,就是别有用意。” “有人还会拿这种事出来炫耀,真是莫名其妙。”凌翔说。 “把自己干的坏事告诉别人,就等于是在威胁对方,喂,你看啊,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不要以为我是软蛋好欺负。” “你是说他在饭桌上威胁某个人?”凌翔非常诧异。 “嗯,当然。要不,他没必要说那番话。其实这番话同时让两个人对他起了杀心,一个是向冰,一个是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其实早就想杀他了,只不过他的话让她再次下了决心。”伍东盛说。 凌翔沉默良久后问道:“伍东盛,你为什么没当警察?” “因为我妈的遗嘱说让我当个知识分子。”他哈哈笑道。 25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电脑屏幕上闪出一句话来。 终于来了!伍东盛心里一阵兴奋。他很高兴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跟舒文志的前妻朱林取得了联系。刻不容缓,马上回复! “并不难找。通过档案找到了你就读的大学,通过关系找到了你的大学同学,意外发现有一位长年跟你保持联系,就是你的好朋友成小青。”伍东盛飞快地在手提电脑上噼啪打字,“我送了她五束玫瑰,四盒巧克力才从她那里求得你的msn号,所以别怪她泄密,是对手太厉害了。” 朱林送了个笑脸给他。 “找我什么事?”她问。 “想打听你前夫舒文志的事。”伍东盛相信她的朋友成小青已经事先跟她说过了。 “想知道什么?” “他在前些日子被谋杀了,知道吗?” “小青已经告诉我了。他跟那个女人结婚,我一直不看好。”朱林打字的速度也很快。 “你们离婚后还有联系吗?”伍东盛一边打字,一边咬他的三明治。 “有时会通电话。” 伍东盛想了想才打下去。 “舒文志以前写过诗吗?” 那边立刻回复:“写过,他曾经自费出版过诗集。” “他的笔名叫什么?” “海风。” 被方其视若珍宝的诗集果然是舒文志写的。当初看周水的小说时,伍东盛就觉得舒文志信手写就的那首小诗十分惊艳,相比只会写写打油诗的他来说,舒文志真的算是非常有才情的男人了。 “你们为什么离婚?”伍东盛不想转弯抹角,网上聊天尽量少寒暄是他的风格,他不愿意为了废话而多打字。 电脑那边隔了两分钟才回复。 “大学毕业后他一直想当诗人,我没办法跟一个脱离现实的人生活下去。”朱林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58 “你爱上了别人?”伍东盛觉得三明治的味道不怎么样,勉强咬了一口。 一分钟后,朱林打出几句话来:“在现实面前,爱情有时候显得很脆弱。我们两人曾经很相爱,但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没有未来,所以我后来跟一个能帮我出国的男人走了,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他自杀过?”伍东盛猜测。 “他堕落了。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报告他做的事。我知道他后来辞职了,交上了坏朋友,迷上了赌博,还喜欢跟各种女人鬼混。他变得放荡不羁,也不再写诗了。起初他在电话里还对我说,只有笨蛋才写诗,诗歌就是包着糖纸的排泄物,后来就提也不提了。他完全变了。”朱林一下子打了好长一段。 “他曾经是个很理想化的人吗?” “非常有理想,有激情,一心想改变世界,想做命运的主人翁。但自从我离开他,他就完全变了,那时候他妈妈又去世了,再没人管他。我觉得,他是崩溃了。” 我也这么觉得,伍东盛心想。他还没来得及问下去,电脑屏幕上又出现一行字。 “知道他为什么取海风这个笔名吗?因为一起去海边的时候,我曾说我很喜欢海风吹拂的感觉。” “他很爱你。”伍东盛评判道。 那边沉默了下来。有一两分钟,电脑两边都没人打字,伍东盛是在想接下去该问什么,而他猜测朱林是在回味他说的这句话。 “他出事前跟你联系过吗?”伍东盛打字问道。 “没有。” “他结婚时给你打过电话吗?” “是结婚前打的,他有些忧伤。”朱林送了一个悲伤的表情过来。 “他怎么说的?” “我劝他好好找个女人结婚,不要胡闹。他说想了很久,发现只有妈妈才真的爱他,所以他想找个年龄大的,过安静的生活。我问他,她那么老了,而你还正值壮年,她也许无法满足你生理上的需求,你受得了吗?他说他已经对那种事厌倦了,只想好好过日子。他并不是为了那个女人的钱才跟她结婚的,我相信他是真的累了。我对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 伍东盛大吃一惊。 “洪缦云找过你?”他急急地打字。 “是,就在三个月前,她通过她的律师找到了我,我们通了一次电话。她也问了我关于诗集的事。我告诉她,文志没那么精明,他不会为了骗钱跟她结婚。她竟然回答我,结婚的事,其实是她骗了文志。” 洪缦云的回答非常微妙。 “洪缦云还说了什么?” “她说,结婚前她就跟舒文志私下约定了一年之期。她告诉文志结婚本来就是为了气气家里人,但是玩笑开的时间太长也会厌倦,一年就差不多了。她答应文志,只要他愿意跟她高调结婚,在婚后洁身自好,不惹出什么丑闻,她就会给他一笔钱放他走。” “洪缦云找你想打听什么?”这是伍东盛最感兴趣的地方。 “跟你一样,她想知道我们离婚的理由,也许她认为前妻会说得比较客观。我告诉她,文志是个非常感性的人,有时候有点娇气,有点不负责任,但他并不是坏人。” “她相信你说的话吗?”伍东盛问道。 “不知道,她很客气,是个有风度的女人。” 伍东盛想了一想,又换了一个问题。 “舒文志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是在什么时候?” “四个多月前。”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情绪很激动,说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写的诗,说那个人还很用心地保护那本旧诗集。他说听别人念他的诗,他忽然想到了大学时候的自己,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他说他很想去死。”朱林传来一个流泪的表情,“他打电话的时候哭了,我也很难过。他已经很久没哭了。他说喜欢他诗歌的是个非常可怜的女子,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他想帮帮她。他还说,就算为她死也愿意。” 伍东盛的眼前出现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在雨中疾走,一边把行李箱丢在垃圾桶里的情景,他终于明白那天舒文志为什么会如此情绪失控了。他很想回到过去,但是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他打算怎么帮她?”伍东盛很快把自己从想象中拉了回来,问道。 “我的账户下有一笔钱是属于他的,那是当初把房子卖了留下的房款和一笔我老公给他的补偿金,总共有八十万,他当初不肯要。但我知道他日子不好过,所以我替他存着,什么时候他安定下来准备结婚了,我再转给他。四个月前,他打电话给我提起了这笔钱,他问我,是否可以在明年年初把这笔钱转给那个女孩。他说他在那个家不会久待,到时候他会给她一把红箱子的钥匙。” “红箱子是什么?”伍东盛记起了周水跟方其提起的那把钥匙。 “离婚后,他把一些他的东西装在一个红箱子里,放在我舅舅家。也许你不信,我家里人一直都很喜欢他,至今如此,他们并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他给那个女孩的应该就是红箱子的钥匙。他让我跟舅舅打声招呼,他可能会让那个女孩自己去拿那个红箱子。” “红箱子里有什么?” “这我不清楚。” “他为什么要你明年年初把钱转给她?” “他说不希望那个女孩把这笔钱跟他的离开联系在一起,所以想错开一段时间。他不想让那个女孩知道他就是海风,因为那个女孩很瞧不起他。他想在那个女孩心中永远保留海风那个美好的形象。他让我扮作海风的朋友,到时候在报纸上搞一个海风诗歌竞猜这样的有奖小游戏。他相信那个女孩会出现,他让我到时候把这钱作为奖金理所当然地给她。他希望那个女孩拿钱拿得心安理得。” 朱林打了一会儿字,又补充道:“他觉得她会永远看不起他。” 原来四个月前,舒文志就已经作好准备了。 老妻少夫的惨剧59 “那你同意了吗?”他问道。 “他拜托我。我同意了。我还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他说他离开的时候,洪缦云会给他一笔钱,他打算用这些钱开个小店过平静的生活。” 又安静了几分钟。 “他曾经制造过一起车祸,这事他跟你说起过吗?”伍东盛问道。 “那是他朋友干的。”朱林接着打出一行大号的粗边红字。“文志不是坏人!!!!!” 伍东盛觉得那最后五个惊叹号蕴含了这位前妻对舒文志难以言表的感情。也许在她眼里,他永远只是个爱写诗的富有理想的年轻小伙,也许她觉得,他后来的堕落,她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也许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因为其实到现在她还爱着他。 于是他又想起了周水小说中的几句话: 他很喜欢把朋友的事安在自己头上。他的朋友,一个在我看来非常粗鲁残忍的男人,曾经故意搬掉路边的指示牌,造成一场车祸。他告诉我,死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小孩。我搂着他的脖子,叫他不要跟那个人来往。但是他却说,他离不开这个人了,因为在‘江湖上混’,就要有这样的狠劲才行。他狠不下心来,就得有个耍狠的朋友才行。 还有一段是描写她跟他和好的场景。 对不起,他说着跪到我面前,双手抱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怀里,我本来想狠狠打他的,但却打不下去。我千辛万苦地找他,本来是想找他算账,怪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但是等见了面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不曾恨他,我是因为爱他爱得发狂才会为他吃了这么多苦。那天我除了抚摸他的头发,亲吻他的脖子,再也没能干任何事。现在回头想想,我这一路走来真是一段不折不扣的荒谬旅程啊。 26 伍东盛一点都不惊讶父亲会跟洪缦云同行,只是没想到,正当他准备风度翩翩地跟两位长辈打招呼的时候,父亲竟用他那只肥胖的大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当个小屁孩似的拎到房间的角落里。 “james,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伍律师凑近他的脸,凶巴巴地问道。 “伍律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凌翔和洪缦云都在旁边看着,这真让他尴尬万分。 “你为什么要找洪缦云?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你认为她是凶手?”伍律师并没有松开手,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我只不过想,想跟她讨论讨论……”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老爸身上的烟味和香水味实在太重。 “讨论什么?作为她的律师,我有必要先了解一下。”伍律师依然不依不饶。 “爸,爸爸,你,你松手好不好?”他觉得父亲的身躯就像坦克车一样向他压来,他不由得像小时候那样求起饶来, 伍律师终于松开了手,重获自由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服。 “快说,别磨蹭。” “我已经说了,我只是跟她讨论有关问题,你有必要那么紧张吗?”他横了父亲一眼,痛恨他让自己在凌翔面前丢面子。 “我很确定地告诉你,凶手绝不可能是洪缦云。我了解她,她贪恋人生,现实得要命,像她这种女人不会为任何事,轻易破坏自己的人生。” “既然你对她那么有信心,还着什么急?”他气呼呼地瞪了父亲一眼,正好用眼角瞥见凌翔在那里捂着嘴偷笑,心里就更气,禁不住抱怨,“你动作也太猛了,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你可只有我一个儿子。” “你也只有我一个老爸!小心点,我不想你跟洪缦云闹僵,她是我的老朋友,更是我的老客户。我就是用给她打官司的钱,供你上学。”伍律师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颈,他觉得那分量就像是两块大牛排被“砰”的两声扔在磅秤上,只听见自己的心脏随之抖了两抖。 “明白了。”他说着,迅速摆脱老爸的控制,向洪缦云和凌翔走去。 “父子俩谈完了?”洪缦云微笑地问道。 “老爸企图收买我,不过,我可不吃他这套。”他朝洪缦云笑了笑,“请坐。”他请洪缦云坐到长形餐桌的一边,又对凌翔说,“凌翔,你跟我坐一起。” “好哦。”凌翔很快在他旁边坐好。 最后一个落座的是伍律师,他跟洪缦云坐在一边。 “好吧,我们来听听你到底要说什么。介意我抽烟吗?缦云?”伍其亮问身边的洪缦云。 “随便你吧,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抽烟。”洪缦云看上去很轻松。 “这小子无时无刻不让他爸操心。”伍其亮说完这句,目光朝伍东盛扫去,“开始吧。” “那我就说了,首先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小翔怎么能有机会住进洪家。” “是云杉请我去的。因为我……”凌翔插嘴道,伍东盛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小翔,听我说下去。” 凌翔瞄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当然,小翔家里凑巧电视机爆炸了,她又凑巧给曾云杉打了个电话,云杉出于同情请小翔来家里住,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但我认为,要把一个人领进洪家入住,云杉一个人是拿不了主意的。更何况,我爸知道小翔是警察,虽然小翔正在停职,但我跟小翔在调查这件事老爸是知道的,是吧老爸?”伍东盛问父亲。 “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不过我看你对这事好像很感兴趣,老是问东问西的。”伍其亮说。 “洪阿姨,您也是嫌犯之一,我没说错吧?”伍东盛又问洪缦云。 洪缦云点了点头。 “是的。丈夫被杀,第一个被怀疑的通常都是妻子。”她说。 “所以我不明白,我老爸这么维护洪家,怎么会在这种敏感时期允许小翔住进去?我相信他早已经把小翔的真实身份告诉您了,洪阿姨。“伍东盛看看洪缦云,又看看父亲,看到两人都没有否认的意思,他又说了下去,“所以,我认为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之所以让小翔住进来,目的就是想看看小翔能调查出什么来。你们知道小翔的背后是我。” “你这小子倒是永远自我感觉良好。”伍律师笑了笑。 老妻少夫的惨剧60 洪缦云看看伍律师,笑着说:“其亮,我看我们还是实话实说吧。” 伍律师深沉地点了点头说:“好吧。”随后他把目光对准伍东盛。 “没错,当时云杉说要让小翔住进去,缦云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问我的意见,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小翔是警察。我对她说,我认为很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电视机爆炸事件(看见凌翔要反驳,伍东盛用目光阻止了她),整件事是东盛这小子在背后捣鬼,他想派小翔进沈家调查。” “那可是冤枉我了,这事完全是小翔自己做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伍东盛说。 “伍伯伯,这不是伍东盛让我做的,我跟云杉联系是想问问她,慈善机构对我这种情况有没有资助,她让我等等,后来就邀请我去家里住了。”凌翔好像觉得挺委屈的,“我怎么会编出电视机爆炸这样的谎话呢?伍伯伯。” “不管你们小两口是怎么安排的,我跟缦云商量下来决定让小翔住进来。”伍其亮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洪阿姨心里一直有两个疑团,她想弄清楚多年前云杉爸爸的死因以及几个月前有谁想谋害她。我没说错吧?” 洪缦云的眼睛一亮。 “你猜对了,东盛。这两件事一直让我很困扰。但我先生去世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对自己的怀疑没把握。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多心了。至于几个月前的事,我更不想明目张胆地把怀疑摊在桌上,因为那会引起更多的猜疑和矛盾。东盛,虽然我跟你已经有多年不见了,但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我知道你很喜欢猜谜。当时云杉想请小翔住进来,我们的确认为那是你的计谋,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看看你们会怎么做。没想到这还是小翔自己的主意。小翔,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是想来暗中调查小舒的案子吗?”洪缦云注视着凌翔温和地问道。 “是,是的,对不起。”凌翔觉得惭愧,因为撒了谎。 “有眉目了吗?”洪缦云问道。 “有了。”伍东盛代替凌翔回答。 “我听说向冰已经被抓了。”伍律师插嘴道。 “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伍东盛简短地说。 “噢?”洪缦云睁大了眼睛,随即正色问道,“东盛,你今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先告诉你一些事,也想了解一些事。” “你想告诉我什么?” “首先我想告诉你,你先生曾宏是被人谋杀的。”他看见洪缦云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便说下去,“方法很简单,是用你捆书的绳子绑在楼梯上将他绊倒。” “绳子?”伍律师皱起了眉头。 “你自己在《淑女之家》这本书里写的,在曾宏出事的第二天,你发现捆书用的绳子少了两根,你因此只能叫张玉芳出去买绳子。”伍东盛一边说,一边把《淑女之家》的章节翻给她看。 洪缦云仔细看了一遍那段,说:“我一直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倒没想到是用绳子。” 伍东盛觉得洪缦云的神色有些紧张,他继续说了下去。 “凶手是这么做的,他先用录音机录好电话铃声,把录音机放在客厅里,录音的前半段应该是空带,他趁这段放空带的时间在楼梯上绑好绳子,然后偷偷溜到一边,等电话铃引起了曾宏的注意,看到曾宏被绊倒后,他就解开绳子离开了,同时拿走了录音机。然后他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进来。这样整个事件他一个人就能顺利完成。曾宏之所以没有在房间里听电话,是因为房间里的电话没在响,他听到的铃声来自客厅。他觉得奇怪,所以下楼去看。凶手没有站在曾宏背后袭击,是因为站在背后容易被发现,这个家里到处挂着带镜框的画,曾宏很容易通过画框的反射看到身后有人。除非是一个极其有自信的凶手,他相信自己即使被发现也能达到目的。但是凶手没这信心,这说明凶手了解自己在体能上跟曾宏存在巨大悬殊,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她知道你那天不在家,了解你家的环境,也了解曾宏的状态,她知道他那段时间喝酒上瘾。” “你是说,她是我家里的人?”洪缦云的声音干巴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的。”伍东盛停顿了一下问道,“可以告诉我,那天晚上张玉芳在哪里吗?” 洪缦云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伍律师,后者以安慰的口气说:“缦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不如今天把你的疑虑和想法都说出来吧,都这么多年了,也该面对了。” “可是……” “总该有个了结,别犹豫了。”伍律师劝道。 洪缦云想了一想,最后似乎下了决心。 “好吧,那天她有亲戚来看她,我放了她大假。我走了之后,她应该就走了。但是当然,我没看见她走。” “她跟曾宏关系如何?” “她不喜欢曾宏,因为自从儿子死后,曾宏对方其不太好。”洪缦云谨慎地说。 伍东盛明白,洪缦云嘴里的“不太好”,其实就是“非常坏”的意思。也就是说有可能儿子死后,曾宏报复性地虐待过方其。伍东盛在心里为方其感到难过,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深究这个家庭阴暗内幕的时候,他接着问了下去:“那么方柔枝呢?” “她那时候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洪缦云停顿了一下,“我后来想起来,她前一天曾经打电话来,说那天晚上来吃饭,我忘了通知她我们出去了,但后来她说她没有来,因为老公不让她出来。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 “她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是啊,她结婚早,老公是同厂的工人,人品不好。她经常来我这里诉苦,说她老公好赌,骗她的钱。”洪缦云的口气变得冷漠起来,“当然我也经常接济她。” “她有家里的钥匙吗?” “有,有一次她老公打她,她逃来避难,我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那么方其那天晚上在哪里?” 老妻少夫的惨剧61 洪缦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她还是开了口:“我带她和云杉去朋友家玩了。”洪缦云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我整夜都在搓麻将,没注意两个孩子在干什么,后来,我听云杉说,她们两个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方其一个人出去直到凌晨才回来。”洪缦云好像感到头痛,她手撑着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伍东盛终于知道她烦恼所在,也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她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的原因了。他笑了笑说:“洪阿姨,我现在来告诉你凶手的名字。”他快速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推到洪缦云的面前。 洪缦云、伍律师和凌翔同时凑近来看,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伍律师是得意,洪缦云是疑惑,凌翔是惊讶。 “我说什么来着?缦云,你输了吧。”伍律师得意地朝洪缦云笑,随后略带几分欣赏,和蔼可亲地问伍东盛,“儿子,我早猜出是她,但我没找到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也没有,那是多年的事了,要找到当时的证据实在太难了。但因为这件案子跟后面的案子息息相关,所以倒推过去她最有可能。” “后面的案子,你指的舒文志的案子?”伍律师问道。 “应该先是洪阿姨摔跤的案子,这应该也是一件案子,谋杀未遂案。”伍东盛盯着洪缦云看,“请问洪阿姨给舒文志的前妻打电话,是不是因为怀疑谋害你的人是舒文志?” 洪缦云惊讶地望着他,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想不到,你连这个都调查到了。”她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摔倒后曾经跟你爸讨论过这件事,我们很怀疑他,所以我们想办法找到了他的前妻。我知道他们一直有联系,想听听她怎么看小舒这个人。跟她谈过后,我觉得她是个理智的女人,虽然对他旧情难忘,但还不至于跟他合谋干什么事,因为她自己在美国有很好的职业,非常稳定的家庭,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相信她会为了舒文志抛弃这一切。她还告诉我,小舒自己有钱,他有一笔钱存在她的户头上。” “而且,他还写诗。出版过诗集,那时候他的笔名叫海风。方其因为这本诗集还曾经跟他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伍东盛紧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小翔,你这小情报员干得不错啊。”伍律师笑着说道。 凌翔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伍东盛忙说:“小翔本来就很棒。” 凌翔红着脸,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洪缦云平静地说:“我看那天舒文志的反应,就怀疑是他写的了。因为我也看过他写的东西,还曾让他给我的旗袍系列配过文字,他写得非常好,比公司搞文案的小姑娘写得有感觉多了。所以要说他以前出过诗集,我一点都不惊讶。”洪缦云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伍东盛,“你看,这就是他当初写的文案稿。” 伍东盛拿起照片,第一张是一个瘦弱的女模特穿着件白玉兰碎花的旗袍站在窗边沉思,照片后面是几行小字:一朵小花开在山间,不够美不够香,只有一点点寂寞和哀伤。 的确优美自然,颇有韵味。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洪阿姨,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他结婚?”伍东盛很谨慎地问道,他看见父亲在朝他瞪眼睛,“不会是因为他的才情吧。” 洪缦云爽朗地笑了。 “东盛,跟他结婚的理由实在太多。首先,他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年轻男人,我觉得以我的年龄能跟他结婚是一种荣幸。其次,我想告诉我的家人,忽视亲情的代价就是,我随时可以找到一个人来继承我全部财产,而且,这个人还相当的年轻。第三,跟他结婚是一条爆炸新闻,能让公司的知名度大大提高,我等于是做了一次大广告。对我来说,这个婚结得有百利而无一害。“洪缦云灰色的眸子流露出自嘲的神色。 伍东盛觉得这三个理由充分体现了洪缦云的个性,精明务实,随心所欲,控制欲强,喜欢把别人玩在股掌之间。他相信这样的洪缦云在活着的时候是不会给女儿们多少钱供她们挥霍的,因为她明白金钱是她能控制她们最好的手段。舒文志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才想把自己的八十万馈赠给方其,他希望她能早日脱离母亲的控制,真正独立。 如果方其知道舒文志就是海风,还给她留下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却猛然被伍律师的话拉回了现实。 “你说把缦云推下楼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伍律师一边吸烟,一边问道。 “是的。”伍东盛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怀疑第一次用绳子绊倒曾宏,凶手当时并没有想到要杀死他,大概只是想整整他或者让洪阿姨难受,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曾宏摔下来真的会摔死。但是当曾宏真的死了,她发现这是个好方法,所以第二次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目的是为了谋杀洪阿姨。”说到这儿,他转向洪缦云,“您是被小狗皮皮的玩具绊倒的吧。“ 洪缦云微微蹙眉,点了点头:“大家都说是皮皮干的,当然这是最好的解释。但我不这么认为,那个玩具太大,它咬不住,所以它一直丢在自己的窝里。……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不是它。” “我想也不是。”伍东盛喝了一口茶。“洪阿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洪缦云充满兴趣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快点说吧。”伍律师催促道。 “地下室里应该有个钟,它是不是快了?”伍东盛问道。 洪缦云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真聪明,你怎么会知道?”她笑着回头看看伍其亮,“这还是你老爸给我出的主意呢。” “缦云想测试有谁进过地下室,我建议她把地下室的钟拨快二十分钟,去过地下室的人总会在时间上出点纰漏,不管他们是否知道那个钟快了,都会露出破绽。”伍其亮斜睨了儿子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点的?” 老妻少夫的惨剧62 “我排了个时间表,发现凶手犯了一个错误。我猜凶手是在地下室看过钟后才会犯下这个错误,很高兴我猜对了。”伍东盛得意地说,这时候,他发现凌翔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朝她身上靠了靠。 “我还是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误?”洪缦云疑惑地问道。 伍东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能告诉我5月7日下午您在哪里吗?” “她跟我在一起,”伍律师道,“我们去会见她的一个客户和老朋友。那天的雨可真大。” “我记得那场雨,我就是那天回来的,我还记得那阵子天气都不好,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伍东盛接着问洪缦云,“那么其他人在哪里您知道吗?”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我差不多是三点半出门的。方柔枝跟我一起离开的家,她好像有个聚会什么的。那时候方其在家理账。云杉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大概是跟那个向冰一起出去了吧。晓晨也不在,可能去同学家玩了,我没注意。” “您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是找方其的是吗?” “对,在临走前。”洪缦云回答,又问道,“上次小翔说,有个女孩失踪了,她最后曾经给文志打过电话?” 伍东盛笑了笑说:“您家里曾经请过一个会唱歌的临时保姆吧。” “你说打电话的女孩是她?”洪缦云好像并不惊讶,只是眉毛向上轻轻一挑,说,“那个女孩好像叫什么丽丽,歌唱得很动听,尤其难得的是她会唱很多老歌。” “她就是我说的那个专栏撰稿人周水,现在失踪了。” “她认识小舒吗?她在我家只待了一个星期,因为时间太短,我没去调查她的背景。至少在表面上看,小舒跟她好像并不认识。” “他们有过一段过去。”伍东盛说。 “是吗……”洪缦云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说道,“其实,你爸爸后来查过她跟小舒最后通的那个电话,因为只持续了一分钟,所以我开始以为只是打错了。但是后来发现不对,7号那天小舒已经死了,所以不会是他接的电话。” “是凶手接的电话,凶手杀死舒文志后,拿走了他的手机,在5月22日还发过短信给你们。” “啊,我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洪缦云好奇地叹息道。 “我想等确定之后再说。洪阿姨,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就问吧,东盛,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结婚周年的那天晚上,你是几点钟下楼来拿热敷袋的?” “可能是九点二十分不到吧,具体的时间不太清楚。但因为我赶着看九点半的一档电视节目,等我回到楼上的时候发现还差八九分钟。” “你有没有看到方柔枝从客厅外面进来,跟方其说黑影的事?” “我看见了,但是她向来喜欢大惊小怪,所以我对她说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接着呢?您接着就上楼了?”伍东盛问道。 “我回头到厨房跟玉芳说了几句话,我告诉她我明天早饭想喝玉米粥。” “那张玉芳跟你说话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她在抱怨方柔枝,她跟方柔枝一直合不来,她说方柔枝喝了牛奶,也不把牛奶杯洗了,我让她顺手洗了算了。”洪缦云很疑惑地看着伍东盛,不知道他究竟想了解什么。 伍东盛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您应该有这个家里每个房间的钥匙吧。”伍东盛问道,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作为一家之主的洪缦云手里肯定掌握了这个家所有的房间钥匙。 “当然。”果然她答道。 “我想让小翔去那个人的房间里找点东西,是否可以把钥匙给她?最好能支走所有人。”伍东盛说。 “这很容易。”洪缦云很有把握地答道,“明天下午,我要在公司开会,方其本来就会跟我在一起。我让云杉来见我,再让玉芳去我的朋友那里送东西。至于方柔枝,她明天下午要陪方晓晨去图画老师那里上课,所以明天下午从一点至三点半,家里应该是没人的。” “非常感谢。” “东盛,如果你能把这事搞清楚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也想看到确切的证据。”洪缦云诚恳地说。 “我尽力而为。” “不过,我真想知道她杀死小舒的动机是什么?”洪缦云问道,显然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已经纠结好久了,刚才她就一直想问。 “道理很简单,舒文志在威胁他。舒文志和周水,就是你的临时保姆周丽丽,他们通过你的这本《淑女之家》找到凶手作案的破绽,于是他们就对她进行了敲诈。顺便问一句,您真的打算给舒文志一千万吗?” 伍其亮呵呵笑道:“缦云,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洪缦云优雅地笑了笑说:“我确实准备给他这笔钱,因为我特别喜欢他。” “他真的要去香港吗?” “他说香港有个朋友让他去谈笔生意,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兴趣深究,我准备等他从香港回来,就把钱给他,让他离开。他是个年轻人,总不能一直绑在我身边吧。说到底,我有时候其实是把他当儿子看待的,我也希望他能获得幸福。但是我觉得他缺乏正当赚钱的能力,也不希望他再去跳舞,虽然他跳得很好,所以我准备给他钱,让他离开我后重新开始。但是没想到,他……”洪缦云神情伤感,没再说下去。 舒文志一定没想到洪缦云真的会给他钱。别人都说老太太言而无信,不会轻易松开钱袋,所以他即使一开始相信,后来大概也动摇了,所以他才会去敲诈凶手。他去香港其实是准备跟周水一起拿了钱远走高飞的,如果他知道他的老妻子对他那么慷慨,他还会做这件事吗? “东盛,我有一点不明白。”洪缦云缓过一口气来继续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63 “您说。” “动机是什么?她那么恨我,企图谋害我的动机是什么?” 伍东盛叹了口气:“这其实在您的书里就有答案。”他拍拍《淑女之家》。 “是吗?”洪缦云大感兴趣,“在哪里?” 伍东盛翻到他之前找到的两处,指给她看。她看了好久,又转给伍律师。 她思索片刻后,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那两件事……那么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洪缦云是个聪明人,伍东盛很高兴他打的哑谜,她已经猜出答案了。 伍律师和洪缦云离开后,凌翔问伍东盛:“你真的认为她是凶手?” “嗯,我觉得就是她。”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刚刚一直想问你,那个人偷偷进了云杉的房间后,云杉第二天回来有什么反应?有没有抱怨少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她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我觉得不会啊,那人那天肯定是在找东西。我想她带走的东西一定很小很小。”凌翔的眼珠转来转去,在认真地动脑筋。 “或者也可能是换了一样东西。”伍东盛琢磨道。 “换了一样东西?”凌翔睁大了眼睛。 “我明白了!”伍东盛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叫一声。 “你明白什么了?”凌翔紧张地注视着他。 伍东盛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呀?” “好了,小翔,帮我做几件事吧。” “想让我干什么?”凌翔兴高采烈地问道,伍东盛知道她为什么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找她一直想找的口香糖了。 “先去找找口香糖。” 凌翔点点头。 “你不是说云杉的抽屉里有把雨伞吗?你到那个人的房间里去找找有没有一模一样的雨伞。” 凌翔瞪大眼睛,捂住了嘴:“你是说她偷偷摸摸到云杉的房间是换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雨伞?” “周水出事的那天下了大雨,凶手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所以她没带伞,等她干完了她想干的,外面却下起了大雨,于是她就拿了周水的伞离开了现场。我怀疑,那把伞后来是被云杉拿去用了,凶手一直想要拿回来。那把伞上应该有周水的血迹或者别的什么痕迹。” “可是你遇见周水的时候,说她被淋成了落汤鸡,她没带伞啊。” “她拐进了辛程路的某个地方,那条路很长,这一路上她肯定买过伞。”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凌翔问。 “因为我用同一条口诀走过她家乡的路线,发现一个伞铺……当然现在我什么都不能确定,只能猜。”他看看她,忽然握住她的手叫了她一声,“凌翔。” “啊?” “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凌翔疑惑地看着他。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觉得,周水有可能还活着。” “是吗?!”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周水死了,应该有气味吧,现在又是夏天,辛程路附近一带都是民居。如果她死了,应该早被发现了,所以我怀疑……当然,我也只是瞎猜。”他的确没把握,想想如果凶手分尸逐步把尸块移走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能把尸块埋在哪里呢? “我真希望她还活着。可凶手为什么没杀她?”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她在等一个好时机吧。对她来说,最麻烦的应该就是如何处理尸体了,因为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环境……还是等明天去看了再说吧。”他一边想,一边走到沙发边,从下面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鞋盒递给凌翔。 “这是什么?”凌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打开看看。”他笑着说。 凌翔打开鞋盒,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是一双款式新颖时尚的新凉鞋。 “喜欢吗?我早上特地去给你买的。”他温柔地问她。那天看见她对付那双旧凉鞋的表情,让他很不舒服。 凌翔笑着点点头:“嗯,好漂亮,比云杉的那双还漂亮。” “当然比她的漂亮。我给你买的可不是一般的好鞋。”他非常高兴。凌翔喜欢这双鞋。 “很贵吧,多少钱啊?怎么也得两百吧,我下月发了工资再还你钱好吗?”凌翔盯着鞋子看。 “两百?后面可以要加个零。”伍东盛不以为然地说。 “啊……”凌翔倒抽了一口冷气,抬头望着他,惊叫道,“要两千元?” “那倒没有,一千八百多元,物有所值。牌子我就不说了,只要你喜欢就行,不用还我钱。” “那我不能要,太贵重了!”凌翔把鞋子还给他,他早料到她会这样。 “好,你不要是吧,那我扔了!”他拿起里面的两只鞋,径直走到窗口,刚做出要扔出去的动作,就被凌翔抢了过去。 “你太败家了,怎么能把那么贵的鞋扔了呢?”她抱着那两只鞋,像抱着两个金元宝。 “肉圆,我觉得你配得起这双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真的不用还。”他好声好气地劝道,“昨天正好有人给我打了笔稿费,我就拿它给你买了鞋。对我来说,这只是笔小稿费而已,你就别推辞了。” 凌翔拿着那双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可怜兮兮地说:“可是,它那么贵我怎么舍得穿它?我都想把它存到银行去了。” “亲爱的,我跟你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警民关系,我们是预备夫妻,我昨天才吃过番茄,忘了?”他笑着看她。 她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那也叫吃番茄?只能算是鸡啄米。” “我不是不敢吗?”这回换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怕吃得太猛胃疼。”说完见她不答话,他笑着催促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快点穿上让我看看。难道你想我替你穿?” 她无奈换上了鞋。 “怎么样?合适吗?”他问道。 “正好啊,好舒服,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贵的鞋呢!”她好像又高兴起来,笑嘻嘻地说,她抬起头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穿几码的鞋?” 他大笑。 老妻少夫的惨剧64 “我怎么会不知道?” 30 盘问向冰对田春达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缠的对决了,而是一次轻松的问答游戏,关键不是向冰怎么答,而是他怎么问。他相信,只要他问,向冰都会如实回答。他比那个家里的女人好对付得多,他早已经放弃抵抗了。田春达从跟他的交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放弃”,他放弃挣扎,放弃为自己辩护。田春达觉得,与其说他是在接受审问,倒不如说是在进行另一次自杀。只不过,警察没有那么好利用,不是你想死,就会给你一枪的。 “这么说,你是用花瓶砸破了舒文志的后脑?”田春达问道。 “是的。”向冰低着头回答。 “他当时站在哪里?” “他站在铁箱前面,箱子开着。” “他在干吗?“田春达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我一直看着他,在想怎么下手。”向冰的眼珠瞪得老大,好像舒文志的后脑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他……”向冰仰头想了一会儿,“他手里有个东西,很长,我没看清。” “是你把地下室搞得乱七八糟的吗?”田春达想到了现场那些被丢弃一地的旗袍和书本,问道。 “我砸了他的头就跑出去了。”向冰朝田春达不友善地露出眼白,“我不会干那种多余的事。没那么多时间。” “当时其它的箱子都关着吗?” 向冰把脸转向左边,想了一下说:“是的,都关着。” “除了那个大铁箱外,离他最近的箱子是哪一个?” “嗯,是一个绿色的旅行箱。我一进门就看见那个箱子在他脚边。”向冰说。 田春达很高兴,终于在第三次盘问后,有了一个新收获。绿色行李箱在舒文志的脚边,当时他手里还拿着件东西,看来他是准备把什么东西放在行李箱里。但那是什么呢?是不是洪缦云说的杜稚柳的卷轴画呢? “他手里的东西有多长?是不是一卷画?”田春达启发道。 “不是。”向冰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干脆让田春达有些迷惑。 “因为那个东西没卷轴画那么长,它大概只有一截手臂这么长,扁的,白色的。就像是……”向冰的眼珠翻向天花板,仿佛在思考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自己看到的那个神秘物体。田春达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现在向冰的合作态度,必然会给他提供一碗方便下口的豆腐。 过了大约两分钟,向冰才把目光重新移到田春达的脸上。 “很像一个玉如意。我从来没看见过真的玉如意,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反正很像。”向冰说。 玉如意!田春达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在洪缦云那本又长又啰唆的自传《淑女之家》里(谢天谢地,他花了三个晚上总算把它看完了),曾经提到过玉如意,那是洪缦云的第二任丈夫方国华的传家宝。 “你把他砸昏后,没去看那东西是什么吗?” “我进去的时候,他好像正把那东西藏到衣服里。我当时也没注意。他倒在箱子里后,我只关心他有没有死,我推了他两下,还试了下他的鼻息,他没呼吸了。”向冰颓丧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我这人干什么都不成功,杀人倒那么顺利。我当时没多想就用他的手在箱子的内侧写了‘不是向冰’四个字,然后我就逃走了。” 最初听说“不是向冰”这四个字出自向冰之手时,田春达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觉得好笑。他不得不承认,这四字留言,虽然幼稚可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倒也不能不说是个妙招。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它确实迷惑了警方的视线。 田春达还不打算告诉他凶手另有其人,于是问道:“你跟舒文志说过些什么?” “我的脚步声大概惊动了他,他回头看是我,有些吃惊。我解释说我走错门了。他打断了我的话,说现在外面没人,让我赶快走,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他还说,这里是这个家的禁地,只有得到老佛爷的允许才能进来。他说完话,就把头转了过去。我就是趁这机会用花瓶砸了他的后脑。” “你说他很吃惊,他是怎么说的,我是指原话。”田春达想知道舒文志看见向冰时第一反应,他觉得这意义重大。 “他的原话是……‘怎么是你?’”向冰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向冰,怎么是你?’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们还说过什么?只说了这几句?” “我……为了迷惑他,也跟他闲扯过几句。”向冰低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说,那个箱子原来是你的,我下午还看见它在楼梯下面的小过道里。” “他怎么说?” “他说我眼睛挺尖的。我说我是搞旅游的,对旅行箱之类的东西比较敏感。我说这箱子质量不好,应该是次货。他说,能用就行。然后,他就叫我出去。” “你真的看见那个箱子在楼道底下吗?” “那天下午我在走廊上掏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口袋里有个硬币滚到了楼道底下,我在那里看见了那个绿色旅行箱,但是它那时是用布和报纸包着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那里好像就是堆放杂物的。而且我也没看清那个箱子是新是旧。”向冰冷漠地说。 “你说你是通过底楼走道的窗口看见舒文志进的地下室?” “是的。” “他有没有提着那个箱子?” “没有。”向冰说。 那么就是另一个人把旅行箱推进了地下室。如果在舒文志之前,没人进过地下室,那么提箱子的人一定在舒文志之后进入的,拖着箱子进入地下室,舒文志不会看不见。箱子如果是在他的脚边,那说明两点,第一他不仅知道拖箱子的人是谁,他们还是事先商量好的;第二,那个人当时就在现场,她躲在某个地方,目击了向冰对舒文志的袭击,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擀面杖插入了锁孔。她在那里,也许本来就是准备这么干的,只是向冰替她完成了第一步。 老妻少夫的惨剧65 “向冰,怎么是你?”也许,舒文志和那个人一开始以为是别人,或许是洪缦云。所以,她不得不躲起来,因为她没有理由在那里。 那么她有什么地方可躲呢?田春达觉得只有那两幅壁画背后可以藏人,按照体形来说,那个人符合这要求,按照时间点来看,也只有这一个人符合。但是,现在下结论似乎还太早,因为有很多东西,还没完全联系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舒文志会跟这个人商量好一起去地下室?毫无疑问,舒文志是准备用那个绿色行李箱装点什么走,这不仅包括洪缦云让他拿的画,因为如果光是画,他不用带箱子,夹在腋下就能拿走。 试想,如果舒文志要拿一件其它的东西,那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参与其中?难道舒文志非要她的指引才能拿到那件东西吗?也许她有把钥匙,可以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而箱子里就放着舒文志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那证明,箱子归她所有,但,她又怎么会甘心把这东西交给他?难道她想委托舒文志变卖?或者说,这其实是,其实是一场敲诈?…… “我只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田春达正在凝神思索,他的思路被向冰打断了。 “你说什么?” “我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向冰说。 “什么事?”田春达最喜欢听奇怪的事。 “我的手机失而复得了。”向冰眼神涣散地说。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田春达催促道。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或者,嗯……拿手套的时候太慌张,我离开地下室回到花园后发现我的手机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后来,等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它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我可以肯定我离开地下室的时候,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它都不在。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向冰用求助的眼神盯着田春达看。 那肯定是你太太曾云杉帮你拿回来的,她在你之后进了地下室,也只有她能把手机放回到你的衣服口袋里,田春达想,这大概就是十点过后,方其再遇她时她痛哭流涕的原因。 也许她当时并不知道向冰袭击了舒文志,只知道她的新婚丈夫偷偷溜进了地下室,她认为他想偷东西,她为自己嫁了这样一个猥琐的男人而难过,但她又不能明说,因为家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但那时候她还只是普通的烦心,当她得知舒文志死在地下室里之后,她对向冰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了,她不能说自己在现场捡过他的手机,因为那就证明她也去过地下室。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审问中把矛头引向他。她认为就是向冰杀死了舒文志。 田春达花了一个小时完成了对向冰的再次审讯,便立刻前往同华路45弄。几分钟前,伍东盛给他打电话,神秘兮兮地说,他已经找到了“舒文志”一案的关键证人,请他务必立刻去一趟。 田春达知道伍东盛如果不是掌握了重要的证据,是不会轻易跟他联系的,所以,这一趟他非走不可。 “嘿,田队长。”一见面,伍东盛就热情地走上来跟他打招呼,跟过去一样,他看上去朝气蓬勃。今天他穿着件t恤,下面配了条白色中裤,一个咖啡色尼龙包斜背在肩上。 “你要我见什么关键证人?”田春达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翔没跟您报告周水的事吗?”伍东盛不答反问。 原来是那个失踪女人的事。田春达已经让手下的小郑对其作了基本的调查,到目前为止,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周琴跟舒文志认识,两人曾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5月7日傍晚,另一次是在三月份。根据判断,周琴的失踪可能跟舒文志之死有关,但具体有哪些关联,目前尚未查明。 “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叫周琴吧。她在5月7日五点多给舒文志去过一个电话,然后把两个箱子存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人就失踪了。你说的关键证人就是她?”田春达斜睨着伍东盛问道。虽然无法肯定,但他一直觉得这个丢下箱子离奇失踪的女人应该早已遭遇不测了,自从看到她留下的箱子后,他就一直在等待她的尸体出现,难道……她还活着?这可真是个大突破!他诧异地回头看着伍东盛,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是的。她还活着。但只剩下半条命了!我已经叫了120急救车,应该很快就会到。”伍东盛的口气不容置疑,他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我不敢破坏现场,所以没动她,我想还是由你们来处理比较妥当。” 被伍东盛这么一说,田春达的心骤然紧缩起来。难道,她,真的,活着?!虽然他曾经亲临过无数凶案现场,但是预料中的尸体忽然变成活人的情况并不多见。法医固然能让死尸开口说话,但一个活人,显然比死尸知道的多得多。而且,她还活着!作为一个人,他为这个年轻姑娘的死而复生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是……只剩下半条命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开口说话?她的身体器官还能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吗?如果能维持,还能维持多久?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几分钟后,伍东盛把他带到一幢旧楼前停下。田春达看见灰色的砖墙上,有个画着红圈的大字——“拆”。 “她就在这上面二楼03室。您上去吧,我在下面等着。”伍东盛识趣地说。 田春达向他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03室门口,房门虚掩着,按照进入现场的规定,他戴上手套,套完鞋套才推门进去。 这是一套只有一间卧室的旧式公房。厨房、卫生间和卧室成直线分布,他顺着阴暗的走道径直向房间里面走去,屋子里黑魆魆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一进卧室,他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裸体女人。她的双手双脚被捆绑在床栏上,身上搭着条薄薄的毯子,屁股下面则垫着成人纸尿裤,上面有一片黄色的污渍。她的枕头边还放着一个婴儿用的水壶,吸管正对着她的嘴。难道这就是周水?田春达走到床边,发现她双目紧闭,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老夫少妻的惨剧66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身子还是热的,又试了试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只是比较微弱。 十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去,拉走了奄奄一息的周水。望着远去的救护车,田春达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不是周水那张惨白消瘦的脸和鸡爪般瘦骨嶙峋的手,而是垫在她手腕里被捆位置下面的棉布,凶手这么做是为了模糊捆绑的痕迹吧。 在楼下,他碰到了正等着他的伍东盛。 “她为什么不叫?”他问道,她的嘴里并没有塞任何填充物。 “开始肯定是没让她叫,后来她是叫不动了。”伍东盛指指自己的头,说,“我看到她头上有个伤疤。凶手肯定是先袭击了她,然后把她绑上了床,可能还给她吃过安眠药。床边的垃圾桶里有个装安眠药的空药瓶。” 周水头上的伤疤和垃圾桶里的空药瓶,田春达都注意到了,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 “凶手为什么不杀她?”田春达问道。 “现在是夏天,如果杀了她,尸体很容易被发现。对她来说,杀人容易,但处理尸体却很难。因为她既没体力,又没技巧。所以她在等一个好的时机。” “好的时机?” “因为要拆迁,这幢楼里的很多居民都已经搬走了。不过二楼她隔壁的居民这个星期才搬走,这是我刚刚打听到的。”伍东盛指指这幢楼外墙面上的那个鲜明的红色“拆”字,“所以,我想她是想等隔壁邻居搬走后再杀周水,这样杀完人后,她就可以把尸体移到隔壁,然后一走了之。” “把尸体移到隔壁去?”田春达可不觉得这是处理尸体的好办法。 “田队长,在你来之前,我把这栋楼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发现大部分人搬走后,房门都没锁,因为他们把锁拆了一起带走了。三楼和四楼就有没锁的空房子,但是以她的体力只能把尸体搬到隔壁,搬不上楼。所以她在等邻居搬家。”伍东盛笑笑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做这件事并不难。她可以提着周水手臂拖过去,一会儿就完成了。” “但尸体终究还是要被发现的,而且还是那么近。” “所以她并没有用暴力杀死周水。她的方法是,不给她吃饭,活活把她饿死。我查过了,房间里没留下食物残渣,她肯定一开始就只给她吃很少的东西,而这几天根本没给她吃。她这么做一方面可以让周水逐渐丧失抵抗能力,另一方面,如果周水是被饿死的,没穿衣服或衣衫褴褛躺在一间即将被拆迁的空房子里,她很可能会被警方当作走投无路的流浪者来处理。您注意到了吗?周水手脚被捆的位置下面垫了棉布,这样,捆绑的痕迹就会相对模糊一点,至少凶手是这么想的。” 那倒也是,田春达想,目前来本市讨生活的外地人很多,因找不到工作或遭遇挫折,最后沦为乞丐,穷途末路甚至横死街头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房子应该是租的吧,如果房主接触过凶手……” “这房子是周水租的。”伍东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舒文志经常到这儿来跟周水约会。” 田春达记得方晓晨曾经说,舒文志每周二下午都会外出,难道他是到这儿来跟周水约会? “你怎么知道?”田春达禁不住问道。 “如果不是周水租的,我就不可能根据周水的口诀找到这里。”伍东盛没有给田春达思考的余地就说了下去,“还记得向冰的口供吗?他在辛程路上曾经遇到过舒文志,舒文志当时拿着一张纸条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走。” “什么左拐三,右拐四的……“田春达还记得这个细节。 “这条口诀是周水给舒文志的。”伍东盛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周水的自传体小说里找到了这句口诀的全文,全文是‘左拐三,右拐四,一瓶七喜,外加两包红双喜’, 在多年前,她曾经跟舒文志说过这个口诀,当时舒文志在她所就读的中学附近向她问路,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伍东盛看了田春达一眼,仿佛在等田春达提问。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是的,他们六年前就认识了。”伍东盛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停留,他很快把话题转向了他想说的部分,“我最后一次看到周水,是在辛程路45号,这与向冰碰到舒文志的地点不谋而合。当年周水曾按照这个口诀把舒文志从她所就读的中学门口带到同庆路他想去的地方。于是我就按照我在周水家乡找到的路线摸索着走了一遍。” 原来这小子去过周水的家乡了,好家伙! 伍东盛没注意田春达脸上惊讶的表情,他接着说,“所谓左拐三,就是往左转三个小路口,右拐四,自然就是左拐之后再向右拐四个弯,口诀的关键是后面两句,一瓶七喜,两包红双喜。一瓶七喜,在她家乡的那条路上,其实是个卖伞的小铺子,因为老板叫王七喜,所以叫七喜伞铺。而两包红双喜,指的可不是烟店,而是一个有红包卖的小店,红包上不都有两个喜字吗?我从辛程路45弄走来,不仅找到了伞铺,还找到了卖红包的小店,看,两包红双喜,就是这里!“伍东盛朝旧楼旁边一指,田春达发现那是个小小的烟杂店,玻璃柜台里放了很多小小的红包。 “她怎么会想到从辛程路起头设计这条路线?就算舒文志知道口诀的意思,他也顶多只能找到这家店。他怎么找上楼去?“田春达觉得这口诀根本没办法让舒文志找到二楼的那个房间。 “因为辛程路跟大同路交界,其实辛程路离洪家别墅的直线距离不远,周水知道舒文志是个路盲,她不想让他走太远,所以才从辛程路起头的。就算如此,我也怀疑舒文志根本没办法找到,他后来肯定是打电话让周水出来接他的。”伍东盛笑着说,“周水肯定也不指望他能凭借口诀找到真正的地址。她这么做只是想唤醒舒文志的记忆,因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我以后把周水的小说给您看,您就明白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老妻少夫的惨剧67 田春达对看小说可没兴趣,他等着伍东盛继续发表他的高见。 果然,伍东盛见他不说话,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所以,很明显房子是周水租的,凶手是被周水约来的。您也许会问,为什么房主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田春达想,我可没想问这问题)租房子一般开始就得付清几个月的房租,如果周水事先多付了房租,那房主自然不会找上门来。假如租期到了,凶手代表周水要求延期一个月,那房主好像也没道理拒绝吧。另外他们续约,不见面也能完成,凶手只要把钱打到对方的账户就行了。反正对于凶手来说,要不要对方的收条都无所谓。”伍东盛停顿了一下,见田春达没有反驳的意思,便道,“凶手处理完尸体后会很自然地搬走,这里的人本来就少,如果她故意把尸体拉到里屋,就不会很快被发现。等尸体最终被发现说不定已经是好多天以后的事了,到那时,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因为从这栋楼里搬走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伍东盛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我很高兴,我能及时找到周水。” “照你这么说,她每天都会来在这里?” “不是每天,至少也是经常。她肯定被人看到过,但住在同一栋楼里的人,并不一定关心邻居是谁,也不见得会记住这个人的长相。再说……”伍东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田春达,“这是我在厕所找到的,上面有篇文章说的是警方在待拆迁的空房子里找到一具尸体,后来经证实死者是个饿死的流浪汉。凶手一定是看到这则报道受到了启发。” 田春达接过报纸,狠狠瞪了伍东盛一眼,心里骂道,你个臭小子,还在口袋里藏证据,干吗不早说?伍东盛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田春达看了一眼那篇豆腐干文章后,便把报纸塞进了口袋。 “您看过周水行李里的《淑女之家》了吧?”伍东盛见他不说话,问道。 “看了。” “周水在书里留下了很多标记。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有何感想?” “老实说,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件事。”田春达拍拍伍东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东盛,警察应该寻找的是最直接的证据,而不是猜字谜。你要明白,一旦我们用铁的证据抓到了人,罪犯自然会老老实实将犯罪细节坦白交待,这不是比看书找证据省力得多?何况,我看她也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我明白。”伍东盛点点头,忽然抬头盯住了他的眼睛,“田队长,您是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还在等一个关键证据。”田春达说到这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接通了电话。 29 凌翔穿着新凉鞋啪嗒啪嗒大摇大摆地上了楼梯,今天她觉得特别安心,因为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进每个房间寻找证据,而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了。洪缦云全力支持她,给了她每个房间的钥匙,又支走了所有的人,这可比大晚上偷偷摸摸潜入别人的房间安全多了。 她一边走路,一边还不忘记低头看看自己的新凉鞋。真漂亮啊,衬得她的脚都变漂亮了,要不是旧凉鞋被伍东盛扔进了垃圾箱,她还舍不得那么快穿它呢。她想,如果以后在公共汽车有人踩到她,她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地朝那人大吼,“你可以踩我的脚,但是不能踩我的鞋!“一千八百多的鞋啊,实在太奢侈,太奢侈了!不过,从这件事上,她至少看出了一点,他心里肯定是有她的,要不然怎么会花那么多钱给她买鞋?以前的那个男朋友,买个奶油面包都会跟她嘀嘀咕咕的,最后她只好把钱算给他了,所以,他心里肯定有她,只是预备夫妻这个提议实在太离谱!他怎么想得出来!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云杉的房门口,她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开门进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快步走到云杉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那把雨伞还在,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折叠伞。她拿起雨伞走出了云杉的房间。 就在她回到走廊,锁上云杉房门的一刹那,她耳边隐约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很小,她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但是她的心却跟着跳了一下,她不安地停下所有的动作,站在原地屏息倾听。到底是什么声音?难道有人回来了?不会啊,今天所有人都有事出去了。 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没再听到那声音。她仍不放心,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边往下看,楼下悄无声息,一个人影也没有。她这才不太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对自己说,别怕别怕,一切正常,刚刚的那个小声音肯定是错觉,要不就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到了那个人的门口,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个小声音,到底是什么声音?她将钥匙插入锁孔,“吧嗒”一声,开了锁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个人的房间,第一印象是,不够整洁,东西太多。换掉的雨伞会放在哪里呢?抽屉里?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了抽屉,里面有化妆品、电视报、指甲钳、小零碎,但没有雨伞…… 真奇怪,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好像还挺熟悉的…… “她居然复制了一套钥匙?”这回轮到伍东盛吃惊了,他完全没料到,方其的书是被凶手放回到地下室里去的。想想也对,凶手是最后一个接触地下室钥匙的人,以她的个性,她肯定会复制一套钥匙。 “人是很贪心的,有掌握钥匙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在全市撒网,终于找到了那个复制钥匙的人,给对方认照片,结果证明就是她。”田春达略显得意地说。 伍东盛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直接的证据了。 “可是她既然回过地下室,为什么不拿走那根擀面杖?”伍东盛问道。 老妻少夫的惨剧68 “因为如果拿走了它,就不太像谋杀了,她刻意把现场伪装成盗窃的模样,就是想栽赃给曾云杉。再说,曾云杉5月6日下午在洪家,她也有机会偷擀面杖。其实方其也有机会拿到那个擀面杖。这个家几乎人人都有机会,连洪缦云也不例外,所以拿不拿走根本无所谓。” 这倒也是。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抓她?”伍东盛问道。 “刚刚已经派人去找她了,但她不在,好像是回家了。我现在就准备去洪家跟我们的人碰头,送我一程吧。”田春达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好。 但他的话却让伍东盛浑身一震。“你说什么?!她回家了?”他大声问道。 “是,回家了。” 叮……伍东盛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骤然鸣叫起来的闹钟,那刺耳恼人的声音霎那间响彻了他的全身,而且无休无止,一遍又一遍,他仿佛还听到闹钟在说话,肉圆!肉圆!肉圆!你可别被她碰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车前,拉开车门就跳了上去。 “快上来!田队长!”他急迫地催促道。 田春达刚上车,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踩下了油门,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干嘛开那么快?!”田春达被吓得不轻,关上车门后,他怒气冲冲地问道。 “田队长,我让小翔在洪家找证据!”伍东盛紧张地说。 “你说什么?!真是胡闹!”田春达朝他吼道。 这时候,伍东盛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迅速将耳机塞入耳孔。 “伍东盛!”是凌翔的声音。 “你怎么样?” “找到了,找到了,那个拖鞋!我找到了!口香糖还在上面,陷在坑里了!”凌翔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 “我马上到了,你快点离开那里!”伍东盛急切地说,现在他可没心情听她报告这些。 “我……”凌翔的声音忽然断了,伍东盛的心顿时又缩紧了。 “凌翔!凌翔!”他对着电话叫道。 一会儿,凌翔的声音又出现在电话里。 “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刚刚出去看了看,没人……”凌翔兴致勃勃地说道,“告诉你啊,我还找到了雨伞,好难找啊,她放在……啊……”说到最后一句,凌翔忽然尖叫了一声。 “凌翔!凌翔!”伍东盛一遍遍叫道,但电话那头却再没有任何声音。 “她怎么样?”田春达紧张地问道。 “我不知道……“伍东盛声音发抖,他的脚情不自禁地再次踩下了油门,他觉得身上的每个细胞在瞬间全都进入了百米冲刺状态,他的心好像都快飞出来了。凌翔!凌翔!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他觉得仿佛有人在拼命弹拨他脑子里的一根神经,叮!叮!叮!每弹一下,他就浑身痛一下,接着这种痛从脑子一直传到脚跟,凌翔!凌翔!你千万不能有事!你给我争气点!他听到自己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凌翔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拖着自己往前走,一阵撕裂的痛从后脑蔓延开来,渗入到她的神经。我一定是被人打了,一定是的……她想挣扎,但使不上力,手臂好像被绑住了,那个人就是拉着绑她的绳子在往前走。 她要把我弄到哪里去?是要去楼下地下室吗?还是去哪个房间?难道她准备杀死我?……头好痛啊……脚,脚好像也被绑住了……动弹不得,她要带我去哪儿?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好好想想…… 啊,对了,那个声音,一开始听到的那个小声音。她一直在想什么地方听到过,它很近,又很轻……现在她想起来了,那是二楼卫生间门拉开门锁的声音。 难道说,在我进入云杉房间之前,这个人就已经在二楼了?只不过她躲在卫生间里。她通过卫生间的缝隙偷看我,等我进了她的房间,她再偷偷进来,躲在我身后。对了!那时候我听见身后有声音,但回过身去,却什么也没发现,我又跑到走廊里去查看,但那里也没人,其实,那时候她已经躲在房间里了,一定是的,那她会躲在什么地方呢?对了!衣架后面,衣架上面有那么多衣服,她躲在后面我根本看不见,除非是……往下看……如果往下看,我会看见……一双脚,她就是趁我接电话的时候……用什么东西,打了我…… 凌翔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忽然,她听得一阵刺耳的声音。 “滋滋——滋滋——” 那是什么?! 啊!不好!那是鞋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她几乎尖叫起来,我的鞋!我的鞋!浑蛋!你可以拖我的人!但不能拖我的鞋!一想到才穿了一天的凉鞋就惨遭这样的命运,她就无比愤怒,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你折磨我的鞋!她想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嘴被贴上了胶带。 她费力地微微仰起头,猛然看见那张平日里温柔和蔼,又带些病态的瘦脸此刻正在她脑袋上方移动。这张脸,这张曾经在她眼里,柔弱温和的脸,在这一刻,却显得异常凶悍和冷酷,虽然她早知道是这个人,但是一旦真正见到了她的真面目,还是不寒而栗。 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反正她没低头看过来,只是注视着前方,眼神呆滞,精神涣散,好像进入了冥想状态,脚步却一刻不停。根据她行进的路线,凌翔觉得她好像是准备下楼。难道她准备把我拖到花园里活埋?还是准备拖到地下室?把我放在某个箱子里,用擀面杖插上锁孔,就像她杀掉舒文志一样?…… 凌翔心惊胆战地想着,蓦然发现她们已经到了楼梯边。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要杀她,这个人只要把她推下楼就可以了!这样她后脑勺的伤没准儿也可以算在坠楼事故里。对,那个人肯定想这么干!她真是个笨蛋!居然找不出一个新鲜的手法!反反复复都是这一招!不行,不能让她得逞!凌翔开始拼命挣扎,但绳子绑得太紧了,无论她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而凶手似乎对她的抵抗并不介意,竟然还嘿嘿笑起来,那笑声听得凌翔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妻少夫的惨剧69 不好了,不好了……她真的要这么做!凌翔看见自己的身体头朝下被重新调整了位置,现在,只要那个人一推,她就会头着地摔下去!凌翔的喉咙里惊恐地发出一声失音的尖叫,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浑蛋!浑蛋!浑蛋!她再度挣扎起来,这时,那张可怖的脸忽然凑到她面前,她闻到一股热乎乎的口气。 “去死吧!”凶手软绵绵却又恶狠狠地说。 接着,凌翔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哗”地一下被推了下去。刹那间,她感到天旋地转,她没觉得痛,只觉得在下落的过程中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块碎裂的石头,它又快又重地摔了下去。完了完了,马上就要粉身碎骨了。她闭上眼睛,伍东盛的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突然想见他…… 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巨响,什么声音!她来不及分辨声音的来源,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咚“地一下撞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同时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头。有人来救我了!她低头正好看见了那双奇怪的鞋,她立刻知道那是谁了。 “凌翔!凌翔!你怎么样?”伍东盛把她抱到楼下,一边替她解开绳子,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 “她……她想杀了我。”嘴上的胶带一被拉开,她就急急地说。 听见她开口,他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他扑倒在她面前,一句话没说就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闻到一股让她醉醺醺的气味,她好喜欢这味道,人顿时软了下来,她感到自己的额头正靠在他脖子上,他的皮肤好烫啊。 “凌翔,你很勇敢。”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她觉得他的牙齿几乎要咬到她的耳朵了,她没答话,也不想躲开,被他咬比被凶手打要好一百倍,她对自己说。 这时候,她耳边传来无数脚步声和说话声,接着她听到有人高声喝了一句。 “方柔枝!你被捕了!”那是小郑的声音。 我们的人终于到了。她松了一口气,昏了过去。 30 张玉芳小心翼翼推开客厅的门,今天这里特别热闹,虽然不是双休日,也不是什么重大节日,却聚集了这个家几乎所有的人,洪缦云、方其、曾云杉、方晓晨,还有伍律师和他的儿子伍东盛,他们要谈什么重要的事?太太居然叫我也去。算了吧,我还是不凑这热闹了。她在门口局促不安地站了一分钟,正准备回厨房,却被洪缦云叫住了。 “玉芳,你也来听听吧。“洪缦云坐在首座,手上捏着蕾丝手绢朝她招招手。 “玉芳阿姨,来我这儿坐吧。“方其指指身边的一个空座,热情地说。 无奈,她只得在方其旁边坐了下来。 “人都到齐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东盛?”洪缦云和蔼可亲地问伍东盛。 伍东盛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吧。我这就开始。” “伍少爷今天要说什么啊?“张玉芳偷偷问方其。 “我不知道。“方其摇摇头,问伍东盛,“凌翔的伤好点了吗?” “她好多了,谢谢你。”伍东盛话音刚落,曾云杉就问:“东盛,你是不是要跟我们说方柔枝的事?那就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 “别急,事情总得从头开始说吧。”伍东盛笑道。 “啰唆什么,要说就快说!”方晓晨沉着脸低声催促道,很明显,今天她情绪不佳。张玉芳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幸灾乐祸地想,这个不可一世的小丫头总算也有吃瘪的时候了,谁叫你妈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 “好吧,就从周水说起。”伍东盛忽然提高了嗓门,“周水是我们周刊的专栏作者,她在一个月前失踪了。说起来,你们每个人其实都认识她。”伍东盛停下来环顾四周。 “周水?谁啊?不认识。”曾云杉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啊,她是谁?”方其也问。 “今年三月,她曾经在你们家当过一个星期的临时保姆。”伍东盛平静地说。 “啊?就是那个丽丽?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曾云杉诧异地惊呼道。 “我也没注意,只知道她叫丽丽,根本没注意她姓什么,她就是周水?她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做临时保姆?”方其一脸不解。 “她是来找舒文志的。”伍东盛简短地答道,见不再有人提出问题,他继续说,“其实她跟舒文志很多年前就认识了。舒文志曾经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他非常有才情,会写诗,还出版过诗集,他的笔名就是——海风。”伍东盛看见方其脸上的表情仿佛遭到雷劈,但是她咬住嘴唇没开口说话,其他人也是,于是他接着说,“大学毕业后不久,他就跟大学恋人朱林结了婚,那时候他一心想成为一个诗人,用朱林的话说,当时的舒文志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和抱负。但现实与梦想毕竟还是有距离的,因为他的不切实际最终导致他的妻子离开了他。这件事对他有着致命的打击。婚姻失败后,他精神近乎崩溃,先是迷上了赌博,之后又交上了坏朋友,他也曾经投资开过舞厅,但很快就倒闭了。不断的打击让他迷失了方向,他很快就堕落了。” “那他跟这个丽丽到底是什么关系?”曾云杉急切地问道。 “他就是在这种堕落的状态里遇到了周水。舒文志跟他的朋友来到周水所住的小镇,两人因巧遇而相识,舒文志很快就让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女高中生周水心甘情愿成了他的情人。周水对他非常痴心,为了讨好他,还曾经从并不富裕的家里偷了五千块钱给他还赌债。哪知舒文志拿了钱一分债没还就扔下周水独自走了,周水因此差点被赌场老板卖作妓女,幸亏她趁乱逃出去报了警,才让自己脱险。但是,事情虽然平息了,对周水来说,灾难却并没有过去。由于她那个地方是个小地方,她很快就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而周水的母亲还曾经到她的学校去指责她,这更让她抬不起头来。于是,她决定背井离乡去寻找她的仇人舒文志,她想找他报仇。” “仇人?”曾云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但没有人接她的口。 老妻少夫的惨剧70 房间里鸦雀无声,大家似乎都没想到舒文志和周水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因为舒文志曾经拿着一张地图跟周水说过自己的计划,根据周水妹妹周兰的叙述,周水那时候就是准备循着舒文志的足迹天南地北地去找他,并为此放弃了自己的大学梦。这一找就是六年。”伍东盛停顿了一下,“周水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是她喜欢拍照,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拍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第二个特点是,她有数字强迫记忆症。就是说,她有强迫性数数的习惯,她来看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数楼梯的台阶,转弯的次数,我桌上有几本书,我衣服上有几颗纽扣,乃至我茶杯里有几片茶叶。” “真怪啊!”方其道。 “没错,”张玉芳插嘴道,“她是喜欢数数,她那次捡到方柔枝的珍珠项链交给我的时候就说,有17颗珠子!“ “这就对了!”伍东盛点头道。 张玉芳正为自己提供的信息而得意,一转头却发现洪缦云在朝她皱眉头。 “17颗?玉芳,这事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洪缦云好像非常不高兴。 “如果不是他说起这事,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事很要紧吗?太太?”张玉芳慌张地问道。 洪缦云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还是听东盛说下去吧。” “这事很重要,玉芳阿姨。不过,我们先把这事搁在一边,等会儿讲。“伍东盛彬彬有礼地说。 张玉芳闭上了嘴。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只能听他说下去。 “周水是去年年初来到本市的,她靠在一家歌舞厅演唱邓丽君的歌谋生。巧的是,她在那条街上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舒文志。显然,舒文志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那里的常客。周水发现了他,但却没有立刻跟他相认,为什么呢?因为六年过去了,周水的变化很大,当初的清纯女高中生,现在已经成了穿旗袍的歌女。周水在她的自传体小说《我的荒谬旅程》中曾经提到她当时的心情,她说舒文志已经不认识她了,她很想走上去告诉他自己是谁,但最后还是没去,因为她怕吓跑他。她后来一直不动声色地在找一个更好的方法接近他。不久后,周水有机会参加了妙龄公司的一次发布会,上海的香艳记忆。她在那发布会上演唱邓丽君的老歌……” “那个人也是她吗?”方其失声叫道,“那,那我可真的没认出她就是后来的临时保姆。根本没注意。” “是啊,没想到……谁会想到一个歌女会到我们家来当保姆!”曾云杉也说。 方晓晨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周水在发布会上看见舒文志和洪阿姨在跳舞,她预感到事情不太妙。果然,不久后报纸上就登了舒文志和洪阿姨结婚的消息,而自那以后,舒文志就再也没出现在歌舞厅的那条街上,周水为此非常后悔。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重新接近舒文志。”伍东盛环顾四周,接着说,“我是今年二月底跟她认识的,她向我投稿,我觉得她文笔不错,就约她写专栏。今年三月份,她开始问我,有点文化的男人一般会到哪里去玩?她跟我提起了妙龄公司,她还知道去年的11月2日,我们杂志曾为洪阿姨和舒文志做过专访。这说明她一直在关注舒文志,她试图跟他取得联系,她是想根据我的习惯来揣摩舒文志可能会在哪里出没。她还买了一本《淑女之家》。” “她到底是怎么跟小舒联系上的,东盛?”洪缦云问道。 “根据周水的说法,她离开洪家时给舒文志留了张条子,让舒文志到辛程路45弄口,根据一首口诀寻找约会地点。这口诀和寻找的过程我就不说了,反正他们两人就是这样接上了头。” “原来是这样。”洪缦云点了点头问道,“那小舒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当年的行为?” “他对周水说,当年甩了她是他朋友的主意,他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当他知道周水这些年的经历后,他非常内疚,决定用下半生来补偿她。周水在小说里写道,舒文志决定跟她一起远走高飞,过平凡的生活。” 洪缦云微微点了点头。 “请继续。”她说 “好,再回到刚才的地方,我想周水应征来洪家做临时保姆有两个目的,一是跟舒文志取得联系,二是调查《淑女之家》这本书里的疑点。” “《淑女之家》里有疑点?这是什么意思?”曾云杉插嘴问道。 “周水在《淑女之家》里发现了三个疑点。第一,在曾宏去世的第二天,洪家用来捆书的绳子少了两根,这事周水曾经向玉芳阿姨打听过。”伍东盛看了一眼张玉芳,后者赶紧点了点头,“第二,曾宏喜欢双数,周水本来就对数字极为敏感,所以她自然对曾宏的这个特点印象深刻。书中写道,曾宏在跟洪阿姨结婚的时候,曾经以六的倍数送给孩子们每人一串珍珠项链。当时云杉还没出生,孩子们指的应该就是方柔枝和方其。但是周水捡到的方柔枝的珍珠项链却少了一颗。”伍东盛把目光对准张玉芳,“你刚刚说,项链是17颗。我想本来应该是18颗,现在少了一颗。” “我只记得她说17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张玉芳困惑地说,她不知道17颗和18颗到底有什么区别。 “第三个疑点是什么?”方其问道。 “洪阿姨曾经在书里说,自从儿子死后,她有每天半夜喝酒的习惯,这不能算疑点,只能算是一个事实。” “这又说明什么?”这回轮到洪缦云提问了。 “周水是把这三件事以及小狗皮皮的失踪联系在了一起。” “皮皮!皮皮的事?!”曾云杉像被针扎了一下。 “因为小狗就是在洪阿姨摔倒后的第二天失踪的,所以周水把小狗的失踪跟洪阿姨的摔倒事件联系在了一起。她认为,洪阿姨的习惯家里人都知道,于是用绳子绊倒曾宏的那个人就利用了这一点,趁夜把小狗皮皮的玩具放在楼梯上,致使洪阿姨跌倒。而凶手在放玩具的时候,惊动了小狗,小狗可能叼走了她的鞋,她在跟小狗争抢的过程中,把项链拉断了,最后她把珍珠都捡回来的时候少了一颗。” 老妻少夫的惨剧71 “这么说,皮皮果然是她杀的?!”曾云杉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是的。”伍东盛答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皮皮,就算皮皮导致她的项链散了,她后来也找回来了呀,皮皮又不会开口说话,她为什么非要杀死皮皮呢?”方其立刻问道。 “洪阿姨摔倒后,当天晚上引起了很大的动静。因为心慌意乱和紧张,我想她是直到早晨才发现项链少一颗的,她一定到处找过了,但都没找到,所以她以为是小狗吃了它。她怕万一小狗拉屎的时候把珍珠拉出来,让人发现,会引起怀疑,所以就决定杀了它一了百了。顺便问一句,方其,你的那条珍珠项链呢?你继父当年也送过你一根。你跟方柔枝的两根项链应该是一样的吧。为什么周水捡到项链,玉芳阿姨二话不说就认准是方柔枝的,而不是你的?” “因为我那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丢掉了。这事玉芳阿姨知道,我妈也知道。而且,我大姐很喜欢戴那条珍珠项链。她经常戴。”方其漠然地说。 “你把项链丢掉,并不单纯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个继父吧。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他通过客房偷窥你?还指给你看了那个小洞?你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坚持要换房间。” 方其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难道真有这样的事?”洪缦云神色严峻地盯着女儿。 “是,是的。”方其低下了头。 “该死!方其!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因为这个你对你弟弟那么嫉恨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他,是吗!”洪缦云怒不可遏地盯着女儿,“我告诉你,方其,曾宏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正人君子!” “缦云,看来方其是受了别人的挑拨。”伍律师连忙安慰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洪缦云仍然盯着方其不依不饶。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那时候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有云杉和弟弟。她说,如果我说了,你就会把我送走,永远离开这个家,我害怕……”方其说不下去了,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你这白痴!”洪缦云骂道,随后她以异常刻薄的声音问伍东盛,“好吧,继续说下去,这贱人到底还做了什么?!” 伍东盛点了点头。 “那么,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偷窥事件的呢?我记得晓晨在证词里说,云杉曾经假称小狗找不到,以此为理由进入地下室,但她明明在客房里听到了狗叫。客房的一边是云杉的房间,另一边则是方柔枝的房间,我曾经让凌翔半夜躲到云杉的房间去试过电话,对不起,云杉……” “没关系!只要帮我找到杀死皮皮的凶手,你拆了我的房间都没关系!”曾云杉干脆地说。 “好,我接着说,我让凌翔做过音量测试,就在前几天的深夜,结果发现,房间的隔音很好,要在云杉的房间听到客房的声音,几乎办不到,反之,在客房想听到云杉房间的声音,当然也是非常困难的。那么,在夜里尚且听不清楚,在白天不就更加听不清楚了吗?但是我认为晓晨没有说谎,所以我觉得她听到的狗叫声很可能来自客房另一边的房间,方柔枝的房间。我刚刚去过方柔枝的房间,发现了那个小洞,它在一幅画背后。” “方晓晨听到狗叫声的时候,方柔枝恐怕正在房间里谋杀小狗,她本来就怕狗,小狗对她又有敌意,所以要快速控制局面并不容易,狗在这过程中叫几声是很自然的。”伍东盛注意到方晓晨难过地低下了头,现在她一定在懊悔自己多嘴,如果不是她企图抹黑云杉,事情就不会波及到她的母亲。 曾云杉的眼睛里则蹦出了愤怒的泪花。 “我没说错吧!我没说错吧!就是她干的!”她猛地一掌拍向桌子。 “好了,还是来说说周水吧。”伍律师显然想要转移话题,“难道单凭珍珠项链、小狗失踪和缦云摔倒的时间重合,她就能肯定是方柔枝干的?这也太武断了吧。” “我想最主要是她发现了那个洞。因为她当临时保姆时,就住在客房。而且我怀疑她也向晓晨打听过小狗的事,晓晨一定也跟她说了云杉藏狗的细节,所以她很快发现了那个洞。如果狗叫声来自方柔枝的房间,当然就不同寻常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很讨厌那条狗。” “晓晨,你跟周水说过这些吗?”洪缦云目光威严地扫向方晓晨,后者不敢抬头。 “我说过。” “你听到那次狗叫是不是就在我摔倒后的第二天?” “我,我不记得了,但是后来就没见到皮皮。”方晓晨说到这儿哭了出来。 “凶手!你跟你妈都不是东西!从我家滚出去!杀人犯!”曾云杉拿起面前的咖啡杯朝方晓晨甩去,咖啡沫溅得方晓晨满身都是,方晓晨跳起来想跑出去,却被洪缦云喝住了。 “坐下!”洪缦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只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又没人砸碎你的脑袋!给我坐下!” 方晓晨一边委屈地抹眼泪一边又重新坐了下来。曾云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神情像是要把她一口吞到肚子里咬成碎末。 “这女人也真怪,为什么不把死狗拿出去扔掉?而要丢在家里?”伍律师插嘴问道。 “噢,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是想报复这个家的人,一是吓唬云杉,给她一个警告,二是恶心恶心玉芳阿姨,她知道你会负责收尸。” “她算是得逞了,我被恶心死了!”张玉芳拍了一下大腿。 伍东盛等大家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周水为了她跟舒文志今后的生活,就用那颗珍珠和那个洞要挟了方柔枝。” “你是说,小舒也参与了敲诈?”洪缦云略显惊讶。 “是的。” “可是小舒根本不必那么做,我答应过会给他钱,也会让他走。他何必去做这种事?”洪缦云对此非常不解。 老妻少夫的惨剧72 伍东盛笑了笑说:“因为方柔枝一直在向他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你不可能给他钱,你把钱看得很紧,大概他也发现你对你的女儿们并不算很大方,所以他相信了方柔枝的说法。” “看来,方柔枝是个挑拨是非的天才。”伍律师道。 洪缦云紧闭嘴唇不说话。 “不过,我一直觉得奇怪,方柔枝有什么可以被要挟的?她好像是个穷人,仰仗缦云的照顾才住在这里的。”伍东盛问道。 “她有个玉如意,那个玉如意价值连城。在我跟曾宏结婚后不久,我就把玉如意交给了她,这是她父亲的传家宝,是方家的东西,我想还是交还给方家的长女比较好,这种事我当然不会写在书里。方柔枝把玉如意锁在一个箱子里,放在地下室。我曾经把这事告诉过小舒,所以他知道。” “原来如此。”伍东盛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下去,“好吧,我接着说。因为舒文志认为你不会给他钱,而他重新开始生活又需要钱,所以,他跟周水商量后,决定敲诈方柔枝。舒文志事先买了手提箱,就是要装那个玉如意的,他也许还想放些衣服和生活用品进去,结果他根本没能走出那个地下室。” “其实,方柔枝和舒文志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进入地下室的机会,因为两人都知道,玉如意在里面。那天下午,晓晨在门缝里偷听到您跟我爸说话,我估计您那天不止提到了一千万的事,也提到了让舒文志去地下室拿画的事。晓晨把听到的告诉了方柔枝,方柔枝觉得这是谋杀舒文志的好机会。她向警方承认,之前她也曾经想过在外面动手,但总是没机会,舒文志拒绝跟她在外面见面,对她非常提防。她后来觉得只有在给他玉如意的时候,他才会暂时放松警惕。而她是绝对不会让舒文志把玉如意带出地下室的,因为这样,他很可能当晚就走人,以方柔枝的能力,她根本阻止不了,那往后就更没机会要回玉如意了,还可能继续受威胁。所以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在地下室里动手,她也只能在那里动手。她知道地下室里有个空箱子,她打算把他打昏后,闷死在箱子里。主意打定后,那天下午她就悄悄溜进厨房拿走了擀面杖。” 洪缦云狠狠盯了一眼方晓晨,小姑娘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这样不怕自己也成为嫌疑人?”方其问道。 “在这个家里,她跟舒文志关系最好,她觉得警察应该不会怀疑到她。而当她看见你们相继进过地下室后,她就更坚定了这种想法。”伍东盛说,转头问洪缦云,“其实洪阿姨,我怀疑您在之前就跟舒文志谈过这事,否则周水不会在5月5日就把火车票附近的旅馆定好,是不是这样?” 洪缦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应该是5月1日的事了,他就是那天跟我说起他要到香港去的。他说他想7号走,我让他放心,我会全力支持他的。但当时我没说会给他钱,只是让他去香港的时候,带幅画给我表姐。我说,到时候你自己去拿。我没提到会把钥匙给他,不过,他应该知道就是这意思。”洪缦云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看来他是听了您的话才安排了下一步的计划,买箱子,定旅馆,然后又把箱子藏在楼道底下。”伍东盛说,“你从来没注意楼道底下的箱子吗?”他问张玉芳。 张玉芳摇了摇头。 “我没注意,那地方平时就放些不用的椅子箱子什么的,我到过年的时候才会清理。” “那这么说,小舒是听了我的话才安排的,而不是听方柔枝说的?”洪缦云问道。 “他曾经把你的话告诉方柔枝,但是两个人都不敢确定,直到最后方柔枝从晓晨那里听到您和我爸的谈话,才最终确定。”伍东盛说。 房间里静了几秒钟。 “你还是说说那天晚上的整个过程吧。”伍律师对儿子说。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当方柔枝得知洪阿姨晚上要让舒文志去地下室后,她立刻通知了舒文志,反正他们两人经常一起聊天。有时候,舒文志还出入她的房间,所以他们两人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舒文志是在威胁她。吃完晚饭,舒文志去了地下室,这时候,方柔枝就等在走廊里。这时候是八点半至四十分左右,客厅里没人,方其还在书房打电话,曾云杉去花园里找向冰了,张玉芳给楼上的洪缦云送牛奶去了。事实上,这是个空白点。方柔枝在证词里说,自己当时是去花园透气了,但没人看见,相反倒有人看见她在楼下的走廊里。向冰说,他看见舒文志进了地下室,正想爬窗进去,正好看见方柔枝,所以他马上躲了起来。这说明,那时候她就在走廊里,而且就在舒文志身边。等向冰躲了一阵再看过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没人了。其实那时候,方柔枝已经跟着舒文志去了地下室。而且,向冰很肯定地说,舒文志进地下室的时候,手里没拿手提箱,但后来他却发现原来放在楼道底下的手提箱却在舒文志的脚边。舒文志被证实是5月5日买的手提箱,在舒文志进入之前,地下室一直锁着,手提箱不会自己飞进去,所以必然是有人在舒文志之后,把箱子拿进去的,根据时间点来看,最有可能的就是方柔枝。向冰说,方柔枝是从楼梯旁突然冒出来的,而箱子就被藏在楼道底下。她弯下身子拿箱子,忽然直起腰来,对从窗外看过来的向冰来说,当然是比较突然的。” 伍东盛停下来歇了一口气:“向冰进入地下室后只看见舒文志,那是因为方柔枝躲在壁画后面。向冰用花瓶砸伤了舒文志,同时他也隐约看见他手里拿了个玉如意般的东西,但因为太慌张,他来不及细看就走了。他走之前,在箱子内侧用舒文志的手指写下了‘不是向冰’四个字。田队长说,这在一段时间内,的确迷惑了警方。”伍东盛把目光转向曾云杉,云杉别过头去不看他,他接着说,“向冰走后,她确定舒文志已经失去了知觉,便用擀面杖插入了锁孔。” 老妻少夫的惨剧73 “向冰离开的时候,没把地下室的门关紧,所以他刚走不久,云杉就来了。云杉进来时,方柔枝还没来得及离开,只是躲了起来。她看着云杉拿了画离开,非常高兴,觉得这下可以嫁祸云杉了,但是她在这里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她犯了什么错误?”云杉急切地问道。 “她对警方说,九点三十五分左右,她看见云杉偷偷摸摸地上楼,没有穿鞋。她是怎么看到你没穿鞋的呢?是通过正对着楼梯的那幅画。事实上,她只有站在你背后,并站在地下室这边的楼梯边才能通过走廊里那幅画的镜框看到你的脚。因为如果她站在你的前方或者别的任何位置,你都会看到她。而如果那时候她在窗外,楼梯则挡住了那幅画,她是看不见你的脚的。” “原来是这样!那还有一个错误呢?”曾云杉恍然大悟。 “根据她自己的供词,她看到黑影后,急匆匆到花园里去了,然后九点多去厨房喝了牛奶,她说当时玉芳阿姨在铲地上的油污。但是根据方其和洪阿姨的证词,九点二十分左右,方其看见气喘吁吁神色不安的方柔枝从园子里跑进客厅,她说在大门附近看见了黑影。方其跟方柔枝说话的时候,洪阿姨到厨房关照玉芳阿姨明天早餐的事。这时候,玉芳阿姨在抱怨方柔枝没洗牛奶杯,也就是说,在九点二十分左右的时候,她已经喝过牛奶了。两种说法顺序颠倒了。我倾向于牛奶是先喝的。她是喝完牛奶才心急慌忙地走到花园去的,但是因为玉芳阿姨当时蹲在地上铲油污,所以没注意到她是从客厅走到花园,还是从花园走到客厅。其实喝牛奶也是刻意为之,她想试探玉芳阿姨是否注意到她的举动,结果证明玉芳阿姨并没有多加注意。” “我当时背对着她。只知道她开冰箱门,说花园里很热,想喝牛奶。我以为她就是从花园里进来的呢。她说她回房间了,我没注意,门没关好,我以为她进来的时候就没关好。”张玉芳插嘴道。 “后来,她通过厨房门走进了花园,急匆匆从花园又跑回客厅,碰见方其就说了黑影的事。她的目的是为了告诉方其,她刚刚有大段时间不在走廊里。她想给别人造成一个印象,她吃完饭,去厨房喝了杯牛奶后就直接到花园里去了,这等于是在制造她的不在场证明。在这里,她故意打了一个时间差,牛奶的确是喝了,但是没人想到,是喝牛奶在先,还是看到黑影在先。”伍东盛喝了一大口咖啡,继续说,“根据那幅镜框和牛奶杯的矛盾,我认为在九点二十分以前,她应该就在地下室附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九点三十五分这个时间就有问题了。因为按照她的说法,她从客厅出来后就直接回二楼自己的房间了,如果九点二十分左右她回了房间,九点三十五分,她在楼下看见云杉,那就意味着,中间她还得再下一次楼,但没人看见,她自己也没提起过。就算她真的那时候下楼,被看到的机率也很高,九点多的时候,晓晨下楼去了书房,她们可能遇上,那时候张玉芳在厨房,方其在客厅,都很容易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但是没人听见或者提起。所以我认为她看见云杉的时候,应该是在她看见黑影以及喝牛奶之前,但当时肯定没那么晚,所以我猜,她看到的钟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客厅和厨房的钟是一致的。洪阿姨后来告诉我,地下室的钟被故意拨快二十分钟,所以进入地下室的人,多少会在时间问题上露出破绽。方柔枝还真的中了这个圈套。” 伍律师呵呵笑了笑。 “她去过厨房也去过客厅,怎么没看那里的钟?” “那时候她忙于应付别的事,根本没注意到钟。她说的那九点三十五分,也是后来田队长问起时,她才想到的。” “好吧,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是可以指向这个方柔枝的?”伍律师问。 “有三条。第一,周水失踪前的装束。她穿着男装,熟人马上能认出她来,但如果只见过她一两次面的人估计是认不出来的。周水曾经向借给他男装的旅馆老板暗示自己是要跟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见面,所以才打扮成那样。周水在这个家里做过一个星期保姆,大家都认识她,这里唯独不太熟悉她的就是方柔枝,因为正是因为方柔枝住院,她才被雇来照顾晓晨的。方柔枝回来后第二天,周水就走了,所以周水认为如果她打扮成男装,方柔枝未必认得她。第二,我让凌翔去云杉房间试隔音的那天晚上,有人潜入了云杉的房间。” “啊!”曾云杉惊叫了一声。 “凌翔很肯定地说,那个人是在房间里找什么东西,但最后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发现呢?我认为她是调换了一件东西。” “什么?”曾云杉紧张地问。 “雨伞。” “雨伞?” “她跟周水见面的那天下着大雨,周水在伞铺买了把雨伞,方柔枝离开周水住处的时候把伞带了回来,因为她离开洪家的时候还没下雨,所以她没带伞。她没想到,雨伞不知怎么就到了你手里。”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第二天回来后又出去过,我随便在盥洗室拿了把伞,后来就一直放在我那里了,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的,也没人跟我提起过。难道那是周水的伞?” “是的,我已经问过那个卖伞的人了,他还记得周水,周水那天穿的是男装,而一开口却是女声,把他吓了一大跳,所以他对周水印象深刻。方柔枝一直想从你那儿拿回那把伞,她总觉得放在你那里不安全,但是她不方便直接要,一是怕你不肯,如果她向你要雨伞,你肯吗?” “我当然不肯。她凭什么说那是她的?”曾云杉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74 伍东盛笑笑:“所以,她没向你要。另外,她也怕引起你的疑心,因为经警方证实,伞的内侧沾有周水的血迹。” “小翔说找到了伞,就是那把?怪了,她为什么不扔掉它?怎么会有机会让云杉拿走?”伍律师觉得不可思议。 伍东盛笑了起来。 “因为第二天也下雨,她本想把伞带出去扔掉的,想不到又下雨,只好又撑了回来,不料伞拿回来不久后被云杉拿走了。哈哈哈,真不走运啊。她一定焦头烂额地找了很久。” “她从云杉的房间拿到伞后,为什么又不扔掉它?”伍律师再问。 “根据她对警方的说法,她带出去两次都没扔成功,因为那把伞质量不错,她一扔掉就会被别人捡走了,她只好又赶紧拿回来,所以她后来决定干脆把伞上的血迹洗掉。她就是利用陪晓晨去上课的机会溜出来去周水那儿的,她袭击小翔的那天,也是陪晓晨去上课。其实那天她是想溜回来洗伞的,想不到小翔先她一步拿到了那把伞。她倒霉吧!” “哈哈哈,她是很不走运啊。”伍律师大笑。 “那第三条呢?”方其问。 “在她偷进云杉房间的时候,小翔很聪明地让她的拖鞋黏到了口香糖。后来那个口香糖嵌在她的拖鞋底上的孔里了,她没注意。那段时间,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把伞上了。” “像她这么懒的人怎么会注意到鞋底?连牛奶杯也不洗!”张玉芳嘀咕了一句。 “当然警方抓住她最重要的证据不是我说的这些,而是有人证明她复制了一套地下室的钥匙,证人就是做钥匙的人。那天晚上,她从舒文志那里拿到钥匙后,就用橡皮泥做了个模子,后来她就用这个模子复制了一套钥匙。她自己说,5月12号,她用配来的钥匙回到现场,先确认了舒文志是否真的死了,然后把方其的初中课本和旗袍乱丢了一气,伪造了一个偷窃的现场。” “她怎么知道那些书……”方其注视着他,没有问下去,但是伍东盛知道她想问什么。 “那天晚上她整夜都没睡,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地下室的动静,她看见你进去又出来了。另外,初三那年,你是十五岁吧。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是想提醒警方这一点。“ 方其皱起眉头,没再说话。伍东盛也不想旧事重提,免得大家难堪,于是他把话题转向了舒文志。 “舒文志答应方柔枝,拿到玉如意就给她珍珠,但方柔枝根本不相信他们,因为珍珠不是关键,那个洞才是关键,她怕他们以后会以此不断敲诈她,所以决定杀死他们。但她也知道她无法同时对付两个人,所以她先在地下室里杀了舒文志,随后再拿上舒文志的手机给周水发短信说,第二天下午五点半见面交易。根据周水的说法,她跟舒文志的交往一直都很谨慎,基本不通电话,以短信交流为主,所以她对那条短信深信不疑,她还回了条短信过去,同意见面交易。顺便说一句,舒文志也不知道珍珠在哪里,这只有周水自己知道。第二天,周水又收到一条舒文志的短信,再次确定了见面时间,于是她就按时去赴约了。她到指定地点的楼下,打了个电话给舒文志想问问他是否已经到了,手机当时在方柔枝手里,她谎称他们已经到了,舒文志去上厕所了。这就是周水最后打给舒文志的那个电话。周水中计上了楼,她一进门,方柔枝就攻击了她。” “方柔枝要预先等在现场,那她不仅得知道地址,还得有钥匙。”伍律师问道。 “前一晚舒文志被击昏后,方柔枝从他身上找到一串钥匙,同华路那套房子的房门钥匙就在其中。舒文志好像有随身带钥匙的习惯,” “对,他还总把重要的钥匙吊在手机链上。那女人给他缝过扣子,一定早就发现了。”洪缦云解释道。 “至于地址,周水说,他们并不想跟方柔枝纠缠不清,他们真的打算拿到玉如意后,就把珍珠还给她,所以他们事先给过方柔枝地址。”伍东盛说。 “那方柔枝后来有没有拿到那颗珍珠?”洪缦云问道。 伍东盛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浑圆的珍珠来。 “这是我在楼道底下的一个小窟窿里摸到的,估计是小狗刨的洞,周水就把珍珠放在那里,这是她告诉我的。”伍东盛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来以为方柔枝没有杀死周水单纯是因为无法处理尸体,后来才知道,她一直在向周水逼问珍珠的下落,但周水那时已经猜到舒文志遭遇不测了,所以坚持不肯说。方柔枝后来问来问去问不出结果,就放弃了。其实就算是周水告诉她珍珠在哪里,方柔枝最终还是会杀人灭口的。” 房间里一阵沉默。 “舒文志那天那么兴奋,难道是因为那个玉如意,而不是因为妈妈许诺要给他钱?”过了一会儿,曾云杉问道。 “是的,他不相信你妈会给他钱,他跟周水都认为,那个玉如意才是他们将来生活的保证。我昨天去看周水,她已经可以说话了,她证实了我的推理,前天还指认了凶手。她告诉我,5月7日那天她本来准备等交易完成后,就跟舒文志一起远走高飞的,她还买了棒棒糖和笔给舒文志,据说舒文志写诗的时候喜欢吃点甜的东西,只可惜……好了,我说完了。”伍东盛长舒了一口气,“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实在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不把伞丢掉?伞被别人捡走,不是好过留在家里?”伍律师很迷惑。 洪缦云禁不住笑出声来。 “其亮,你太不了解她了,你去看看她的房间就知道了,她是最不舍得扔东西的人了。多少年前的东西她都留着。所以,我很相信她会把伞留下来,因为她就是这种人。”洪缦云用手绢捂住嘴轻轻咳了一下,说,“她肯定先是觉得把伞扔掉很明智,后来看到别人来拿伞了,又后悔了,想想留下来也未必会被别人注意,于是又把伞要了回来。” 老妻少夫的惨剧75 “是的,她后来说服自己没人会注意这把伞。”伍东盛补充道。 伍律师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问题吗?” “周水为什么不干脆在望春路的饭店楼上跟舒文志见面?她好像没必要再另租房子。而且她哪来那么多钱,一会儿租这里,一会儿租那里?”伍律师问道。 “周水说,她怕在望春路上跟舒文志见面,目标太大,那里的很多人都见过他,而且进她的房间,必须经过楼下的饭店,她觉得不方便。她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怎么说,舒文志也是已婚男人嘛。同华路的住处离洪家别墅不远。因为快拆迁了,附近乱哄哄的,她觉得那里很隐蔽。其实房租是舒文志付的,舒文志平时没什么开销,后来他把身边的大部分钱都给周水了。”伍东盛说到最后一句时,别过头来看了看洪缦云,后者面无表情。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周水手里握有方柔枝的把柄,又准备交易后远走高飞,那她就应该不怕被方柔枝认出来,因为就算认出来方柔枝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而且也找不到她。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伍律师问道。 “这个我也问过周水,她说,这是舒文志的主意。这次敲诈好像都是舒文志站在最前沿,他知道敲诈也是犯法的,怕万一以后方柔枝的事情败露了,把这事供出来对周水不利,所以才让她女扮男装,迷惑方柔枝的视线。他知道他自己是肯定逃不过的,方柔枝认识他,所以他想尽可能地保护周水。” “哈,还挺有远见的。”伍律师点头道。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其问道:“是她把妈妈推下楼的吗?她的动机是什么?妈妈待她一向不薄。” “有两个原因,一,她一直认为她父亲方国华的死是你妈妈一手造成的,她对警方说,她曾经看见洪阿姨在她父亲的杯子里下药。” 洪缦云冷笑了一声。 “哼!方国华不肯吃药,我只好把药研成粉末放在他杯子里。现在看来,最后那次,肯定是她把药粉调包了,所以才会导致她父亲心脏病突发死亡。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洪缦云冷冰冰地说。 伍东盛接着说: “第二,《淑女之家》里有一章写道,一次洪阿姨在郊区的公路上碰到方柔枝,把她带了回来。书中说当时方柔枝看上去精疲力竭,满身泥污,她自称去看小学同学因为想走捷径迷了路,摔了跤。但我猜想,事实并非如此,那一年她的丈夫正好因杀人而逃逸,后来就失踪了。我看了这里就想,会不会是她的丈夫在逃跑的路上跟她联系,让她送什么东西去,后来她把丈夫杀了,并当场埋了呢?” “真是这样吗?”方其惊恐地捂住了嘴。 “她老公的尸体昨天已经找到了,她承认自己当年因为一时气愤杀了他。她这个老公好像一向对她不好,她对他不满也有很多年了。后来她在回去的路上碰到洪阿姨,她担心洪阿姨识破了她,所以一直想谋害洪阿姨。” “其实关于她老公的事,我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她,但她表现得很镇定,所以我就没在意。”洪缦云笑着说,“看来她的心理素质还真不错。” “那她为什么要杀害我爸爸?!”曾云杉怒道。 “因为那晚,她本来说好来吃晚饭的,谁知来了之后发现洪阿姨去朋友家了,根本没通知她,害她白跑了一趟。她很生气,于是就打算作弄一下你爸爸,她没想到你爸爸会死。她以为绳子绊一下,顶多脑震荡,她认为一旦你爸爸受了伤你妈妈也不会好过,她实际上是想报复你妈妈。” “真狠毒!”曾云杉叹道。同时又恶狠狠地瞪了方晓晨一眼。 方晓晨回她一个白眼,不说话。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方其说:“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处心积虑在害我们!”也许是想到了往事,方其脸色惨白,声音有些发颤。 洪缦云喝了一口茶,幽幽地答道:“如果你当年什么都对我说,我们家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方其,爱一个人就要相信她,我真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话虽不错,但是你自己做到了吗?伍东盛想,如果你一直相信你的女儿方其没有谋害曾宏,你早点把事情查清楚,那也许方柔枝不会到现在仍在害人,她没有机会挑拨离间,更没机会谋害你和舒文志。而且那时候,她还没杀多少人,她的心理素质应该还没发展到现在的程度,也许警察吓唬一下,她就招了。可是现在,为时已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伍东盛正在暗自叹息,就听到洪缦云在问云杉。 “你跟那个向冰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曾云杉的声音低了八度。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也不赞成你把婚姻当儿戏。你自己考虑吧。”洪缦云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我……我会慎重的……”曾云杉顺从地说。 伍东盛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了淑女的表情。 31 “凌翔,你怎么啦?”伍东盛一进病房门,就看见凌翔坐在床边发呆。 “你看。”原来她手里捧着那双新凉鞋。 伍东盛一看,凉鞋鞋面上的一朵小花被拉了下来。 “原来是鞋坏了。”他心里也觉得可惜,但想想也不过是一双鞋而已。 “我才穿了一天,这可是新鞋啊,还是那么贵的鞋,才穿了一天就弄坏了。”凌翔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鞋难过地说。 看见她流泪,他有点心疼,于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应该高兴,因为你英勇负伤,下周就可以复职了。”他把那双高价鞋扔在一边,“不就是一双鞋吗?当时多危险啊,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鞋?” “方柔枝那个浑蛋!”她愤愤不平地吼了一句,继而无限惋惜地叹息道,“我的新鞋啊……” 老妻少夫的惨剧76 看着她的表情,他禁不住又笑了出来。 “好了,我知道有个修鞋师傅手艺很棒,让他帮忙修一下不就行了。” “一千八的新鞋,才穿了一天就要修!方柔枝太可恶了!”她擦干眼泪气愤地说。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知道你没鞋穿,我又给你买了一双,不过这次没那么贵,也就三百元左右,你就先穿这双,等那双修好了,再轮着穿,好吗?”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交到她手里。 她摸着塑料袋里的鞋,仰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喜悦和感激。 “谢谢你。”她说。 感动了吧,还有呢,他心里说。 “还有这些,你拿去穿吧。”他把刚刚拎进来的一个大塑料袋搁到她腿上。那是他从一个做服装生意的朋友那里拿来的新款女装。 “你哪来的那么多衣服?好漂亮啊。”她翻弄着塑料袋里的各色裙子和小上衣,喜出望外地问道。 “我朋友做服装生意,我向他拿的。你先试试,如果合身我再付钱给他。别担心价钱,他会给我打折的。”他说,心想拜托你快脱掉那几件土了吧唧的衣服吧,省得再污染我的眼睛。 “我不要,还给你。”她把衣服塞回塑料袋还给他。 “为什么不要?”他问道。 “那,那得多少钱啊。”她好像很为此担忧,他看到她下意识地去摸她枕头下面的小账本,这个动作让他的心被刺了一下,他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凌翔,你要跟我算账?”他有点恼火。 “我是该跟你算算帐了。”她甩开他的手,拿出她的绿色小账本,一本正经地翻开来,“我怎么能拿你那么多东西?又是鞋,又是衣服的。还有,我家装修的钱,在装修期间,我在你家住,我的食宿费,不知道要多少,我已经算过一笔账了,但是现在恐怕又增加了……”她忧心忡忡地说着,拿出一个计算器来。 他看到那个计算器,气不打一处来。 “在我家住,还用你付食宿费?你当我家是开旅馆的?”他一把抢过计算机器丢在一边。 她不高兴了。 “你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我不想白吃白住!别说我们只是朋友,就算是夫妻,我也不能让男人养着!那样我不安心!”她义正辞严地说完,便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起账来,“这样好不好,我住在你家的时候,每个月付你五百元饭钱,你看够吗?我尽量只吃一顿饭,就晚饭好了,你们家菜好,我吃两顿,五百元就不够了。” “谁要赚你这五百块!”他恼火地说。 看到他真的生气了,她有点害怕,所以她立刻闭上嘴,但手里还攥着那个小账本,伍东盛知道,她的想法没变。 他想了想说:“凌翔,这样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你以后就……嗯,当我的管家吧,每天帮我干点家务来抵消你的食宿费,怎么样?” “什么叫管家?”她很困惑。 “就是经常给我做点好吃的,帮我洗洗衣服,收拾收拾碗筷,有时间再帮我整理整理房间,干点杂活什么的,怎么样?”他问道。 凌翔想了一想,说:“洗衣服和整理房间没问题,但是做饭我怕我做不好。” “不要紧,那把做饭改成盛饭好了。”他一想到以后每天她都给自己端菜送饭,还给他洗衣服,就乐不可支。 “那我不成你的佣人了吗?”她忽然想到了这点。 “怎么会?谁会给佣人买一千八百元的鞋?”他反问道。 她歪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吧。反正就三个月。不过,我干不好,你也不能骂我。” “干不好当然要骂!”他心情大好,得意地想,这样你差不多就等于是我的老婆了,预备夫妻就是这么开始的。从今以后,我在这个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就确立起来了!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搂住她的肩笑着说:“小凌同志,这三个月,我可是把自己交给你啦!你要好好照顾我!” “遵命,少爷!”她白了他一眼。 32 探监室里,洪缦云和方柔枝隔着玻璃墙相对而坐。十分钟过去了,两人都不说话,洪缦云掏出一条蕾丝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抬起眼睛正好看见方柔枝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厌恶表情注视着自己。 洪缦云像观赏一幅人物画那样,端详了她几秒钟,随后淡淡地说:“你瘦了。” 方柔枝翕开嘴唇,像是要冷笑,但紧接着又沉下脸来。 “你来干什么?”她充满敌意地问道,一贯软绵绵的口气,今天却像闪电一样凌厉。 “我来看看你啊。”洪缦云笑着说,眼光在方柔枝的囚衣和头发上溜来溜去,她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来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这里伙食还可以吧?睡得好吗?还习惯吗?要不要给你送点东西来?”她的目光像火星一样落到方柔枝的眼睛上,后者下意识地向后避了避,“需要什么尽管说,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方国华的女儿,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方柔枝低着头冷哼了一声,用枯瘦的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得了吧,姓洪的,别装好心了!你就是想来看看我这副要死的德性!你想看看我落到了什么下场!好,你想看就看吧!我在那里等着你,反正不久后你也得来了,难道你还会长命百岁?” 洪缦云气定神闲地说:“没错,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这张要死的脸。不过,除此以外,还想告诉你,我已经知道小琛被杀的真相了。”她看见方柔枝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便微微提高了音量,“自从我知道你在客房墙上挖了个小洞诬赖曾宏偷窥方其后,我就知道小琛的死没那么简单。” 方柔枝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昨天上午,我带方其去做了一次催眠,我让她好好回忆一下小琛被杀那天的经过。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清楚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洪缦云说。 老妻少夫的惨剧77 方柔枝微闭双眼,好像没听见。 “她说她一共刺了小琛两刀,第一刀是刺在小琛的腰上,小琛叫了起来,方其因为很害怕想逃,但小琛拉住了她的衣服,于是她又回身刺了他一刀,以前她一直说不清她到底刺在哪里,昨天她终于说清楚了,其实她是刺在小琛的肩膀附近,她刺中小琛后,小琛本能地放开了她,她丢下刀就逃走了。但伍律师记得,小琛背后中的那一刀才是致命的。”洪缦云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事情发生时,玉芳出去买东西了,我在公司,小保姆在睡觉。云杉也不在,小琛跟方其扭打起来后,她就去厨房找玉芳了。她说,她在厨房只看见你的包没看见你的人。我还记得当时曾经问过你,你说你放下包就到花园里去了,因为你在来的路上乘了太久的公共汽车,所以有些晕车。你说,你只听到小琛叫了一声,等你赶到客厅时,就发现他已经倒在血泊中了,小保姆和云杉站在小琛的旁边。……因为那时候方其自己承认了一切,所以我没有深究。现在想想,客厅对着花园的方向有玻璃门,你在花园里就能对客厅发生的事一览无遗……是你,趁方其离开后用刀捅死了小琛,是你干的!方柔枝!” 一阵沉默。 “真不明白,你现在深究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他能起死回生吗?”几秒钟后,方柔枝才阴阳怪气地说。 洪缦云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就那么恨我吗?”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方柔枝的神经,她猛然激动起来。 “恨你?对!洪缦云!自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恨你!恨你!每天都咒你死!因为你,我爸打了我多少回,你知道吗?你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对!自从有了你,我爸就不再是我爸了!他只是你,洪缦云的老公!我恨你!也恨他!这个笨蛋!他自己不知道,你一直在给他下药!” “那是治心脏病药。”洪缦云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方柔枝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其实是你自己要了你爸的命。你才是不折不扣的笨蛋!”洪缦云冷笑了一声。 方柔枝瞪大眼睛注视着洪缦云,她的脸扭成一团,说不出一句话来。隔了一两分钟,她才平静下来。 “有钱人到底是有钱人,还催眠哪!”方柔枝嘲笑道,声音却好像仍处于虚脱状态。 洪缦云平静地注视着她。 “因为她始终想不起那天的详细情况,心理医生说,这是因为受了太大刺激导致选择性失忆。其实当时就该给她做催眠,但因为她自己承认了,而且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相信。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就是利用这点。” 听到这儿,方柔枝咯咯笑起来。 “是的,我就知道你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就是利用了这点,怎么样?你儿子死了,我很高兴,想想看,你该有多痛苦!” 洪缦云等她停住笑,才冷冷地问道:“你伤害曾宏,也是为了让我痛苦吧。” “没错。“方柔枝得意地说,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左右摇晃,像个不倒翁。 “你给电话铃录音是不是早有预谋了?”洪缦云厌恶地扫了她一眼。 “哈哈,录个电话铃需要多长时间?”方柔枝笑嘻嘻地歪头看她,洪缦云觉得现在的方柔枝像只得意的蚂蚱,“我七点多到你家,你们都不在,只有他在,我就准备整他了,谁让你们害我白跑一趟。” “少废话,说重点!让我听听你有多聪明!”洪缦云喝道。 “我向他借了个录音机,说要录点东西,他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个,我又从书房抽屉里拿走了一盒空的磁带,你向来不注意这些,我有把握拿走后不被发现。没想到你竟然注意到绳子!那堆放在柜子里的绳子!……好吧,好吧,我说重点!曾宏把录音机借给我后,就回房间听音乐去了,我对他说,等会儿有我一个电话,让他不要接,他说他知道了。接着,我就打开录音机,然后跑到门外的杂货店,打了个电话进来,我就是这样录好了电话铃声。然后,我回到你家,跟他告了别。其实我没走,一直在厨房待着,他不知道,以为我走了。到九点多的时候,我绑好绳子,开始偷偷放录音,他听到电话铃后,就下来听电话,接着他就 ……砰!掉了下去!哇哈哈,我真没想到他会死!我以为他顶多只会半身不遂或脑震荡!”方柔枝大笑。 “如果他没死,难道你就不怕他告诉警察,你七点多的时候来过,还向他借过录音机,而且他还会说,他是被绳子绊倒的。” “所以,我后来想想,如果他没死,我也许会再送他一程!”方柔枝邪恶地笑着。 洪缦云冷漠地看着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悲伤的神情,这让方柔枝有些失望。 “那么你老公呢?你干嘛要杀死他?”过了一会儿,洪缦云问道。 “他?”方柔枝提高了嗓门,“我当然得杀了他!这个浑蛋!居然逃难的时候还想欺负我!他要我的珍珠项链和玉如意!因为我没带去,他就打我!把我往死里打!这个浑蛋!活该去死!”她瞪着洪缦云,话锋突然一转,“他就跟舒文志一样!活该去死!我以为我对他们好,他们就能把我当人看,但是到头来,都是狗屁!我最恨的就是你的那个舒文志了!平时对我那么好,那么客气,都像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可是后来怎么样?竟然开口问我借玉如意!借!说得真好听!他说他以后有了钱就还给我!以为我会相信?!” 洪缦云笑了笑。 “舒文志是怎么敲诈你的?” “他很斯文地坐在我身边,笑嘻嘻地跟我说起了珍珠,还有那条狗和那个洞的事,接着凑到我耳边,很小声地说,‘是你杀了曾宏’,那是冬天里,他的话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老妻少夫的惨剧78 “就算是珠子断了,他也不能证明那是在我坠楼的那天断的。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吧。”洪缦云冷笑一声。 “他是不能证明,但是他如果告诉你珠子和那个洞的事,就会让你起疑心,我了解你,你一旦起了疑心,就彻查所有的事。我怕的不是他,而是你。” “说下去,后来呢?”洪缦云感兴趣地说。 “然后我就求他不要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他说,那也行,把你的玉如意借给我吧,等我有钱了,我再还给你。哼!他真的当我是白痴了!我怎么会把玉如意给他?但当时我没有办法,只能假装同意。他不放心,一直在催我,到最后怕我变卦,还在饭桌上威胁我。他说的那车祸的事,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不管那个向冰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知道,他就是说给我听的。以为我不懂?那是威胁!他想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哼,他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才是真的!” “我记得你是把玉如意放在一个小箱子里的,还记得那个大箱子的盖子是盖着的。你是怎么诱他到那个大箱子前的?“ “我对他说,那个放玉如意的小箱子好像被放在大箱子里了。他打开箱子一看,没有。我说我记错了,接着我假装找了会儿,找到了那个小箱子。我开了箱子就站在那个大箱子前把玉如意交给了他,他在那里正欣赏哪。我想趁机在背后袭击他。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楼梯上有脚步声,他也听见了。我们都以为是你来了,吓死我了。我赶紧躲了起来,哈,没想到原来是向冰。呵呵,我更没想到他会替我打伤舒文志,打得好!我还看到他在箱子里用舒文志的手指写字呢,可惜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方柔枝笑道。 “你为什么不在外面杀死志文?这样不是更隐蔽吗?” “他对我提防得很,我没机会。而且,在外面干,总怕被人看见,也怕不是他的对手,他可是个高大的男人。”方柔枝冷笑道,“再说,我也想让他死得痛苦点,闷死他可比一刀捅死他,精彩得多。” 洪缦云凝视了她一会儿,嘲讽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不是还帮他缝纽扣吗?” 方柔枝点点头。 “我是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方柔枝露出落寞的神情,“好像从来没有人真正喜欢过我,我爸没有,我老公没有,舒文志更没有……他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们!”说到这儿,她忽然凑到玻璃墙近处,瞪着对面的洪缦云,咬牙切齿地说,“想想看,你最心爱的男人死在你放宝贝的地下室里,那该多恶心?你以后还会去那个地方吗?你去的时候会不会吐?哈哈?你不知道舒文志死了我有多开心!你的每个丈夫都死了!你就伤心去吧!” “是的,柔枝,他们的死令我很伤心,”洪缦云看着她,平静地说,“不过,你别忘了,晓晨还没死。她还只有十六岁。她就在我身边。” 方柔枝一惊,顿时面如土色。 “事情是我干的,跟,跟晓晨没关系,你,你想干什么,你不会……你,你看在……”方柔枝的口吻瞬间从仇恨变成了恳求。 “我看在什么?看在你杀了我那么多亲人的份上,对她好一点?”洪缦云的声音尖锐起来。 方柔枝望着洪缦云,她好像瞬间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可怜兮兮、身体虚弱、急需救助的继女方柔枝了。 “阿姨……”她叫了洪缦云一声。 “住嘴!“洪缦云喝道。 方柔枝胆怯地望着洪缦云,现在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浑身发抖,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而亏待她的,我会好好培养她……我会让她忘记你……因为我跟你是不同的人。”洪缦云笑着站起了身,“我得走了,这里有股臭气让人喘不过气来!你就安心等着你的死期吧。” 洪缦云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柔枝忽然站起身哭着问道:“我能不能,能不能,见她一面?最后一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洪缦云回过身来看着她,轻声笑起来。“你省省吧。”她说。 说完,她按响了提示铃。 方柔枝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颓然倒在座位上。 33 半年后…… 方其望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心里微微有些难过。周琴,她现在知道她的真名了,就是她,为了找舒文志,漂泊了整整六年。 “你身体好点了吗?”她轻声问道。 “好多了,已经差不多全恢复了,就是肾脏不太好。”周琴的声音又清又冷,这令方其想到她演唱白光的《假惺惺》时的模样,当时的她看上去还有些风尘气,但现在却更像个学生。这半年来,她瘦了很多。 “听说你在上夜大?” “是。我一直想上大学。周琴平静地说。 “大学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是找份工作。” “我妈妈说……”方其一提起自己的母亲,总觉得底气足了一些,“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去找她。我们公司是随时需要人才的,你知道现在找一份工作也不容易……” “谢谢你。”周琴望了她一眼,把目光投向窗外,笑了笑说,“我从来都是靠自己。” “你打算回家乡吗?” 周琴摇了摇头。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因为……他在这里。”周琴声音低沉,她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拿到那个红箱子里的东西了吗?” “我拿到了。谢谢。”方其低声说,“谢谢你告诉我钥匙在哪里。只是,他自己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他告诉我,如果他早一点告诉我……”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周琴的眼圈红了。 “他不想亲自告诉你,他说你看不起他,从心底看不起他,你还恨他,因为你觉得他夺走了你母亲的爱。”她忽然激动起来,“你真的曾经那么看不起他吗?他说他在你眼里分文不值,真的是这样吗?” 老妻少夫的惨剧79 方其不说话,她觉得无颜面对周琴。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他知道你不会听,他想把一切都留给你,他说他为你死也愿意,因为你欣赏过去的他,欣赏他写的诗。他其实,其实是非常爱你的,他已经爱上你了……我羡慕你,方其,我觉得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周琴的眼泪流了下来。 方其的眼圈也红了。 “对不起。”她说。 周琴用手指轻柔地拂去眼角的泪水,这动作又让她变回了唱歌时的丽丽,她笑了笑说:“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了,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他……算了,不说了。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她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 终于可以切入正题了,方其想。 “他的前妻转了笔钱给我,我想转给你。”方其直截了当地说。 周琴很吃惊。 “你要把那笔钱给我?”她睁大眼睛盯着方其,像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是的。请你接受。”方其无比诚恳地说。 “可这是他的愿望……” “你比我更需要它。”方其打断了她的话,“我觉得真正应该得到这笔钱的是你,不是我。而我,我能拿到那个红箱子里他的全部诗稿,就已经满足了。对我来说,那才是无价之宝。相信我,我会永远珍惜的。” 周琴看着她,没有说话。 “请你收下这笔钱好吗?”方其把支票推到她面前,恳求道,“如果你不接受,我永远都不会心安,永远不会。求你了。我真的没资格拿这笔钱。” 周琴看着她,既没说话,也没有接过那张支票。 她的目光让方其心里暗暗着慌。她为什么这么看我?为什么?难道她已经猜出事情的真相?那天晚上她去地下室的时候,差点被那个绿箱子绊倒,于是,她叫了一声,接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听到箱子里传来低低的呼救声,她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而箱子里的人也听出是她,他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箱子,就走了。她没想过后果…… 她曾经担心他会在箱子里写下她的名字,但是他没有,他也没写下方柔枝的名字,为什么?……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如果那么痴情的周琴知道我才是害死舒文志的最终元凶,她会怎么做?她会不会当场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 想到这里,她觉得浑身发冷,这时候,她蓦然看见周琴的手向她伸了过来,她惊恐地向后一退。 “噢,你的头发上有个小棉絮,我帮你拿掉了,你怕什么啊?”周琴笑着柔声说。 虚惊一场! 她怎么会知道呢?她不可能知道。方其安慰着自己,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支票上。 “请你接受这笔钱吧。”她恳求道。 真相大白后,她也曾经无数次哭湿枕头,一遍遍问,海风,你为什么会沦落到后来的舒文志。如果我知道你是他,我不会拂袖而去,我会救你的,而且我会爱上你,比任何人都爱你。为什么你不跟我说?如果你说了,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我怎么会? 但她知道一切呼唤都已经无济于事。 所以,她希望能补救,她希望能为那个真正为舒文志付出过一切的女人做点什么。 她希望周水能够接受这笔钱。她是绝对不会拿那笔钱的,她知道自己不配。 “我想他在天上,也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他其实是很爱你的,周琴,他想跟你共度余生的,不是吗?他一定也希望你幸福。”方其注视着周琴,真心诚意地说。 “你说的是真的?”周琴的态度好像有了松动。 她连忙说:“我是真心的,求你了。如果你不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琴看着她,好久好久才嫣然一笑说:“那好吧,谢谢你。”她把手放在支票上,往下一捋,那片纸飘进了她的包。 啊,她终于收下了,方其松了一口气。 那天,她们在茶坊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分开,方其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多了。临别时,她还很亲热地把周琴一直送到公共汽车站,在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后,她正准备告辞,周琴突然问她: “你看完他所有的诗稿了吗?” “还没全看完,他写了好多。” “他写过一首关于死亡的诗。”周琴说。 方其的身子禁不住一震。 “关于死亡的诗?”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如果是她,结束了我的生命,我将双手放在胸口,保持沉默。只为向她证明,有种爱比死亡更深,比生命更重。”周琴一字一句吟诵道。 这一字一句仿佛针一样刺在她的心上,她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一不留神跌入了深渊,耳边嗡嗡作响。朦胧中她听到周琴在跟她说话。 “这是他出事前写的,他还说自己已经不会写诗了呢。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否双手放在胸口,我没问过警察。”周琴看着她停顿了两秒钟,好像在观察她的表情,又好像突然忘了词,“当然……我想,他也不希望我问。啊,车来了。”最后周琴朝她笑了笑,上了公共汽车。 有种爱比死亡更深,比生命更重。真的有这样的爱吗? 方其不相信,她只感觉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她的脸颊。 但是她顾不上了,她觉得她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立刻飞奔回去找到那首诗的诗稿,然后把它烧了,来祭奠舒文志。 这一幕老妻少夫的惨剧到此结束了。这一惨剧反映了现实社会存在的一些问题,足以让人们深刻的思考和认真 的反思。我们应该怎样对待生活,怎样对待人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利用,还是相互爱护?是相互勾心斗角,还是和睦相处?如果处理好了人生的目标,处理好了人与之间的相互关系,就可以减少或避免人生悲剧的发生。 宝瓶谜案1 徐娜蓦然间看到了一张阴暗而凶残的脸,以至于她险些叫出声来:顾小林! 绝对是他——顾小林。 可能由于光线的作用,顾小林的脸有半边是粉红色的,雨水浅浅地敷在那没有多少肉的腮上,暗暗的有些光泽。顾小林那对深眼窝还和被抓走前一样,怎么看都是黑乎乎的——从这对黑乎乎的眼窝中射出的阴光就可想而知了。他左边的衣领竖着,很酷。但是徐娜知道,那绝不是为了酷,而是为了掩盖腮下边的一道蚯蚓似的疤痕。 当年顾小林向她描述过和人动刀的情景:“徐娜你听着,那龟孙一刀刺过来没刺中喉咙,刷地划破了这里——我的血一下子就下来了,那要是刺中了,哧——”顾小林十分优雅地比画了一个手势,“你就见不到哥哥我了。” 顾小林说那话时伸手捏了捏徐娜的脸蛋,那粗拉拉的手指留在她脸上的感觉至今她还记忆犹新。 他,怎么会在这儿?! 徐娜下意识地朝树后边闪了闪,尽管她明白对方已经看见了自己。是的,顾小林得意的时候永远会浮出些怪怪的笑。嘴角牵动着,朝着一边扯,眼睛眯了起来——这样的笑使人做梦都会惊醒。 “过来吧徐娜,躲什么呀。你活得不错呀,哥哥可险些死在大狱里。”顾小林慢慢走了上来,嘴里的热气喷在她脸上。 徐娜这时完全僵硬了,像鹰爪下的兔子,连逃跑的念头都死了。顾小林不是判了死缓吗?她脑子里只剩下这样一个问号——逃出来啦? 顾小林当年和他哥哥顾大林一起,把正在住院的市检察院朱检察长从十一楼病房的窗户里扔出来摔成了肉酱,轰动全南光市。朱检察长被摔烂的身子在屏幕上出现了几秒钟,全市老百姓都目睹了那个镜头。结果因为那几秒钟,电视台台长提前退了休,据说这是市里有人说了话的缘故——那个触目惊心的故事由此便画上了句号。 抓“二顾”是因为关系到两百九十多辆高级轿车的案子。公安机关拿住“二顾”可谓费尽心机。据说走私船的两个港仔在抓捕中被顾氏兄弟灭了口。但是关于走私轿车案的材料以及顾氏兄弟,莫名其妙在移交后出了问题——“二顾”在移交检察院后逃跑了,有关材料不翼而飞。 ……接下来便是朱检察长的死。 刑警队长田春达率人二度抓捕“顾氏兄弟”,依然艰难。人是在湘赣交界处抓到的,不过让顾大林“折了”。那混蛋从火车上往下跳,摔得比朱检察长还不成人形。落网的只有弟弟顾小林。 他不是被判了死缓么?徐娜的脑子里反复闪动着这句话。 据知情人说,顾小林第二次被田队长按翻在火车轨道上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田春达,你,我服。但是记着,那些xx的欠我两条人命。绝不会完事。田队长你是明白人,案子有鬼!” 这是传闻,话里有话。 至于“两条人命”,一条是他哥哥顾大林,另一条是指他妈,老太太在两个儿子第一次被抓的时候就一命归西了。顾小林没说“那些xx的”是谁——让人浮想联翩。如今他稳稳地站在徐娜面前,一点也不像“死过一次的人”。真不像!面对着这张凶残的脸,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徐娜,汪董事长据说要退下来了,他儿子现在在干吗?”顾小林凝视着她,眼里寒光闪闪。 “你问汪……汪永海?” “对,你和他有一腿,不会不知道吧?”顾小林往上凑了一些,伸手抚摸着徐娜的脸,“你应该知道。” 徐娜一动也不敢动,任他摸。顾小林说得不错,汪永海和她有数年暧昧关系,他妻子虽然知道却不敢管。徐娜等于先后被顾小林和汪永海分别占有过。两个男人,一个下了大狱,一个却腾达了。 “听说……听说他在永胜集团公司驻京办事处当主任。”徐娜颤颤地说。 “好!”顾小林仰起脸看了看天,“徐娜,我今天累,就不怎么样你了。火车票我搞,咱们明天……顶多后天,一起去北京。” 徐娜不敢摇头说不。 “去找汪永海那杂种!”顾小林收回目光,“你跟我去,徐娜。我是谁你清楚,你必须陪我去。另外我还要多说一句——我是越狱出来的,死对我已经无所谓了。因此不要办傻事。” 他这里说的“办傻事”,自然指的是报案。 ###### 面对这样的亡命之徒,徐娜别无选择。顾小林的出现比死神突然降临还让她心惊肉跳。死神顶多在瞬间夺走你的生命,而顾小林却可以活活地折磨你,一直把你折磨到死。她脑海里当然冒出过报案的念头,但是最终没敢。倒不完全是因为怕,不完全。因为这关系她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汪永海。 假如说顾小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汪永海在徐娜看来也许更像恶魔的“掌门”。此人是会做出最诚恳、最动人微笑的那种人。在说到这种“人”的时候,“恶魔”二字已经成了褒义词。 徐娜敢说,那两百九十多辆走私车的最大受害者是顾小林兄弟,而最大受益者则是汪永海。汪永海活在这个世界上,连魔鬼都睡不安生。警察头一次让“二顾”跑掉了,那份移交材料从此无影无踪。徐娜尽管不太懂得执法程序,却也明白,那份材料的消失绝对与汪永海有关。时间不短啦,那份材料至今石沉大海。 顾母死了;顾大林死了;朱检察长死了。他汪永海却活着,而且越活越成样子。徐娜觉得自己的潜意识在见到顾小林的那一瞬,便突然间复苏了,感觉告诉她,汪永海……快了! 顾小林冒死越狱,目标就是汪永海! 顾小林的身影幽灵般地消失在雨夜里,徐娜木然地伫立在街边树下,仿佛没了知觉。直至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才死而复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宝瓶谜案2 喊她的是章文彬,一个细高挑的男生。他俩是在日语补习班认识的,一拍即合很说得来。章文彬小徐娜两岁,才满23,所以徐娜总强迫他管自己叫大姐,以免他产生非分之想。 可是非分之想并非想挡就能挡住的,章文彬分明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徐娜长得很美。 “你干吗不理我,我喊你三声了。”章文彬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刚才你好像在和一个男人说话,他是谁?” 徐娜一惊,掩饰说那是个问路的人。章文彬也许没在意那人,并不追问。他问徐娜为什么不去上课。徐娜这一次接不上话了,她只好说:“别问了好不好,总归是有原因的。” 章文彬很孩子气地笑了:“我也不想听课了,我压根对日语就没兴趣。徐娜,你愿意和我去喝一杯吗?” 面对这目的性过于明显的邀请,徐娜竟一时不知所措了:“不不不,今天不行。今天我有事要去办,改天好不好?” “怎么啦,你脸色不对哟,好像受到了惊吓。徐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章文彬死死地盯着她。 徐娜的心一下子慌了,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必须马上走!是的,她要安静,她要认真地想一想:“章文彬,乱打听女士的事情很不礼貌懂不懂。再见,我真的有事要办。” 章文彬“哎哎”地叫了几声,到底被她甩掉了。 她从没有走过那么快,简直像逃命似的。当她终于冲进房间关好门,一头倒在沙发床上的时候,巨大的心理震撼使她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她想:顾小林要拉着我去北京找汪永海,要不要拒绝呢? 随即她反应过来,不是要不要拒绝的问题,是根本不敢拒绝!那么,又一场死亡游戏恐怕要开场了。 ###### 顾小林这种越狱逃犯当然是不能坐飞机的,警察肯定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顾小林火车票搞的不是本市而是清云县的。他们坐汽车赶到清云,从那里上了火车。徐娜确信,越狱后的每一步计划顾小林怕是都考虑仔细了! 坐火车的19个小时里,顾小林有意无意中提到过一个人的名字:田春达。那个刑警队队长徐娜见过,因为在调查“二顾”的过程中她被询问过不止一次。那个警察留给她的印象极深,不是威严——人们总以为威严可怕,其实不是。徐娜觉得那个警察的力量来自于威严以外的东西。是他的智慧?还是双目中射出的谜一样的东西——可能是它们的和。而今过去很久了,田春达的具体形象早就从她的记忆中“淡出”,但是感觉依旧。顾小林刚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徐娜的感觉就又有了。 “这家伙有头脑!我佩服他,死在他手里我没话说。” 一路上基本听顾小林说话,徐娜很少搭腔。无论如何她是被强弄上路,伴随着她的是恐惧。但是顾小林的每一句话她都听进去了。她相信,顾小林之所以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越狱,目的就是一个,弄明白汽车走私案的真相!弄死汪永海! 徐娜差不多明白了什么叫作“宿怨”——顾小林这样的人,事实上已经是一只濒危而绝望的老虎,用最后一个翦扑扼杀仇人,恐怕是一种巨大的、也是最后的快乐。 徐娜的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四个字:死亡使者! 当这四个字清晰地跃上脑际的时候,她的心禁不住为之震颤了。她想:徐娜,在你的潜意识里,顾小林莫非是无辜的? 在路上过了19个小时,他们于第二天的下午到了北京。顾小林让徐娜打电话找汪永海,结果汪永海不在。他们找了一个连身份证都不要的小店住下,用的是夫妻名义。顾小林让徐娜别怕:“放心,我不会碰你,我得省着力气办事。” 随后便是呼呼大睡。到了晚上,他让徐娜再找汪永海。驻京办事处的人竟说王主任回家办事去了——这里所说的回家,显然指的是顾、许两人出发的那座城市。 顾小林迅速在烟盒上写了几个字:要他的手机号。 电话那一端竟痛快地把汪永海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徐娜。顾小林携着徐娜出来,在街头用ic卡拨了那个号码,汪永海果然回去了。 汪永海的声音依然没变:“徐娜是你呀,你到北京去办事吗?你可以住办事处去,房子是现成的,有的是。对了,徐娜,我刚刚听说,顾小林越狱出来了。” 徐娜歪着眼瞟了瞟身边虎彪彪站着的顾小林,浑身难受得要命。她说:“哦,是吗?那你可要小心!” 汪永海的声音高了些:“胡说什么,我和顾小林没有私怨。噢噢,徐娜,我要去英国考察些日子,等我回来咱们见见。数日不见,我还真的挺想你的。” “你要去多久?” “两周左右。” 顾小林凑近徐娜的另一只耳朵:“问问他回哪儿?” “你回哪儿,永江?回北京还是……” “我还是要先回咱们市,逗留几天再飞北京,到那时候我会找你的。”汪永海叮嘱道。 挂了电话,顾小林说:“那咱们就在北京玩玩吧!” ###### 顾小林领着徐娜在北京玩了10天,做得很像个君子。十天同住一室,他真的没碰徐娜一下。他说他做的孽太多了,原本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他想让徐娜“纯洁”些。第11天的下午,两人踏上归途。由于从汪永海口中已经得知了警方在搜捕他,顾小林下车后自然是行踪诡秘。他的生死朋友不少,找个栖身之地是不难的。徐娜什么都没有问。顾小林要了徐娜家的一把钥匙,希望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她那儿歇歇脚。 徐娜当然不想给他钥匙,但是不敢拒绝。 汪永海是在他们返回的第三天从英国归来的。他当晚就打电话给徐娜,说方便的话想见见面,徐娜哪敢说不方便。 两人是在一家开张没多久的饭店要的单间,贵得不可思议的那种。徐娜赶到时汪永海已经到了,有服务小姐在大厅里等着她,说王总就在楼上。徐娜浑身不自在,几乎是僵硬的。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进过这么高级的地方,但更重要的恐怕是源于她对汪永海的天然畏惧。 宝瓶谜案3 小姐领着她穿迷宫似的往里走,最后走进了一条光线柔和得近乎于黑暗的走廊。在一个包间门前,小姐按了按铃。 里边传出声音:“进来。” 徐娜就这样见到了数日未见的汪永海。那一刻,汪永海站在窗前的暗影里,室内只开着脚灯。他高高大大地在窗前一立,看一眼就生出些许威严之感。但她一想起顾小林那从容而阴晦的脸,更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门在背后关上了。汪永海轻声笑着走过来,他很绅士地拿过她的挎包挂在衣架上,然后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她。 “徐娜呀,你越来越漂亮。知道么,我常常想起你,无法克制。”汪永海轻声念叨着,一下下轻吻着她。 徐娜知道,这男人是个绵里藏针的角色,干什么事都是不徐不疾的,包括搞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也是这样。越是这样的男人越让人觉得恐怖。徐娜不敢有任何表示,真正像个玩物似的被汪永海摸遍了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后来汪永海很快活地舒出一口气,像对待儿童似的拍拍她的屁股:“来,吃点东西吧。” 他推开旁边那扇虚掩着的门。朝里边抬了抬手。徐娜刚迈进去眼就花了。那里有一张流动的餐桌,上面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还有一瓶装在镂花酒盘里的路易十三。汪永海扶着徐娜的胳膊请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徐娜看着他很熟练地操作着,像在看表演。最后汪永海用餐巾纸擦了擦瓶口,给徐娜斟了半杯酒。 “来,为咱们都还活着!”汪永海说了一句让人发冷的祝酒词。 徐娜这时差不多明白了,汪永海找她来相聚的目的恐怕不会很简单。要她的身子此刻应该已经要到手了——他不是这个目的。 难道是因为顾小林? 是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汪永海抿过几口酒之后。身子倾了过来,他没看徐娜的脸,目光很舒服地停在徐娜胸前的开口处。 “徐娜,顾小林越狱跑了,我好像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吧?” 徐娜点点头:“嗯,你说过。” “他找过你吗?” “没……没有!” “噢,别紧张,别紧张。”汪永海有模有样地摆摆手指,“顾小林、顾大林都活过来也没有什么!我现在想说的是,徐娜,顾小林如果回到咱们市的话,我估计他会去找你。他很爱你我知道。” 徐娜打了个哆嗦,心尖子都颤了,心想:汪永海恐怕知道一些很深的东西。 “汽车走私案”曝光了以后,“二顾”的母亲就气火攻心地住进了徐娜工作的那所医院,后来就死在医院里。顾氏兄弟当时在逃,刑警支队田队长带人四处搜捕他们。而那时候汪永海已去了澳大利亚了。徐娜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汪永海在赴澳洲的前夜还和她做-爱。当时汪永海发泄完了后说过一句话:“徐娜,顾氏兄弟如果要来找你,你就像平常那样对待他们就行了。” 徐娜当时正准备去卫生间,听了这话站住了,她用毛巾捂着胸口,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个白乎乎的家伙——汪永海玩弄她总喜欢在她的床上,不喜欢去饭店包房。 “他们找我干嘛?” “随便提醒你一句,别怕。我只是有这种预感,因为他们知道我和你有来往,我不能让他们伤着你。”汪永海靠在床头上慢慢地抽烟。他送给她一对很好的青花瓷瓶,装在紫檀木匣子里。他说要走了,留个纪念。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去澳洲就不回来了似的。当时徐娜想不出汪永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有来往是我们的事呐,不关他们兄弟俩的事!” 汪永海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解释说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不一定真那样。汪永海走后,“二顾”据说真的找过她,但当时她不在,没碰上。接下来他们兄弟就被捕了。 再接下来,发生了移交中的大事故—顾氏兄弟逃脱—朱检察长被摔死,材料失踪,顾氏兄弟在被追捕中老大死亡,老二入狱。最可怕的是,后来徐娜才知道,汪永海根本没去澳洲,就在本市的某个地方待着。这使徐娜不由地想到两个字——遥控。 这两个字使汪永海的形象在徐娜的心目中,由一个平常人变成了一个魔鬼。顾家两条人命,朱检察长一条人命,不是魔鬼是什么?所以当汪永海那软绵绵的手指触到她的皮肤上的时候,她不可能不心惊肉跳,不可能。 “顾小林,找我……”徐娜手中的高脚杯险些掉下来。 汪永海凝视着她惊恐的眼睛,表情平静地作欣赏状。随即他伸手替她抹去唇边的酒珠,笑成了佛:“仅仅是一种猜测,提醒你一句罢了。看你紧张的!” 徐娜说不出话,等着他后边的话。汪永海说:“人如果不要命了,什么事都是干得出来的。知道吗徐娜,顾小林能逃出来已经是个奇迹了。这个亡命徒!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老百姓是不是这么说的?对,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完全疯了!亡命徒哇……” “可是王主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与顾小林仅仅是认识,没有其它关系。” 汪永海让她吃菜,再次把酒瓶伸了过来:“仅仅是认识就够了,你们俩认识,咱们俩认识,这足够他联想的了,是吧?” 徐娜在这里抓住了一个感觉,顾小林和汪永海都找自己,却都不明言任何东西,总是话里藏着话。单从言语中,你什么也抓不到,但整体回味,自己似乎是个“连接物”,两个物体之间的连接物——她发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后边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闲话,汪永海送她出来。他说他刚飞了半个地球,时差还没倒过来,不然他会留她快活快活的。 徐娜心想:这个人永远不会想到别人! ##### 刚刚回到家,门被敲响了。 徐娜觉得这个晚上真是折磨人。胆战心惊地顺猫眼往外看,外边站着的是夜校同学章文彬。 宝瓶谜案4 “徐姐,你以为我是坏人呢?”章文彬进门的时候很潇洒地调侃道,“我可是老实人呀。我从楼下过,看见你楼上灯亮着,决定上来看看。徐姐,你真漂亮!” 面对章文彬这样的小伙子,徐娜是松弛的,特别是刚刚离开让人肉紧的汪永海。她现在疲惫极了,只想躺着。 “章文彬,我今天很累,你能不能明天再来,求求你了。”徐娜脱掉罩衫,露出了里边藕荷色的紧身衣。章文彬的眼睛马上就凝固在她胸口上没法动了。徐娜看出了他的情绪,给了他一下:“干嘛,眼睛跟钩子似的。” 不料章文彬一把抓住她的手,飞快地吻了一下,然后很用力地把她拉进了怀里。魂牵梦萦的女人贴在胸口上,使小伙子什么都忘了。 徐娜试图挣扎开,但是面前这个小伙子显然是初涉风情,紧张得有些哆嗦,他双手紧箍着徐娜的身子,嘴唇胡乱吻着他能够吻到的每一个地方,同时在絮絮叨叨地哀求。徐娜不动了。小伙子冲动地把她按翻在沙发上,开始做第一道“工序”。徐娜身子完全软了,感觉乳罩被笨拙地揪了下去,章文彬的脸贴在了自己胸上…… 不料,就在这一刻,一声闷响伴着什么物体的破碎声使徐娜那微阖着的双眼蓦然睁开了。她惊愕得险些昏死过去,眼前竟站着铁塔似的顾小林!尤其恐怖的是,顾小林手里还攥着半截东西,是个青花瓷瓶的颈——正是汪永海送给她的那对古瓶中的一个!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身上的章文彬。他依然趴在她身上,但已经不动了。就仿佛狂风暴雨过后这人突然睡去了,徐娜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说不清自己晕厥了多久,可能有几分钟的样子。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章文彬已经被顾小林掀到地上了,仰着,绝对死了。那两只睁大着的眼睛充满恐惧地看着房顶。顾小林坐在沙发扶手上抽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见她睁开眼,他朝地上的死人努努嘴:“这龟孙是谁,实在不经打!” 徐娜拉上衣服惊恐地缩在沙发的一角,她不敢再看章文彬。 顾小林站起身,拍拍徐娜的脑袋:“你没事吧,老子再晚来一步就让这龟孙得手了。现在咱俩得把这死人弄走” 他看看壁钟,时间已是夜晚近零点。 “你给他弄弄脸,别让人觉察出他是死人,我下楼去喊辆车。” “我……我怕!” “不用怕,我喊黑车,夜里拉嫖客的那种。” 顾小林说完,竖起衣领就出去了。徐娜看着茶几上那半截瓷瓶,下意识地又想到了汪永海。再看台子上,一对瓶子只剩下一个了。顾小林回来的时候,章文彬的尸体已经收拾停当。顾小林让徐娜托了一把,章文彬就扛上了他的肩,悄悄下楼钻进那辆黑车,顾小林说了句“铁路医院”,车子就无声地开走了。 挣黑钱的人,似乎有种特别的默契,绝对不多问。 车子直向北去,开到铁路医院后门,顾小林说行了。司机拿了钱开车远去,徐娜不知顾小林要怎么办。顾小林把徐娜推进院门附近的黑影里,扛上章文彬的尸体就远去了。他当然没有进铁路医院,他去的方向似乎是货场。 约20分钟后,顾小林鬼似的身影出现了。 他告诉徐娜:“老子把他扔进装煤车皮里了。明天的这时候,狗东西恐怕该到200公里以外了。” 徐娜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块肉不在颤抖。 ###### 田春达第一眼看见那个死人,只觉得他像个黑人。不过煤黑色和皮肤的黑色毕竟不同。他让小郝把控制范围往后推一推,觉得线索区域一定要比这宽得多。韩亮那头在张罗着技术人员拍照,就听他大喊着:“这一路都包括,这一路都包括!” 死者很古怪地窝在小树林的边缘,屁股朝外,有一条腿长长地伸出去,姿势非常特别。这是城区的边缘,是铁路系统盖的一片经济适用房。小树林是原来就有的,护城河经过改造砌了石沿,河上架了几座小铁桥便于行走。人黑乎乎地死在这个地方绝对触目惊心,据说发现死人的老太太已经被送铁路医院抢救去了。 无疑这不是第一现场,田春达想都不用想就看明白了。前方不远就是铁路货场,恰恰有几车煤。他朝郝东吩咐了一声:“我去看看,你们仔细搜索附近一带。” 来队里实习的警校学生范小美跟了上来,她问:“队长,好好一个人怎么一丝不挂的?是不是很怪?” 田春达一路驱赶着围观者小声对小范道:“傻丫头,好好一个人是绝不会被弄成这样的,他之所以被扒得裤子都没了,就是因为他当时已经不是好好的了。” “也就是说,他当时已经死了。”小范发现队长走路极快。 这个早晨挺清爽的,太阳这时已经老高了,有一层薄云。间或鸣响的火车汽笛一惊一乍的,铁道上有一些人在零星走动,田春达走出一截又往回返,然后打量四周,再然后跳过了几条弃置生锈的铁轨。 “看见没有,这儿——”他在一片稀稀拉拉的煤屑前蹲了下来,“你看小范,死人在这儿被‘处理’过。你看,煤粉在这里相对集中。” 小范“咔咔”摁着快门,在本子上画图做记号,头次出现场无疑使她很兴奋。 “移尸者可能有两个,看,这是鞋印,还有这儿!” “两个外行。” “对,外行。所以可以初步认定,凶手不是这两个人。”田春达伏下身子,仔细地辨认着,而后伸手要小范给他镊子。 一片瓷渣,带血的! “这是什么,队长?”小范凑上来看。 田春达告诉她,这可能就是凶器:“小范,发现尸体的地方恐怕不是咱们所认为的第二现场,闹不好是第三现场哩。你看这四周,可以用来砸烂人头的东西有的是,但最不该有这个东西,这是一片青花瓷。” 宝瓶谜案5 他们收好物证站起来看,不久便看懂了尸体被拖移的路线:煤车——这里——小树林。两个处理死者的人估计是外来人口,图的是死者身上的东西。田春达摸出手机,找张法医,问她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张法医说:“准确情况还有待进一步尸检,就眼下能确认的形态分析,是死于昨夜无疑。” 田春达对小范说:“昨夜死的,小范。也就是说,从死到拖入小树林,就是10个小时内的事。那么从此刻往回推移,整个过程都是在夜晚完成的,其中包括了这两个偷尸人的‘工作’。由此看来,能在夜间发现情况最终偷尸的,首先不会住得很远。” 小范“呀”了一声:“对,这一带外来人口很多,恐怕是想在铁路货场搞点油水呢?” 田春达第二次打开手机:“小郝,马上抽些人去附近打工人员聚居区,查找昨天夜里的可疑人。” 说完两人便往那煤车去了。 煤车附近几乎不用细看,完完整整一大块痕迹,田春达让小范拍了几张照片,就爬上车皮查找。但是多半由于死人被拖下车很简单,没遗落任何线索。能确认的只是,尸体被人从第一现场转移到这里,然后出现了两个贪小财之人,把尸体拖了下来,他们为了做起来方便,拖着尸体到了方才发现瓷片那里。在那里把尸体翻了个够,而后觉得弃尸在那里容易被铁路员工发现,便拖着尸体扔进了小树林,结果把一个晨练的老太太吓出了心脏病。 返回树林的时候,技术勘查和现场搜索已经差不多了。韩亮得到了一些杂沓的脚印,说是两个人干的。 ###### 那两个人不到中午就被擒住了。他们晾了一屋子衣裳裤子,黑煤水泼了一大片。田春达面对着此等人,觉得智商对于一个人来说的确非常重要。两人陈述的内容几乎和田春达的分析丝毫不差,更多的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们只提供了一点有用的,那就是发现有人爬货箱——此人显然就是那个弃尸人。时间是晚上0点40分左右,两人是打算去货场转转的。但是关于那个人的长相特征,两人一致强调“距离缘故”,说只看见一个黑影跑了。 从这两人所在处查获物品不少,除了钱,居然有一张夜校的“听课证”,这样,章文彬其人便很快查明了。 ###### 这天下午,田春达带着范小美去那个夜校。夜校本是一所中学,夜晚租给夜校使用,所以他们到的时候,中学生还在上课。在教务处旁边的一间房子里,他们见到了夜校的负责人陈鹏。这人田春达认识,两个人曾经在工作中有过交往。 简单寒暄后进入正题,陈鹏一看见那黑乎乎的死人照片就傻了。问他有没有一个叫章文彬的,他拿出花名册,在日语班找到一个。田春达看着报名表上章文彬的照片,知道找对了。 照片上的章文彬眉清目秀的,奶油小生那种。 “谈谈情况,。” 陈鹏尚未从惊悸中回过神来:“谈什么?” “关于这个男孩的基本情况,比如他经常和什么人来往,等等。” 陈鹏于是便叫起来——闹不清他怎么就叫了起来:“我是管教务工作的,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一概不知!” 田春达知道他这是吓的,于是两个人闲聊了一些过去的事,下课铃声突然大作。陈鹏说:“再有一个多小时,夜校生就陆续来了,你可以向日语班的学员了解一下。” 田春达起身告辞,找了家小饭馆吃饭,又让小范把小郝和小韩叫来了。几个人在角落里凑了凑情况,韩亮说又在死者后颅的伤口处找到两片碎瓷,与田春达找到的那片一模一样。田春达说:“我多少懂一点古玩,觉得那瓷片不是当代烧的,搞不好是古代的官窑呢!” 小郝道:“是不是文物走私?” 田春达说不知道。 饭后田春达和范小美重返学校,日语班的人已经开始上课了。等到课间,他们开始找人了解情况。同学们当时还不知道章文彬已经死了,问着问着突然谁喊了一句:“章文彬是不是出事了?嗨,徐娜,章文彬是不是出事了?” 田春达侧脸看那个叫徐娜的女生,发现这姑娘似曾相识,徐娜咕哝了一句就进了教室。再往下问收获不大。 章文彬是个高考落榜生,目前在一家电脑公司打工,干粗活的那种。平时社交不广泛,好色,进夜校学日语据说是因为他有一个舅舅是日本一家公司的中方经理,会日语可以安排当白领,有人说他一直想买车呢!就这些。 至于他经常和什么人来往,大家似乎也说不清,有人说他跟徐娜好,有人说不是,说他是单相思。 学生们去上第二节课,小范跟着田春达往外走。刚走到大操场,田春达“哦”地想起了那个徐娜是谁,她是那所医院的护士,就是顾氏兄弟的母亲死去的那所医院。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在调查汽车走私案的过程中,与汪永海有关的线索牵扯到许多人员,其中就包括这个女护士。有人说她是汪永海的情妇。 田春达心里不知是什么东西过电似的激活了一些感觉,于是他靠在篮球架子上把汽车走私案的情况讲给范小美听。范小美听得眼睛都圆了:“哦,队长,也就是说,这个徐娜和章文彬的死……” 田春达告诉她:“我指的恰恰不是章文彬的死,我只觉得巧。顾小林越狱了,汪永海四平八稳地回到了本市,如今又冒出了个徐娜,怎么这么巧啊!” 小范望着队长,发现他的眼睛眯缝着,有贼亮的火从眼缝闪出来,显然心里挺热闹。她小声问:“队长,你好像对那个汽车走私案有所保留,是真的吗?” 田春达仰脸看着夜空:“是,一直有所保留。包括顾小林没杀头,恐怕也和我的保留意见有关。材料我写了,我希望不要急于杀他——尽管他足够杀十次了。” 宝瓶谜案6 “你觉得问题很大,是吗?” “肯定很大,但是关键不在于大小,在于疑点太多,我总以为顾小林有话没讲。” “要杀头也不讲吗?” “这家伙铁硬,他已经对我们失去了信任,认为我们腐败。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 “所以建议暂留其性命。” “不料想,让他越狱了!真让人生气。” 小范叹了口气,也靠在篮球架上:“队长,你真不容易!还担负着树立政府形象的义务。” 田春达嘿嘿一笑:“你才明白呀。” 范小美问:“那,徐娜是怎么回事,章文彬又是怎么回事?” 田春达让她听下课铃:“等等吧,咱们和徐娜谈谈。” ###### 喊到第二声的时候徐娜才站住,田春达凭经验也凭对方的肢体语言知道,徐娜不但认出了自己,而且在故意躲避自己。而当田春达提出“去你家坐一坐好吗”的时候,徐娜却又表现得过于痛快,过于表演了。 田春达心里琢磨着,脸上却在笑:“主要是我知道你住得不远,对吧?我去过你家。” 徐娜说:“是,为了‘二顾’的那个案子。” 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到了,徐娜把两人让进自己的小屋,很利索地给两人拿来了饮料。田春达让她坐下来说话,说是为了解章文彬的一些情况而来的。 徐娜表情很僵硬,目光不敢直视田队长的眼睛。想想看,连顾小林这样的“大恶人”都服他,可见这人不一般。 “徐娜,听说章文彬一直在追你,有没有这回事?” 徐娜点头承认:“有,他是想和我好,但是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他最近和你接触过吗?” “没有,最近我休假,去北京玩了十天,刚回来。” “昨天晚上你去上课了吗?” “没有,我在家。”徐娜想到了那神秘的饭店深处,还有汪永海,“我昨天不太舒服。” 田春达点点头.观察房间的摆设,而后问:“章文彬死了,你没听说吧!” 徐娜“啊”地一声跳起来,杯子被撞翻了。但是田春达看出她这是在做戏,因为撞翻杯子的那只手是从怀里故意甩出来的。当然,刚进屋他就看到了台子上的一个青花瓷瓶。徐娜去卫生间擦手,田春达迅速地指指沙发角的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让小范注意——那里有两个乌色的圆点,是血迹。 小范显然明白了,脸色骤变。直到徐娜回到客厅连连说对不起,小范的脸色依然没有恢复过来。 “徐娜,汪永海最近和你有联系吗?”田春达突然换了个话题。 徐娜一愣,终于没有稳住,这表情的变化被田春达看了个满眼。 “徐娜,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汪永海?”田春达的眼神称得上洞察一切。 徐娜久久不语,头埋得很低,她的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终于,她谁也不看地点点头:“嗯,我昨天晚上见过他,刚才说的不是实话。” 田春达“啪”地掰开了易拉罐,将徐娜惊得倏然抬头,田春达凝视着她的脸,表情严酷:“徐娜,这个谎完全可以不撒嘛,你为什么不能实说?还是不敢实说?” “我……我怕他。”徐娜的汗珠子眼看就要下来了。 “可我听说你们两个很有感情,难道是谣传?” 徐娜想摇头,又想点头,已经不知所措了,顾小林服这个人,也难怪。她又遮掩:“他怎么爱得上我。” 田春达朝后靠在沙发上:“那好,徐娜,咱们不谈汪永海,说说顾小林怎么样?” 徐娜又吃了一惊。 、 田春达知道自己的策略是对的,不这样就无法攻克这一关。 “顾小林越狱了,很可能已经潜回了本市……”话尚未说完,徐娜“呀”地跳起来,神情突然有些歇斯底里:“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了解章文彬被打死的事吗?怎么又扯出这么多无关的人。走吧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她的脸,脸上的泪,脸上的表情,田春达知道徐娜这一次不是在演戏了,这次是真的。但是她怕的不完全是刚刚提到的汪、顾二人,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田春达。 田春达站起身,瞟了一眼惊呆了的范小美,又瞟了一眼怒视着他的徐娜,然后,他开始在屋里走动。他什么都不说,就那么走着,让人感觉是在深思什么问题。就这么走了几个来回,眼看着徐娜的表情由怒变成了疑,变成了不安,于是他开口了,声音并不是很高:“徐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以为章文彬是被打死的呢?嗯?他为什么不能是被杀死的、勒死的,或者摁在水里闷死的呢?嗯?” 房间里死寂得快变成固体了。 田春达开始走动,念念叨叨说着:“我觉得怪,恐怕我们小范也觉得怪,是不是,小范?事实上,徐娜我找你的确不完全是因为章文彬的事,一般的杀人案是很容易查清的。我更主要的是想谈谈顾小林和汪永海的恩怨,我觉得找你没找错。” “为什么?”徐娜下意识地开口道。 “为什么?”田春达靠在衣柜上,说,“说到为什么,我不得不提到死去的顾氏兄弟的母亲。我不妨告诉你,老太太临死前夸了你一句,说你这人好,对她好。因此我相信,你原本是个很不错、很善良的人,和你谈一些过去的事,估计你能够平静而清醒地和我交换一些看法。徐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徐娜的脸再次转开了些,不敢与田春达对视,但情绪似乎不那么激烈了:“你是指汽车走私案?” “汽车走私案还有移交材料丢失那件事。”田春达语速很快,“相信你还记得被顾氏兄弟从楼上扔下来摔死的朱检察长!” 小范眼睁睁地看着徐娜扶着沙发背的那只手在发抖,随即整个人慢慢地滑进沙发里:“田队长,你到底想说什么?”田春达没有马上说话,故意把谈话的空气再一次搞得很紧迫,最后他小声道:“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仅仅在和你共同回忆一些问题。我相信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浑浊的水也该沉淀了吧?徐娜,你直觉上肯定思考过这个问题——顾氏兄弟为什么要杀掉朱检察长!” 宝瓶谜案7 徐娜哆嗦了一下,脑子真的被田春达聚焦在这个“点”上,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们恨他,对不对?” “对!”田春达用指关节敲敲柜门,发出咚咚的声响,“完全对。他们兄弟恨朱检察长,因为朱检察长很快就可以拿到那份走私汽车的犯罪材料向法院起诉,这两兄弟就完了!” “是不是所谓的杀人灭口?”徐娜仰起脸来。 “一般逻辑是这样,但是落实在顾氏兄弟这件事上,恰恰不是灭口,因为检察长死了不等于材料也死了。材料不可能死,材料照样可以把他们送上断头台。他们杀朱检察长实际上是处于一种绝望心态!” “绝望心态?”这次发问的是范小美。 田春达有力地甩动了一下手指:“对,绝望心态,他们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自己兄弟俩落进朱检察长的手里会死得更快,绝望就指这个!” “是不是说……”徐娜声音颤抖着问,“朱检察长他是……是……” “是某人一伙的!”田春达眯着眼睛凑上来一些,“当然,这是我一直怀疑此案复杂的基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谁。不不,别摇头,我并不是说你瞒而不报,你不可能知道。全部疑点实际上握在朱检察长手里,结果,他死了,材料不见了。” 说到这里,田春达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弯下了腰,抠了抠沙发角墙上那两滴血点。徐娜怔住了,“嗷”地怪叫了一声。 ###### 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范小美始终无法忘却徐娜那声古怪的叫。它带给人的冲击是多方面的,惊愕、绝望、无措……甚至还隐隐透出些钦佩,对田春达语言技巧的彻底折服。 的确如此,田春达这峰回路转式的谈话技巧是教科书中绝对没有的,他的个性决定了只有此人才能用这一手。时疾时缓、闪躲腾挪、声东击西、出其不意,一步步把人的精神凝结起来,让你自觉不自觉地进入他布下的“雷区”,当一声断喝响起时,当事人已经毫无遁处了。 徐娜那声怪叫即出于此! “许小姐,你是怎么把章文彬打死的?”田春达将抠下来的血痂举在指尖上,“我相信这是a型血。”徐娜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里,呢喃道:“那是我流的鼻血,田队长,我也是a型。” “那这个呢?请抬头看一下,噢,这是一块瓷片。” “那是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徐娜声音居然平静得可怕。 田春达让小范收起两样证物,指示血样一定要搞dna鉴定,然后笑着问:“许小姐,真有那样的碗,你可太了不得啦,我相信那个碗最晚也晚不过明朝正德年间,那时的皇帝是明武宗。噢……”他伸手拿过了台子上的那个青花瓷瓶:“和这个青花瓷瓶同属一个年代!” 徐娜再也说不出话了。 徐娜最终没有供出顾小林,她说章文彬是她打死的,原因很简单,章文彬想强奸她,除了顾小林,她该说的全说了,一口咬死,说到铁路医院卡住了。田、范两人四只眼睛盯住她,徐娜叫了起来:“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吗,抓我好啦!抓呀!” 田春达说:“我想知道,出租车把你和死去的章文彬拉到铁路医院的后门,接下来呢?” 大惊之后似乎心跳不那么厉害了,徐娜机巧地给自己找了个最合适撒谎的说法,她说:“我花钱雇了个人,让那人把章文彬的尸体处理掉,怎么处理都可以。” “ok,谈话到此结束,谢谢合作。”田春达把青花瓷瓶用外衣包起来,“可以吗?我们会完璧归赵的。” 徐娜说:“可以!” 田春达两人就这么平平和和地走了,仿佛刚才的疾风暴雨皆未发生过一样。徐娜奔上阳台看着两条身影在街灯的光影中远去,突然扶住墙险些栽倒。 她恨这个姓田的,恨他的老辣与智慧,恨他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尤其恨他出门时那讳莫如深的一瞥,那一瞥分明含着四个字——你在撒谎。 徐娜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甚至涌出几分悲壮感——她决心要保顾小林,真的,和汪永海比起来,顾小林几乎是个好人。不错,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在她脑子里闪过了。徐娜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做出了一件挺了不起的事,干吗要这样做呢?她凝视着寂静的街道,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顾小林本人,她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只有顾小林才能摆平汪永海。 啊,顾小林,你可千万不要来呀!徐娜知道,田春达一定会派便衣监视自己的。 ###### 监视是绝对不可以没有的,但那一刻田春达考虑的还不是监视的事,而是另一个问题。离开徐娜家田春达就给范小美出了个题,问她章文彬是不是徐娜打死的。小范马上说不是。问她为什么不是。小范说如果是她打死的她决不会承认得那么痛快。田春达说这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你没说出来。 小范想了半天最后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田春达说:“一个女孩子在被强奸的状态下,无论如何不可能抓起青花瓷瓶击中那个人的后脑壳。这和姿势有关。” 由此,两个人确信徐娜绝不是凶手,她是在掩护什么人。他们同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顾小林。田春达猛抽着烟,夜色涂在他那消瘦的脸上,感觉上竟有几分严酷。他在想什么事呢?范小美想问,却最终没敢问。 ###### 监视行动由郝东安排,田春达第二天就抱着那个青花瓷瓶去见文物所的麻子师傅。这是个研究员,是圈内名气很大的一个古玩鉴定专家。田春达对古玩那点知识也就是半瓶醋的水平,而今面对要紧的事情,他不敢马虎。 麻子一见那青花瓷瓶,大嘴立刻就张开闭不上了,他居然伸手揪住了田春达的衣领:“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为什么只有一个?原本是两个一对,装在紫檀木匣子里的!” 宝瓶谜案8 田春达指指麻子的手,麻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放开手告诉田春达:“春达,这可是一对好东西!你可能不知道,想当年我在‘单响老六’家见过。” “单响老六”是“文化-大革命”中一个打、砸、抢分子,“文化-大革命”后被关了几年,疯了。 麻子说他当年曾被“单响老六”弄去看这对玩意儿,对方没告诉他来源,但麻子隐约知道一些这对青花瓷瓶的渊源,有关文字中有记载。 记载说,明武宗时大兴官窑,为宫里烧瓷。随即奢靡风行,各地小民窑也偷着弄些仿官窑的赝品,其中就有人仿制了这对瓶子。不料这对瓶子是皇上的藏品,岂可做伪,于是一声令下各地下手,杀了不少搞假冒伪劣的,从此无人再敢以身试法。所以说,这对瓶子的背后有不少人人头落地呢! “真品,绝对是!”麻子说完又追问田春达为什么只有一个,田春达不敢说那个已经被人当凶器给毁了,只得编了套瞎话瞒了过去。 麻子又提出能不能放在他那儿让他玩几天。 田春达说:“这绝对不行,这里头牵扯到案子。再问一句,你说它是装在紫檀木匣子里的,是不是刚才说过?” “是,想当年‘单响老六’拿给我看的时候,我第一眼是被那匣子镇住了——油黑油黑的紫檀呀,绝品!” 田春达谢过麻子,就迅速回刑侦支队了。 大伙对这个情况十分重视,焦点自然是这个东西的来源。小郝等人像讲故事似的挖掘出好多“文化-大革命”时流传在民间的段子,其中就有打、砸、抢“单响老六”的好几段。遗憾的是民间的说法不能当证据用。 此外,眼前的中心并不是寻找这对青花瓷瓶的原主人,原主人无疑是武宗皇帝,而今要找的是现主人,总归不是徐娜吧! 徐娜一个平常女子,没什么家庭背景,又沾不上“单响老六”,东西不应该是她的。小郝认为有可能是汪永海的。 田春达倏地盯住他的脸:“此话怎讲?” “她不是汪永海的情妇吗?总不会白和姓王的睡觉吧?” 田春达不认为是这样:“情妇可以给任何东西,衣服、首饰、钱,都可以,给这么贵重的古玩是怎么回事呀!再说徐娜明摆着不知道其价值,当一般物件摆在台子上看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拨通了医院的电话,不久徐娜的声音传了过来。田春达开门见山问她那对瓶子的来源。徐娜说那是汪永海送她的,毫无隐瞒之意。田春达问她匣子在不在,徐娜说:“那破匣子跟骨灰盒似的,我塞在阳台上的什么地方了。” 田春达让徐娜把汪永海的电话号码给自己,徐娜说:“不用了,汪永海一早就来电话了,听说你拿走了那瓶子,要找你算账呢!喂,那瓶子是不是很值钱?” 田春达说:“一个能换一座小别墅。” 这话一说完,他就听见徐娜那边嗷了一声。 ###### 汪永海是开着他的“凌志-430”来公安局的,十分不可一世。 他在公安局大门外一直按喇叭,按得警卫恨不得给他一枪。刘副局长亲自下楼请他,请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跟着刘副局长上楼,气得要死的样子:“我还有什么形象,你说我还有什么形象,姓田的明摆着欺负人嘛,我送我女朋友的东西他抱起来就走了,打狗还要看看主人是谁嘛!” 刘副局长说:“汪永海,你这话说得已经很低级了,旧社会的用语。我原以为你是个斯文的人呢!” 汪永海听出了对方的话软中带硬,明白不能继续撒野了。 进到小会议室。田春达很快就来了。刘副局长想帮他一下,田春达说:“你开你的会去吧,我陪汪先生聊聊。听说他最近给咱们市拉来一个亿的外资。” 汪永海靠在沙发里:“明白这个就行。” 刘副局长嘿嘿一笑,走了。田春达和汪永海四目相对。黑道上管这叫“照眼儿”,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照”着,看谁耐得住谁。最后汪永海不行了,抬脚放在茶几上:“姓田的,你说怎么办吧?我感到受到了侮辱!” “抽不抽?”田春达朝他举了举烟盒,自己叼出一支烟点上,“你说的是那瓶子吗?” “废话!” 田春达叹了口气:“太粗野了,和家庭出身不符,你爸爸让你这么和警察叔叔说话吗?” 汪永海“噌”地站了起来,田春达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结果他又坐下了:“娃田的,你跟我较劲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汽车走私案以后你就开始不对了,和我有仇似的。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你有这种感觉吗?恐怕是错觉吧?我和你有什么仇?你是你,我是我。何仇之有?”田春达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告诉你汪永海,我田春达的对头太多了,被我送进地狱的就不下一个班。但是我告诉你,田春达没有一个私敌——请你记住这一点!” 汪永海的气焰眼看着降下去一截,也摸出烟猛抽:“田春达,你是条汉子,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你也应该给我留点面子。我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吧?” 田春达探过身子:“请问,我怎么你了?” “姓田的,你觉得这么兜圈子有意思吗?” “哎,太粗野了!”田春达掐灭烟蒂,“跟你说话连我都会越学越坏。我说汪永海,你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这样的话竟使汪永海和田春达同时笑了起来。 汪永海叹了口气道:“田队长,咱们还是说事情好不好,学粗的谁不会呀,是吧?田队长,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青花瓷瓶,那可是一对好东西!” “不仅仅是好东西,那几乎是无价的好东西。汪永海,我想知道它是哪儿来的?” “你在审我是不是?” “不是审,是随便问问。” “那好,我告诉你,那是早年间我的一个忘年老友从古玩市场上花2000块钱买下来的。后来我帮他女儿去英国读书,他感谢我,把那对瓶子送给了我。我没太在意,随便放在壁橱里好几年,后来那老友出车祸死了,我就差不多把瓶子忘了。就是这么回事。” 宝瓶谜案9 “死无对证。”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干吗把它送给徐娜呢?徐娜又不是收藏家?” “我也不是收藏家呀,如果是的话我才不会送给她呢。至于说为什么,咱们就不说了吧。” “说说好。” 汪永海被田春达这不愠不火的口气再次激火了:“妈的,我去嫖个娘儿们也还得给几个钱吧!” 田春达道:“你他妈简直像条公狗,怎么可以如此不尊重妇女!你以为你是谁呀!别动,把烟缸搁回原处!公安局不是撒野之处。跟我撒野你恐怕不行。别忘了,顾小林是我生擒的!” 汪永海这回老实了,“顾小林”三个字十分管用。 田春达凝视着他,目光很厉害:“我希望你解释一个我不懂的问题,送东西给一个女人没什么奇怪的,给她衣服、首饰、钱,都可以。而你给的东西也太贵重了,这让我无法想得通。” 汪永海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往楼下看,田春达死盯住他的脸,他知道这句话问到了要命之处。自己也问过自己的部下,为什么?汪永海双手抱在胸前,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眼光慢慢地收了回来:“我再重复一遍,我不知道那对瓶子的价值。真的!” 田春达默默地望着他,没有再问下去。汪永海问可不可以把瓶子还给他,田春达说不行,但可以看看。于是汪永海就跟着他出了会议室。不料汪永海看见只有一个瓶子,马上又火了。田春达这才告诉他:“徐娜牵进命案里了,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绝对没有!”汪永海这次真的害怕了,嚣张气焰迅速收敛,“她杀人了?” 田春达耸耸肩:“对不起,这方面的问题没有必要告诉你!” 送汪永海出来的时候,他的神色依然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直到上车时,他终于没能忍住,问道:“田队长,是不是顾小林……” 田春达心想:这家伙很敏感,恰恰是这敏感,暴露了他内心的脆弱。 “估计他回来了!”田春达故意不动声色地说。 ###### 大家闹着说要把汪永海拘了,说这混蛋也太嚣张了,他家老头子据说已经式微,再玩太子党那套没门儿。 田春达说:“你们真是混,没看出来吗?这事情绝不仅仅是瓶子的事,恐怕关系重大。现在把他拘了,眼皮一眨就得放人。” “队长,你的意思能不能说明白点?”韩亮提出疑问,“是不是你想到了汽车走私案?” “对,那个案子毕竟悬而未决。关键人死了,关键材料不见了。那里头的内容我好像告诉过你们,牵扯到一些现在还在台上的人。汪永海他爸式微了,这些人可没式微!” 韩亮似乎明白了一些:“你想把线放长些,是吗?” “对。”田春达若有所思,“等等看,我估计汪永海不会马上回北京,会有戏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情况和田春达想象的一样,汪永海真的没有回北京。他动作不大,正式的场合只露了一次面。因为那是市政府搞的一次涉外活动,有便衣,所以事后有情况反映给田春达,说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出现过,但没等大家真正注意到,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田春达等人分析后一致认为,那人很有可能是顾小林。 看起来,顾小林越狱的主要目的就是找汪永海。两个港仔死了,朱检察长死了,顾家搭进两条人命——这都是汽车走私案的后果。顾小林若无冤情,绝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越狱。 田春达把情况汇报给了局里,局里立刻传达给各派出所、联防队,开始寻找顾小林。那几天的确是让人上火的几天,上火就上火在汪永海没有动作。 田春达面对汪永海时颇具风范,独处时却是很着急的。这天晚上得报,是小郝。 “队长,徐娜有行动!” 徐娜确实有行动,晚饭后出现的。当田春达带人马进入指定地点时,徐娜已上了郊区长途车。又是潮乎乎的晚上,下着那似有似无的雨。郊区车每一站都很长,直到第六站才见徐娜下了车。随后小郝也跟下车去。 田春达的警车在视野之外,小郝低声报告:“徐娜往铸造厂方向去了。” 这里离城市大约有十来公里。铸造厂是一家早已垮掉的厂子,跟聊斋里的荒冢差不多。田春达相信徐娜是来见顾小林的,没有理由是其他人。敢替对方顶杀头之罪的女子,不可能让顾小林“折”掉。看得出,徐娜有徐娜的打算。 “小郝,一定要保证不死人,听见没有!”田春达下了死命令。 小郝说:“明白!” 天过于昏暗,徐娜走得不是很快,小郝自然也快不起来。不久,小范就追上了他,小郝让小范注意别让枪走火。 前头有一盏昏黄的灯,两人见徐娜在灯下展开了一张小纸条寻找位置,随后朝左手边走了下去。不久,一排破旧的厂房出现了。徐娜加快了步子,最后几乎跑了起来,刚刚登上破厂房的半截廊子,黑影里呼地跳出个人来。 “是我,别怕!”顾小林的声音响在背后。 “你……就住这儿?”徐娜颤声道。 “别管我住哪儿,快说你找我干吗?” 徐娜下意识地环视着左右,其实什么也看不见:我……我吓死了,天天做噩梦。你……打死了章文彬,可那个章文彬天天梦里来折磨我……” 顾小林咬牙道:“别跟我说这些,人是我杀的,挨枪子的迟早是我,快说你找我干吗?” 徐娜双手抱肩,很寒冷的样子:“顾小林,我要你告诉我真相,汽车走私那案子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是不是啊?” 顾小林脸上的肌肉无法克制地痉挛了一下,目露凶光:“他妈的,你问这个干吗?我……我冤死了我!抓捕现场死了两个人,全都算在了我和我哥的账上。事实上我们俩连毫毛都没碰一下那两个香港人。人是汪永海的人杀的,但是有口难辩,他们好像约好了似的咬定是我们,其中最可恨的就是那个朱检察长!一怒之下杀了他,那之后我们兄弟俩就再没生路了!太黑了,这些畜生!仗着他们手里的权!徐娜,这些事与你没关系,你用不着替我担罪!” 宝瓶谜案10 徐娜说:“我当然不会替你担罪,可是我也不能让你再冤下去,你总是这样不行呀!你干不过汪永海他们的,干不过!” “干不过也得干,指望着那些狗娘养的良心发现,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徐娜,你走吧,赶快走吧!我顾小林将来地下有灵,我会替你烧高香的。”顾小林推了她一把。 “叭——”刺耳的一声枪响划破了沉甸甸的夜晚.令人毛骨悚然。顾小林就地一滚,骂了一句“徐娜,原来你不是人!”眨眼间不见了,说话间数条身影在夜色中跳跃着远去。田春达从暗影中走了上来,背后跟着范小美。 范小美的枪已经被田春达下了,那一枪就是她放的。 这个丫头吓慌了,顾小林推开徐娜那动作被她误解了,举枪就打。所幸的是田春达手疾眼快。 这时,面对瑟瑟发抖的徐娜,他什么都不想问,他只是想,这女子好可怜,无端地扯进一桩旧案里,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小韩、小郝空手而归,徐娜“哇”的一声嘶叫起来:“你们这些警察真害人呀,顾小林会杀了我的!” 田春达指着徐娜说:“徐娜,我要让你知道,警察是你的保护神!走吧。” ###### 对徐娜的保护性监视变成了全天候的,这虽然瞒不了经验丰富的罪犯,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徐娜暂时安然无恙。她承认了章文彬之死的真相,却没细说自己的心态,也就是为什么要保顾小林。 然而,田春达懂,他敢说,在这个世界上,恨汪永海的人要远远多于恨顾小林的人。田春达警告小韩和小郝,徐娜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碗饭就别吃了。 小郝问:“顾小林有个三长两短呢?比如拒捕被我击毙?” “那你就卷铺盖滚出公安局!” “难呐!”小郝说,“顾小林现在恨不得要吃了徐娜呢!” 顾小林始终没有动静,发往各地的通缉令也陆续有了反馈:无此人踪迹。估计顾小林还在本市。 大概是第九天的夜晚,有动静了。 应该说是小郝的疏忽。他安排人盯住了徐娜家附近的三个位置,而恰恰他那个位置,因为上了一次厕所出现了几分钟的空当。 徐娜从夜校归来后楼上就亮了灯,后来窗帘拉开过一次又拉上了,徐娜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而小郝去厕所那几分钟,有人上楼了。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楼上已经不再是徐娜一个人,分明有两个人影。 小郝马上就紧张了,他悄声询问外勤,是什么人上去了。同时报告了田春达。 田春达的声音传过来:“别急小郝,我马上就过来,千万不许打草惊蛇!” “我怕是顾小林来报复徐娜。” 田春达说:“不不,我估计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等我来!” “可是队长,发生意外我应该怎么办?” 田春达吼道:“我马上就来了,你只需要把人员集中一下,只要楼上的人走出来,马上生擒。” “徐娜……”刚吐出这两个字,田春达那边就没声音了。 小郝不敢耽搁,马上集中人员堵住了楼道口。大约在田春达赶到的同一时刻,楼上的人出来了。众警察齐扑而上,把那人摁翻在地。 吭哧吭哧一阵扑打,揪起来一看,竟是汪永海! 田春达没理他,过去捧起了地上那个黑亮黑亮的紫檀木匣。四目相对,彻底心照不宣了。汪永海使劲挣扎了一下没用,想说什么,可是狞笑刚刚浮起来就僵住了,双目很少见地露出了惊恐。 田春达猛然转身,却已经晚了。 就见墙根的暗地里走出了顾小林,他迎着汪永海走上来,嘴里咕哝着朝汪永海肚皮放了一枪。轰响震得人什么都听不见了——是那种自制的火药枪。 完了,田春达想,他知道汪永海的肠子恐怕全烂了! 血糊糊的汪永海被迅速拖走抢救。顾小林把土枪扔在了田春达面前。田春达飞起一脚把土枪踢飞了,上来又给了顾小林一脚。 “混蛋,我们要公审他!” 顾小林凝视着田春达的瘦脸:“是吗,你什么东西都没拿住,怎么公审他?” 田春达没理他,“啪”地打开了那个紫檀木匣。而后他让范小美捧住了匣子,自己左右卡住匣盖的枢轴,按住两侧的两个凸起,匣底弹了起来。田春达“哦”了一声,捏住匣底跳起来的隔板,慢慢掀开,就见夹层中整齐地摆放着那一叠丢失了的案卷材料。 “看见了吗?混蛋!我一直在找的罪证!”田春达怒视着顾小林,“汪永海害你,可他同时也在防着所有涉案的人!” “噢,不然他早就把这东西烧了!”顾小林言罢,“咚”地跪下,“田队长,我给你磕头啦。这东西落在你手里,我们顾家人死也闭眼了!” 田春达不说话,沉默着望向夜空。 夜雨,又开始无声地下了…… 爱情的代价1 1 7月6日夜里,一栋漂亮的别墅发生大火。别墅的男女主人被烧死在卧室里。 南山市刑警支队队长带领部下来到案发现场。经过检查,认定这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 纵火者在深夜偷偷拎着汽油来到别墅,从窗户将汽油倒在客厅的地板上,然后点燃。火势很快蔓延,睡在二楼卧室里的主人夫妇就在睡梦中死亡了,被烧成了焦炭。 经过调查,很快发现了疑点。家里的小保姆彭云没有睡在主人家,而是去了老乡那里。这位老乡也是小保姆,名叫袁红,与彭云在乡下时就是闺蜜。可彭云平日里从来没有外出住宿。偏偏在这一夜宿在了外边,而这一夜主人家又偏偏着了火。彭云躲过了这一劫,却躲不过刑警的猜疑。 田春达询问了彭云。当她来到刑侦支队问讯室时,田春达看到她二十三四的年龄,长得很漂亮。虽然生长在山村,但在城里读了中专,又当了两年保姆。穿着打扮完全是城里人的模样了。皮肤也养得光滑滋润。 “彭云,你平常也出去到外边住宿过么?”田春达看着彭云问。 “我,很少……”彭云有些迟疑地回答。 “那失火那天晚上,你怎么到外边住宿了?” “那天吃完晚饭,我去闺蜜那看望。两人聊天,越聊越起劲,不知不觉就聊到很晚了。闺蜜就说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睡在我这里吧。我就听了她的话。” “你是怎么到刘强家当保姆的?”田春达又问。 “我中专毕业后,一时找不到工作,在网上招工信息里,看到刘强家招保姆的信息,他家要招年轻有文化的保姆,工资比较高,我就去应聘了,结果聘上了。” “你跟主人夫妇俩关系处得如何?有什么矛盾么?” “我跟主人处得还不错,他们对我挺满意的,我们没什么矛盾。” 询问结束后,田春达拿起记录纸让彭云看了后签字。 彭云接过纸看了一下后,签了字,然后说:“我可以走了么?” 田春达说:“你先等一下,我们还有位警官有事要问问你。”然后田春达把纪录纸递给一旁的刑警郝东。郝东拿着纸出去了。 过一会儿郝东走了回来,附在田春达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春达盯着彭云又说话了:“彭云,你在你家汽车油箱里抽汽油了吧?” “汽油?没,没有呀?”彭云吞吞吐吐。 田春达声音严厉起来:“你撒谎!你家汽车的油箱上留下了你的新鲜指纹。虽然你戴了手套,但由于你是晚上偷偷去抽汽油的,灯光暗,你又惊慌,所以把手套刮破了个小洞,留下了指纹。刚才经过与记录纸上你的指纹比对,对上号了。” “我,我想起来了,我是去抽汽油了,只抽了一点儿,要擦洗衣服上的油污。” “你又撒谎!”田春达喝道:“我们查了加油站的记录,刘强的汽车是新加的汽油,而且加满了一箱。但我们检查时,油箱里的汽油只剩半箱了。你抽了半箱汽油,是拿去纵火了吧?”田春达如利剑般锐利的目光盯紧彭云。 彭云不敢看田春达的目光,她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没有……” 田春达厉声说:“你就不要隐瞒了,瞒也瞒不住!我们从袁红那,从你和刘强夫妇的关系上,都可以打开突破口。你再隐瞒,只能罪加一等!你就说实话吧。” 彭云沉默,片刻后她眼睛流出了泪水…… 田春达语气缓和了些:“你说实情吧,坦白比不坦白要好。” 彭云哆哆嗦嗦开口了:“是,是我干的……” “你详细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干?” “我,我就从头说起吧……” 田春达和郝东都拿起笔开始记录。 我到刘强家后,看到刘强夫人吕苗什么也不干,却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储衣间的面积少说有三十平方米,里面像商场的服装区一样挂满了质地优良、款式各异的四季服装,服装大多是意大利、法国和香港的牌子。靠窗的一排衣架上全是皮草,长短款式和各种颜色的皮衣有二十几件。就这样,吕苗还不满足,总说活得不起劲。 而我舅舅的儿子结婚,我母亲却没有像样的衣服去参加婚礼,无奈之下一咬牙去了镇上的早市,看中了一件棕色上衣,摊主要价二十五元,母亲和摊主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花十八元买下了。从婚礼上回来后母亲马上把衣服脱了叠起来放在柜子里,没有什么大的应酬和场面,母亲连看都舍不得看上一眼。 而我的父亲打工中受伤失了一条腿,却装不起假肢。家里只能勉强糊口。对比之下我的心里就强烈的不平衡。我到闺蜜袁红那吐苦水。她就给我出了主意。” “袁红出了什么主意?”郝东问。 “袁红对我说,你要想法子改变命运呀?我说,怎么改变呀?她就跟我商量出一套办法。先是笼络住刘强。 刘强上班很上心。公司是自己的,从来没有休息日,所以,星期天他也一大早赶去公司。我就选择星期天,导一出好戏。 我乘刘强去卫生间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他的手机。刘强包里有三部手机,我不知道这部手机是什么号,于是用这部手机往自己的手机上打,然后把号码给袁红传过去。 这时候在外面打麻将鏖战了一宿的吕苗正在酣睡,我把刘强的手机放在床头她根本不知道。到了十点半,刘强的手机在卧室里响起来,我走到卧室门前听动静,手机铃声很特别,一个童声在不停地说:“我的小宝贝儿啊,咱俩是一对儿啊……” 但是吕苗睡得很死,根本听不到手机在响,我急得想冲进卧室把吕苗揪起来接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吕苗终于醒了,她看清手机不是自己的,恨恨地骂道:“混蛋,怎么又把手机忘在家里,存心不让人睡呀。”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也就十几秒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眼睛一下子直了。 爱情的代价2 袁红在电话里说:“刘强,我在床上等你呢,你是不是被吕苗的大腿压住了?你把她搬开不就行了吗,你快点好不好,别找错地方,凤凰大厦 1086,老地方哦。” 吕苗一下子炸了窝,她跳下床,胡乱套上一件衣服就往门外冲。冲到门口想起没拿车钥匙,她喊我拿车钥匙。我把车钥匙拿给她,说:“什么事这么急,吃点东西再出门啊。” 吕苗理都没理我,打开门旋风般冲了出去。 时间不是很长,也就一个多小时,吕苗就把刘强押了回来。 我给他们开的门,刚一进门,刘强还没来得及换鞋,吕苗就冲过来重重打了他一耳光。一声脆响过后,吕苗怒指着刘强说:“我知道你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 刘强被打愣了,他瞪着吕苗,好一会才 说:“你敢打我?” 吕苗冷笑一声:“我早就想打你了!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打你这个满世界乱搞的臭男人!你刘强是什么东西,你能有今天都是我吕苗给你的, 我不仅是你的老婆,还是你的主人,我打你就像打一条狗!” 刘强极力忍耐,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他咆哮起来:“吕苗,你给我听着,你什么都没给我, 你给我的只是一副枷锁。没错,这个破公司是你们家的,可是如果没有我,这个公司早就黄了个屁的。是我刘强让这个公司起死回生,是我刘强一砖一瓦让这个公司重新站起来!这个公司耗尽了我刘强的全部心血,如果你的脑子没让驴踢电梯挤,你就应该明白我刘强是你们家的功臣!” 吕苗哈哈大笑,指着刘强的鼻子喊道:“你 放的就不是人屁!要是没有我爸爸打下的江山,你拿什么起死回生?就凭你,一个跟在我爸爸屁股后面拎包的小马仔,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能像今天这样在人前显贵,你做梦去吧!刘强,我不跟你多废话,你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你和那个臭婊-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了什么程度,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然后娶了这个婊-子?” 刘强铁青着脸吼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今天之前我就没见过她!” 吕苗道:“刘强你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 鬼呀!你当我是傻子白痴啊?你不认识她她敢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你不认识她她敢那么嚣张?你不认识她她敢把你叫到宾馆去对质?刘强,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说实话,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刘强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不能饶了她!” 吕苗一把抓住想往外走的刘强:“金蝉脱 壳?三十六计走为上?刘强,事情不说清楚,你休想离开这个家门半步!” 刘强哪里能说得清楚呢?他对吕苗说:“公 司有重要客户,我不能不见,你让我先去一下公司,见完客户我马上回来行不行?” 吕苗一脸决然:“不行。你都要毁妻灭子了, 我还管什么客户不客户。” 刘强气得不行:“你这是扯到哪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就算我求求你行不?” 吕苗说:“行啊,你要是敢从这扇门出去,我就敢从窗户出去,我这就去写遗书!” 刘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一次吕苗是动了真格的,她像大多数和 丈夫闹翻的女人那样把刘强的被子从卧室里扔出来。 到了晚上,刘强独自睡在客房里,吕苗就把音响打开,一会唱一会笑,疯了一样。 仅仅一个晚上,刘强就急得牙龈出血, 眼睛肿了。毕竟是个男人,刘强的血性上来了,他对同样一夜未眠的吕苗说:“你不就是想给我爸爸打电话吗?你打吧,如果我爸爸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告你谋杀。 ”说罢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苗马上抓起电话,手指飞快地摁键,我把电话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这一刻的我,既希望吕苗把电话打过去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又怕事情闹大她无法承受这么沉重的良心责问。我迅速作出决定,应该阻止,否则事情会变得十分残酷。我不要残酷,我 只想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我对吕苗说:“你还是想想后果吧,不能这么冲动。” 吕苗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空茫一片, 这之后她无声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复刘强。” 到了晚上,刘强早早回家,把我叫 一边问:“她有没有给我父亲打电话?” 我沉吟片刻说:“她想打,被我拦住了。” 刘强眼里马上有了感激的目光,说“谢谢你。” 我说:“你是男人,去和太太讲和吧,事情闹僵了就不好了。” 刘强说:“已经闹僵了,我索性豁出去。再说,我现在是裤裆上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说不清啊。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婊-子,那确实是个烂婊-子,她把我害惨了。” 我心里倏地紧张了一下,但我很快对刘强说:“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是不是有人用这种方法报复你?” 刘强想了想说:“人在江湖,遇到的不可能全是朋友,就算是朋友,有的时候也会背后出手。不过,我确实有对手,如果他用这种办法整我,可就太卑鄙了。” 我说:“宁可得罪君子一千,不可得罪小人一个。就算你找到那个女孩,她反过来再糊你一身黄泥,事情只能越来越麻烦。” 刘强咬牙切齿地说:“我咽不下这口气。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还没吃饭呢。” 我马上去厨房弄了两样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金麦郎,然后煮了一碗面,面里放了虾仁和鲍鱼丝,热气腾腾地端到桌上。 这个时候,吕苗正在书房里上网,她故意大声说:“这电视剧里的男人真帅,想不爱都不行。” 刘强仿佛没听见,端起杯子喝金麦郎,三下两下把面吃了,也不洗澡,早早地躺在了客房的床上。 我给他拿了消炎药和一丸牛黄解毒丸, 说:“吃了药再睡吧。” 刘强突然抓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射过来。 我轻轻拂开刘强的手说:“你的胆子可真大。” 爱情的代价3 刘强说:“和你比,吕苗就不是个女人。” “就这样,我把刘强降伏了。” 郝东听得挺有意思,他给彭云的杯子续了开水,又问:“后来呢?” 彭云说:“后来,我和刘强有了进一步发展。 2 喝了两口水,彭云又继续说道:“我又劝吕苗跳跳健美操,一是锻炼身体,二是保持身材,三是排解烦恼,四是调整情绪。 但是吕苗哪里会跳什么健美操,她是一个生性懒散生活越简单越好的女人。她对我说:“我长这么大也没运动过,我的身材一直没变,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再说,我又不会跳,我哪有闲心跳什么健美操。” 但是我并不放弃自己的想法,对吕苗说:“你虽然没有发胖,但是你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跳跳健美操,可以增强皮肤弹性,延缓衰老,你不想把青春多保留一段时间吗?” 这番话让吕苗动了心,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让我去健身房或女子养生馆?那也太麻烦了吧?” 我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呀?” 吕苗又是一个意外,说:“你还会这个呀?” 我说:“上学的时候在学校的舞蹈队里跳过。” 吕苗说:“那你就教我吧,我不会让你白教,我会给你报酬的。” 我一笑:“那我不教了,我又没找你要报酬。” 但是吕苗的热情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了,她有些嗔怒地对我说:“你倒拿起架子来了,不要报酬就不要,我又没硬塞给你。” 开始的时候,每组都是八拍,吕苗根本没有舞蹈细胞,像企鹅一样笨手笨脚地在后面模仿,没过半个小时就已经被汗水浸透。我不急于求成,见好就收,帮她弄好了洗澡水洗澡。洗了澡出来,吕苗的情绪好得不得了,她对我说:“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等到吕苗基本掌握了全套动作,并且能连贯地跳下来,我就从网上下载了专门用于健美操的舞曲,其中有几支曲子是美国dbf乐队演奏的,配有女声伴唱,女歌手的嗓音很像惠特妮,声音高亢充满激情,这时候吕苗已经完全体会到了跟着音乐起舞那种轻快和陶醉的感觉。我又对吕苗说:“要是能穿上强力体操服,那跳舞的感觉更好。” 为了找到更好的感觉,吕苗专程去体育用品商店买了两套彪马牌弹力体操服,两个人一人一套,衣服的质感特别好,穿上后感觉就和自己的皮肤差不多。 有一天刘强下午回来的早,正赶上我和吕苗在客厅里跳舞。刘强用一副惊奇的目光看着两个穿红紧身体操服女子,他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移来移去。吕苗虽然没有发胖,但是身材并不好看,平胸窄臀溜肩细腿,连女人最起码的特征都不明显。 而我就不同了,一副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凹凸有致,修长的双腿细长但不骨感,丰满的臀和柔韧的肩膀,双臂浑圆却不多肉,颀长的脖颈本来就白,又因汗渍而闪出珠玉般的光泽,再加上一条马尾辫在脑后悠来晃去,充分显示出了青春少女的美。 这是刘强第一次认真而完整地看我的身体。他用眼睛拍摄了我的身体,把底片留在了脑子里。 直到一曲跳完,吕苗闭了音响,刘强的掌声从身后响起。 刘强用一副欣赏的口气说:“家里改成健美舞场了,你们跳得真好!” 穿着弹力体操服,把我身体的敏感部位非常夸张地凸显出来,这当然吸引了刘强陶醉的心。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但我装作害羞地躲进了我的房间。 吕苗早就笑歪了牙,说:“到底是乡下来的姑娘,没见过世面,她把你当老虎了。” 刘强顺口说道:“女人才是老虎。” 兴奋中的吕苗完全没有领会刘强说这话的意思,她对刘强说:“小彭这个保姆我们算是请对了。我以前小看了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多东西,我打算加她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刘强说:“只要你高兴,就是把我当赠品赠了我都没意见。” 吕苗一把拧住刘强的耳朵:“大白天的你就做梦啊!我可警告你,有我这个警察在,你就休想做违法的事!” 刘强扯掉吕苗的手说:“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肥水流进外人田。” 吕苗一脸得意地说:“你也就是动动贼心,你还没那贼胆。” 这就是吕苗的粗枝大叶,她只会抗洪,不懂防汛。 等到我换了衣服出来,吕苗已经去浴室洗澡。刘强坐在沙发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站在那里看刘强,我看见刘强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隆冬季节的寒星十分醒目。这是我第一次与刘强长久对视。我没有躲闪。此刻,我觉得刘强已经向我又迈进了一步。我不能确定刘强会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只能鼓励自己,我和刘强一定要走到一起,不分彼此。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改变我的命运。 我问刘强晚饭是不是在家里吃。 刘强说:“晚饭不急,你累了吧,坐下来我们 说说话吧。” 我就在刘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用一 副看上去很单纯的目光看墙壁上的油画。 刘强说:“我太太以前懒得就像一条冬眠的虫子,结婚十多年我都没能改变她。可是你却这么容易地让她变了一个人,我要谢谢你。” 我只是淡淡一笑。 刘强继续说道:“我说话比较直接,我觉得你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在别人家里做保姆是不是有点委屈?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你的人生?” 我沉吟片刻说:“人生其实就是在走路,只是路不同,也许走在沙漠里,也许走在宽阔笔直的林荫路上。走什么样的路都是命运的安排。可人又想改变不公的命运,他要努力,摆脱不公的命运。所以,我也想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刘强惊愕了,他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刘强哪里知道,这是我在高中时写过的一篇作文的结尾。这篇作文获过市级奖,是我高中时代最辉煌的一页。这篇作文是在我父亲出事之后写的,是我对多舛命运的由衷感叹,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张口就来,正好撞在刘强的话题上。 爱情的代价4 惊愕之余,刘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又用钦佩的目光望着我。 彭云喝了两口水,又接着说下去。 “我又开始疏离刘强和吕苗的关系。我教吕苗教在网上聊天。别看她生活奢侈,但她心里却很空虚、寂寞。她很快就迷上了上网聊天。她让我给她买了一个qq靓号:,费用直接从手机费里扣除。吕苗非常喜欢这个号码,她也很聪明,几天下来就基本掌握了电脑的操作方法和网络上的联系方法。几天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你去帮我买一个摄像头吧,我网友非要和我视频,我已经答应人家装摄像头了。” 这之后,吕苗就完全沉浸在和网友聊天的乐趣里了。我发现,只几天工夫,她的qq好友里就有了五十多人,而且人气指数在不断上升。 再有什么太太打电话约她打麻将,她就会十分客气地说:“对不起呀张太,我有事走不开。”然后,她就一路小跑回到电脑前,不用看,我也会猜到她一定会对网友说:“对不起,我去wc了。” 到了周末,吕苗连去看儿子的时间都没有了,反倒是住在贵族学校的儿子打电话过来问:“妈,你怎么不来看我呀?” 吕苗就说:“儿子啊,妈妈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下个周末再去看你吧。”然后,她又是一路小跑回到电脑前,这一次,我清清楚楚看见她十分麻利地打出一行字:“对不起,我去wc了。”她的qq好友已经发展到一百多人,完全是一副拉开架势来者不拒的姿态。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寻找刺激的男人胡言乱语。 终于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摆在吕苗面前。同时有三个男人提出要和吕苗见面,这是聊天久了的必然结果,我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第一个提出要和吕苗见面的是个中年律师,视频里这个男人有一张俊酷的脸。他很尊重吕苗,从来没有对吕苗说过一句出格的话,而且聊天的技巧十分高超,吕苗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吕苗最喜欢他讲案子,每一个案子都是特别精彩的故事,律师的叙述完全是电视剧的路子,有矛盾有悬念有高潮,吕苗不知不觉走进他的故事,她完全被这个男人吸引住了。 吕苗原本就是一个不会照顾丈夫的女人,沉迷于网聊之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了刘强。过去,她至少要过问一下刘强的行踪,但是现在,她甚至对刘强的夜不归宿都不闻不问,刘强回家的时候她最多说上一句:“你先睡吧。”就算把老公打发了。 一开始的时候,刘强对吕苗的上网感觉很新鲜,他对吕苗说:“你大有长进啊,家里的电脑终于派上用场上了。”这之后刘强就再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吕苗偶尔不在电脑前让他觉得奇怪了。有一次吕苗连续上了八小时网觉得眼睛累,到客厅里喝牛奶顺便休息一下眼睛,刘强从外面回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吕苗不由奇怪地问:“你怎么没上网?” 很多时候,刘强很晚回家,进门就去洗澡,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一夜无事。但有的时候刘强会在洗澡的时候迸发出激情,他就在浴室里喊吕苗,吕苗就有些不耐烦,在书房里回答道:“我没时间!” 有一次他们就为这事吵了起来。刘强说:“你是我老婆啊,你是女人啊!” 吕苗说:“我是女人,我是你老婆,但我不是拖把,被你拖来拖去想用就用,人家现在没情绪!” 刘强说:“好啊好啊,你没情绪,那我就去外面用别的拖把,外面的拖把一个个都很有情绪呢!” 吕苗大叫道:“刘强你混蛋!你敢跟我说这种话,有种你去用吧,外面的拖把哪一把都比我新,都比我好用!” 刘强生气地对吕苗说:“去上你的网,以后你就搂着电脑睡吧!” 我就像一位导演在一边欣赏我自己导出来的戏,而且我是一个艺术品位很高的导演,一个十分挑剔的导演,我觉得吕苗和刘强的戏演得不怎么样,没有我期望的那么火爆,我要发挥自己的最高水平,把这出戏导出高潮。 郝东又为彭云的杯子续了水。彭云喝了几口水继续说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接到刘强从外面打来的电话,刘强说:“你能出来吗?” 我轻手轻脚下楼,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走到小区门口,我看见了刘强那辆黑色宝马车,我刚刚走到车前,前面副驾驶这边的门便从里面无声地打开了。 我不知道刘强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黑色宝马在依然喧闹的大街上行驶,车速很慢,只有五十迈,仿佛这是一辆正在思考问题的车,不急不躁地走自己的路,想自己的事。 刘强眼睛注视着前方,神情板板的没有活色。气氛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也不知道应该是哪种,怪怪的感觉,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神秘,直到汽车驶出闹市,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市郊的北山口公园,刘强把车停下,掏出烟点燃。 我扭过头看着北山口公园的大门和红墙碧瓦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个黑森森的世界,有几座古代王公贵族的陵墓。不明白刘强为什么把车停在这种地方,靠近坟墓,总有些不吉利吧。 但是我又想,也许正是这古时的陵墓会赐福给我,我的命运也许就在这个夜晚得到改变,我此刻很想走进公园,在那些陵墓前跪下,祈求神灵赐福给我。 直到刘强把烟吸完,他才扭过头看着我说:“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我一脸奇怪地看着刘强说:“我怎么知道?” 刘强有些古怪地一笑说:“我也不知道。” 我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刘强发动了汽车,车子掉头往回开,刘强说:“对不起。” 我真想像吕苗那样把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刘强脸上,然后问问刘强是不是男人。可我不是吕苗,不要说打人,我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我对刘强说:“没什么对不起,你是主人,我就像你的车,你想开就开,想停就停。” 爱情的代价5 刘强沉默了。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我要下车,但是被刘强拽住衣袖。刘强说:“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推车门的手停住了。 刘强说:“但是我又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吕苗当着你的面把我扒得精光,面对你的时候,我尴尬地要命。” 我说:“你还是你,还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吕苗不可能扒光你,她扒光的是她自己。” 刘强眼睛一亮:“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推开车门说:“我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 谢谢你。” 没过几天,刘强故技重施。这一次,刘强 喝了酒,他酒气冲天地把我带到他的公司。 公司是一幢全日式写字楼,大约三十几层,楼前的广场上有镭射灯把整个楼体照射得金碧辉煌。刘强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十二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整幢大楼空空荡荡,刘强的皮鞋在走廊里笃笃作响。他对我说:“这一层全是我的,知道我的野心是什么吗?有朝一日,这幢大楼全部属于我。” 然后,刘强推开自己的办公室的门,把所有的灯打开,屋子里一下子亮如白昼。我站在那里,这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大的房间,房间太大了,可以摆下几十桌酒席。但是我的脸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要说惊叹,连一点小小的惊讶都没有。这是我的长处,处变不惊。我的惊叹,全都放在心里。 刘强拉了我的手到沙发前坐下,摆成回字型的沙发把两个人围在里面,刘强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双醉眼看着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想跟一个干净的女孩说说话。我身边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的什么人都有,但是我只能跟他们说假话,说我自己都不愿意说的话,说那样的话很累人。 我一直在找啊,找一个能让我说心里话的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生意场上哪有人愿意听你说废话,都是全副武装地在打打杀杀,你骗我我骗你,满地都是陷阱,不小心就会掉进去。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干净的,你是安全的,你是一处风景,风景是不会伤人 的。所以,我就走进你的风景里来了,你可不要赶我走,让我在你的风景里歇歇脚,喘喘气,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让我做做梦,松一松身上的盔甲。也许我不该这么要求你,你可以拒绝我,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我盯着刘强的眼睛,这双明亮的星目曾经在我脑子里无数次闪回。此刻,这双眼睛里虽有酒意但全是企盼和真情,我自认为能读懂这份真情。但我又不敢指望这真情里到底有多少真,我心里想,只要能够得到你就行,只要得到你。 刘强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我起身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动作很轻,仿佛在揩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宝器,怕打碎了无法复原。擦着擦着,擦出了一腔柔情,如果此刻刘强有什么动作,不管是什么动作,我都可以接受。 但刘强只是再次拉了我的手让我坐下, 仿佛他真的只是想和我说说话。他对我说: “吕苗说我当初是个穷小子,是个给她爸爸拎包的马仔,她说得对,我就是个马仔出身。十几年前我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大学生。我爸是普通工人,我妈是家庭妇女,我们是地道的城市平民。但是那时候吕苗发疯似的爱上我,而我爱她爸爸的公司超过爱她,于是就有了我和她的婚姻。爱情也不是没有,模模糊糊的似有若无,就算有,也像彗星一样很快滑了过去。结婚五年后她爸爸把公司交给我,那时候公司正在走下坡路,一路下滑非常危险。这一切都是她爸爸传统的经营和保守的观念造成的。他不懂得社交,不懂得经营人脉,但是我懂。我靠朋友关系认识了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副市长手里既有项目也有地皮,我开始在副市长身上下功夫,我什么都豁出去了,到最后我把自己也搭上了。我忘了告诉你,副市长是个女人。哈哈,我是不是有点下作和卑鄙啊?” 刘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把我也拉起来,双臂环住我的腰,酒气和着嘴里的热气一齐喷到我脸上。 刘强说:“吕苗,她从来不知道关心我,她从来没问过我累不累,从来没问过我公司有没有问题,她就是一堆肉,一堆会走路的肉,吃呀玩呀乐呀,她就知道这些。” 我感觉自己身体发胀,刘强把我箍得透不过气来。 刘强说:“彭云我问你,你爱不爱我?” 我没有马上出声。 刘强放开我,说:“我怎么感觉你是爱我的呢?” 我咬住嘴唇,我现在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一次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这样的机会会不会再来。我也无法判断刘强这一刻是酒后轻狂还是真情流露。如果是酒精的驱使,除了是一场游戏我还能得到什么呢? 我沉吟良久后问道:“你愿意让我偷走吗?我是贼。” 刘强一愣:“我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刘强说完把我抱到沙发上,一粒一粒解我的衣服扣子。 我抓住刘强的手说:“这就开始了?” 刘强说:“为什么不开始呢?” 我说:“凭什么呢?” 刘强说:“我爱你,就凭这个呀。” 我说:“然后呢?你会怎么打发我?” 刘强说:“除了钱和人,我还能给你什么 呢?” 我说:“我要你的人,要一辈子。” 刘强说:“你要婚姻?” 我说:“没错。” 刘强说:“如果我给不了呢?” 我倏地坐起来:“那你就不要和我扯这个淡!” 刘强再次把我摁倒:“要是我能给呢?”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知道我现在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个承诺,这是一次赌博,不下赌注不知输赢,我除了把自己押上赌桌别无选择。 转天上午,刘强给我发来短信:昨晚我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一愣,我没意识到刘强是在和我开玩笑,马上回了一条:刘强你什么意思? 爱情的代价6 刘强也马上回道:真的忘了,你告诉我啊。哈哈。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回道:你做了一个混蛋应该做的一切。 刘强回道:昨晚我没喝醉,我很清醒,我爱你。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直到吕苗走过来看着我问:“小彭你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马上止住眼泪看着吕苗说:“没什么。” 吕苗一脸疑惑:“不是吧,你肯定有事。” 我绽出一脸笑容说:“就算有事,现在也已 经过去了。”然后马上转移话题,“这两天你有没有聊到好的网友?” 吕苗马上兴奋起来:“我正要跟你说呢。 我聊到一个帅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可以当任何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他小我十岁,和他聊天我特别有压力。” 我说:“你又不想嫁给他,他也不可能娶你,你何苦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吕苗叹息一声说:“爱又如何,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刘强最明显的变化是尽可能地早回家, 这给了吕苗一个误导,她以为刘强是在表现,是讨好她。所以,她更加趾高气扬,看都不看刘强,一张脸拉得像长城。 我当然明白刘强尽可能多地待在家里是为了什么。他胆子大得可以,趁吕苗不备就朝挤眉弄眼。很多时候,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我发短信,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回短信。我们之间非常默契,有一次刘强发短信说: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想都没想回道:一物降一物。刘强问:我们两个,谁把谁降了?我回:没有谁降谁,我们都降给了爱情。刘强问: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我回:月亮代表你的心,也代表我的心。回了这一条,我就打开门偷窥刘强,刘强果然心领神会地微笑着。 这是我的初恋,我把自己完全投入进去了。我没料到恋爱的感觉会是这么好,甚至忘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我很满足,状态良好,原本就青春的我更加朝气蓬勃。我一方面要下足功夫跟刘强恋爱,一方面要精心照顾好吕苗。我过去对吕苗的恨意淡漠了,吕苗享受着皇后般的待遇,内裤和胸罩什么时候该换了我都要提醒她,让吕苗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下无双的保姆。有一次她竟然问起我父亲的假肢装了没有,她对我说:“要是没装,钱我来出,算我送给你爸爸的。” 我婉言谢绝,我不想让自己欠吕苗更多。更何况有刘强在,不要说一条假肢,一百条一千条都不在话下。 刘强真的迷恋上了我,迷恋我的聪慧,迷恋我的青春,迷恋我饱满结实的肉体,迷恋我毫无装饰的、自然流露的风情风韵。我的一颦一笑,一个撒娇的眼神,一个充满意趣的神情,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无意间撩一下耳边的落发,都让刘强感到赏心悦目。 有一天袁红打电话问我战况如何,我当然要实话实说。袁红听后提醒我说:“你要随时吊住他的胃口哦,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再好的东西,吃得太多了也会变得没有滋味。别忘了你想干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一愣,顿时明白自己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我太宠刘强了,每次刘强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一眼我就软了,也太不会控制自己了。在袁红的提示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其实,事情没有袁红说得那么严重,刘强 对我的热情在不断上升,看样子没有止境。他在外面租了一套高档公寓,很多时候他就在那里等我。 我第一次拒绝赴约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 我回短信给刘强:今天太晚了,我不想出去了。 刘强马上回道:肉肉儿,我已经洗好了等你呢。 我回道:改天吧。 刘强回道:你不来我就活不到明天。 我狠下心回道:还是改天吧。 其实我的心早就软了,我的欲望也不比刘强低,我是一只吃过草的羊,吃过草的羊和没有吃过草的羊是不一样的。 没一会儿,客厅里就传来响动,刘强回来了,他大声喊道:“小彭,给我煮碗面!” 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知道遭到拒绝的刘强会马上回家。我把自己的头发抓乱,换一件开领很低的无袖t 恤,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和鲜藕般的双臂,作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又带了满身风尘走出房间,我也不看刘强,径自去厨房煮面,低眉垂眼地把面端上餐桌。 刘强的眼睛早就直了,他还从没见 过我这么可怜楚楚一副风尘女子的模样,他恨不得扑过来把我撕了,一块一块地吞到肚子里。他只吃了一 口面就扔了筷子喊起来:“这是什么破面,没滋没味的,你让我怎么吃啊!” 他满面怒气又虎视眈眈,把端起来的碗又重重放下:“你这是喂猪啊! ”他继续无理取闹。 我笑在心里,却可怜巴巴地站在餐桌前满腹委屈的样子,眼泪差不多要掉下来了。 刘强一肚子邪火还没有发泄完,他用力拍着桌子,把椅子也踢翻了。 吕苗听到动静冲出书房。看见刘强一副豁了命的架势,她不理刘强,照直走过来,把我拉进书房说:“他这是冲我来的,别理他。” 我的眼泪,就在这一刻掉下来,喃喃说道:“我应该走了。” 吕苗吓一跳:“你走哪去?不要理他, 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哪儿都不能去。” 刘强又在客厅里喊起来:“小彭,给我放洗澡水啊,老子要睡觉了!” 吕苗说:“你就当他让疯狗咬了。去吧,去给他弄洗澡水。” 我就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走出书房去浴室,手刚刚碰到水龙头,身子就被刘强紧紧箍住,刘强就像得了肺炎那样喘息着说:“你这只小母狼,你也太狠了吧?” 9 彭云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她 喝口水继续说: 转过天,刘强早早就把我约到公寓。 我进了房间,看见卧室的门开着,想象着刘强躺在床上像吃奶的孩子盼亲娘一样盼我来,那副急煎煎的样子是我非常喜欢的。 但刘强却是从卫生间里冲出来的,他像猛虎下山一样把我扑倒在地毯上。 爱情的代价7 本来,我也是满怀欲望而来,这一刻却忽然冷了下来,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问题,我用青春和肉体所作的赌注,到此刻还输赢难料,如果输了,我会一 贫如洗。我输不起,我只能赢不能输。 我对紧抱我的刘强说:“刘强,你想让我等多久?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我等到哪一天?” 刘强松开手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离婚,我会娶了你,君子一言……” 我说:“机会就在你手里,只要你开口,机会就来了,你是不是没有这个胆?” 刘强不高兴了:“我怎么就没有胆?这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算什么,屁事一桩!” 我说:“那你马上离呀,你马上跟吕苗摊牌,你跟她说你要离婚,让我看看这个屁事你做起来有多容易。” 刘强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从我身上滑下 来,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眼睛锁住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面孔干净得没有任何表情,庄重的感觉油然而生。刘强扳住我的肩膀说:“看看吧,我们以身相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我的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要离婚, 我要娶你,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我要幸福,我要高质量的爱情,我要的这些,吕苗不能给我,我要对得起自己,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和吕苗离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看着刘强,在想刘强的这番表白有没有注水,有几分真,我看着刘强的眼睛,那是 一双让人可以信赖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真诚。我笑了。 刘强马上有了反应,他跳起来抱起我往卧室走,把我轻轻放在床上。 我觉得自己像雪一样融化了,我只有这一个感觉,雪,我是雪,融化得铺天盖地,我和刘强,在这片水泽中像鱼一样游弋,摇头摆尾,幸福得无以复加。 等到一切结束,刘强酣畅淋漓地下来,我猛地侧过脸,一口咬住刘强的耳朵,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刘强,你休想骗我,你敢骗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我的频繁外出当然要引起吕苗的注意, 有一天晚上吕苗问我:“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男人,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我故意回答得支支吾吾,似有若无的 样子。 吕苗说:“其实,我想过给你找个合 适的男人,让你在城里落下脚。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如果再回到乡下就委屈了你,我会帮你找,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打量吕苗,吕苗一副认认真真的样 子。我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我帮吕苗揉肩,边揉边说:“你要是我的亲姐姐多好。” 吕苗说:“我们就是姐妹呀。” 我沉默了,我觉得吕苗从本质上讲还 是不错的,她不坏,基本善良,是我自己有些不仁义了。 吕苗忽然扭过脸看着我:“小彭你说, 上次的事,我是不是冤枉了刘强?” 我一时没听明白:“什么事?” 吕苗眉头紧蹙:“我突然想起来,上次 那个女人打电话,我是答应了一声的,我说你怎么又把手机忘在家里了。那个女人应该听到我的声音,她应该知道我不是刘强,可她还是说了那些话,这个婊一子到底安的什么心?小彭你帮我分析一下。” 我十分意外,看来,吕苗并没有完全 沉迷于网络,她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事,现在,她有些想明白了。 我试探着问道:“如果你真的冤枉了他, 你该怎么办?” 吕苗说:“还能怎么办,跟他讲和。做 人,该转弯的时候就得转弯。” 我的心倏地紧缩了一下,如果吕苗跟 刘强讲和,事情对我当然不利,但我根本无法阻止吕苗。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我知道刘强爱我,你吕苗是拼不过我的。 吕苗迷途知返,一旦决定了讲和就马 上采取行动。她买了两只价格不菲的人参,又买了好多补品,还买了个按摩椅,把自己收拾得出水芙蓉一般去看刘强的爸爸。这一天是周末,他们的儿子刘力维 正好在刘强的父母那儿,吕苗就让儿子给刘强 打电话。到了晚上,吕苗带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喜来登大酒店,淡漠已久的亲情很快荡漾起来。到饭局结束的时候,吕苗主动挽了刘强的胳膊,刘强早已酒酣耳热,脉脉深情地看着吕苗,小声对她说:“你今天晚上真来劲。”这是吕苗回来后对我讲的。 晚上十点多,我听到门铃响,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已经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我给刘强发了几条短信,刘强只回了一条,而且只有一个字:哦。我 看着那个字,这个字仿佛一根针刺在我心上。这根本不是刘强的风格,他从来没有这么简单地用一个字打发我,我把这个字恶狠狠地删除掉,我发现自己原来所谓的那点自信,其实是自欺欺人,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所有的努力很可能就是镜花水月。 我打开门,一眼看见刘强亲亲热热地揽 了吕苗的腰。吕苗的腰,刘强曾经称之为门 板。看见刘强揽着这块门板,我的怒火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 刘强看见我,脸倏地红到耳根。 吕苗从进门起就嚷嚷着让我去弄洗澡 水,然后又让我把刘强的被子从客房抱过来,他们夫妻双双去浴室洗澡,这之后不久浴室里就传出吕苗歌唱般的低吟,我把自己房间的门恶狠狠地关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这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晚上,我觉得自己深陷地狱,脑子里装满了妖魔鬼怪,一个个杀气腾腾来索我的命,我根本无力驱赶。 10 第二天下午,我给刘强发短信:我想见 你。刘强的短信很快过来了:晚上见。 到了晚上,我早早来到公寓等刘强。我 要好好想一想跟刘强说什么,我要把自己的每句话都打造成锋利的刀子,然后一刀一刀地刺向刘强。 我要让他流血,要让他痛彻心肺,我要让他像罪人一样在我面前跪下来,要宣判他的死刑。 爱情的代价8 刘强来了,和往常一样充满魅力,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齁急地扑过来,而是笑吟吟地对我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知道你一肚子的话,我知道你的孤独,我知道在这座城市里,除了我你再没有别的亲人,我什么都知道。” 我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我扑过 去捶打着刘强的胸说:“你这条狼,你还知道这些呀? ”一语说完,我就泣不成声,身体软得站都站不稳。 刘强马上抱住我,把我抱到沙发上,就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我搂着他的脖子泪流满面,刘强就用自己的脸给我擦泪,他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我的脸,蹭完了左面蹭右面,到最后,他的脸完全被我的泪水浸透。他对我说:“我们还从来没有好好谈过,今天我们就好好谈谈,你愿意和我谈吗?” 我哽咽着点头。 刘强说:“我不是个好男人,我要是个好男人,就该早点离婚,就不该招惹你。但是你知道吗,除开我的父母,我的儿子,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会对你负责,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女人。我这么说,你相信吗?” 我再次含泪点头。 刘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每一天都活得不踏实,我知道你像一只小鸟想给自己筑个巢,我也知道你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我手上,所有这些我都知道。” 我说:“你让我下来吧,我把你的腿压麻了。” 刘强说:“我愿意,我愿意就这么一辈子抱着你,抱着我最爱的人就是抱着我的幸福。你听我慢慢说,离婚的事,你要给我时间。第一步要做通我父母的工作。你知道我父亲身体不好,吕苗就是利用我的孝心处处要挟我,所以,离婚的事我一定要把我父母说通。你知道我正在寻找机会,但是这些努力被吕苗昨天的表现全部打乱。昨天她在我父母面前表现得特别温柔贤惠,我父亲高兴得抬头纹都开了,他根本不知道吕苗是在作秀。如果在这种时候提出离婚,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我说:“我明白了,现在说离婚太不是时候了。” 刘强说:“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不想事倍功半,我要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我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活得不踏实,我感觉你是我托在手掌心里的一个肥皂泡,随时都会碎掉。你是我的阎王,我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里。 过去,我虽然一无所有,但我还有一份贞洁。现在,我把这点可怜的财产交给了你,如果你对不起我,就是要了我命。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命,你舍不得,对吗?” 刘强把我抱得更紧:“你盗走了我的心,我的心在你手上,你轻轻一捏,它就碎了。” 我笑了:“你不讲理,我怎么就是强盗呢?我就是受不了你和吕苗那么亲热,你说你不爱她,但是你照样和她干坏事。” 到了此时,两个人早已温度上升,免不得又是一番亲热。 分手的时候我问道:“你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呢?” 刘强说:“这是个未知数,我无法回答你,回答了就等于在骗你。你还年轻,比我多的是时间,我能等得起,你就更应该等得起。” 9 彭雪有些说累了,停下来咽了口唾液。 郝东起身给她泡了杯新茶。她喝了几口茶水继续说道: 转眼到了春节,吕苗问我要不要回家过年。我犹豫了很久,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但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想看到母亲因过度操劳早早就弯了的腰,不想看到村街上到处乱跑的狗和遍地的鸡屎,那个村子,想一想就让我心寒,我一辈子都不想回到那个破地方。 但是我却一直惦记弟弟,我太喜欢我的弟弟。弟弟才十五岁,非常懂事,相貌不俗,光洁白皙的皮肤一点不像乡下孩子,一双忧郁的眼睛显得气质不凡。父亲出事之后,弟弟什么都没说就不再去学校上学,每天早早起来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他从来不会向父母提什么要求,永远沉默无语。 我把存下来的工钱往家里寄,叮嘱母亲一定要让弟弟上学,只有上学弟弟才有出路。弟弟如她所愿重返学校,有一次他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电话通了之后里面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但我一下子就感觉到这是弟弟。我对弟弟说:“雪峰,我知道是你,你快和姐姐说话啊。” 弟弟话没出口就哽咽起来,好半天才说:“姐,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城里不容易,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我会报答你,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然后,弟弟就把电话挂断了。 那次,我躲在房间里,我被弟弟的亲情感动得哭了很久。 我最后决定回家过年。我咬咬牙,给 弟弟买了一件米黄色带绿格子的羽绒服,一双李宁牌运动鞋和一条牛仔裤,然后又一狠心花两百多元买了个mp3。 刘强私下里给我一笔钱,我不要。我和好了这么久从来没拿过他一分钱。我要让刘强知道我要的是他的人,我要用这种行为表达对刘强的那份真情,刘强也就真为她的这份真情感动,对她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什么都给你。” 我没有给母亲买什么,不管买什么母 亲都会心疼,买再好的衣服母亲也不会穿。母亲像许多乡下女人一样,做人的意识太差,你想让她活得像个人,她反倒不舒服。 我也去假肢厂问了假肢的价格,一问吓了一跳,最普通的假肢也要五万多元,好的要十多万元不止,吕苗给她的工资不算低,但仅凭工资想装一条普通的假肢,我至少要干三年。我想,父亲的假肢也只能再等一等,眼下我能做的,只是给父亲买上两瓶酒和一条烟。 腊月二十六,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四壁漆黑,断了腿的柜子下垫着两块砖头,炕单油乎乎的早就看不出颜色,被雨溅过的窗帘像一张破地图。最值钱是那台长虹牌彩电,已经旧得像个半百妇人。 变化大的是人。母亲双鬓花白,满脸纹路如同刀刻。父亲也更加苍老,胡子拉碴,他对我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母亲看到我就泪流满面,看着干干净净的女儿她也不敢靠前。弟弟长高了,比原来更帅气了。我把买回的新衣服让弟弟试穿,弟弟穿上后整个人帅得不行,毛茸茸的黑眼睛一片水泽,看到弟弟的状态,我心里踏实了。 爱情的代价9 弟弟很快把新衣服脱下来说:“过年的时候再穿。”他不停地摆弄着mp3,高兴地一个劲笑,笑得我心头酸酸的,弟弟见过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我的归来给家里带来了喜气。我张罗着请人把房子粉刷了一遍,炕单和窗帘也都换了新的。母亲心疼得不行,说洗洗就行了,吴雪娟坚持要换,简单装饰后屋子显得干净和明亮了好多。 料理完了一切,我把口袋里剩下的钱交给母亲,钱不多,三千多块,却是母亲见过的最大一笔钱。 刘强的短信第二天就追了过来,问道:宝贝儿,平安到家了?我回道:非常平安。刘强问:想我没?我回:不想。刘强说:不信,不想我你想谁?我回:我想吕苗的老公。 这条短信发了,我不由心头一颤,一句顺 口而出的话再次提示了我,刘强再好,他也是吕苗的老公。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刘强的下一条短信是:我是你的老公。 我回:我要法律意义上的。 刘强回:早晚的事啊,我们会受法律护 的。 我回:我想你想得不行呢。 刘强回: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几条短信下来,就把吴雪娟的心勾回省城。 我已经不能适应家里的土炕,不光是硬,母亲把炕烧得很热,一夜下来我就觉得喉咙肿痛。最让我受不了的是父亲的酗酒,喝多了后就朝我要假腿,说我就是个他奶奶的骗子,嘴上答应给他买,到现在他也没看见假腿啥样。 初二这天,刘强发来短信:挺不住了,我能去看你吗? 我的心狂跳不已,如果刘强不是开玩笑,如果刘强能到这穷乡僻壤来看她,这说明什么呢? 我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想来? 刘强马上回道:我没开玩笑啊。 事情就这么定了,刘强第二天就来看我。 我马上在家里制造舆论,说城里的男主人 到这边走亲戚,顺便来看她。 但是初三这天下起了雪,漫天鹅毛大雪狂舞,是典型的“风叫雪”,这样的雪,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下过。 我早晨起来推开门,看见一片白皑皑的世界,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我想这是老天爷成心和我作对,这样的鬼天气,除了奔丧,谁愿意出门?更何况,从省城到这里两百多公里,冰天雪地汽车怎么开?但我不死心,给刘强发短信,问他省城那边是不是也在下雪。 但是没有回音,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等刘强的短信,手机一直是哑的。到中午的时候我已经不作任何指望,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是西北风起来了,牛一样吼着,雪花也被裹了起来,天地之间一片浑浊。 我想,说不定,刘强只是一时冲动,他已经后悔昨天说过的话,这场大雪正好给他制造了理由。 下午四点多,天就迫不及待地黑成一团, 母亲把为刘强包好的饺子放到院子里冻起来,说是客人不来了,饺子等破五那天再吃,她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了,一家四口围在炕桌上吃饭。就在这时,吴雪娟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扔了筷子冲到堂屋打开门,看见一个黑糊糊的臃肿的影子雪人一样堆在院子里,这人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两只脚陷在雪地里,像一只狗熊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大声喊 道:“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啊!” 刘强说:“真的是我呀。” 我的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我扑过去捧住 刘强冰块一样的脸:“你傻呀,你可真傻呀,这是什么鬼天气呀!你还来。” 她三下两下把刘强拖进屋里,大声地、自豪 地喊道:“妈,来客人了!” 刘强显然是有准备的,他穿了厚厚的连体滑 雪衫,两层保暖内衣,脖子上围一条羊绒围巾,脚上 一双厚厚的皮棉靴,尽管如此,他的脚还是冻僵了。 吴雪娟的母亲烧了一盆滚烫的茄秧水,吴雪娟蹲在那 里给刘强烫脚,她不时地抬起脸看刘强,刘强 也拿眼睛盯着她,千言万语都顺着目光流淌进吴雪娟 心里。这一刻吴雪娟心中的感动山一样重,海一样 深,她在心里说:值了,就是把自己身上的肉切成一 块一块地喂到刘强嘴里也值了。 刘强说,省城的雪没有这边大,他早上起来 就上了高速公路,如果晚一个小时,高速就封了。他 的车开到县城后就不能开了,他把车存了,搭一辆拉 石头的拖拉机到了松原镇,再从松原镇走过来,一路 走走问问,三十多里路走了四个多钟头。 刘强事先不知道吴梦水有一条断腿,他很意 外,问吴雪娟:“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呢?” 吴梦水说:“我闺女怕丢人,她咋能告诉你她爹 是个残疾,乡下丫头本来就让你们城里人瞧不起,再 有个断腿的爹就更让人瞧不起了。何老板,你知道我 闺女为啥进城伺候人吗?她是为了我呀,她是为了给 我买上一条假腿,我天天数着星星盼啊等啊,等着她 把假腿给我买回来。我也知道这事让闺女为难,除了闺女我还能指望谁?” 刘强当即表示:“这事我来办。” 吴梦水哈哈大笑:“何老板,那你可是我吴梦水 的大恩人了。” 吴雪娟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这不明摆着伸手乞 讨吗。她想发火又发不出,私下对刘强说:“你别 理他,他憋在家里一年多,变态了。” 刘强却很认真地说:“这不算什么呀,不就是 一条假肢吗,帮他装上就是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雪娟一家四口挤在东屋, 刘强在西屋。夜里吴雪娟听见西屋一直有动静,她 知道刘强睡不着,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是没有 办法。 第二天,吴雪娟对母亲说要带刘强到外面走 走,看看山里的雪景。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吴雪娟心里却一片阳光, 她和刘强走到村头,刘强问她带他去哪里。吴雪 娟说:“带你去松原镇。” 爱情的代价10 刘强说:“路挺远啊。” 吴雪娟说:“我去叫辆出租车。” 刘强诧异道:“你们这也有出租车?” 吴雪娟用手一指:“你看。” 刘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看见好多马拉爬犁 停在村口。吴雪娟说:“这个日子,村里人都要走亲 戚,这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他们坐马拉爬犁到了松原镇,一进旅馆房间, 吴雪娟就把刘强扑倒在床上,一件一件脱他的衣 服,把光溜溜的刘强送进被窝,然后再把自己扒 光,刘强一把将她拽进被窝,两个人马上开始翻江 好看小说 倒海,嘴里不停地说着各种各样的疯话,后来疯话也 没有时间说了,手脚和嘴全都忙得一塌糊涂。整整一 天,他们腻在被子里没有下床。 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回村,路上,吴雪娟想起什 么似的问:“我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回?害得我一整天不踏实。” 刘强说:“我把手机故意丢在了家里,这样, 吕苗就找不到我了。” 我点着他的鼻子说:“你可真是鬼到家了。” 12 去松原镇的小旅馆里开房已经成为回忆。这之后的两个春节,吕苗照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 问人想不想回家过年,人每次都骗吕苗说回家过年,每次都悄悄住到那边的公寓里,等刘强和吕苗打时间差,只要抓到时间刘强就会像馋猫一样跑到公寓和我恩爱一番。 刘强也确实做到了君子一言。那年春节过后,他亲自开车把我父亲接到省城,我父亲真的像做梦一样,他不敢相信刘强真的会为他装假腿,一条假腿要多少钱他也知道,在乡下,不管多好的女孩, 整个人卖给人家也换不回一条假腿。 为了我父亲的假肢,刘强跑了好多家假肢医院和假肢厂,又跑了假肢矫正中心,最后在北京给我父亲定制了一条英国产的假肢。据说这种假肢是当今最成熟的运动型关节,患者装上后能很快适应,走路不费力,上下楼自如,而且能跑步。 有了这条假腿,我父亲扔掉拐杖,又拉起一帮人马到县城承揽一些小工程,牛皮哄哄地当起包工头。逢人就吹嘘他的假腿,说自己和国际接了轨,一条腿走的是中国路,一条腿走的是外国路,这可不是 一般人能走的路。 两年多时间,我一次也没有向刘强催问离婚的事,我相信刘强总有一天会把婚离掉,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刘强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为了这一天,我必须付出时间,必须以青春为代价,我知道不管什么事情,有投入才有回报,有春种才有秋收。更何况,我和刘强的爱,一天也没有淡下去,我们的爱,如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我相信爱情的力量,我相信刘强,所以,两年多的时间我过得心平气和踏踏实实,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生活在幸福和快乐中的小女人。 但是两年多的时间又是一种煎熬,我有点 熬不下去了。 农历八月十六这天,刘强约我到公寓,一见面就把我紧紧抱住,一通狂吻之后说:“我 爱你怎么就爱不够呢?” 我没有像往日那样作出积极回应,我把刘强推开说:“如果有一天你爱够了呢?” 刘强脱口说道:“这怎么可能,你怀疑我对你 的爱?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俗话说十五不圆十六圆,今天才是真正的团圆节呀。” 我冷笑一声说:“你当我是八岁的毛丫头 啊。” 刘强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怪我,可是你应该明白我必须演戏。昨天一整天我心里忐忑不安,猫抓似的,想的就是你。来吧,宝贝,我们先去卧室,好几天没做想死我了。” 我站着没动,沉吟片刻说:“刘强,两年 多了,虽然我一次也没有问过你,那是因为我爱你,我不忍心催你,更不会逼你,但是你心里清楚我一直在等,你也清楚你应该做什么,你为什么非要逼得我催你呢?” 刘强明白了:“你是说离婚的事?” 我说:“原来你知道啊,你知道为什么不去 做?” 刘强搓了一下手:“你知道我父亲……” 我马上打断他:“不要再拿你父亲做挡箭 牌。如果你父亲再活二十年,我怎么办?人老珠黄被你一脚踢开?” 刘强说:“怎么可能,我父亲快八十岁了,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当老寿星啊。” 我冷眼看着刘强:“我是认真地和你说这 件事,刘强,你必须尽快离婚,我等不下去了,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刘强想了想了说:“要不这样,我帮你到外边找一份工作,你换一换环境和心情,离婚的事我会尽快跟吕苗谈。” 我警惕地看着刘强:“你想赶我走?刘强,你可以告诉我你从来都是骗我的,你给我脚下铺了一条路,我头也不回地在这条路上走,难道,前面是悬崖吗?” 刘强不高兴了:“你这是说什么呀?你在糟蹋我们的感情,我只是想让你换个环境,我能舍得赶你走吗?” 我倏地黑了脸:“刘强,我不会离开那个 家。因为你说过那个家将来是我的。你可以骗我,你可以不离婚,但我没法保证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和意外。” 刘强沉下脸:“你在威胁我?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刘强哪里对不起你?” 我说:“你说的是我爸爸的假肢吧?刘强 你好糊涂啊,那是我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的一条假腿算得了什么?吕苗的一件裘皮大衣多少钱?一个手包多少钱?而我,只不过为我爸爸赚了一条假腿。吕苗的那些东西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人,是一个属于我的家,你的承诺是我的全部希望,我每天生活在这个希望里,如 果我这是在做梦,那你现在就叫醒我吧。” 刘强说:“你每天挂在嘴边上的爱情呢?都被你用物质的东西兑换了吗?” 我趋前一步:“刘强你应该知道,真正的爱情是要婚姻做保证的。” 刘强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我也不再说什么。 我们枯坐着,像两尊雕像,彼此都麻木着。后来我站起来往外走,走的时候想,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爱情的代价11 我们的爱情,就在这个有着明亮月亮的晚上死机了。 刘强真的离不开我,他只坚持了两天就再次约我。 我干脆把手机关了。 到了半夜,我悄悄开机,屏幕显示有四十 九条短信。 我只看了第一条:宝贝,我一个人在公寓 的床上折腾,回忆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你就这么狠心吗? 剩下的那些我没有看,统统删除,我不想看那些充满诱惑和煽情的文字,我会受不了,我会忍不住跑过去见刘强,她不想从终点再回到起点,我的心必须硬下来。 很快就是国庆节,这一天是刘强和吕苗的结婚纪念日,刘强从外边打来电话约吕苗到外边吃饭,吕苗正在论坛上发帖子,显得很不情愿。她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厉害,在网上申请了博客,模仿女中学生的样子写一些花花草草的文章,写一些人生的小感悟,有些短文居然写得很有文采,其中一篇《无爱有性》写得充满哲理,对当代婚姻进行了具有革命意义的批判,引得很多网友跟帖,这更加激起了吕苗的创作热情。 这天晚上十点多,吕苗怒气冲冲地回来,很显然,她和刘强的结婚纪念日没有过好,一进门她就对我说:“小彭,刘强这个流氓要跟我离婚呢,这个流氓他也真会挑日子,敢在结婚纪念日跟我说这种驴话。当着服务员的面,我打了他一耳光。我知道他早就不爱我了,我也不爱他了,但是我从没想过离婚。” 我试探地问道:“他是和你开玩笑吧?” 吕苗冷笑一声说:“不是,他很认真,他求我离婚,但是被我一句话闷哑了。” 吴雪娟说:“什么话这么厉害啊?” 吕苗冷笑一声说:“我问他要公司还是要自由,他就一个响屁也放不出来了。” 我沉默不吭声。 吕苗说:“其实我也害怕,要是刘强不要公司要自由,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吕苗说到半路就不说了,我也不好再问什么。 转天,我借购物的机会到公寓等刘强。 他们已经十几天没在公寓见面,一进门刘强就把我抱住,数日的隔膜一下子烟消云散,两个人搂着在床上亲热一番。 我差点忘了自己见刘强的目的,但我很 快恢复了理智,对刘强说:“吕苗给你出了一道选择题是吧?公司和自由,她要你选一个,你是怎么选的呢?” 刘强点燃一支烟,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说 道:“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当初,虽然吕苗的父亲把公司交给我经营,但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在吕苗手上,我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百分之三十是不能带走的。如果离婚,就意味着我将失去公司,如果失去公司,我的一切就要从头做起,你知道创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你是通情达理的,也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我听明白了,我看着刘强:“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根本离不成婚?” 刘强说:“不是啊,我是真心想过要离婚的。” 我愤怒了:“可你根本离不成啊!你离不成 婚为什么要给我承诺呢?” 刘强说:“那我们就挑明说吧,如果离不成, 你还爱我吗?” 我愣住了,这问题实在突然,我没有想过, 我当即逼着自己想这个问题,结果很快出来,我爱刘强,就算是一场骗局,我也爱刘强,就算离不成婚,我也爱刘强。但是,我也恨,我的爱,是和恨并存的,有一颗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悄然埋下了。 但我嘴上说出的却是:“我是打算爱你一辈子的。” 刘强紧锁的眉头松开了:“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我也是真心爱你的,我们爱得很纯粹,我们的爱是世界上最纯洁最伟大的,我们一直在互相感动, 就让这种感动无限期地延续下去,你说好不好?” 我说:“很好啊。” 刘强真的高兴了,忘情了,他根本看不出我的心已经变成一把利刃,曾经在我心里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这一刻已经全部熄灭。 13 经过了几个不眠之夜,我终于把事情看透 了。我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我的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刘强。我本来是个贼,但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偷到,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我不甘心,我不能输,我也输不起,我必须有所行动了。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我照样和刘强约会, 照样做那种肉体与灵魂分开的事,我被刘强拥抱着行乐的时候心里是充满恨的,那颗恨的种子已经发芽了,我能感觉到一颗小小嫩芽破土而出,一天一天地在身体里生长起来。 这天晚上,刘强照例发来短信,我照例答应了他。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我给吕苗发了个短信,把公寓的地址告诉吕苗,让吕苗到这边看一场好戏。蒙在鼓里的吕苗居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条短信说:什么好戏呀,我不感兴趣。我马上回了一条说:有人抢你的老公你也不感兴趣吗? 这条短信发完,我把手机关了。我看见刘强的黑色宝马正朝这边开过来,我站在那里笑盈盈地朝黑色宝马招手,刘强泊了车朝这边走,也是一脸的笑,走到跟前揽了我的腰上楼,在电梯里就忍不住吻起了我,我干脆把胳膊吊在刘强的脖子上,等到电梯停下来的时候,我就那么吊在刘强的脖子上赖着不肯下来,刘强就抱着我走出电梯,然后摸出钥匙开门,进了门,两个人马上倒在地毯上滚成一团。 刘强说:“我真不敢想象没有爱情的日子怎么过,没有爱情的日子只能叫活着,有了爱情才叫生活,彭云,我真的好感激你啊。” 我说:“我也感激你,感激你让我学会了生活。要不然,我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 这种话里有话的话刘强没有听出个中滋味, 他正浸泡在幸福中,他现在没有了一点压力,不用再履行什么承诺,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爱,他的爱是真的,他的情也是真的,他眼里的彭云,是一个自愿躺在爱情祭坛上的圣女,对这样的圣女,不把自己的真爱拿出来,那就不是人了。 爱情的代价12 趁刘强洗澡的时候,我把锁好的房门悄悄扭开了。 我们双双去了卧室,因为是二人世界,我们爱的时候从来不关卧室的门,很多时候我们会从卧室做到客厅,又从客厅做到卧室,像激情的动物一样互相追逐着完成爱的全过程。 我听见了卧室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吕苗来了。但是刘强却毫无察觉,他做得太投入了, 他想在我身上把自己融化掉,他像一架运转良好的机器运转着不知疲倦,直到吕苗出现在卧室门口,一个影像滑进他的眼角,他才扭过头去看。他好像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竟然朝吕苗笑了一下。 我没有看吕苗,我从听见动静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等待,等待吕苗的河东狮吼,等待她像失去幼崽的母狼一样扑过来,把刘强掀翻,把她的情敌从床上揪起来撕成碎片,然后发出声嘶力竭的号叫。我甚至能想象出吕苗此刻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一双喷火的眼睛和就要爆炸的心脏。 我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但是,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听见了吕苗的笑声,吕苗倚在门边哈哈一笑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家贼,是你要和我抢男人啊。” 然后,吕苗就走过来,在刘强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刘强,穿上衣服吧。别怕,我不怪你。” 刘强乖乖地穿好衣服。 这个时候,我已经把衣服穿好,我完全没有料到吕苗会是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表现,我像遭人暗算打了一闷棍,傻了一样看着吕苗,好一会儿,我才朝刘强喊道:“你说呀,你说呀,你说你要离婚,你告诉她你爱我,你为什么不说呀?” 刘强的脸是板结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眨眼之间这张脸突然生动起来,五官开始配合,凭借着这样的配合,刘强近乎疯狂地吼叫道:“我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为了你?你这么恶毒、阴险,你就像一条毒蝎突然爬出来致人死命,我会爱你吗?不要做梦了!” 这一刻,我真想手里有一把刀,如果真有 一把刀,我相信自己会毫不手软地砍下刘强的脑袋。 吕苗替刘强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你走吧,我来替你擦屁股,谁让我是你老婆呢。” 刘强满脸感激地看着吕苗,犹豫片刻后说道:“真是患难见真情啊。”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苗站在床边看着我,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她对我说:“这场戏你演砸了,但我佩服你的胆量,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彭云,现在,我们谈谈吧,你想怎么样,你想达到什么目的,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我们按市场规律办事,公平交易,合理买卖,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就报个价,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我觉得自己已经崩溃,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从床上跳下来大声喊着:“我要人,我要刘强,我要你离婚!” 吕苗异常冷静,她就像一个表演功底深厚的演员,心平气和地看着吴雪娟说:“就凭你,一个乡下来的臭婊-子,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婊-子,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你想和我斗,和我玩花样,瞎了你的母狗眼!” 说完这些,吕苗拂袖而去。 我呆坐在床上,房间里寂静得像坟墓,我慢慢躺下去,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我想,就让自己永远待在这夜色中吧。 但我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刘强的电话,我想,现在唯一能拯救我的只有爱情了。 电话接通之后传来那首我熟悉的歌曲《那就这样吧》。我听着那熟悉的歌词:那就这样吧,在爱到曲终人散了,那就分手吧…… 刘强没有接电话,第三句歌词还没唱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惨然一笑,隔着卧室的门把手机扔了出去,我听到手机落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14 说到这里彭云停下喘息了一阵,然后看着田春达和郝东说:“以后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已经近似于疯狂,于是,我在夜晚来到刘强家,放了一把火……” 这时,她的眼睛也像着了火,放出可怕的火苗。 遗嘱风波1 伊媚走上水泥走廊,在六号房间前站定。走廊里没人,只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一拧把手,门轻轻地开了。原来有人在家。 伊媚走进屋内,招呼了一声,没有回音。她稍稍提高了音量,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伊媚又向里走了几步。 小客厅里面的灯亮着。那里丢着几本通俗杂志,烟灰缸中积满了烟头。赵宽朋友住在楼上,他大概是去那儿闲聊了。伊媚决定进屋等着。这房子她来过好几次,没什么好畏缩的。 书桌的对角有一座大型“三面梳妆镜” ,是房中所有家具里最气派的。酒吧歌女的职业与光鲜尽在于此。令人惊异的是,杂乱地堆在镜前的化妆品大多是外国货。 另一个房间的门被伊媚拉开了一条缝儿。那个房间一侧的墙边排列着衣柜,另一侧则是壁橱。墙上挂着女人的衣物。没想到的是,她从门缝隙中看见屋里床上铺着被褥,有人正在那里睡觉。那条花被子伊媚也非常熟悉。床头柜上还有一个小盒子和一只茶杯。 伊媚盯着被褥一端露出的少许头发,唤了一声“小宽” 。之所以不大声呼唤,是因为她心中迷惑,感觉那人不太像赵宽。那人没有回应。伊媚凝目细看,随即匆忙关上了门。垂落在枕上的是女人的头发。虽说赵宽也留长发,但毕竟不一样。伊媚打算马上离开,蹑手蹑脚地回到黑乎乎的玄关处。就在这时,门一开,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看到伊媚后,站住了。 “李芝,你是要出门?”男人问。 “不,是我啦。”伊媚站着没挪步。 “啊,什么呀,是夫人啊!太暗了,看不清你的脸。” 赵宽关好门,脱下鞋进来了。他上身穿着衬衫,外罩夹克,下身则穿着一条折线已经模糊的西装裤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赵宽走到伊媚跟前,问道。 客厅的灯光照到了赵宽脸上,使他英俊的脸庞显露出来。 “我大概是十分钟前来的……李芝在是吧?那我回去了。”伊媚正要挤身出去,赵宽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行!你……”伊媚小声说。 赵宽硬是拉过伊媚,脸压上了她的脸。 “怎么了?今天没什么反应嘛。”赵宽放开伊媚问道。唇边湿漉漉的一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李芝就在隔壁房间里。”伊媚又 小声说。 “这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更刺激 ?”赵宽涎脸戏笑说。 “讨厌,我才不要这样呢。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啊。我和那家伙吵架了。我猛地一推,结果她仰面倒了下去,后脑撞到了水池的角上。你看,就是那个不锈钢的洗碗池。她流了好多血,所以楼上的方达和陈兵都很担心,就叫出租车送她去看了一趟医生。” “然后呢?” “她头上裂了个口子,听说医生给缝了三针。而我呢,就趁这个时间,把这里打扫了一下。因为洗碗池那边都是血啦。” 赵宽把脸转向黑暗的厨房。 “那她不要紧了吗?睡得好像挺香。”伊媚皱着眉问道。 “可能是太累了。没问题的,回来后她还在厨房做了点儿菜呢。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她说这次给方达和陈兵添了不少麻烦,就拿出别人给的威士忌,叫我送过去。然后那家伙自己铺了被褥睡下了。” 赵宽从裤袋里掏出香烟,劝伊媚坐下。 “为什么吵架?” 感觉那女人不会醒,加之好奇,伊媚坐了下来。 “那家伙吃醋啦。”赵宽翘着二郎腿,开始吞云吐雾。 “因为我吗?” “也有这个可能。最近她好像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糟糕。会不会是因为其他女人?” “当然,她还不清楚是你。不过她认为我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还在这里抓到了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你有个小发卡掉在这里了,一周前你来的时候。因为掉在了床和墙的接缝处,所以我也没注意到,结果就被那个家伙发现了。” “真的?那个应该不是我的吧。走之前别发卡的时候,我可是很清楚地记得有几个的……” 说归说,上次究竟如何,其实伊媚并不能完全确定。 “这里没来过别的女孩子,就算来玩儿也不会睡在这里。” “李芝是在嫉妒那些女孩子吧!那些女孩子是什么情况?” “她们不会单独过来,总是三个人一起,都是大学生,晚上在酒吧打工 。这事李芝也知道,而且她们也是方达和陈兵的朋友,其中有个女孩还算漂亮。所以呢,李芝一直唠唠叨叨,说我和她有不正当关系。现在又出了发卡的事,她就歇斯底里了,纯属胡思乱想。今天也是,我躺在床上好好的,她突然扑上来掐我的脖子,就算是女人,力气也不小啊。我被掐得难受,就狠狠一推,让那家伙坐了个屁股蹲儿 。因为觉得烦,所以我想去陈兵那里玩儿 。刚到厨房门口,那家伙就追过来了,还绕到我前面,抬手就要打我。我一甩她的 手,那家伙没站稳,跌跌撞撞直往后退 。看那家伙马上能站稳的样子,我觉得她接下来会大声嚷嚷、大打出手,这要让邻居知道了可是很丢脸的,所以就摁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本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谁知道那家伙被我一摁,就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头撞到了洗碗池的角上,整个人都瘫在了那里。” 说话间,赵宽不断地吞云吐雾。那口气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脸上则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真是一场厉害的武斗。” 伊媚嘴上说着话,耳朵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背后。她严阵以待,一旦李芝有醒转的迹象,她就要立刻离去。遇到这种麻烦事,还是撇清关系比较好。 “歇斯底里成那样,还能有什么办法?是到了分手的时候了。”赵宽嘀咕。 “不容易分手吧。你看她追你追得这么紧。硬要分手的话,李芝会杀了你。” 遗嘱风波2 “哦哦,那我可受不了。到时候我只能一声不吭地逃走了。除了请你帮我找个好地方,把我藏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点儿小事没问题。不过,那个人会闯到你公司去的。” “那家证券公司我也准备辞了。那工作我本来就不喜欢。” “辞职前你得把我的证券好好打理一下!前不久不是涨了吗,后来怎么样了?” “n股票和k股票合计赚了五万左右吧。” 叽叽咕咕说话期间,赵宽也很在意里屋的情况。 “……那家伙还在睡吗?”赵宽把变短的香烟摁进烟灰缸。 “是不是服了镇静剂?枕头边上好像有一只茶杯。”伊媚说。 “有那玩意儿?我出门时还没有呢。” 赵宽歪了歪脑袋,说着要去看看,向里屋走。 “我得回去了。”伊媚说。 “你再待一会儿。那家伙要是睡得很沉,我们不如一起上哪儿去玩儿吧。你把车开来了吧?” “有车。” “时间呢?” “两三个小时的话没问题。” “太棒了!那你等一会儿,我一边准备一边去看看那家伙的情况。” 赵宽把长腿往空中一提,悄无声息地进了里屋。能听到里屋门打开的声音,此后便陷入了寂静 。然而,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赵宽“哦 哦”的大叫声。伊媚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喂! ”赵宽的叫声更响了。那不是在呼唤伊媚,而是正摇着李芝,想把她叫醒。李芝一动不动地躺在黑暗之中。 叫声停止了,随着一阵脚步声,赵宽出来了。他站在客厅跟里屋的交界处,用与之前不同的声音说道:“夫人,你来一下。那家伙的情况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伊媚问。 “她好像吃了药,怎么推也没反应,可能是死了。” “啊,真的吗?不会吧……”伊媚吃了一惊。 “总之你来看一下。” 赵宽神色慌张。伊媚跟在他的身后。 被子被揭起一半,一个脸颊尖尖、二十一二岁的女人穿着粉色睡衣躺在那里。这是一个胸部平平的女人,颧骨略微凸出,眼窝深陷,鼻梁很高。双眼 正合着。张开的嘴里流出了白乎乎的呕吐物。 伊媚屏气凝息,注视着这张睡脸。女人化着妆,所以看不出睡脸是否面如土色。 “看来她像是吃掉了这瓶子里一半的药。” 赵宽蹲下身,在灯下亮出瓶子给伊媚看,瓶中响起了药片的晃动声。赵宽的脸有些苍白。 “这玩意儿她是什么时候买的呀?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是在我拿威士忌去陈兵家的时候喝了这个吧?这个做蠢事的家伙,不会是假自杀吧?” 赵宽放下药瓶直起身,不过他似乎并 不清楚该怎么做。 “你是什么时候去陈兵那里的?” “差不多两小时之前。不,还要更早一点儿吧。总之就是在那个时候。” “那现在离她喝药可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早点儿叫医生来吧。” “叫医生来做什么?” “洗胃啊 。如果在这里没法治疗,就得叫救护车来把她送去医院。” “救护车? ”赵宽一瞪眼,“我可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大。救护车什么的一来,整个公寓都会翻了天,从明天开始我就没脸在附近晃荡了。” “还说这种话,要是人真的就这么死了怎么办?明明是你发现的,可又不通知医生,这样警方会怀疑你的。” “真叫人为难啊。都怪李芝,惹出这么麻烦的事。当然,我知道她是在和我赌气。那你说怎么办?” “没办法了,把陈兵或方达叫来吧,然后再商量就是了。” “好,就这么办。这主意不错。” 赵宽振作了一点儿。 “我呢,这就回去了,趁那些人还没来之前。” 伊媚不想被别人撞见。 “不好意思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结果出了这样的事。”脸色苍白的赵宽道歉说。 “我来过这里的事可别对任何人说啊,绝对不能说哟。” “知道啦!” “ 对陈兵和方达也是 ,被警察问到 时也绝对不能说哟。” “警察也会来?” “就算是未遂,毕竟也是自杀事件,警察可能会过来。” “又是救护车,又是警察的,你是一个劲儿地在吓我啊。” “谁让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我的事你要守口如瓶。” 赵宽看着伊媚,“嗯嗯”地直点头。然而,紧接着他又眉开眼笑起来,把歪扭的脸凑了上去。 二 伊媚回家后过了一个小时,丈夫吕信坐公司的车回来了。 “啊,你回来得比我早嘛。 ”吕信看着伊媚说道,语气颇有些意外,但脸上喜滋滋的。 “早很多呢。只在街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本想在哪里听着音乐喝点儿茶的,但是没有好地方去 。到处都是年轻人,所以只好回来了。” “是这样啊。” 丈夫兴冲冲地走进了客厅。伊媚帮他换衣服。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丈夫的脸通红,下眼皮耷拉着,颊间满是皱纹。颚骨下方,松垮的喉部青筋凸露在外。手背的皮肤蜷缩着,腿也佝偻着。相比赵宽年轻而有弹性的胴体,他就像一个异类生物。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丈夫,伊媚现在也并无不满,反倒有一种与之相应的安乐感。可以说,这既是一种年长男人带给她的安心感,也是一种身处家中的安定感。她还不想和丈夫分手。在充分确保能得到相应的补偿后,才可以和比她大三十岁的丈夫分手。如今有些无聊,生活缺少变化,只能寻求别的消遣渠道,从窒息中解脱出来。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以比自己更年轻的二十四五岁男子为对象,也是为了让对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伊媚不想在事后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吕信今年六十有七,倘若他活到八九十岁,也是很糟糕的。八十岁死亡, 自己就是五十岁;九十岁死亡,自己就是六十岁。作为女人已步入老境,谁也不会再搭理自己了。伊媚希望自己至少能在四十岁前或四十出头一点儿的时候解脱束缚。那个年纪的话,还能做以前 做过的工作,恋爱方面也完全没问题。 遗嘱风波3 近来吕信身体有些衰弱,这趋势不坏。如此下去,他似乎不会活得长久。吕信的余生越短暂,自己就越能待他好些,而自己的规划也可以早日实现了。 离开吕信的两个女儿连这个家也不来了。长女的丈夫碍于情面,时常会打个电话,或去公司拜访。这位女婿是一家中小企业的经理。恐怕长女也常去吕信的公司吧。次女至今独身,工作是画画儿。据说已经换过三个同居男友,其中一个还是法国人。 女儿们去公司看父亲是为要钱,尤其是次女。尽管吕信什么也没说,但这点儿事伊媚还是看得出来的。装作毫不知情未免显得自己像傻瓜,所以伊媚时不时会讥讽吕信几句。像老鼠偷盐似的,钱一点儿一点儿流入对方手中,这怎么行!吕信一脸为难,伊媚则借此让他有所节制。 无论是长女夫妇还是次女,恐怕都会在父亲行将就木时回到这个家。这幢房子虽然老旧,却位于市区的一处高 级住宅区。房子很大,庭院宽敞。仅此一项就是巨额资产。女儿们到处散布流言,说后妻伊媚一直在觊觎这处房产和吕信的股票、资金。这些话没必要反 驳,若能如她们所说成为现实,那就再好不过了。 伊媚过去开了一家美容养生店,在那里认识了来客吕信,她给吕信按摩得很舒服,吕信对她的温柔和美貌也很欣赏。结婚的同时,伊媚放弃了那家店。跟独自一人操持小店的女掌柜比起来,当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夫人要好得多 。伊媚打算在吕信去世后,在这块土地上再度开始美容养生店的经营。这地方高档又宁静,有钱又注意美容、养生的人很多。必须想方设法让吕信写下那样的遗嘱,把这幢大房子和大院落遗留给她。 吕信更衣后坐下看起了电视 。他说等酒醒了再去洗澡,但如果觉得太累,可能会直接睡觉。女佣早已回了自己的房间。 伊媚也泡了杯茶,和吕信一起看电视。伊媚心里想,赵宽对李芝采取了怎样的措施?两个朋友去请医生了吗?有没有叫救护车?还是那几个男人悄悄地自行解决了?李芝得救了吗?虽说喝了半瓶药,但也不至于会死吧? 伊媚只觉得两小时前在那里发生的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而自己曾一度置身于那个异世界的事也并非现实。跟年轻俊小伙玩一玩当然好,但是,如果那边的麻烦会波及自己,就必须考虑“隔断”了。 见伊媚沉默不语,吕信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伊媚直视着丈夫的脸,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这直视与她的设想有关,她设想着丈夫是否已从自己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没什么。”吕信习惯性地垂下眼睛,嘴微微嚅动起来。 他将视线投向茶杯,轻敲杯底发出轻响,像是表示要再续一杯。 “宴会开得怎么样?” 伊媚这么问是为了转换话题。丈夫的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通常从宴会归来后,吕信必会说起会场上的情况。今晚,却什么也不说。 “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丈夫挠了挠面颊。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电视里流行歌手正在唱歌。伊媚又一次想起了昏睡中的李芝的平胸。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呢? 吕信伸手摁了摁开关,电视画面迅速消失了。这一下真是出人意料。吕信弓着背,含混不清地说道:“伊媚,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伊媚直视着丈夫。吕信仿佛被晃了一 下眼。 “是这样的,我呢,最近变得好像有点儿衰弱了,所以就想做点儿什么好恢复一下精力。” “啊,这不是很好吗,你想多打几次 高尔夫球?” “再加大运动量是不太行了,还不如做点儿转换心情的事,听说转换心情对健康很有好处。” “好啊,是想去哪里旅游吗?” “不是,其实呢,是我想写一本自传。”吕信一脸害羞的表情。 “自传?我觉得很好啊。老爹的经历听了就觉得很有趣,是不是还会写到你和我的事?” “也会吧。怎么说呢,以我的幼年时代、青年时代和去美国的那段经历为主,还有回国后创立公司的历程。主要就是这些内容。” “听起来很有趣啊,有地方出版吗?” “不是写给世人看的,我只是想在自己心里追寻自己的回忆。就算出版也是自费出版了。当然,如果有趣的话,也许会被哪家出版社看上,然后帮我出版。” “反正都要出版的话,还是希望能拿到版税啊。” “好啦,别这么贪心嘛。” “董事长是要自己写吗?” “不不, 自己写太吃力了。我会请一个速记员,把我说的记录下来,然后再修改一下。这个我还是能做到的。” “速记员什么的,佣金很贵吧?” “应该不便宜 。不过,不是每天都来 。我想写的时候才会叫人来。速记费和自费出版的费用……就算是一种心情转换了。希望你能同意我的这么一点儿消遣。” “这个很好啊。我不反对。” “谢谢你。”丈夫微微低下了头。 伊媚心想,为什么吕信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写自传? 因为觉得来日无多,所以打算写一本自传? 当然,伊媚不会反对。对老年人也必须给予一定的愉悦。 第二天下午三时许,年轻女佣前来禀告,说一位叫陈兵的先生打电话找 夫人。 “是夫人吗? ”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正是赵宽的朋友陈兵, “两小时前赵宽被警察带走了,警方怀疑他打死了李芝。听说今天早上他们对李芝小姐进行了解剖,发现脑内有出血,还有积血。因涉嫌伤人致死,赵宽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所以我特地打电话通知您……关于赵宽的事,我想和您好好谈谈,所以明天我会再打电话联系,您什么时候方便?” 遗嘱风波4 二 拂晓时分开始落雪。伊媚九点起床时,发现院子里已经积了二十厘米的雪。白色的粉屑仍不停地从晦暗的天空降落。 两小时后赵宽的朋友陈兵会打电话过来—— 昨天的电话里,伊媚要求对方把时间放在十一点前后。这是因为丈夫吕信每天都会在十点半带着狗出门散步一小时,他虽然是公司董事长,但因年事已高,一周只去公司两三次,有重要事公司董事会秘书会来家里向他报告。然而,看这个天气,丈夫怕是会一直待 在家里。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在通话时言语得当就行,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只是无法打听被警方逮捕的赵宽以及李芝死亡的具体情况了。当然这么一来,伊媚不免会有一点儿担心,但只要之后找个机会让陈兵再来联系就可以了。总之只在电话里短短交谈几句的 话,吕信不可能觉察到什么。 早餐是在十点左右。今天早上很冷,所以丈夫叫人把烤面包、火腿煎蛋和牛奶端到了卧室的小桌上。报刊跟眼镜放在一旁,吕信啃着烤面包,把火腿往嘴里送,食不甘味。他也不怎么和面前的伊媚搭话。 “雪下得好大,停不下来了吗?”吕信嘀咕。 雪持续落在裸露的木兰花枝上,不断 增加着厚度。 “可能再下一会儿就停了。”伊媚 说。 正当伊媚期待雪停了、丈夫就会穿上鞋出门时,吕信开口道:“十一点十五分公司有个会议,你帮我准备一下。” 想不到这种日子丈夫也要去公司。丈夫能在十一点之前出门当然好,可是所谓的“准备”是指开车送他吗?伊媚打算拒绝,看了看吕信,却见他站起身来。 “今天脚指头可能会冷,去年年底不是有人送了一双厚厚的纯毛袜吗,你去把它拿来。” “然后呢,你再让人马上打电话叫辆 出租车过来。” 吕信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伊媚开车。每次坐伊媚的车都是由她主动提出的,更何况今早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伊媚吩咐女佣去打电话,语调变得欢快起来。 “这样的天还要去公司啊?” 伊媚在献殷勤,心情好的时候她会这 么做。 “嗯。” 吕信套上了拿来的新袜子。从裤腿中伸出的脚缺少光泽,白皙而又干枯。 “接下来是不是会很忙?” “不,这星期也就去两三次吧。” 女佣传达了出租车公司的回应,说是因为大雪,车都开出去了,再过三十分钟应该能回来一辆。看看表,三十分钟后的话,就是十点半。开到这里还要花二十分钟。 如果这期间陈兵打来电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二十分钟后伊媚来到客厅,只见吕信身穿西装,再次打开了看过一遍的报纸。 伊媚保持着一段距离,站在门旁观看下雪的情景,这时吕信略显犹豫地对妻子说道:“我说……” “什么?”伊媚就这么站着回话,这 是她心情不佳时的习惯。 “今天我去公司,会顺便把速记员的事定下来。公司里有个男的对这方面比较熟悉。”吕信看着伊媚说道。 “好啊。”伊媚回答。 伊媚故意答得漠不关心。这也是为了给陈兵打来电话时留个后招,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丈夫有了顾忌,也就不会靠近电话机了。 “要看合同怎么签,我也吃不准最后会怎样,大致是请速记员一周来家三次。可能有时还要给人家做个饭。” “好啊。要持续很长时间吗?” “毕竟写的是自传嘛。我想从父母的事开始,一点点回想,一点点叙述。因为是第一次写,也不知道顺不顺利,觉着不太顺利的话我会放弃的。” “好不容易写一次,坚持下去不好吗 ?” “嗯,怎么说呢,不试一下的话谁也 说不准。” “不过,有时你可以把速记员叫到公司去啊。你的办公室应该很安静吧?” “嗯,话是这么说……” 吕信的回应显得十分踌躇,他将手伸向脸庞,慢慢地摘下眼镜,仿佛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就算是我的办公室,毕竟是在公司,不能因为这种私事就让速记员进去,而且我也静不下心啊。当然,隔三岔五地去一次应该不要紧。” 伊媚常常会因为某件事想到自己和吕信的年龄差。即使差了三十岁,吕信若是长寿,多活一年自己就多老了一岁,前途也会渐渐狭窄。话虽如此,现在他马上就死也不成。不知为何,伊媚认为再过三年最理想。她总觉得自己的快乐、对未来的设计以及所有利益都贯注 在了这三年之中。 接下来的三年,必须设法让这个年老的保护者保住生命。为此伊媚打算容忍写自传这么一点儿消遣活动,姑且把它当作一种营养剂。此外,这么一来,她自己也能享受到获取自由时间的权利。 “好吧,那就把速记员叫到家里来。 ”伊媚精神一振,连声调也变了。 “一天也就两三个小时嘛,不用搞得 兴师动众。” “要是弄到了傍晚,给人家做个饭什么的,没问题。不需要特别的设备吗?” “啊,那倒不需要,用现成的书桌就行了。” 吕信的脸色也显得明朗了。 “什么时候开始?” “说不准。要等我今天和那个男的商量好,听了对方的回复后再说。我这边也不是很着急。” 出租车到了。 “是吗? ”吕信听到通知,精神饱满地“嗨哟”一声,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伊媚跟着他走到玄关附近,就在这时,身后的电话响了。“沙纪,你来照看一下董事长。” 吕信脚步一顿,多半以为电话是打给他的。伊媚忙称服装店说好今天会打电话过来,她向女佣递了个眼色,反身回了屋。吕信的脚步声朝玄关而去。 伊媚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是夫人吗?”是昨天那个陈兵的声 音。 “是。” “我照您的吩咐,给您打电话来了 。” 遗嘱风波5 “好的。” 伊媚一只耳朵听着玄关的动静。那里传出了硬物触碰地面的声音,吕信好像正在穿鞋。 “那我详细地说一下赵宽的情况和他要转达的话……啊,现在没问题吧?”陈兵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啊,确实有一点儿……” “那就等一会儿再打?” 伊媚没有马上回答,耳朵依旧贴着听筒,片刻后响起了玄关门开启的声音。 “喂喂?”陈兵呼叫道。 “啊,可以了。你说吧,到底是怎么 回事?” 伊媚的语调变得轻松自如了。直到出租车驶离为止,沙纪应该都会在玄关待着。 “昨天我跟您说过一点儿,赵宽涉嫌伤人致死进了局子,今天早上这家伙告诉我,他已经坦白承认是他击杀了李芝 。据说这么一来,就要转为杀人嫌疑了。我有个熟人是公安局的警官,刚才打电话问了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伊媚心中涌起的第一个担忧是,赵宽的供述里有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 汽车开动的声音传来后,女佣沙纪回了屋,看见伊媚握着听筒,就直接绕道去了厨房。 “警察那边怎么说?” “这个嘛,说了很多……麻烦啊,在电话里说得花很长时间,而且也说不清。” “去外面也行啊。” “去外面也好……赵宽传话说 希望夫人您能给他请个律师。” “律师?” “是啊。赵宽被刑警拖走时,瞅了个空和我耳语了几句。因为当时我正好在他房里。” 看来事情复杂了,而且所谓的请律师,多半是想让自己掏钱。光靠电话确实说不清。 “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住的公寓附近。我用的是公用电话。如果从公寓打,会被其他人听到的。” “好吧,那我就去你那边。不是去你的公寓哟,而是开车去东大桥站前,你在那里等我。现在我马上收拾,准备出发。” “明白了。这下雪天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陈兵说这话时口吻像个中年人。 陈兵上身套一件皮夹克,脚下穿着 长筒棉靴,站在东大桥站前东张西望 。长发显得他额头狭窄 。眉毛是垂着 的,眼睛又细又长。因为张着嘴,越发显出了下巴的短。陈兵光顾着往旁边看,连伊媚的车越过别的车来到他跟前,他也没发现。 伊媚稍稍打开车窗,从驾驶座露出脸时,陈兵才注意到。他笑了笑,点头致意后匆匆坐入了车后排。这一带不许停车。 “真是对不起,夫人。” “有什么地方能停车喝杯茶的?” “嗯,前边有个路边餐馆。” “好,就去那儿。” “那家店挺脏的,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停车场。” 或许是因为下雪,私家车很少,抵达时间比预想的早。不过,行驶期间,陈兵的小眼睛始终映在后车镜上,令伊媚烦躁不安。 路边餐馆和大众食堂差不多,附近的桌边有两个卡车司机正在吃面。端上来的咖啡不过是着了色的砂糖水。 “李芝小姐就这么死了,真是不敢相信。” 对面陈兵的目光频频投向自己胸口,伊媚浑身不自在,就扣上了外套前襟的纽扣。 “夫人走后,医生来过。马上就做了洗胃,我和赵宽还不得不在一边打下手 。李芝往洗脸盆里吐了好多 。那真叫恶心,完全没法看。” 喝下肚的咖啡在伊媚胃里翻滚起来。 “那个时候她还有意识吗?” “意识是没了,但有反应。然后,过了十分钟左右,就在医生眼前,她的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没气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她不是因为吃了安眠药死的么?” “好像是因为她头顶上出了血,法医就打开了那里的头骨,发现里面有积血。据说死因是那里受到了猛烈撞击,赵宽抓住李芝,拿她的头在洗碗池的边上猛撞了好几下。我认识的那个警官告诉我,今天早上赵宽就是这么供述的。所以他的嫌疑才从伤人致死变成了故意 杀人。” “赵宽本人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 “赵宽有没有对警察说,之前我也在那个屋子里?” “警方可一句也没提夫人的事。我和方达的事他好像说了,结果刑警还上我这里盘问来了,是在检查完赵宽的房间后——那是叫现场勘查吧。不过,就算赵宽不提我们的事也没用,因为医生先前就把我们供出来了。医生说李芝死得蹊跷,没写死亡诊断书,而是去派出 所报了警。好在夫人您回去了。当然这件事和夫人没关系,可是被迫当证人也很麻烦啊。赵宽就不用说了,我和方达也没把夫人的事告诉警察。我们不想给您添麻烦。” “谢谢。” 这份担忧暂时是淡了,不过陈兵的语气黏黏糊糊,给人一种不尽不实的感觉。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李芝小姐被赵宽推得踉踉跄跄,倒在了厨房里。方达和你带李芝小姐坐上出租车,去看外科医生,在那里缝了三针,然后回到了公寓。当时她能和平常一样好好说 话,举止方面也没有异常。她还说受了你们的照顾,叫赵宽把威士忌送到你的房间去呢。这些是我从赵宽那儿听到的。” “是的,没错。在外科医院做过治疗后,她朝医生道了谢,还向护士打听医药费。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她也说了诸如‘承蒙照顾了’‘和赵宽吵架了,很难为情’之类的话。如果死因是头撞出了内出血,那她可说不出那样的话,做不出那样的举动。我想她会当场失去知觉,倒地不起的。” “可不是吗?看完医生回来,她就钻进被窝,让赵宽拿上送给你们的威士忌,趁他不在的时候,自己喝下了安眠药。” “夫人回去后,赵宽就把我们叫过去了,所以我瞧过那屋子,看到安眠药的瓶里只剩了一半,杯子里没有水。” 没错,正是如此。伊媚在门外张望过一次,又和赵宽一起看过一次,李芝枕边的景象重又浮现在她的眼底。 “听说那瓶子是四十片装。也就是说,吃了差不多二十片。洗胃时吐出了不少,不过也可能是过了太久已经迟了。” 遗嘱风波6 “那真正的死因是服安眠药自杀吗?” “我觉得是。撞了头之后她的情况是那么正常,可见就是自杀啦。李芝常和赵宽吵架,觉得自己会被抛弃,所以一直很悲观吧。她骨子里就是个软弱的人。” 陈兵那张装糊涂似的脸,仿佛在轻声嘀咕:吵架的原因就是夫人您啊。他的眼睛细细长长,眼角的黏膜红得不寻常,感觉不干净。 “赵宽没对警察说她是服安眠药自杀?” “我想他肯定说了,但警察好像认为医生帮她洗胃时吐出了很多,所以死亡原因不是这个。我的想法是,赵宽昨晚被警察欺负了一整夜,不得不供述说,自己拿李芝的头撞了好几下洗碗池,结果把她撞死了。而赵宽可能也预感到什么,所以在被刑警拉走前,和我说了几句悄悄话,叫我找夫人请律师。” 说什么请律师,赵宽哪有钱支付费用,结果还不是要自己买单。和同居的女人争吵,弄死了对方,审判时还要这边包揽辩护费,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另外,被警察带走时对陈兵悄悄地说了这些话,也给人一种精心策划的感觉。 伊媚脑中闪过了一丝疑念,莫非陈兵和方达想以辩护费的名义从自己这里骗取钱财?他们手头一直很紧。赵宽能拿这两人当小弟,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挪用证券公司的钱,为此陈兵和方达很听赵宽的话。赵宽好像也染指过客户的钱,当然他自己从未提过。 说什么请律师,以伊媚的现状,根本办不到。如果律师正儿八经地问: “你请我为赵宽辩护,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 自己也无法回答。陈兵等人知道这一点,所以无非是在暗示“律师我们会去找,费用你来负担”,打算借此捞点儿好处。 这么一想,陈兵眼角的赤色黏膜不再是单纯的不净或令人厌恶,而更像是狡诈了。 我怎么能被这种低级混混看扁?阶层意识突然在伊媚心中冒了头。她上身倒向椅背,居高临下似的看着陈兵说道:“可以,我会给他找个律师。” 伊媚从盒中抽出一支烟,敲击着银色盒盖。 “真的吗?”陈兵看了看她的脸。伊媚立刻就答复,似乎令他感到了意外。 “嗯,我会去做的。” 陈兵正要拿出廉价打火机,伊媚说“不用”,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国外制造的镀金打火机。见陈兵一脸坏笑的样子,伊媚有些恼火。 “钱就由我支付给律师。”话语和着烟被一起吐出。 “您有认识的律师吗?” 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陈兵对这项决定还存有念想。 “只要去找,总能找到优秀的人才。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人选,但我有不少门路。” “那是,那是。”陈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都是杀人嫌疑啊。还是想尽可能地找一个能力强的律师。” 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担心能不能全权交给对方来办。伊媚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越发觉得自己的想象没错。 伊媚本想挖苦说“那你有认识的律 师吗”,但又觉得这样的话,对方很可能来一句“我有个不错的人选”,迅速揽下这件事。这不就落入这个年轻男人的圈套了吗? 拒绝陈兵、说自己没义务给赵宽请律师固然简单,但这么冷漠也不太合适。一旦被恨上了,保不准他就会漏出自己的名字,对审讯官说些有的没的。就说这个陈兵吧,嘴上一再强调“不想给夫人添麻烦”,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胁迫。总之,对陈兵和方达的企图或许判断有误,但律师由自己来请,就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伊媚抛开陈兵,开车去了市中心。本来也可以把陈兵送到站前,但是一起坐车会让他得意忘形。这方面必须划清界限,提醒对方好自为之。 陈兵自认是赵宽的朋友,所以略有熟 不拘礼之嫌 。之前载着他时,后视镜里的眼睛净往自己这边瞧,话说着说着态度就随便起来,脸上还显出黏黏糊糊的表情。自己必须保持凛然的姿态,决不让对方生出可以狂妄的错觉,以为赵宽被捕,他就能上位了。 找律师心里没谱,不过对陈兵所说的“我有门路”倒让伊媚想到了一个人。如今能指望的只有这个人。既然想到了他,就再无犹豫了。 伊媚停下车给闫怀庆打了个电话。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 “喂,是我。”伊媚的语调也活泼了一些。 “啊,是你啊。”对方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了起来。 “咦,你一听就知道是我?” “啊,那是自然。” “我好开心啊。你最近可好?” “没什么变化。既没生病,也没什么好事发生。” “我说……你现在忙吗?” “怎么了?” “有件事我非找你商量不可。我想和你见个面谈一谈,就三十分钟左右。” “好啊。我一直都很闲。” “去哪儿好呢?最好不要离公司太远吧?” “哪儿都行。我这里正愁打发不了时间呢。” 两人约定三十分钟后在群谊宾馆的大 厅会合。 伊媚坐在大厅深处一家咖啡厅里,不久,闫怀庆的魁梧身姿进了店门。 从刚才开始她一直望着门口,见状便起身向对方招手。左顾右盼的闫怀庆发现了伊媚,展颜一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叼着烟斗,格子上衣的领口裹着红围巾,脚下蹬着一双橙色皮鞋。气色不错的脸庞与半白的头发十分般配。 “嗨,有一阵子没见了。”闫怀庆从嘴里拿出烟斗,微笑着的眼眸深处饱含着情感。 伊媚回应着他的目光。 “你一点儿都没变嘛。”伊媚坐回椅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脸说。 “白头发变多啦。” “哪有,完全没变。” “上次见面后,又过了多久啊?” “呃……只几个月吧。” “哦。” 闫怀庆衔住烟斗,垂下双目,将打火机一横,点着了烟。这默默的动作中似乎包含了上次见面时的对话。 “我是不是老了?”伊媚把脸往前一凑。 “哪里,你啊,才叫年轻呢 。脸也好,身材也好,越来越丰腴了。” 比起脸来,闫怀庆对伊媚的胸腰部分瞧得更起劲。 遗嘱风波7 “是吗?看上去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要拜没有夫妻生活所赐啦。丈夫是个老头也是有好处的。” “嗯,这个怎么说呢……他现在多大了?” “六十七了。” “六十七啊。嗯……那也没到那个程度吧。” “和你不一样啦。你精力充沛着呢。” “我比你家老公可年轻一点儿。” “不是不是。你的话,就算到了七十也不会衰弱。” “谢了。那就让我有个盼头吧。” “谦虚啦。这个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得看对方是谁了。” “跟柳桥的那位还保持着关系?” “像是保持着,又像没保持着。” “时间可不短了。从我那时就开始了,总有十年以上了吧。是不是还勾上了别的人?” “喂喂,你今天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这大雪天的,还真是挺稀奇啊,哪知道……” “啊,对不起啦。” 伊媚拿起端来的咖啡。闫怀庆也抓起 砂糖倒了一点儿。 这个男人——闫怀庆,是市某领导的外甥。闫怀庆自己创立过公司,但屡战屡败,最后凭借舅父的斡旋,才被安插进现在的食品工业公司,当上了副总经理。 闫怀庆自称没有特定的本职工作,所以就算人在公司也是无所事事,即使因私事外出一整天,对公司业务也毫无影响。 “怀庆,是这样,今天我有事要请你帮助。”伊媚喝了两口咖啡后说道。 “看起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嘛。” 和语气正相反,闫怀庆略显紧张。 “不是我的事啦。” “不是你的事啊。” “你看,放心了不是。你有没有认 识的律师?” “你是说律师?嗯,这个嘛,也不是 没有认识的。” “没关系的,你不用战战兢兢。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的事。不是民事,而是刑事案件。” “刑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接下来会说。现在我想先问一声,你交际这么广,应该认识几个擅长办刑事案件又信得过的律师吧?” “没错,我有认识的律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闫怀庆再次叼起烟斗,把胖脸稍稍往后一仰。 听完伊媚的讲述时,闫怀庆已经吸了整整两斗烟。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帮那个叫赵宽的年轻人?” “他是我的男朋友啦,不过不是那种关系。不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朋友,我是和他们这个团体有交情。所以我也认识赵宽的同居女友,也就是去世的李芝。大家喝喝酒,兜兜风,去酒吧看摇摆舞,就是一起玩儿罢了。我觉得赵宽有点儿可怜,他的朋友也求我帮他找个律师。” “也就是说,是友情啰?” “是同情啦。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也到了和年轻男人交往的年龄了?” “只要不是那种关系,我觉得这是好事。我也想保持青春啊。在那个老头身边待着,我只会越来越老。” “那又是谁申请嫁过去,要待在老头身边的?” “都怪你!你不是也没拦着我吗?你要是留我留得再强硬一点儿,我才不会结婚呢。” “好,就说这个。”闫怀庆喷吐着白色的烟雾,“这个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告诉我的时候,婚事已经定了。这么说吧,我一度也很生气。不过气归气,我仔细想了想,你要正式结婚了,虽然年纪差很多,但也不过是在我的岁数上加个十。更何况对方有钱、有社会地位。如果你跟我搅在一起,只会落得一个见不得光的下场。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说句装模作样的话,我也是在为你的幸福考虑。” 咖啡厅的客人不少,但都各自沉湎于自己的交谈,没有人在一旁倾听这对中年男女的对话。 “我倒觉得是你狡猾地把我甩掉了。你想的是,这个女人眼看就要成为负担,和吕信谈婚论嫁正是一个甩掉她的好机会,所以才没有强留我。” “这通瞎想上次你也说过。”闫怀庆局促不安地笑道。 “不是瞎想。你看,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这个拱手让出女人的男人,如今只能以模棱两可的笑容来掩饰自己。 “柳桥那边也是吧,因为我的事,你们的关系不是弄得很僵吗? 我想,你放弃我也是因为这个事很棘手吧。比谁都松了口气的人其实是你吧……怎么,她还好吗?” “老啦。果然不该决定结婚的。说这话有点儿对不起她,总之最近关系淡得就和水一样。” “所以你就不找常来常往的,而是随便勾些别的女人了?你这毛病从我那时候开始就有了。我装作没看见,其实心里清楚。因为当时我也还年轻,对这个也比较回避。” “随便的人是你吧……我们现在能淡然地谈论这些,也是因为岁数到啦。” “看你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我呀,还说不出这种大彻大悟的话来。要是后来我一直频繁和你约会,恐怕是会燃起爱憎之火的。现在一年只见一两次,所以才能做到冷静。” “快分手时你对我说,往后我们就以恋人的身份偷偷相会吧。婚姻归婚姻什么的,你说得倒很干脆,可事实上,我总觉得是被你蒙骗了。” “咦,六年里我们不是见过好几次吗?我叫你你也不出来,所以才自然而然地疏远到了这个程度。我想你那边也是情况复杂吧。” “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吕信先生啊。不过,好像也不必再躲躲闪闪了。” “这话听着让人高兴。” “要问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你有了一个犯了罪需要营救的男朋友。” 伊媚侧着头取出了香烟。闫怀庆伸出握着打火机的手,视线从伊媚凑近的红唇移向了下方的圆颈和鼓胀的胸脯。 “是不是又大了一点儿?” “净说些没正经的话。”这次轮到女人吐烟了。 “好吧,你完美极了,肤色还是那么白,竖里横里都很饱满。像你这样的,每天晚上都不能被老公疼爱,真是可怜。” 遗嘱风波8 “谢了。既然同情我,说明你还算上心。” “你得和年轻男人断绝往来。”闫怀庆断然地说,“和年轻男人交往,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这话就像人生导师的回答。”伊媚嘴上这么说,视线还是微微垂了下去。 “你给我听好了,年轻男人一无所有。你有一个社会地位不错的丈夫,也有钱。可年轻男人什么也没有,只身一人。这是他的强项,所以他无所畏惧 。而你的损失是明摆着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明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律师我会去请。但现在的问题不光是给对方做辩护,为杜绝后患,我会让律师打发掉那个男人。听你说的,好像不光是本人,还有他那两个叫什么来着的朋友……” “是叫陈兵和方达,一对小混混。” “这些人也要一并处理,不给他们找碴儿的机会。总之,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闫怀庆的一字一句都结结实实打入了 伊媚的心坎。 “有这么厉害的律师吗? ”伊媚眼珠向上一翻,盯视着闫怀庆的脸。 “有。毕竟我舅舅是个大领导嘛,身边有一大把合适的人选。律师费我也会想办法。规规矩矩付账可就有的苦了,一不留神会被律师骗的。” “真的吗?连律师费也帮我解决?” 别看伊媚现在睁大了眼睛,其实在车里想到闫怀庆后就立刻拨了电话,也是因为她心里萌生过这样的企图。 “我是没钱,不过如果是舅舅身边的那些律师,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受过舅舅很多关照,想来巴结的人也挤破了头。他们会奋不顾身地为我们干活儿。跟这种人打交道,我是驾轻就熟的。你也不必和律师见面。我会把一切都打点好。你的名字我也不会说。” “好开心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真是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你帮了我的大忙!” “以此为契机,以后你就别再找年轻男子了。要找呢,也要找家有妻儿、不太会乱来的中老年人,而且还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我说怀庆 ,今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很可能啊。你看,我还得向你汇报律师的工作情况呢。既然当事人已经向警察坦白,估计送检查院也快了。” “杀人罪的话,会判几年?” “担心了?” “没有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还是进去得长一点儿好,这样就不会来缠我了。”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嘛。” “不是的啦。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他自说自话地纠缠不休。年轻男人就爱一根筋地头脑发热,真是麻烦。” “你教了他很多吧?” “傻瓜,又说这样的话……那到底会是几年呢?杀人的话,是不是会判成无期?” “嗯,听你说的,他是杀了自己的同居女友对吧?检方要求的十五年徒刑会减到八年左右吧,一切都要看律师的努力。” “你要婉转地拜托律师别太努力 ,得让他判得比八年更长才行。” “这话真叫人吃惊。” “这样也正好方便我做事。我呢,打算再过三年重操旧业。现在住的家坐拥地利,所以我才有了这么个计划。在打好基础、生意正式上轨道之前,我不想被奇怪的家伙骚扰。假如有八年以上,我就能把经营搞得很完善,到时候谁也找不到碴儿……怀庆,你也来支援我的生意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担心钱的问题了。” “三年后啊。你丈夫那么顽固的人, 居然会同意你的计划。” “他还没同意,因为我还没说呢。不过,再过三年那个人就会死的。” “死?他现在有病?” “没病,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三年后他肯定会死的。”伊媚以欢快的语调说道。 手握烟斗的闫怀庆张着嘴,望着伊媚 的脸。 三 早上去公司的吕信下午两点坐车回来了。伊媚迎出玄关,就看到吕信的斜后方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女孩拎着公文包,一副很冷的样子。她手上拿着脱下的外套,职业装和外套都是朴素的深灰色,不过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了砖红色的丝巾。女孩看到伊媚,条件反射似的点头致意。她的身材和脸都很娇小。脸色与其说是白皙,还不如说是苍白。小鼻子小眼,门牙前凸,下巴短小,颧骨也是鼓鼓的,相貌不扬。 “啊,这位是宫素小姐。我上次说过,是我请来当速记员的。今天我请她去公司了,所以就把她带过来,想介绍你们认识。” “我是宫素。以后请多关照。” 女速记员以事务性的口吻说着,少年般地鞠了一躬。 伊媚不知该把她引往何处。让进客厅,她还不够级别。她不是客人,而是丈夫雇来的人——伊媚抱有这样的强烈意识,觉得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必兴师动众。 “去书房比较好。你把她带过去。”吕信一边脱外套一边说。 书房在客厅对面,之间隔着一条走 廊。室内只有把皮转椅和一张写字台。 由于无处可坐,速记员宫素只好在屋角站着。这时,伊媚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提着厨房里用的简陋座椅进来了。 “喂,没有更好的椅子了?”吕信皱着眉说。 “咦,这个不行?”伊媚看了看自己放下的椅子。 “不,给我坐的话,这个就行了。”小脸女速记员客气地说。 “不行,今后你要一直过来的。把客厅的椅子拿过来,那个比较舒服。然后,宫素小姐还需要一张书桌。” “我老公的口述已经开始了?” 伊媚微笑着问,细细打量面色不佳的宫素。 “是的。在公司里进行了两次,每次都是四十分钟左右。” 宫素低着头答道。伊媚总觉得她低着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龅牙。 “呃,是这样啊。顺利吗?” “第一次的时候,谁都不会很顺利 ,不过我想不久就会习惯的。” “这个工作你已经做了很久?” “不,两年前我才总算能独当一 面了。现在还很不成熟。” “是在速记学校学的?” 遗嘱风波9 “是的 。我在那学了两年,然后在一个速记公司做了四年。辞职后我自己又干了两年。” 宫素声音悦耳。 “这么说的话,宫素小姐…… 不好意思,你多大了?” “啊,二十五了。” “哦哦,你看起来可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啊。” 这不是谎话,她确实显年轻。说是十九、二十岁,怕也不会有人怀疑。个子矮,身体单薄,脸又瘦,总体而言显得比实际年纪小。被夸年轻后,宫素低下头微微一笑,眼角浮现的细纹终于使她的形象接近了实际年龄。 “那现在你是一个人单干啰?也就是说,已经自立门户了?” “嗯,但还做得很不够。” 电话铃响了。沙纪拿起听筒,但马上又放回了原处。 “谁打来的?” “我喂了两声,对方就挂了。可能是打错了。”沙纪回答道。 多半是听到女佣的声音才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兵。给赵宽找律师的事一直没下文,现在正是对方来打听的时候。明明没在电话里说过多少话,陈兵却能辨出声音,知道是女佣后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这油滑的做法还真像他的风格。假装担心朋友赵宽,其实是想找机会接触自己。 不过,伊媚又觉得没准儿是闫怀庆打来的。 这边求过他请律师,也不知那电话是不是他为通报结果而打来的。求他的事他总是会麻利地帮你办好,闫怀庆就是这样的男人。 宫素走后,伊媚问丈夫:“从明 天开始,那个人每天都会来吗?” “不,不是每天。也就一周两次左 右吧。她还有其它的工作。” 伊媚出了门,给闫怀庆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闫怀庆混杂着笑意的语声:“电话是我打的。接电话的好像是女佣,所以我就挂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 “就是你上次托我办的事,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律师。看你那边也很着急的样子,我就想先来做个汇报。” “谢谢。不过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怎么说呢,总之你那边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到哪里谈谈吧?” “我是没问题的,你呢?现在才四点哦。” “我吗?我什么时候都行,我就是个闲职。嗯,要不要去哪儿吃顿饭?虽然有点儿早,不过肚子里也不是装不下东西。” “嗯,好啊。” “就去蜀香居川菜馆吧。现在我先打电话预约一下,五分钟后你能不能再给我来个电话?” 五分钟后伊媚打电话过去,闫怀庆说饭店订好了位,但伊媚可能不知道地方,所以想让她在附近宾馆的大厅等着。 伊媚抵达宾馆时,见先到的闫怀庆正在等她。 “哎呀,你好早啊。” “我公司离得近,占了地利,而且又随时都能脱身。你是开车来的吧?我觉得你会开车来,所以就把公司的车打发走了。” “其实不用去饭店的。” “偶尔去一次也不错啊。那是一家氛围轻松的小店。好了,我就坐你的车了。” 两人一起向停在宾馆前的车走去。有一群外国人坐着车刚到。在如此热闹的气氛下,伊媚也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变得朝气蓬勃,和在那个无聊、沉闷的家中与吕信一起生活时完全不同。 刚走进玄关,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服务员便迎上前来。 “欢迎光临。感谢您之前来电预约。” “不好意思啊,来得有点儿早了。我们来只是为了吃饭。”闫怀庆说。 女服务员保持垂首的姿态,观察着伊媚。 饭菜上桌,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那个叫赵宽的年轻人啊,据说在警察那里坦白了一切。”闫怀庆说。 “是吗?” “你看你,脸色都变了。” “他到底说什么了?肯定是乱说一气吧。”伊媚正拿着筷子,此时筷尖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起来。 “放心吧,听说他的供词里没有你。赵宽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倒也让人钦佩。”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请的律师告诉我的,说是看了警方的笔录。这个律师也是年轻人,感觉很优秀,是我舅舅那边的人,所以还挺卖力。” 不过,伊媚觉得律师太过积极也会带来麻烦。能做到不被赵宽恨上,以及不让陈兵和方达等人有机可乘,就可以了。 “然后那位律师报告说,送交检察院的手续办得很快,虽然目前还处于检察官调查阶段,但马上就要起诉了。不过,上次我也讲到了一点,赵宽推翻了在警察那边做的供述,说不是他把那女人推向厨房、施加暴力,而是那女的猛冲过来,他拿手一挡,结果对方有点儿没站稳倒下了。他还说死因是喝了安眠药,坚持认为这是自杀,和自己没关系。” 伊媚想起了李芝从被中露出的脸和枕边的安眠药瓶,感觉赵宽的话是真的。然而,这种因目睹过现场而得到的实感无法对闫怀庆言说。 “律师这么卖力呢,也不光是因为我舅舅的关系。” 女服务员端菜上桌的期间,喝着酒的闫怀庆延续了刚才的话题。 “警方以杀人罪送检,嫌疑人翻供,坚称被害者是自杀。杀人罪名成立或无罪释放,对律师来说这个官司还是值得一打的。” “检察官那边怎么说?” “检察官好像支持警方的判断。至于判成杀人罪还是伤害致死罪,这个还不太清楚,总之检察官认为被害者的死是由赵宽的攻击行为造成的。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法医的鉴定书虽然承认死者服用过安眠药,但同时又说只检测出了一点点,远远低于致死量。” “是吗?那不就没错了吗?” “无奈律师对这个事非常积极。他正在到处咨询法医学专家,问这份鉴定是否妥当,还说现在的情况相当有利呢。昨天他来公司找我谈过话,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这么卖力干什么,真麻烦。” “看来不太合你的意啊。可话说回来,我又不能把你的意思传达给对方。” 遗嘱风波10 “你绝对不能说出我的名字。” “正因为如此,一旦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很难办了。作为委托人总不能对律师说,别多管闲事,尽量判重点儿,让他在牢里待长点儿吧。顶多是不痛不痒地回一句,好吧,那就有劳了。” “运气不佳,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律师。” “事情完全颠倒了。不过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只是,这样的话,当初还不如找个没干劲的平庸律师呢。介绍人精明过头了。有个厉害的舅舅有时候也挺麻烦啊。” “现在还能把这个律师换掉吗?” “这个不成,会显得很不自然。换掉一个卖力工作的律师,人家反而会怀疑我们另有企图。” “无罪的话,马上就能出来吧?” “检察官不服一审判决,继续上诉的话,会有一个拘留期。不过,当中可以保释,所以不会关三四年那么久吧。这样就达不到你所希望的八年以上了。” “真是糟糕。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那就极力钳制住律师吧……只是,情况好像已经很紧迫了。你要吸取教训,以后别再和年轻男人来往了。这次的教训,你可要好好记在心里。” “讨厌!” “光是教训可能没啥效果……怎么样,吃完饭要不要去哪儿玩儿两个小时?” 伊媚感觉有人在摇自己,于是睁开了眼睛。晦暗的白色天花板映入了眼帘,闫怀庆俯卧在她的身旁,正在替换烟斗里的烟草。 “哎呀,我竟然睡着了。” 伊媚瞧了一眼手表,但一下子看不清又小又暗的表盘。旅馆的暖气设备效果一般,可腿上却黏黏糊糊的,像是出了汗。 “也就三十分钟左右啦。”闫怀庆说。 “是吗,就这么点儿时间?现在几点了?” “九点刚过。你也这么在意回去的时间?” “当然,怎么说我也是主妇啊。而且今天我出来的时候,说的是去百货商店买桌子和椅子,结果根本没时间去。” “桌子和椅子?” “我想抽烟。这个烟斗让我抽一口。 ”伊媚仰面躺着,吐了两次烟,“桌子和椅子呢,是给速记员买的。” “速记员?这都什么呀?” “我老公啊,说想自费出一本自传。因为是口述,所以就请了一个速记员来家里。这种奇怪的玩意儿,亏他想得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是十天前提起的。你看,他能想出写自传这种主意,是不是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我正在做准备,让自己能好好活过后半辈子。如果不按设想的做,我就会错失机会。到了我这把年纪,是不可能再从头来过的。” “今天晚上你对年龄问题特别关注啊。” “是啊,我说的是实话。” “好吧,我也不是不明白……话题扯远了,我们下次再说吧。现在也该收拾收拾起来了。” “可不是嘛。你再躺一会儿,我先去浴室收拾一下。” 伊媚从床上下来,看见街市霓虹灯的灯光匍匐般地从绿色百叶窗的缝隙中渗了进来。她一边往小浴缸里放热水,一边想,必须考虑如何确保财产归自己所有。 回到家,把车开入车库,听到声音的沙纪开门迎了出来。 “你还没睡啊?”伊媚说。 “是的。” “老爷呢?” “吃过晚饭后,六点左右的时候睡下了。” “是吗?有人来过电话么?” “有一个,是一位叫陈兵的先生打来的,他说希望夫人明天能回个电话。” 律师的事还没告诉陈兵,想必他是来问后续情况的。为了别被那些家伙缠上,必须尽快结束这桩麻烦。 四 伊媚照料吕信吃早饭。面包、牛奶、牛排和蔬菜沙拉,还有汤。 伊媚涂好黄油的面包片吕信只啃了一半。他吃了蔬菜和鸡蛋,但牛肉吃得不多。原本他动嘴就慢,如今更是半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也不怎么说话。 “肉要冷啦,快点吃吧。” “嗯。” 吕信在伊媚的催促下把筷子伸向牛排,只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就再也不吃了。明明为了他,已经把肉都切得像纸一样薄了。 伊媚总是过后独自一人用餐。和吕信在一起,她食不知味。用餐也讲究节奏,像吕信那样慢条斯理地吃饭,伊媚无法忍受,她的情绪会越来越焦躁。伺候他吃饭的话,倒还能看得下去。 近来吕信食欲不断衰退。伊媚一早就放上了一盘牛排,给他补充热量,但他也不怎么吃。用带骨头的鸡熬成的浓汤也好,调理起来很繁琐的洋葱汤也好,都给他做过,但他都不喜欢,只爱漂着裙带菜的味噌汤。 吕信的身子好像也渐渐瘦弱了。眼袋变大,脸颊瘪了下去,只有下唇往前鼓着,嘴边添了几道皱纹。背也比过去更往前倾了。每天都见面的人瞧不出来,但久未谋面的人看了,都会吃惊他老了许多。肯定有人觉得他已经活不长了。 虽然只相差十岁,但闫怀庆就像正当壮年。他脸色红润,溜光水滑,没有皱纹的额头油亮油亮的,一身细皮嫩肉,更别说食欲有多旺盛了。而且他声音洪亮,有气势,简直是个不知疲倦的人。 吕信用筷尖从汤碗中夹起裙带菜送入嘴里。从裙带菜一头滴落的汤汁掉在了他胸前。衣服的前襟已经弄脏了两三次。伊媚想起了中风而死的伯父戴着围兜的模样。 中午过后,速记员宫素到了。这个女人站在玄关口也毫不引人注目。脸和身子都很瘦长,穿着黑色的衣服更显得身材苗条。小鼻子小眼,完全感觉不到活力。今天,夹着手提包的宫素见到伊媚,仍像少年般鞠了一躬。 “欢迎光临。辛苦你了。天这么冷,一定冻得够呛吧?” “不,不算太冷。” 宫素露出了微微前突的门牙,这笑容也缺乏女人的韵味。 伊媚想这是吕信恢复情绪的好机会,便领着宫素走到书房前,敲响了门。在外人前还是要举止得体的。 “老公,宫素小姐来了。” 弓着背、身子前倾撑在书桌上的吕信,转向了伊媚她们。 遗嘱风波11 “你好。” “您好,我来了。”宫素朝吕信施礼,那体态就像折断了的树枝。 “是这样的,关于宫素小姐的桌椅,我昨天已经去百货商店订购了,应该马上就能到。” 伊媚心想,今天或明天必须要去一次百货商店了。 “哦,是这样啊。拿到之前用什么呢? ”吕信站起来东张西望,看得出他是在顾忌伊媚。 “那就把昨天的那个拿过来吧。” 伊媚前往库房,满不在乎地把那张破旧的小桌搬来了。小桌是昨日发生不快的导火-索。吕信表情复杂。至于椅子,昨天从餐厅拿来的那把还留在屋角。 “在新桌椅送来之前,先将就着用这个吧。”伊媚对宫素说。“实在是不好意思。” “要不先坐下来试试?” 宫素屈身坐下,由于椅子高桌子低,书写姿势好像会很别扭。 “桌子有点儿矮啊,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桌子。”伊媚做出一 脸沉思状。 “就这个也行了,反正商店会送新的过来。”吕信在为伊媚着想。 “是的,在这个上面还是能写字的。”宫素也有些惶恐。 “老公,你是不是今天就要开始了?” “嗯,有这个打算,所以我把要说的话做了笔记。” 书桌上搁着笔记本和钢笔。吕信大概一直在写笔记。 宫素从包里取出用薄纸装订成的速记本和三支圆珠笔。 沙纪端着茶进了屋,视线扫过速记用具之后,又退了出去。 “要开始了吗?” 伊媚对坐回椅中看着笔记的吕信说道。看来今天他不打算去公司了。 “嗯,是要准备开始了,不过还不太习惯啊。前不久我请宫素小姐到公司做过两次练习,不过这跟写文章不一样,我还是没掌握要领。”吕信双肘撑着书桌托住下巴,问道,“宫素小姐,擅长口述速记的人是怎么做的呢?” 吕信对方法毫无头绪,有些迷惘。 “嗯,也有像在演讲或座谈会上说话一样,然后再修改一下,弄成一篇文章的。” 沙纪轻敲几下门走了进来。 “夫人,加油站来了人,说是把车子送过来了。” 看来是加油站的人把今天一早取走的车送回来了。 “是吗?我马上就去。” 伊媚刚起身,吕信就看了她一眼。 “车怎么了?” “昨天晚上托了他们今天给车上蜡。” 走出玄关,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头发蓬乱的高个子员工。把车子开 回来的就是他,身后另有一辆用来返回加油站的车, 由另一个男人驾驶。 涂过蜡的车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变漂亮了呢。” “是是,夫人的车嘛,我们擦得可卖力了。” 这些员工的玩笑话总是那么轻浮,眼中的笑意也过于狎昵。若是在他们工作的加油站,也就乐呵地听着了,到了人家门前还用一样的腔调说话,简直是讨厌。 伊媚一脸不快地从钱包里掏出钱,这时那员工嬉皮笑脸地低声说道:“夫人,那位先生好像有话要对您说。” 伊媚下意识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陈兵从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席伸出脸,正朝她点头哈腰,眼睛似乎被阳光晃得厉害。 她没想到陈兵坐上了加油站的车,更没算到他会在这里出现,这一突然袭击令她目瞪口呆。 “那位先生说有话对夫人讲,好说歹说就是要坐我们的车过来。我也没办法,这个人是上次坐夫人车子的那位年轻人的朋友,我们也是见过一两次面的。” 带赵宽兜风时,陈兵可能也一起坐上来过。无奈之下,伊媚只好向停在后面的车走去,狠狠地瞪了陈兵一眼。 “对不起。我去加油站时,他们说现在正要把车送回夫人的家,所以我就一起跟来了。”陈兵的态度并不如他的措辞那么客套,眼角的赤色黏膜突露在外,一脸奸猾相。 “竟然到家门口来了,我会很难办的,知道吗? ”伊媚呵斥道。 “呃……可是我给夫人打了电话的,却怎么也说不上话啊。” “你说有话要讲,是什么?” “就是给赵宽请律师的事。夫人说已经有谱了,那么有没有正式决定呢?” “差不多了。” “要是定下来了,我也想见见律师,好好求他。方达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还打算出庭提供对赵宽有利的证词。不管怎么说,那天晚上的事,我和方达最清楚了。” 陈兵的红眼睛似乎在说:住在同一幢公寓的我们很清楚李芝去世那晚的事。我们还知道夫人您也在现场哦。 打着赵宽友人的幌子,说什么我们也要去求律师。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胁迫——我们要把您的事也告诉律师,还会以证人身份在法庭上说出来。这主意没准儿是那个头脑比较精明的方达想出来的。 “我都没见过律师呢,因为还没有真正定下来。” “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估计还要一点儿时间。” “太晚的话,赵宽就太可怜了。夫人说包在您身上,所以我们才托付给了您,但我还是想问清楚前景。方达也是这么说的。”陈兵的语气刁横起来。 “方达在哪里?” “他在公寓,正在等我传达夫人的回复。” 背后果然有方达的影子。 “在这种地方也没办法说话啊。对了,今天下午我有事要去一趟百货商店,三点左右你到达兴宾馆的大厅等我。方达也要来的话,就一起来好了。” “明白了,就这么办吧。”这回,陈兵总算轻轻点了下头,脸缩回了车窗。 伊媚在进门前又回头看,只见加油站 员工与驾驶席的陈兵调换了位置,两 人相视一笑。 五 吕信和速记员宫素继续做着口述笔录,伊媚已做好外出准备,在两人面前露了一下脸。 “老公,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吕信闻言转过头来:“啊,去吧。” 与往常一样,他也不问去哪里,眼神似乎也始终专注于口述。宫素起身,稍稍低下剪着短发的头,道了声“请走好”。 “宫素小姐,我想明天商店就会把我订的桌椅送来,不过我还是会在外面打个电话,催他们快一点儿的。” 遗嘱风波12 “真是麻烦您了。” 车被擦得锃亮。伊媚不认为陈兵真是跟着还车的加油站员工来的。陈兵的狡黠中有着超乎想象的执拗,而且一半来自方达的主意。想到这里,伊媚觉得这两人不好对付。 她准备先去商店,再去达兴宾馆。现阶段,由于这边没什么对策,去宾馆大厅和方达及陈兵见面,可能会把事情搞糟。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做个妥善了断,但也许不会那么顺利。伊媚本想以势压人来硬的,可又觉得说不定会在某处被人摆一道。当场对话,说着说着,没准儿就会拿出违心的大度,变成向他们让步。一旦两人联手死缠烂打,可就麻烦不断了。 伊媚想听取闫怀庆的意见。别看她怨这怨那的,这种时候闫怀庆就是她的依靠。 伊媚给闫怀庆打了个电话,幸运的是,她很快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好好,那就请你去哪里吃一顿吧 ?” 不用明说来意,闫怀庆就领会了。场所定在银座大楼地下的鱼鲜餐馆,闫怀庆告知了地址。这么一来,去商店买桌椅怕是要拖到明天了。 “真是不见则疏,一见就一发而不可收啊。” 闫怀庆吃过虾和鲷鱼之后,喝了第一杯啤酒。说:“每天都这样的话,就必须改变营养的摄入方式了。” “傻子,才不是这么回事呢。今天我有点儿正事,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参谋?” “不用转眼珠子啦,这个事对你没有直接影响。” “不管有影响没影响,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伊媚说了陈兵和方达的事。情况毕竟很复杂,明言可能会被两人缠上,这还是第一 次。虽然是在享用菜肴的轻松氛围中讲述,但还是透出了一种要把降临在身上的麻烦甩掉的迫切之情。 “上次我说过的吧?和年轻男人交往准没好处。当然,那是指着赵宽说的。”闫怀庆的宽肩膀向前一凑,继续说道,“这种人的朋友也是一路货色。他们是想抬出赵宽勒索你对吧?” “肯定是为了钱 。上次他半带挖苦地对我说,他们自己会找律师,有了合适人选让我照应照应,暗示要我出费用,所以我才说律师我这边来请,堵了他们的口。结果这次他们想了个别的借口,竟然坐着加油站的车到我家来了,真是太不要脸了。” “找碴儿是那些人的专长。你嘛,又心高气傲,所以他们觉得这样做会比较有效。那他们的目的只是钱了?” “还会有什么?” “看你这眼神,多半你自己也清楚吧 。你的小伙伴坐班房去了,所以他们想取而代之吧。” “讨厌!” “好啦,你就别装了。你一直在隐瞒你们的关系,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你看,我会让律师努力不把这件事捅上法庭。但是,为此你必须告诉我实话,防卫策略也得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我确实犯错了。”伊媚耷拉着眼皮,半是羞愧半是自暴自弃地嘀咕了一句。 “嗯,果然啊。” 闫怀庆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声,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伊媚低垂的额头。 “所以……所以我才不想说啊。” 伊媚意识到血气涌上了自己的脸颊,她抬起头望向闫怀庆,仿佛是要搅乱他那复杂的眼神。 “生气了?”伊媚低声说。 “就算我说你这个女人真过分也没用吧。只是听你亲口挑明了,心情还是很微妙。” “你看,我就说嘛。” “以前我就知道,所以也不怎么吃惊。你骨子里就是一个会和年轻男人出轨的人,又或者是到了这样的年纪吧。” “这次是想把我说成老太婆教训我吗?”伊媚把脸往前一凑。 “年轻男人危险,你要吸取教训,趁早收手。对方一文不名,没有可失去的东西。这一点很致命,怎么看都是你吃亏啊。” “我已经很明白了。以后我只守着老男人。” “老男人是说我吗?” “啊,选哪一个好呢?” “你老公的话,对你来说,各方面都算不错。” “不错得过头了,所以我才会不满。然后情绪就变得很奇怪,不知该怎么办。就像喝醉酒的时候一样,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有时还会自暴自弃。” “这是在为跟年轻男人出轨的事辩解吗?” “把我弄成这样的人是你啊,你的血进入我身体后,就化作了浑浊的一团,到处闹腾。做出这种事,还把人家巧妙地让给了一个糟老头,你自己倒跑得快。太狡猾了!” “哈,这是要反扑了吗?” “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只能偶尔见一次面了,这样会让我越来越神经衰弱。” 闫怀庆像是被灯光晃了下似的眯起了眼睛。 “希望你能遵守一条规则,那就是不要让你老公担心。” “厉害啊。这条规则其实也就是不要威胁到你的生活吧?这个我明白,不用你来提醒。”伊媚看了看手表,“啊,已经两点了。” “在宾馆大厅和他们见面是几点?” “三点。” “还有一个小时啊。”闫怀庆想了一会儿,“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去宾馆,我也跟着你一起去。” “啊?你也去?” “我不会在他们面前做什么,我这边有人很擅长交涉,顺便也给你介绍一下律师吧。” 伊媚本就没想好对策,又因为事出突然,一下子也插不进话。 闫怀庆说要打个电话,离开房间去了走廊,可是过了十分钟也没回来。闫怀庆多半是在和律师通话,不过他说的那个擅长交涉的人应该不是律师,听口气像是另一个人。伊媚也想不出有谁。没准儿闫怀庆也能通过熟人找几个擅长恐吓的好手,但伊媚转念一想,可别反而把事情闹大了啊。律师那边也是,明明说过让闫怀庆居中联络,自己尽量不要露面,他却胡乱理解,还要把律师叫到宾馆来。从前伊媚就知道闫怀庆做事欠慎重,此时不禁后悔没对他多加叮嘱。 遗嘱风波13 “这种事我懂。”打完电话回来的闫怀庆,听完伊媚的话后点了点头,“律师那边呢,我也不能永远隔在你们之间当屏风。你作为委托人还是得去见一下,否则律师反而会摸不着头脑。当然,你和赵宽的关系现在我还瞒着律师。不过,到了公审阶段赵宽要是说漏了嘴,也是很糟糕的。一旦丑闻曝光,你这边的麻烦还会涉及你丈夫的体面,对你将来开餐馆也是一个巨大的负面影响。所以,要封口的话自然得请律师多方活动。为此律师需要认识你本人。” “情况变得好奇怪。早知如此,我就不揽下给赵宽找律师这件事了。” “那也不行。说起来这也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为赵宽辩护啊。给赵宽找辩护律师,一是为了卖他一个人情,让他不要胡说;二是为了不给方达和陈兵这些流氓以可乘之机;还有三,就是请律师运用法庭技术,避免你的名字出现。这些才是我们的目标,不是吗? ”闫怀庆整理了一番要点。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很难啊。” “从一开始就是自相矛盾的。你希望赵宽在牢里尽量待长一点儿,所以还要求律师别太卖力呢。” “这个问题不能很好地取得平衡吗?” “这件事很难办,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举个例子吧,虽然方达和陈兵在警察那里录口供时没提你的名字,但是他们在法庭上会说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 “上法庭前还有检察官询问证人的环节。好在我听律师说,方达和陈兵都还没有接到检察官的传唤。但往后的事就难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考虑如何防范。” “我们该怎么做?” “你看,你不知道了吧?从来就没想过那么远吧。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自己种下的恶果,是需要智慧和辛劳的。” 在去兴达宾馆的路上,伊媚在车里小声对闫怀庆说:“必须见律师的理由我算是明白了,一狠心把话说开的勇气也有了。对了,那位律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左义,只有三十五岁,听说以前在刑案专家律师的事务所工作,三年前自立门户了。他是我舅舅那边介绍过来的,肯定不会错。不过,你也不用急着说实话。” “嗯,我会先跟你商量的。” “对,就这么做。” “还有,要去见方达和陈兵的也是那位律师吗?” “啊,不是的。对了,我们刚才商量过了。你呢,和那两个人只说几句就行,就站着说,一旦坐下来就不好换人了。” “换人?” “会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到你身边来。这时你就迅速走开,去我和律师坐的地方就行了,接下来的事那个男人会帮我们办妥的。” “是练过武功的人?” “那人可是绅士。交给他你就放心吧……现在离三点还差二十分钟,我们不早点儿到的话就麻烦了。” 进入兴达宾馆的大厅后,坐在椅子或长凳上的众人的脸,一张张从伊媚眼前掠过。 “还没来。”伊媚低声说。 “你就在这儿待着。往里去有块地方被隔墙挡着,那里也有候客室,当然在这里是看不见的,我和律师就在那里。你要照我们说好的做,等那个人一出现你就过来。” 闫怀庆撇下伊媚走了。 伊媚暗中观察周围的人,但看不出哪个是闫怀庆嘴里说的魁梧男人。那人接到召唤后,多半已经到了,只是体格健壮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几个是外国人。 伊媚面对大门呆呆地站着,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张平板脸,是推着旋转门进来的方达,长发的陈兵紧随其后。 两人进来就环顾着大厅,陈兵率先发现了伊媚。他捅了捅方达的胳膊,一扬下巴,像是说了一句“人在那儿” 。朝这边努嘴的动作实在让人恼火,简直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女人似的。伊媚走近方达和陈兵,杵在两人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于是两人也对伊媚随随便便地点了下头。 “夫人,今天早上真是谢谢您了。 ”陈兵在方达的肩后咧嘴一笑,说道。 伊媚很久没见到方达了,在公寓的那晚也错过了。方达人微胖,个子很高,长着一张颧骨突出的扁平脸。 “夫人,我们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方达语声平静,细长的眼睛笔直地对着伊媚。看来这是他与女人对峙时最擅长摆的姿态。 “久违了。”伊媚摆出全神戒备的架势,既不微笑,也没显出冷漠之态。 “这次赵宽碰上了大麻烦,真是辛苦您了。” 虽然没说“您一定很难受吧”,但这番问候就像是对着当事人的亲属说的。 “是啊。真是不幸。” 也许是心理作用,方达的细瞳仁好像闪了一下。 “我听陈兵说了,您一直很牵挂律师的事。谢谢您。” “我已经请好了。” “现在拘留所还不许会面,所以我们没法跟赵宽说话,不过我想那家伙心里一定在感谢夫人。” 方达在“心里”处拖了个小小的长音。看来他是想让对方听清这两个字,以强调赵宽还没说出伊媚的名字,强调他感谢伊媚聘请律师的厚意和诚意,正努力不给她添麻烦。 闫怀庆说的那个魁梧男人就快出现了吧?伊媚满怀期待,可又不能四处张望。 看方达和陈兵的神情,似乎是想在附近坐下来慢慢说,又像是要伺机把她带出去。幸好椅子上都坐满了人,不过,也难保无人起身。那样的话,方达一定会说“来,我们坐”。伊媚感到一阵焦急。事实上,这两人都在东张西望,寻找谈话的地方。 “方达,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在这之前我想先说一句,今天早上陈兵跑到我家门口来了,这怎么行呢。” “我听陈兵说啊,是因为电话怎么也打不顺畅,为了不给您添麻烦,只好到您家门口来了。当然,他不应该这么做。我也跟他讲了,以后不能这样。”方达用讥诮的口吻说道。 遗嘱风波14 这时,伊媚斜前方的门一转,进来了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女人快步向前台走去,男人似乎不是她的同伴。进门后他便停下脚步,身子紧挨着因惯性而继续转动的门。眼角扫到那裹着箱子般强硬体格的黑色西装时,伊媚明白了,闫怀庆叫的那个男人到了。 方达和陈兵面朝伊媚,所以不清楚门前的情况。伊媚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在视野一角、聚焦点之外,那个轮廓模糊的黑影始终堵在门口,注视着这边。想必是他接到电话后,准备时间不足,所以来晚了。男人见一名中年妇女和两个年轻男子站着说话,与电话中听到的人物特征两相印证,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此时他一动不动,正窥探着伊媚这边的情况。 “方达,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 “啊,其实和我们请夫人找的那位律师有关,那个人行吗?” 黑衣男人的身影在眼角视线中微微一动,慢慢靠近,移到了听得见说话声的地方。看他那副架势,随时都能冲过来。 “什么叫‘行吗’?” “也就是说呢,我们想知道那个人能力强不强。赵宽这家伙您也知道的,情况很微妙,判成他杀人,还是李芝自杀,是关乎赵宽生死存亡的大事。现在他就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如果律师不是非常可靠的话,我们会很担心。” “那个律师很可靠哦。” “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吗?” “是吧。” “大概有多大?” “年纪吗?有三十五六岁吧。” 黑色西装的身影又靠近了一些。无关的人们在他与他俩之间穿行。 “没问题吗?像这样……”陈兵在方达身后说道。 见伊媚对陈兵置之不理,方达接过了话茬:“律师这么年轻,真的不要紧?” 方达会不会提出见律师一面呢?他未必不会趁机表示要在律师面前揭露伊媚与赵宽的关系,以此为要挟。又或者,如果他准备请他们认识的好律师,多半会要求自己支付费用。这样的话,就是赤裸裸地为钱了。 “我觉得那个律师不错。” “嗯……这个嘛,毕竟是夫人自己花钱,找哪位律师都是您的自由。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朋友正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所以觉得不能是个律师就行啊。”方达说。 “咦,那你说该怎么办?” “啊,这个嘛……” 说到“这个嘛”时,先前一直位于眼角的身影来到了视野的中央,打破了三人对话的格局,也掐断了方达的话头。 “嗨,夫人,你好啊。” 男人声音洪亮。终于正眼瞧见了他的脸,脸圆圆的,头发推得很短。毫无疑问,这就是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个轮廓的主人。虽然隔着西装,但从肌肉隆起的双肩到躯体,整体仍呈现出一个四角形。 “你好。”伊媚对初次见面的男人微微一笑,低头致意。 见有人打扰,方达和陈兵无奈地退后了一步,将目光转向一旁,但又频频不露痕迹地向男人瞥上几眼。他们似乎想摸透伊媚与此人的交往性质。 黑色西装男突然对他们笑了起来,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哈。啊啊,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两人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吓呆了,双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啊啊,在这种地方遇上,真是对不住了。哈哈哈……” 笑声爽朗洪亮。男人凑上前去,紧紧贴在了两人身前。在伊媚看来,箱形的躯体正背对着自己,不禁让她联想起了阻止群众蜂拥而入的警官。 伊媚开始朝左侧横走,方达和陈兵一副想马上追过来的样子。 “好啦好啦,以后再……” 高亢的笑声仍在持续,男人似乎伸双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伊媚走上通往隔墙里侧的矮楼梯,途中回头一看,只见男人一脸笑容,正给吓得目瞪口呆的两人发名片。 隔墙的另一侧虽然狭小,但也算大厅的一部分,所以配有桌椅。这里犹如旋转舞台的背后,映出了闫怀庆和另一个男人在桌前交谈的景象。 闫怀庆朝走上前来的伊媚抬起头,说道:“欢迎光临。” 另一个男人闻言,像棍子似的站了起来 。椅子旁边有一个手提包。 “这位就是律师左义先生……” 律师梳了个漂亮的三七开发型,脸上的胡楂儿很浓。他低着头,手指在名片夹里一阵掏摸。 递过来的名片上列着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和家庭住址。 伊媚在闫怀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闫怀庆向她转达了之前与律师谈话的要点。 “左律师好像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说可以证明被告无罪。我问了一下,才知道他的着眼点确实很有意思。左律师,你能和夫人说几句吗?” “好的。”律师低了低头,眼睛望向伊媚。 看着律师从手提包里拿出文件,伊媚想自己的事不知闫怀庆是怎么对他说的。 “案子在三天前提起了公诉,罪名是杀人。”左义律师说道。 杀人罪——伊媚看了看闫怀庆的脸。闫怀庆正眯着眼,像是被烟熏到了。 “也就是说,我认为是过失致死罪,但检察官的定性比我预想的严重。公审暂定在下个月初。关于内容,刚才我对闫先生也说过,做一个简单报告的话……” 假如赵宽已被起诉,那就意味着方达和陈兵都没有成为检方的证人。检察官没有传唤他俩,也没有把他们当作重要关系人进行调查。这可能吗?也许一般常识并不适用于审判。虽然尚不可掉以轻心,不过,伊媚感觉危机之一已经解除。 “根据检方说法,这个叫李芝的女人喝下大量安眠药的事实,被视为与死亡无关而被剔除了。在这一点上,检察官的判断是有问题的。” 左义律师读的似乎是一页手抄笔记,他从纸页上抬起头,一双圆眼对着伊媚,继续以干涩的声音说道:“上次我听闫怀庆先生说了,李芝小姐被猛地一推,后脑勺撞到了厨房的洗碗池,后来为了处理伤口去附近的医院接受了治疗,回到公寓后她服用安眠药睡下了。” 遗嘱风波15 左义律师拿圆眼睛看着伊媚说这番话 时,就像在问她其中是否有错漏。伊媚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解剖时发现了混杂在胃中、像坚硬药片一样的东西。由于李芝小姐吃了安眠药,处于昏睡状态,所以方达和陈兵在赵宽的请求下叫来了内科大夫 。医生实施了胃清洗,可是还有药残留在胃里。总之,法医并没有调查这些药片,没有把它们分离出来进行检查。当然法医知道这是安眠药,但没有特意做化学分析,而是和饭粒、蔬菜残渣等胃中之物一起扔了。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奇怪了。据说这个安眠药的成分叫‘对苯二胺’ 。警方查抄了李芝枕边的瓶子、盒子,东西都被扣留在地方检察厅,所以这项事实是确凿无疑的。我向医生和药剂师一打听,才知道这种‘对苯二胺’安眠药出过不少事故。事故多就意味着危险性大。所以大量服用的话,死亡率会比同剂量的其他安眠药更高。这种安眠药如此危险,可法医为什么没有检查残留的药片呢?我一感到疑问,就拜访了某位法医学专家,想听听他的意见。” 伊媚被左义律师的说话技巧所吸引,听得入神。先前她还在想,方达、陈兵和那个箱形身材的男人都没在这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如今这些事伊媚已忘得一干二净。 “这位法医学专家——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说这很奇怪,一般情况下都会仔细检查药片本身,没有检查说明这个法医太马虎。这个时候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多半是法医从警方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脑子里想的都是赵宽对李芝实施的暴行,只关注了头部的创伤和脑内检查的结果,没把安眠药当回事。所以,尽管在胃里发现了白色药片,也弃之不顾。说起来,法医面对尸体时,本不该对死亡原因抱有先入之见,不过既然听了警方的说明,多少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次的事情未免太过分了。与其说是一次马虎的解剖,还不如说是一次被成见所左右的、不公平的解剖。由于发现了这样的事实,我对辩护充满信心。我真想感谢让我受理这个案子的人。” 左义律师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圆眼中蕴含着光彩。那个宽下巴越发显得四四方方,看上去令人十分紧张。欲将杀人罪化为无罪的野心正在熊熊燃烧。看这气势,就算免除律师费他也极可能接下这个案子。 伊媚偷瞧了闫怀庆一眼。闫怀庆发出一声轻咳。伊媚希望赵宽在牢里待得越长越好,而律师却想追求功名,夹在两人之间的他显然是左右为难。 检察官主张的杀人罪名一旦通过公审,恐怕赵宽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最轻也会判十年以上。这才真的叫永远分离呢。然而,就在伊媚欢欣雀跃之际,这位年轻律师却错会了委托人的意图。 “之前我去过三次拘留所,见到了赵宽。” 左义律师说这话时,伊媚吓了一跳。 “赵宽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也不知律师这话是说给闫怀庆还是伊媚听的。然而,即便如此, 伊媚还是转开了视线。赵宽对律师说了他和自己的关系吗? “赵宽可精神了,气色不错,也没怎么灰心丧气。”这信息是想传达给谁?左义清晰的声音并非只流向伊媚。 “当然,进入公审阶段后,我会请方达和陈兵以我方证人的身份出庭。我打算最近和他俩接触一下……” 听了这话伊媚吓了一跳。昨天闫怀庆说会钳制住律师,看这情形他根本就没有付诸行动。伊媚只能呆看着左义那个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下巴。 “你不用那么担心。”左义律师走后,闫怀庆对伊媚说。他的脸上也略有难色。 “我还什么都没对左义说,所以他才会那么起劲。不过,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他的劲头又大了很多,挺让人吃惊的。多半是起了追求功名的心吧。” “那个律师要是见了方达和陈兵,让他们做证人可就糟了。难得检察官抛弃了这两个人……” “今天因为你在,所以我没敢说。我会再找律师的,叫他别让那两个人做证人。” “不快点儿的话就来不及啦。律师没准儿会在你说之前就去接触他们。” “这倒也是,那我今晚就跟左义再见一次面吧。对了,方达和陈兵那边我另外想了对策,不会让他们乱说话。” 那个大笑着向两人递上名片的胖男人浮现在了伊媚眼前。“那个找上方达和陈兵的人是什么来头?” “是说那个男的吗?那个人可是很可怕的。” 难道是黑社会?不过这话毕竟说不出口。 “啊,他恰到好处地把那两位镇住 了,所以他们应该不敢乱说你的事。那人所在的组织名头挺大,而方达和陈兵又有点儿流氓腔,反而要比普通人更害怕。” “方达受了恐吓,会不会起反感,反而把事情搞糟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不是光知道吹胡子瞪眼。现在他多半已经把那两位请进酒馆了。不过,这家伙哄人的声音有多瘆人,方达和陈兵应该也领教过了吧。”闫怀庆刚才接了个电话,得知了那边的情况。 “是吗?” 伊媚觉得闫怀庆又可靠起来了。 “今晚和左义碰头时,我会把你和赵宽的关系说出来。因为律师委托人毕竟是你嘛,左义君可能也隐隐地猜到了。光靠人情是不能长久的。而且,你想求人家不暴露你的名字,为被告辩护时留一手,就得做到一定程度的开诚布公,否则是说不过去的。” “也是,那好吧。” “这也没到忍辱负重的程度吧。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律师,对人情世故通晓得很呢。” “你又来安慰我了。顺便说一句,那位律师先生没准儿也看出了你和我的关系。” “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已经判定我们不是普通关系了。这样反倒可以什么话都对律师讲,更显轻松。”闫怀庆久违地扬起了轻快的语调。 遗嘱风波16 伊媚离开兴达宾馆、驱车回家的途中,心中涌动交错着种种思绪。闫怀庆爽快地答应再去见律师,可热衷功名的律师会同意吗?左义野心膨胀,欲将杀人罪变为无罪。他想扬名立腕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左义来说,本案的辩护早已脱离委托人,成了一个可使他飞黄腾达的独立“场所”。 她没想到,和赵宽一次小小的心血来潮,竟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派生出多少麻烦事。 伊媚把车开回车库,刚走入玄关,沙纪就从黑乎乎的屋里出来了。 “董事长呢?” “啊,刚才出门看医生去了。” “医生?怎么回事?” “啊,怎么说呢,董事长说他身子有点儿不舒服。” “没让医生过来吗?” “打了电话,那边说要拖到很晚才能出诊,所以董事长就自己过去了。” 六 自五年前开始共同生活,吕信基本没去看过医生或请医生上门,有点小病也是上药店买药解决。感冒发烧时会请附近的肖平医生过来,但平时都对医生敬而远之。 伊媚之所以感到再过三年吕信应该会死,是因为到时他将年届七十,伊媚心里隐隐地把七十这个年龄跟死亡重合在了一起。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模糊的想法化作了对三年后丈夫死亡的期待 伊媚一直在想,三年后吕信未必会死,不过即使有偏差,也就延期两年吧。计划和准备越早开始越好。正如死期会有误差一样,计划上的误差也必须考虑在内。但愿吕信会在七十岁或七十出头时死掉。 现在吕信等不及医生出诊,自己去了肖平的医院。伊媚不禁猜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他能走过去,说明并无大碍。 伊媚向沙纪打听情况。 “怎么说呢,董事长脸色苍白,说身子不太舒服。” 伊媚心想莫非贫血。可能也是因为人比较瘦,吕信的血压偏低。 “身子不太舒服,是哪里出现病状了吗?” “说是胸口痛。” “胸口?奇怪啊,以前他可从没痛过。” 伊媚又觉得这说不定是吕信快死的前兆。这种事以前从未有过。只是,现在死的话可就麻烦了。他不再活个三年,她怎么来得及准备?一切目标都放在了三年后,所以比这晚太多不行,来得太早也不行。 伊媚打消更衣的念头,给肖平的医院打了电话。 “是的,他现在正在我们这里睡着。”电话里传来了护士的声音,接着她说了一句“请您稍等”,片刻后换上了肖平医生的声音。 “是夫人吗?你能否尽快赶过来呢?” “尽早”一词似乎表明,他已认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我听说了,他说身子不舒服,胸口痛。因为我出门了,所以不清楚情况。是什么病?”伊媚问。 “这些症状已经消失了。不过我觉得,还是请他在这里休息一下比较好。至于病名,等我见到了您再说。” 不能在电话里说病名也表明情况可能很严重。但肖平医生有个毛病,平常给人看病时他也会把话说得很可怕。 “是不是需要用救护车把他送到别的医院去啊?”肖平医院没有住院设施。 “不,还没有那个必要,不过……” “我这就过来。”说着,伊媚挂断了电话。 她本想歇一会儿,一部分是因为在兴达宾馆时精神有点儿紧张。可现在也休息不成了,她把刚入库的车开了出来。 伊媚手握方向盘,感觉自己正弯弯曲曲地行驶在闫怀庆、赵宽、陈兵、方达等人所在的外界与家庭之间。然而,这界线却不甚分明。在界线对面,隐约可见下巴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左义律师,以及对方达和陈兵哈哈大笑、貌似黑帮分子的矮胖男人。 开车去肖平医院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傍晚的医院空荡荡的,玄关前只有吕信的那双鞋子。伊媚进入空无一人的等候室,正要走近前台窗口,诊疗室的隔门开了条缝儿,身穿白大褂的肖平医生走了进来。他头发稀疏,硕大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 “大夫,到底是什么情况?” “您好。 ”肖平医生站到伊媚跟前说道,“是轻微的心力衰竭。” “心力衰竭?” 至今为止没见吕信有过那种症状,所以感觉就像在听另一个人的病情。 “是心脏的疾病吗?” “是啊,心力衰竭嘛。”肖平医生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问过家里的女佣,好像他是说胸口痛,然后脸色苍白地出去了……” “确实是这样。他到我这里的时候,脸色煞白,手捂着左胸,额头上直冒冷汗。当时我就想了,都这个样子了,亏他还能走着过来。不过,他说是在路上情况恶化的。” “真是的。” “我马上给他注射,做了一些治疗,所以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血压上升了,比一开始的情况好了很多,胸口的难受也消除了。” “病名是什么?” “啊,怎么说呢,就是类似狭心症的心脏病。” “狭心症?” 名字听说过,这种病会导致猝死。 “他竟然有那么严重的病?” “狭心症本身不是一个正式的病名。别的病也会引发心力衰竭。另外,一个看起来完全健康的人也有突然发作的可能。只是,发作时心脏疼得像被捏碎了似的,所以很担心当事人会死亡。不过,你丈夫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您是说别的病也会引发这种心力衰竭?那我丈夫生了别的什么病?” “不好说,得做过精密检查才能知道……” 总觉得肖平医生说话吞吞吐吐。 “反正现在是不会突然发生什么情况了,是吗?” “不会了。发作持续了七分钟就平息下去了。” “普通的发作也是过这么点儿时间就能平息吗?” “通常是一分钟到五分钟。伴有心肌梗死的时候,会长达一个多小时,有时甚至要持续好几天。” “我丈夫持续了七分钟,也就是说比一般情况要长啊。您刚才说到了心肌梗死,他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迹象?” 遗嘱风波17 “怎么说呢。”肖平医生皱起了一直舒展着的眉毛,“我不敢说完全没有心肌梗死的征兆,但就算有也是非常轻微的。” 伊媚对心肌梗死也缺乏清晰的了解,她的认识只停留在狭心症发展下去会演变成这个病。 “我丈夫在哪里休息?” “我带您去。” 院方铺了床,让吕信睡在诊疗室隔壁一间不大的屋子里。 吕信合着双目,察觉伊媚在身旁坐下时,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老公,怎么回事啊?”伊媚贴着他的脸坐着。 “嗯,身子有点儿不舒服。”声腔有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已经好了?” “好啦,什么事也没有。” “我从外面回来吓了一跳。你这个情况还是第一次吧?” “是第一次。”吕信清楚地说道。 “突然就这么发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碰巧吧。听说身体强壮的人也会这样。”吕信把目光扫向伊媚身边的肖平川医生,说道。 “大夫,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发生了这种情况?” “不,倒也不是。年轻人也会出现。” “老公,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剧烈运动?” 吕信在枕上默默摇头。 “大夫,这种心力衰竭以后也会时不时地发作吗?”伊媚问医生。 “有可能。” “外出时发作的话就麻烦了。” “是啊。旅游什么的,目前还是尽量节制为好。” “下次发作的时候,不会一下子严重吧?” “您丈夫的症状较轻,所以不必这么担心。” “可是您刚才还说了,这次发作持续了七分钟,比一般的要长,而且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心肌梗死。” “啊,话不是这么说的。狭心症有和心肌梗死相关的,也有和心肌梗死无关的。我只说过,必须做仔细的检查才能确定。” 翌日午后,伊媚把闫怀庆叫到昨天那家宾馆的大厅里。上午她打过一次电话,把吕信的事大致告诉了对方。 “那么,吕信现在情况如何?”闫怀庆叼着烟斗,皱起眉头问道。 “现在在家里躺着,什么事也没有。” “哎呀,发作完了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心肌梗死什么的,得了这个病可是很麻烦的。” “会马上死吗?” “症状严重的,完全有死亡的可能。” “真讨厌。要是现在挂了,我可就麻烦了。” “果然是夫妻情重啊。” “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计划会泡汤的。你光是在嘴上说说,又不会把我领回去……”伊媚盯视着闫怀庆那张局促不安的脸。 “我这边怎么办?要是他现在死了,我的计划就会大大受挫。遗嘱也还没写呢,房地产也不会都归我吧?” “没有遗嘱的话,按照法律遗产是分三分之一给配偶,其余三分之二由子女平分。吕信和前妻之间有两个孩子对吧?” “两个女儿。自从我和吕信在一起后,她们连家也不来了。其实两个女儿不是去公司找他,就是在外头与他见面,这些吕信都瞒着我……怎么能让这种女儿拿走三分之二的遗产呢!这样的话,我的计划会变得一团糟的。” “还要拿走一块遗产税呢。” “反正我就是不甘心。至少现在的房地产我要全部拿走。一点房地产都不会给她们的!”伊媚的下唇角向内卷着。 “很强硬啊。” “你也有责任!你要帮我,作为你把我送给吕信的惩罚。” “哎呀呀,又说这个啊。不过,能让吕信写遗嘱的人只有你,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 “以前他就暗示要写,可一直没写。看样子他是在我和女儿之间游移不定。说什么现在还不要紧,过段时间再写。” “但是,这次心肌梗死的事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很可能会有严重后果的病啊。” “那我想他更会拒绝入院、拼命努力了。这么一来,就有可能一下子死掉。没写遗书就死的话可就糟了。如果遗书写好了,那就最理想不过了。” “呵,呵呵……”闫怀庆像是被烟呛着了,又是咳又是笑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住院。估计住了院,他自己也会下定决心写遗嘱的。” 七 左义律师给伊媚打来电话:“夫人,关于赵宽的案子,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好的,没问题。” 两个人来到一家茶馆。 左义一边喝着茶一边说:“赵宽向检察官做了新的供述。他说李芝吃下安眠药睡着的时候,夫人来过公寓。” “……” 律师瞥了一眼伊媚,望着面前的茶点,停顿了片刻后续道:“赵宽是这么对检察官说的,当时他去公寓二楼方达的家玩儿了,回屋时看到夫人来了,夫人说李芝小姐睡得很熟。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到里屋一看,发现枕边滚着安眠药的瓶子,李芝小姐正打着呼噜。这一幕夫人也看到了,所以可以请她做证。之所以一直瞒到现在,是因为觉得不能给那位夫人添麻烦。但是,现在既然要以杀人罪起诉他,为了自保也只能说了……” 啊,赵宽果然说出来了!伊媚听着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眼睛直直地盯住前方。请律师来是为了让赵宽保持沉默,由这边承担全部律师费用是为了让赵宽感恩戴德。方达和陈兵都说过,赵宽非常感谢夫人的厚意,难道全是谎话吗?当然,也可以说成后来赵宽感觉到了危险,打破了沉默。 “夫人,就算赵宽说了这些话,你也绝对不用操心。” 左义盯着伊媚的脸说道,“我有对策。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清楚,赵宽说的是事实吗?作为律师,我必须在把握事实的基础上准备对策。” 左义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伊媚,双眸含水般闪闪发亮。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下巴,迫使对方感受到了他的坚强意志和充沛精力。 “……差不多是这样吧。” 伊媚语声微弱。在摸不清风暴的猛烈程度之前,还是放低姿态为好。估计下一个要问的就是自己与赵宽的关系,该怎么回答呢? “我想详细问一下情况。”律师啜饮着红茶说道,“夫人去赵宽的公寓大致是在几点?”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遗嘱风波19 左义抽了口烟接着说:“检察官和辩护律师都不申请夫人当证人的话,夫人就不用出场了。至于法官那边,不管被告说了什么,估计都只会一听而过,不予采纳。因为公审时总会随便请一些与案子无关的市民旁听,法官也不希望对当事各方造成个人**上的困扰。” 左义不说“对当事各方造成困扰”,而是在中间加了“个人**”一词。仅凭这一点也看得出,他知道赵宽和自己的关系。不,已不只是推测,赵宽既然说出了名字,肯定也坦白了一切。检察官与律师商量后,放弃让伊媚做证人,想来也是立足于这项事实而做出的判断。一想到左义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伊媚除了低头别无它法。这时,她的脑中浮现出刚才取烟时左义那盯着自己手指的眼神。 左义感到局促似的咳了一声。 “然后……”与先前不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稳重,“有件事是我从闫怀庆先生那里听来的,据说夫人漏过一点儿口风,意思是希望赵宽在牢里待得越长越好,是吗?” “嗯。”伊媚明白无误地点了头。 闫怀庆说会控制律师不让其过分卖力,但他恐怕还是觉得旁敲侧击难以传达真意,结果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此外,若非如此,辩护委托人请求律师加重被告之罪责便会显得不可思议。看来即便是闫怀庆也无法迂回婉转地向左义表明意图。不过,闫怀庆应该没说伊媚这样做的理由。 “这可不行啊。”左义教诲似的说,“我的意思是,这就意味着辩护人不会太着力保护被告。但被告最恨的就是辩护人缺乏热情,一怒之下,不再指望辩护人,而是去想怎么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被告会拼命的,那样一来就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了。那种时候我们也就别想什么法庭规则啊辩护策略了,简直是一团糟。怎么说呢,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 “这是下下策,倒不如拼命为被告辩护了。这份热情能让被告对律师产生信赖。被告一旦信赖律师,就会对律师言听计从,明辨事理,遵守约定。如果我说这个不能说,他就绝对不会说。夫人,这样的做法才是明智的。”左义似乎想说这对夫人有好处,“你听我说,赵宽的这个案子非常有趣。昨天在兴达宾馆大厅,闫怀庆先生也在场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李芝的胃里留有安眠药残片,还没来得及消化,但法医没用镊子夹出来放在显微镜下检查。也就是说,法医觉得事实很清楚,所以偷懒了。这也是常有的事,而我的着眼点就在这里。我打算利用这一点进行争辩。这个案子是非常有希望的。” 律师一度平静下来的语声变大了,语速也加快了。 “你说有希望,是指有可能判成无罪吗?” “有这个可能。我的朋友——那位检察官始终以被害者死于脑震荡,也即赵宽君撞李芝的头时抱有杀意为前提,办这个案子。这不是我朋友个人的意见,而是检方的一致见解,所以我朋友也不会试图去改变。将来也许会有一场华丽的论战。”左义的圆眸中含着一抹喜悦的光泽,“好了,总之我打算热情地投入进去,也会让被告看到我的诚意,所以他一定会听我的话,遵守约定。然后呢,如果赵宽被无罪释放出来了……到时候我会安置他,绝对不会让他做出令夫人困扰的事。请你相信我。” 八 伊媚和吕信在病房里说着话:“不管是你的两个女儿慌里慌张地跑到医院来,还是一张口就说我们的父亲怎么怎么,都是因为惦记着分遗产啊。她们企图在你死之前,让我认识到她们作为你的亲生女儿,有分遗产的权利!”伊媚板着脸说。 “……”吕信沉默。 “心脏病和别的病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变成什么样。癌症什么的,离死总会有一段时间,能够为未来做准备,可心脏病要是发作起来,来不及吭一声就去了,这你叫家属怎么放得下心!我总觉得那两个人是冲着你的遗产来的。” “不要再说了,再听你说下去,我的身子可能要不行了。”吕信咳嗽了两声。 “你也振作一点儿好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而且谁也不会来支援我。我只会被你的孩子欺负。难道你觉得可以让自己的夫人过得这么惨吗?应该不会吧。既然是这样,你就明确地写下来,不要让我忧心。民法规定的三分之一遗产是不行的,只有这么一点儿的话,我会觉得特别没有依靠。” “嗯。”吕信眨了眨眼。 “就因为我跟你这个比我大三十岁的人结婚,所以才落到了如今的境地,跟别的夫妇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又没有自己的孩子,能靠谁呢?到了这个年纪,再婚也不可能了。你要好好安排啊,不要让我过上被人耻笑的生活。曾经是吕信之妻的那个女人日子过得很惨的话,你也没面子,我也很可怜,不是吗?” “……” “你啊,太悠哉游哉了。你是上了年纪的人,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应该能意识到这一点,平时就该做点儿准备了。你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老,一个劲儿地硬扛,可你的身体是不会听你使唤的。有些事你已经做不了了。趁这次住院,你好好想想我的事,做点儿善后的准备吧。” “嗯。” “你啊,一说到这个事就含含糊糊的。你女儿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背地里已经做过什么约定了,所以不能对我直说?” “哪有这种事,你看我这个样子卧床不起的,也没办法做什么啊。” “这样啊,那好,等你能在床上坐起来了,可以给我写个遗嘱吗?”伊媚两眼放光。 “嗯。” “是吗?好开心啊……不过,我的意思可不是你的命会怎么怎么的。我希望你能活得尽量长。我会好好地嘱咐这里的院长和医生的。比你更年轻、更健康的人也都写了遗嘱。只要是爱夫人的老公,谁都会这么做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遗嘱风波20 伊媚用双手温柔地捧住吕信的脸,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老公,我不要你死。你很喜欢我对不对?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女人对不对?我也爱老公。其他男人一点儿魅力也没有,我才没兴趣呢。” 伊媚九时许开车回到医院附近的旅馆,只见左义律师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她。左义抽着烟,膝上放着一只黑色的手提包。 左义从身旁取过黑色皮包,刚打开一半就像做了坏事般看了看四周。大厅里到处都坐着住宿的客人,电视机前也聚集了四五个人,其中几个还有意无意地望着这边。 “这里不方便,那就到我房间里来吧,行吗?” 伊媚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已做出了某种决断,她想完全拿下这个年轻律师,使他尽心尽力地为自己服务,当然,她也想用他来排遣自己的寂寞。左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这既可视作吓了一跳的表情,也可理解为他正坦然地看着对方。那四四方方的下巴上,胡子稍稍长出了一点儿,原来的青色变成了淡黑色。 “这样啊,那我就打扰一会儿了。”左义似乎明白了伊媚的用意。他本就对这年轻的漂亮夫人心中觊觎,现在当然要趁势而上。 左义劲头十足地一挺腰,站起身来。 左义进了房间后,拿出法院庭审的两三册文件,从底下抽出一本递向伊媚:“就是这个。” 伊媚拿到手上一看,是一个打印本的复印件,由七八页纸装订而成。 “法院委托两名法医学专家对李芝的死因进行了鉴定,这个就是专家提交的鉴定书。和我设想的一样,情况对赵宽非常有利。请夫人看看吧。” “好的。” 伊媚依言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左义又坐到了床上,坐在伊媚身旁,好像要随时给她讲解的样子。伊媚并没有闪开身子,依然看着文件。片刻后左义又把一只手搭上伊媚丰腴的肩头。伊媚抬起头,看着面露渴望的他说,“你把房门锁好吧。” 九 左义每隔一两天会来旅馆过夜。一开始他不敢从前台走,次数多了以后,终于在面对穿梭于走廊的男女服务员时,也能满不在乎了。左义当然有妻儿,不过他说,律师这个职业也会出差,遇到大案子时还会和伙伴住在一起商量工作,所以就算不回家也有理由可编。 左义坚信能让赵宽无罪,但赵宽若是早早出来了,又知道了两人的关系,那就麻烦了。伊媚这么一提后,左义言之凿凿地说,他会帮赵宽在东阳或西平找工作,绝不会让他留在南山市,而且赵宽也向他保证过不再靠近伊媚。在赵宽看来,把自己从重刑边缘拉向无罪的辩护人是大恩人,不管是什么事恐怕他都会答应。 深夜,伊媚和左义睡在旅馆床上时,总担心吕信没准儿会从医院打来电话。 “可是,我开始在这里过夜后,这样的电话一次都没来过啊。”听了伊媚的话,左义说道。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打电话过来了,我觉得他是在忍着。这段时间他终于能在床上坐起来了。” “就算打电话过来,我也无所谓。夫人请尽管在我面前和吕信先生通话,说什么都行。” “你也挺有胆量的啊。”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吕信先生和夫人交谈后,多少能平静一点儿的话也不错啊。我对吕信先生只有同情,忌妒心是一点儿也没有的。” “你得谢罪才行。” “夫人才需要谢罪吧?”左义笑得眯起了眼。 “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否则在你对我做了那种事后,我会像现在这样和你继续下去吗?” “和闫怀庆先生呢?” “我和那个人没什么的,你又突然说起怪话了嘛。” “我可不相信。” “为什么?” “看你们的态度就知道了。不管怎么在人前掩饰,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啊……我估计你们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之前你可一句都没提过闫怀庆先生的事。” “我有顾虑嘛,毕竟是他把我介绍给夫人的,也是这个案子事实上的赞助者。” “现在没顾虑了?” “因为和夫人关系变深了呀。” “如果事情像你想象的那样,闫怀庆先生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你在这里的时候,闫怀庆先生来过吗?” 其实伊媚一直在别的地方与闫怀庆幽会。她嘱咐过闫怀庆,这里是医院指定的旅馆,所以绝对不要过来。 “虽然没来过,但应该是你掐好了时间,没让我们两个撞到一块儿吧?” “胡说八道。” “本来嘛,像夫人这种身段的人,一个男人可是满足不了的。” “你这话很过分啊。” “事实上你和赵宽也有这种关系,不是吗?” “那个不是我自愿的,是突然被袭击了,就跟你的情况一样……” “于是你就一直保持了和赵宽的这段孽缘?” “我是被胁迫的,因为他说要把我们的事告诉吕信。这人就是个无赖!” “仅此而已吗?我可不这么认为。现在时机未到,所以我还没法向赵宽具体询问夫人的事。” “我看上去有那么淫荡吗?” “我可不想用这个词。这是一种体质啦。丰满、肤白、肌肤细嫩,腰部鼓起的女人,基本都有这样的倾向。天性就是晚上一个人睡会觉得很难受。” 以前闫怀庆也说过类似的话。伊媚嘴上不能说,心里却有计较。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睡旅馆时,常常会兴奋起来。体内血液翻滚,难以入眠。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哦,看你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很懂嘛’。不过呢,这不是我自己的经验。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律师嘛,虽然专攻刑事案件,可也给离婚官司做过咨询。那些都是我从当事者的妇人那儿得到的知识。” 左义也是,正如他的四方下巴带给 人的印象那样,此人精力充沛,永不知疲倦。半夜里他会突然起床,坐在桌前,调查诉讼资料或给专业杂志撰稿,然后再一次过来搂抱伊媚。 “我知道的,闫怀庆先生现在不怎么来找夫人了。”左义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遗嘱风波21 “你在说什么?” “好了,别装傻,好好听我说,这主要是因为他那个有权势的舅舅的病很不妙。” “有一天闫怀庆先生给我打过电话,说他舅舅因为肝硬化住院了。” “电话啊。”左义一阵冷笑,“好吧,无所谓了。所谓的肝硬化只是对外的说辞,其实是肝癌,而且已经治不好了。” “真的吗?” “这个事影响太大,所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人家毕竟是实权人物嘛。对闫怀庆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关系到自身沉浮的问题,所以他现在没心思来夫人这里了。这人看外表还行,其实是个扛不住事的。” 伊媚想,现在应该抓紧时间逼吕信立遗嘱了,否则闫怀庆可能利用不上了。 十 在伊媚的催促下,吕信写下了遗嘱。他把绝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伊媚。对两个女儿,吕信说她们一个已经出嫁,另一个很快就会出嫁,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对她们意思一下就行了。 看到吕信的遗嘱,伊媚心里高兴极了。吕信又说得找个律师把遗嘱写成法律认可的格式,并由律师来公证。伊媚就把左义引见给吕信,说左义是个很有能力又非常可靠的律师。吕信便把他写的遗嘱交给了左义。 此时伊媚高兴极了,朝思暮想的目标终于实现了。 可是乐极生悲,情形来了个急转弯。 这一天宫素戴着墨镜和帽子走在街上,突然看到街对面伊媚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左义。宫素在吕信的病房里是见过左义的。看那样子,两人似乎很亲密。宫素急忙闪到一棵大树下悄悄观察,只见两人说笑着走进旁边一家宾馆。 出于好奇,也出于对伊媚的不满,(伊媚一直对宫素很轻视)宫素悄悄跟了过去。走进宾馆后,宫素发现伊媚和左义走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宫素悄悄走到房门前,耳朵贴近房门,听到房里发出不正经的笑声和亲眤声。这时宫素心里很愤怒,丈夫在医院里住院,而妻子却在外面和男人乱搞。她又替吕信愤愤不平,吕信的遗嘱是口述给宫素记录下的,所以宫素是知道遗嘱的内容的。她想,吕信几乎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伊媚,伊媚却无耻地背叛了他。 宫素来到了吕信住院的病房。吕信以为宫素是来速记他的口述自传的。他刚准备要口述,却见宫素脸色很不好,就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宫素沉着脸不吭声。吕信又追问,并说虽然自己有病了,但遇到什么事可以让公司的部下去解决,让宫素说出心中的委屈。宫素毕竟年轻,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不由脱口而出:“董事长,我不是自己委屈,而是替您委屈!” 吕信奇怪地问:“替我委屈,替我委屈什么?” 宫素一咬牙,便把刚才遇到的情况都跟吕信说了。 吕信听了脸上陡然变色。嘴里嘀咕着,“他们是合伙骗我写遗嘱,合伙骗我的财产呀!” 宫素忙给吕信倒了杯水:“董事长,您不要太生气,别损伤了身体。也许,也许我是太心直口快了……” 吕信喝了口水,平息了一下气息,说:“我得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要不我得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 吕信又吩咐宫素:“我要重新立遗嘱,你准备好纸笔。” 这次立遗嘱,吕信把遗产分配倒了过来,全部遗产都给了两个女儿。 遗嘱写好后,吕信在上面签了字,并写上了“我的最后遗嘱”几个字,让宫素马上把这份遗嘱送交给市第一公证处的领导齐丰,齐丰是他的朋友。他又叮咛宫素:“等我不行了的时候,就拜托齐丰拿出这份遗嘱。” 傍晚,伊媚同左义分手后来到了吕信的病房。见吕信冷着脸不理她,她不解地问:“老公,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吕信哼了一声后冷冷地说:“我是不舒服!” 伊媚小心地问:“因为什么不舒服?” 吕信狠狠地盯着伊媚,说:“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伊媚不解地小心问。 “你跟哪个鬼男人去宾馆开房了?不要脸的臭婆娘!”由于激愤,吕信咳嗽起来。 “老公,你不要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伊媚忙给吕信倒了杯水。 吕信把一杯热水一下泼到伊媚脸上,喝到:“你给我滚出去,遗嘱我已经重新立了,你一分钱也得不到了!” 伊媚捂着被烫伤的脸跑进了卫生间用凉水冲,一边冲一边想,看来是有人发现了我和左义去宾馆开房的事,并报告给了吕信。冲完了脸,伊媚马上去问护士:“今天谁来吕信的病房了?” 护士说:“宫素来了,还给董事长记录了什么。” 伊媚想:看来是宫素报告了情况,又记录了吕信的新遗嘱。 伊媚马上来到了宫素的家。 十三 宫素家是一座公寓里二楼的一个小单元,只有一间半房。她和母亲两个人生活,母亲因腰椎病每天只能躺在床上。 宫素见伊媚找上门来,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伊媚眼光凶狠地盯着宫素,叫道:“你今天是不是跟吕信说了我什么?” 宫素冷冷地说:“我跟董事长说了一些事实。我速记要记录事实,说话也要依据事实。” 伊媚又叫道:“吕信依据你的话修改了遗嘱吧。” “董事长是重新立了遗嘱。” “你把这遗嘱交出来!”伊媚喝道。 “按照董事长的吩咐,我已经把遗嘱交给了公证处的领导。” 伊媚一听更恼火了,叫道:“你去把遗嘱给我要回来!” 宫素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只听董事长的吩咐。” 伊媚也冷笑一声:“你不去?你不去我就把这强硫酸泼到你的脸上,再泼到你母亲的脖子上,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宫素一听这话愣住了,多年来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如果这强硫酸真泼到母亲脖子上,母亲是活不成了。现在这女人接近于疯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宫素想用缓兵之计。“好吧,我听你的,去把遗嘱要回来。” “你快去,不用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我就把强硫酸泼到你母亲脖子上!” 宫素走出家门,立刻坐出租车来到市公安局。公安局值班警察听了她报告的情况,立即向刑警支队队长田春达做了汇报。 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了宫素家楼下。 田春达吩咐宫素,“你去家里稳住伊媚。我们刑警一部分埋伏在你家门外,一部分从楼后爬上你家阳台,伺机动手。” 宫素点点头。 在宫素转身要走时,田春达又叮嘱:“你要沉着、冷静。” 宫素又点点头。 宫素回到家中,对等待她的伊媚说:“遗嘱我给你要回来了。我说董事长要再修改一下,公证处领导就把遗嘱拿给我了。” 伊媚点点头:“好,你干得很好。” 宫素说:“你把硫酸交给我吧。” 伊媚说:“你把遗嘱先交给我,我就把硫酸交给你。” 宫素假装从背包中拿出遗嘱,她刚拿出一个文件袋,就听阳台窗玻璃一声响。刑警把窗玻璃砸碎了,对着伊媚一声喊:“伊媚,把手中的瓶子放到桌子上!” 伊媚绝望地要把瓶子甩向宫素,她刚抬起胳膊,一声枪响,她的胳膊被击中了,瓶子掉在了地上,冒出一股浓烟和刺鼻的气味。 刑警从门外冲了进来,制服了伊媚,给她带上了手铐,带进了楼下的警车。 在警车上伊媚想,这下全完了,本来是想从遗嘱中获取大量财富,过豪华逍遥的日子,现在怕是要在监狱中过数年囚犯的日子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 1 史大发穿着黑色背心,黑色健身裤打了一套长拳,又展示了一套擒拿格斗功夫。他动作敏捷、有力,虎虎生风。 坐在一旁观看的林如玉对他的功夫展示很满意,对他的健美身材、结实肌肉和英武面孔也很满意,她点点头,微启朱唇,露出白玉般的牙齿笑说:“你的功夫不错,我决定录用你了。” 自从在胡同里被抢了钱包,首饰,又险遭污辱后,林如玉就决定雇用一名保镖。 因为是二奶,林如玉并没有和阔佬丈夫住在一起。她和女儿住在一座独院的平房里。平房居住面积约有150平米左右,四室一厅,很宽敞,装修和用具、摆设也很豪华,当然,都是阔佬花的钱。阔佬每月还给林如玉十万块钱,她们母女的生活还是很富裕的。家里还雇佣一个保姆,管理家务,也吃住在家里。 史大发每日8时到林如玉家上班,林如玉出门他便跟着保镖,在家时他便守护庭院,侍弄院里的花草,晚上吃完晚饭后回家。他做事很认真、勤快,林如玉对他很满意。 林如玉己经年过四十,可仍很有风韵,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但比起年轻漂亮姑娘,还是有了差距的。阔佬很花心,不断找漂亮姑娘,之所以还给林如玉较高待遇,主要是因她有个美丽又灵俐的女儿,阔佬把她看作是待价而沽的宝物。 阔佬己很少到林如玉这里来,来了也大都是看望女儿,与林如玉很少亲热了。样子仍很年轻,心也不老的林如玉整日独守空房,身心皆很孤寂,她很盼望忽如一夜春风来。她看了电视剧《雷雨》,很同情其中的女主角蘩漪。她觉得自己的命运跟蘩漪差不多,内心的空虚和**的苦闷也与她非常相似。她心里感叹,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都说时代不同了,可自己同当年的蘩漪怎么还生活在一个状态里。都说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还真是这样。可蘩漪也是心有不甘,拼命挣扎的,自己呢,也是这样,也要这样!为了填补心灵和**的空虚,蘩漪找上了周萍。自己呢?……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史大发跟随林如玉出门回到家。因为刚下过雨,院子里的甬道有些湿滑。穿看高跟鞋的林如玉脚下一滑,身子向后栽去。跟在身后的史大发连忙扶住她。她却倒在大发怀里不动,说是腰扭了,动弹不得。大发只好把她抱到卧室内,放到卧床上。 林如玉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我的腰好疼呀,大发,你们常练功的人,都会些拿捏、按摩的手法吧?” “嗯。”大发点点头。 “那你给我拿捏、按摩一下,估计能减轻些疼痛。” 大发按吩咐在林如玉腰间拿捏、按摩起来。 “你的手法还真不错,我的腰舒服多了。”林如玉夸奖道。她又说:“不过,你隔着衣服,按摩效果要差些,直接按摩到肉皮上,效果会更好。” 大发听了没有吭声。 “来,你把我连衣裙的后拉链拉开,直接在皮上按摩。”林如玉说。 大发按照吩咐做了。 “这样舒服,这样确实舒服。” 片刻后林如玉拉住大发的手,娇声说:“你上来吧,到床上来。”她又指指房门。 大发走过去锁好房门。他回过身来时,只见林如玉己经脱掉连衣裙和内衣。 她颤抖着声音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整日独守空房,寂寞呀。” “我知道,知道。”大发的动作更猛烈起来。能把这样高贵的美人抱在怀里,是会产生很强的快感的。 2 又过去了三个月,另一件让史大发吃惊的事发生了。 这一天傍晚,大发从林家下班走在回家路上,突然身后有娇嘀嘀的声音叫他:“发哥,你等一下。” 史大发站住回过头,是林如玉的女儿林蕊在背后叫他。由于跟母亲一起生活,她就跟了母亲的姓。她穿着红色挎篮紧身t恤,奶白色短裙,窈窕的身材曲线毕露。她像母亲一样的美丽,只是比母亲年轻。不过现在她和母亲走在一起,说母亲是大姐姐,她是小妹妹,也会有人相信。 “你有什么事?”史大发问走过来的林蕊。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们到这附近的茶馆里谈吧。”林蕊看着他说。 大发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却要到茶馆里说?但他没吭声,跟着林蕊进了茶馆的一个包间。 林蕊要了一壶碧萝春,待服务员离开,关好房门后,她小声对大发说:“发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发还是惊讶,她一个阔小姐,找我个穷保镖帮什么忙?他说:“有什么事,你说,能尽力的我一定尽力。” “发哥,你把我绑架了吧。” 听了这话,大发大吃一惊,他又惊又疑地看着林蕊问:“你,你什么意思呀?” 林蕊喝了一口茶,开始述说起来:“我父亲表面看对我很好,给我和我妈的生活费很充足,甚至可以说很宽绰。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的一些额外要求他也都答应。可他心里实际上是把我当成一张纸牌,一枚棋子。他前几天找我谈话,要我嫁给他的商业伙伴,房地产大亨杜利达的儿子杜辉。我说我跟杜辉根本不熟悉,而且听说他名声不好,是个花花公子。父亲却非让我嫁给他。说这样他就会在事业上得到支助,加速发展。我坚决表示不同意这件事。父亲就翻脸了,说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可以打造一座金人了,可想用我时我却不给力,他恶狠狠地说我只能服从,没有别的出路。” 林蕊喝了一口茶,又阴沉着粉白俊俏的脸继续说:“我是坚决不能嫁给杜辉的,我不是商品,不能被出卖,更不能卖给我厌恶的人。”说到这她气愤地喘着气,脸也红涨起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 大发看着她想:看来富人也有富人的难处和悲哀呀。这大小姐平日里花钱如流水,穿着全是世界名牌,吃食都是全球精品,可现在她心里也苦呀,也让人觉着可怜。他同情地看着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仔细想过了,就用我刚才跟你说的办法,你绑架我。” “你具体说说想法。” “我起初想到离家出走。可我只是个大学二年级学生,一没有社会经验、挣钱能力,二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三离家后又没有了生活资金,这样我是生活不下去的。我离家后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说到这她又喝了口茶,然后看着大发说:“所以我想让你假装绑架我,向我父亲要一大笔赎金。得到一大笔钱后,我们可以平分,也可以一起逃到国外去,开创一番事业。” 听了林蕊的话,史大发沉吟起来。这倒是自己穷棒子翻身的一个好机会,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得到这个美丽娇小姐。 “怎么样?发哥,你愿意跟我合作么?愿意帮助我么?”林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视史大发。 史大发点点头:“我愿意跟你一起行动。不过,这可是要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谋划谋划。” “那是当然。”林蕊高兴地说。 3 五天以后,“绑架行动”正式实施。 林蕊在吃完晚饭后跟家人说出去看电影,就离开了家。 然后她悄悄进了史大发预先订好的莲花宾馆515号房间。 “你出来后,一路上没人注意到你吧?”坐在房间里的史大发看着她问。 “是的,我出来后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不多。到了这宾馆,我又按照你的嘱咐,从后门悄悄进来,没人注意到我。” “好。现在你就算正式被绑架了。在取得赎金前,你不能随意行动。”史大发绷着脸对林蕊说。 “我知道的。”林蕊有些不屑一顾地说。 史大发又说:“给你爸爸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看。” 林蕊坐到桌子前,从笔记本电脑上看史大发写的电子信。 吕一凡先生: 您的女儿在我们手里,想让她平安回家的话。请按照我们的要求做。首先,准备现金五千万元。 不要将此事告诉警方或其他人。不按要求做,我们马上中止交易并撕票。 当然,目前您的女儿并未遭到任何伤害。以后她会怎样就全看您的表现了。请尽快决定并回复。 林蕊看了电子信后,回转身说:“第一封信这样写我看可以。要五千万元元我想是最底线了。五千万元,如果两人平分,一人两千五百万。在外国,买一所好些的房子就得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剩下的钱还要办事业,不能再少了。”停了停她又说:“如果拿到这五千万元,你准备怎么办?是平分,还是跟我去国外?” “我想跟你去国外。” “那太好了!”林蕊兴奋地一拍手,又一张手,扑过来抱住史大发。 “下一个问题是要怎么送出这封信。”史大发双手拍拍林蕊的后背,身体靠在桌子上。“你知道你父亲的电子信箱吗?” “知道。”林蕊点点头。她又说:“不能打电话吗?绑架之类的连续剧或影片里头的犯人不都是打电话通知的么?” “那样会很危险的。做案人的声音、说话特征、背景声音,都是警方办案的重要线索。要是打电话的话,完美的绑架就可能泡汤,我们也可能成了囚犯。最好的方法是用电子邮件。” 林蕊问:“你说要用电子信箱寄出,那你要用什么帐号寄出?不可能用你常用的帐号吧?” “那当然!没有那种笨蛋,寄威胁信还直接用自己的帐号的。为了安全,要用新的帐号才行。” “就是没办法查出的帐号喽?” “是的。有两个方法可以考虑,一个是免费的电子信箱服务。譬如说像是hotmail这类免费的电子信箱服务,身份和地址不用明确也可取得电子信箱,警方再怎样也不可能从电子信箱来查明正确的身份。” “还有一个呢?” “用你的电子信箱寄啊。”史大发指着林蕊说。 “我的?” “你有电子信箱吧?” “当然有。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有电子信箱。” “就算用你的电子信箱也只能用一次就不再用。”史大发的一个爱好就是玩电脑和上网,所以对这些很精通。 “很谨慎呢。” “当然要这样!我们要做的可是玩命的事。” “那回信你让我爸回到哪呢?” “我想过了,就让他回到本市汽车交易网。用林蕊蕊这个名字,我们到网站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回信了。” 史大发把电脑上刚才写的威胁信再看了一下之后,接着写道: 要是您有意交易的话,请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在公布栏上用林蕊蕊的名字表明您的想法,我们确认之后会跟您联络。 “这样如何?”史大发回头看着林蕊。 她看过后点了点头说: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怀疑,而且可以确认对方的想法。” “以前绑架犯常用登报的方法,在报纸的寻人启事栏上刊登:‘大强,问题已经解决了,马上回来!’等等,不过这一定得等一段时间。现在我们通过网站上的公布栏,马上就可以确认,是一种快速的联络方式。这还得感谢科技的快速发展呀。” 史大发再读了一次威胁信,检查有无错字后说:“我到远处的网吧把信发出去。” “就在这里发不行么?”林蕊指指笔记本电脑。 史大发摇摇头:“在这里发不安全,警方可能会查到ip地址的。” “你真的很谨慎,考虑得真细呀。”林蕊有些佩服地看着史大发。 “要做成这件事就得心细呀,丝毫马虎不得。” “好,你快去快回吧。我等你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3 4 早上,史大发从自己睡的单人床上爬起来。和平常一样,做健身操、腹卧撑、仰卧起坐,又打了一套拳。做完后他躺在地毯上调整呼吸。正上方出现林蕊的脸,“早安!” “你醒得很早嘛,还是紧张得没睡着?”史大发问。 “肚子饿了。”林蕊说。 “等一下吧,我现在到外边买。”他起身走出房间。 早餐吃油条,豆浆和咸菜。 大发边咬着油条边打开电脑。他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回过头去,只见林蕊正看着电脑荧屏。 “爸爸不知道看到那封信了没有?”她犹豫着说。 “要看看吗?” “嗯。” 大发在电脑浏览器按了两下,然后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看公布栏里的东西。 比昨晚看到的时候多了两则留言,但好像都不是吕一凡发的信息。 “还没有回音呢。”他说。 “他还没看到吧?” “不会吧?作为大企业家,早上起床后应想到可能有紧急的事情要联络,通常一定会先看看有没有信息发进来。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看威胁信。思考着要怎样应付这件事才是。”史大发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刚过八点。 史大发又说:“我们现在先推敲一下你父亲会做些什么事。首先,他会跟警方联络,以他的地位来说,一定会有一两个关系良好的警察朋友吧。公安局刑侦队的刑警会在大约一小时以后到你们家,在这期间,你父亲会打电话进公司,说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先不去公司。其余的时间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否则一定要紧盯着家里的电话。然后也会打电话告诉你母亲你被绑架的事。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那跟银行的联络呢?”林蕊问。 “你是说赎金的事,是吧?那还早呢,要和警方谈过后吧。况且,这可是雄霸一方的巨商大亨吕一凡呢,要如何张罗五千万元,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史大发走进浴室快快冲个澡,边刮胡子边盘算以后的事。吕一凡一定会在网页上回信。他一定会先开出条件,想确认女儿的安全等等。那么这边该怎样回应呢? 他刷完牙回到房间,林蕊坐在桌前看电脑上的新闻栏目,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被绑架的相关报导,但是没有看到。 5 早上起来,林如玉见女儿看电影一夜未归,心中很是不安。但又一想,她可能是看了通宵电影,再等等看吧。 这时吕一凡来到林如玉的住处。林如玉很惊讶,他可是从来没这么早来过,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吕一凡说有事跟她说,把她拉进了卧室。 “出什么事了?”林如玉有些焦急地问。 “林蕊被绑架了!我收到了威胁信,要我出五千万元赎她。”吕一凡黑着脸说。 “啊?”林如玉惊呆了,一屁股坐在床上。但她马上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正在思考。” “你还思考什么,快准备钱啊,这样女儿才安全。千万不要报警,也不要想别的办法,搞不好绑匪会撕票的。”林如玉惊恐地哆嗦着嘴唇说。 “五千万元啊!我花了那么多钱把她养大,不但没得到她的好,还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他妈的!” “这时候你还心疼钱么?”林如玉气愤地瞪大眼睛。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快准备赎金吧!” “我还得想想怎么办才好。” “你有近八亿的财产,拿出五千万也不会怎么样,你还想什么?” “你说得轻巧,五千万元是小数目么?” “哼,你要不赶快准备赎金,我就……” “你要怎么样?” “我就要揭穿你偷税漏税的老底,让你也好不了!”林如玉曾经当过吕一凡公司的会计,她是知道吕一凡的老底的。 一听这话,吕一凡软了下来,“你看你,气急败坏的,我这不在想办法呢么。” “你什么也不要想了,赶快准备赎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林如玉流着眼泪说。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准备赎金。” “一定不能用别的方法!” “我知道了。” 吕一凡匆匆走了出去。 6 中午,史大发要出去买午餐,出门前他又叮嘱林蕊:“你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不管是谁敲门都不用理,也严禁打电话和接电话。不要用电脑上网。别的么,随便你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便利商店也不能去吧。” “我们可不是在做躲猫猫游戏!”说到这史大发竖起食指,做了个警告的姿势,说:“绑架行动已经开始了,一切行动都得小心,你哪也不能去。”说完,史大发压低了帽子,戴上大墨镜走出门去。 史大发买了一些包子带回旅馆,这样比较简单。吃着包子,他又重新想着如何取得赎金的方法。 五千万元的人民币,体积相当可观,就算塞到麻袋里,也得装几麻袋吧。挪动也是个问题。 绑架犯之所以被逮到,常常是由于没有深谋远虑该如何取得赎金。然而对警方来说交赎金正是抓人的好时机。警方会预先设想许多状况,布好天罗地网。 吃完饭,史大发打开电脑,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一下公布栏。就在那一瞬间,他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因为看到这样的公布文字: 希望购买我想要的最新型号奔驰轿车。不过价钱很高,筹钱需要花一点时间,我也必须知道交易契约的详细内容。 林蕊蕊 林蕊蕊这个签名不会是偶然相同的吧!而且内容是希望交易,这应该是吕一凡的留言。 “你爸爸看到威胁信了,已经有回应了。” “真的?已经到网站上回复了吗?” “哦!你爸爸回应的留言又增加喽!” 新增加的留言是: 我要亲眼看一看我要买的轿车。想要确定有没有伤痕,也想听听引擎的声音。付钱一事,至少要等这些确定过之后吧。 林蕊蕊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 “你爸爸是先要确认你没事,然后再谈交易——就这个意思。” “你怎么打算?” “这个嘛,要怎么办呢?”史大发在沙发上坐下来,伸直两腿,喝着啤酒。他又说:“对方这样说,主要有两个理由:一个是确定人质真的没事,另一个则是要让犯人露出马脚。对方也包括警方,警方最期待的是犯人打电话来,然后要你在电话中讲话,在反侦测的同时,看可不可以得到什么情报。现在吕一凡家的电话应该是装了电话录音,还有其它一大堆机器,刑警们戴着耳机在等待着。” “会这样么?”林蕊偏着脑袋问。 “我想会的。一旦受害家属要求确认人质的安全,绑架者就得绞尽脑汁思考怎样才能妨碍警方的侦查。这可以说是警方和绑架者第一步的短兵相接。”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蕊又问。 “我们只要不理这些要求就可以了。我们可以保证人质的安全。我想就这样写回复信。” 史大发又说:“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拿到赎金,五千万元人民币,体积和重量都不是普通的大和重,我们要运走得要有汽车。但是车子容易被跟踪。” 林蕊思索着说:“把五千万元换成有价的什么东西,拿到东西后再换回现金可以么?比如,可以叫他准备价值五千万元的钻石,这样要搬运就方便了。” 史大发思索着说:“但是钻石换现金时怕引起怀疑。如果一颗钻石的价值在一百万元。这就要百万元的钻石五十颗……” 说到这史大发摇摇头:“一、两颗钻石要换成现金还有可能,但五十颗可就有问题了。一家珠宝店卖两颗,那也必须找二十五家,有个奇怪男人卖来源不明的钻石的传言,很快就会传遍所有店家,不用到五家大概就被埋伏的刑警盯上了。” 林蕊又说:“用银行汇款的方式可以么?” 史大发说:“问题在于要如何领出这些钱。无法到银行柜台领,只能从自动取款机提领。但一天可以提领的金额有限,要领五千万元,就算使用数个户头,也要花上好几天。警方会要求银行协助,盯住这些户头的动向,在使用银行卡数十次的领钱时,就可能被警网包围了,况且监视录影也会留下证据。”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林蕊问。 “这得好好想一想。”顿了一下,史大发又说:“现在,我得写点东西。” “你要写什么?” “你等一下。” 史大发写完后把写的东西给林蕊看。 “这是什么?” “读了就知道啊。” 林蕊看完纸上的内容,慢慢转过头来,双颊有点僵地说:“你要我打电话?” “是啊,因为对方希望先确认你没事,若是由你本人直接打电话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满意吧。” 史大发把林蕊的手机递给她。 她双手交叉胸前并看着电话,润了一下嘴唇才说:“接电话的不一定是我爸爸呀。” “我想会是你爸爸。要是别人接,就马上说请吕一凡先生听。只能等十秒钟,要告诉对方只要过了十秒你就会挂电话。” “可是我想爸爸一定会问我许多问题的。” “没有多余的时间多说什么,就告诉他说没时间回答问题,你只要照着纸上写的念就好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说:“打打看了。”然后睁开双眼。 史大发指了一下手机。林蕊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深呼吸,才伸手拿起电话。 林蕊颤抖着手指按下电话号码。 电话铃响声从林蕊的耳朵旁传出来,接着电话似乎接通了,有人出声,但无法判断是不是吕一凡的声音。 “啊!爸?是我啦!知道吧,我是林蕊呀。”她边看着大发写的纸条边说。 对方很激动急促地说着,连史大发也听得到声音。林蕊显得一脸困惑,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啦,没有时间慢慢说,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你这样问我也没办法回答呀。反正你先听我说,没时间了呀。” 史大发紧盯着时钟的秒针,已经过了十五秒了。 “我没事的。请放心。拿到钱以后会放我回去的。这些人在旁边……啊,对不起,时间到了。” 史大发的手指就放在切断键上,心想再过两秒钟就切断电话。 林蕊打完了电话。但是样子有些奇怪,缩着背好像很冷的样子。 “怎么啦?”史大发在她旁边坐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忽然紧抱着他,声音颤抖着说:“终于做了,无法回头了!” 林蕊的脸颊靠在史大发的胸前轻声地说着。 “你害怕了吗?” 林蕊没有回答,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连她身体的颤抖都传到史大发手臂上了。 “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史大发说:“我们所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是常人不敢做的事。” 林蕊轻轻地点头,向上看着史大发,眼睛微微抖动着。 史大发抱着林蕊的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了,她抬起头闭上眼睛,似乎是让大发吻她。大发低下头把嘴唇接触上她的嘴唇。 史大发想,我和她一样也想求得一种心安。要完成像这样大的一场危险行动,绝对的信任感是必要的,男女之间要确认这一点时,或许**关系是不可缺的。 林蕊拿出保险套时,史大发颇为吃惊。大概是从宾馆房间里找到的,她是有这样的预期吧。或许她涌现了这样的想法:想要加深彼此的连带感,必须要有**的关系。 两人身体相互结合,彼此给对方激情与热度,最后共同攀上情感的高峰。 7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史大发打开电脑,看一下本市汽车交易网站。正如所料,公布栏里有新的留言: 新型奔驰车品质确认完成。 非常谢谢卖主宝贵的建议。 接下来差不多要签约了。不过钱还没有准备好,有点困难而且明天银行又休息,我想可能多少还需要一点时间吧。还有在这之后,还不知道该如何交付呢。 林蕊蕊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5 “这个意思是答应交易喽。”林蕊站在史大发后面看着电脑屏幕说道。 “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呢。” “什么?不是已经……” “他不是说准备钱得多花一点时间吗?他是在争取时间!接着居然还说要我告诉他交赎金的方式。反正对方就是等着看我们这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然后找出我们的破绽!” “要告诉他如何交赎金的方式,当然是要等他准备好钱之后再说喽。” “嗯,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史大发离开电脑,走到沙发上,林蕊也跟着坐了过来。 史大发不停地思索,对方会打什么算盘呢? “喂,”林蕊在大发旁边坐下说:“你要怎样拿到钱啊?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这个嘛……嗯……”史大发含含糊糊地回答。其实他现在的想法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要搅乱警方的侦查也不是那么难。虽然大家都说没有一件绑架案是可以顺利成功的,但是在他看来并不是真的如此。只是绑架成功的案件都没被报导出来而已。为了保住警察的面子,只能尽力让新闻不报导罢了。会被媒体大大炒作的都是抓到犯人的案件,所以播映出来的绑架犯都是没经验而且行动拙劣的样子。世界上一定有聪明的成功绑架犯。张子强就是这样的大绑架犯,他成功进行了数次绑架,勒索数额都很巨大。 在答应林蕊搞假绑架后,史大发研究了一些绑架案。 “拿赎金的方法,你不想告诉我么?”林蕊又问。 “要一步一步地告诉你。” “你心想搞不好会刺激到我就不好了?你担心我会害怕?我,没你想像的那么软弱。”林蕊盯着史大发说。 “你看着吧。我不会一次就让他们看清楚我的做法的。” 史大发回到电脑前,再操作几个步骤,进到提供免费电子信箱的网站。用假姓名和地址注册了一个信箱。 他打开写电子信件的画面,又给吕一凡写了封电子信: 你发来的信息我们已经确认了。相信你一定很高兴知道林蕊安全没事。之后就看交易是否能顺利进行了。不要让不必要的事件令交易停摆,这样对双方都没好处。希望所有的事都迅速进行。 首先请你准备现金五千万元,装进普通的麻袋中。准备好后用之前的联络方式通知就可以了。 我希望你会尽快准备完毕,回信还按以前的方式。因为这个信箱账号我们仅用这一次。 大发把信读了三遍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慎重地又到远处网吧将电子信送出。过了几秒,萤幕显出信已送出的画面。他立刻退出网站。 回到宾馆房间,史大发关上电脑,说,“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 “接着马上要拿赎金了喔。”林蕊喘了一口大气说:“还不告诉我要用什么方法么?”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大发笑着说。他是想告诉她这次的方法,但又觉着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得太多比较好。“今晚先睡觉吧。” 8 早上起来后,史大发又打开电脑,进入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看公布栏,他见到又有回复: 早安!我是林蕊蕊。总算将钱准备好了。这样应该可以拿到盼望的爱车了吧?之后就等你的联络。 看完回复后,史大发打电话到宏达饭店预约今晚的住宿。一位男饭店服务员接了电话,问了有几位要住宿,他回答说就一位。 “好的,今晚将为您准备一间单人房。” “可以的话,希望能是面对环形道的房间。” “您是说饭店正面的这一条环形道吗?” “是的。而且最好不要是太高的楼层。” “请您稍等一下。” 大约等了二十秒,饭店男服务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十五楼的房间可以吗?” “十五楼……不错啊。就这个房间好了。” “可以请教大名和联络电话吗?” 说出了伪造身分证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之后史大发挂断电话。 “你订了哪里的饭店啊?”林蕊坐在沙发上问。 “宏达饭店。就在这附近,还不错的饭店呢。” 史大发话说到一半,林蕊打断他:“我是问为什么要订这个饭店?要把那里当做地下指挥处么?” “没有必要有新的地下指挥处。那饭店只用今天一天而已。” “为了拿赎金用的?” 史大发耸肩笑着说:“你想问的问题还不少呢。” “你能告诉我么?你打算怎样?为了什么目的要用宏达饭店?你到底是要用什么方法拿赎金呢?”林蕊追问。 “不需要这样逼问吧。” “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么,我们不是伙伴吗?”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现在不是时候?爸爸不是已经在网上回复了吗?说钱已经准备好了。之后就等拿钱不是吗?” 大发叹了口气,慢慢地眨眼说:“都说过几次了,这可是关系一辈子的行动,不是那么简单进行的。不一步一步照着顺序走,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这次的行动,也是其中的一个步骤罢了。” “但是命令准备钱的是你……让把钱装进普通麻袋的……” “这是为了走下一步所必备的啊,你也玩过电脑游戏,你应该知道的。” “我可是不太玩电脑游戏。” “是么!现在你先闭嘴,看我怎么做就好了!” 她应该是不能理解的吧,不太服气地点点头。 到了下午,史大发开始准备出门的东西。从衣柜取出运动袋,把摄影机,三脚架还有望远镜放进袋子里。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今天是星期六。我想双人房应该是有空房的。”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一起去喽?” “只是要小心不要引起饭店的注意。你要做一点变装,但要自然一点。” 林蕊站到大发的面前,双手插腰往楼下看。 “干嘛?” “干嘛?你要我怎样变装啊?没衣服,也没化妆品啊。我要能够变装的话,大概只能变成年轻的流浪汉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6 哈哈哈!史大发笑了出来。真是说得挺好笑的! “要不你就在家里等着啦。我想警方应该已经掌握到你失踪时穿的衣服了。而且也考虑到绑架犯可能会利用饭店,说不定也发通报了。” “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但我想,对你而言,我在的话对你做事会有帮助的。” 史大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说明了这次是绝不妥协的。在这之前,他还在心里不断反复地告诉自己,接下来要自己一个人行动。不过她在的话也确实会有帮助的。 史大发放下手上的运动袋说:“那好吧,我们一起出门吧。” “我可以一起去宏达饭店啰?” “在这之前先去买东西。” 史大发想大概没有像我这样的绑架犯吧。跟被绑架人家的女儿一起逛百货公司买东西,也正因为这样,或许可以扰乱警方的侦查,但也让人无法定下心来。 感觉上林蕊的心情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东挑西捡地选购衣服,那个样子就跟一般年轻女孩没有什么两样,很完美地带入四周环境。史大发只是告诉她:想一下我们买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她原本也不是个笨蛋,没有打扮到会让店员留下印象。她边找衣服边巧妙地移动。 林蕊总算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纸袋。 在外面等待的史大发笑说:“好像东西都买好了嘛,我原想可能还要花多一点时间呢。”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快地买东西呢,不过在店里待久了,怕店员会留下印象,所以随便挑挑啦。” “嗯……这一点真是做得好。” “接下来是买化妆品。走!”林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雀跃。 史大发在茶廊喝着饮料等林蕊选购化妆品。 大约三十分钟后她回来了,看着她的脸,史大发睁大了眼睛。 “你化了妆啊?” “是啊。顺便嘛。”林蕊边说边坐在史大发对面。服务员走过来,她点了一杯奶茶。 “你该不会是让店员帮你化的妆吧?”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吧。借个镜子自己化的。你放心,在那种地方啊,没有人会去看你的,大家都只关心前面镜子里所映照的那张脸而已。” 奶茶送来了,史大发看着她喝茶的脸。妆没化得很浓,上了妆之后她那细嫩的肌肤更亮丽出色。强调了眼睛和鼻子,比原来的轮廓更为明显。 “干嘛这样看着人家?还在担心啊?” “没,没事。”史大发眼神闪避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东西要买。” “这次是什么?” “行动的必需品。” 再次搭上出租车,开往另一处商业区。在出租车上史大发拿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给林蕊。 “这?干什么?” “买东西的钱啊,要你去买。” “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啊?”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买什么的,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大发不太想让出租车司机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蕊却不高兴地鼓起了嘴。 他们在路边下了车,星期六的电器街人员很混杂,对不想让人留下印象的他们来说是刚好。而且林蕊还戴了帽子遮到眼睛部位。 他们走进一条巷子里,这里人也很多,但是气氛上有点不太一样。 史大发马上注意到一个人,那是个胡子长得黑黑的路边黑市商人。 “你去那个人那边,问他有没有简单的老人手机。”史大发在林蕊的耳边说。 “喔、喔!”她点点头。 “不用问厂家,三百元左右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来么?” “要你去买,是为了避免惹人注意。” 林蕊的眼神显出些不安,但马上就重重点了个头说:“知道了,我去喽!”她朝那个男人走去。 林蕊跟那黑市商人说话,史大发在远处看着。客人是个年轻女孩,黑市商人似乎也没多惊讶。 十五分钟左右,林蕊回来了。史大发也松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她指指手上一个小纸袋说:“还装上了电话卡呢。我打了114询问了一个电话号码,手机好使的。” 坐上出租车来到宏达饭店。史大发说:“我先进去,之后会跟你联络。你绝对不要从饭店正门进去。” “知道啦。”林蕊点点头。 史大发走进饭店,向前台服务员出示了伪造的身份证,并在登记卡写上假名、假住址和假的电话号码,他又换了个双人房间,还是十五楼,面向环形道。预付五百元完成了住房登记手续。为了安全他尽量不抬起头来。 服务员给的房间是一五二六号房。史大发一个人搭电梯上去。 一进房间他马上打开窗帘,左斜下方可以看见环形道。他从袋子里取出望远镜,迅速对好焦距。从左面方向开来的深蓝色轿车刚好穿过视线。 第一阶段过关了。史大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之前他和朋友来过这个饭店,因而知道可以看得到环形道。 史大发拿起手机,给林蕊打电话:“在一五二六号房,进来时要敲门。你坐出租车,但是坐到宏达饭店前一公交车站就下车。然后从那里进地下人行道,再利用人行道进入饭店。从地下室可以直接搭电梯上到客房层。这样可以完全避开饭店柜台及人群聚集的场所。” 林蕊回答:“我知道了。” 9 史大发在饭店房间里脱掉上衣,开始做准备工作。他先把摄相机架在三脚架上,置放在窗边,再看着液晶画屏,调整摄相机的角度和镜头。从左边开过来的车都可以入镜。 接着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电脑,试着接上网络,到此为止一切顺利。他又看了本市汽车交易网站。林蕊蕊留了新的信息在上面: 订单下好了,钱也准备好了,但是你还没有任何的联络。 你说希望能早早拿到想要的东西,却不知你还在等什么? 这点一直让史大发很佩服,这真是写得很好的掩人耳目的文章。读这篇文章的人,会觉得这只不过是非常想要车子的年轻女孩。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7 总之从这封信看得出来对方开始感到焦急了,急着想知道绑架犯到底要出什么招术,快要无法忍受了。 史大发从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对着瓶口直接喝。开始再次地思考一下计划,应该没有漏掉任何一个步骤,也应该不用担心被抓到漏洞。 看了一下时钟,给林蕊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可林蕊还没有来,她到底在干什么? 又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总算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史大发问。 “是我!”听到这样的回答,史大发才开门。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换个衣服……”他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林蕊染了一头接近金色的头发,而且还变短了! 嘿嘿嘿,她调皮地笑了笑,还伸手拨弄了一下短发。 “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染的啦,还不错吧?”她很慎重地踏进房间,环视一下房间,然后走向窗边,看着摄相机说:“你在拍什么?” 这不是回答她问题的时候。 “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 “你的头啊!弄得那么醒目,不觉得很危险吗?” “这个?会醒目?” “你自己照照镜子!” “因为你说要变装的啊,我就依我自己的意思变了,这可是下了很多功夫的,自己剪头发,自己染,然后换了衣服。你看!跟刚刚的我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吧!”她上身穿了一件红色无袖t恤,下面搭一件黑色裙子。首饰和鞋子也换了,史大发看着很惊讶。 “我不是说不要变得太显眼吗?”史大发抱怨。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像小孩子玩弹簧床一样,上下地弹跳着,还一副笑脸。 “喂,才变成这样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太奇怪了吧?现在啊,黑头发的反而是异类呢。” “为什么那些人要染发?是为了不惹人注目吗?不是吧,他们不就是为了引人注意的吗?” “刚开始或许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一样啦。黑头发会让人觉得很土呀。为了不让人家觉得土,所以要染发啊。” 史大发摇摇头。现在不是争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总之回去以后再染回原来的样子。或许你自己忘了,你可是个人质。在被绑架的期间人质的头发颜色变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这样说好了,犯人是个怪人,因此半好玩地把人质的头发染了颜色。”林蕊脸上还是一副调皮相。 “胡闹就到此为止!”史大发又说:“你爸爸家有大一些的汽车么?” 林蕊说:“有。有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是跟朋友聚会时用的。” “让你爸把钱装进面包车里。” 大发拿出新买的老人手机,递到林蕊的面前说:“好啦,行动开始,打你爸爸的手机!” “我打?”她一脸的惊讶。 “我原本是想自己打的,但是和你一起就另当别论。我尽量不想让你爸爸听到我的声音,虽然你爸爸记得我的声音的可能性很低。” “电话里要说些什么呢?”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到这里来一下。”大发让她坐在电脑前面,然后按了一下键盘,萤幕上出现一篇文章。这是史大发在等她的时候写的。这篇文章分成了几个项目。 史大发先指着第一段说:“首先从这里开始。把这个内容说完后,马上挂断电话。” 林蕊露出认真的眼神读着写在上面的文章。看着她的脸,史大发不禁想,不管她做什么事都在摆样子。不管是买东西时那种奇妙的大胆,或是染头发,完全是一种想要掩饰自己心里不安的装模作样。 “用这个电话打不要紧吗?” “拜托你时间能短就短,要是时间长了会被锁定在哪个区域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手机号码按键说道:“马上?” “马上!不快一点的话,天要变黑了。” “天变黑了就不好了,是吧?” “这个摄相机又不是红外线摄影机,而且望远镜也不是夜视镜头。” 她大概多少了解了大发说的话的意义,沉默地点了头,再一次深呼吸,换成左手拿手机,右手手指接近按键。把电话号码慎重地按下去,按完后将手机靠近耳朵,眼睛轻轻地闭上。 史大发也听得到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啦!林蕊!什么都不要说,先听我说!”她面对电脑,然后接着说:“你十分钟后出门,请把装东西的袋子放到咱家的面包车里,这样好装。车子里只能爸爸一个人。开上环城公路,往宏达饭店环形道的方向开……。依照速限开车就好。会再跟你联络……对不起。没时间说了。” 挂断电话后,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史大发,脸颊稍稍泛红。史大发亲了她一下说:“做得真好!” “下次的联络也是我吗?” “基本上是的,联络的事就由你来做。” “基本上的意思是?” “之后你就会知道。” 史大发操作电脑,再次上网,进入公路管理局交通资讯网站。液晶萤屏上显示出环城公路的地图,路线的显示是白色,依塞车的状况会呈现红色或黄色,今天交通比平常通畅,但还是有些地方呈现一些颜色。 史大发找到吕一凡可能选择的路线,并没有塞车严重的地方。 他交互地看着时钟和高速公路的路线图,喉咙相当渴,他把剩下的矿泉水喝完。林蕊也喝起可乐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史大发不时地切换交通资讯,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要是有变化的话,那一定是发生车祸了。他心里只能祈祷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 看着时钟,史大发弹了一下指头说:“林蕊!再打电话!” 林蕊表情紧张,拿起手机说:“下一步要怎么做?” “问他现在到哪里了。” 她点点头,打了电话:“喂,是我!现在到哪里了?……啊,东大桥?刚过了东大桥呀。” 史大发做了个ok的手势,她急忙切断电话。 “是到了东大桥。” “我知道。”史大发点一下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9 林蕊很激动地摇头,一头短发都乱了。 “你要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啊,我已经受够这种紧张的感觉了,我想快点松口气!” 她大声说完之后,冲到了床上趴下。 他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摸着她刚染的头发。 林蕊挽住大发的腰,大发静静躺下,重叠在她身上。 “紧紧抱住我!”她轻声地说:“这样我能放松些。” 虽然知道沉溺做-爱是件傻事,但是看着躺在他臂膀上的林蕊如此惹人怜爱,大发还是动心了。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10 第二天吃完早餐,大发又上网了,他看到本市汽车交易市场网站上又有吕一凡以林蕊蕊的名义发的新留言: 早安。这边已经准备好钱了,对于突然的合约延期,我相当地生气!我只好限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了,要是在此时间内没有任何联络的话,该向谁说,我就会向谁说! 对不起一早就这样发牢骚! 林蕊蕊 从浴室出来的林蕊,头发变成了深咖啡色,感觉上比起刚才的金发可是要好多了。 “这比较适合你。”大发说。 林蕊也看了吕一凡新的留言,问: “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正在想。”大发回答。 “还在想喔?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耶!”她看了看时钟之后摇摇头说:“那篇留言是早上六点多写的,到明天早上六点只剩十七个小时了。” “我没那么介意这件事。” “但是他说在这时间内没有联络的话,该向谁说,就会向谁说的……” 大发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向警方报案的意思吗?这样威胁就有用的话,那他是太小看人了! 但是他也有点迷惑,在利用环形道的战术里,并没有警方的影子。说不定吕一凡是真的还没有向警方报案。 他又摇摇头,吕一凡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是个陷阱!这是要造成一种错觉,让我方认为警方没有动作,然后在我方防范不足时他们好出手攻击。 “昨天就那样把钱拿下来就好啦。”林蕊说道。“就是爸爸在环形道绕圈圈的时候啊。又没有警方跟踪,然后叫他把车丢在路边不就行了?等爸爸离开现场,我们再把钱拿走,或者连车一起开走都好啊。” “白痴啊,那样警察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警察在哪?不是没有警察在吗?” “没有理由不在,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盯着面包车的动态。” 大发心想,说不定警方在环城公路的每个路口都派了人盯着,而且还窃听我们和吕一凡的对话。 “请对方把赎金带到指定的地方,然后指示负责运送的人放下赎金之后马上离开,这是可行的。只是在这之后,我方若无其事地去拿钱的时候,一定会被警察逮捕,你知道为什么吗?”大发问林蕊。 “想也知道是因为警察埋伏啊。” “是的!刑警们睁大了眼睛看着,等着看犯人什么时候露面。这也是一般逮捕犯人最正确的时机。那我问你,为什么警方知道拿钱的地方?” “被害人的亲人跟警方说的呗。” “正是这样。也就是说,拿赎金的地点,不到最后一刻不透露出来是比较聪明的。只是不全部说清楚的话,负责送钱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要兼顾这点是比较困难的。” “先告知一个大概的位置,到了附近再指示正确的地方不就好了?” “你说得倒简单,这很难顺利进行呢。要考虑到警方的灵敏反应。不能以分钟为单位,而是必须以秒为单位来行事。” “你是这样在计划的吗?” “可以这样说,想法差不多确定了,接下来要用功一下。” “用功一下?”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大发打开电脑,摩拳擦掌了一下,写了下面的文章: 吕一凡先生: 因为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得不中断计划。所谓的意外是我察觉到好像有警方的监视,事实如何并不清楚。要是您向警方报了案,警方在侦查的话,那实在令人感到遗憾。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必须马上停止,你女儿也就永远不会再回到您的身边了! 我再次警告,不要让警方介入。假设下次的交易还有这种感觉的话,我们绝不犹豫将全面撤退,不再联络也没有下一次的交易。 装赎金的麻袋里绝不可以设追踪器。要是有这样的迹象,就视为违反约定。我们这里也会备妥测试追踪器的工具。 下一次的联络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发出,请等候! 再读了四次文章之后,大发外出到网吧用电子信箱将信件发往吕一凡的电子信箱。 大发回到宾馆房间后,林蕊问他:“你想好发现追踪器的方法吗?”林蕊问大发。 “方法有几种啊,金属探测器也行,电波探测器也行。” “但是要等赎金拿到了以后才能用啊?” “是啊。”大发笑笑说。 “要是这样,那个指示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啊?” “多少有些吓唬的作用,是种威胁。因为对他们来说,也不知道我们这边会使出什么手段,也只能先依照这边所说的去做了。” “他们会先依照我们所说的去做吗?” “我想他们并不会在赎金上装追踪器。假设犯人成功地拿到赎金,他们也会怕因为追踪器而让犯人不爽,做出什么糟糕的事。要装追踪器的话,应该是装在运送的人身上或是车上。所以对我们来说,必须要想出对策才行。当然,我已经想好了。” “告诉我!” “以后再告诉你。” “又来了!”林蕊一脸不高兴地说:“老是摆架子,感觉很差耶。你根本不把我看成是伙伴!” “你可是最重要的伙伴。要是没有你,这次的计划绝对无法成功。你啊,想想可能比我还更重要呢。” 大发的话好像让林蕊的感觉好多了,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同时光芒中也带着紧张的神色。 “我做什么好呢?” “演一场戏!”大发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大主角,无可取代的大主角!”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0 11 隔天,和平常的星期一一样起床。两个人并没有睡得很好。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演出了,情绪有些高涨。刚觉得有点快要睡着时却又醒了过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感觉头有点沉。 两人边吃早餐边谈今天的计划。然后两人退了房,又在十里外的和平饭店开了房,新开的房间在十二楼,面向前进大街。 到了下午,两人又上网,看一下本市汽车交易网站的公布栏。有“林蕊蕊”的新留言: 你好!看到关于交易的新联络了,这次真的要签约了。上面还附加了许多的条件,我的目的只不过是买到车子就好了,我已经说了,什么条件都好,你却那么麻烦!让我也等得太久了。 啊——啊!想快快签约呢! 看到这个留言后,大发对林蕊说:“你按照咱们商量过的,给你爸爸发指示吧。” 林蕊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爸爸,我是林蕊。你现在开着装钱的面包车出发。开到前进大街东入口沿着大街向西行进。” 很快,吕一凡开着灰色面包车来到了前进大街,不久就经过和平饭店门前。 大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他事先架设好的录相机也录下灰色面包车经过的情况。 史大发让林蕊隔一段时间就给吕一凡打电话,问他的车所在位置。当吕一凡的车沿着前进大街行驶到与昆明路交叉口处时,史大发让林蕊打电话告诉吕一凡向回返,再返到前进大街东入口处。 经过两次这样的往返,大发察看录相说:“吕一凡的车确实没有警察的车跟踪。现在他的车就要再次经过和平宾馆门前了,你告诉他拐入前边的宁波路,然后把车停在路边。让他不要锁车,下车后拦出租车回家。 林蕊用手机打通了父亲的手机,按史大发的要求给父亲下了指示:“爸爸,你现在把车拐到宁波路上,然后把车停在路边,不要锁车门。之后下车拦出租车回家。他们成功后会马上放我。千万不要有别的举动,否则他们会撕票的。” 吕一凡回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把车开进宁波路。 史大发在望远镜中看到吕一凡把车开进宁波路,然后停在路边,又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离开。他快速奔到楼下,开动一辆租来的面包车前往宁波路路口。 到了宁波路路口吕一凡的灰色面包车后面,史大发停车,迅速把吕一凡车里的麻袋搬到自己车上,然后开车离开。他将车开出了五公里后,确认没有车在后面跟踪,又把车开回和平饭店。 回到和平饭店的居住房间后,林蕊一把将大发紧紧抱住。 “终于做到了!太成功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完成的是一个太重大的任务了。 大发把她的手从颈子拿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真的成功了!” 两个人马上乘面包车来到另一家订好的郊区小旅馆,把面包车停在旅馆的后院。林蕊这时看着麻袋说:“那钱……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还不能碰!忍不住想摸的话,那就先戴上手套。” “手套?” “是的。” “为什么不能用手直接摸呢?” “钞票上头有没有动什么手脚我们又不知道,譬如,说不定上面洒了一种液体,手一碰到就会被染色,而且要用特殊溶剂去除,不然除不掉的。” “有这种东西么?”她露出不快的表情看着钞票。 “我听过这样的传言啊。还有其它的啊,比如抹上经过一段时间以后会使钱币变色的药物,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这些钱,没过多久,拿到这些钱的人会开始起疑,然后报警。” “各式各样的花样都有呀。” “所以这两三天内不要碰比较好。等时间过了,没有任何变化的话,就可以确定是没问题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厉害!”林蕊说。 她并不是恭维,像是由衷佩服的样子,大发惊讶地看着她说:“忽然这样,是怎么啦?” “你什么都懂,而且还看到二、三步之后。就像拿赎金的事也是啊,又这么顺利。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大动作,光用手机就拿到五千万了!” “不用给我戴高帽,你做得也不错嘛。”大发笑着说。 他们走进二楼订下的房间,史大发坐在桌子前拿出笔记本电脑,说:“我还要给你爸爸写一封信。” 信写完后大发让林蕊看,信中写道: 吕一凡先生: 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只是物品还没有确认。在确认过后,会将林蕊送还给您。 但要是察觉到警方有动作时,将取消。 将林蕊送还给您的方式,日后再行联络。 林蕊看信后,大发外出到网吧将电子信发了出去。 回到旅馆后他对林蕊说:“以后再也不用跟你父亲联系了。”然后他在林蕊的身旁坐了下来,手绕过她的背,把她一把拉到怀里说:“我们应该考虑下一步了,如何逃到泰国去。” 12 史大发和林蕊来到泰国后,便想放松一些日子。他们先是游览了泰国首都曼谷的各处名胜观光地点:卧佛寺,郑王庙,唐人街,考山路,暹罗广场,大皇宫,湄南河等等。品尝了泰国风味美食:炸香蕉,煲仔鱼翅,香竹饭、地瓜羹等等。 接着他们又来到泰国着名的旅游盛地芭堤雅游玩。 他们在芭堤雅海水浴场游泳。这里阳光明媚,天蓝水绿。他们又玩了海上滑水、冲浪、潜水等新奇刺激的水上娱乐活动。在海滩南端的可兰岛,他们还乘坐透明长尾船欣赏海底五光十色的珊瑚奇景和热带鱼。 他们登上离芭堤雅海岸约10公里的美丽的小岛---珊瑚岛。月牙般的沙滩拥抱着蔚蓝的海水,沙滩沙粒洁白松软,特别清洁美丽。海水碧透,可透视水深达数米之下的海底生物世界。沙滩上排满了沙滩椅和色彩艳丽的太阳伞,风光迷人。阳光明媚之时,蓝天碧水,沙白如银;椰林茅亭,小楼别墅掩映在绿叶红瓦之间,一派东方热带独特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1 入夜他们走上街头。有五彩缤纷的烟火装点着芭堤雅的夜空。现代化宾馆、酒楼、海鲜馆灯火辉煌。游完街景后,他们走进剧场,着名的“人妖歌舞团”在这里演出。由于这种人妖歌舞团除了泰国之外别国没有,而且在泰国也不是到处都有,只能到芭堤雅或春武里海滨来看。因此许多外国游客专门到这里来看人妖。那些身为男人的人妖,却有着比女人更妩媚妖艳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舞蹈得非常柔美。一个个都风情万种,身材相貌比漂亮女人还要漂亮,皮肤也非常光滑细腻。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苗条清秀。一头披肩长发泛着亮黑的光泽。耳上佩戴着彩色宝石耳环,胸前挂着水晶项链,华丽的衣裙缠绕着莲步,轻盈优美,宛若仙女下凡一般。 人妖的表演包括各国民族舞蹈和代表歌曲。不少人妖表演还专门有华人歌曲、戏剧的表演,别具风味。 看到林蕊每日玩得轻松加愉快, 史大发想,这女孩还是年轻、带有孩子气呀。她以为出了国,远离了父亲,就远离了危险,可以高枕无忧了。但自己可不这样想。自己搞假绑架,勒索了吕一凡五千万,又背弃许诺,收到钱后没有把女儿送还给他,反而把他女儿带到了泰国,吕一凡这个枭雄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一定会派人追查自己,并想法把自己除掉。 史大发心里是有这种隐忧的,所以他在外面游玩时,总是悄悄地观察四周,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或可疑的情况出现。林蕊有时看到大发在游玩时走神,就问他:"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大发便回答:"没事,没想什么。"他不想让这还处于天真、浪漫期的女孩担心。 这天晚上,林蕊说她看了小说《红与黑》,还想看看这个电影,就用笔记本电脑从互联网上找到这部影片观看。影片是英语对话,林蕊是大学英语专业学生,英语很好,就给史大发翻译、讲解。 电影看完后林蕊就睡觉了,可大发却躺床上睡不着。他想到自已的经历有些像电影《红与黑》中的男主角于连。自己也像他一样出身贫苦,后来傍上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开始飞黄腾达。可是于连的下场是悲惨的,最后上了断头台,身首两处。自已以后也会像他的下场么? 想到这大发心里又不安起来,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又想起了一个民间故事:一个财主总是睡不好觉,他担心家里的财宝被人偷,晚上总是竖着耳朵听有没有异常动静。他看自己家的长工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心生嫉妒,就送给他两袋金子。结果长工也睡不着觉了,他怕金子被人偷了。数日后长工把金子还给了财主,他要睡眠。 大发想,我现在是不是也像那个长工,有了钱,却睡不好觉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看来有了钱不一定就是好事,有钱人有有钱人的难处呀。 这样胡思乱想着,大发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在泰国各处游玩了两个多月,两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感情不断升温,逐渐达到了高点。林蕊又悄悄告诉史大发,“大发,告诉你一个秘密。” 史大发看着林蕊问:“什么秘密。” “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真的么?!”大发惊喜地搂住林蕊。 “真的。我用试纸试过了,真的怀孕了。” “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大发又狂喜地搂住林蕊亲吻。 他们打算就在泰国好好地生活下去。开办一个企业,把孩子养大。可是,命运之神对他们却不是这样安排。 13 这天半夜,两人在旅店的房间里睡觉。半夜,史大发依稀听到有人在试着开门锁的声音。他想可能有盗贼,便悄悄起身藏进卫生间,准备给盗贼来个突然袭击。 他在卫生间中听到有一人打开门锁进了屋子,刚要冲出去捉拿盗贼,却听到几声“朴、朴、朴”的声音,他当保镖时受过专门训练,知道这是无声-手枪的声音。他觉得形势不妙,冲出卫生间。 一个高大的男人听到背后有声音,急忙回过身来,举枪要射击。史大发飞起一脚,踢掉对方手中的手枪。两人徒手搏斗起来。交手片刻,那大汉觉出史大发身手不凡,他不想恋战,虚晃一招,然后抓起床头柜上的两块手表夺门而出,跑下楼梯。 史大发也不想恋战,他急忙走到床边,察看林蕊的情况。只见她头上中了数枪,己经没了呼吸。史大发悲愤地搂着林蕊尚有余温的身体想,刚才那大汉不是盗贼,是杀手,他是专门来取我们二人性命的。他十有**是吕一凡派来的。 史大发拾起大汉丢下的无声-手枪,见里面还有数颗子弹。他持枪警觉地守到天亮,然后走出房门,察看确实无人跟踪,他外出租了一辆轿车,又到箱包市场买了个特大旅行箱。回到旅馆,他把林蕊的尸体装进箱内,然后拎着旅行箱,放到轿车后备箱中。接着开车到城外的乡野僻静处,把林蕊尸体埋到一棵树下。他不敢报警,担心这样他们搞假绑架的行为会暴露。离开前他单腿跪在地上,向埋在地下的林蕊发誓:“小蕊,我一定要报仇,为你们母子两个人报仇!” 他马上买了飞机票,乘机飞回中国。 14 晚上,吕一凡穿着便装,坐在家中的书房里。他的对面,坐着刚从泰国回来的杀手王海南。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粗壮的身体把西装撑得鼓鼓的。 “吕老板,你交给我的任务圆满完成了。两个人都让我半夜在宾馆房间用无声-手枪悄悄干掉了。”王海南撒了谎。他想,反正吕一凡也很难知道史大发没被杀死的真相,就骗过他,这样面子上好看,也能拿到全部赏金。他又从衣袋中拿出一对情侣表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杀死史大发和林蕊后从他们胳膊上摘下来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2 吕一凡看着这对阿玛尼情侣表,很新,应该是刚买不久。手表的背后还刻着“蕊发”两个字,这是林蕊和史大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结合。 “干得很顺利么?”吕一凡微笑着问。 “还好,没费太大周折,也没留下什么后患。” “嗯,这就好,你真的很能干,我没选错你。”吕一凡笑着递给王海南一颗中华烟。他又问:“你在他们身边找到银行卡或银行存折了么?” 王海南又撒谎了:“我找了,可是没有找到。我也不好在行动现场停留太长时间。” “嗯。”吕一凡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拿出钥匙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支票薄,签写了一张支票递给王海南,“这是剩下的三十万。五十万赏金我就给齐了。” 王海南伸出双手接过支票,笑着说:“多谢吕老板恩赏。” 吕一凡笑道:“你别客气,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忙呢。” 王海南连忙说:“不敢,不敢。吕老板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王海南一定全力去办。” 吕一凡点头:“好,有事我会再请你的。”他又说:“这事你一定保密,不能跟第二个人说。” 王海南点头:“我明白。严守口风是我们干这行的规矩。” 王海南告辞后,吕一凡抽着烟想,我还得再派得力干将去泰国,想办法把史大发二人骗去的钱再追回来。我可以受害人家长的身份委托人去追这笔钱。如果把这笔钱追回来了,那我吕一凡在这场争斗中就大获全胜,既除掉了祸害,又挽回了经济损失。想到这他不禁长长地吐了口烟雾,咧开嘴笑了。 15 晚上,林如玉正在卧室房间里看电视,突然从阳台上走进一个高大男人。她吃惊地定睛一看,是史大发,不由压低嗓音叫道:“怎么是你?” 史大发压低嗓音说:“是我。我从泰国回来了。” “我听吕一凡说,你和林蕊搞假绑架,之后逃到泰国去了。你怎么回来了?林蕊呢?” “林蕊在泰国被人暗杀了。我回来就是追查这件事的。” “啊?”林如玉低声惊叫了一声,又瞪圆双眼问:“是谁害了小蕊?” “我想你应该猜得出。” “是吕一凡?” 史大发点点头,“肯定是他派人干的。我们才到泰国两个多月,并没得罪谁。凶手是职业杀手,用的是无声-手枪。我同他交过手,他身手不凡。” 林如玉流泪说道:“吕一凡发现你们搞假绑架后,就说要追究。我对他说,你怎么追究我不管,但你不能在**上伤害小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再说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逃避你的逼婚。在我的一再恳求下,他点头了。想不到他还是下了毒手!” “你是了解吕一凡的,对触犯他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林如玉点点头。她擦了擦眼泪又问:“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确定凶手后,然后为小蕊报仇。我来这里,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林如玉点头,“我会帮助你的,我也要为女儿报仇。” 史大发走后,林如玉走进林蕊的卧室。女儿卧室的桌子上、床头上摆着她喜爱的洋娃娃和毛绒乖乖兔,泰极熊等玩偶。林如玉拿起一个洋娃娃,抱在怀里,她好像又把女儿抱在怀里,真切感受到她的柔软,她的温暖。她又把洋娃娃贴在脸上,女儿似在撒娇地亲吻她。她不由泪如雨下……。哭了好一阵,林如玉抬起头,她又看到的墙上挂着几幅镶在镜框里的照片,有女儿单独照的,有女儿与她的合影,还有女儿与同学的合影。照片里的女儿是那样美丽,像一朵娇柔的花条。她笑得是那么天真、浪漫。可这样一朵鲜艳、浪漫的花蕊,正在含苞欲放时,却被风雨摧残,凋谢了、枯萎了。我可怜的宝贝女儿呀!林如玉又痛哭起来…… 又哭了好一阵,直哭得痛彻心扉。在拿起一张面巾纸拭泪时,林如玉又想,是谁害死了宝贝女儿?是吕一凡,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竟然杀死了自已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真是太狠毒了! 林如玉眼前又晃过女儿被残杀的尸体。可怜的女儿,被残杀了遗体还不能落叶归根,孤魂在异域飘零,真是太可怜了!女儿,我相濡以沫二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妈随你去吧!妈去陪伴你的孤魂。林如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欲刺进自己的心口。蓦地,她又想到,我去了谁为女儿复仇呢?不,我不能死,我要为女儿复仇! 林如玉躺在床上,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想一阵,直滴泪到天明。起床后,她到梳妆台前照镜子,只见脸已哭肿,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可让她吃惊的是,原来乌黑的浓发,竟出现了一些白丝。她不由想起书中的一句话:“人间几多凄惨事,教人一夜到白头!” 16 半个月后,林如玉将史大发找到郊区公园的一个僻静处。这里林木繁茂,游人稀少。他们坐到一棵树下的长椅上。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林如玉穿了一套很普通的棉布连衣裙,平底鞋。戴着太阳镜。 林如玉对史大发说:“我买通了吕一凡的一个心腹,弄清了情况。小蕊是吕一凡和他大老婆安影合谋杀害的。他们派出杀手是要杀死你们俩,可是让你逃脱了。” 史大发咬着牙根说:“我不能放过吕一凡和那个杀手,一定要报仇!” 林如玉点点头,又说:“安影最近要去秦皇岛海边疗养。我看这是个除掉她的好机会。除掉了她,我可以转正。这样下一步报复吕一凡,把整个公司夺到手都好解决了。” 史大发点点头。心想,这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呀。 林如玉又说:“安影吸毒,所以把身体搞坏了。你可以利用这点,制造一个她吸毒过量而死的假像。这样不容易惹火烧身,也不容易打草惊蛇。” 史大发点头,心里感叹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3 17 安影同一个男人在秦皇岛的海滩边游玩。她捡起一个海螺给那男人看,“你看,这海螺多好看!” 那男人接过海螺看,笑说:“嗯,是挺好看,像你一样好看。”说着,他把海螺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 安影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呀,就会油嘴滑舌!” 那男人笑着搂过安影亲了一下:“我还会动手动脚呢!” 这男人名叫秦峰,四十五岁,身材高而瘦,长相还可以。他是安影的毒品供货人。两人通过毒品买卖勾搭在一起。吕一凡到处拈花惹草,对人老珠黄的安影早己失去兴趣。年龄四十八的安影风韵尤存,又在四十如虎的年纪,每日独守空床,心灵和**都很空虚,就吸上了毒,还打野食吃。她来秦皇岛疗养,就把秘密情人秦峰也叫了来,陪伴她。 史大发也来到了秦皇岛,喑中观察安影三天了,基本掌握了她在此的情况。 8月13日半夜,由于阴天,天很黑。史大发顺着雨水筒爬到宾馆6楼,又纵身跃上安影居住房间的阳台。他伏在纱窗上仔细听听动静,听到安影沉睡的轻微鼾声。他知道为避人耳目,秦峰睡在另一个房间。他戴上薄手套,掏出一把塑料餐刀,用刀尖轻轻拨开纱窗的窗闩,用塑料刀不易出响动,也不易留下痕迹。 他悄悄爬进屋内,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盯着沉睡的安影在心里说:“你到阴间去睡吧,永久的长眠!”然后他在她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他听听动静,她不在打鼾,鼻息也很微弱了,他知道她昏迷了。他这一巴掌,既可使她昏迷,又不会留下痕迹。他从她的lv提包里,找出毒品,给她嘴里灌下致死的药量,然后仔细清除了自己进屋的脚印等痕迹,打开房门锁好,悄悄从宾馆一楼厕所的窗户溜走了。 第二天上午9点,宾馆服务员小刘来安影的房间打扫卫生。她按动门铃,没人回应,就以为客人出去了,于是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后她看到安影身体扭曲躺在床上,脸色铁青,觉得情况不妙。她战战兢兢走到床前,发现安影己经没了呼吸,就哆嗦着给值班经理打电话,报告了情况。值班经理赶来察看,见安影确实己死,急忙打110电话报了警。 刑警来到出事现场仔细勘查,鉴定安影是服用毒品过量而致死。经检验,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搏斗、挣扎的痕迹。室内没有其他人进来的痕迹。所以认定死者是自杀,或是误服毒品过量而死。 接到刑警通知后,吕一凡赶到秦皇岛。他对安影吸毒很痛恨,又早己对她失去兴趣,认为她的死对自已是一种解脱,所以他并不深究,同意了公安部门的鉴定意见。 18 由于林如玉掌握着公司的秘密,吕一凡不得不同意她的要求,将她转正。林如玉开始以董事长正妻的身份参与家族和公司的事物。她又和史大发秘密商量,如何除掉吕一凡,报仇雪恨。 吕一凡有个爱好,就是在休息日去郊外飙车。对他来说,这样可以放松身心,还可乘机与情人玩乐。 这个星期日,他又开着奔驰车,拉着新结识的小情人乐欣到郊外飙车。 到了人车稀少的路段,吕一凡不断加速,车子速度越来越快。乐欣是个大学三年级学生,还带着些孩子气,她兴奋地直叫:“啊!像飞呀!像飞起来了!飞呀!飞!” 吕一凡也兴奋地操纵奔驰车飞驰,还不时拍拍乐欣短裙下露出的白嫩大腿。 奔驰车开到一个大下坡,吕一凡踩下刹车,想降低速度。可是刹车踩了几下,却突然失灵了。吕一凡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使车子减速,车子像脱了缰的野马,向大下坡飞快冲去。 乐欣连声惊叫,后来她不敢看前方了,用手捂住俏丽的脸蛋,全身哆嗦着。也许她意识到尚未完全开放的花蕾就要凋零,在心里感叹着,原以为傍上这个富翁,就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现在却要与这失控的奔驰车,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奔驰车在一个下坡转弯处,冲撞开路边护栏,坠下几十丈高的悬崖。车子与岩石几次剧烈地碰撞,燃起了雄雄烈火…… 交通警察来到事故现场,看到奔驰车经过剧烈碰撞和燃烧,己经面目全非,车里的人也烧成了焦炭,因而很难判断事故发生的原因。最后只好以车速过快,冲下悬崖,为这次事故做了结论。 19 林如玉又与史大发在公园的僻静处碰头。林如玉仍穿着一身普通棉布连衣裙,戴着个大墨镜,还戴着个软沿凉帽,把脸遮挡得很严实。史大发穿着条蓝色牛仔裤,黑色丝绸衬衫,也戴着个大墨镜。 坐在树林中的长椅上。林如玉微笑着对史大发说:“你干得不错,既消灭了目标,又没留下蛛丝马迹。” 史大发微笑着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用脚把它碾死,但不吭声。他心里想,我原来是个保镖,是保护人的生命的,现在却成了杀人者,而且不只杀了一个人。可我不能不杀他们,不给林蕊母子报仇,我就没脸,也没法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杀人是逞凶,有时候杀人是被逼的。因为有不公,因为有仇恨,这个世界上就有复仇两个字。而且复仇这个词将永远存在下去。在这个世界上,以复仇为主题的故事和戏剧,将永远演绎下去。 林如玉又说:“下一步我也给你考虑好了。你去泰国整一下容,改变面貌,也改变一下身份。变成泰国商人,然后以外商身份回国经商。你已经有了五千万,我再给你五千万,你可以开办一家建筑公司,现在建筑工程在中国方兴未艾,你可以显显身手,大干一翻。你是有干大事的魄力和能力的。” 史大发感激地握住林如玉的一只手说:“谢谢大姐。”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5 英发乘势又揽住她的腰肢。方洁没有反对,而是把身体更向他靠了靠。英发得到默许和鼓励,又把手轻轻向上移动,直到移动到她的胸部,停在那里。方洁没有反对,只是身体在颤动着。由于与丈夫闹矛盾,她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她的身体里充满了渴望呀,她更渴望重复初恋时的浪漫和甜蜜。而现在,身后的男人似乎正在兑现她身体里的渴望。她沉醉得不能自已了。不管她担任什么职务,她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在生命旺盛期的女人,三十如狼呀!她现在忘记了一切,只是想沉醉在初恋的甜蜜中,只是想沉醉在爱的玫瑰液中。 英发感觉到了方洁的内心。他更加放心大胆了。他开始揉抚方洁。方洁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英发的另一只手又伸到方洁的其它敏感部位……接着他抱起她,向里间的大床走去。在大床上,方洁真真切切重温了初恋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感到无比的满足,无比的痛快。 英发也感到无比的痛快,**和内心都痛快。**的痛快是方洁在床上给他的。内心的痛快是因为他觉得完全拿下了方洁,那块黄金地皮,在这块地皮上的体育馆工程,都有八成的把握了。 23 吕天得知了英发接近方洁副市长,想依靠她拿下黄金地段。他便派出得力部下杜峰暗中破坏。 杜峰偷偷在方洁副市长秘书郝彬的风衣里子内安放了微型窃听器。不久,他收到一个信息,市政府给职工解决了一批集资房,要比市价便宜三分之一。可百平米的房子也得交五十万元。郝彬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工资不高,拿不出这笔钱。可他的对象催逼他,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让他尽快想办法解决。准丈母娘也催逼,说如果解决不了婚房,就不能把女儿嫁给他。还说以为他这个副市长秘书能手眼通天呢,没想到连笔集资房款都拿不出。在对象和准丈母娘的一再催逼下,郝彬整天唉声叹气,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痛苦得很。杜峰就乘这个空子开始进攻。 这天郝彬下班后接到个电话,电话中一个男声说有事找他。他问有什么事。对方说你不想买房子么?就谈这个事。郝彬一听这话很吃惊,忙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想谈什么?对方说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六点到碧云咖啡厅八号桌,我们细谈这件事。 郝彬心里迷惑得很,可他又不能不去,这时候就是有根稻草他也得抓住呀。 到了碧云咖啡厅,郝彬看到八号桌坐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向他挥手,显然是认识他。他又仔细看看这个人,他并不认识。郝彬狐疑着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了。 精干男人微笑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很为买房子的事着急,我可以帮你解决。” 郝彬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我?” 精干男人说:“我也不是白帮你。我也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郝彬问:“什么事?” 精干男人说:“想请你阻止英发与方洁副市长合作建体育馆。只要你阻止了这件事,房子钱马上交给你。” 郝彬想,这可是件大事,暴露出去不但会得罪方副市长和老同学,工作怕也保不住了。再说对方可靠么? 精干男人猜到他心中的想法,对他说:“我们可以秘密进行,不让你暴露。我可先给你二十万订金。这样你会相信我了吧?” 郝彬听到先给二十万订金心就动了,看来这事是有谱的,否则对方不会先拿出这么大笔钱来。他想进一步试探对方,又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具体想法?” 两个男人低声详细谈了一个多小时后,郝彬走出咖啡厅,兜里揣着存入二十万订金的银行卡。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落不了底,于是走进附近的一家公园,坐在一处僻静地方仔细思考这件事。 精干男人跟他说:“据我们暗中观察,英发跟方洁副市长有暧昧关系,你偷偷搞到他们乱搞关系的有效证据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我们去做,这样你就可以不暴露。你跟这两个人关系密切,想办法搞到他们乱搞的证据还是比较容易的。最好是录相,其次是录音。有情书、笔记什么的当然也行。但效果要差些了。” 自己可以想办法获得通奸的证据。但良心上愧疚呀。虽然自己是临时调过来给方洁副市长当秘书,可也要跟着她工作两年。她对自己很好,自己出卖她真是心里不安呀。英发是自己中学同学,又是好朋友,自己出卖他也是不安呀。做这种事缺德呀,对不起良心呀!那怎么办?把二十万订金送回去?说自己不能干这种事?可买房子的钱怎么办?这次如果不能买下便宜的集资房,确实以后就没这机会了,就更难准备下婚房了。那样对象肯定得离开自己。就是她犹豫,她母亲也得逼她离开。那个老太太可是很凶的呀。 直想了两个多小时,郝彬最后横着心做下了决定,还是要获得买房子的钱。现在这个对象已经处了三年多,自己真的爱她,离不开她呀。方副市长和英发,就对不起你们了,我是万般无奈呀,以后想办法补偿你们吧。 24 方洁对郝彬很信任,经常让他去她居住的房间给她取东西,文件、衣物什么的。郝彬就利用这机会在方洁住的房间内办公桌下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这一晚英发又来到方洁住处与她缠绵,他们在床上的折腾翻滚都被针孔-摄像头录了下去。郝彬把录像制成了影碟交给了那个精干男人,他就是杜峰。杜峰又把影碟刻录了分别寄给方洁和英发,并附上一个纸条:赶快从黄金地皮的争夺中退出去,否则就将这张影碟发到市政府各部门和互联网上。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 阴影16 方洁和英发看到这录像,知道这是竞争对手搞的阴谋。可现在把柄确实落在人家手里了,而且还是致命的。如果影碟内容真的公开了,那方洁的副市长是当不成了,而且会名誉扫地,离婚都会授人以柄。英发呢,则会担上性贿赂的罪名,也会名誉扫地。他们两个商量了几盘,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先退出黄金地皮的争夺,放下体育馆工程。 25 竞争黄金地段建设失败了。英发又开始开发建设东广居民小区。 吕天也获得了东广居民小区的部分开发建设权。他要同英发竞争,还要对他的事业暗中破坏。他命令杜峰,“你想办法给我收拾英发,给他们的工地制造麻烦,一定让他不得安宁。这样对咱们建设居民小区有利,也能给我出气。” “是”。杜峰立正接受命令。 英发建设工地的工人这天突发集体腹泄,上百工人上吐下泄,都躺倒干不了活了。给工人买药、打针,加上耽误的工时,损失不小。 英发找专业部门检验了工人的伙食,发现工人喝的菜汤中掺入泄药。这是人为的破坏呀。 英发派人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可工地上人员很杂,不少工人都是临时工,还有来卖小食品的、来打零工的,来看亲属的闲杂人等,都在工地上出出入入。要想破案,是很难的,也是很费时间的。派出所又说办案经费紧张,要英发的公司出一些办案经费。 英发找来自己的心腹,公司保卫部长陆杨商量。 英发说:“这件事十有**是吕天派人干的。这是他对我报复行动的继续。指望派出所破案不太靠谱,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陆杨说:“为防止再出现此类问题,我已经加强对工人食堂的保卫,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食品下锅前也要严格检查、清洗。” 英发点头:“你采取的这些措施很好,不过,光想着防卫是不行的,他要想报复你,你是防不胜防呀。我们也得主动出击。只有让他也受到打击,他才能害怕。” 陆杨点头:“那我马上布置自卫反击。” “好。不过,你要记住两点,一是最好不要伤害到人,他对工人投药,我们不能这么办,让无辜工人受伤害不好,不人道。二是要注意保密,不能让对手抓住把柄。否则我们也有麻烦。” “好,我一定派可靠、能干的人去做。” 26 吕天公司建设的居民小区,工人们早上到食堂去吃早饭,可进了食堂,却没有早饭,因为食堂的米面、蔬菜夜里都被洒上了煤油,气味呛鼻,不能吃了,要重新买。工人吃不上早饭,身上没劲,当然就不能上工。等重新买回米面,蔬菜,做好了饭食,已经是下午了。工人吃完了饭,一天差不多过去了。耽误了工时不说,伙食费也损失不少。 吕天找来心腹杜峰,对他说:“这件事肯定是英发派人干的,这是对我们行动的报复。你要采取好措施,保护好工人食堂,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杜峰说:“是。我已经采取了保护措施。” 吕天又说:“我们还得商量下一个报复办法,英发,我跟他没完,这辈子都得跟他死克!” 27 英发居民小区建设工地的一个大型变压器突然坏了,经检查,是人为破坏,这造成半个工地的施工停摆。要修好变压器得几天。英发心里明白,这肯定又是吕天派人搞的破坏。 吕天居民小区建设工地的三台大型起重机突然坏了,经检查,是人为破坏,这造成近一半工地停摆,要修好机器,也得几天。吕天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英发派人搞得报复。 英发的工地旁边,来了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他穿着一身黑布的中式衣裤,戴着个墨镜。民工李二海找他算命。他摸了李二海的手和脸,用嘶哑的嗓音说他身上有黑煞之气。又让李二海领着他在工地转了一圈。之后算命先生说:“你们这个工地的中心在一个洼地里吧?” 李二海很惊讶:“你,你看不见怎么知道这个?” 算命先生说:“我眼睛看不见,可我心里能看见,我会算呀。” 李二海不觉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算命先生,这瞎子老头不简单呀。 算命先生又说:“你们工地最近还出过事吧,是群体出的事,是吧?” 李二海又惊奇,这事他也能算出来!他点头,说:“是出过事,我们好多人集体泄肚,都打针吃药了,闹了好几天呢?” “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么?” “因为什么?”李二海瞪大眼睛望着算命先生。 “因为你们这个工地煞气太重,把你们都给传染了,你现在身上煞气也很重么。如果不治治这煞气,不久你们这些在工地上干活的工人还得倒霉。” 李二海一听害怕了,忙问:“那我们得怎么办呀?” “你们得在洼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在缸中放下我画的符,这样煞气就能收进大缸中。”这期间你们得都离开工地,十天后煞气被收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 李二海听了这个说法回去跟工友们说了,工友们觉得这算命先生很神,相信了他的话。在工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放入了算命先生画的符,然后就离开了工地,工地再次停摆。 英发知道这是吕天搞的新把戏。陆杨说我把这混蛋算命先生收拾了吧,然后强令工人复工。英发说我们还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让陆杨把算命先生找来。 英发看着这瘦瘦的瞎子算命老头,问他:“吕天给了你多少钱,你帮他骗人。” “我不认识什么吕天,也没有骗人。”算命先生面无表情地说。 “吕天给了你多少钱?你跟我合作,我给你加一倍钱。”英发又说。 算命先生沉默片刻,开口了,“跟你合作,有危险呀。” “我派人保护你,保证你的安全。你跟我合作后,我派人护送你离开本市,保你无事。” “英老板,你也是很有实力的,那我就听你的话了。你让我跟你怎么合作。” 英发小声跟算命先生说了一阵话。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7 算命先生点头,“我就按英老板的话去做,你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给我的酬金也要先打到我的账户里。” 英发拍拍他的手,说:“我马上安排,你也马上行动。” 算命先生找到李二海,对他说:“你们英老板昨晚按我的要求到南山山神庙拜了一夜神灵,又花重金求来神符,这样工地的黑煞之气可以加速去除。你告诉你的工友们,明天就可去工地干活了,没有什么问题了。” 李二海一听挺高兴,“我们也盼着早日上工呢,不干活老板不给工钱呀。” 第二天工人们回到工地上工了。 算命先生又来到吕天的工地,工人吴有力找他算命。“老先生,听说你算命挺神,给我算算吧。” 算命先生给他把脉,然后说:“你身上黑煞之气很重呀。” 吴有力吃了一惊,忙问:“我身体一直很好,是工地上有名的大力士,怎么会有黑煞之气?” “前几天你们相邻的工地传染黑煞之气,我去治了一下,现在这黑煞之气西窜,窜到你们这工地了。你已经感染上了,如果不抓紧治理,你和你的工友将会患上重病,有的可能不治身亡呀。” 吴有力一听很害怕,连忙问怎么治理这黑煞之气。 算命先生说:“你们得在工地中心埋下一个大缸,在缸中放下我画的符,这样煞气就能收进大缸中。这期间你们得都离开工地,一个月后煞气被收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 吴有力回去后跟工友们讲了算命先生的说法。工人们大都是农民工,比较迷信,大部分人就按算命先生的说法做了。吕天的工地一下子空了下来。 吕天大骂算命先生有奶便是娘,让心腹找他算账,但算命先生已在英发的安排下离开南山市,不见踪影。如果工人们离开工地一个月,工期将大大延误,这是吕天受不了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想办法暂时和解。他打印了一封匿名和解信。 英发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办公,秘书走了进来,说快递给他送来一个纸袋。英发打开纸袋,见里面有一封打印的信件。信件写着: 和为贵,双方不要再有争斗,否则会两败倶伤。我方先鸣金收兵。 此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但英发知道,这肯定是吕天写的,他受不了了。其实英发现在也不想在工地建设上再斗下去,这样误了工期,双方都会有重大损失的。于是他也打印了一封信,让快递送给吕天,信中写道: 如果相互继续争斗,工期将大大拖延,要回迁的老百姓就得一直等着。为了不影响老百姓的回迁,让他们能及时住上新房。我方同意和解。 很快英发又收到一封信,信上说: 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方。请你方把算命先生找回来,让他给我方工地的工人做做工作,使他们尽快上工。 英发派人把算命先生找了回来,算命先生对吕天建设工地的工人做了一番工作,工人们回来复工了。双方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28 东广居民小区建设完成了。英发又开始筹备下一个建设项目。这天他发动宝马车,准备出去办事,可车子一开动,他就敏感地感到刹车好像有点异常。他立即找人检查车子的刹车系统,果然有人动了手脚,如果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加速,或遇到陡坡,刹车可能会失灵,发生交通事故。 英发心想,看来吕天又开始对我下手了。我曾经用过此招,让他父亲一命归天,他现在也要用此招报复我。他不敢怠慢,马上雇了两个精干的保镖。两人天天给他仔细检查车辆,保证他的行车安全,并如影随形地跟随他,贴身护卫。英发看着他们想,过去我当过保镖,精心去保护别人。现在我也雇用保镖了,世事变幻,风云莫测呀。 不久,英发又得到部下报告的信息,吕天派人在暗中调查他,想追查父母惨死的真相。英发想,看来我和吕家的仇恨算是结下了。吕天不会放过我的。我怎么办?我也只能应战,同豪门吕家纠缠到底。很快,英发发现了一个打击吕天的可乘之机。 29 野玫瑰酒吧里灯光蒙眬。一个歌女在舞台上唱着靡靡之音。她穿着银色闪亮的紧身旗袍,下摆很短,两边开叉又很高,露出雪白丰满的大腿。她一边唱,一边扭动着水蛇腰,高挑的身体便如蛇一样晃动着…… 赵文、赵武兄弟俩坐在双人沙发上,慢慢品着鸡尾酒,听着歌唱。兄弟俩的父亲是街道小厂的工人,收入微薄。母亲是临时工,又体弱多病,经常去医院,医药费要占据家庭开支的很大比例。可她又没有劳保,只能自己花钱看病。所以他们哥俩高中一毕业就参加了工作,以挣钱养家。 没有高文凭,又没有靠山,哥俩只能找干粗活。哥哥当汽车修理工。弟弟在酒吧当保安。虽然挣的工资都不多,但正在青春的哥俩有时也想享乐一下。比如个把月到酒吧喝上一杯鸡尾酒,听听妖艳歌女的靡靡之音。 这时旁边的沙发上坐上了一男一女,引起了赵氏哥俩的注意。那男的一身名牌,脖上戴着粗大的金项链,左手腕戴着劳力士金表,右手腕戴着翡翠手镯。一看就是个喜欢玩酷的富二代或是官二代。 那女的长发披肩,耳朵上吊着两个白色的跟手镯差不多大的耳环。性感的大嘴涂着腥红的唇膏。穿着紧身吊带红条纹小t恤,把高高的**完全凸现了出来。下身是白色超短裙,把白嫩的大长腿完全显露出来。 赵文对赵武小声说:“这女的够野。” 赵武说:“他妈的够味!” 赵文又小声说:“这男的身上带着不少钱吧?” 赵武点点头,“他身上的金项链,金表,翡翠手镯也值不少钱,兜里的手机肯定也得七、八千元。那女的身上的白金项链,白金手链、钻石戒指也值不少钱。肯定是那男的给的。” 赵文说:“一会儿他们走时我们悄悄跟上,捞点外快,再玩玩那野妞。” 赵武阴笑着点点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8 赵文也阴笑着说:“他老子从百姓身上捞,儿子从老子身上捞,我们从儿子身上捞。” 赵武做了个ok的手势。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公子”,就是吕天。这花花公子今天拉着新近挂上的美妞曲丽丽出来乘车兜风。兜风完了又进到酒吧里消遣。他们要了一个水果盘,一个干果盘,一盘点心,一瓶法国香槟,慢慢吃喝着。听着舞台上的歌唱。 虽然都说风流男人要“挂马子”,勾引女人。可吕天却不需要这样。他有个头,有长相,又有钱扮酷,不需要招引,女人主动往他身上贴。身边这个美妞曲丽丽就是主动贴上来的。她是在校大学生,可经常逃课,晚上更是泡在高档消费场所。前几天吕天进入一家宾馆的舞厅,刚刚坐下,曲丽丽就贴了上来。“这位帅哥,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他看看她,身材高挑,曲线分明,面容俏丽,又带着风骚。穿着时髦,同自己一样,也是一身名牌。他站了起来,向她微微一躬身,搂着她的细腰跳了起来。他凡是玩的没有不精的,高尔夫球、保龄球、台球、桥牌、麻将、跳舞、唱歌都是一流。 “公子,你舞跳得真溜呀,称得上舞场王子。”曲丽丽抛着媚眼对他说。 他笑了笑。这话他从很多姑娘口中听到过。 舞厅的灯光渐渐暗了,开始跳贴面舞了。曲丽丽把身子贴到他身上,脸也贴到他脸上,二人粘在一起慢慢晃动着…… 当晚,他们就在宾馆里开了房。在床上,吕天知道了曲丽丽是个靠男人时髦的女人。但是她妖冶,善解人意,床上功夫好。吕天决定跟她玩一段时间。 夜深了,吕天搂着曲丽丽走出酒吧,上了宝马轿车,车轻快地启动,向前驶去。 赵文兄弟走出酒吧,开着从汽车修理厂偷开出的一辆猎豹越野车,跟踪吕天的宝马车。 在一条偏僻的小路,越野车截住了宝马车。赵文哥俩戴上黑色头套从车上走了下来。吕天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吕天横眉立目。 “要干什么?要借你车上这位美人用用。”赵武说着向宝马车走去。吕天也要跟过去,被赵文拉往了胳膊。 赵武拉开了宝马车前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曲丽丽吓得尖叫起来。 “你不要动她,我给你钱。”吕天叫起来,他从衣袋中掏出精致的鳄鱼皮钱包。赵武走了回来,拿过钱包看看,里面有七千多块钱,还有张银行卡。赵武拿出银行卡晃晃问:“密码是多少?” “三个8加三个3。“ “倒很好记。”赵武笑着把银行卡放进钱包,又把钱包放进裤袋,笑着说:“不过,钱我要,姑娘,我也要。”他回过身又去拉车上的曲丽丽。 曲丽丽尖叫着用力挣扎。 吕天这时突然挣脱赵文的手,从衣袋中掏出把瑞士军用小刀猛地刺进赵武的后腰。赵武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赵文连忙冲上前抱住弟弟。赵武后腰血如泉涌,他己经昏迷过去。赵文顾不得别的,急忙抱起弟弟放进越野车后座,然后开动车向医院急驰而去。 “他会不会死?”曲丽丽问吕天。 “管他呢!他是自找!”吕天说着发动了宝马车。 赵文把越野车开到了医院门口。他抱起弟弟,他己经气息奄奄。突然,弟弟叫了声:“给我报仇!”身子一挺,便咽了气。赵文抱着弟弟的尸体泪流满面,咬着牙说:“我一定给你报仇!” 30 曲丽丽跟吕天鬼混了半年。她是想缠住吕天,嫁入豪门,当阔太太。可吕天跟她玩可以,却不想娶她为妻。他觉得自己出身豪门,不能娶这么个混歌舞场的烂货为妻。何况,他现在经人介绍,已经结识了另一家豪门的女儿,向华。她不但长得漂亮,又有豪门背景,娶了她说出去好听,带出去有面子,也能得到事业上的支持,用句流行语,是强强联合。 曲丽丽眼见嫁入豪门的希望化为泡影,心中不甘。她想,我不能像个洋娃娃叫你吕天玩弄一阵就甩了,你不仁,我也就不义。你让我没脸,我也要让你好看! 这一天晚上,吕天又和向华泡酒吧,一直泡到半夜。出了酒吧,吕天感到耳热头昏,他觉得自己喝多了,就对向华说:“我有些喝多了,头晕。这旁边有一个公园,我们到那里坐坐吧。我想凉快凉快,醒醒酒。” 向华说:“好吧。”她扶着吕天向公园走去。 四周下着浓雾,他们就好像随雾漂流似地漫步而行,走进了这座公园。向华隐约看到一棵树下有一张长椅,她扶着吕天坐到长椅上。 吕天晕晕乎乎躺到向华大腿上。他觉得她的大腿柔软又温暖,不觉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摸了起来。 “小心会有人来的!”向华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却把身子主动地靠了上去。这种大胆放纵的举动更加刺激了吕天。 “在这大雾里不会有人看见的!”吕天说着搂紧她。 他们在大雾底下忘乎所以地缠绕在一起。伴随着压低了的声音,在大雾里放肆地纵容。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或许认定那声音只是雾气造成的一种幻觉。 “你们倒挺快活的嘛!” 两个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的男女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他们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看,却被一声低沉而含糊不清的断喝制止住了。 “不许回头!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给老子呆着! 随即吕天感到有件冰凉的金属物体压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你是什么人?”吕天颤抖着,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这句问话。他完全没想到在大雾中的黑夜会遭受突然袭击。 “少说废话!把这个女人借给老子用一会儿!” 背后那个男人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凶残的杀气。如果不服从他的活,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这种感觉就像从背后吹来一股透人肌肤的寒风,吕天的身体僵住了。向华的身体也瘫痪了似地僵住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19 那男人一把将吕天推下长椅,自己解开裤子趴到了向华身上。 “吕天,救救我!”向华颤抖着嗓音向吕天发出了求救。 “不许嚷!老子用完就还。要是再嚷,你俩都甭想活!”那个男人的话语当中有一种慑人的威力,那并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口头威胁。 “你要好好想想!请不要乱来呀!”身子发软头仍发晕的吕天有气无力地说。 吕天只是在嘴上徒劳地进行着劝说。别的什么也不敢做,也做不了。他的身子现在不听使换。 “谁说老子要乱来啦?老子只是借这女人用一下。” “借”的目的不是乱来。还会是别的吗? “你给老子听着!你要是他妈的有一点儿轻举妄动,这女人可就没命啦!”那男人又把手中的刀子在长椅上敲了一下。 那男人开始在向华身上做动作。 向华凄惨地叫了声:“救命啊!” 那男人狠狠打了向华一个嘴巴:“你再叫,就打死你!” 向华不吭声了,嘴角流出鲜血。 31 遭到凶残地强奸后,向华大病了一场。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见到吕天她也不愿意说话,甚至表示不愿意看见他。一个娇生惯养,弱不经风的大小姐受到如此打击和摧残,有这种情况出现也是正常的。如果经过耐心地安抚和劝慰,状态也可能会出现好转。 可吕天却不想对向华进行安抚和劝慰,他不想与向华交往了。他觉得她已经被人玷污,跟曲丽丽差不多,是个肮脏的女人了。她现在精神又很委靡,以后被不住出什么毛病呢。 曲丽丽却在床上拍着强奸向华的男人说:“强哥,你干得不错,给我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气。” 强哥也拍拍曲丽丽高耸的胸,咧着大嘴笑说:“你还让强哥办什么事?说,强哥头拱地也给你办。” 32 曲丽丽坐在红蜻蜓舞厅的边座上,眼睛散漫地望着舞池内悠悠旋转着的红男绿女。 这时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向她走来,他向她微微鞠躬,用很有磁力的嗓音轻声说:“小姐,可以请你跳舞么?” 曲丽丽看看他,这青年男子不但身材健美,而且脸庞英俊,浑身透出一股潇洒,名牌白西装非常可体。恐怕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他的邀舞。她款款站起来,把纤纤玉手伸给他。 他不但人潇洒,舞也跳得潇洒。无论是探戈还是华尔兹,都跳得流畅自如,富有节奏感。曲丽丽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她不再同别人跳,这一晚上就和他一个人跳。 散场时,那青年男子说:“跟你跳舞很合拍,很舒服,谢谢你的陪伴。” 曲丽丽抿嘴微微一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明晚你还来么?” 这正是曲丽丽想说的,她乖巧地说:“你来我就来。” 那男子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我明晚七点准时来。” 曲丽丽也轻拍了他胳膊一下,表示回应。最近她正因被吕天抛弃而感到失落,有这么个潇洒男人陪伴真是雪中送炭。这个男人就是英发。 33 第二天晚上跳完舞,英发说请曲丽丽吃夜宵。曲丽丽欣然同意。 两人走进一家歺馆。英发点了一盘菠萝咕老肉,一盘烤明太鱼,一盘酱牛肉,一盘炝拌黄瓜金针蘑,又要了一瓶红酒。 曲丽丽笑看着英发说:“你这宵夜挺丰富呀!” 英发笑说:“不够丰富,曲小姐凑合着吃吧。” 曲丽丽又笑着说:“英先生够谦虚的。” 英发把红酒倒满两人的杯子,笑着说:“来,为我们相识,并结为朋友碰一杯。” 曲丽丽笑着举杯,用甜美的嗓音说:“承蒙英先生看得起小女,小女不胜荣幸!”说罢将杯子与英发举起的杯子碰了一下。 两个人都喝下一大口酒。 曲丽丽还真能喝,喝完了一瓶她又说:“咱们再来一瓶吧,今晚喝得高兴。” 英发向女侍者招招手,又要了一瓶红酒。 吃完宵夜,曲丽丽对英发说:“我有些喝多了,头晕,你把我送回家吧。” 英发开着宝马车,把曲丽丽送到公寓楼门前。 曲丽丽朦胧着醉眼对英发说:“我住在四楼,你扶我上去吧。” 英发把曲丽丽扶上了四楼,走进曲丽丽租的房屋。他看到这一室一厅的屋子不大,但很有女人的香艳气息。屋里的装饰、摆设、床品以粉色调为主。室内弥漫着香水、香粉和女人的香气,象红酒一样令人沉醉。 英发把曲丽丽扶到床上躺下,对她说:“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曲丽丽拉住他的手说:“很晚了,你别走了。” 两个人搂抱着亲吻抚摸了一阵就开使滚床单。 完事后曲丽丽笑着对英发说:“你可真有劲,把我骨头架子都要折腾散了。” 英发笑说:“谁让你这么有诱惑力了。” 两个人靠在软包的床头上抽着中华烟休息。 聊了几句散喀,英发对曲丽丽说:“你跟吕天交往过吧?“ 曲丽丽斜眼看看英发:“你听说了这事?” 英发点点头,又问:“那人怎么样?” 曲丽丽又斜眼看他:“你认识他?” 英发又点点头,“生意上有过交往。” 曲丽丽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望着天花板冷冷地说:“那是个人渣!“ 英发不吭声,等着她说下去。 曲丽丽又开口了:“他玩了我大半年,却抛弃我,去结交豪门大小姐。他,还说我是不干净的女人,当情人行,当妻子不行。浑蛋!” 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她愤愤地说:“哼,说我不干净,他就干净么?他到处拈花惹草,放骚,是条色狼。他,他还是个杀人犯!” 听了这话,英发不由吃了一惊,“怎么?他还杀过人?!” 曲丽丽点点头,把吕天刺死赵武的事对英发说了。又说:“这件事我本不想说,因为他毕竟是为了保护我刺死赵武的。可今天我真是气不过,又是面对你这个亲密朋友,就说了。” 吕天抽了一口烟,缓缓地说:“你气不过,可以借这个由子找他算帐么。刺死了人可是犯法的。” “这事我以前还真没想过。” “他不仁,就不能怪你不义么。” 曲丽丽思忖着点点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0 34 曲丽丽来到吕天的飞腾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 吕天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说:"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曲丽丽也用冷冰冰的语调说:“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曲丽丽坐到吕天大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说:“我们的事。” 吕天把身子向后一仰,用轻蔑的口气说:“我们的事已经结束了。” 曲丽丽瞪着吕天说:“这是咱们俩的事,不能你说结束就结束了。”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娶我。” 吕天冷笑一声:“哼,我说过,你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不能娶你为妻!” 曲丽丽也冷笑一声:“哼,你就干净么?你到处放骚,是个色鬼。你还杀过人,是杀人犯!” 吕天的脸陡然变色,“我是为了救你才杀的人。” “不管怎么说,你是杀了人的。我要说出去,你是要坐牢的。” “你会这么干么?” “你把我逼急了,我会这么干的。” “咱们俩相好一场,你不要把事做绝了!” “这话应该由我对你说。” 吕天掏出中华牌香烟,用镀金打火机点燃,狠抽了几口,又思忖了片刻,说:“你把我头都吵大了,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行么?” 曲丽丽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行,你好好想想吧。”顿了一下,她又柔声说:“你娶了我,不会失望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在生活上好好照顾你,在事业上好好帮助你。做你的贤内助。” 吕天好像有些心动,他看看曲丽丽,问:“真的?” 曲丽丽看到吕天好像有松动,赶紧说:“当然是真的,撒谎是小狗!” “好,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曲丽丽带着有些松快的心情走了出去。 35 一周后,吕天把曲丽丽叫到一个僻静的咖啡厅。 由于是下午,咖啡厅内人很少。室内放着柔美的轻音乐。曲丽丽穿着一件紫色紧身小西服,黑色喇叭裤,紫色尖头高跟皮鞋。她看到吕天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穿着咖啡色休闲西装。便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喝了一口香甜可口的雀巢咖啡,吕天小声对曲丽丽说:“我最近胃很不舒服,前天我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胃溃疡,很严重。让我休养治疗一段时间。” 他看看曲丽丽又说:“我想去海边城市厦门疗养一段时间,你陪我去吧。你不说要好好在生活上照顾我么?就给你这个机会。” 曲丽丽一听这活心里很高兴,这是重归于好,接纳了我的意思啊。她满面含笑地说:“你让我跟你去我真高兴,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让你早日恢复健康。” 吕天又小声说:“这事要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可能会影响公司业务。” 曲丽丽点点头。 吕天又说:“我对公司的人说,我是去出差联系业务。” 曲丽丽又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36 当曲丽丽在轮船码头下车时,飘着几朵白云的空中还留有一缕夕阳的余辉。 她看看手表,还不到6时15分,离6时40分的出航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她没有马上进入候船室,而是向栈桥方向走去。 停靠在岸边的“向阳花号”客轮载重八千吨,即将出发,驶往厦门。这是一艘沿海航行的大型客轮,由于淡黄色的船舷上有一朵朱红和橙黄相间的巨大向日葵而得名。船中央的一根桅杆上装饰着朱红的彩带,淡淡的轻烟缓缓升起。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秋意。海平如镜,风和浪静,晚霞照耀在海面上,发出金中带红的光芒,煞是好看。 曲丽丽仁立在岸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海水的鲜味和轮船独有的气息,她心中很有些激动。乘船长途旅行她还是头一回,而且是和吕天在一起。 “向阳花号”的船尾被打开了,卡车和轿车一辆一辆地慢慢驶入。汽车停在船舱底部,一些标有“鲜鱼”和“新鲜食品”的冷冻卡车也停在那里。 在上船时她问检票员:“今天船上人多吗?” “不多,大约三分之一的船舱有乘客。”检票员和蔼可亲地回答。 码头上开来一辆进口车,司机走出来,打开后车门,从里面下来一位男士,他就是吕天。 司机打开汽车后备箱,取出两个手提箱,跟在吕天后面上了船。吕天检票后走进船舱。司机则下了船返回轿车,把车开走了。 开船时间到了,广播里传来了让旅客准备乘船的通知。乘客们纷纷走进船舱。 吕天居住的是特等舱,而曲丽丽居住的是一等舱,为掩人耳目,两个人并没有居住在一起。 曲丽丽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环视了一遍四周,见房间内很整洁,舒适,心里很高兴。她把旅行箱里的衣服放入衣橱,化妆品都摆放在浴室的架子上。洗了脸,重新化过妆后,脱下喇叭裤,换上柔软的连衣裙。虽然她经常陪男人在宾馆里过夜,但在轮船上过夜还是第一次。现在的她不必担心有电话,也没有约好和谁见面,留在心底的只有舒畅,她沉浸在能与吕天重新相聚的喜悦之中。 她伸了个懒腰,向椭圆形的窗户瞥了一眼。窗外,夜幕降临,灯光闪耀。因为灯光在慢慢地移动,曲丽丽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才发现船已经开动了。她走出船舱,去餐厅吃晚饭。吃完晚饭,她来到后甲板上。 海湾已被笼罩在苍茫的夜色中,轮船在海面上静静地航行着。眼前岸边的街灯闪烁着,海上也闪着红、绿、黄等多彩的灯光,像是飞行标记的青白灯光忽明忽暗。一架飞机在上空盘旋,接着不断下降,向机场方向着陆。 甲板上一阵风袭来,曲丽丽感到阵阵凉意。但是尽管如此,她仍凭栏眺望,欣赏着充满活力的海湾夜景。 “真美啊!——啊,还能看到灯光点缀的高塔。” 听到饶有兴趣的男人的声音,曲丽丽把目光移向了身边。 吕天就站在旁边。他微笑着看着她。 “我的家在那个方向吧!”曲丽丽向远处指去。 “嗯……”吕天点点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1 “心情真好啊,你冷吗?”吕天关心地问。 “不冷……在海上乘船真是舒服啊!”曲丽丽笑着说。 “你第一次乘轮船远航,当然感觉不错。”吕天微笑着说。 四周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很亲热地闲聊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钟。这时轮船已经驶进深海。海上起风了,海浪逐渐大了起来。 “啊,这样才像乘风破浪啊!”曲丽丽更加兴奋。 “我们也可以像电影《泰坦尼克号》的那对情侣一样啊。”吕天说着站在曲丽丽身后,把两臂张开了。 曲丽丽也兴奋地张开双臂,身子前面靠在护栏上,后面靠在吕天身上。 船随着风浪颠簸着,吕天两手把住曲丽丽的腰。她放心地张开着双臂。 吕天回头看看,四周没有任何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掩没在黑暗中。他突然把曲丽丽的腰往上一提,又用力往前一掷,曲丽丽苗条的身躯便飞下了大海。她可能是发出了惊叫,但海浪撞击船壁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她的声音。 吕天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37 数日后,英发听到一个消息,曲丽丽乘船旅行,但在海上失踪了。据说可能是晚上在甲板上看海景,船在风浪中颠簸,她失足滑落到海里。 英发心想,她八成是被吕天谋害了。吕天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还要追查他,直至要了他的性命。当然,自己也不会束手待毙,自己同他的明争暗斗还会继续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到南山市刑警支队报案。 “我女儿曲丽丽去厦门旅游,却在客轮上失踪了。我觉得很奇怪,请公安部门调查。” “你女儿是一个人去旅游么?”田春达问。 “她走前说是跟朋友一起去。可她失踪了,却没有朋友向她单位报告,也没有朋友向我们报告,这一点我也很奇怪。” “她临行前没说跟什么朋友一起旅行么?” “没有。” “你熟悉你女儿的朋友么?” “不熟悉。她在外边租房子住,我对她的交往情况不了解。” “你女儿旅行前情绪如何?” “挺好呀。她说这是第一次在海上乘船旅行,很兴奋呢。” “你女儿有什么仇人或不对付的人么?” “这我也不知道。” “你女儿做什么工作?“ 曲丽丽母亲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在酒吧唱歌。” 曲丽丽母亲走后,刑警们开始议论。 郝东说:“一般来说,在船上失踪的原因有以下几种:一、因为事故,比如失足落海。二、自杀,也就是投海自尽。三、被害,可能被人推到海里。曲丽丽会是哪种呢?” 向海洋说:“是哪种这得经过调查才能下结论。” 孟晓春说:“不过是挺奇怪,曲丽丽和朋友去旅行,可她失踪了朋友却不报告,她这朋友八成有问题。” “所以我们首先要调查这朋友是谁。”田春达接道。 第二天,刑警支队又接到一封打印的匿名举报信,信中主要写道: 曲丽丽不是失踪,是被兴发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吕天暗中杀害了。他们二人原来有男女关系,后来发生矛盾,吕天便以旅游为名,将曲丽丽骗到轮船上,借机下了毒手。请公安人员一定调查清楚,将吕天绳之以法,使曲丽丽冤魂得以安息。 田春达看了匿名信后,说:“看来曲丽丽的失踪确实有隐情呀,我们要全面展开调查。” 38 刑警来到兴发房地产公司,对吕天进行讯问。 田春达出乎意料,没想到吕天竟然是仪表堂堂,高档西装、衬衫、更显出他气势不凡。他的办公室很是富丽堂皇。 吕天请三名警察坐下后,便按响了大班台上的按钮。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应声走了进来。吕天很有派头地一挥手,吩咐:“给警官们拿些喝的来。”他又转头神彩飞洋地问:“警官们想喝什么?雀巢咖啡、龙井茶、还是果汁?” 田春达淡淡地说:“不必麻烦了,我们喝点儿矿泉水就行。” 吕天扬头一笑:“警官们是贵客,光喝白水怎么行?这样吧,我给安排一下,田组长就喝龙井茶,年轻男警官喝咖啡,漂亮女警官喝果汁,果汁养颜,哈哈哈……” 女秘书按照吩咐去做了。 “吕先生,”田春达故意叫吕天吕先生,而不叫吕总,就是想压压他自命不凡的气势。“我们来是想调查一些事情。” “想调查什么?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前不久是乘船去厦门旅游了吧?” “是的。前一段时间业务太繁忙,身心疲惫,我想度假休息一下,劳逸结合么。哈哈哈……”吕天又咧开大嘴大笑。 “你是和朋友一起去的么?” “我是自已去的。一个人旅游,闲云野鹤,轻松自在,孤云独自闲么。” “你不是和曲丽丽一起去的么?” “没有呀?我是独自旅游。我在客轮上也是一个人住的单人特等舱,这你们可以去调查呀。” “我们是去调查了,曲丽丽也乘了你乘的那条客轮。” “是么?可她乘她的,我乘我的,我们互不相干呀。” “可有人看到你们在后甲板上聊得很热乎。” “啊,我是在甲板上碰到她的,就聊了一会儿。我们过去交往过,但已经分手了。在船甲板上邂逅了,也不能装不认识呀,就聊了几句。” “后来呢?” “后来风浪大了,我就回舱房了。” “关于曲丽丽的失踪,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呀。”吕天现出很茫然的样子。 “曲丽丽的母亲和同事说:曲丽丽临行前说是和朋友一起去旅游度假。我们调查了,你们乘的那班轮船,只有你和曲丽丽相识,并且处过朋友。” “我不知道曲丽丽说的一起去旅行的朋友是谁,反正不是我。如果我们还是朋友,一起旅行度假,就会住一个房间,不会分开住。” “问题迟早会调查清楚的。”田春达盯着能言善辩的吕天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2 “我也希望尽快把问题查清楚。”吕天把抽完的中华烟烟头按灭在大理石烟灰缸里。” 送走了刑警,吕天又点燃一颗中华烟,默默坐在皮转椅上思索。看来警察还没找到确凿证据,否则今天就会把自己带走。自己除掉曲丽丽也是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一瞬间就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警察有怀疑,可也只能是怀疑,抓不到确凿证据,又能奈我几何呢?我还是高位任我坐,宝马任我乘。想到这,他很舒畅地吸了几口烟。 吕天想得很美,可他却忘了一句俗语:耍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二天这句俗语就在他身上应验了。 39 第二天下午,吕天正坐在皮转椅上看经营状况报表,女秘书敲门后走了进来,“吕总,一个叫孟祥宇的男人想见你,说有重要事情要向您报告。” 吕天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印像,但他说有重要情况要报告,那还是应该见见。“让他进来吧。”他吩咐女秘书。 一个瘦男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眼神灵活。“吕总您好!”他笑着哈了哈腰。 吕天指了指大班台对面的靠背椅,说:“请坐。”又问:“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孟祥宇又笑了笑,说:“鄙人初通占卜之术,我算出吕总近期搞不好会有血光之灾。” 毕竟心里有鬼,吕天有些心惊。他镇定着自己用平淡的口气问:“何以见得?你有什么根据么?” 孟祥宇有些诡异的笑笑,“我可做个提示。这血光之灾可能起自海上。” 吕天听了这话心里的惊悚感加强了。他假装镇定地看着孟祥宇,说:“请进一步明示。” 孟祥宇故作神秘的眨眨眼说:“再具体点儿说,这血光之灾来自船上。” 吕天内心的惊悚感又加强了几分,“还能具体点儿么?” 孟祥宇拿起大班台上的中华烟盒,抽出一颗叼在嘴里,又从自己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说:“再具体点么……来自一个年轻女人。”孟祥宇双眼紧盯着吕天。 这下吕天内心惊悚加强到九分了。这诡异的瘦男人难道真发现了什么?不会啊,我当时仔细看了四周,没有人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跟我装神弄鬼呀?!” “吕总如若不信,我可以拿出证据。”孟祥宇说着拿出苹果手机,放出一段录相。影像很昏暗、模糊,并且不断晃动,但勉强能看到一男一女靠在客轮甲板的栏杆上在说话。吕天从身影和声音可分辨出这确实是自己和曲丽丽。 录相中的男人突然拦腰把女人举起,抛向海中。而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清晰地映出吕天和曲丽丽的容貌身形。 看了这段录像,吕天脸色发白,他问孟祥宇:“当时你隐藏在什么地方?” “我隐藏在下到船舱的楼梯口里,所以你虽然观察了四周,却没看到我。”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我叫孟祥宇,是一个江湖飞盗,上船时感到你很有钱,就盯上了你,想侍机下手。看到你们天黑了,风浪起了仍停留在甲板上,你又悄悄扫视四周,我就感到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就掏出手机悄悄录像。还真让我猜着了……” “你现在找我要怎么样?“吕天铁青着脸问。 “我是想帮助吕总,帮您消除血光之灾呀。”孟祥宇狡黠地笑着。 “你有什么要求?” “吕总既然这样问了,我就不客气了。吕总出一百万,我就可帮吕总消灾。” 吕天想了一下,说:“这不是个小数目,你得给我几天时间筹措一下。” “那就谢谢吕总了。我等吕总回信。”孟祥宇站了起来,他看着吕天又说:“吕总不要有别的想法,我这录像可是有备份的。” 吕天笑了笑,“你就放心吧。” 送走了孟祥宇,吕天点燃一颗中华烟,一边抽着一边想,要掩盖一个秘密,就要制造更多的秘密。这个孟祥宇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哼,你要帮我消除血光之灾,你自己的血光之灾怕是躲不过了呢。 40 南山市的东郊,由于是城乡结合部,所以总令人觉得有些乡村气息。可是,近年来南山市不断地开发、扩展,这一带的不少农田也就逐渐地变成了住宅用地,建设了新的住宅楼房。 这天早晨,也就是十月十三日上午六点半左右,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跑过这一带的一片树林时,随意地朝杂树林里看了一眼,突然从已经枯黄了的树叶和草丛间发现了一件像牛仔服样的东西。 少年停下自行车,走到草丛旁。草丛中间,躺着一个人,穿着牛仔夹克和牛仔裤,看那样子,已经没了呼吸。少年吃惊不小,马上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拼命跑走了。 一个小时以后,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刑警赶了过来。 尸体是一个三十六、七岁、身体偏瘦、鼻梁挺直,面色较黑的男人。他的脸痛苦地歪向一旁,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看来是被掐死的。死者的衣服并不凌乱,尸体周围的花草也没有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各种迹象证明这个男人死前被没有激烈的反抗,他可能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警察们随即请站在远处围观的住在附近的人们辨认了一下死者,前来辨认的人们战战兢兢地看过以后,都说在这附近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尸体被运往公安医院解剖去了。可田春达组长却仍然站在那里,眺望着周围。 “哦,对了。郝东,今天早晨你家那边儿下雨了吗?”田春达环视着四周的地面,突然问道。 “没有下呀!”郝东答道。 “我家住在城北,天快亮的时候我好像在梦中听到了下雨的声音,起来后一看,地面果真是湿的。你家那边也下雨了么……?” “我家在城西,那一带没下雨,这一带好像也没下呀。” “这么说是小阵雨啦。”田春达一面用鞋尖敲打着地面,一面说道。 当天下午,尸体解剖的结果出来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3 被害者年龄为三十七、八岁,死因是颈部被掐住窒息而死。解剖内脏的结果,胃里没有发现毒品,只是肺部里面粘有煤粉,凶犯做案时间为12日前半夜十点到第二天一点之间。 “煤粉?”田春达在听了汇报后,不由脱口叫道,又说:“这个男人是在与煤有关的环境中生活的吗?” “这个……”解剖医生又说明道:“鼻孔的粘膜上也粘着许多煤粉。他有可能生活环境或工作环境与煤有关。” 41 被害者的身份,是在当天傍晚知道的。 由于互联网上报道了这个案件的消息,死者的妻子闻讯赶到了市刑警支队。警方立即让她辨认尸体。 “没错儿,就是我的丈夫。”她流着泪肯定地回答。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田春达问。 “他叫孟祥宇。” “他昨晚什么时候外出的?” “我和我丈夫都是打零工的。昨天傍晚六点左右,我回到家里一看,我丈夫没在家。起初我以为他是出去买东西了呢,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他回来。我这才向邻居们打听,隔壁张大嫂说看见他四点左右在院子里接了个电话就急忙出去了。” “接了电话?听到你丈夫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吗?”田春达问。 “这我也问张大嫂了,张大嫂说她没注意听。” 有关打电话的事情,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 “您好好想想,什么人会在那时给你丈夫打电话?” “我也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线索。” “在发现尸体的东郊附近,你们有什么亲戚没有?” “根本没有。我也感到很意外,孟祥宇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呢?” “您丈夫外出的时候一定带着提包或背包吧?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你家里也不会有吧?” “他出门是带着手提包的。一个黑色的普通手提包。” “里面装有钱吧?” “不会装多少钱,一般顶多也就二、三百块钱吧。” “有没有对你丈夫心怀不满,想寻机报复的人?” “没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这时,郝东插言问道: “你家平时烧煤吗?” “不烧煤,我们家使用煤气。” “你们附近有没有卖煤或贮煤的地方?” “也没有。” 大致情况问过后,警方让这女人回去了。 重案一组将调查的重点集中到了把被害者调离家门的电话之谜上来了。孟祥宇是接到电话出去的,并且出去后遭到杀害。看来杀害他的是他的熟人,所以孟祥宇接电话后就前往,而且没有什么防备。 42 刑警查到孟祥宇被害前的下午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兴发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吕天。便到公司对他进行讯问。 在前往的路上田春达对部下说:“这个吕天是杀害曲丽丽的嫌疑人,现在又成了杀害孟祥宇的嫌疑人,他问题很大呀。” 孟晓春说:“没准这两个案子有关联呢。吕天杀害了曲丽丽,而孟祥宇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行要挟,所以吕天又杀了孟祥宇。” 田春达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看到田春达等人又来了,吕天笑着说:“几位警官又光顾本公司了,又有什么新情况要问么?” 田春达点点头:“是呀。12日下午四点左右你给孟祥宇打过电话吧?” “是呀,他会修理锁,我的保险柜门锁出了毛病,让他过来修锁,他也答应了,可是并没有来。我又给他打电话,可他电话关机了。” “你12日下午四点后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吕天点燃了一颗中华烟,抽了一口说:“四点至五点在公司上班,下班后邀了几个朋友喝酒,一直喝到后半夜。” “噢?是喝酒?请你说说酒友的名字。” “都在这里。”吕天写下酒友的名字,把纸条递给田春达,上面写着:季川、陈雄。 吕天又补充道:“季川还邀请了三个男邻居一起喝酒。” 离开兴发公司后,田春达对部下说:“要对吕天的酒友进行调查,看吕天说的是不是实话。” 回到刑警支队,田春达又问向海洋:“海洋,东郊方面调查得怎么样啦?” 向海洋回答:“目前正在全力调查。还没有在尸体现场附近发现目击孟祥宇和凶手来到这一带的人。” 田春达又对部下们说:“你们说,孟祥宇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呢?” “尸体不是在东郊杂树林里发现的么?”年轻刑警余平说。 郝东接道:“因为没有血迹,所以就很难确定哪里是做案现场啦。” 田春达说:“是啊,可以说做案现场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在别的地方做的案,然后把尸体运到那里的。你们想想看,解剖的结果证明被害者的肺部附有煤粉,这就是说,孟祥宇是在临死之前吸进了煤粉。可是,发现尸体的现场附近连个煤碴儿也没有哇。” “可是,不能说肺部里面的煤粉一定就是被害时吸的吧?也有可能是在被害前几个小时、或者是前几天吸的呢。”余平说。 “啊,有道理。这就是说凶犯在别的地方做案后把尸体运来的。”孟晓春接道。 “那么,调查被害者所走的路线就越来越重要啦。”田春达思索着说。他又说:“走,我们再到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 警车来到了东郊发现孟祥宇尸体的地方。刑警们下了车。 田春达站在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后说:“喂,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刑警们爬上狭窄的坡路,来到了高岗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下边那象狭谷一样的长街。 “这附近没有工厂啊!”田春达一边眺望着四周一边说道。在这一带连座烟囱也没看到。只有那一排排居民的屋脊,在秋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郝东知道了组长的心思,他是在寻找有煤的地方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4 43 刑警们继续不辞辛苦的调查。 首先,关于被害者孟祥宇的踪迹。在东郊一带查访的结果,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刑警们分析,张大嫂看见孟祥宇外出的时间是四点左右,以此可以推测出她到东郊的时间是五点到五点三十分之间。这段时间正是上、下班的**。在这种人多拥挤的情况下,谁能注意到卷在人流中的孟祥宇呢。 那么,孟祥宇从家里出发的十二日下午四点起到十三日早晨六点三十分在东郊树林里发现尸体为止这一段时间,他在什么地方了呢?偶然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十三日早上六点三十分,而在这以前多长时间才将尸体放在这里的呢?假设同解剖的结果所证实的一样,做案时间为十二日晚上十点到十三日早晨一点之间的话,他活着的那六、七个小时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呢?仍然没有找到行踪线索。 如果孟祥宇在幸存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到了东郊现场附近,肯定要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所以,刑警对经过东郊现场附近的公交车进行了调查。可是,公交车的司机都说没有看到过像孟祥宇模样的男人。刑警们也走遍了市内各个出租汽车公司。调查的结果,没有从出租车司机那里找到任何线索。 被害者鼻孔和肺部粘有的煤粉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这是请一所大学地质专业试验室进行化验的,据说煤的质量非常好。 而另一方面,也了解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对吕天两名酒友从十二日傍晚到十三日中午的行动进行了调查。吕天和陈雄在十二日傍晚七点左右来到东郊三里堡季川家喝酒。 “什么?三里堡?” 听了这个汇报,田春达叫出声来,因为三里堡是在离发现尸体的杂树林往北一公里的地方。 据几个酒友说,陈雄晚上十一点说他有事,就先回去了。吕天和季川及邻居三人一直喝到早晨三点三十分左右,结果吕天和邻居都住在季川家里。 44 “陈雄晚上十一点离开季川家”,这引起了刑警的注意。因为孟祥宇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到临晨一点之间,而季川家距尸体现场又只隔一公里远。 “这一点很可疑。还是再调查一下陈雄吧!”田春达说。 陈雄,是一个方脸、中等个子的男人,三十五岁。他有些无精打采,讲起话来懒洋洋的。 他是这样回答警方的询问的:“在季川家喝了一阵酒,后来我的情人来了电话,让我晚上过去,我就说有事儿先出来了。我的情人叫艾玉婷。我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到了她的家里,晚上就住在那儿了。” 根据陈雄的供述,刑警来到了艾玉婷的家,对她进行了调查,得知情况属实。 陈雄十一点从季川家出来,三十分钟以后到达艾玉婷家,这已经很清楚了。由此看来,他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去离季川家一公里的杂树林杀害孟祥宇或运他的尸体到那。而且,他到次日早晨为止,一直同艾玉婷睡在一起,也不可能在这期间跑出来作案。 “这么说,他没有作案的时间,嫌疑也就比较小啦!”郝东说。 “是啊!”孟晓春回答。 “孟祥宇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呢?”田春达抽着香烟说道。 “组长,再调查一下市内有贮煤场的地方吧!”郝东说。 “好吧。”田春达点点头。 刑警们开始对市内有贮煤场的地方进行走访。可是直到第三天,还是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 正在这时,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喜报,飞到了正在被高山拦住去路、陷入困境的重案一组身边。俗话说,老天有眼。这虽然是句老掉牙的活,可是现在的田春达组长却完全是这样认为的。 报告说:十三日早晨,东郊惠民路派出所收到了一个遗失的手提包。是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小女孩上学路过惠民路附近的一个贮煤场时捡到的。手提包是皮质方型黑色的,里面装有钱包、香烟、打火机、手纸等物品。钱包里是空的,并没有发现名片。派出所的警察以为这个手提包与此案无关,就没有向刑警支队报告。这是一个刑警来到惠民路派出所调查贮煤场的情况时问出来的。 重案一组马上将手提包拿来,并把孟祥宇妻子也传来辨认手提包。 “确实是我丈夫的。”孟祥宇妻子肯定地说。 “你丈夫在惠民路那一带有什么关系人吗?” 女人摇着头:“没有哇。” 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了惠民路附近的贮煤场。一个警察带着捡到手提包的小女孩和女孩的母亲正在那里等候。 “小朋友,你是在哪儿捡到的呀?”田春达问。 小女孩用手一指说:“就在那儿。” 那个手提包原先丢在贮煤场栅栏边上。小女孩在这条路上走,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的。那里散有许多煤粉儿。 45 田春达和部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吊车正在往货车上装煤。 “组长,到了深夜,这些噪音就全都没有了吧!”郝东说。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哪。” 田春达在女孩拾到手提包的附近来回地走着,寻视着。一会儿,他在离遗失手提包的地点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郝东,你看!”他用手指着地面叫到。 原来,倒塌的煤堆从栅栏中溢出来铺了一地。其中有一部分好像被什么人平整过,但还可以看出凌乱的痕迹。 “案件已经发生五天了,说不定原来的现场已经给破坏了吧。”田春达说。他又来到栅栏内的仓库左侧的办公室前,敲了敲玻璃窗子。里面有三个职员正在那里闲谈,听到响声一齐转过脸来。 田春达拿出了证件给他们看,问道:“十三号的早晨,这一带有没有什么变化?比方说,有没有人搏斗过的痕迹?。” 他一问是否有人搏斗过,对方一个人马上想起了什么似地回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嗯,是那天早上吧!我们八点三十分左右上班来一看,那儿的煤炭给人搞得乱七八糟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5 所说的“那儿”,就是田春达所指的地方。对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瞧那个样子,倒好象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时给弄过似的。我们这儿的王石看了,觉得心里怪恶心的,就拿扫帚把那些散得一地的煤末儿和土都给扫了。” 田春达听了,心里抱怨着:真是多此一举。但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也就没有怪罪他们。仅仅是听到了当时现场的情况这一点,也就应该有所满足了。 田春达转身向等在外边的车子走去。他发现拾到手提包的那个女孩和她的母亲还站在那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地走到少女身边,抚摸着她的头问道:“噢,对了。小朋友,你拾到手提包的时候,那手提包是湿的吗?” “不是啊,没有湿呀!” 女孩仰起小脸儿,出神地望着天空,显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明确地回答。 “噢,你再好好想一想,是真的没湿吗?”田春达又问了一次。 “没有湿!我去派出所的时候,是用两只手抱着包去的呀。” 女孩这样回答,说明了正因为没有湿,所以才抱着包去派出所的。 田春达一钻进车子,就对郝东命令道:“从这里抄最近的路,去发现尸体的杂树林。” 郝东歪着头想了想,马上转动了方向盘。这时,田春达看了一下手表。 田春达一边看着车外掠闪过去的风景,一边对坐在身旁的郝东说:“这回该知道做案现场了吧!” “能肯定吗?” 其实,郝东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想探一探组长的想法,才这样反问道。组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畑中看。也不知什么时候,组长把现场的煤碴、煤末儿装了一信封。 “你看,一切都由它来决定啦。”组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车子左拐右折地跑了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又上了大道,路顿时变得平坦宽阔,车子笔直地朝前疾驰而去。 组长望了一下眼前的时速表,指针正对着五十公里的数字上下摆动着。 车子驶进了东郊杂树林。田春达组长命令把车子停在发现孟祥宇尸体的地方,马上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从惠民路贮煤场到这儿,花了五十六分钟。现在是白天,要是在夜里的话,出租汽车或是摩托车时速可以跑六十公里左右。嗯……,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吧!” 田春达指的是犯人在惠民路贮煤场杀死孟祥宇以后,把尸体运到这里所需要的时间。 田春达和郝东从车子上下来。两人都张开双臂,贪婪地呼吸着树林里清爽的新鲜空气。 46 田春达返回重案一组后,立即命令部下进行两个调查。 一是去气象台核实一下十三日早晨东郊一带的降雨时间是从几点开始到几点为止。 二是委托某大学地质专业试验室对信封里装回来的惠民路贮煤场的煤末儿进行炭质化验。 布置完毕之后,田春达回到办公室,点燃一支香烟沉思起来。一会儿,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桌子的纸上开始写起什么来。 这时,郝东走了进来。他看见组长的样子,立即停住脚步,问道:“组长在忙着吗?” “噢,没关系。进来吧!”田春达说着,可他那写字的手并没有停止。郝东坐到侧面的椅子上。 “组长,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这次作案的动机。” 郝东望着组长握着铅笔正在挥动着的手说。 “是啊,到底是什么动机呢?”田春达嘀咕着,但他仍然没有停止挥动着铅笔的手。 “是盗窃吗?恐怕没有这种可能性吧?” “嗯,我也这样想。”田春达又嘀咕:“是由于怨恨、或是情感冲突而进行报复?可我叫刑警进行了调查,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孟祥宇好像没有婚外情,他妻子是一个性格非常温柔、老实的女人,没有什么男女关系不清楚的地方。所以不大可能是情杀。也没听说这夫妻俩有什么仇人。可是,这个案子又是同被害者认识的人干的,这就叫人捉摸不透了。”田春达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抬起头来。与其说他是为了阐明自己的见解,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写完了什么东西。 “啊,动机不清楚,只能让实际材料来理出这团乱麻罗,别无办法。来,你先看看这个。”说着,田春达将刚写好东西的纸递给了郝东。郝东两手展开纸看了起来:这是一张像一览表似的东西,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到: (1)孟祥宇。12日下午4时左右,接到某人电话后,不久外出。到13日早发现其尸体的14个小时去向不明。经解剖鉴定,孟祥宇遇害为晚10时至临晨1时之间。假设惠民路贮煤场为作案现场,情况将是如下:孟祥宇12日下午4时左右离家,之后约7个小时去向不明。晚上10时至1时,孟祥宇被害。此后6个小时尸体下落不明。此间,罪犯将尸体转移。13日早6时30分,于东郊杂树林发现被害者的尸体。 (2)吕天、陈雄12日晚7时30分左右来到季川家喝酒,有邻居三人可以证明。吕天、季川直到次日天明前(3时30分)一直一同饮酒,后留吕天及三个邻居在季川住宿。睡至早晨7时30分。 (3)陈雄。晚11时离开季川家。乘出租车于11时30分来到情人家,一直睡到天亮。 郝东用手指着纸上注有黑点的地方问道:“这二十分钟加了黑点,是值得怀疑的时间吧?” 田春达点头:“嗯。这二十分钟是吕天在孟祥宇被害期间之内,唯一没有第三者证明的空白时间。” 郝东说:“可是,作案现场是在惠民路贮煤场,这是明摆着的事。被害者好像在临死之前鼻孔和肺部吸进的煤粉,大概和这个贮煤场的炭质是相同的。试验的结果不久就会知道。这样一来,即使有二十分钟的空白时间,吕天要从季川家赶到惠民路贮煤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呀。我们乘警车从惠民路贮煤场到季川家附近还用了五十六分钟呢。就算再快一点儿,恐怕也得需要四十分钟吧!往返就得八十分钟,而且,还要加上作案的时间呢。这二十分钟的空白,恐怕是起不到什么能够破案的作用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豪门阴影26 47 田春达命令的两个调查,结果都回来了。 第一,是来自某大学的报告。化验结果证明,田春达从现场收集的煤粉和被害者吸的煤粉是同一炭质。 “孟祥宇被害现场就是惠民路贮煤场,这下子该肯定了吧!”郝东说。 可是,田春达组长却是闷闷不乐。 郝东是理解他的心情的。如果说做案现场就是惠民路贮煤场,那么,吕天和陈志明也就都不具备做案时间。 第二,是来自气象台的答复。十三日佛晓之前惠民路一带的降雨时间大约在三点至四点五十分之间。 “对!问题就在这里,郝东。” 田春达说着,将降雨时间表递给郝东看。 “这就是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郝东听了组长的话,不禁奇怪地追问了一句。 田春达说道:“那个拾到皮包的小女孩不是说皮包没有湿吗,收到女孩送来手提包的警察也说没有湿。这不就怪了吗?小女孩是八点左右拾到的,所以毫无疑问,手提包应该而且也必须是被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雨淋湿的。可是,手提包却一点儿也没有湿,这是什么原因呢?” “对啦,手提包是孟祥宇被害时丢的,照理说是应当被三点左右下起来的雨给淋湿啊!” “那,为什么没有淋湿呢?” “这就是说,是在雨停了以后,也就是五点钟以后,手提包才丢在现场的。” “对,正是这样。客观的逻辑只能是这样。” “可是,组长,死者是从前半夜十点到零点之间被害的,而手提包却是五点以后掉在现场的,这也不符合逻辑呀。” “对,我刚才说的不合情理就在于此。可是,客观事实是难以推翻的,只能说我们的推理在什么地方有错误。” 究竟哪里错了呢? 所有这些都是事实,既杂乱无章,又各自独立,互不关注。简直象一组失调的齿轮,鹾龌不合,无法运转。 “可是,这些线索虽然互不关连,但又不像有假。特别是手提包,五点以后丢在现场、这件事儿倒有些出人意料,可正是这一点却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 48 当天傍晚,郝东又被叫到组长的房间。 田春达组长似乎格外高兴,一见到郝东进来就立即眉开眼笑地说道: “郝东,那个手提包确实是突破口呀!我又翻看了一下前面的询问笔录,有新的发现。” “噢?你快说说。” “啊,来,你看看这儿。” 组长指着陈雄的询问笔录的一段,上面写到: 13日早5时多,孟祥天说与艾玉婷吵架不合离开了艾家。” “啊!原来如此。” 手提包被丢在现场,正是五点钟停雨以后。 “这两个齿轮总算用‘五点’这个时间给合上牙了。”田春达兴奋地说道: “从艾玉婷家到惠民路贮煤场,就是坐公交车也不过二十分钟吧。五点离开艾玉婷家,到惠民路贮煤场现场也就是五点三十分左右。” “你是说,孟祥宇的手提包是陈雄放在那儿的吗?” “是的。赶快派人去问问艾玉婷,陈雄在去艾家时是不是拿着什么东西。” 被派往艾家的刑警很快就回来报告:“艾玉婷说那天晚上陈雄来幽会的时候,带着一个像包着大饭盒一样的报纸包。艾玉婷问过他那是什么,陈雄没有理睬她。艾玉婷也不好再问。” 听了刑警的报告,田春达很高兴,神色顿时变得明朗起来。然而,他又有些火气,不禁懊悔地唠叨起来了:“最初去查访艾玉婷的那个刑警要是早点儿问出这事就好了。看来他是忘了询问陈雄当时带没带什么东西这个重要的问题啦。” 随即,田春达又命令郝东道: “你马上把陈雄给我叫来,问问报纸里包的什么。” 陈雄被刑警叫来了。然而,不管田春达怎么质问,他矢口否认。 “我没带那样的东西,是艾玉婷记错了。” 仅仅为了这么个小事儿就把他叫来,他似乎很不满意,气得他鼓着腮帮子,大声叫道。 “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吧!那里面包的是被害者孟祥宇的手提包!” 田春达的申斥虽然很严厉,可陈雄只是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冲着田春达说道:“别开玩笑了吧!我怎么能拿他的手提包?你是说我在什么地方抢来的吗?” 他反而转守为攻,并不直接回答问题,田春达继续追问道:“你早上五点多离开艾玉婷家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去了惠民路贮煤场吧?你把手提包放在惠民路贮煤场以后就若无其事地走了,是不是?” “岂有此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陈雄说着把脸转向一边。他脸色发白,暗淡的眼睛更加变得无光无彩。然而,却没能掩饰住他心里动摇的表情。田春达一直盯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陈雄咬死不松口,就说他根本不知道手提包的事。田春达暂时中止了讯问。 “组长,肯定是陈雄把手提包丢在惠民路贮煤场的啊!别看他装做不知道的样子,没错儿,肯定是他。”郝东对田春达说。 “嗯。”田春达点了点头。他又说:“为了保险起见,先把他作为盗窃嫌疑犯拘留起来。” “可是,陈雄是在什么地方得到孟祥宇的手提包的呢?不搞清楚的话,在抓不到证据之前还得释放他呀!还有,陈雄为什么特意把手提包丢到贮煤场现场去呢?” “可能是犯人出于要隐蔽作案现场的心理,才在a地做案后将尸体转移到b地的吧!” “那么,为什么后来又特意把手提包丢到现场去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田春达这时突然想起把煤粉装在信封里拿去化验的情景。不由脱口说道:“对呀!用信封不是也可以带煤粉吗?” “组长是说罪犯采取了用信封带煤粉的做法。就是说,罪犯把惠民路贮煤场的煤粉装在信封里,带到季川家,然后,在杀害孟祥宇之前,让他吸进大量的煤粉。被绑着的被害者只能眼睁睁地同空气一道儿,把煤粉吸进肺里。这么说,惠民路贮煤场是伪装好了的假现场了?”郝东看着组长说道。 田春达点点头:“是的,罪犯考虑得很周到。他们知道咱们一定要解剖被害者的尸体进行检验的,当发现肺部粘有煤粉,就一定会认为是被害者自己吸的,不会有人认为是旁人从中作弊。所以,只要发现有和尸体中的煤粉是同一炭质的地方,那里就肯定会被认为是做案现场。” “那么,为什么要把手提包放到贮煤场去呢?” “那是为了让人捡去,交给警察。也就是说,罪犯想通过这个手提包告诉警察:‘这里就是现场’。不然的话,往被害者的嘴里煽了半天煤粉,而不让人知道有这种煤的地方,那不就白费劲了吗?” “嗯,他们的目的是想制造没有做案时间的证据。” “对。罪犯是想说明在短促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往返于季川家和惠民路贮煤场的。无论开多快速度的车,往返一趟也需要一小时二、三十分。所以,吕天没有旁证的这二十分钟外出,是不能被列入怀疑的范围之内的。” “这么说他们是把孟祥宇带到季川家里去了?” “正是。季川家附近的房屋比较分散,即使发出大点儿的声音也不会被外人听见。而孟祥宇呢,他同吕天于晚上七点钟左右来到季川家以后,肯定被绑起来了,又被逼迫吸进煤粉,随后被掐死,尸体放在屋外的仓房里。之后季川去请邻居来自己家吃饭,以让邻居给他们作不在现场证明。” “嗯,应该是这样。”郝东想了想后,点头说道。 田春达接道:“陈雄要把手提包放到惠民路贮煤场去,所以,他十一点离开了季川家。在半夜时分,吕天借口去买香烟,出去了二十分钟。实际上他是用自己开来的车把孟祥宇的尸体运到了杂树林。之后他返回季川家,同季川及其邻居几个人一直喝酒到拂晓前三点三十分。早上七点多,当邻居的婆娘们来找睡在季川家的丈夫时,吕天不慌不忙地走出来,揉着眼睛,装出一副和他们一样一直睡到现在的样子。” “这家伙真够狡猾啦。”郝东不禁惊叹道。 “我们现在马上去搜查季川的家!我想他们已经做过清扫,消除痕迹了吧。不过,如果在哪个角落里留下一、二个小煤碴儿,那可就是有力的证据了。” 田春达带领刑警搜查了季川的家。田春达认为孟祥宇很可能是在厨房里被强迫吸进了煤粉,他拿着放大镜在厨房仔细搜索,果然在墙角发现了几粒细微的煤粉。还在墙壁上发现了半枚没有清除干净的指纹。 经过过化验分析,在季川家发现的煤粉与孟祥宇吸入的煤粉成分完全一致。而在季川家仓库墙壁上发现的半枚指纹,经对比证明是孟祥宇的。 刑警传讯了季川。在田春达的追问下,他不得不完全招供。他的招供证明了田春达组长关于案件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 关于作案动机,季川说他和陈雄是受吕天指使。吕天是他们的老板,又每人给了六万块钱,他们就听命了。 刑警逮捕了吕天,他在追问下不得不招供了杀害孟祥宇的真实动机。由此曲丽丽的失踪也真相大白了。 (完)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1 案件就发生在“客来”旅馆的一个“单间”里。 “那位客人……”发现尸体者旅馆服务员肖铃对南光市东城区公安分局的警官说,“八点半左右,我看见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就把他们领到房间内,并询问他们过不过夜。他们说不过夜,也不需要食物。那对客人在八点半左右进了房间。然后女的先走了。” “那是几点左右?” “我想大概在十点前。那个女人说只是她一人先回去。她说男人想再休息一会儿,大约十一点左右回去。” “没有付钱?” “没有……一般都是男方付钱。” “你说的没错?”警官又叮问了一句。 “是的。”肖铃肯定地说。 这一点从某种意义来讲十分重要。 肖铃继续说:“可是过了十一点,留在房间的男客没有任何消息。我给房间打了电话。 旅馆规定一过十一点就要收住宿费。如果不过夜的话,十一点必须退房。 可是那男子没接电话。 我微微感到不安,向房间走去。心想这个人是用什么办法脱身的? 房间里倒是有扇玻璃窗,不使用非常手段是出不去的,假如割了玻璃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肖铃对警官说,“说什么也没想到客人已经死了。看那两人的那种气氛没有一点迹象。” “那种气氛是什么意思?” “我领他们到房间时,一点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现象。先回去的那位女子没有奇怪的地方。” “她的眼神有没有躲避的迹象?有没有不让人看清她的脸什么的?”警官问。 “眼神……她戴着一副太阳镜……” “太阳镜?这你不觉得奇怪吗?”警官看着肖铃问道。 “来这儿的客人,戴太阳镜的占的比例并不少。” “是这样啊。”警官点了点头。 这里是经常有情侣来相会的旅馆。来相会的男女当然要避人耳目喽。戴上太阳镜,能遮住半个脸。 “我一边喊着,走进了房间。”肖铃继续述说。 “一进门是卧室,旁边是卫生间。却不见人影。小桌子上摆着茶具和暖水瓶、一瓶啤酒和一个玻璃杯,还有两小盘切成薄片的羊羹。 其中茶具是房间内配备的,暖水瓶是我带客人进来时端来的。 羊羹一碰也没碰。这种现象不稀罕,有很多客人只喝啤酒,不吃点心。 啤酒是从房间里配备的冰箱取出来的,啤酒瓶已经空了,估计是那个男人喝的。” 我进了房间那一瞬间并没有发现什么。 我继续喊道: ‘对不起!’ 卧室里漆黑一片,我摁了下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电灯。 卧室有十二平米大,房间里有张大床。 那个男子趴在褥子上。 ‘先生,已经十一点了!’ 我喊着,摇了摇那个男子。不由一声惊叫。 那男人的身体简直就像物体一般,没有一点反应,一动不动,脖子上还缠着浴衣的带子。 ####### 第二个案件的尸体发现者是在南光市田野街办补习班的金泰。 金泰四月十一日星期一早晨五点半从公寓里出来。他的学生们要同邻街的补习班举行篮球比赛,他准备去声援。 一出公寓,金泰遇到了他的一个学生伍良。 伍良身运动服。虽然他只是初一的学生,那高高的个子像是电视里高中的球员。 “老师!嘻!真好看!” 伍良见了金泰并不问好,却指着东方。 “噢!那不是朝霞嘛!” 这天的日出时分是五点二十五分。太阳被小山挡住了,还没出来,根据红色朝霞的浓淡,可以知道大体方位。 “老师,朝霞怎么比晚霞还要红?”伍良问道。 “不会吧?” “晚霞可没有这么红。您瞧,简直就像血似的那么红!” “血?”金泰反问道。孩子的想象力往往让人吃惊。尽管如此,把朝霞跟血连在一起,的确有些异想天开。 “啊!您瞧,那片云彩多像绷带!感觉从绷带里渗出了鲜血似的……” “的确如此,经你这一说,确实有那种感觉。” 金泰附和道。可他本心却不那样想,只不过是尊重伍良的感觉罢了。 可是三个小时后,他发现了叶丽的尸体。以后他想起来了、当时与伍良的对话可能是一种预感吧! 篮球比赛从七点开始。他们借了一家小学的运动场,说好用到八点半。 开赛迟了一些。到了八点二十分比赛才结束。 比赛成绩为62比70。对方赢了。可是金泰的学生们对输球一点儿也不在乎。能在正规的球场无拘无束地打场球已经很满足 只是金泰本身感到有些遗憾,因为没有见到叶丽的身影。 叶丽是金泰的未婚妻。准备今年秋天在市民会馆举行婚礼,连礼堂都预约好了。 当听说金泰的学生们要举行篮球比赛的消息后,叶丽高兴地说:“那么,我也去加油!再给他们带去些茶水。” “太好啦!那样的话……” “好,你对学生们讲,他们还不得高兴坏了!他们哪享受过这样的服务……” 可是金泰却没有对学生们讲可能有人给他们送茶水来。 万一出现特殊情况来不了,他可不想令孩子们失望。 和孩子们打交道一定要讲信誉。一旦答应了他们,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得满足他们。不然的话他们要说“老师撒谎”。 一直到比赛结束,也没见到叶丽的身影,金泰心想要是冒冒失失地跟孩子们讲有人给他们送茶水的话,没准孩子们会说“都是因为没送茶水来才输了球”。 金泰想她为什么没来呢? 她在市内的一家医院做护士。 不该因为有急诊脱不开身。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从星期六下午到星期天休息,叶丽是自由的。 “于是,我想打完球后……”金泰对东城区公安分局的警官说,“顺便到她的公寓里去看看。我想她大概是得了感冒躺在床上……” “她身体很弱吗?” “不。一般没有特别的理由,她是不失约的……” ——金泰在运动场与学生道别后,跟看门的传达员打了声招呼,便出了校门。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2 走了不到二十米听到伍良喊他: “老师,您去哪儿?” 伍良看到金泰往公寓的反方向走,感到奇怪才喊住金泰的。 “怎么啦,为什么不和大家一块儿走?”金泰问。 “晤,他们大多数是骑自行车的,所以我想和老师一块儿走……” “是吗……老师想去看个朋友。” “经常来的那位?”伍良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道。 “呃?谁?” “不是正月在老师家打扑克的那个女子吗?” “啊,是吗?有那么回事。怎么样,跟我一起去行不?” 金泰在他的公寓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办了个补习班。他打算跟叶丽结婚后租一个院落办补习班并住在那里,让叶丽来处理一切杂务。 所以带着学生去叶丽的公寓,金泰一点都没有压力。 结果多亏带了伍良一起前往。 伍良遇事不慌不乱,对现场保护起了很大的作用。 “到了公寓门口,无论怎么按门铃都没有反应。”金泰说,“我也没有感到奇怪,一拧门把手,门就开了。我还以为她出去买东西去了,我跟伍良便一起进了房间。发现她趴在起居室里。我正在想她怎么睡在这儿?突然发现她的姿势不对,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走近仔细一瞧,只见她睁着眼睛,眼珠一转不转,没有任何表情。我就大声喊道:‘伍良,不得了了!她死啦!’ 当时伍良反应机敏,他听了金泰的喊声立即说道: “老师,保持原样,别动!我去打电话报警!”说着他飞快地跑出去,打电话报警。 伍良打的不是110,打的是西城区公安分局的电话。 伍良的舅舅是那的刑警,他把舅舅的电话号码记得滚瓜烂熟。 “伍良外出打电话后,只剩您一人在屋里,您都做了什么?”警官询问金泰。 “什么也没……”金泰回答完后,又辩解说:“说起来有些丢人,我完全神魂颠倒了。心想与其先报警,还不如先请医生……” “您想过先请医生?” “是的,我想她万一还活着呢?” “您刚才不是已经确认她死了吗?伍良清楚地听到您喊道‘她死啦!’这句话。” “喂,我记得我确实说过这话。不过我没有检查她的呼吸与脉搏……” “您没有摸她的脉搏,怎么就能断定她已经死亡了呢?” “断定不敢说,只是凭感觉罢了。一见那种眼神,谁不会认为她已经死了呢?” “总而言之,既然最初已经断定她死了,为什么后来还想请医生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已经完全昏了头。请您不要咬文嚼字。”金泰用抗议的口气答道。 第一桩案件,也就是客来旅馆那桩案子,从现场状况分析,是桩杀人案。 被害者的遗体送往公安医院解剖,结果未出来之前,还不能断定死亡原因,不过鉴定人员讲:“可能是有机磷中毒。” 发现尸体时,脖子上虽然缠着浴衣的带子,但上面不见勒索的反应。 人体在生前受到损伤或感染后,局部和全身会出现反应。所以很有可能是在死亡后再缠上去的。 从中毒这点来分析,不可能是那女人走后,男子才服毒自杀的,所以断定为他杀。 往尸体上缠带子肯定是那个女人。 被害者的身份立即就查清了。 从被害者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名片。他是程哲私立内科医院的院长程哲。 用警车接来了程哲的妻子夏江,确认了那具尸体就是她的丈夫。 据她说,这天程哲声称要出席市医师会的集会而离开了家,对和她丈夫一起出现在旅馆的那个女子夏江提供不出—点线索来。 ######## 星期天早晨东城区公安分局举行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议,确定了调查的方针。 第一,调查案发当天被害者的 行踪。第二,调查有关他和其他女性的关系。 第一点,星期六有没有医师协会的集会?假如有的话,散会后他又与谁见面?这个人是不是出席集会的医生等等。假如能找到最后与他见面的人,对查找他的行踪能提供重要的线索。 第二点,调查他与女性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那家客来旅馆是经常有情侣去的旅馆。跟程哲一起去那里的女性肯定和他有特别的关系。调查他与其他女性的关系就有可能查到犯罪嫌疑人。 确定了调查方针后,正当侦察员们准备出去执行各自的任务时,从西城区公安分局打来一个电话。 “上午九点左右,我分局的管辖区内的一个公寓发现了一具服毒死亡的女尸。现在还不能断定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个女子是程哲内科医院的护士。据说在东城区旅馆的被害者是程哲院长,我们想核实一下这个女人跟那桩杀人案有无关系?” “中的是什么毒?搞清楚了吗?” “还不太清楚,不过据观察,有可能是农药。” “明白了。我们这边马上就派人过去!”东城区公安分局的警官答道。 所谓的农药主要的成分就是有机磷化合物。从这点分析,这两个案子可以考虑并案调查…… 十二日(星期一)早晨,西城区公安分局认定本案的嫌疑人属于自杀,判定为强迫性情死(强迫对方自杀的情死)。 送交检察院的那份报告这样写道:嫌疑者叶丽(现年二十八岁)将内科医师程哲(现年四十六岁)杀害后也自杀。强迫性情死的根据之一是旅馆的女服务员肖铃的证词。 据警方记载,她见到叶丽的尸体后说:“大概是这个人吧!” “确实吗?” 肖铃稍微犹豫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似的,使劲地点了点。 “我以前说过,她戴着太阳镜没看清她的眼神,可我记得她鼻子左侧有颗痦子。” 案发后肖铃曾对警察说过:“那个女人的痦子是茶色的,感觉像是画出来似的。” 叶丽的脸上有一颗痦子。 可是这颗所谓的痦子,是用化妆品画的。这一点肖铃观察得相当准确。 “那个太阳镜有什么特征吗?” “镜片特别大。颜色很深。从前边看简直就像镜子似的,能照出我的脸。尽管如此,那个人是不是她,我说不准。” “知道了。”警官点点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3 那种太阳镜在叶丽的梳粧台上也有一个。 “那个太阳镜你还能记起来吗?比如,镜片与镜片之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啊!好像镶了个小宝石。” “是不是这样的?” 警官打开了一个小布包让肖铃瞧。 “哦,就是这样的,没错!”她盯了足足三秒钟后断言道。 “还有,那个女人穿的是件蓝色的连衣裙,这里边有吗?” 警官拿出好多件衣服让肖铃辨认。 “哦!就是这件!”这次,她立即指出那件衣服。 “好、十分感谢!您辛苦了!” 警官满意地向她致谢。叶丽死的时候穿的是白上衣、藏蓝色的西装裤。那件连衣裙挂在卧室墙上的衣架上。 这说明她回来后换下来挂在了墙上。 根据肖铃的证词,痦子、太阳镜、连衣裙这些具体的细节可以证明叶丽就是出现在旅馆的那个女子。 案情分析会议中有人急于想做出结论。 可是也有不同的意见。 “如果被害者的妻子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与护士有那样的关系。再说是不是强迫还不清楚,自杀的动机是什么也没弄明白。我们把这些问题搞清后,再做结论也不迟。” “男女之间的关系,不是当事人谁能搞清楚?也许是程哲院长厌倦了她,向她提出分手。” “那就奇怪了。据叶丽尸体的发现者金泰说,叶丽和金泰准备今年秋 天结婚。假如程哲院长提出分手,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反过来考虑。程哲知道叶丽要结婚,强迫她退婚。一气之下,她把他杀了,后来由于害怕,又服毒自杀。叶丽死亡时间推断为星期六晚上十点至十二点之间,这一点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假如为了和金泰结婚才杀了程哲,然后再自杀这本身就是个矛盾。死了怎么跟金泰结婚?” “杀人这种犯罪,其心理十分复杂。用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来揣摩作案者的心理是行不通的。她会陷入异常的心理状态、受到良心的谴责,作案后害怕暴露的心态都会使她了断自己的生命。” 讨论到最后,结论是:“叶丽为了了断这不正当的恋爱关系,将程哲杀害后自杀身亡。” ####### 案发的下个星期六,金泰来到南光市刑侦支队反映情况。 他对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说:报纸上刊登西城区公安分局的结论是叶丽为强迫性情死,我不能同意这个结论,想了解一下详细的情况,并谈一谈自己的想法。 田春达队长说:“我看了这个案件的案情报告,听说叶丽跟你订婚了?” 田春达说话方式相当温和。 “哦,所以我不相信她会强迫性情死。事发的前一天她还给我打电话,答应星期天早晨去给篮球比赛加油……那个篮球队是我办的补习班的学生……” “那个电话是星期六什么时候打的?” “下午三点左右。” “是你打给她的吗?” “不是,是她打给我的。其实原来约好那个星期六晚上她到我这儿来,她打电话跟我说有事不能来了。” “她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那……”金泰像是吐苦水似的说,“因为她是在医院打的电话,不能说得太详细。不过她说明天见面时再告诉我,并且高兴地说第二天一定去给我的篮球队加油,” “原来如此……”田春达眯缝起眼睛,也许他考虑问题时有这种习惯。“这种事常常发生吗?” “这种事?” “比如说,和您约好了,临时又说有事不能来了。” “说起约会,我们很受时间的限制。白天她要上班,从傍晚到九点我的补习班又要开课。所以最近都是她到我的公寓来……,约好了而她没有来,在两个月前有过一次。而且事先也没打电话联系,到了夜里十一点,才打电话来道歉……” “当时,她是怎么解释的?” “说是有急诊。她应该是七点下班,那天正当快要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要求医生出诊。因为是重病号,必须得带护士去……出完诊已经十点多了,太累了,她打电话说约会以后再选日子吧。” “……” 听完后田春达什么也没问,两眼直直地盯着喝空了的茶杯。 田春达想到可能就是那个晚上程哲与叶丽之间发生了特殊的关系…… 金泰自身也不能甩掉这个疑惑。 当时叶丽的解释道:“对不起,我也想让你高兴……” 对她的道歉他安慰她说:“好吧,你太累了,好好歇着吧!” 现在看来,确实有疑点。 即使再重的病号,医生带着护士去,也用不了三个小时呀?一旦起了疑心,想起后来叶丽的态度的确有些暧昧。 金泰想起几天后叶丽来到金泰的公寓,他问叶丽:“那个重病号脱险了吗?” “哎——晤。”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怎么啦?您好像记不起来似的?”金泰重问了一遍。 “呃?啊,对不起,那个患者的事我一下子没想起来。大概脱险了吧,好长时间的事了。” 叶丽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当时金泰没有再问下去。叶丽说的话虽不明白,也没再让她解释、 可现在想起来,当时她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 那个“出诊之夜”,程哲和叶丽之间一定有什么事。说是“出诊”,也许是在撒谎。正因为是在撒谎,当金泰问起病人的事时,她才答不上来了……田春达心里想。 “田队长。”金泰实在忍不住这沉闷的气氛,想换个话题。 “哦?”田春达像吃惊似的睁大了眼睛。 “她的遗体不是解剖了吗?既然解剖了,在死之前有无性行为?我想知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假如有性行为的痕迹,金泰对叶丽的案子就不想再过问了。 假如有性行为的话,表示她已背叛了金泰。对背叛了自己的女人、死不死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好像没有性行为的痕迹。”田春达用平淡的口气说道。 “真的没有?那就奇怪了?她跟程哲去了那个旅馆,警察没有亲眼所见吧?她的遗体里如果没有性痕迹的话,也许那不是她!”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4 金泰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急躁起来,却抑制不住。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声音自然也提高了。 可田春达没有受到金泰激动的影响,依然用平静的口气说: “不,也不能说没有。她的体内的确没有精液。假如使用了安全套,即使有性行为也不会留下精液的。所以即使没有性行为,也不能说去旅馆的不是她。 假如她在性行为以前就把程哲杀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不,不仅仅是可能性,大概就是如此吧。” “程哲是死在被窝里的吧?” “哦。一般来说,应该在现场留下头发、阴毛之类的东西。可程哲的周围什么也没有。” “犯人清扫过了?” “不可能将痕迹清除得一点儿也没了。被害者死于混入啤酒的农药。可啤酒瓶与杯子都放在休息室里。可以想象他是死在休息室里,然后运到卧室里去的。” “可犯人是个女的,怎么把尸体弄到卧室里去?” “也不是不可能,程哲只有五十五六公斤,块头不是太大。如果犯人是护士的话,对如何抱人的要领应该是很内行的。” “那么说,您依然认为她就是犯人喽?” 金泰叹了口气。 “我是刑警。”田春达苦笑了一下,“那案子虽然不是我经手的,我想西城区公安分局的结论应该是对的。作为她的未婚夫你的心情我不是不理解……我也有个疑点,但说是反证,力度还不够大。” “那是什么呢?”金泰对田春达的话迅速作出反应。 “是叶丽门上的锁。案情报告上说,那天早上金泰老师你按了门铃但无人应答,于是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就开了,是不是这样的?”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还以为她可能到附近买东西去了呢!” “这一点不能说不奇怪吧?打算自杀的人哪有不锁门的?当然也不能说不锁门就没有自杀的可能性。再说没有遗书,说不定是藏起来了。这也是一个疑点。” “你怀疑是我藏起来了?” “伍良去报警的时候,只留下你一人在房间里。你有充足的时间来藏遗书的。不,我不是肯定你藏起来了,只是一种思考方式而已。” “您可不要开玩笑。我可什么也没干。我有那必要吗?我藏遗书干嘛?” “要是遗书中有对你不利的地方呢?” 田春达眯缝着眼盯着金泰。 “是吗……”金泰急忙摆了摆手,“太让我吃惊了,您居然怀疑我?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藏什么遗书。不光是遗书,那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我都没碰过。” “是吗?那就是说,没有遗书喽!不过,有很多发作性自杀,既一时精神错乱而自杀。既没有遗书,也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据旅馆女服务员的证词,有痦子、太阳镜、蓝色连衣裙等作为证据。因此很容易推断为叶丽为强迫性情死。” “您请等一下。”金泰说,“那个太阳镜和痦子是怎么回事?那也是证据?” 那个星期天金泰作为叶丽尸体的发现者,还作为她的未婚夫被警察询问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可是那个警察只向金泰提问,对金泰的提问却什么也不回答。 警察在报纸上说“叶丽是强迫性情死”。可报纸对这一结论是根据旅馆女服务员的证词而定的却只字未提。 ####### 那晚田春达结束工作后,回到家里坐在桌前,打算集中精力考虑一下这个案件。 田春达首先考虑的是痦子的问题。 金泰说他发现尸体那天好像见到叶丽的脸上似乎有颗痦子,后来他把这事忘了,现在想起来她不应该有那么颗痦子,那颗痦子可能是后来画上的。 她为什么单单在那天往脸上画个痦子呢?难道是同程哲院长幽会时的习惯? 不……田春达摇了摇头,这事要反过来考虑。 出发点是叶丽和程哲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假如没有特别的关系,星期六那晚跟程哲一起去旅馆的就不是叶丽。那么那个谜一般的女子是谁呢?把她假设为a女。 也就是说a女和叶丽完全是两个人,在这个前提下,田春达的思路大大地前进了一步。 第一个疑问,旅馆的女服务员为什么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a女误认为是叶丽呢? 不能认为她在作伪证。假如她撒谎的话,她说不出太阳镜等问题。只能说她“记忆力特别好,有着职业的敏感性”。 她说过“因为她戴着太阳镜,看不见她的眼神”。看来她说的是事实,也说明她本身也被欺骗了。 为什么她能做出这样错误的判断呢?大概就是因为那颗痦子。a女进了旅馆,在肖铃面前一直戴着太阳镜。也就是说在肖铃眼里,a女戴着太阳镜,左颊上还有一颗痞子。 第二天一早、她坐着警车去辨认叶丽的尸体。叶丽的左颊上画着一颗痦子。 于是她便果断地指出“的确就是她”。在警车中警察对她讲“你去看看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子”。这句话对她的潜意识起了作用。所以她一见到有痦子的女人便产生错觉,也是极其自然的。 另外在叶丽的公寓里,正好又有跟a女同一样式的太阳镜和蓝色连衣裙,就更加增强了肖铃证词的可信度。 可是,在叶丽房间里的太阳镜和蓝色连衣裙又怎么解释呢? 那是a女放在那里的,没有其它可能性。 那天夜里,a女访问了叶丽是第二个前提。 a女首先在旅馆杀害了程哲医生,然后来到叶丽的公寓。叶丽把她请进了屋内(叶丽那天打电话来,以有人来为理由、取消了与金泰的约会。那个“人”就是a女)。 叶丽给来客拿点心,热情款待,大概还冲了咖啡。a女趁叶丽离开座位时,将农药放入了咖啡里。 农药的剧毒性,足以让人立即毙命。叶丽一入口便立即倒地。 a女看见叶丽完全断了气,做了以下几项事情。将杯子洗净放回碗橱,把太阳镜放在桌上。当然在这之前在太阳镜上按上叶丽的指纹。然后将自己穿的蓝色连衣裙脱下来,挂在卧室里墙壁的衣架上的。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这件衣服的所有者是叶丽。 西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就将太阳镜、蓝色连衣裙、痦子等称为证据。 可这样一想,这些所谓的证据都不是真实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5 那么a女是个什么样的女性呢? 起码她同程哲和叶丽在某种程度上认识。不然叶丽不会请她进自己的房间,她也不会跟程哲一起去旅馆开房间。或者原来就与程哲有着特殊的关系。 年龄这方面从女服务员能产生错觉这点考虑,应该跟叶丽差不了许多。叶丽今年二十八岁,长得稍微老相一点。那么a女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八岁至三十二岁之间。 另外她的特征之一,下巴有一颗痦子。 田春达想到这些。 a女在旅馆里杀害了程哲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颗痦子有可能被女服务员发现了。虽然戴着太阳镜,只能挡住眼睛和部分面孔,可是那颗痦子说不定已经留在女招待的记忆里了…… 用化妆的手法来遮盖是行不通的,假如脱了妆,反而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思前想后,a女来了个反思维方式。 给替死鬼叶丽的脸上画上痦子,使旅馆的女服务员肖铃产生错觉。 于是,西城区公安分局警察会根据肖铃的说法做出跟程哲一起去旅馆的女人是叶丽的错误判断。 a女一定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 那么a女出于什么动机要杀害程哲和叶丽呢? 首先要考虑到因为“情”,程哲在情侣常去的“客来旅馆”被害,证明了两人的关系。 比如……田春达案想到:最近程哲与a女之间有一方提出分手。对程哲来说a女终究不过是玩弄的对象,早晚要分手的(从程哲的年龄、社会地位等多方面考虑,这个推理不是不合理的)。所以提出分手的应该是程哲,于是a女由爱生恨,最终发展到产生杀意。 田春达在自己提问、自己解答。 假如a女怀疑叶丽和程哲关系暧昧。也就是说,a女认为程哲有了新的女人,而冷落了自己,因而可能对叶丽产生了杀意。 这个解答正确与否,田春达自身也拿不准。 想象的成分太多,证据不足。不过也不能说自己的推理没道理。 田春达将笔记本展开,打算将以上的推理和思考加以整理。 正当此时,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探查a女的突破口,应该从程哲的患者中查找。 a女与程哲之间有特殊的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说就是情人关系。 那么他俩是怎样认识的呢? 田春达认为a女是程哲的患者可能性比较大。 叶丽说程哲医院好像很忙,患者一天到晚不断。女患者特别是年轻的家庭主妇比较多,大概因为附近是住宅区的缘故吧。 在这么多女患者中有个把人对程哲抱有好感不算奇怪。其中—个女人引诱了程哲,程哲顺水推舟……或者是程哲利用出诊的机会与之幽会。 ####### 第二天下午,田春达在程哲内科医院拜见了程哲的遗孀夏江。前一晚田春达想查查女患者的目录,看看有无符合a女条件的女人。为此他想请求夏江让他查看医院的病历。 夏江在中午过后接到了田春达的电话。 “田春达,是患者吗?”她惊奇地反问道。 “我是市刑侦支队的刑警。” “刑警?”看来她相当吃惊,通过电话都能感到那种气息传了过来。 “哦,是的。关于前几天那个案件,我有几个不同的看法,想征求一下夫人的意见。” “是吗……那好哇!”她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呃?那么,我什么时候去拜访您?” “三点过后就可以,我丈夫的丧事马上就办完了。有关那个案件我不想多说,不过既然您是警官,我也想听听您的看法……” “明白了,那么,一会儿见。” 田春达挂上了电话。 三点,田春达到了程哲内科医院,夏江将他领到程哲的办公室。 “现在是非常时刻,请您多多原谅。那边还有好多亲戚……真不得了。这所医院不行了,我正打算找个可靠的人委托他来替我管理。” 遗孀夏江看起来和蔼可亲,对初次见面的田春达能讲那样的实话。 “对不起,在您百忙之中打扰您……” “您想谈什么呢?”夏江问。 “叶丽跟您先生的事,夫人对此怎么看?” “这个……对已经死去的人我恨不起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没想到他俩有些奇怪吗?” “那倒没有。我至今也不相信这件事。出事后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在我的眼里,他们完全是医生跟护士的关系。患者中也没有人看出猫腻。可旅馆的女服务员却说叶丽小姐跟我丈夫—起去那种地方。” “就是这点。你认为是不是那位女服务员产生了错觉?” 田春达赶紧说出了关键问题。 “我认为跟我丈夫一起去旅馆的可能不是叶丽小姐。” 夏江眨了两三下眼睛,紧紧地盯着田春达。 “哦。我认为给你先生下毒的不是叶丽。” 田春达将前一晚考虑的事情一一向夫人讲明。 夏江虽然也不时插几句,但始终非常专注地听金泰谈话。听完后.她深深地叹口气。 “太让人吃惊了!那么说来确实如此。叶丽小姐第二天有约会,头天晚上却去服毒自杀,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即使她是犯人、又没有被追捕,至少没有自杀的必要……” “您没想过假如她不是犯人?” “那个,现在让我急于……”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生有情人这件事,夫人原来没有察觉到吗?” “不知道。您从调查中听说过吗?” “没有……” “比方说,我丈夫要是有女人的话,在哪儿联系见面?都去干什么?” “这个……需要进一步调查。” “在旅馆男的被杀,女的逃掉了。警察肯定要查我丈夫和那女人的关系,一定会先来医院调查。叶丽小姐大概会将我丈夫的情人的名字告诉警察。这样叶丽小姐活着对那女人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是不是?” “是啊……的确有道理。” 田春达的声音高了起来。这种说法,比他昨晚的推理更具有说服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6 “还有,”夏江若有所思地说,“您也许不知道,我现在终于有了获救的感觉。” “哦?什么?” “我以前对叶丽小姐十分信赖。工作方面那就甭提了,她从来也不多嘴多舌……所以从警察那儿听说叶丽小姐强迫我丈夫自杀时,从某种意义来讲,比我丈夫被杀打击更大。他俩的关系让人吃惊,为什么要情死呢?我既着急,又搞不懂。刚才听 了您的话才知道叶丽小姐与我丈夫之间没有那回事,心里舒服多了……虽然死者不能生还,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田春达沉默了。他想不出合适的语言应答。 “可惜的是,到现在只是推理,最重要的是不知道那女人的名字。”说着,夏江打开程哲的抽屉,“不知道那个线索是否藏在这里面。” 接着她喊道: “呃?这是什么?里面有东西?” 说着她拿出了一个纸包。原来是个系着绳子的贺仪袋。 夏江灵巧地解开绳子。从里面拿出一沓百元一张的钞票来。 “是钱!” “哦,请等一下,让我数一数……” 她用手指蘸了水,然后开始数钱。田春达也下意识地一边看着一边跟她数。 “是十万元。” 夏江将钱放在桌上,拿起贺仪袋左瞧右瞧。在最上方只写了“请笑纳”几个字,既没有写着送给谁的,也没有署名。 “奇怪?真让人不可思议。这究竟干什么用的?” “那不写着‘请笑纳’几个字吗?是不是哪位患者痊癒后送的谢礼?” “不对。送给大医院的医生还差不多,这么家小医院,哪能送这么厚的礼!” 她拿过一张,冲着亮光看了看。 “哦,也许他想自己来支配这笔钱。” 她将这些钱再次放入贺仪袋中,然后放到衣服口袋里,在上面拍了拍。 这时她发现抽屉还敞着,赶紧把它关好。 “看来抽屉里的东西就这些了。假如我知道了那女人的名字再跟您联系……”她说。 “夫人!”田春达说道,“能否把病历借给我看看?” “病历?谁的?” “全部。” “全部?干什么用?” “咱们不是认为你先生的那个女人就在患者中间吗?查一下病历,挑出二十七八岁至三十二三岁的女患者,然后一个一个地调查,看看其中有没有鼻子左边长痦子的女人。” “哦……您要看全部病历,这办不到。医生有保守患者秘密的义务。病历上面写着除了本人不得让他人查看……” 田春达不懂夏江的态度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快,但看出她有些胆怯。 “假如真有必要查看病历,这项工作由我来做……我丈夫的情人也许在患者中,也可以找别的根据嘛!” “哦,就这样吧……我明白了。我另外再想想办法。” 田春达只得罢手。从她的表情判断,再怎么求她,也不会让他查看病历的。 田春达从程哲医院出来往公寓走,一路上嘟囔了好几遍,也许太强人所难了。 他虽然对夏江说“再想想别的办法”,可是实在也设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 田春达想到,西城公安分局已经做出结论,要他们推翻自己的结论再去做调查,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根本办不到的。 田春达在办公室里四周转来转去,突然脑子闪过蓝色连衣裙的事。 那件连衣裙不也是一个证明吗? 根据自己的推理,在叶丽卧室的墙壁上挂着的连衣裙实际上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嫌犯a女看见她毙命后,脱下来留在现场的。 如果沾在上面的汗渍不是叶丽的,说明那件连衣裙就是a女的。 现在的法医学应该能从沾在衣服上面的汗渍中鉴定出血型来。 所以,将那件连衣裙和叶丽的其它衣服做一个比较鉴定,就能证明那是不是叶丽的东西。 想着想着,田春达高兴起来。蓝色连衣裙是旅馆的女招待肖铃提供的有力的补充证据。若是能鉴定出那件连衣裙不是叶丽的衣服,重新公开进行调查就有了合理性。 于是……他展开思索的翅膀。 他要让自己领导的刑警们带着那件连衣裙到市内妇女用品商店、百货店等地方探查。一定会有店家承认这是从自己的店里卖出的,有可能查出买主。 特别是要委托法医做法医学鉴定。 ####### 叶丽的姐姐叶咏是叶丽现在唯一的亲人。她的丈夫在建筑公司任工程师。 案发后,从公安医院运回叶丽尸体的就是姐姐和姐夫。 因为报纸上大肆刊登说叶丽是“强迫性情死”。姐姐他们忌讳别人讲闲话,连告别仪式也没举行,将遗体从医院直接送往火葬场。 去叶丽公寓里整理遗物的是叶咏。田春达决定找她进行调查。 叶咏是近视眼,戴着无框眼镜,她将正在擦着的眼镜拿在手里,过来使劲地瞅着田春达。“警官先生找我有事?”她戴上眼镜看了田春达的证件后问田春达。 “哦,我有些事想跟您了解一下……” 田春达说到半截,吃惊地睁大眼睛。因为他看到叶咏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 “呃?怎么啦?” “衣服,这件衣服是叶丽的遗物?” “晤,这件不是。怎么啦?” 叶咏纳闷地问道。 “她的遗物当中不是有件蓝色的连衣裙吗?” “蓝色连衣裙?哦!那件衣服哟。”叶咏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她说“那件衣服哟”证明她知道那件衣服。 “那衣服,在府上?” “哦,今天早上才从洗衣店里取回来……” “拿去洗了?”田春达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 “是啊……” 叶咏对田春达的反应感到吃惊,便往前走了一步,“姐妹们都说那件衣服不洗洗的话感到有些不舒服。叶丽就是穿着那件衣服跟程哲先生去旅馆开房间,再加上服毒自杀……本来想扔掉它,可那是件高档服装,就没舍得扔掉……” “高档服装?” “是的,那孩子的衣服属那件最高档。虽然我看不懂缝在里面的商标,但感觉像是外国货。站着说话多不好,咱们进屋里谈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7 两个人进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田春达问:“那衣服上的商标在哪儿?” “在衣襟这儿。”叶咏用右手指了指脖子后边,“一般的衣服都将商标缝在这儿对吧?那件衣服同叶丽的其它衣服不一样。所以,我还纳闷为什么单单这件衣服跟其它衣服不一样?” “是吗?” 田春达咬着下嘴唇。叶咏的话证明了他的推理是正确的。 可偏偏叶咏把那件衣服拿去洗了,太遗憾了。 田春达把杀害程哲的不是叶丽,叶丽也是被同—个犯人所杀的推理讲给叶咏听。 “所以说,把那件连衣裙洗了,真有点可惜。不然的话,也许能证明留在衣服纤维中的汗渍不是叶丽的。”田春达遗憾地说。 “……”叶咏一言不发默默地流着眼泪。 “别这样,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有关连衣裙的事,我也是昨晚才想起来的……” “哎!叶丽现在该恨我了。就这么一个有用的线索,被我给毁了……” 叶咏用手帕擦着鼻涕,站了起来跑到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叶咏回来了。好像洗过了脸,化的妆已经完全没有了。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 田春达苦笑了一下,他看着叶咏的素面,想象着鼻子左边要是有颗痦子会是什么样子。 “田警官,我刚才洗脸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您从叶丽那儿听说过送礼金的事吗?” “礼金?什么意思?” “您稍等一下。”叶咏站了起来到隔壁房间,从橱柜上的文件箱里找出一个白纸包来。 “就是这个。” “啊,这……” 田春达接过来一看,和前一天在程哲医院见到的贺仪袋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没有扎着红白相间的塑料绳,但也写着“请笑纳”几个字。 他打开一看,不同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叶丽的文件箱里找到的。虽然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可我想起一件事来。” “……”田春达默默倾听。 “这是上上个月末的事了。在发工资之前,大概二十二三日。我家的财政稍微有些危机,就到叶丽那儿去借钱。她说可以,便从一个纸袋里拿出一沓钱来,借了一万给我。当时我觉得那叠钱有两万元。 ——我惊讶地问叶丽: ‘你们这么早就发薪水了?’ 她说:‘哦,二十五日发薪水。这是额外的收入,是患者送的礼金。’ 但她没说明患者为什么送礼。 所以我一见这个贺仪袋,就想起那件事来……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患者给护士两万元钱。” “这事我这是第一次听说。” 田春达一边回答,一边想,医生得十万元、护士得两万元……绝对没错,这是同一人送的。 “莫非她帮人干了什么不好的事?”田春达提出疑问。 “坏事?比如……”叶咏反问。 “给人家私自堕胎?” “那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哟!” “那么,是不是安乐死?”叶咏又猜测着问田春达。 田春达想这事有可能。当然,不是由叶丽来做,而是帮助程哲,倘若那样的话,给医生十万元、护士两万元,就不算多了。 “我刚才洗脸的时候,一下子想到杀害程哲先生和叶丽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程哲、叶丽帮助别人实施安乐死?一想到这里,我马上就过来了。是不是患者家族的某个人委托程哲先生给予患者安乐死?所以送了一大笔钱,后来为了保密起见,又把知情人杀了……” “实际上程哲先生也收了十万礼金。” “十万元?” 叶咏瞪圆了眼睛。 “是的,昨天我亲眼所见。” 田春达把昨天在程哲医院的见闻讲给叶咏听。 “是呀!”叶咏叹了口气,“可是,程哲先生从二月底就将那笔钱一直放在抽屉里,没有花?” “也许没有必要花那笔钱。听说那家医院很红火……” “他的公子还是高中生。要从医科大学毕业继承父亲的事业,还有十年的时间……” “高中生?” 田春达想起程哲的遗孀相当开朗。她主要关心的对象恐怕早已从丈夫那里转到孩子身上了。 “程哲跟叶丽说过,一直梦想搞一个更大的医院,自己任院长,让儿子以后任副院长。” 田春达想到,程哲夫人可是个精明强干的人,管理着医院的财务。 那个精明强干的夫人当昨天一拿到那笔礼金时,大概能猜出几分来。田春达突然明白了为何当时她的态度急转直下,拒绝让金泰查看病历…… 她害怕暴露丈夫不正当的诊疗记录。 那些事实一旦泄漏,依然挂着“程哲内科医院”的牌子,等待儿子长大是不可能的了。 ####### 田春达从叶丽姐姐的家回到办公室时,助手郝东走过来向他报告。 “叶丽那颗痦子,是长在脸上哪儿?”郝东问。 田春达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 “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认识一个人痦子就长在这儿,不过,太棘手了……” 田春达笑了笑问: “多大年龄?” “三十二三岁吧,打扮得可时髦了……” “年龄倒是相近。是谁?说说吧。” “一个叫穆方的律师的夫人。我干外勤时在派出所工作过,穆方的家就在那个派出所管辖区内。程哲医院也在那个管辖区。” “刚才,你说‘太棘手了’,什么意思?” “那是律师的夫人,即使警察也不好直接盘问。” 田春达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那就从侧面了解一下嘛。” 田春达一边用火柴棒拨弄着烟头一边说。 郝东点了点头。 田春达又给金泰打电话,问他:“前天您说过大约两个月前叶丽说因为要出急诊,而回绝了与您的约会……您还能记得准确的日子吗?” “呀,能查到,我查查笔记本……” 片刻后金泰回答:“找到了。二月十九日,绝对没错。隔了一天,二十一日星期六那天,她到这儿来了……” “真是如此,就合乎逻辑了。” “合乎逻辑?” “按她姐姐说法,假如有实施安乐死这桩事的话,也就是出急诊的那天对不?从七点左右到十点多钟,医生和护士都离不开,看来不是件普通的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8 “没错,那三个多小时可能在实施安乐死。” “不能说得那么绝对,不过也有道理。叶丽的姐姐在二十二日去她的公寓借钱。看到她收到两万元礼金。假如十九日那天帮人实施了安乐死、两万元作为谢礼就不足为奇了,这很合乎逻辑。” “哦!有道理。” “所以,下一步,能找到那个患者就好了。” “怎么找?”金泰问。 “到市民政局办事处去查一下死亡记录那不是小事一桩嘛。倘若能找出署名为程哲的死亡诊断书就好了。” “那也不是随便让人查的。” “我们去查查看。没有必要查全市的,我想只查一下程哲医院周围地区,简单得很。” “假若查明了,您可就进退两难了。” “那没什么。”田春达笑道,“安乐死在中国还属于犯罪。听到风声,作为刑警暗暗地着手调查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这次不是作为强迫性情死案来调查,而是作为安乐死案来调查的。” “哈哈哈,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了。”金泰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次如果能调查出点名堂来,以后的工作就好做了。”田春达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拿出一支点上火。 “不过,我干点什么呢?” 金泰问道。“光麻烦你们,自己却坐享其成,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这不挺好的吗?老师您教好书就成。最好不要再去程哲医院了。那个寡妇一定会不高兴的……” 田春达笑着叮嘱了一番。 ####### 金泰又想起个情况,来到刑警支队向田春达报告。 “我突然想起叶丽最后打电话对我说: ‘我跟人约好了见面。明天告诉你情况,是个好消息’。 这个‘人’应该就是所谓a女的女人。 叶丽还期待a女给她带来幸运。 根据叶丽姐姐叶咏的推理,a女在那个星期六去了程哲医院,给了程哲十万元。 然后在出去的时候对叶丽说: ‘今晚请在家里等我。我带着追加的礼金去看你……’ 这的确是好消息。补习班从新学期开始,学生的人数比去年减少了,财政出现了危机。 我将此事不知对叶丽讲过多少遍。虽然没有明说让叶丽帮忙,她又不笨,当然能心领神会了。正当此时,她听信了a女的甜言蜜语……” 他又继续对田春达说:“我真想把长着痦子的a女揪出来。我想起你说过穆方律师的夫人鼻子的左边有颗痦子,她的年龄也与叶丽相近。 穆律师的夫人不一定是a女。不过痦子长在那里,确实是条有价值的线索…… 我查到了穆律师家的电话号码,给他家打了一个电话。接着他说了打电话的情况。 “‘您好,您是哪里?。’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 ‘是穆律师的府上吗?’ 我压低声音。虽然没有必要,我却下意识地想掩盖自己的声音。 ‘是的。’对方说。 ‘您是夫人吗?’ ‘哦……’对方有些迟疑。 我说:‘很冒昧,我想打听一下,夫人在上上周的星期六,去过程哲内科医院吗?’ ‘没有……’对方立即否认了。 我追加了一句:‘也就是四月十日。’ ‘没去过。我不去程哲内科医院看病。’对方继续否认。 ‘怪了……有人的确在程哲医院看到夫人了……’ 我紧追不舍。 ‘可能是哪位搞错了。我想起来了,四月十日那天我去东阳了。’对方说。 ‘是吗?那可能是搞错了,对不起。’ 我挂上了电话。她否定得那么干脆,看来不是撒谎。穆律师夫人不是a女。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去补习班,却从孩子们的口中听到穆方律师的名字。 补习班每天六点开始上课,可是孩子们一般都要早来一会儿。五点四十分左右,管理员就把门打开了。 在我六点到达之前,有的孩子闲聊,有的孩子自己读书。正当此时突然一个孩子说到穆方这个名字,这个声音穿过大门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进了屋门后,立即将门关好。 “刚才,是谁在说穆方?” “晤。我说的,怎么啦?”是一个叫梁田的六年级男生。 ‘那个,他是谁?’我问。 ‘他是穆大林的父亲,大林跟我是同班同学。’ ‘那个穆大林的父亲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我继续问。 ‘我当然知道。’梁田一脸得意地回答说,‘是律师……大林可骄傲了。整天说他长大了也当律师……’ ‘老师,怎么啦?’另外一个叫宫亮的六年级男生问我。 ‘没什么,我正好想起一件事情……可是那个穆律师怎么啦?’我又问梁田。 ‘穆大林说要到省会去上中学,我们正说着这事呢!’梁田继续说。 ‘大林的母亲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所以要把大林送到省会读书。’ ‘呃?是吗?’我表示钦佩。 ‘老师,前些日子咱们打篮球比赛的时候,大林的妈妈也来看了。浓妆艳抹,是最漂亮的那位。’ 宫亮连比划带说,包括女生在内,一起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说到这金泰又笑了。田春达也跟着笑了笑。 金泰喝了几口水继续说:“正当此时,梁田又小声对我说道:‘穆大林的爷爷死了以后,穆大林的父亲能继承一大笔遗产。老师,我说的是真的。真有一大笔遗产。穆大林的家要在省会买一套高级公寓,穆大林要去省会上中学呢!’ 学生自学的时候,我在一边茫然若失地思考着问题。 刚才梁田讲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其意义非同小可。 梁田大概是听穆大林亲自讲的。那个穆大林可能喜欢自我表现,好在朋友面前炫耀。 穆大林的祖父去世了。于是他的父母在计算遗产,被穆大林听到了,跑出来向朋友炫耀。 安乐死、遗产。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能嗅出犯罪的味道来…… 安乐死本来是为了解除病人的痛苦而采取的一种医疗手段。 可是,从遗产的角度来看,结果却不是为了病人,声称为了解除病人的痛苦,其实是为了算计得到多少遗产。 也就是说为了遗产而杀人。 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听了金泰报告的情况,田春达心想,看来还要调查一下穆律师夫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可怕的安乐死9 第二天等到上午十点钟,田春达往穆律师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声称自己是市民政局的工作人员。 她听了田春达所报的职务,一点儿也没起疑心。 “您有什么事吗?”她轻声地问道。 “我想问一下。最近,府上的老人是不是去世了?” “是的,是我的公公。” “哦,请问一下您公公的住址、姓名、死亡日期以及得的什么病?” “干什么?我公公不是本市的市民,有这个必要吗?” “呃?不住在本市?” 田春达立刻感到期望落空了。 “他是在西平市去世的。” “西平市吗?请您大体讲讲情况好吗?” 西平市与南光市的北部接壤。从南光市的中心区驱车三十分就能到达西平市。 夫人回答:“那我告诉您。我公公死在自家住宅里,住址西平市大新桥二三六号。死亡日期今年的二月二十日下午一时二十分。年龄七十五岁。大约一年前患脑血栓而卧床不起,突然因呼吸困难而死亡。这些情况可以了吗?” “啊,夫人您怎么称呼?” “我叫贺明。三十二岁。” “还有一个问题,开死亡证明的医生是谁?” “那个嘛?”贺明顿时语塞了,“这个,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西平市的过去一直给公公看病的医生吧……对不起,您直接问一下好吗?陪公公看病的保姆的电话……她的名字叫代平,电话号码是……” 贺明直到最后也没怀疑田春达案,把保姆的电话告诉了他。 田春达致谢后挂了电话。 他非常兴奋,死亡的时间是二月二十日这一点也与他的推断基本一致。一定是在十九日或二十日。 实际上实施安乐死是在十九日,不好意思直接写当日,只是把死亡证明往后开了一天而已…… 田春达接着要给代平打电话。如果她说出开死亡证明的医生是程哲的话,那就都明白了。 田春达依然用市民政局职员的名义。 代平也没有起任何疑心。她马上客气地说道: “您好,有什么事情?” 但是她告诉田春达的名字并不是程哲,而是西平市的内科医生米前先生。 “米前先生。您没搞错吧?”田春达疑惑地问道。 “哦,一直是米前先生给老爷子看病。绝对没错。” “没找南光市的程哲医生看过病?” “这个……一直是我陪老爷子看病。除了米前先生以外没找过别人。” “是吗?”田春达心想代平可能是被收买了。于是他想威慑一下她。 “你若撒谎的话,查出来的话要受到惩罚的,你要明白后果自负……” “可真的就是只有米前先生。我没撒谎。” ####### 出去调查的郝东刑警回来向田春达队长报告。 “程哲开的死亡证明只有一件。而且日子有些不对头……” “不对头?什么意思?” “是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星期六,叶丽来见金泰的那天。星期六晚上七点十分。死因脑出血。” “死者是谁?” “穆存仁,七十五岁。继承人是儿子穆方。” “穆方?”田春达吃惊地问道,” 这回郝东瞪圆了眼睛,“是穆方,他是律师!” 田春达舔了舔下嘴唇,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穆方一家最近准备迁移到省城,要安排儿子到省城上高中,又要在省城买一套高级公寓,这需要一大笔钱,会不会因为这个找程哲对穆存仁实施了安乐死,以便尽快得到遗产?” “有这个可能……穆方的妻子左面颊有颗痦子……” “程哲、叶丽出诊回来很晚的那天,是二月十九日这没错吧?” 田春达眯起眼睛盯着郝东。 “啊,是星期四……” “二月十九日肯定有什么蹊跷事。再打个电话给代平,我要确认一下。” 田春达果断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代平电话。 那个电话持续了五分钟。 “果真如此。” 打完电话,田春达的表情开朗了许多。 “什么?” “二月二十日,穆方的妻子也就是贺明去西平市看望公公,是上午到达的。然后她支使代平外出办事。代平办完事回来,老爷子已经断气了,贺明正在哭。” “那么是贺明杀的?!” “差不多!”田春达的口气充满了自信,“用沾了水的软纸,贴住鼻子与嘴,或者用湿手帕捂住口鼻。这对于已丧失体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亡的病人,简单得很,医生也没产生怀疑,立即开了死亡证明。”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急着杀死公公?即使等也等不了多久了?” “这个公公是个大财主。他有很多财产。要将他拥有的山林卖出,可以得到一大笔现金,达上亿元之多。” “这我知道。他已如此高龄并得了脑血栓,不管怎么说,也活不了多久不是?” 田春达说:“我刚才说了,穆方妻子非常重视儿子的教育,要把家迁移到省城,把儿子送到省城的最好高中上学。这需要钱,上高中也有时限。所以他们急于得到父亲的遗产,就很快下手了……” “嗯……”郝东思索着点点头。” “可是得到大笔遗产的贺明对知情者还活在世上,感到不安,最终把杜哲和叶丽二人杀了。”田春达又补充说。 “不过,咱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她要是不交待怎么办?”郝东问。 “是啊……先从农药入手调查。西平市的公公家肯定有那玩意儿,可是用它立证可就困难喽!” 田春达抱着膀子闭上了眼睛。思索一阵后他想出一个妙招。 ####### 按照田春达的布置,与叶丽长得很像的叶咏穿着留在叶丽房间的那件蓝色连衣裙、戴着那副太阳镜,鼻子旁边画了痦子,在傍晚访问了贺明。 打开大门的贺明见到站在门外的叶咏那一瞬间,发出了动物般的尖叫,转身逃回了房间。 躲在叶咏后边的田春达立即追了上去,向站在墙角的贺明出示了警察证,她低下头束手就擒。 当然,不能只根据她的供词来判刑。按照田春达队长的布置,侦察员们找到了卖连衣裙的商店,取得了店员的证词。另外,留在贺仪袋上的“请笑纳”字迹,经鉴定的确是贺明的笔迹。 贺明招供道:“我非常重视独生子的教育,急于将家迁移到省城,送儿子进省城的好高中。想到公公反正活不久了,如拖一段就影响我儿子上高中,所以就找程哲医生对他实施了安乐死,这也能早些解除他的病痛么。我本不想杀死程哲医生和叶丽小姐,可他们老是不满足,已经给了他们不少礼金,可他们仍对我进行敲诈。程哲先生说作为医院建设资金让我在两年间每月支付五万元。并且还要强占我的**。叶丽小姐也找我说,秋天准备办补习班,问我是否可以出些资金。叶丽小姐倒是没有敲诈我的意思,也许只是让我出点钱。可给我印象还是像敲诈。我还没拿到遗产,这样一来,我得先垫上……所以我就不得不动手了。”贺明低声说道。 ####### “晤,云彩!”金泰想起了伍良讲的话。 “能乘坐在上面多好啊!不过,那是办不到的。想乘坐在那高不可攀的云彩上,必定要落空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1 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对助手郝东说:“最近上级交下来一个任务,要重新调查二十年前的一个旧案。 你先重新再找当时的关系人谈话。查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 郝东一听,有些犹豫,嘀咕道:“都已经过了二十年!” 田春达说:“时间是过去比较久了,但上级布置的任务要完成。我们就重新侦察吧。” 郝东点头:“我知道了,坚决执行!” 郝东安静地开始翻看二十年前的尘封档案,记下与那二十年前案件 有关系的人的名字。他又想:“这些人里面,我先调查谁呢?”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先去拜访被害者的丈夫。 田春达同意郝东的想法,同他一起前往调查。 “被害者的丈夫叫做宋永。二十年前是五十五岁,现在是七十五岁。”郝东一边开车一边向田春达队长报告:“以前是某贸易公司的经理,六十岁那一年退休。” “他现在怎么样?” “应该是悠闲地过着老人生活吧!” “你这么认为吗?” “不对吗?” “他现在也可能是受着良心的谴责,痛苦地过日子。” “队长,你是说宋永是凶手吗?” “被害者是太太的话,凶手是丈夫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宋永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喔!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他因公事出差到美国去了。” 到达宋永住的地方时,先不管他内心如何,他住的地方外表看起来就像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地方。庭院内有一小块花圃、光线良好的阳台、精巧有致的室外布置。 按下电铃,不一会儿。 “来了!” 是女人的声音。门一打开,来应门的人是大约四十五、六岁,给人有点艳丽感觉的女人。郝东马上报出身份说:“我们是昨天打过电话的刑警。” 来开门的女人和蔼地微笑说:“请进,我们正在等你们来呢!” 宋永外表看起来很健朗,若没有那一头白发的话,看起来只不过像五十多岁的男人。 “辛苦你们了,还劳驾你们跑这一趟。要不要来杯红酒?这是我的长寿秘方哟!” 因为是在执勤当中,郝东拒绝地说:“谢谢您的好意。” “昨天你们打电话来说要询问有关我前妻被杀之事,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因为当时无法调查出一个结果而搁置下来,现在想再从另一个新的角度来调查。” 虽然郝东这么委婉地回答他,可是“从另一个新的角度”郝东自己也不知是何种角度。 “我想稍微了解一下当时的情景,您前妻──叫做辛燕,对吧!当时,她是住在西城区的住宅吧?” “是的,那处住宅现在是儿子、儿媳在住。” “那时候,有谁和您太太一起住呢?” “除了我之外,还有长子宋亮平和他的妻子初羽,及刚初生不久的孙女儿,然后还有长女宋良平、次子宋正平。啊,对了,还有帮忙家务事的……” “叫做金子的女人吧!” “啊!对,对。她叫做金子。人老了记忆就不太好。我还记得每一次我在吃酱菜时,她总会对我说:先生啊!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哟!现在外面超级市场卖的酱菜算什么嘛!这颜色、味道是别处看不到、吃不到的──” 郝东怕他这么一讲下去会讲个不停,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那么,案件发生的那天,宋永先生好像是在美国,对吧?” “没错,我在美国办事。我到现在仍然对那一天的事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晚上接到国际电话,知道妻子死的消息时,我整个人都六神无主,只是茫然地注视着曼哈顿的街道。” 宋永闭上眼睛;似乎他又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一个晚上。 “夫人是在厨房被杀的吧?”田春达这时问道。 “对。可是,并不是我亲眼所见,是警察告诉我的。” “嗯,您听到夫人的死讯之后,有没有马上从美国赶回来呢?”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回来的吧!” “一个星期?为什么呢?” “时下的年轻人若是太太感冒了,就马上请个假带她去看病,我们那时候才没有这种情形呢!那时候都是工作第一,太太不知摆在第几位呢!我是以经理的身份前往美国商谈重要的合同。没想到,太太却在这时候被杀死了。可是,就算我赶回来了,她也不可能死而复活吧?所以,那时候我就忍着悲痛,把那件公事办得漂漂亮亮再回国。” 宋永老人的眼睛闪烁着得意的光芒。──真有那么荣耀吗?郝东无法体会他那种心情。 “二十年前您曾说过想不出有谁在怀恨自己的太太,凶手会是谁您也不知道。在这二十年里头,您有没有突然想到些有关的事情或人呢?”田春达又问。 宋永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田春达直觉到他一定知道某些事。 “本来……是想把它隐藏在心底,就这样跟随我到死……”宋永老人满脸犹豫地说:“若是我说出这件事,不会刊登在报纸上吧?” “你不用担心,我们刑警支队的宗旨是绝对严守秘密、安全准确。” “那么我就坦白地说了。或许这件事应该是在二十年前就讲出来才对。可是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是否牵涉到太太的死,而且一说出来又关系到太太的名誉问题,所以我就没说。” “什么事呢?” “当时我太太有一个情人。”宋永老人落寞地微笑说道:“那时候我忙于公司业务的开拓,冷落了她。我知道她很寂寞,所以也没有责怪她的那种心情。” “那个情人是?……” “是我的部下,他叫左白。还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科长,很优秀的男人。” “那么他现在──” “去年死了。他六十岁的时候,继我之后当上经理而且非常活跃,可是却突然因胃癌而去世。” “是这样子啊?” “喔!我并不是说他就是凶手。只是那时候曾有这么一件事,请不要误解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2 “这我们知道──” “现在的太太相当年轻嘛!”郝东这时插上一句话。 “她小我三十岁,嗯,对我这种年龄来说,差个三岁或三十几岁都没什么分别。”宋永老人苦笑地自嘲道。 “结婚几年了?”田春达问道。 “嗯……和刘克在一起已经有十……五、六年了吧!” “不能说谎喔!” 宋永老人马上脸红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跟她应该有二十年了吧!被杀的太太也许有情人。可是你那时候也有情人,对吧?你不用再强辩了,我们都知道得很清楚。”田春达板着面孔说。 宋永老人不语地直视着田春达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都晓得的话,那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田春达说:“不,还没有都晓得,所以要进行调查。” ####### 接着,田春达和郝东又去宋永的长子宋亮平家进行调查。 “刚刚接到我父亲打来的电话。据说要再调查母亲被杀的案件?请坐。”宋亮平请刑警坐在沙发上。 宋亮平外表看起来不太像宋永,或许像他母亲吧!在田春达的笔记本里,他应该只有四十八岁,可是头发却已白了一大半,像是已过了五十岁的人。虽然他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老了许多,可是比起他那实业家型的父亲来说,他具有那种知识分子睿智的风范。 “请喝茶!” 宋亮平的太太初羽端出茶来招待。她是属于贤淑文静的女性,与宋亮平非常相配。 田春达取出笔记本说:“这栋房子曾经翻修过吧?” 宋亮平点点头说:“是的,大概是在七、八年前翻修的吧!原本的房子已经很旧了,趁着弟弟结婚离家生活就把它改建了。” “那太可惜了!”田春达唏嘘地叹气说:“无法目睹现场对调查案件来说是一种很大的损失!” 郝东这时问道:“发现你母亲辛燕尸体的人的确是你吧?” “是的。” “能不能请你再叙述一遍当时的情景呢?”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宋亮平将视线瞥向别处,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似的说:“大概是半夜两点吧,我本身是个浅睡的人,所以很容易被吵醒,而且那时候我的房间在二楼,刚好是厨房的上头,半夜两点的时候突然觉得下头有声响就醒过来了。可是我觉得起床下去看很麻烦,也就不理它把眼睛闭起来睡觉。可是越想又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就起床下去探个究竟。结果,就看到母亲倒在厨房那儿。” “厨房的灯开着吗?”田春达问。 “是的。而且后门是开着的。” “然后,你马上打110。可是,你母亲那时候已经死了。” “是的。到现在我仍然很后悔为什么那时候一听到有声音不马上下楼,如果早一点下去的话,说不定母亲就不会死了。” “从你听到声音到下楼,大约隔了多久时间?” “嗯,不太清楚。因为是关着灯睡觉的,大概也有一段时间吧!至少有十五分钟左右吧!” “那时候没有遗失东西?” “厨房、客厅都很整齐,没有被翻过。” “这么说来,你还是认为有人怀恨而行凶的了!” “可是,那太不可思议了。我母亲是位和蔼可亲、典型的传统女性,她很少外出,认识的人又很少,无法想象有人会怀恨她。” 田春达马上接下去说:“她不是有一位情人吗?” 宋亮平一听,脸上马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是我父亲说的吧!人都死了,他还要演戏!” “是事实吗?” “没有那回事!那是我父亲为掩饰他自己的风流而捏造的。左白先生是常常来我们家拜访,可是他跟我母亲并没有任何私情。” “是吗?”田春达自言自语似地问道。 “什么时候听你父亲提起左白及你母亲之间的事呢?” “我父亲在母亲死后半年,就和一位小他三十三岁的女人结婚。那时候有许多流言对他不利,所以,为了驱散流言,就编造了那个谎言,拼命地向大家解说。” 这和刚才宋永老人所说的“为了妻子的名誉而沉默不语”似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左白先生对于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呢?” “他是父亲的部下,所以被收买了吧!当时,他一句话也没说。” 田春达在这时候刚喝完茶,忽地叹气说:“你似乎对你父亲有所不满?” 宋亮平点头承认说:“没错!如果那时候我父亲没去美国的话,我会认为是他行凶的。” 郝东边纪录边问:“换句话说……就是找不到凶手是谁。你进去厨房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 宋亮平沉思了一会儿,“事情过后,我才越想越觉得奇怪。” “什么事?” “一个是虽然我母亲被刺,可是附近却找不到血迹。” “这在记录上提到了。而且也找不到凶器。另一个是?……” “啊!这有点无聊,不过……” “是什么?” “我母亲平常都是穿着正装,那一天晚上也是一样。不过,半夜两点穿着正装在厨房,我觉得有点奇怪。而且,在她尸体身旁有一条围裙。” “围裙?” “是的。好像是在洗东西的时候被刺杀的。可是,我记得她没有半夜洗东西的习惯啊!” “厨房里有没有脏东西呢?” “这就不太记得了。” “还有什么情况么?”田春达又问。 宋亮平摇摇头,“没有了。” 田春达合上笔记本说:“谢谢你提供这么多消息。” “你们会去我弟弟那儿吗?” “嗯,是这么打算的。” ####### 郝东沉默地走到车旁,打开车门正要坐下去时,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心一惊,连忙说:“啊!抱歉!弄错车子了。” 马上起身打开车门。……可是,一看车牌,没错啊!郝东再度钻进车内,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那女孩子回答他说:“这辆车子是要去我叔叔宋正平家,没错吧!顺便载我去啊!”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3 “叔叔宋正平,那么,你是──” 她俏皮地回答说:“宋红!我刚刚偷听到你们和我父亲所说的话。” 郝东满脸困惑地对那女孩子说:“喂!小姐啊!这是警车不是出租车,所以……” 郝东还未说完,田春达打断他的话说:“让她搭个便车不就得了!快点开车就是了!” 郝东开动了车子。 郝东又问宋红:“现在是大学生吗?” “对啊!”宋红回答,“今年四年级,就要面对毕业的问题了!” 她是位年轻、发育良好的大学女生,可以算是一位美人。 “坐在后面的那一位是你的上司吗?”宋红问郝东。 “是啊!是我们刑警支队的田队长” “可是,为什么要再挖掘二十年前的杀人事件呢?”宋红问。 “这是上级交代的任务。” 宋红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那一年你几岁?”郝东问。 “我才两岁啊!什么都不记得。你要逮捕我也是没用的!” “我们才不会做那种事呢!”郝东笑着回答她。 “你叔叔人很好吗?”郝东又问宋红。 “对啊!叔叔和我爸年龄差了一大截,所以我跟叔叔像是朋友一样,感情好得很!” “你的姑姑怎么样?” “嗯!她离过婚。现在和正平叔叔住在一起。可是……。” “很难相处吗?” “她今年四十岁。因为是独身女郎,玩来玩去的,不得了!” “啊!她常常旅行吗?” 宋红苦笑地说:“如果是就好了!你到了就知道!” 宋红一说完,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郝东。郝东被她那双大眼睛注视得心里有些发慌。 这时候已经到达宋正平住的公寓。 “叔叔,你好!”门一打开,宋红活泼地打着招呼。 “哟!是你啊!怎么有空来呢?!”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敦厚老实的男人。当他发觉宋红旁边站有人时,问宋红道:“你的朋友?” “是刑警先生!” “啊!昨天打过电话的刑警先生啊!请进。我太太刚好带孩子出去了。宋红,帮我倒茶招待客人,好吗?” “嗯!好啊!”宋红爽朗地答应,娇小玲珑的身影快速地往厨房走去。 宋正平招呼刑警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我母亲被杀的时候,我十六岁。有些琐碎的事已经不太记得了。可是,那件事情对十六岁的少年来说,算是刺激极大的一件事。” “对于那事件有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呢?”田春达问。 “嗯……”宋正平沉思了一会儿,说:“没有!因为我是老幺,大家都不肯让我接近现场。所以,我没有到过现场,连我母亲的遗体也只是在葬礼的时候才见到。” “是这样啊!那一天晚上你好像睡得很熟?” “是的。在那种年龄,一睡着就像跟死猪一样,除非是天塌下来了,才会醒的。” “那么,到现在你有没有想到有谁可能怀恨你的母亲呢?” “嗯……我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对我们很严格,但是也很爱我们,可是绝不溺爱。对我们兄妹三人,不会因为我是老幺,就特别宠爱我。三个人做错事的时候,她一样惩罚。我非常感激我母亲对我的教导。” “叔叔是恋母情结的人。”宋红端来红茶,顺便调皮地说了一句话。 “喂!小孩子在胡说什么!” “我知道喔!叔叔因为受到打击而休学一年。” “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因为滑雪而折断骨头,请假太多了,就干脆休学一年的。”宋正平笑着解释,然后顺口问她说:“那件事谁告诉你的?” “姑姑啊!” “真是拿她没辙!随便乱说。” 这时起居室的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宽松红色长裤──脸上化着浓妆的女人。 “啊!姊姊,又去逛街了?”宋正平问进来的女人。 “是啊,无聊嘛!” “你回来得正好。昨天跟你提过的,他们是刑警先生!” “是他们啊!” “刑警先生,她是我姐姐宋良平。” 田春达和郝东微微欠身向她打声招呼。 可是,宋良平居然很冷漠地对刑警说:“你们是来捉我的吗?” “捉你?不!不是这样的。”田春达连忙解释说:“只是针对你母亲被杀的案件重新做调查罢了。” “那就没错了!” 郝东一听,心惊地问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我有非讲不可的事!” 在等我们来?可是却出去买东西?这说不过去吧!可是,一听到她说有非讲不可的事,郝东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连忙拿出笔记本及记录笔说:“等,等一下。什么事呢?” “讨厌!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我才不说呢!我要说的事只能在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说得出来啊!” ####### 宋红站在十字路口上,注意着四方的来车,突然后头传来一声。“嗨!” 一转头,居然是郝东。 “宋红,你找我有事啊?”郝东看着宋红问。 “那边有一家咖啡店,我们去那儿说好了!”宋红说。 两人在咖啡店坐下后,一人要了一杯咖啡,宋红对郝东说:“我姑姑也真的很可怜,一个人生活太寂寞了。而且又和正平叔叔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每天看他们夫妇俩那么恩爱,当然会受不了。所以有时就会去舞厅,或和年轻男子出去旅行之类的。” “没有在工作吗?” “好像离婚的时候拿到一笔赡养费,足够她花用一生的样子。” 郝东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问宋红:“你叔叔夫妇感情那么好吗?” “对啊!他们两个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可说青梅竹马!” “啊!是这样啊!” “对嘛!初中的时候认识,然后约好将来要在一起生活,可是,交往到高中的时候,同学、亲戚、父母都在讲东讲西的,带给他们一股压力,好像就因此而分开了。那时候的人思想太古板了!可是,他们彼此都没有忘记对方,大学的时候又碰面了,没办法,太有缘分了!等到毕业了进入社会工作,生活安定而且有经济基础之后,就结婚了。当我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时,我感动得泪都流下来了,所以,我很尊敬他们。” “嗯──”郝东直盯着宋红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4 “咦?我脸上沾上奶油了吗?” “啊!不是!只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很不屑于爱情的执着,觉得那是古板、传统。所以,一听到你对你叔叔他们的感情很受感动的时候,我觉得有点意外!” “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信奉性开放主义,也有人相信爱这种真挚的感情的!” 郝东说道。“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 “啊!对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宋红敲敲自己的脑袋说:“今天早上,有一大堆电话打到家里,我叔叔那边也是一样!” “电话?谁打的?” “报社啊!也有杂志社。说什么想和我们见面,有些问题要请教我们之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郝东慌忙说:“报社怎么会知道呢?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可是,他们说二十年前的案子即将破案,想请问我们的意见如何哦!” “即将破案?” “对啊!而且,他们还说真凶露面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那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而且都已经过了二十年,杀人逮捕有效时限已过,就算现在知道凶手是谁也无法逮捕他啊!” “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挖掘这件案子呢?” “这是上司的命令。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尽管你们无法逮捕,可是一知道凶手是谁时,对那个人一定会有所打击的!” “说得也是!”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再来调查呢?已经过了二十年,大家都很幸福地在过日子,何必要再去挖掘从前被埋葬的坟墓呢?并不是不怨恨那杀死祖母的凶手,只是,如果一调查出凶手是我们亲近的人的话那个人会很难过的。” “嗯”郝东被她说得无话可答。宋红所说的话,原先自己也曾想过,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身为刑警,面对一件迷宫似的杀人案件,如果能使它破案的话,不啻再度肯定工作能力。 “可是,很奇怪,即使现在再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仍然无法找出新的线索。说要知道真凶是谁,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未免太” 郝东喝了一口咖啡又说:“站在我的立场,我无法告诉你调查进行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会帮忙你调查一下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谢谢你。很抱歉麻烦你。” “哪里!”郝东客气地说。 郝东与宋红分手后,一回到刑侦支队,就看到田春达正在穿外套。 “你在干什么?去哪里了?找都找不到人!”田春达问郝东。 “啊!有点事,所以对了,队长,是不是您散布说二十年前宋永妻子被杀事件即将破案的?” “是啊!”田春达很随意地回答。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还没查出新的线索吗?” “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我才散布的。” “怎么说呢?” “你要知道,**阵的案件就像熄灭的火一样。不把它搅和一下,它是不会再燃烧的。” 这一句话不知道又是引用哪一篇文章的!郝东觉得田春达想得很多,想得很细。 “我一散布即将破案,这消息一定会令凶手大吃一惊,然后他会焦躁不安,就会有所行动,然后我们就可以借机请他走一趟公安局了!” “如果能照你所预想的步骤一一的发生就好了。可是,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那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田春达信心十足地回答说:“不要担心!已经发生了!” “发生什么?” “刚刚有线索进来,宋良平被杀了!所以我正要外出!你也跟我走吧。” 现场是在宋正平的公寓内宋良平的卧室。 “只不过是昨天到今天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效用了。”田春达坐在警车中说道。 “可是,队长!”郝东说。 “什么事?” “这一件杀人事件──就是宋良平被杀这一件事,如果跟二十年前的事有关系的话──” “可能有所关系的。”田春达说。 “就算有关联,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成因为我们在挖掘二十年前的案件,宋良平才被杀的呢?” “那又怎么了?” “反过来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宋良平说不定不会被杀死,对不对?” “哎呀!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是在侦破案件。” “哦” 到达宋正平的公寓,来开门的是一个娇小的女人。──她应该是宋正平初恋的情人,也就是他的妻子才对! 郝东报上身份说:“我们是刑警支队的刑警!” “啊!我是宋正平的妻子!” “打扰你了!不用你带路;我们知道房间在哪里。” 宋良平的房间大约有十五个平米大,一张单人床,沙发、座椅、桌子,就占了房间的十分之七,衣橱 是做在墙壁上的,单身女郎住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却挤满了检验人员及刑警们。 一位当地派出所的警察见到他们自我介绍:“我是属地派出所的警察林方。” 一见他,真的人如其名,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脸。 “法医呢?” “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在床上的一位魁梧大汉回过头,看到是郝东他们,就笑着说:“田队长,你们来了啊!” 他就是法医常山。 郝东向他打招呼说:“你好!” “通报发现尸体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二分。”叫做林方的警察有板有眼说明情况给田春达、郝东听。“发现人是这个家的主妇宫晴。” “被害者宋良平──” “啊!不用说了,我们已经知道了。因为其它事我们跟她见过面了。”田春达说。 法医常山加了一句:“是被绞杀死的。” 宋良平全裸地俯卧在床上,衣服掉落在床边的地板上。 脖上缠绕着细细的东西。 “是用长裤袜绞死的。” “死掉之后再脱掉衣服的吗?” “不是,好像是先**的样子。没有抵抗挣扎的痕迹,会不会是感情上的纠纷而被杀的呢?” 郝东一听,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若是感情上的纠纷的话,就可以不必为她的死负太多良心上的责任。 田春达问常山:“死亡大概时间?” “嗯,她没有特别的症状──”常山看着手表,“我想大概是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之间吧!” “郝东,去向所有有关系的人调查不在场证明。”田春达又开口了。 “队长,她一定是跟花心男人牵扯不清才被杀的哟!先调查那一方面,怎么样。”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5 “死亡时间是大白天哦!再怎么渴望男人,她敢明目张胆地带男人回家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想上床的话不会去旅馆啊!” “知道了!”郝东说,“在那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去问发现人呢?” “你这想法对头。你快去办吧!” 宫晴回答说:“我照往常的习惯八点五十分左右出门,九点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然后直接到车站附近买东西。” “那时候,宋良平呢──?”郝东问。 “还在睡觉,她都是不到十一点不起床的。虽然住在一起,可是她的生活习惯完全跟我们不一样。” “吃饭也是吗?” “是的。时间配合不上。我们家一定得配合孩子们的生活作息,宋良平都是晚上十点才吃晚餐的,大部分她都在外面吃过了才回来的。” 宫晴极镇静地回答问题,镇静得令人觉得被杀的人不是在同一家共同生活的人。 郝东又问道:“宋良平小姐被杀,你似乎不很惊讶?!” 语毕,宫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她才怅然地说:“我曾经想过早晚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的。” “怎样说呢?” “一年到头老是带男人回来。我先生也很困扰。我常说家里孩子还小,还没有关系,可是等到他懂事的时候,不请她搬出去不行。” 郝东继续问道:“能不能请问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形?” “好的。我刚刚说过,早上送孩子去幼儿园,然后直接去买东西,买完东西,就去接孩子回家,大概是一点左右去接孩子的。” “然后就直接回家了吗?” “是的。可是,一回到家,大门是开着的,我记得出门的时候的确关上也锁上了;一看门是开着的,我就想到一定是宋良平急着出门又忘记锁门了。” “常有这种事吗?” “当她喝醉酒晚归的时候,有时还睡倒在门旁呢!所以,最近我关门都加了链子。” “让她进不来吗?” “不是,让她叫醒我,然后我替她把门锁好。” “那么,今天却是在大白天门就开着?” “所以,我就去巡视每个房间。然后,就在床上……” 宫晴说到这里,不自觉地身体颤抖了一下。 此时,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响,宋正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你回来了!”宫晴对他叫道。 “宫晴,你还好吧!” “还好。宋良平她……” “我知道了。一听到传话我马上就赶回来了,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知道是自己的亲姊姊被杀,正平似乎无法接受这种打击,摇摇欲倒的样子。 田春达突然开口问他说:“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刚刚你说“听到传话”对吧?” “是的,我太太打电话到公司──” “那么,当时你不在公司了?” “是的,通常白天我不会在公司里,都出去做生意。” “嗯!十一点到一点左右,你在哪里呢?” “这……。我去的地方很多,中途也曾停下来吃午饭。无法确定说几点几分的时候我在哪里。可是我知道去了哪些地方。”正平回答田春达的问题之后,问了一句:“在怀疑我吗?” “啊!不是的,这只是形式上的询问而已。”田春达平静地解释道。 “嗯!那么,太太你呢?”田春达又把箭头指向宫晴,“刚刚你说到车站买东西,有没有跟谁一起去呢?” “没有!” “半路上有没有碰到熟人呢?” “没有碰见。”宫晴表情僵硬地回答田春达说,“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田春达说道。 两人一走出公寓,郝东马上就发问:“队长,你在怀疑那对夫妇吗?” “嗯!我觉得很可疑!” “怎么有可能呢?那位太太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嘛!” “她自己本人都说了啊!你没听到啊?!” “她本人?” “当然啦!她不是说宋良平有时会带男人回来,对孩子来说不太好。她如果是个热衷于子女教育的妈妈的话,也有可能为了那种事而杀人的!” “那么,她先生呢?宋良平是他的亲姊姊哦!” “所以他也有杀人的动机!” “怎么说呢?” “为了二十年前的案件啊!那姊姊一定知道某些事情,所以才待在那个家里不走。” “威胁吗?” “这么推理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 “我想见宋亮平经理。”郝东对传达室的小姐说明来意。 “经理正在开会。” “我可以等!” 郝东一拿出警察证明,小姐的应对态度马上改变,立刻起身带他往经理室走去。 “请您在这儿等一下!” 服务小姐客气地说完之后就走了,留下郝东一个人在宽阔的办公室内。 就在这时候,门打开了,进来的人居然是宋红。 “咦!是你啊!找我父亲有事吗?” “是的,是有关──” “我听说姑姑被杀了!”宋红低着头说道:“所以想来通知父亲。” “他应该知道了吧!” “嗯,知道就好了。可是……” 宋红尚未说完,宋亮平进来了。 “宋红啊!我以为你已经去正平那儿了呢!” “想和您一起去!” “这样子啊!因为有重要的会议所以脱不了身,待会儿一起去吧!刑警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实际上是……”郝东假咳了一声,“想请问您,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这一段时间您人在哪里?” 宋亮平沉默不语。宋红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调查不在场证明吗?” “这是上司交代的任务!”郝东拿上司之命来搪塞她的问话。 “那时候我在公司里头。中午是在办公室吃饭。” 宋亮平回答郝东的问题后,郝东看到宋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口不言。 郝东心里有疑,就以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回问他说:“真的是这样子吗?那就怪了,那时候我曾打过电话,秘书说你出去了哟!” 宋亮平一听他这么说,脸色变得有些惊慌,看来他是不善于说谎的。 “是,是吗?那一定是我正好出去买烟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6 “请您告诉我真正的事实。您不说,我去问公司的人还是会知道的。” 宋亮平面带犹豫。宋红开口说:“那时候,我爸爸在南光饭店。” “南光饭店?” “是的!我爸爸、爷爷、正平叔叔都在。” “全家集合?” “没错!为了自卫!” “自卫?” “那当然啦!报刊杂志那样绘声绘影地描写,大家都吓到了!所以大家才集合在一起讨论对策。” “嗯,这我能了解,可是……”郝东想了想,“在大家集合之后,你就打电话给我?” “是的。可是,要跟你见面是我个人所做的决定,并不是因为大家集合了,我才决定那么做的!” “那没关系!可是你们不是漏掉一个人了吗?” “你是指宋良平姑姑?” “没叫她来吗?” “有,早上打电话过去了。可是没有人接,我想她一定还在睡觉。”宋红这样回答之后,又加上了一句:“如果她那时候也来的话,就不会被杀死了!” 郝东附和她的说辞。“我也是这么认为!” ####### “队长,我们也调查一下情杀的路线,您觉得怎么样?”郝东以极其谨慎的语气提议道,“从宋良平全裸被杀的情况看来,也极有情杀的可能性!” “真是可惜!”田春达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郝东问道:“可惜什么?” “事先不知道他们要聚会,要不然就可以窃听谈话的内容了。这么一来,就可以知道二十年前的凶手是谁了!” 郝东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可是,田春达没听到郝东的话,他一味地沉浸在他自己思考的世界里。 郝东一见田春达陷入沉思,心里就开始担心不已。因为他绝不会想些平平凡凡的事情的。 “对了!”田春达的眼神炯炯有神,可是他那种有神跟年轻人充满希望而闪闪发光的眼神不一样,他的眼神是迟滞有神。 “再重新做一次!” “重新做什么?” “家族会议啊!” 郝东愕然地问道:“我们招呼吗?” “是啊!可是,不能事先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图,然后──” “等一下!”郝东紧张地说:“难道要站在旁边听吗?” “不是站在旁边听,是偷听!” “可是,那合适吗?” “一切按我说的来办!” “我知道了!” 最先来参加家族会议的是宋亮平和他的妻子初羽。 “大家不是都商量过了吗?”初羽对宋亮平说。 “可是,宋良平不是被杀了吗?大家要谈谈这件事吧!” “她是自作自受!”宋亮平又不屑地说道。 “亲爱的,你怎么这样说呢?” “有什么关系,又没有谁在偷听!” 重新召开的家庭会议是在宾馆的一间房间内。房内的设备像是有会议要召开的样子,椅子都排列得整整齐齐,角落上有一组沙发,宋亮平和初羽就坐在沙发上。 “好像来早了。” “所以我说还早,不必急,你就是那副急性子,真要不得!”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唉!真不想和警察有牵扯!” “谁不是这么想呢!”初羽叹气后说道:“可是,婆婆被杀,过了二十年,宋良平又……。本以为这两件事情一点都没有关联,可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没有关联?你真的这么想?”宋亮平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是都已经过了二十年。” “警察不是又开始调查了吗?你以为是什么?──这不是没有理由的。警察不会为了芝麻小事就挖掘旧案件的。” 可是,偏偏就会有这种事发生! “那么,是……” “一定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消息?什么消息啊?”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还是可以猜想得到的。” “我猜不到!” “你想想看,警察会再一次调查二十年前的案子,一定是有了确实的情报。” “比方说谁杀死了婆婆?” “是的。可是,即使是──比方说我、正平知道些什么,过了二十年到今天,也不会笨得乱说啊!爸爸也是啊!” “说得也是!” “这么说来,会泄露这么大秘密的人只有一个人了!” “宋良平!” “对!那个人想男人想得中毒了。她会说漏了嘴,我也不觉得奇怪!” “那么,你是说因为宋良平说漏了嘴而被杀的吗?” 宋亮平点头说:“我是这么想。” “可是……是谁杀的呢?” “我怎么知道?依我所见,应该是爸爸!” “爸爸?怎么会呢!”初羽不可置信地说:“二十年前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人在美国啊!” “可以不必自己动手啊!” “像暴力电影一样,请杀手杀人?” “不请职业杀手也可以杀人啊!” “用金钱?” “比方说以出人头地为条件啊!” 初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压低声音说:“你是指……左白先生?” “我是这么想过。如果这么推论的话,母亲为什么会在半夜里穿着整齐的正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没想到!亲爱的,怎么没听你说过这种事呢?” 宋亮平边点烟边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爸爸为了能和现在的太太结婚而叫左白先生去杀人吗?” “母亲是个典型的传统女性,个性又很刚毅,父亲又不能面对面地跟她说要离婚,所以应该有那个可能性。” “可是……这么说的话,杀死宋良平的人会是爸爸吗?” “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呢?” “那个人眼中只有金钱才是他亲生的儿女。而且,宋良平一直没工作而到处游玩,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是有赡养费吗?” “没错,可是有那么多钱可以供她玩到现在吗?一定是父亲拿钱给她的。宋良平一定知道些什么,而父亲为了塞住她的口就每个月拿钱给她。可是,宋良平却在醉酒的状况下泄露秘密,父亲觉得拿钱塞不了口就把她做了!” 初羽摇摇头说:“可是,宋良平被杀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啊!” “父亲迟到了。宋良平被杀的时间是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时间上差不多。”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7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很有趣的故事!” 是宋红。宋亮平有点吃惊地说:“你……在偷听啊?” “不是偷听,是听到的。这是有差别的喔!” “不用辩解了!还有没有人来呢?” 宋红耸耸肩坐下说:“没看到人。刚刚爸爸所说的事情很有趣耶!” “那是……只是说说而已!” 宋红吃吃地笑说:“不要骗人了啦!那是您的真心话!” “不要乱说!” “不要担心,我不会乱说的。可是,爸爸漏掉了一点。” “漏掉了什么?” “刚刚您说以出人头地为交换条件而叫左白先生去杀人。我们调换一下,不是左白先生杀人,而是爸爸您去杀人,不是更好吗?” “宋红,你在胡说些什么!” “现在是爸爸继承了爷爷的职位,也出人头地了,爸爸拿钱给宋良平姑姑,这样推论也是行得通啊!而且宋良平姑姑被杀的那段时间,爸爸不是也迟到了吗?” “只迟到半小时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好了,不要再说了。宋红,哪有自己亲手杀死亲生母亲的道理呢!” 宋红笑笑说:“我并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是,想说不要对别人乱下推论而已!” “你真是的!”初羽苦涩地骂道。 此时,响起敲门声,是宋正平及宫晴来了。 正平见哥哥已经来了,打招呼说:“啊!哥,这么早来啊!” 宋亮平不语,宋红连忙站起来说:“婶婶也一起来了,那纯儿呢?” 纯儿是正平五岁的女儿。 宫晴说:“带回娘家了。爸爸还没来啊?” “我们刚刚在讨论说凶手是不是叔叔呢!”宋红笑说。 正平笑着说:“如果我有杀人的胆量,不是早就出人头地了吗?” “说得也是!所以叔叔没有嫌疑!” “谢谢你的支持!” “叔叔不是很受祖母的疼爱吗?所以,不可能杀死祖母的。” 宋红语音才落,宋亮平马上讽刺地说:“对呀!母亲一向只疼爱正平一人啊!我跟宋良平常常为此向母亲抱怨呢!” 沉默扩大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宋亮平焦躁地边敲膝头边说:“爸爸每次都迟到!自己叫人家来自己却还没来。” 宫晴也顺势站起来,往房间一角的桌子走去,一边整理桌上的花瓶一边说:“总觉得这花插得歪歪的。──没办法,它就是长得歪歪的!” 宋红突然注视着那花瓶。花瓶稍微被移动了一下,有一条像线一样的东西垂落在外头。宋红就起身走去,用手找了找。 “怎么了?”初羽问道。 “没有什么!” 宋红把软线塞回花瓶之后,说:“我去洗手间一下。” 说完就走出房间。 家族会议房间的隔壁有一间小房间。──宋红悄悄地打开隔壁房间的门。 “真有趣!比那低级的家庭闹剧强多了!”田春达看着郝东说。 郝东头上戴着耳机,注视着录音装置,面带着忧郁的神情。 “怎么样!二十年前的**阵案件即将破案了!”田春达拿起茶杯说:“干杯!” “队长!小声点,会被听见的。” 郝东小声说道,突然他一抬头,心跳了一下,宋红站在门口瞪视着。 还好田春达背对着门,没有注意到她。 “队长,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啊!去啊!我听就好了。” 郝东一走到走廊,就被宋红瞪得浑身不对劲。 “卑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等……等一下,不要那么生气,冷静些……” “一定要告你们!要让社会上的人都知道警察的蛮横!” “这也是为了尽快侦破案件,你们不也想尽快侦破案件么!” “事实上,我也想偷听呢!”宋红这时调皮地笑着说。 郝东这时放下心来。 宋红突然问郝东说:“你认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刚刚我爸所说的话啊!他说是爷爷杀死的。” “嗯,理论上是可以成立。可是,问题是在于有没有证据。而且,我对现场的状况有点怀疑。” “状况?” “嗯,你祖母穿着整齐的正装这件事,还有她被刺出血却很少,附近几乎没有血迹,而且还有围裙掉落在地下这件事……” “好像在猜谜嘛!” “血迹很少,有可能是在外头被刺杀再被抬进来的。可是,外头应该也要有血迹才对啊!” “不是也没有发现凶器吗?” “对,可以假设是凶手带走了!──我最介意的是围裙这件事!”郝东左思右想地说,“在半夜里,洗什么东西的时候才需要围裙呢?” “一定是用在其它方面!” “对!而且在半夜里也没有可洗的东西呀。” 在往回走的时候,郝东被地毯卷起的一角绊倒而向前跌去。 “啊!” “还好吧?” “嗯!让你看到出丑的一面……” “啊!长裤沾到水了!” “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 “用围裙擦擦就好了!” “我用围裙擦?” “一定很配!” 郝东苦笑不已。 两人一走回走廊,就看到前面一对眼熟的背影。 “啊!是爷爷他们!”宋红认出他们说道:“每次都一定迟到?” “被看到就不太好了;你先走好不好?”郝东小声对宋红说。 “被看到又怎么样?我就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啊!” “请不要开这种对心脏不好的玩笑!” 可是,宋永和刘克根本没有回头往郝东这方向看,直接就进去开会房间了。 “那么,我继续去“工作”了!” 宋红淘气地笑道:“加油!要不要我演说一场呢?” 郝东一进屋,田春达就摆个脸色给他看,说:“怎么这么慢啊?!”他看着郝东又说:“怎么啦?长裤湿掉了。” 郝东说了句:“没什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起耳机,继续工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宋亮平的声音,“不是爸爸您叫我们集合的?那会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是你们发电报说要我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初羽尖锐地叫道。 宋亮平安抚着她说:“冷静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一定有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集合的。” “可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8 “我们就等吧!一定会有人来的。除了等待之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是正平的声音。 “对啊!慌张也做不了什么事的。”宫晴的声音相当沉稳。 静悄悄地!──郝东为难了。如果他们一直这么沉默下去,都没有人说话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队长──” 郝东一回身,不凑巧地把水杯撞倒在地上,水杯破碎发出很大的声响。 隔壁的人听到了。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一定有人隐藏偷听!” 他们骚动不已。 田春达生气地盯着郝东。 郝东羞愧地低下头。 隔壁又有声音响起了:“谁去看看!” “大家一起去吧!” 郝东一听马上就抬起头来。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到这种窃听状况,要不然真是不好办了。 田春达当机立断:“只有我们从这里出去了。” 郝东走到走廊,猛地一声打开隔壁的门。本来吵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开门的人。 宋亮平首先发声说:“──你不是那位刑警吗?” “是的。” “是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吗?” “没错!大家请坐!” 郝东装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除了这样假装之外,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可是,只有宋红一个人知道郝东为何突然出现的理由,其他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压迫感而乖乖地坐回位子上。 “今天集合大家,──是为了解开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 郝东停了停又继续说道:“这件案子因为查不出凶手而拖延至今,也过了有效逮捕时间,即使我们在这里指出凶手是谁,也是无法逮捕他的。只是,真实永远都存在于世界上,我们希望能把真实发掘出来。” “你们都很清楚当时发生的情况。我检查过那份历史档案之后,发现了几点疑问。” 郝东把刚才对宋红说过的几点疑问再拿出来述说。 “其中最有疑问的是围裙存在的问题。在半夜里,为什么要用围裙呢?”郝东一边说一边看看大家,又看看进来的田春达。 田春达果断地接道:“结论只有一个。辛燕是在洗东西。洗什么东西呢?在半夜里洗什么东西呢?!” 宋红问道:“是什么东西?” “凶器!” 屋内一阵愕然的沉默。 “辛燕人很刚毅,虽然被刺杀,但为了庇护那个凶手,自己包扎伤口,洗掉凶器菜刀上的血迹归回原处。因为血和水会弄脏衣服,不用围裙围着不行。洗清之后,才脱掉围裙,可是还来不及将围裙放回原处时,她就死了。──不,她还没有忘记故意把后门打开。为什么辛燕要庇护凶手呢?”田春达扫视每个人的脸之后,说:“那就是说,凶手是她所爱的亲人──尤其是她最爱的孩子。” 正平的脸变得苍白。 “那时候辛燕反对宋正平与宫晴的交往,让他和宫晴分手。那一天晚上大概是两人最后的对谈。所以,辛燕穿戴整齐。正平对辛燕愤恨不已。那种愤恨使得十六岁的少年冲昏了头,他异常冲动地拿起菜刀就刺了过去。可是,一刺下去,正平他马上回 神怔住了。然后请求他母亲的原谅!辛燕就说:“不用担心,只是一点点伤而已,没关系的。”让他心安,而且交代他不可以说出这件事情,然后叫他回房去休息。而她本人知道这一刺是致命伤,所以就振奋最后的力量,擦拭血迹,清洗凶器,制造凶手从 外面来的假象……然后死亡了。” 宋正平俯脸哭泣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当正平知道母亲死了的时候,他受到相当大的刺激,所以休学一年。可是他又无法出面自首,因为这个秘密是母亲拼了命而保住的,他一自首就是违背了母亲的心意。” 宋红泪流满面地叫道:“叔叔……” 正平叹了一口气,泪已经流干了。脸上一副漠然的表情。 “就如刑警所说的一样!”正平声调非常清晰,“是我杀死母亲的。可是,一想到要去自首的话,又觉得对不起母亲拼了命而保住我清白的那种心意。所以,我一直没说出口。” 宫晴心痛地对正平伸出手说:“亲爱的,很难过吧!” 正平握住太太伸过来的手。 “我等待着哪一天有谁把它说出来!刑警先生,要怎么处置我呢?” 田春达看着正平说:“我已经完成了上级交给我的任务,至于最后怎么处置,要由上级和法律决定了。” 就在这时候,田春达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田春达接听。 田春达放下电话后。宋亮平问道:“那么,杀死宋良平的凶手是谁呢?” 田春达晃晃手机说:“现在来了消息。已经逮捕到杀死宋良平的凶手了。是她的一个情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旧案新查8 “我们就等吧!一定会有人来的。除了等待之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是正平的声音。 “对啊!慌张也做不了什么事的。”宫晴的声音相当沉稳。 静悄悄地!──郝东为难了。如果他们一直这么沉默下去,都没有人说话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队长──” 郝东一回身,不凑巧地把水杯撞倒在地上,水杯破碎发出很大的声响。 隔壁的人听到了。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一定有人隐藏偷听!” 他们骚动不已。 田春达生气地盯着郝东。 郝东羞愧地低下头。 隔壁又有声音响起了:“谁去看看!” “大家一起去吧!” 郝东一听马上就抬起头来。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到这种窃听状况,要不然真是不好办了。 田春达当机立断:“只有我们从这里出去了。” 郝东走到走廊,猛地一声打开隔壁的门。本来吵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开门的人。 宋亮平首先发声说:“──你不是那位刑警吗?” “是的。” “是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吗?” “没错!大家请坐!” 郝东装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除了这样假装之外,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可是,只有宋红一个人知道郝东为何突然出现的理由,其他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压迫感而乖乖地坐回位子上。 “今天集合大家,──是为了解开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 郝东停了停又继续说道:“这件案子因为查不出凶手而拖延至今,也过了有效逮捕时间,即使我们在这里指出凶手是谁,也是无法逮捕他的。只是,真实永远都存在于世界上,我们希望能把真实发掘出来。” “你们都很清楚当时发生的情况。我检查过那份历史档案之后,发现了几点疑问。” 郝东把刚才对宋红说过的几点疑问再拿出来述说。 “其中最有疑问的是围裙存在的问题。在半夜里,为什么要用围裙呢?”郝东一边说一边看看大家,又看看进来的田春达。 田春达果断地接道:“结论只有一个。辛燕是在洗东西。洗什么东西呢?在半夜里洗什么东西呢?!” 宋红问道:“是什么东西?” “凶器!” 屋内一阵愕然的沉默。 “辛燕人很刚毅,虽然被刺杀,但为了庇护那个凶手,自己包扎伤口,洗掉凶器菜刀上的血迹归回原处。因为血和水会弄脏衣服,不用围裙围着不行。洗清之后,才脱掉围裙,可是还来不及将围裙放回原处时,她就死了。──不,她还没有忘记故意把后门打开。为什么辛燕要庇护凶手呢?”田春达扫视每个人的脸之后,说:“那就是说,凶手是她所爱的亲人──尤其是她最爱的孩子。” 正平的脸变得苍白。 “那时候辛燕反对宋正平与宫晴的交往,让他和宫晴分手。那一天晚上大概是两人最后的对谈。所以,辛燕穿戴整齐。正平对辛燕愤恨不已。那种愤恨使得十六岁的少年冲昏了头,他异常冲动地拿起菜刀就刺了过去。可是,一刺下去,正平他马上回 神怔住了。然后请求他母亲的原谅!辛燕就说:“不用担心,只是一点点伤而已,没关系的。”让他心安,而且交代他不可以说出这件事情,然后叫他回房去休息。而她本人知道这一刺是致命伤,所以就振奋最后的力量,擦拭血迹,清洗凶器,制造凶手从 外面来的假象……然后死亡了。” 宋正平俯脸哭泣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当正平知道母亲死了的时候,他受到相当大的刺激,所以休学一年。可是他又无法出面自首,因为这个秘密是母亲拼了命而保住的,他一自首就是违背了母亲的心意。” 宋红泪流满面地叫道:“叔叔……” 正平叹了一口气,泪已经流干了。脸上一副漠然的表情。 “就如刑警所说的一样!”正平声调非常清晰,“是我杀死母亲的。可是,一想到要去自首的话,又觉得对不起母亲拼了命而保住我清白的那种心意。所以,我一直没说出口。” 宫晴心痛地对正平伸出手说:“亲爱的,很难过吧!” 正平握住太太伸过来的手。 “我等待着哪一天有谁把它说出来!刑警先生,要怎么处置我呢?” 田春达看着正平说:“我已经完成了上级交给我的任务,至于最后怎么处置,要由上级和法律决定了。” 就在这时候,田春达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田春达接听。 田春达放下电话后。宋亮平问道:“那么,杀死宋良平的凶手是谁呢?” 田春达晃晃手机说:“现在来了消息。已经逮捕到杀死宋良平的凶手了。是她的一个情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1 陆里的尸体在南山望景庄宾馆15号房间被发现。7月20日下午4点半报警报告传到南光市刑警支队。 刑警支队队长田春达率领部下迅速赶赴案发现场。 据当地派出所警察齐川说,下午3点半左右,有两名访客来到望景庄宾馆,向管理员徐腾表示他们要找寻一位名叫“陆里”的人。 徐腾看到照片即告诉二人,陆里于6月25日订下15号房间,7月9日住进去。二人随即到15号室,门却锁着打不开,里面无人答应,窗帘也垂着。 望景庄宾馆在山区,一些房间租下来而长久不住的例子很多。徐腾管理员虽然三四天没看到陆里,却只是单纯地以为他回家了。但是陆里的妹妹陆莲请求徐腾拿钥匙开门,徐腾手上没有该房间的钥匙,最后请求附近派出所警察,将门撬开而发现了尸体。 陆莲一看到尸体立即指出“是陆里”,死者身份得到确认。 大约在一周之前,当陆莲到刑警支队报告哥哥陆里失踪时,刑警只当是普通的失踪事件。然而,过了一个礼拜都没有任何进展。现在却收到了陆里死亡的报告。 当田春达等人的车子到达时,望景庄宾馆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两辆当地派出所的巡逻车。 2楼15号房门前有二名警察守着。 打过招呼之后,田春达走进房内。他首先感到的是一股刺鼻的腐尸臭味。因为长时间的密闭,整个房间像个蒸笼,尸体腐烂得已流出血水。房门一打开,臭气便弥漫开来。 这个房间大约有15平方米,是个套房。室内的家具已东倒西歪,有一个穿休闲服和白长裤的人躺在那儿。那就是发出腐臭味的陆里。 陆里已失去生前的模样,整个面孔呈紫红色而且肿胀起来,半张的眼睛就像死鱼眼,眼眶沉陷,黑眼珠和眼白呈现浑浊状。眼睛下方和鼻翼周围,嘴唇等处有几条蛆在挪动着。脖子上被一条肮脏的方巾紧紧缠住,并打了一个死结。 田春达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把视线投向身体的其它部位。 陆里的后头部,有条长约5厘米的伤口,像是被钝器所击伤。伤口裂开,流了相当多的血,血已凝固,如暗红色的粘土状盖住了伤口,因此伤口的深度用肉眼看不出来。 判定死因是否被勒死,首先应调查眼睑有无淤血点。但是,因为死亡已经很久,这具尸体高度**,眼碱部分呈混浊状,已无法辨认,进一步的判断只好求助法医。 现场最惹人注意的是室内有相当多的血迹,例如桌脚、沙发椅后面的地板上都有大量的血,茶几底下、墙上也有血迹,尸体旁边的血最多。 这些血迹大多已凝固,而且还有脚踩过的痕迹,范围很大。 恐怕在死亡发生前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吧。凶手可能是在房间的某一处——最有可能是在厨房前面袭击陆里的后头部。但只是这一击并没使对方昏倒,立即进行反击,两人随即格斗到房间中央。陆里因体力不支倒地,凶手再以方巾勒住其颈部,使其窒息而死。 田春达在沙发底下发现一个可能是凶器的船型青铜制烟灰缸。 田春达拿出手帕拾起了烟灰缸,前端较尖的部分有干的血迹和几根发丝。 不锈钢洗碗池已完全干燥。从尸体的**程度、血迹的凝固状态等,都可以知道事件发生已好几天。 从尸体状态、报纸、牛奶等现场状况来看,凶杀发生在7月16日白天的可能性很大。 陆里的体内如果没有验出毒物或安眠药,凶手肯定是男性,因为陆里体格强壮,年龄不满40岁,能够与他格斗而且把他勒死,也只有体格和他差不多的男性才做得到。 田春达同助手郝东向等在一楼的管理员徐腾、陆里妹妹陆莲以及陪同陆莲的男子佟悟询问一些事情的细节。 陆莲最初到刑侦支队来找田春达,表示为了怕引起别人闲话只想以“非公开”形式来查找哥哥的态度。后来又有了180度的大转弯,要求尽快公开搜查。这5天里,陆莲究竟为了什么而有如此的改变,除了惊讶之外,田春达也很想知道原因。 对于佟悟,田春达也有一点无法解释的感觉。 据佟悟说,他曾于数年前在火车卧铺中邂逅了陆里,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愉快,因此彼此交换名片,相约日后再见。由于两人都忙,一直没再见面,但是,佟悟却对陆里的为人热诚留下深刻印象。这天偶然在电视上看到查找他的照片,觉得他行踪不明恐有危险,便立即搭飞机前来与陆莲会合,从而发现尸体。 管理员徐腾说的话,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陆里化名“郑田”,于6月25日起开始租用望景庄宾馆15号房间。根据徐腾的记忆,25日上午11点左右,陆里独自一人开车来的,租下15号房间,并当场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但是他并没有立刻住下来,而是又开车离去。 陆里于7月9日才开始在望景庄宾馆居住,这之前徐腾没再见过他,但是,15号房间却有了一个女子住着。 徐腾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大约是7月初的一天下午。 当时,徐腾正要上二楼,看见那名女子正用钥匙打开15号房间的门。她穿着朴素的白色西服,戴着太阳镜,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这个女人似乎不很在意徐腾的注视,她打开门进房内之后,立刻从里面把门锁上。 过了3天后,徐腾又在楼下看见这女人一次,她仍然戴着太阳镜,手上抱着一大堆东西,低头快步走过,仿佛不愿被人看到的样子。根据徐腾的经验,来此处租屋者,大都是不愿与他人接触的人,所以徐腾也习以为常,客人不来找他,他也不会主动接触他们。 因此,徐腾并未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容貌。此外,她住进来的准确日期以及这期间陆里是否来过,徐腾都不知道。 徐腾第二次看到陆里是在7月9日下午7点左右。当时徐腾从望景庄宾馆的大门走出来,正好陆里独自一人走进去。他向徐腾要了订报和订牛奶的电话号码,徐腾这才发觉他有在15号房间生活的打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1 陆里的尸体在南山望景庄宾馆15号房间被发现。7月20日下午4点半报警报告传到南光市刑警支队。 刑警支队队长田春达率领部下迅速赶赴案发现场。 据当地派出所警察齐川说,下午3点半左右,有两名访客来到望景庄宾馆,向管理员徐腾表示他们要找寻一位名叫“陆里”的人。 徐腾看到照片即告诉二人,陆里于6月25日订下15号房间,7月9日住进去。二人随即到15号室,门却锁着打不开,里面无人答应,窗帘也垂着。 望景庄宾馆在山区,一些房间租下来而长久不住的例子很多。徐腾管理员虽然三四天没看到陆里,却只是单纯地以为他回家了。但是陆里的妹妹陆莲请求徐腾拿钥匙开门,徐腾手上没有该房间的钥匙,最后请求附近派出所警察,将门撬开而发现了尸体。 陆莲一看到尸体立即指出“是陆里”,死者身份得到确认。 大约在一周之前,当陆莲到刑警支队报告哥哥陆里失踪时,刑警只当是普通的失踪事件。然而,过了一个礼拜都没有任何进展。现在却收到了陆里死亡的报告。 当田春达等人的车子到达时,望景庄宾馆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两辆当地派出所的巡逻车。 2楼15号房门前有二名警察守着。 打过招呼之后,田春达走进房内。他首先感到的是一股刺鼻的腐尸臭味。因为长时间的密闭,整个房间像个蒸笼,尸体腐烂得已流出血水。房门一打开,臭气便弥漫开来。 这个房间大约有15平方米,是个套房。室内的家具已东倒西歪,有一个穿休闲服和白长裤的人躺在那儿。那就是发出腐臭味的陆里。 陆里已失去生前的模样,整个面孔呈紫红色而且肿胀起来,半张的眼睛就像死鱼眼,眼眶沉陷,黑眼珠和眼白呈现浑浊状。眼睛下方和鼻翼周围,嘴唇等处有几条蛆在挪动着。脖子上被一条肮脏的方巾紧紧缠住,并打了一个死结。 田春达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把视线投向身体的其它部位。 陆里的后头部,有条长约5厘米的伤口,像是被钝器所击伤。伤口裂开,流了相当多的血,血已凝固,如暗红色的粘土状盖住了伤口,因此伤口的深度用肉眼看不出来。 判定死因是否被勒死,首先应调查眼睑有无淤血点。但是,因为死亡已经很久,这具尸体高度**,眼碱部分呈混浊状,已无法辨认,进一步的判断只好求助法医。 现场最惹人注意的是室内有相当多的血迹,例如桌脚、沙发椅后面的地板上都有大量的血,茶几底下、墙上也有血迹,尸体旁边的血最多。 这些血迹大多已凝固,而且还有脚踩过的痕迹,范围很大。 恐怕在死亡发生前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吧。凶手可能是在房间的某一处——最有可能是在厨房前面袭击陆里的后头部。但只是这一击并没使对方昏倒,立即进行反击,两人随即格斗到房间中央。陆里因体力不支倒地,凶手再以方巾勒住其颈部,使其窒息而死。 田春达在沙发底下发现一个可能是凶器的船型青铜制烟灰缸。 田春达拿出手帕拾起了烟灰缸,前端较尖的部分有干的血迹和几根发丝。 不锈钢洗碗池已完全干燥。从尸体的**程度、血迹的凝固状态等,都可以知道事件发生已好几天。 从尸体状态、报纸、牛奶等现场状况来看,凶杀发生在7月16日白天的可能性很大。 陆里的体内如果没有验出毒物或安眠药,凶手肯定是男性,因为陆里体格强壮,年龄不满40岁,能够与他格斗而且把他勒死,也只有体格和他差不多的男性才做得到。 田春达同助手郝东向等在一楼的管理员徐腾、陆里妹妹陆莲以及陪同陆莲的男子佟悟询问一些事情的细节。 陆莲最初到刑侦支队来找田春达,表示为了怕引起别人闲话只想以“非公开”形式来查找哥哥的态度。后来又有了180度的大转弯,要求尽快公开搜查。这5天里,陆莲究竟为了什么而有如此的改变,除了惊讶之外,田春达也很想知道原因。 对于佟悟,田春达也有一点无法解释的感觉。 据佟悟说,他曾于数年前在火车卧铺中邂逅了陆里,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愉快,因此彼此交换名片,相约日后再见。由于两人都忙,一直没再见面,但是,佟悟却对陆里的为人热诚留下深刻印象。这天偶然在电视上看到查找他的照片,觉得他行踪不明恐有危险,便立即搭飞机前来与陆莲会合,从而发现尸体。 管理员徐腾说的话,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陆里化名“郑田”,于6月25日起开始租用望景庄宾馆15号房间。根据徐腾的记忆,25日上午11点左右,陆里独自一人开车来的,租下15号房间,并当场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但是他并没有立刻住下来,而是又开车离去。 陆里于7月9日才开始在望景庄宾馆居住,这之前徐腾没再见过他,但是,15号房间却有了一个女子住着。 徐腾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大约是7月初的一天下午。 当时,徐腾正要上二楼,看见那名女子正用钥匙打开15号房间的门。她穿着朴素的白色西服,戴着太阳镜,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这个女人似乎不很在意徐腾的注视,她打开门进房内之后,立刻从里面把门锁上。 过了3天后,徐腾又在楼下看见这女人一次,她仍然戴着太阳镜,手上抱着一大堆东西,低头快步走过,仿佛不愿被人看到的样子。根据徐腾的经验,来此处租屋者,大都是不愿与他人接触的人,所以徐腾也习以为常,客人不来找他,他也不会主动接触他们。 因此,徐腾并未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容貌。此外,她住进来的准确日期以及这期间陆里是否来过,徐腾都不知道。 徐腾第二次看到陆里是在7月9日下午7点左右。当时徐腾从望景庄宾馆的大门走出来,正好陆里独自一人走进去。他向徐腾要了订报和订牛奶的电话号码,徐腾这才发觉他有在15号房间生活的打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2 这之后徐腾便经常听到陆里的声音,大多是为了打扫房间或叫饭食的事找他。但是自从陆里来了之后,先前那名女子就不见了。陆里大多是从东边山下住宅区的超级市场买一些吃的东西,让人感觉他像是一个人独居。 从7月9日起,到尸体被发现的7月20日,陆里大体上都在望景庄活动,没有离开过。 说到这里,徐腾又提供了一个有力的人证,那就是住在隔壁16号房间的乡土史研究专家沈真。 田春达立刻亲赴沈真住屋查访。 沈真是当地所谓文化人中的着名人物,他曾着有二三本书。沈真于7月11日住进望景庄宾馆。 由于望景庄的住户不多,沈真又是个喜欢聊天的人。当工作疲倦休息时,他便找隔壁的陆里谈谈一些杂七杂八的事。陆里看起来也不讨厌他,有时还一起喝啤酒。 尽管如此,他们两人的见面也只限于一天一次,但是沈真可从来没看见过什么女人,也没看见过陆里有什么客人来访。 7月15日上午11点左右,沈真已完成他的工作,准备回家去。他曾向陆里告辞。当时陆里仍然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样。 根据这个证言,证明陆里在15日上午11点以前还活着,那么推定死亡时刻的范围便可缩小一天,也就是从15日上午11点到16日正午以前。 田春达在询问有关人员时,其他刑警分别向望景庄其他住户查询。 其中一位住户的证明,使他们又得到一个重大线索。 15号房间斜对面的11号房间住着一位名叫穆铃的35岁女性,她于16日上午7时左右从窗户看见15号房间的窗户开着,虽然没见着陆里的脸,但是里面确实有人影晃动。 当天下午4点左右,因太阳晒到房间,穆铃起身将窗帘拉下来,那时候15号房间的窗帘也拉下来了,不过究竟什么时候拉的,她并不清楚。 穆铃的证言加上各种调查的结果,陆里死亡时间的范围更缩小了。7月16日上午8点到中午之间约4个小时的时间便是死者死亡的时间。 凶杀的动机绝对不是为财,因为室内并无翻箱倒柜的痕迹,壁橱抽屉里的近2万元现金未被取走,尸体手腕上的名贵手表也还在。 同时,这件凶杀案凶手事前似乎没有计划,因为凶手所使用的凶器是陆里房内船形的烟灰缸,这烟灰缸沈真以前见过,就放在陆里房内的茶几上。陆里颈上的方巾印有“陆里钢材”的字样。烟灰缸上无任何指纹,表明凶手把指纹消除后才逃走。 田春达认为,侦察此案件,应分成两条途径,一是调查凶手的行踪,以7月16日为中心,从望景庄周围起到西侧福旺商店门口,并包括东侧住宅区一带,清查可疑人物。 另一条途径是清查陆里的人际关系。 其中包括女人。6月25日至7月9日之间,陆里尚未在望景庄生活以前。出入15号房间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很可能这名女子即是问题的关键。 而这个女人也跟钥匙有关系。 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15号房间门是上锁的。 在室内小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 有可能凶手首先是敲门进入房内,作案后取走室内两把钥匙之一,然后锁上门逃走。 或者说,凶手是从那个女人手中得到另一把钥匙而顺利作案并锁上门。如果是这样,这名女子便与案情有直接的关系了。 而这个谜样的女人在哪里呢? 凶手与陆里可能很熟,他熟悉陆里隐藏的地方—一望景庄15号。此人于7月16日早上秘密拜访陆里,但不知他是否原来就有杀害陆里的企图。两人之间必然有深刻的利害关系,发生争执的结果,凶手勒死陆里,然后拭去指纹,不留下任何线索,看来是个冷静的家伙。 被害人陆里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根据田春达的想法,可能是“女人的问题”,也可能是关于陆里事业上的问题。刑侦支队的人大多同意这个意见。 在15号房间出入的女人与陆里是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如果说陆里只是想和这个女人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共宿几日,为什么陆里住进15号房间以后女人却消失了呢? 如果不是与女人有关系,当然就是工作上的原因了。 田春达的脑海中浮出司祥平的名字。 7年前,当陆里钢材公司创立之际,陆里过去工作过的九洲钢铁公司董事长司祥平曾给予大力支持,但是后来九洲钢铁的经营逐渐走下坡,终于在不久前的7月15日宣告破产,7月16日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九洲钢铁的破产与陆里的失踪有没有什么关联? 第二天下午,田春达前往市区南部公园附近高级住宅区司祥平的家拜访。司祥平的住宅非常宽敞,从客厅可以看到种植了许多花木的庭院。 巨大的棕榈树遮挡了强烈的阳光,使屋内显得十分阴凉。九洲钢铁破产正好一个星期,由于公司及工厂被东方钢铁公司接收,司祥平在家里闲呆着。 司祥平年约60岁,虽然身材矮小,面孔及手脚却大得出奇,皮肤晒成褐黑色,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很有权威的样子。 “陆里先生于7月9日起行踪不明,这件事您知道吗?” 田春达简单地寒暄几句立刻进入正题。 司祥平可能早就预料会有刑警来访,神色自若,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他用傲慢的态度看着田春达。 “我听说了。”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大概是10号早上吧,我打电话给陆里。秘书说他去省城出差了,过两天我又打过去。秘书说他还没回来,但是满南先生抢过话筒说董事长3天前就行踪不明,他还反问我是否有什么线索。” 司祥平口气平板,他也不知道陆里会去哪里。这之后又打了二三次电话。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是否因为最近九洲钢铁陷于非常紧急的状态而打电话给陆里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2 这之后徐腾便经常听到陆里的声音,大多是为了打扫房间或叫饭食的事找他。但是自从陆里来了之后,先前那名女子就不见了。陆里大多是从东边山下住宅区的超级市场买一些吃的东西,让人感觉他像是一个人独居。 从7月9日起,到尸体被发现的7月20日,陆里大体上都在望景庄活动,没有离开过。 说到这里,徐腾又提供了一个有力的人证,那就是住在隔壁16号房间的乡土史研究专家沈真。 田春达立刻亲赴沈真住屋查访。 沈真是当地所谓文化人中的着名人物,他曾着有二三本书。沈真于7月11日住进望景庄宾馆。 由于望景庄的住户不多,沈真又是个喜欢聊天的人。当工作疲倦休息时,他便找隔壁的陆里谈谈一些杂七杂八的事。陆里看起来也不讨厌他,有时还一起喝啤酒。 尽管如此,他们两人的见面也只限于一天一次,但是沈真可从来没看见过什么女人,也没看见过陆里有什么客人来访。 7月15日上午11点左右,沈真已完成他的工作,准备回家去。他曾向陆里告辞。当时陆里仍然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样。 根据这个证言,证明陆里在15日上午11点以前还活着,那么推定死亡时刻的范围便可缩小一天,也就是从15日上午11点到16日正午以前。 田春达在询问有关人员时,其他刑警分别向望景庄其他住户查询。 其中一位住户的证明,使他们又得到一个重大线索。 15号房间斜对面的11号房间住着一位名叫穆铃的35岁女性,她于16日上午7时左右从窗户看见15号房间的窗户开着,虽然没见着陆里的脸,但是里面确实有人影晃动。 当天下午4点左右,因太阳晒到房间,穆铃起身将窗帘拉下来,那时候15号房间的窗帘也拉下来了,不过究竟什么时候拉的,她并不清楚。 穆铃的证言加上各种调查的结果,陆里死亡时间的范围更缩小了。7月16日上午8点到中午之间约4个小时的时间便是死者死亡的时间。 凶杀的动机绝对不是为财,因为室内并无翻箱倒柜的痕迹,壁橱抽屉里的近2万元现金未被取走,尸体手腕上的名贵手表也还在。 同时,这件凶杀案凶手事前似乎没有计划,因为凶手所使用的凶器是陆里房内船形的烟灰缸,这烟灰缸沈真以前见过,就放在陆里房内的茶几上。陆里颈上的方巾印有“陆里钢材”的字样。烟灰缸上无任何指纹,表明凶手把指纹消除后才逃走。 田春达认为,侦察此案件,应分成两条途径,一是调查凶手的行踪,以7月16日为中心,从望景庄周围起到西侧福旺商店门口,并包括东侧住宅区一带,清查可疑人物。 另一条途径是清查陆里的人际关系。 其中包括女人。6月25日至7月9日之间,陆里尚未在望景庄生活以前。出入15号房间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很可能这名女子即是问题的关键。 而这个女人也跟钥匙有关系。 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15号房间门是上锁的。 在室内小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 有可能凶手首先是敲门进入房内,作案后取走室内两把钥匙之一,然后锁上门逃走。 或者说,凶手是从那个女人手中得到另一把钥匙而顺利作案并锁上门。如果是这样,这名女子便与案情有直接的关系了。 而这个谜样的女人在哪里呢? 凶手与陆里可能很熟,他熟悉陆里隐藏的地方—一望景庄15号。此人于7月16日早上秘密拜访陆里,但不知他是否原来就有杀害陆里的企图。两人之间必然有深刻的利害关系,发生争执的结果,凶手勒死陆里,然后拭去指纹,不留下任何线索,看来是个冷静的家伙。 被害人陆里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根据田春达的想法,可能是“女人的问题”,也可能是关于陆里事业上的问题。刑侦支队的人大多同意这个意见。 在15号房间出入的女人与陆里是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如果说陆里只是想和这个女人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共宿几日,为什么陆里住进15号房间以后女人却消失了呢? 如果不是与女人有关系,当然就是工作上的原因了。 田春达的脑海中浮出司祥平的名字。 7年前,当陆里钢材公司创立之际,陆里过去工作过的九洲钢铁公司董事长司祥平曾给予大力支持,但是后来九洲钢铁的经营逐渐走下坡,终于在不久前的7月15日宣告破产,7月16日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九洲钢铁的破产与陆里的失踪有没有什么关联? 第二天下午,田春达前往市区南部公园附近高级住宅区司祥平的家拜访。司祥平的住宅非常宽敞,从客厅可以看到种植了许多花木的庭院。 巨大的棕榈树遮挡了强烈的阳光,使屋内显得十分阴凉。九洲钢铁破产正好一个星期,由于公司及工厂被东方钢铁公司接收,司祥平在家里闲呆着。 司祥平年约60岁,虽然身材矮小,面孔及手脚却大得出奇,皮肤晒成褐黑色,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很有权威的样子。 “陆里先生于7月9日起行踪不明,这件事您知道吗?” 田春达简单地寒暄几句立刻进入正题。 司祥平可能早就预料会有刑警来访,神色自若,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他用傲慢的态度看着田春达。 “我听说了。”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大概是10号早上吧,我打电话给陆里。秘书说他去省城出差了,过两天我又打过去。秘书说他还没回来,但是满南先生抢过话筒说董事长3天前就行踪不明,他还反问我是否有什么线索。” 司祥平口气平板,他也不知道陆里会去哪里。这之后又打了二三次电话。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是否因为最近九洲钢铁陷于非常紧急的状态而打电话给陆里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4 司祥平正用粗大的手指拿起茶杯的盖子,听田春达这么问便停了下来,斜视了田春达一眼,脸上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 “并不是紧急状态才打电话,我们平时也时常通电话的。” 然后他一口气把茶喝完,放下茶杯,把脸正面朝向田春达,很严肃地说:“九洲钢铁会有今天的结果实在很意外,不过我从未向陆里钢材公司借过一分钱,也没有给他添什么麻烦,这一点去调查就明白了。” 司祥平很直率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但是,陆里未曾向周围的人交代,突然隐居山上的别墅宾馆,你真的一点也没有线索吗?” “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 司祥平泰然自若地回答,然后把视线移向庭院,不再开口。田春达觉得司祥平这个人很不容易相处,要是自己不是刑警恐怕早就被轰走了。要从他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是很困难的。 田春达正想从其它问题下手,司祥平突然把视线转回来,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看着田春达说:“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陆里失踪的理由和他隐居的地方吗?我看这其中必有疑点。” “您是说,陆里的失踪可能是一种计谋?” “嗯……” “其中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那么,谁会知道陆里隐居的地方呢?” “满南董事总该会知道吧?” “满南很得陆里的信任吧?” “嗯……” 司祥平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不像先前那样冷漠了。 “就像我以前信任陆里那样,陆里对满南可以说是言听计从。陆里自己没有儿子,他很希望找一个理想的继承人。这点满南的确可以胜任,他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是陆里亡妻的弟弟,加上陆里的妹妹也喜欢他,结婚之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过,还有特许权的问题……”司祥平无意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使田春达很感兴趣。 “所谓的特许权是指陆里钢材卖给东方钢铁铸铁的特许吧?” “是的。” 司祥平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对于田春达也了解这件事感到有点意外。 “特许权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这件事,一大半是由满南策划的,以陆里的名义取得特许权,再卖给东方钢铁。由于东方钢铁指定陆里公司生产,陆里钢材有了固定的生意,才能发展得这么快。 从那件事之后,陆里对满南更加信任了,其它的重要事情也都交给满南去做,满南也很卖力。但是我最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不祥?” “最近,陆里好像有点不愿意让满南过于权大,尽管满南的能力足以胜任……但给人一种感觉。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司祥平说到这里,特意看了一下田春达。 田春达想起前几天拜访陆里钢材公司时见到满南时的样子,他提到特许权时说话有点含混,但同时田春达也看明白了司祥平的意图。司祥平的用意当然也是想使警方把注意目标转向满南。 田春达的话题突然一变,“请问您7月16日在南光吗?” 司祥平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7月16日这一天吗,正是敝公司宣告破产的第二天,公司里来了许多债权人,所以……其实那天我也躲出去了……”他一点也不显得尴尬。 “请问您去了哪里?” “我躲在了西平市的光明旅社。15号虽然奔波了一整天,但我仍强打精神,在夜里两点到了"光明旅社",16日在那儿住了一晚。” “你到"光明旅社"的事,公司方面有人知道吗?” “我只告诉了营业部长周川,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周川对谁都没说。” 田春达觉得有必要尽快调查“光明旅社”,以便了解7月16日司祥平的不在现场证明是否是真的。 “你了解陆里的交往情况吗?”田春达做最后的询问。“譬如说陆里和女性的交往情况你知道多少?” “这一点我想你恐怕是问错人了。” 司祥平毫不客气地回答。 “依我看来,接近陆里的女人除了他的妹妹陆莲以外,只有女秘书。” 这句话虽然轻描淡写,田春达却若有所悟。陆里再怎么样洁身自爱,究竟也是个盛年的独身男人,他的身边确实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高百合。陆里和她之间的关系,当然有调查的价值。想到这里,田春达的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高百合滑润光泽的肌肤和丰满的身材来。 ######## 正如田春达所预料的那样,7月16日司祥平的不在现场并未得到证实。 司祥平说他7月16日凌晨2点独自一人来到西平市“光明旅社”,16日下午8点左右离开。 据田春达的调查,服务台人员确实在办理住房及结账时看到过司祥平,但这段时间中间谁也没看到他。司祥平进房间之后立即在门口挂上“谢绝打扰”的牌子,可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餐厅人员也没有见司祥平去用餐。也没有人从外面打电话进来。这位房客给人的感觉是过度疲劳特意到这儿睡一天觉似的。 然而,7月16日是周末,“光明旅社”从早到晚都是客人满满的,司祥平也可能混杂在人群中悄悄地离开旅社,往返于开车路程约两小时的望景庄。但他杀害陆里的动机却不明确。 经过一番调查,满南杀害陆里的动机却比较明确。 陆里钢材正如当地众多的中小钢铁公司一样,个人资本色彩极为浓厚。公司的股份约85%为陆里所有,其余15%由公司四位元老职员平均分得,满南无任何股份,所以,他虽然在公司担任重要工作并握有实权,但是他的身份仍然只是公司的雇员而已。 不过,陆里没有妻子也没有子女,如果陆里死了。他的全部财产将落在他唯一的亲妹妹陆莲身上。满南是陆莲的未婚夫,他们已决定秋天完婚。这样一来满南就有可能由陆莲而获得财产继承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4 司祥平正用粗大的手指拿起茶杯的盖子,听田春达这么问便停了下来,斜视了田春达一眼,脸上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 “并不是紧急状态才打电话,我们平时也时常通电话的。” 然后他一口气把茶喝完,放下茶杯,把脸正面朝向田春达,很严肃地说:“九洲钢铁会有今天的结果实在很意外,不过我从未向陆里钢材公司借过一分钱,也没有给他添什么麻烦,这一点去调查就明白了。” 司祥平很直率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但是,陆里未曾向周围的人交代,突然隐居山上的别墅宾馆,你真的一点也没有线索吗?” “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 司祥平泰然自若地回答,然后把视线移向庭院,不再开口。田春达觉得司祥平这个人很不容易相处,要是自己不是刑警恐怕早就被轰走了。要从他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是很困难的。 田春达正想从其它问题下手,司祥平突然把视线转回来,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看着田春达说:“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陆里失踪的理由和他隐居的地方吗?我看这其中必有疑点。” “您是说,陆里的失踪可能是一种计谋?” “嗯……” “其中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那么,谁会知道陆里隐居的地方呢?” “满南董事总该会知道吧?” “满南很得陆里的信任吧?” “嗯……” 司祥平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不像先前那样冷漠了。 “就像我以前信任陆里那样,陆里对满南可以说是言听计从。陆里自己没有儿子,他很希望找一个理想的继承人。这点满南的确可以胜任,他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是陆里亡妻的弟弟,加上陆里的妹妹也喜欢他,结婚之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过,还有特许权的问题……”司祥平无意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使田春达很感兴趣。 “所谓的特许权是指陆里钢材卖给东方钢铁铸铁的特许吧?” “是的。” 司祥平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对于田春达也了解这件事感到有点意外。 “特许权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这件事,一大半是由满南策划的,以陆里的名义取得特许权,再卖给东方钢铁。由于东方钢铁指定陆里公司生产,陆里钢材有了固定的生意,才能发展得这么快。 从那件事之后,陆里对满南更加信任了,其它的重要事情也都交给满南去做,满南也很卖力。但是我最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不祥?” “最近,陆里好像有点不愿意让满南过于权大,尽管满南的能力足以胜任……但给人一种感觉。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司祥平说到这里,特意看了一下田春达。 田春达想起前几天拜访陆里钢材公司时见到满南时的样子,他提到特许权时说话有点含混,但同时田春达也看明白了司祥平的意图。司祥平的用意当然也是想使警方把注意目标转向满南。 田春达的话题突然一变,“请问您7月16日在南光吗?” 司祥平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7月16日这一天吗,正是敝公司宣告破产的第二天,公司里来了许多债权人,所以……其实那天我也躲出去了……”他一点也不显得尴尬。 “请问您去了哪里?” “我躲在了西平市的光明旅社。15号虽然奔波了一整天,但我仍强打精神,在夜里两点到了"光明旅社",16日在那儿住了一晚。” “你到"光明旅社"的事,公司方面有人知道吗?” “我只告诉了营业部长周川,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周川对谁都没说。” 田春达觉得有必要尽快调查“光明旅社”,以便了解7月16日司祥平的不在现场证明是否是真的。 “你了解陆里的交往情况吗?”田春达做最后的询问。“譬如说陆里和女性的交往情况你知道多少?” “这一点我想你恐怕是问错人了。” 司祥平毫不客气地回答。 “依我看来,接近陆里的女人除了他的妹妹陆莲以外,只有女秘书。” 这句话虽然轻描淡写,田春达却若有所悟。陆里再怎么样洁身自爱,究竟也是个盛年的独身男人,他的身边确实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高百合。陆里和她之间的关系,当然有调查的价值。想到这里,田春达的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高百合滑润光泽的肌肤和丰满的身材来。 ######## 正如田春达所预料的那样,7月16日司祥平的不在现场并未得到证实。 司祥平说他7月16日凌晨2点独自一人来到西平市“光明旅社”,16日下午8点左右离开。 据田春达的调查,服务台人员确实在办理住房及结账时看到过司祥平,但这段时间中间谁也没看到他。司祥平进房间之后立即在门口挂上“谢绝打扰”的牌子,可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餐厅人员也没有见司祥平去用餐。也没有人从外面打电话进来。这位房客给人的感觉是过度疲劳特意到这儿睡一天觉似的。 然而,7月16日是周末,“光明旅社”从早到晚都是客人满满的,司祥平也可能混杂在人群中悄悄地离开旅社,往返于开车路程约两小时的望景庄。但他杀害陆里的动机却不明确。 经过一番调查,满南杀害陆里的动机却比较明确。 陆里钢材正如当地众多的中小钢铁公司一样,个人资本色彩极为浓厚。公司的股份约85%为陆里所有,其余15%由公司四位元老职员平均分得,满南无任何股份,所以,他虽然在公司担任重要工作并握有实权,但是他的身份仍然只是公司的雇员而已。 不过,陆里没有妻子也没有子女,如果陆里死了。他的全部财产将落在他唯一的亲妹妹陆莲身上。满南是陆莲的未婚夫,他们已决定秋天完婚。这样一来满南就有可能由陆莲而获得财产继承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5 “然后呢?” “从中府回来已是17日深夜,18日早晨我去公司之前也打过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 一直到20日之前曾打过两三次,都是同样的情形。我以为董事长大概出远门了,而且16日大家都知道九洲钢铁已经破产,所以他一两天内就应该回来了。” “这样说起来,你也太大意了。” “陆里先生曾说一旦九洲的事告一段落他就立刻回来。” “16日九洲钢铁破产的事已明朗化,接下来一连4天陆里却毫无音讯,你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居然不会去看一下……” “不过……”满南一下子变了脸色,褐黑色的脸也变成苍白。 “刚才我说过,董事长15日打电话来时曾说过他可能爬山,不在时也不必担心。而且他自己说过躲起来的理由,并说过等九洲钢铁破产后会尽快赶回来。董事长对司祥平以前的恩惠一直十分感激,对他自己帮不上忙的事也很耿耿于怀,因此他可能需要时间来考虑一些事情,我觉得少去打扰他比较好。” 田春达锐利的目光盯着满南,满南立刻把视线移开。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田春达在心里重新估量满南的话,如果属实将成为重大线索。 田春达首先打破沉默。 “15日陆里打电话给你的事,你告诉陆莲了吗?” “没有。” 满南咬着嘴唇回答。 “她也非常担心,不过因为董事长一再交代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的事,而且陆莲的个性单纯,我怕她知道以后会把事情宣扬开来,反而影响了董事长的计划,也就只好一直忍耐着不告诉她了。” “那么,陆莲于18日申请公开搜查,又在20日将事件在电视上发布,这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吗?” “她事先曾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要她再考虑考虑。尤其是上电视的事,很可能伤害董事长的名誉,我坚决反对。但是因为陆莲在电视公司上班,她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我也没办法,他们两人毕竟是兄妹啊。”满南把视线转向墙壁,眯起眼睛,好像陆莲的影像就在墙壁上似的。 ######## 满南告辞后,警方首先查证中府的“光明”宾馆是否确实有满南打过电话的记录。 结果证明满南所说的话是事实。 这时,望景庄又传来一个新的线索。 望景庄二楼10号房间的刘泉——一个30岁的主妇说,她曾于7月16日早上9点50分左右,看到一位年轻女人从15号房间走出来。 根据刘泉的记忆,这个女人外表像是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蓝色套装,戴着一顶同色的宽边帽,并戴了一副硕大的太阳镜。这名女子从15号房间快步走出来。当她看到正在走廊上倒垃圾的刘泉时,似乎吓了一跳,停了一下又继续快步走下楼梯。 刘泉没能仔细看清楚她的脸,而且当她从15号房间走出来时是否上了锁也没留意。 但是,她肯定当时是9点50分左右,因为10点起电视播放儿童的教育节目,刘泉房内的电视一直开着。她从窗外看见当时电视上正播着的10点前的烹饪节目已快完了。 刘泉倒完垃圾又继续在走廊扫地和擦玻璃,那名女子走出后至儿童节目终了的10点半之间,确实再没有人出入15号房间。 由于当天下午刘泉就离开望景庄回东阳市的家,所以一直没和警方联系上,等到刑警查访才想起这件事。 从刘泉的证言和满南在中府打电话一事看起来。16日早上15号房间的情况越发显得微妙了。 刘泉并未见过7月9日以前出入于15号房间的女人,而管理员徐腾也没见过刘泉见到的那个女人,所以无法确定这两人是否为同一人,但两者都是20岁至30岁左右,而且都戴着大号墨镜不愿被人看到面目,因此,这两人同为一人的可能性相当大。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里呢? ######### 陆里的尸体被发现至今,已经两个星期了。这期间被害者陆里的交往情形已被查清,嫌疑人有几名,但是哪一个是真凶却缺乏直接而肯定的证据,所以这几天案情的调查仍在原地踏步。 可疑的嫌犯是司祥平和满南,也有人认为陆莲也与这件事情有关。还有刘泉所说的那个戴大墨镜的女人也有嫌疑。 首先是司祥平——他请求陆里做票据担保,陆里无法正面拒绝,只好隐匿起来。于是司祥平产生恨意。司祥平最后在望景庄15号房间找到陆里,两人发生争执,司祥平失手杀死陆里,这是可能的。 再者,司祥平没有7月16日不在现场的证明。 嫌疑归嫌疑。但刑侦支队要逮捕司祥平,却证据不足。司祥平没有出现在望景庄15号房间的证据。也没有派人找寻陆里的证据。而且找不到司祥平与那个可疑女人有交往的证据。 同样,满南与陆莲也只是有嫌疑,但证据不足。 刑侦支队又把目标集中在陆里的秘书高百合身上。调查结果只得到一个传闻,陆里和高百合的关系不止董事长和秘书的关系,这是陆里钢材内部一个公开的秘密。陆里为单身汉,而高百合又是一个很懂得取悦男人的女人,他们两人经常在一起散步,传闻自然散播开来。陆里一向无视这些流言。而高百合既不承认也不做正面的否定。 不过当警察查问高百合时,她却一口否定。她说她很尊敬董事长,而自己也很被看重,在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陆里从不去碰她一下,高百合自己也不敢这样多想。 她虽然也听过传闻,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只好保持沉默。 不管高百合所说的是真是假,如果硬说她是那个关键性的女人,证据不足。 7月16日早上,高百合并没有不在现场证明。 6月25日到7月9日之间,徐腾曾两次见到的女性并非高百合是可以肯定的,因为这期间正值月底至月初,是陆里钢材最忙的时期,白天高百合几乎不可能外出,一直在公司处理事情,这一点公司同事均做了证明。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5 “然后呢?” “从中府回来已是17日深夜,18日早晨我去公司之前也打过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 一直到20日之前曾打过两三次,都是同样的情形。我以为董事长大概出远门了,而且16日大家都知道九洲钢铁已经破产,所以他一两天内就应该回来了。” “这样说起来,你也太大意了。” “陆里先生曾说一旦九洲的事告一段落他就立刻回来。” “16日九洲钢铁破产的事已明朗化,接下来一连4天陆里却毫无音讯,你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居然不会去看一下……” “不过……”满南一下子变了脸色,褐黑色的脸也变成苍白。 “刚才我说过,董事长15日打电话来时曾说过他可能爬山,不在时也不必担心。而且他自己说过躲起来的理由,并说过等九洲钢铁破产后会尽快赶回来。董事长对司祥平以前的恩惠一直十分感激,对他自己帮不上忙的事也很耿耿于怀,因此他可能需要时间来考虑一些事情,我觉得少去打扰他比较好。” 田春达锐利的目光盯着满南,满南立刻把视线移开。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田春达在心里重新估量满南的话,如果属实将成为重大线索。 田春达首先打破沉默。 “15日陆里打电话给你的事,你告诉陆莲了吗?” “没有。” 满南咬着嘴唇回答。 “她也非常担心,不过因为董事长一再交代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的事,而且陆莲的个性单纯,我怕她知道以后会把事情宣扬开来,反而影响了董事长的计划,也就只好一直忍耐着不告诉她了。” “那么,陆莲于18日申请公开搜查,又在20日将事件在电视上发布,这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吗?” “她事先曾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要她再考虑考虑。尤其是上电视的事,很可能伤害董事长的名誉,我坚决反对。但是因为陆莲在电视公司上班,她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我也没办法,他们两人毕竟是兄妹啊。”满南把视线转向墙壁,眯起眼睛,好像陆莲的影像就在墙壁上似的。 ######## 满南告辞后,警方首先查证中府的“光明”宾馆是否确实有满南打过电话的记录。 结果证明满南所说的话是事实。 这时,望景庄又传来一个新的线索。 望景庄二楼10号房间的刘泉——一个30岁的主妇说,她曾于7月16日早上9点50分左右,看到一位年轻女人从15号房间走出来。 根据刘泉的记忆,这个女人外表像是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蓝色套装,戴着一顶同色的宽边帽,并戴了一副硕大的太阳镜。这名女子从15号房间快步走出来。当她看到正在走廊上倒垃圾的刘泉时,似乎吓了一跳,停了一下又继续快步走下楼梯。 刘泉没能仔细看清楚她的脸,而且当她从15号房间走出来时是否上了锁也没留意。 但是,她肯定当时是9点50分左右,因为10点起电视播放儿童的教育节目,刘泉房内的电视一直开着。她从窗外看见当时电视上正播着的10点前的烹饪节目已快完了。 刘泉倒完垃圾又继续在走廊扫地和擦玻璃,那名女子走出后至儿童节目终了的10点半之间,确实再没有人出入15号房间。 由于当天下午刘泉就离开望景庄回东阳市的家,所以一直没和警方联系上,等到刑警查访才想起这件事。 从刘泉的证言和满南在中府打电话一事看起来。16日早上15号房间的情况越发显得微妙了。 刘泉并未见过7月9日以前出入于15号房间的女人,而管理员徐腾也没见过刘泉见到的那个女人,所以无法确定这两人是否为同一人,但两者都是20岁至30岁左右,而且都戴着大号墨镜不愿被人看到面目,因此,这两人同为一人的可能性相当大。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里呢? ######### 陆里的尸体被发现至今,已经两个星期了。这期间被害者陆里的交往情形已被查清,嫌疑人有几名,但是哪一个是真凶却缺乏直接而肯定的证据,所以这几天案情的调查仍在原地踏步。 可疑的嫌犯是司祥平和满南,也有人认为陆莲也与这件事情有关。还有刘泉所说的那个戴大墨镜的女人也有嫌疑。 首先是司祥平——他请求陆里做票据担保,陆里无法正面拒绝,只好隐匿起来。于是司祥平产生恨意。司祥平最后在望景庄15号房间找到陆里,两人发生争执,司祥平失手杀死陆里,这是可能的。 再者,司祥平没有7月16日不在现场的证明。 嫌疑归嫌疑。但刑侦支队要逮捕司祥平,却证据不足。司祥平没有出现在望景庄15号房间的证据。也没有派人找寻陆里的证据。而且找不到司祥平与那个可疑女人有交往的证据。 同样,满南与陆莲也只是有嫌疑,但证据不足。 刑侦支队又把目标集中在陆里的秘书高百合身上。调查结果只得到一个传闻,陆里和高百合的关系不止董事长和秘书的关系,这是陆里钢材内部一个公开的秘密。陆里为单身汉,而高百合又是一个很懂得取悦男人的女人,他们两人经常在一起散步,传闻自然散播开来。陆里一向无视这些流言。而高百合既不承认也不做正面的否定。 不过当警察查问高百合时,她却一口否定。她说她很尊敬董事长,而自己也很被看重,在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陆里从不去碰她一下,高百合自己也不敢这样多想。 她虽然也听过传闻,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只好保持沉默。 不管高百合所说的是真是假,如果硬说她是那个关键性的女人,证据不足。 7月16日早上,高百合并没有不在现场证明。 6月25日到7月9日之间,徐腾曾两次见到的女性并非高百合是可以肯定的,因为这期间正值月底至月初,是陆里钢材最忙的时期,白天高百合几乎不可能外出,一直在公司处理事情,这一点公司同事均做了证明。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6 为了谨慎起见,刑警把高百合的照片拿给徐腾及10号房间房客刘泉看,因二人所目击的女人都戴帽子和墨镜把脸遮住了,所以无法断定。刘泉觉得有点儿像,但又不能确定。 刑侦支队又把注意力投在其他与陆里来往较密切的女人身上。 主要以陆里生前常去的酒吧和餐厅为中心,也就是女服务员、陪酒女郎之类的女人,但是这方面的收获并不大。3位与陆里有关系的女人都只是一时性的性对象而已,并未和陆里有更密切的联系,而且这些女人16日那天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如此一来。陆里能够放心把房间钥匙交出的对象也只有妹妹陆莲了。这也就是陆莲为什么被认为与凶杀案件有关联的理由。进一步讲,陆莲是他的妹妹,她出入于望景庄必然不会是男欢女爱之事,而是有其它的理由。 徐腾见到该女子的时间和刘泉见到女郎的时间,陆莲都未能提出不在现场的证明,这一点陆莲的情况比高百合更不利。陆莲在电视台制作部上班的时间并不固定,平常在白天外出的情形很普通。 陆莲虽然说她在尸体发现之前不知道望景庄这个地方,但是很难证明这之前她的确未曾去过该地。 办案人员也把陆莲的照片拿给刘泉看,徐腾已直接见过她本人。但结果徐腾说“很相似”,刘泉却摇头说不能肯定。 田春达队长对陆莲抱着某种怀疑,这是因为从最早她向田春达提起陆里失踪的事情到望景庄发现尸体之间,陆莲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 13日至18日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促使陆莲的态度发生了突变。不说也知道,陆里是16日早上被杀害的,这个事实与陆莲态度的转变是否有关呢?有一件事,同样是16日,九洲钢铁宣布破产。 对于田春达所询问的陆莲态度突变的理由,陆莲率直而断然地说:“在电视播出只是赌气而已。” “赌气?” “是的,在电视播出,我才能得到消息,找到了事情的开端。事实上我对电视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我只是想,我上电视的事即使哥哥没看见,也会有人告诉他,他是个爱面子的人,这样一来他就会出现了。” “你所指的某一件事了结了,是指九洲钢铁破产的事吗?” “是的……” “那么,令兄失踪的理由你知道吗?” “确切的原因虽然不知道……但以我的推测也略知一二。” “你听满南说的吗?” “没有,没有人告诉我。” 听到满南的名字,陆莲的眸中略略出现了一些阴影。 “6月中旬时,哥哥曾因司祥平先生要求担保而十分烦恼,他曾向我提起过这件事。这之后九洲钢铁的营运状况更糟,我能想象哥哥为了不做正面拒绝必然一走了之,所以九洲钢铁既已宣布破产,哥哥就没有理由不回来了。”陆莲咬着双唇说道。 “也因此你才有如此大的变化。” 田春达的语调越来越柔和了。 “你想利用自己上电视直接或间接与令兄联系。” 陆莲抬起头,双眸的阴影更深了。 “满南先生说他15日晚上接到电话才知道陆里先生失踪的理由及隐匿的地方,我想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吧?” “也许吧!哥哥大部分的事情都和他商量……究竟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楚。” “你为什么不和令兄住在一起呢?你们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应该更好才是。如果你陪在令兄身边,他会过得比较愉快。” 陆莲睁大眼睛看着田春达,似是欲言又止。 “3年前你从家中搬出来是否有什么苦衷?” “没有。” 陆莲低声回答。 田春达这时想,她会因为要满足未婚夫满南的野心而杀害亲哥哥吗? 刑侦支队经过调查,发现了满南与女秘书高百合可能有暧昧关系。他会不会参与杀害陆里,帮助满南夺权呢? 田春达对高百合进行了调查。 高百合穿着嫩绿色的西服,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打扮得十分时髦,右手提着皮包,左手抱着一个公文袋,穿着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在某家公司上班的职业妇女。 田春达开门见山,盯着高百合询问:“请问,你和满南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一听满南的名字,强硬的表情消失了,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女人露出无所谓的微笑,两眼看着天空。“我和满南关系比较密切。” “你们的密切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我可没义务回答。” “你知道满南已是一个订过婚的男人吗?” 女人听到这句话却耸耸肩,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坦白地说吧,在望景庄陆里房间出入的女人就是你吧?” 女人抬起脸来,圆睁的双目露出恐怖的神色。“……我……董事长失踪后在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我看你有与满南合伙谋杀了陆里的嫌疑!” “这……” 她的表情呆住了,直直地盯着田春达。她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忙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的确,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不过只要再查一查就知道了。我们的警察都很优秀,相信不难查出来。” 女人的双眉紧皱了起来。接着她又露出妩媚的微笑说:“请您对我宽容些,。我愿意给您提供一个情报。” “什么情报?” 女人并未立刻回答,她略微想了想说:“您怀疑董事长是被满南杀死的,而且有女人帮助?” “是又怎样?” “我觉得你弄错了方向,这个女人不是我。” “是谁?” “满南的未婚妻,只有她才最接近董事长……” “你是说陆莲小姐?” 高百合点点头:“他们虽是亲兄妹,感情也有一定的限度。” “这话怎么讲?” “至少陆莲憎恨董事长。” “有什么理由?” “你能发誓不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吗?” “嗯……”田春达点点头。 “我把事实告诉你。” 她倚着墙壁,丰满的胸部更加突出了。 “陆莲小姐虽然仍是单身,但她已经生过一个小孩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6 为了谨慎起见,刑警把高百合的照片拿给徐腾及10号房间房客刘泉看,因二人所目击的女人都戴帽子和墨镜把脸遮住了,所以无法断定。刘泉觉得有点儿像,但又不能确定。 刑侦支队又把注意力投在其他与陆里来往较密切的女人身上。 主要以陆里生前常去的酒吧和餐厅为中心,也就是女服务员、陪酒女郎之类的女人,但是这方面的收获并不大。3位与陆里有关系的女人都只是一时性的性对象而已,并未和陆里有更密切的联系,而且这些女人16日那天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如此一来。陆里能够放心把房间钥匙交出的对象也只有妹妹陆莲了。这也就是陆莲为什么被认为与凶杀案件有关联的理由。进一步讲,陆莲是他的妹妹,她出入于望景庄必然不会是男欢女爱之事,而是有其它的理由。 徐腾见到该女子的时间和刘泉见到女郎的时间,陆莲都未能提出不在现场的证明,这一点陆莲的情况比高百合更不利。陆莲在电视台制作部上班的时间并不固定,平常在白天外出的情形很普通。 陆莲虽然说她在尸体发现之前不知道望景庄这个地方,但是很难证明这之前她的确未曾去过该地。 办案人员也把陆莲的照片拿给刘泉看,徐腾已直接见过她本人。但结果徐腾说“很相似”,刘泉却摇头说不能肯定。 田春达队长对陆莲抱着某种怀疑,这是因为从最早她向田春达提起陆里失踪的事情到望景庄发现尸体之间,陆莲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 13日至18日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促使陆莲的态度发生了突变。不说也知道,陆里是16日早上被杀害的,这个事实与陆莲态度的转变是否有关呢?有一件事,同样是16日,九洲钢铁宣布破产。 对于田春达所询问的陆莲态度突变的理由,陆莲率直而断然地说:“在电视播出只是赌气而已。” “赌气?” “是的,在电视播出,我才能得到消息,找到了事情的开端。事实上我对电视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我只是想,我上电视的事即使哥哥没看见,也会有人告诉他,他是个爱面子的人,这样一来他就会出现了。” “你所指的某一件事了结了,是指九洲钢铁破产的事吗?” “是的……” “那么,令兄失踪的理由你知道吗?” “确切的原因虽然不知道……但以我的推测也略知一二。” “你听满南说的吗?” “没有,没有人告诉我。” 听到满南的名字,陆莲的眸中略略出现了一些阴影。 “6月中旬时,哥哥曾因司祥平先生要求担保而十分烦恼,他曾向我提起过这件事。这之后九洲钢铁的营运状况更糟,我能想象哥哥为了不做正面拒绝必然一走了之,所以九洲钢铁既已宣布破产,哥哥就没有理由不回来了。”陆莲咬着双唇说道。 “也因此你才有如此大的变化。” 田春达的语调越来越柔和了。 “你想利用自己上电视直接或间接与令兄联系。” 陆莲抬起头,双眸的阴影更深了。 “满南先生说他15日晚上接到电话才知道陆里先生失踪的理由及隐匿的地方,我想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吧?” “也许吧!哥哥大部分的事情都和他商量……究竟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楚。” “你为什么不和令兄住在一起呢?你们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应该更好才是。如果你陪在令兄身边,他会过得比较愉快。” 陆莲睁大眼睛看着田春达,似是欲言又止。 “3年前你从家中搬出来是否有什么苦衷?” “没有。” 陆莲低声回答。 田春达这时想,她会因为要满足未婚夫满南的野心而杀害亲哥哥吗? 刑侦支队经过调查,发现了满南与女秘书高百合可能有暧昧关系。他会不会参与杀害陆里,帮助满南夺权呢? 田春达对高百合进行了调查。 高百合穿着嫩绿色的西服,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打扮得十分时髦,右手提着皮包,左手抱着一个公文袋,穿着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在某家公司上班的职业妇女。 田春达开门见山,盯着高百合询问:“请问,你和满南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一听满南的名字,强硬的表情消失了,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女人露出无所谓的微笑,两眼看着天空。“我和满南关系比较密切。” “你们的密切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我可没义务回答。” “你知道满南已是一个订过婚的男人吗?” 女人听到这句话却耸耸肩,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坦白地说吧,在望景庄陆里房间出入的女人就是你吧?” 女人抬起脸来,圆睁的双目露出恐怖的神色。“……我……董事长失踪后在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我看你有与满南合伙谋杀了陆里的嫌疑!” “这……” 她的表情呆住了,直直地盯着田春达。她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忙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的确,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不过只要再查一查就知道了。我们的警察都很优秀,相信不难查出来。” 女人的双眉紧皱了起来。接着她又露出妩媚的微笑说:“请您对我宽容些,。我愿意给您提供一个情报。” “什么情报?” 女人并未立刻回答,她略微想了想说:“您怀疑董事长是被满南杀死的,而且有女人帮助?” “是又怎样?” “我觉得你弄错了方向,这个女人不是我。” “是谁?” “满南的未婚妻,只有她才最接近董事长……” “你是说陆莲小姐?” 高百合点点头:“他们虽是亲兄妹,感情也有一定的限度。” “这话怎么讲?” “至少陆莲憎恨董事长。” “有什么理由?” “你能发誓不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吗?” “嗯……”田春达点点头。 “我把事实告诉你。” 她倚着墙壁,丰满的胸部更加突出了。 “陆莲小姐虽然仍是单身,但她已经生过一个小孩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7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多以前。” “那个小孩呢?” “早就死了。” “这件事和陆里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因为小孩的死可以说是董事长害的。” “……?” “三年前,陆莲小姐未婚怀孕,为了躲避世人的目光,她到董事长家的佣人娘家去分娩。产后董事长前往探望,并且把出生才10天的婴儿带走,因此犯下过失杀人罪。” “什么过失杀人?” “因为那时是盛夏,董事长把婴儿放在车上出去办事,回来后,发现婴儿已经闷死了。” “这个……的确是过失杀人。” “满南认为董事长不是过失杀人而是存心的,因为他考虑陆莲带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怕她的将来不能得到幸福,所以故意把婴儿给闷死……” “这件事是满南告诉你的吗?” “是的。陆莲和满南订婚时已把事情全部向满南说明了,据说董事长自己偷偷地把婴儿埋了——陆莲向满南说这件事情时,也是说董事长是过失,但是她是否真的这样想就不一定了。也因为这件事,陆莲才搬出董事长的家,自己在外边住。” “这件事是真的吗?” “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陆莲上班的地方调查。三年前的夏天,陆莲曾以生病为由请了半年的假。” 田春达心想:高百合这时提到这件事,是想把刑警的注意力引向陆莲。不过,事情还要进一步调查。 田春达又找到陆莲进行询问:“三年前,你之所以离开令兄搬出来独居。是因为什么原因?” 陆莲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把头低了下来。 “你曾秘密生下一个小孩子。但是陆里却把出生才一个星期的婴儿用车子带走,并且不慎使婴儿闷死。——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 陆莲抬起头。重重地点点头。 “我想再多问一些,婴儿的死真的是过失吗?” 陆莲想了想才说:“我想是过失吧!”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那是严重的过失。把一个出生才一个星期的婴儿丢在大太阳下的密闭的车子里。” “当时车子停在树荫下。孩子睡得很熟。家兄打算买包香烟立刻回来,但是因为在店里遇到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两人在附近咖啡屋一聊就是两个钟头,等到家兄回到车上,才发现孩子脸色发紫……他立刻把孩子送到医院去,已经太迟了。” 陆莲强忍着情感说出这些话,但泪水已经流了出来。 “老实说,有一阵子我曾为哥哥是否会故意害死孩子这个念头而感到烦恼,或许他假装忘记,狠心地把孩子闷死在车子里……我是不顾家兄反对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家兄表面装作算了的样子,但心里却很生气。” “你不能和孩子的父亲结婚吗?” “我们曾打算结婚的。当时他仍在研究所念书,本来打算等研究生一毕业就立刻结婚,但是他意外地获得留美奖学金,必须到美国念一年书。我觉得再等一年也无妨,没想到他却因飞机失事而失踪了。不久之后我才发现已怀了他的孩子。” “……” “这件事我只有向哥哥老实说出来,因为双亲均已过世了,我有什么事都和哥哥商量。他知道后叫我把孩子打掉,因为我还年轻,拖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实在不妥当,再说,人死了也无法复生,他要我替自己将来打算。但是,当时我觉得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也就等于他的再生,如果把孩子打掉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也就完全消失了……” “……” “家兄也是为我的将来担心……但是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他对孩子没有什么感情。但我是一个女人,总是希望把孩子生下来。” 陆莲说到这里,突然露出很凄凉的笑容。她的双颊上流满了泪水。 “这也是一种本能吧,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爱得深时,任何苦都愿意忍受,所以我愿意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 “最后哥哥也不管了。但是,在南光我无法再待下去,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家兄便将我安排到西平去待产。他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我也很理解。事故发生之后,由于我怀疑他是否早就有计划害死孩子,便不愿再和他一起住,于是从家中搬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刚开始我既不打电话给他,更不想再和他见面,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的孩子。进而想起对他的怀疑……不过,一年、两年过去了。很奇怪的是对他的恨逐渐消失了,我原谅了家兄。并接受了是过失的说法。” 陆莲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现在确定令兄是过失了?” “事实上,事故过后没多久,我就认定家兄是出于过失的。” “——?” “经过时间的冲淡,很自然地就相信是过失了。再怎样为了我的将来,我想家兄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把婴儿给害死,而且他对这件事必然也抱着很大的内疚,他的内心也很痛苦。血浓于水。凡事必有真有假,当时不知道,但日久见人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人心是可以分辨的。” “唔……” “所以现在我和家兄之间一点儿也没有隔阂,我也常回家去看他——人就是这样,当他还活着的时候,常会想到他的不是,等到他死了……”陆莲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接不下去,她的脸上又布满了新的泪痕。 田春达感觉陆莲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如果没有发生任何事件的话,他会立刻就相信她的话。但是,陆莲是聪明人,也或许她已想到田春达心里的想法,故意装出这么悲凄的模样,以掩饰她心里对陆里的愤恨。 望着陆莲,田春达实在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你刚才好像提起过陆里不能生育的事?” “是的……他结婚两年一直未能生出一男半女,夫妻都到医院检查过,结果是家兄有问题——但是,我直觉地认为,家兄一直对家庭或子女都不怎么感兴趣。起初他就不怎么想结婚,嫂子过世后他也从来没打算再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7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多以前。” “那个小孩呢?” “早就死了。” “这件事和陆里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因为小孩的死可以说是董事长害的。” “……?” “三年前,陆莲小姐未婚怀孕,为了躲避世人的目光,她到董事长家的佣人娘家去分娩。产后董事长前往探望,并且把出生才10天的婴儿带走,因此犯下过失杀人罪。” “什么过失杀人?” “因为那时是盛夏,董事长把婴儿放在车上出去办事,回来后,发现婴儿已经闷死了。” “这个……的确是过失杀人。” “满南认为董事长不是过失杀人而是存心的,因为他考虑陆莲带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怕她的将来不能得到幸福,所以故意把婴儿给闷死……” “这件事是满南告诉你的吗?” “是的。陆莲和满南订婚时已把事情全部向满南说明了,据说董事长自己偷偷地把婴儿埋了——陆莲向满南说这件事情时,也是说董事长是过失,但是她是否真的这样想就不一定了。也因为这件事,陆莲才搬出董事长的家,自己在外边住。” “这件事是真的吗?” “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陆莲上班的地方调查。三年前的夏天,陆莲曾以生病为由请了半年的假。” 田春达心想:高百合这时提到这件事,是想把刑警的注意力引向陆莲。不过,事情还要进一步调查。 田春达又找到陆莲进行询问:“三年前,你之所以离开令兄搬出来独居。是因为什么原因?” 陆莲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把头低了下来。 “你曾秘密生下一个小孩子。但是陆里却把出生才一个星期的婴儿用车子带走,并且不慎使婴儿闷死。——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 陆莲抬起头。重重地点点头。 “我想再多问一些,婴儿的死真的是过失吗?” 陆莲想了想才说:“我想是过失吧!”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那是严重的过失。把一个出生才一个星期的婴儿丢在大太阳下的密闭的车子里。” “当时车子停在树荫下。孩子睡得很熟。家兄打算买包香烟立刻回来,但是因为在店里遇到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两人在附近咖啡屋一聊就是两个钟头,等到家兄回到车上,才发现孩子脸色发紫……他立刻把孩子送到医院去,已经太迟了。” 陆莲强忍着情感说出这些话,但泪水已经流了出来。 “老实说,有一阵子我曾为哥哥是否会故意害死孩子这个念头而感到烦恼,或许他假装忘记,狠心地把孩子闷死在车子里……我是不顾家兄反对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家兄表面装作算了的样子,但心里却很生气。” “你不能和孩子的父亲结婚吗?” “我们曾打算结婚的。当时他仍在研究所念书,本来打算等研究生一毕业就立刻结婚,但是他意外地获得留美奖学金,必须到美国念一年书。我觉得再等一年也无妨,没想到他却因飞机失事而失踪了。不久之后我才发现已怀了他的孩子。” “……” “这件事我只有向哥哥老实说出来,因为双亲均已过世了,我有什么事都和哥哥商量。他知道后叫我把孩子打掉,因为我还年轻,拖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实在不妥当,再说,人死了也无法复生,他要我替自己将来打算。但是,当时我觉得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也就等于他的再生,如果把孩子打掉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也就完全消失了……” “……” “家兄也是为我的将来担心……但是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他对孩子没有什么感情。但我是一个女人,总是希望把孩子生下来。” 陆莲说到这里,突然露出很凄凉的笑容。她的双颊上流满了泪水。 “这也是一种本能吧,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爱得深时,任何苦都愿意忍受,所以我愿意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 “最后哥哥也不管了。但是,在南光我无法再待下去,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家兄便将我安排到西平去待产。他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我也很理解。事故发生之后,由于我怀疑他是否早就有计划害死孩子,便不愿再和他一起住,于是从家中搬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刚开始我既不打电话给他,更不想再和他见面,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的孩子。进而想起对他的怀疑……不过,一年、两年过去了。很奇怪的是对他的恨逐渐消失了,我原谅了家兄。并接受了是过失的说法。” 陆莲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现在确定令兄是过失了?” “事实上,事故过后没多久,我就认定家兄是出于过失的。” “——?” “经过时间的冲淡,很自然地就相信是过失了。再怎样为了我的将来,我想家兄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把婴儿给害死,而且他对这件事必然也抱着很大的内疚,他的内心也很痛苦。血浓于水。凡事必有真有假,当时不知道,但日久见人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人心是可以分辨的。” “唔……” “所以现在我和家兄之间一点儿也没有隔阂,我也常回家去看他——人就是这样,当他还活着的时候,常会想到他的不是,等到他死了……”陆莲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接不下去,她的脸上又布满了新的泪痕。 田春达感觉陆莲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如果没有发生任何事件的话,他会立刻就相信她的话。但是,陆莲是聪明人,也或许她已想到田春达心里的想法,故意装出这么悲凄的模样,以掩饰她心里对陆里的愤恨。 望着陆莲,田春达实在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你刚才好像提起过陆里不能生育的事?” “是的……他结婚两年一直未能生出一男半女,夫妻都到医院检查过,结果是家兄有问题——但是,我直觉地认为,家兄一直对家庭或子女都不怎么感兴趣。起初他就不怎么想结婚,嫂子过世后他也从来没打算再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8 “不过他对你的婚姻倒是蛮重视的。” 陆莲不以为然地猛摇着头。 “你和满南订婚,令兄一定很高兴吧。” 陆莲凝视着田春达的双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她猛然把头转过去,看着前方。 风不断地吹动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家兄要我多加考虑。自从那次飞机失事后,我觉得自己好软弱,时常想找个依靠。我渴望着被保护,那时我又与家兄不和睦,觉得自己过去太依赖他了……正好满南闯进我的生活,他对我很亲切,使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家兄得知我们的事情后曾经一再地劝我要认真考虑,但我无法接受,不多加考虑就和满南订婚了——自己的婚事必须由自己来决定。这是我最近的想法。” 说到这里,陆莲的语调逐渐冷静下来,令人感觉到她的心底有着强烈的决心。 田春达对陆莲不动声色地提出疑问:“你想,满南是否和令兄被害的事件有关系呢?” 陆莲眯起眼睛,用力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片刻后她又说:“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因为他有不在现场证明。满南曾于16日早上10点左右打电话到家兄的房间,当时电话占线。可能家兄的房间内有人在,或许是家兄,也或许是别人。——如果是家兄,满南的不在现场证明便没有问题,如果是别人,那个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不论如何。有了通电话的证据,尽管情况不对劲儿。警方也不能断定满南是凶手。” ######## 高百合突然失踪了。上午11点,她离开单位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她不但没回公司也没打电话。警方与她寄住的亲戚家、朋友家和与公司有关的地方都联系过了,也没有任何消息。 刑侦支队认为高百合逃走的可能性较大。7月16日早上走出望景庄15号房间的女人如果是高百合,那么她应该也看到了10号房间的房客。这之前10号房间的刘泉只看过高百合的照片,没看过本人,无法做肯定的证言。只要抓到高百合,也许她会招出满南是同犯,满南也不得不俯首认罪。 高百合究竟是自己逃走的呢,还是受到满南的指示? 下午6点,刑侦支队发出通缉高百合的指令。 晚上7点,田春达和郝东刑警到满南家对满南进行讯问。满南仍旧顽强地否认与高百合有暧昧的关系,他说根据公司里的传闻,高百合应该是陆里的情人才对,他只把高百合当做同事,至于高百合对自己表现出亲热的态度,那是她的性格所致,他也常为因此引起许多误解而感到烦恼。 至于高百合的失踪,他完全不知道理由,并且一再反复地说,高百合带走了一些公司的文件,使公司增加一些麻烦。 ######## 第二天早上,田春达来到刑侦支队后,兴奋地对郝东刑警说:“满南电话的计谋总算被拆穿了。” “快说说情况!”郝东也兴奋起来。 “7月16日上午10点,满南从中府旅馆打电话至望景庄15号房间,当时是在占线中,10点半再打却没人接,以后也一直是没人接的状态。如此说来,10点时15号房间内有人在,并且电话是在使用中,10点半以后就没有人了。但是。事实上,10点时也没有任何人在。” 田春达喝了口水后继续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同样的电话号码,有一个人先拨,等铃响之后,另一人用另一个电话再拨,后者就变成占线了。我在家做过试验了。” “啊!是这样。”郝东兴奋地点头。 田春达继续说:“满南到了中府,通知服务台10点整帮他拨电话到15号房间,而他另外叫一个人在10点前1分钟先打到15号房间,电话铃先响起,而服务台人员打过去时自然就是占线中的状态,让人误以为当时室内还有人在。” “那么他的同犯是谁呢?” “16日早上9点50分从15号房间里走出来的女人,十之**是高百合,高百合离开望景庄之后在10点之前打电话到15号房间,就是伪装10点时陆里仍然活着,这也就是说作案时间可能是15日晚上,却故意布置成16号上午。另一点,事后要是高百合被怀疑时,也可确保她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嗯,的确是好主意。” ######## 满南被碾死的尸体在铁路隧道内被发现,这个消息在8月8日上午5点半传到南光市刑侦支队。 满南于当天早晨搭上3点25分从南光出发的快车,目的地是临海市。满南准备参加这里的一个会议。 两位刑警跟踪满南上了列车。 列车于4点53分自黄门站开出之后,穿着衬衫和长裤的满南穿上拖鞋从卧铺车厢走了出去。 这时警察之一的冯浦判断满南是要上厕所。 满南走出卧铺车厢,不远就是洗手间,冯浦略微地看了一下,但是因夜间车内灯光微弱,无法确认满南是否进了洗手间。 3分钟之后,冯浦和石亮刑警也向洗手间走去。但是,洗手间打着“空”的信号,敲敲门没人答应。他们打开门一看,里面是空的。糟了!冯浦暗叫不妙,不过,列车正在隧道内行驶,任何人也无法逃走。他们两人想到满南可能到最后一节车厢去与人会合,这个人或许就是高百合。 冯浦走到最后一节车厢,这一瞬间有人大叫一声,车厢左侧手动式门被打开,隧道内的一股股烟气直往车厢里冲进来,强风也不断地往上吹。 大约2分钟后,列车到达下关,石亮刑警留在车上,冯浦下车立刻请铁路警察协助,搜查隧道。当冯浦看见车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已经预测到满南难逃一死了。 随后果然在铁轨上发现了满南被碾死的尸体。 满南的死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 刑警的盯梢他可能心里也知道,表面上始终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但是内心必然紧张恐惧。如果他真的杀害陆里并利用高百合伪装不在现场证明,他应该了解被捕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想的话,满南便可能畏罪自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8 “不过他对你的婚姻倒是蛮重视的。” 陆莲不以为然地猛摇着头。 “你和满南订婚,令兄一定很高兴吧。” 陆莲凝视着田春达的双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她猛然把头转过去,看着前方。 风不断地吹动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家兄要我多加考虑。自从那次飞机失事后,我觉得自己好软弱,时常想找个依靠。我渴望着被保护,那时我又与家兄不和睦,觉得自己过去太依赖他了……正好满南闯进我的生活,他对我很亲切,使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家兄得知我们的事情后曾经一再地劝我要认真考虑,但我无法接受,不多加考虑就和满南订婚了——自己的婚事必须由自己来决定。这是我最近的想法。” 说到这里,陆莲的语调逐渐冷静下来,令人感觉到她的心底有着强烈的决心。 田春达对陆莲不动声色地提出疑问:“你想,满南是否和令兄被害的事件有关系呢?” 陆莲眯起眼睛,用力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片刻后她又说:“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因为他有不在现场证明。满南曾于16日早上10点左右打电话到家兄的房间,当时电话占线。可能家兄的房间内有人在,或许是家兄,也或许是别人。——如果是家兄,满南的不在现场证明便没有问题,如果是别人,那个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不论如何。有了通电话的证据,尽管情况不对劲儿。警方也不能断定满南是凶手。” ######## 高百合突然失踪了。上午11点,她离开单位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她不但没回公司也没打电话。警方与她寄住的亲戚家、朋友家和与公司有关的地方都联系过了,也没有任何消息。 刑侦支队认为高百合逃走的可能性较大。7月16日早上走出望景庄15号房间的女人如果是高百合,那么她应该也看到了10号房间的房客。这之前10号房间的刘泉只看过高百合的照片,没看过本人,无法做肯定的证言。只要抓到高百合,也许她会招出满南是同犯,满南也不得不俯首认罪。 高百合究竟是自己逃走的呢,还是受到满南的指示? 下午6点,刑侦支队发出通缉高百合的指令。 晚上7点,田春达和郝东刑警到满南家对满南进行讯问。满南仍旧顽强地否认与高百合有暧昧的关系,他说根据公司里的传闻,高百合应该是陆里的情人才对,他只把高百合当做同事,至于高百合对自己表现出亲热的态度,那是她的性格所致,他也常为因此引起许多误解而感到烦恼。 至于高百合的失踪,他完全不知道理由,并且一再反复地说,高百合带走了一些公司的文件,使公司增加一些麻烦。 ######## 第二天早上,田春达来到刑侦支队后,兴奋地对郝东刑警说:“满南电话的计谋总算被拆穿了。” “快说说情况!”郝东也兴奋起来。 “7月16日上午10点,满南从中府旅馆打电话至望景庄15号房间,当时是在占线中,10点半再打却没人接,以后也一直是没人接的状态。如此说来,10点时15号房间内有人在,并且电话是在使用中,10点半以后就没有人了。但是。事实上,10点时也没有任何人在。” 田春达喝了口水后继续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同样的电话号码,有一个人先拨,等铃响之后,另一人用另一个电话再拨,后者就变成占线了。我在家做过试验了。” “啊!是这样。”郝东兴奋地点头。 田春达继续说:“满南到了中府,通知服务台10点整帮他拨电话到15号房间,而他另外叫一个人在10点前1分钟先打到15号房间,电话铃先响起,而服务台人员打过去时自然就是占线中的状态,让人误以为当时室内还有人在。” “那么他的同犯是谁呢?” “16日早上9点50分从15号房间里走出来的女人,十之**是高百合,高百合离开望景庄之后在10点之前打电话到15号房间,就是伪装10点时陆里仍然活着,这也就是说作案时间可能是15日晚上,却故意布置成16号上午。另一点,事后要是高百合被怀疑时,也可确保她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嗯,的确是好主意。” ######## 满南被碾死的尸体在铁路隧道内被发现,这个消息在8月8日上午5点半传到南光市刑侦支队。 满南于当天早晨搭上3点25分从南光出发的快车,目的地是临海市。满南准备参加这里的一个会议。 两位刑警跟踪满南上了列车。 列车于4点53分自黄门站开出之后,穿着衬衫和长裤的满南穿上拖鞋从卧铺车厢走了出去。 这时警察之一的冯浦判断满南是要上厕所。 满南走出卧铺车厢,不远就是洗手间,冯浦略微地看了一下,但是因夜间车内灯光微弱,无法确认满南是否进了洗手间。 3分钟之后,冯浦和石亮刑警也向洗手间走去。但是,洗手间打着“空”的信号,敲敲门没人答应。他们打开门一看,里面是空的。糟了!冯浦暗叫不妙,不过,列车正在隧道内行驶,任何人也无法逃走。他们两人想到满南可能到最后一节车厢去与人会合,这个人或许就是高百合。 冯浦走到最后一节车厢,这一瞬间有人大叫一声,车厢左侧手动式门被打开,隧道内的一股股烟气直往车厢里冲进来,强风也不断地往上吹。 大约2分钟后,列车到达下关,石亮刑警留在车上,冯浦下车立刻请铁路警察协助,搜查隧道。当冯浦看见车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已经预测到满南难逃一死了。 随后果然在铁轨上发现了满南被碾死的尸体。 满南的死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 刑警的盯梢他可能心里也知道,表面上始终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但是内心必然紧张恐惧。如果他真的杀害陆里并利用高百合伪装不在现场证明,他应该了解被捕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想的话,满南便可能畏罪自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9 但是,也很可能是他杀,作案动机有三点:第一,满南和同谋杀死陆里,这个同犯可能会杀死满南以灭口。 第二,有人认为满南就是杀害陆里的凶手,为了报仇而杀害满南。 第三,凶手对满南有个人恩怨或是嫉妒。 若是第一个动机,凶手可能是高百合。 若是第二个动机,凶手就可能是陆莲了。陆莲是陆里的亲妹妹,她可能杀死满南为哥哥报仇。 第三种情况也可能产生。陆里死后,公司事实上会由满南管理,在公司里必然有人嫉妒或怨恨他。此人会利用望景庄事件尚未真相大白之际下手除去满南。 另外还有一个人——司祥平也不能疏漏。司祥平曾请求陆里为他的票据担保,但满南强烈反对,并献计陆里暂时躲避,司祥平因而可能怨恨满南。 ######### 据满南身边的人表示,满南不可能自杀,因自从陆里过世之后,满南对陆里钢材的经营显得无比的热心,他雄心勃勃地争取各厂商的生意。 而且从满南的性格来看,他也不像一个会去自杀的男人。 刑警支队经过仔细调查,发现了高百合一处可能藏身的地点:西平市的妇产科医院。高百合的父亲和医院院长是好朋友,高百合以前也曾在那里住院治病。 田春达带着几名部下来到此妇产科医院进行侦查。 这天下午,一位年约二十三四岁、穿着剪裁合身的蓝色套装的美丽小姐戴着大墨镜和宽边帽子独自从医院出来,她刚走到大街拐角处,田春达和几名刑警便将她包围住。田春达盯着她说:“高百合,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百合垂下头,低声叹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秘密隐藏的地方。” 在刑侦支队的审问室里,田春达和两名刑警对高百合进行了审问。 田春达锐利的目光盯住高百合说:“高百合,你还是坦白交代吧,你的身体隐藏不住,你的罪行也是隐藏不住的,拖延只能加重你的罪行。” 高百合沉默片刻,叹口气说:“我知道隐藏不住,就都向你们坦白了吧。” 田春达声音缓和了些:“这样好。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高百合抬头看着田春达,等着他提问。 “你和满南相爱,并和他共谋企图杀害陆里,这个事实你承认吧?”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 “是的。”高百合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她的面孔扭曲,用力咬着下唇,眼睛低垂下来。 “嗯。那么你把8月4日离开南光后的情形说一下。” 高百合点点头,稍微沉默了一下。她已有全盘托出的决心,便以平静的语气开始说出,“那天早晨,我到公司上班,满南告诉我事情恐怕有麻烦了,叫我暂时躲一下比较好……满南已感觉出警方怀疑自己与高百合的关系,并怀疑二人共同谋害陆里,但因为缺乏证据,他决定否认到底。但是,假如如果我被捕,我们的关系必将公开,所以他觉得我最好能躲起来。 至于躲藏的地点,我们二人紧急做了商量。满南无处可想,高百合想到了西平妇产科医院。我告诉院长说‘被一个坏男人纠缠想来避一阵子"。院长很痛快给我办了住院手续。 满南偶尔打电话来。他告诉我事态越来越坏,要为我找一个更安全的场所。 第3天早上—一满南死的前一天,满南打电话给我,说他好像已被刑警盯梢,当天下午会有一个名叫柴强的男人来接我,带我到海边的一个小渔村去躲藏。 我等待的“柴强”的电话一直未打来,当天晚上我都没敢睡觉。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中午听收音机播报满南已死的新闻,并已把自己列入重要从犯,我越想越害怕——” 高百合的供述简洁而合理,完全没有松散胡说的感觉。 田春达队长仔细地瞧着高百合说:“那个名叫柴强的男人你认识吗?” “我没见过他,不过常听满南说起这个人。他是福来橡胶公司的部门经理,和满南是高中时代的好友。” “那么,我再问你望景庄的事件。你在7月16日早上7点左右潜入望景庄宾馆15号房间,9点50分左右离开房间,在楼梯口遇到10号房间的女士,这件事是事实吗?” “是的。” “你去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把房间稍微改变一下。” “具体说一下。” “我先把窗帘打开……8点左右报纸和牛奶都送来了,我把报纸拿到卧室枕头边,牛奶倒掉,空瓶放在洗碗池内,临走之前又把窗帘拉上,把门锁好。” “这之后,10点时你到外面打电话至15号房间吧?” “是的……” “电话铃响多久呢?” 问到这里,高百合觉得十分惊讶,她睁大眼睛,随即又垂下眼睑。 “5分钟左右。” “5分钟之后挂掉,这是满南叫你做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包括电话在内都是满南指示,其目的在使行凶时间看起来是16日早上10点到10点半左右,使满南有不在现场证明。” “是的。” 高百合的声音已完全没有感情,只是机械地回答。 然后一阵沉默。 “16日早晨,你进到望景庄15号房间时,室内的状况如何?”田春达又开口问道。 “好像有一番打斗过的凌乱,陆里董事长他……倒在椅子后面,我尽量避免看到他……” 高百合的声音颤抖,性感迷人的双唇已失去血色。 “陆里先生于前夜即7月15日夜晚被满南杀害的吧?” “……” 高百合咬住下唇,低着头,空气之中再度弥漫着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7月15日夜晚,满南到望景庄15号房间杀害了陆里,第二天你秘密潜入现场,改变现场情况,然后他在中府打电话,使作案时间看起来像16日早上,这些都是你们两人计划好的吗?” 高百合抬起头来。不知不觉地和田春达四目相接,然后她又把视线落在自己膝上。 “总之……”田春达队长说,“满南和你有共同谋害陆里的计划。” “是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影子女人9 但是,也很可能是他杀,作案动机有三点:第一,满南和同谋杀死陆里,这个同犯可能会杀死满南以灭口。 第二,有人认为满南就是杀害陆里的凶手,为了报仇而杀害满南。 第三,凶手对满南有个人恩怨或是嫉妒。 若是第一个动机,凶手可能是高百合。 若是第二个动机,凶手就可能是陆莲了。陆莲是陆里的亲妹妹,她可能杀死满南为哥哥报仇。 第三种情况也可能产生。陆里死后,公司事实上会由满南管理,在公司里必然有人嫉妒或怨恨他。此人会利用望景庄事件尚未真相大白之际下手除去满南。 另外还有一个人——司祥平也不能疏漏。司祥平曾请求陆里为他的票据担保,但满南强烈反对,并献计陆里暂时躲避,司祥平因而可能怨恨满南。 ######### 据满南身边的人表示,满南不可能自杀,因自从陆里过世之后,满南对陆里钢材的经营显得无比的热心,他雄心勃勃地争取各厂商的生意。 而且从满南的性格来看,他也不像一个会去自杀的男人。 刑警支队经过仔细调查,发现了高百合一处可能藏身的地点:西平市的妇产科医院。高百合的父亲和医院院长是好朋友,高百合以前也曾在那里住院治病。 田春达带着几名部下来到此妇产科医院进行侦查。 这天下午,一位年约二十三四岁、穿着剪裁合身的蓝色套装的美丽小姐戴着大墨镜和宽边帽子独自从医院出来,她刚走到大街拐角处,田春达和几名刑警便将她包围住。田春达盯着她说:“高百合,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百合垂下头,低声叹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秘密隐藏的地方。” 在刑侦支队的审问室里,田春达和两名刑警对高百合进行了审问。 田春达锐利的目光盯住高百合说:“高百合,你还是坦白交代吧,你的身体隐藏不住,你的罪行也是隐藏不住的,拖延只能加重你的罪行。” 高百合沉默片刻,叹口气说:“我知道隐藏不住,就都向你们坦白了吧。” 田春达声音缓和了些:“这样好。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高百合抬头看着田春达,等着他提问。 “你和满南相爱,并和他共谋企图杀害陆里,这个事实你承认吧?”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 “是的。”高百合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她的面孔扭曲,用力咬着下唇,眼睛低垂下来。 “嗯。那么你把8月4日离开南光后的情形说一下。” 高百合点点头,稍微沉默了一下。她已有全盘托出的决心,便以平静的语气开始说出,“那天早晨,我到公司上班,满南告诉我事情恐怕有麻烦了,叫我暂时躲一下比较好……满南已感觉出警方怀疑自己与高百合的关系,并怀疑二人共同谋害陆里,但因为缺乏证据,他决定否认到底。但是,假如如果我被捕,我们的关系必将公开,所以他觉得我最好能躲起来。 至于躲藏的地点,我们二人紧急做了商量。满南无处可想,高百合想到了西平妇产科医院。我告诉院长说‘被一个坏男人纠缠想来避一阵子"。院长很痛快给我办了住院手续。 满南偶尔打电话来。他告诉我事态越来越坏,要为我找一个更安全的场所。 第3天早上—一满南死的前一天,满南打电话给我,说他好像已被刑警盯梢,当天下午会有一个名叫柴强的男人来接我,带我到海边的一个小渔村去躲藏。 我等待的“柴强”的电话一直未打来,当天晚上我都没敢睡觉。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中午听收音机播报满南已死的新闻,并已把自己列入重要从犯,我越想越害怕——” 高百合的供述简洁而合理,完全没有松散胡说的感觉。 田春达队长仔细地瞧着高百合说:“那个名叫柴强的男人你认识吗?” “我没见过他,不过常听满南说起这个人。他是福来橡胶公司的部门经理,和满南是高中时代的好友。” “那么,我再问你望景庄的事件。你在7月16日早上7点左右潜入望景庄宾馆15号房间,9点50分左右离开房间,在楼梯口遇到10号房间的女士,这件事是事实吗?” “是的。” “你去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把房间稍微改变一下。” “具体说一下。” “我先把窗帘打开……8点左右报纸和牛奶都送来了,我把报纸拿到卧室枕头边,牛奶倒掉,空瓶放在洗碗池内,临走之前又把窗帘拉上,把门锁好。” “这之后,10点时你到外面打电话至15号房间吧?” “是的……” “电话铃响多久呢?” 问到这里,高百合觉得十分惊讶,她睁大眼睛,随即又垂下眼睑。 “5分钟左右。” “5分钟之后挂掉,这是满南叫你做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包括电话在内都是满南指示,其目的在使行凶时间看起来是16日早上10点到10点半左右,使满南有不在现场证明。” “是的。” 高百合的声音已完全没有感情,只是机械地回答。 然后一阵沉默。 “16日早晨,你进到望景庄15号房间时,室内的状况如何?”田春达又开口问道。 “好像有一番打斗过的凌乱,陆里董事长他……倒在椅子后面,我尽量避免看到他……” 高百合的声音颤抖,性感迷人的双唇已失去血色。 “陆里先生于前夜即7月15日夜晚被满南杀害的吧?” “……” 高百合咬住下唇,低着头,空气之中再度弥漫着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7月15日夜晚,满南到望景庄15号房间杀害了陆里,第二天你秘密潜入现场,改变现场情况,然后他在中府打电话,使作案时间看起来像16日早上,这些都是你们两人计划好的吗?” 高百合抬起头来。不知不觉地和田春达四目相接,然后她又把视线落在自己膝上。 “总之……”田春达队长说,“满南和你有共同谋害陆里的计划。” “是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1 李顺香一脸倦怠的趴在棉被上,伸手拿起来这家旅馆途中所购买的周刊来看。 肖天躺在床上抽烟。 他俩住在便宜的出租公寓,一个不大又不隔音的房间里,因此决定每个月两次来旅馆做-爱。 为了免除这种尴尬场面,最好的办法是住在高级公寓,可是以目前他俩的收入,根本付不起高昂的房租。 “啊!” 李顺香突然发出惊叫声,肖天大吃一惊的仰脸注视着她。 “怎么啦?” “你看这个!” 李顺香用手指敲着打开的那一页。 “请寻找这个人,发现者将获得十万元奖金。”那一页不但以斗大的字刊登着这则标题,也刊出一帧男人的照片。 文章的内容是: 最近经常听人说,城里的人际关系比较疏远,想找个人很不容易,尤其像南光这种大城市,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本刊特辟此专栏作为实验。 刊登在本页的这个年轻人,善于化妆,将在市内潜居三个星期。 在这三个星期内,如果有人发现这个人,请立刻跟本刊编辑部联络。 如果因你的联络找到这个人,将可获得十万元奖金。 除了这个年轻人的姓名外,其它的资料和特征介绍如下:身高一七五公分,体重七十公斤,年龄二十八岁左右。这个年轻人的嘴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请留意一下你的四周,或许会给你带来十万元的意外财富哟! “周刊也来这一招。” “奖金十万元哦!” “可是南光市有几百万人口,再加上周刊说这个年轻人善于化妆,想要获得这笔奖金,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看不见得。因为我知道这个人目前在哪里!” “什么?” 肖天忍不住用力压住李顺香的身体,越过肩膀再度注视着周刊上的照片。 “好重呀!”李顺香笑着说道。“我娘家附近不是有一幢十层楼的公寓吗?” “噢!是那幢城北公寓吗?我记得你曾说过想住那幢公寓。” “是的,就是那公寓,前几天,我在那幢公寓前面,无意中抬头一看,看到这个人正从五楼的窗子往下注视着道路,那时我好羡慕那个人。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我在车站前面的游乐场等你的事情?” “当然记得,你一次也没打中,害我赔了五十元。” “在你还没有来以前,我就开始玩弹球盘,在我旁边的一台也有一个男人在玩,那时我总觉得那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现在我才想起来,那个人原来是从城北公寓五楼往下注视的那个人,只是那时他没有留胡子,昨天却留了一撮漂亮的胡子。昨天我只觉得那个人好奇怪,如今才知道他是戴假胡子,那个人就是照片中的这个年轻人。” “你没有弄错吧?” “没有。” “如果没有弄错,十万元奖金是垂手可得了。” “如果有这笔钱,我们就可以租那幢高级公寓的房子了。” “好。” 肖天从棉被上爬起来。 “我们立刻离开这家旅馆。为了这十万元,不要吝惜这一点旅馆费。” “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点。” “你想干什么?不会是现在要拨个电话给那家周刊吧?” “你想周刊这时候会有人吗?我想还是先去证实那个照片中的人,明天早上再跟周刊联络比较好。” “你要怎样证实?” “现在我们去跟那个人见面。这是一种游戏,应该可以找当事人谈谈,如果那个人的确是照片中人,我们可以请他证明我们是最先找到他的人。假使我们的动作不快点,那十万元奖金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因为这周刊有广大的读者群。” “好吧!” 他俩连忙穿好衣服,拿着那本《明日周刊》离开旅馆。 外面下着毛毛雨,他俩冒着小雨在大街上叫了一辆计程车前往城北公寓。 到达时,已是晚上十时三十分,这时候来拜访人家,是有点不安,可是为了那十万元的奖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俩冲进公寓里面,搭乘电梯直上五楼,走廊灯光明亮,房门紧闭。 “哪个房间?”肖天问道。 李顺香一面回想从路上看到的那个房间位于哪一边,一面在走廊走着,最后她来到五六室前面停下来,说道:“是这一间。” “没错吗?” “放心好啦!绝对错不了。” “好。” 肖天毅然按响五六室的门铃。 虽然听到房间里面铃声直响,可是没有人回答。 “难道已被别人找到,搬走了吗?” “没那回事,我听到了电视的声音。” 就如同李顺香所说的,仔细一看,不但发现房门有一条细缝,而且还听到电视的声音,好像是外国影片节目。 “十万元。” 肖天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握住房门的把手,打开来往里注视着。 可以看到里面的房间。突然,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股味道是从里面的房间飘散出来的。 “糟啦!” 肖天忍不住大叫出来。 “怎么啦?” “有人倒在里面。” “好可怕哦!” “为了那十万元奖金,我们进去看看。” 李顺香胆战心惊的跟在他的后面走进去。 那是两房两厅的房间,在寝室内,有一个身穿睡衣样的男人倒卧在床铺旁边。 那个人的背部被刺了一刀,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涸。 “已经死了。” 肖天铁青着脸说道,紧靠着他的背部的李顺香浑身颤抖着。 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只有电视放映着深夜的影片节目。 “但愿不是照片中人。” 肖天把尸体翻过注视着,结果正是照片中人。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除了报警,我们还能怎么办?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得到那十万元奖金吗?” ######## 田春达队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两三天来,天气变得非常寒冷,虽然他的身体尚称硬朗,可是支气管炎有些发病了。 不过这次的案件是不是很棘手,目前还不知道。 “大概是《明日周刊》上的男人没错。”郝东刑警拿出《明日周刊》说道。 田春达看了一眼周刊上的照片和记事,然后注视着死者说道:“找到这个人可得十万元?” “是的。”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2 “室内被翻得乱七八糟。”田春达环视着室内说道。 衣橱的抽屉被拉出来,门也被打开了,外套、衬衫散满一地。 “凶器找到了没有?” “没有,看样子是被凶手带走了。” “嘿!跟死者的家人联络过了吗?” “已打电话给明日周刊的总编辑杜田村,他说立刻开车赶过来。” “有车子来了。” 田春达经由窗子往下注视着。 当他把衔在嘴上的香烟点上火时,有一辆闪闪发光的雪白轿车在公寓前面停下来,从车子里面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那个人佯装点烟而停下来,抬头望了五楼这个房间一眼。 无意中他跟田春达的视线接触到。 这大概是杜田村总编辑。田春达这么想。 “田队,杜田村总编辑来了。” 郝东刑警离开窗边,向田春达转过来。 杜田村咖啡色的西装裁剪得很合身,虽然皮肤稍微黑了一点,可是那张脸很有男性魅力。 “这么晚了,还把你找来,实在很抱歉。”田春达说道。 “事关杀人,再晚也要来。”杜田村微笑着说道。 当他一看到尸体,不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也黯淡下来。 “被谁杀害的?” “明日周刊上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是的。这个人名叫袁力。”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你的属下吗?” “不是,是一个很有希望,很有前途的年轻演员。由于供人寻找的人选,必须具备某种程度的演技和化妆术,所以我们才让市话剧团的袁力客串一次,没想到竟发生这种事情”“贵刊悬赏十万元寻人?” “是的,因为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企划案。” “为什么你们要拟订这项企划案?” “关于这,我们已在周刊上说明过了。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唤起社会大众对别人的关心。住在城市里的人,就连邻居也少有往来,媒体甚至经常说城市里面充满孤寂。为了证实一个人能不被发现的生活在南光市里,才开辟这个栏目。刑警先生,你认为这是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企划?” “也许吧。”田春达以模棱两可的口气回答。 或许是很有趣的企划,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促销而使出来的花招,因为想找到照片中人,而获得那十万元奖金,必须先购买刊登那个人特征的明日周刊才行。 发现尸体的那对男女就是一例。 “这个企划是总编辑你想出来的吧?” “应该说是编辑会议决定的才正确。” “可是这个企划原始提案人是你吧?” “是的。” “你们给被害者多少报酬?” “我们给他三个礼拜的生活费三万元,事情结束我们还会给他一笔报酬。” “可是我们找遍所有的地方,都不见那笔钱。” “会不会被强盗抢走了?” “不知道,不过有那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强盗也未免太笨了。”杜田村说罢,哈哈大笑。 “为什么呢?” “刑警先生,你不那么认为吗?强盗杀他,只能抢到两万多,如果不杀他,而打电话给我们,不是可以得到十万元奖金吗?” “说得也是。那么这栋公寓呢?” “这栋公寓是袁力君出面租下来的。” “我说的是房租。” “房租当然由本刊支付,床铺、沙发都是租来的,费用也是由本刊支付,我们要求他在这三个礼拜内,一定要在这里住。 “这么说来,袁力住在这里,你是知道了?” “那当然,不只我,本刊的其他同事也都知道,因为他每天都要跟本刊联络一次。” “今天有联络吗?” “有,是上午十点联络的,每天他都在那个时间跟本刊联络。” “今天他电话中的情形怎样?” “好像很高兴,因为他说周刊上登出那么大的一张照片,竟然没有人能找到他,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除了贵刊的人,还有没有人知道被害者住在这里?” “应该没有。” “被害者的父母呢?” “被害者的父母住在外地。” “被害者告诉他朋友的可能性怎么样?” “他有没有告诉朋友,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有约在先,他不得把行踪泄漏给朋友。” “噢!” “如果袁力把行踪泄漏给朋友,好让他的朋友获得十万元奖金,我们的寻人企划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话虽这么说,他究竟有没有把行踪告诉朋友,我就不敢断言了。” 杜田村说罢,点燃细长的香烟吸了一口。 田春达再度注视着他。 杜田村年约四十五、六岁,好像对人生充满了信心。乍看之下,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似乎又不是这样。 “你们是到话剧团找到袁力的吗?” “不是,应该说,我们以前曾启用他一次。两年前,本刊提出纸上电影企划案,为了寻找适合的人选,我们走访好几家剧团,终于在话剧团找到袁力,由于他把剧中人演得出神入化,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当这个有奖寻人的企划案一提出来, 人选我立刻决定由袁力来担任。” “他是怎样的一个青年?” “是个活泼、爽朗的青年,有年轻人的野心。” “你所谓的野心,是指他想成为一个大明星吗?” “是的。他曾告诉我,说他想进入影视界求发展。他长得英俊,再加上有很好的演技,我想如果他在影视界求发展,可能会成为大明星。” “如今他死了,那十万元奖金该怎么办?” “这个嘛” 杜田村想了一会后说道:“明天开编辑会议再作决定。他会被人杀害,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事情。” “你有没有来这里跟袁力见面?” “没有,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电话联络。” “你有没有特别叮咛被害者什么事情?” “是指哪方面而言?” “你有没有告诉他不要轻易被找到?” “有。为了不易被认出来,我告诉他可以戴假胡子或化妆,可是也不要为了不被找到,一天到晚关在房间里面不出门,因为这有违寻人游戏的规则。由于化妆后,不容易被认出来,所以我告诉他不要整天关在房间里,可以出去看电影,或逛街。”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3 “你说被害者是个爽朗的青年,是指他没有和人结怨?” “这是刑警一贯的问题吧?” “你说什么?”田春达佯装不懂地问着。 杜田村笑着说道:“没有和人结怨吗?没有凶手的线索吗?这大概是警方一贯的问题吧?对这两个问 题,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袁力的私生活。” 杜田村继续说道:“我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可以回去了吗?明天还要忙着开编辑会议呢?” “好吧!你回去好啦。”田春达很有礼貌地说道。 目送杜田村衔着香烟回去后,郝东刑警向田春达问道。 “这个家伙可真不好对付。” “怎么了?” “这家伙脑筋好,反应快,而且自信满满。” “不好对付?这大概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是不是很讨厌他,我没说错吧?”田春达笑着说道。 郝东刑警搔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好啦!你也不用那么不好意思,这种人我见多了,自有办法应付。你能不能去调查那个人?” “田队也对那个人起疑心吗?” “是的,因为他知道被害者住在这里。” 郝东刑警一离开寝室,韩亮刑警立刻从客厅进来说道。 “那两个人可以回去了吗?” “哪两个人?” “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两个青年男女呀!” “该问的都问过了吗?” “是的。”韩亮点点头。 “那就让他们回去好啦!你看那两个人会不会是凶手?” “我看不像,因为那两个人是为了十万元奖金才去找他,不可能会杀害他,杜田村总编辑也说过,如果要钱,大可不必杀他,只要跟明日周刊联络就可以了。” 韩亮刑警放走那两个人后,又回到寝室。田春达再度一面环视着寝室,一面说道:“由房间的状况看来,凶手是在被害者换好睡衣裤,正在看电视时进来的。” 电视还继续播放着深夜的影片节目。 田春达关掉电视。 尸体被盖上白布;从寝室抬了出去。 “由被害者身穿睡衣裤跟凶手见面这一点看来,凶手一定跟被害者很熟。”韩亮刑警说道。 “你这种看法很有道理,不过,如果凶手刚好是在被害者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知不觉中睡着后,才潜进来从背后刺杀他,这就不一定是熟人了。” 田春达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涉嫌者的范围限定太小的话,往往会误导侦察的方向。 第二天。 调查杜田村总编辑的郝东刑警,打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打听到杜田村跟被害者间有趣的事情。”郝东刑警兴冲冲地说道。 “他俩不是只有杂志总编辑跟某企划案模特儿这层关系吗?” 田春达说道。由于没有去看医生,所以感冒一点也没有好转,说话时,鼻子呼噜呼噜的响。 “不,他俩还有更密切的关系。” “请把详细情形说一下。” 田春达在椅子上坐好后,掏出香烟来抽。虽然他知道抽烟对感冒很不好,可是一紧张起来,就忍不住要抽烟。 郝东刑警清了一下喉咙说道: “两年前,明日周刊推出都市二十四小时的纸上电影。” “这件事杜田村已提过了,是请袁力担纲演出吧?” “是的,不过,杜田村却漏讲了一件事。” 郝东刑警从外套口袋里面拿出一本过期的明日周刊,摆在田春达的面前。 打开来一看,果然有纸上电影,是以照片介绍热恋中情侣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生活情形。 不用说,剧中男主角当然是袁力。 “由纸上电影看来是有女主角,可是杜田村只提到男主角。” “问题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跟袁力都是市话剧团的演员,女人名叫宋景,演完纸上电影一个月后,她成了杜田村的妻子。” “哦?” 田春达忍不住睁大眼睛。 “这很有意思。” “这个女人是某大企业家的独生女,听说杜田村跟她结婚后,就开始开着跑车到处跑,出入夜总会,并成为名高尔夫球场的会员。” “杜田村夫妇的感情怎么样?” “好像很好。不过,听话剧团的人员说,袁力跟宋景有染。” “三角关系?” “问题是当杜田村知道这件事时,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杜田村发现妻子红杏出墙后,提出此企划案,杜田村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田春达思索着说。 “可能杜田村一开始就想杀害袁力,所以才提出这种企划案,由于每天的行动都要向他报告,所以想杀害袁力实在太简单了。”郝东说。 “也由于凶手是杜田村,袁力才会让他进入寝室,并且身穿睡衣裤跟他见面。” 由郝东刑警说话的口气来看,他已认定杜田村就是杀害袁力的凶手。 到了下午,解剖报告出来了。 死因是背部被刺,伤及心脏,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到九点间。 首先调查杜田村的不在扬证明吧,田春达这么想。 虽然杜田村还在周刊上班,可是田春达却特地去他家拜访。 杜田村的家是在一座高级公寓内。 当田春达和郝东抵达以茂盛的树林为背景的“和平公寓”后,搭乘电梯直上大楼,来到杜田村的家。 一按电铃,从对讲机传来年轻女人的问话声。 “谁呀?” “我们是刑侦支队的刑警。”田春达说道。 门打开了,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眼光也很凌厉,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田春达把警察证件拿给那个女人看。 “我想向你请教有关杜村田先生的事情。” “我先生现在在周刊社上班。” “这我知道,不过,我想问你也一样。” “那么,你问好啦!” 那个女人把田春达和郝东带到客厅。 客厅非常宽敞,地板上铺着高级地毯,有一套非常讲究的沙发。 “你家的客厅好大哟!” 田春达以赏叹的口气说道。 “你有什么事情请快说。”那个女人板着脸孔说道。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4 “为了慎重起见,请问你是不是杜田村的夫人?” “是的,我是杜田村的太太。” “昨天有一个名叫袁力的年轻人被杀,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好奇怪呀!” 田春达拿出香烟,慢慢点上火后说道:“袁力跟你同属市话剧团,你应该认识才对呀!” “噢!如果是那个袁力,那我认识,刚才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袁力就是 这个袁力,所以我才说不知道。” 杜田村太太以冷漠的口气说道。 果然如田春达所料,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你认识的这个袁力被杀死在小公寓里,那栋小公寓是他担任明日周刊举办的有奖寻人游戏所隐藏的地方,这项有奖寻人游戏企划案,是明日周刊总编辑杜田村提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袁力是被我先生杀害的吗?” 宋景大吃一惊地凝视着田春达。 田春达摇着手说道: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你先生杜田村知道袁力藏身的地方,又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间,所以有点嫌疑。” “有没有遗失什么东西?” “丢了一两万块钱吧。” “也有可能是被强盗杀死的,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啦!这条线索也要加以调查,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有调查的必要。” “那么我也要接受调查了?” “是的,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田春达又说道:“你知不知道,昨晚八时到九时,你先生在哪里?” “你在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 “是的。” “你问过我先生了吗?” “问过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八时到九时” 宋景想了一下说道: “昨晚八时到九时,我们在商业街的欧罗巴西餐厅吃东西。” “没有错吗?” “是的,没有错。如果你不相信,可打电话,或亲自去那家西餐厅问问。我们经常去那家西餐厅吃东西,那里的经理认得我们。” “我们会去求证。还有一件事,听说遇害的袁力跟你很要好?” “那是过去的事了。” “不过我听说你跟杜田村结婚后,还跟他有来往?” “没这回事。” “你要说实话。” “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跟美容院有预约了。”宋景以下逐客令的口气说道。 田春达站起来,心想这个女人可真不好对付。 位于商业街的“欧罗巴”餐厅,是一家高级西餐厅。 田春达和郝东来到这家西餐厅时,还没有开始营业,服务员正在擦拭餐桌,并铺上干净的桌布。 田春达跟经理见面,经理大约五十岁,身穿晚礼服,散发出古龙水的香味。 “杜田村先生经常来照顾敝店。”经理说道。 “昨晚他们夫妇一起来了吗?” “是的,昨晚他俩的确来了。” “几点来的?” “七点,一开始营业,他俩就来了。” “几点走的?” “九点三十分。” “他俩离去的时间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贵店的客人不是很多吗?” “敝店的客人是很多。他们离开时,杜田村曾向我问时间,我看了一下手表,告诉他九点三十分,所以才记得那么清楚。” “杜田村站在哪里向你问时间?” “门口附近。” 经理把田春达带到那里。 “我站在这里迎送客人。” 好奇怪呀田春达这么想。因为经理的头顶上就有一座电钟。 如果杜田村想知道时间,只要看那座电钟就可以,而且他跟妻子宋景在一起,问她也可以,根本用不着问经理。 难道他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才故意问的吗?田春达想。他又问:“从七点到九点半,杜田村一次也没有离开座位吗?” 田春达一问,经理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他曾去过厕所。” “厕所在哪里?” “在走廊的尽头。” “我去看一下。” 田春达沿着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走到尽头,右边是男厕,左边是女厕。 田春达进入男厕所。 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通风窗,半开的话,足够一个人爬出去。 田春达站在洗脸台上,从通风窗向外注视着。 厕所紧邻水泥墙,水泥墙外面是广州街。 从这里到杀人现场城北公寓,大约两公里。田春达心里想。 杜田村有一辆跑车,如果他把跑车停在围墙外面,来回往返,再加上杀人的时间,十五分钟就够了吧?何况一过八点,路上就不拥挤了。 纵使十五分钟,去厕所还是嫌久了点,难道他的妻子宋景不感到奇怪吗? 在一般情形下,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里是有节目可以欣赏的西餐厅,如果节目很精彩,十五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不会感到太久。 田春达和郝东离开“欧罗巴”餐厅,转往明日周刊社。 在闹哄哄的编辑室里面指挥记者的杜田村。一看到田春达,立刻迎出来问道:“二位警官有事吗?” “我们想跟你谈谈昨晚的事情。” “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屋谈吧!” 杜田村说罢,率先向外面走出去。 当他们一进入杜田村经常来的那家咖啡屋后,杜田村向服务员叫了两杯咖啡。 “要问什么事?”杜田村微笑着问道。 田春达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感冒了?”杜田村问道。 “是的。”田春达点点头。 “我给你特效药。” 杜田村说罢,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小药瓶,放在田春达面前。 “这种药目前在市面上还买不到,非常有效喔!” “我的体质过敏,阿司匹林那类的药对我没有作用。” “你放心好啦,这不是阿司匹林那类的药,也没有副作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是不是很容易弄到这种药?” “是的,因为我有熟人。”杜田村很得意地说道。 田春达和着温开水吃下两粒药丸后说道:“听说昨天你嫂夫人一起去欧罗巴餐厅吃东西。” “是的。你听谁说的?” “我来找你以前,已跟夫人见过面了。” “内人很聪明,很会料理家事。” “听说夫人跟遇害的袁力很要好。”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5 “那是内人结婚前的事情。” “可是,我听人说,婚后嫂夫人还跟袁力有来往。” “你听谁说的?” 杜田村皱着眉头说道:“这是谣言,宋景不是这种女人。” “好,我们不提这个,你去欧罗巴餐厅,是怎么去的?” “当然是坐车去的。” “是不是开自家的跑车去的?” “不是,是坐计程车。” “为什么不开车呢?” “因为我们去那家餐厅,除了吃东西,还会喝酒。内人也非常喜欢喝酒,喝多了酒就不能开车了,所以才坐计程车。” 田春达想,如果他事先把自家跑车停在那家餐厅外面,不是只好搭乘计程车去吗? “有什么奇怪吗?” 杜田村问道。 “没有。” 田春达摇了一下头说道: “听说你经常去那家餐厅。” “是的。因为那家餐厅的东西很好吃,节目又很精彩,所以每个星期去一次。” “经常是跟夫人一起去吗?” “是的。” “昨晚也是这样吗?” “是的。” 杜田村点了一下头后,突然眼露凶光,瞪着田春达问道:“你认为是我杀害袁力的?” “是的。因为你有动机。”田春达一面搅拌咖啡,一面说道。 “动机?你是说嫉妒?” “难道不是吗?” “没那回事,我不是心地狭窄的人,怎么会去计较太太婚前的行为呢?” “如果夫人婚后还跟袁力有来往,那就很难说了。” “就如刚才我所说的,内人不是那种不守妇道的人。” “老实告诉你,昨晚有人看到你的跑车停在欧罗巴餐厅后面。” 田春达故意这么说,想让杜田村上当,露出破绽,无奈杜田村是只老狐狸,早已看穿他的想法,所以笑着说道:“那辆跑车不是我的,有那种跑车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肖天和李顺香一脸紧张地等候着。 从外面回来的杜田村接到记者的报告后,注视着他俩。 “你们找我,有事吗?” 杜田村轮番打量着肖天和李顺香。 “是的。我叫肖天。” “我叫李顺香。” “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们”杜田村好像在回忆般说道。 肖天用鞋子踩熄烟屁股道: “是我和她发现袁力被杀,打电话报警的。” “啊,对啦!是在那幢公寓见到你们。” “这件事对你关系很大,最好找个地方谈谈。” “我们去屋顶阳台谈,怎样?” “好吧。” 他们三人走上屋顶阳台,虽然没有风,可是很冷。 杜田村点燃香烟后说道: “你们是不是想跟我谈十万元奖金的事情?如果是,那我只好说抱歉了,因为你们找到他时,他已被人杀害,所以无法发给你们奖金。” “我不是来跟你谈奖金的事情。当然啦!我也很想得到那笔奖金,可是被寻者已经被杀,这项有奖寻人游戏自然就取消了。” “你很明事理。那么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我希望你付我二百万元。” 肖天的声音有点发抖,可能是过于紧张的关系。 “二百万元?” 杜田村有点吃惊地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我给你二百万元?” “买我要卖你的东西呀!” “如果你想拿偷来的钻石卖给我,那你就搞错了。” “我要卖给你的东西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钻石。” 肖天慢慢地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用手帕包扎好的东西。 打开来一看,原来是金领带夹,上面镶有钻石。 就在那一瞬间,杜田村的脸色大变。 肖天一面把领带夹的背面给杜田村看,一面说道:“你看,这里刻有拼音字母dtc,这是你名字的拼写吧?老实告诉你,这支领带夹是在尸体的旁边捡到的,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警察,并告诉警察,说是在尸体旁边捡到的,你不就惨了吗?” 说罢,肖天注视着杜田村。 他想利用这支领带夹好好向杜田村敲诈一笔。 李顺香屏气凝神的拉着肖天的手站在旁边,她想如果有这二百万元,就可以住进梦寐以求的那幢城北公寓。当然啦!二百万元是买不起那幢公寓,可是付首付款却是绰绰有余。 杜田村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肖天手中那支闪闪发光的领带夹。 “你告诉警方了没有?”杜田村的声音有点沙哑。 “还没有。” 肖天笑着说道: “我认为应该先拿给失主你看。” “你要我以二百万元买这支领带夹?” 杜田村伸出手想抢那支领带夹,肖天连忙把手缩回来,把那支领带夹放进口袋里说道,“是的。我想这个价钱不算太高,花二百万元免除牢狱之灾,这不是很划算吗?” “这个价钱不算太高。”李顺香也在一旁附和道。 为了发横财,肖天经常买彩券,可没中过奖。如今有这么一次发财的大好机会,非得好好把握不可。 “老实告诉你,我不是凶手,因为我有不在场证明,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警察。”杜田村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记得在那幢公寓里,曾听到你向田春达队长说:你没有来这里跟被害者袁力见面,可是我却在尸体旁边捡到这支领带夹,显然你在说谎,如果警方知道你在说谎,你就惨了。” 杜村田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后他说:“二百万元吗?” “是的。” “好,我买了。” “谢谢。” 肖天和李顺香很高兴地向杜田村点头致谢,一点也不像勒索者。 杜田村重新点燃一支香烟说道: “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么何时可以准备好?” “明天好吗?” “好,我等你到明天。” “钱一筹好,我立刻跟你们联络,能不能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 “不行,还是由我来联络好了,明天傍晚五点,我再跟你联络。” “为什么不能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呢?” “如果我把住的地方告诉你,你派人来攻击我们就惨了。” “你好小心呀!” “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点的好。” 翌日晚上九点,田春达从刑侦支队的窗子往下注视着街道。天色非常的阴暗,看来好像快要下雨。 好像又有案件要发生。田春达看着黑暗的天空沉思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5 “那是内人结婚前的事情。” “可是,我听人说,婚后嫂夫人还跟袁力有来往。” “你听谁说的?” 杜田村皱着眉头说道:“这是谣言,宋景不是这种女人。” “好,我们不提这个,你去欧罗巴餐厅,是怎么去的?” “当然是坐车去的。” “是不是开自家的跑车去的?” “不是,是坐计程车。” “为什么不开车呢?” “因为我们去那家餐厅,除了吃东西,还会喝酒。内人也非常喜欢喝酒,喝多了酒就不能开车了,所以才坐计程车。” 田春达想,如果他事先把自家跑车停在那家餐厅外面,不是只好搭乘计程车去吗? “有什么奇怪吗?” 杜田村问道。 “没有。” 田春达摇了一下头说道: “听说你经常去那家餐厅。” “是的。因为那家餐厅的东西很好吃,节目又很精彩,所以每个星期去一次。” “经常是跟夫人一起去吗?” “是的。” “昨晚也是这样吗?” “是的。” 杜田村点了一下头后,突然眼露凶光,瞪着田春达问道:“你认为是我杀害袁力的?” “是的。因为你有动机。”田春达一面搅拌咖啡,一面说道。 “动机?你是说嫉妒?” “难道不是吗?” “没那回事,我不是心地狭窄的人,怎么会去计较太太婚前的行为呢?” “如果夫人婚后还跟袁力有来往,那就很难说了。” “就如刚才我所说的,内人不是那种不守妇道的人。” “老实告诉你,昨晚有人看到你的跑车停在欧罗巴餐厅后面。” 田春达故意这么说,想让杜田村上当,露出破绽,无奈杜田村是只老狐狸,早已看穿他的想法,所以笑着说道:“那辆跑车不是我的,有那种跑车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肖天和李顺香一脸紧张地等候着。 从外面回来的杜田村接到记者的报告后,注视着他俩。 “你们找我,有事吗?” 杜田村轮番打量着肖天和李顺香。 “是的。我叫肖天。” “我叫李顺香。” “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们”杜田村好像在回忆般说道。 肖天用鞋子踩熄烟屁股道: “是我和她发现袁力被杀,打电话报警的。” “啊,对啦!是在那幢公寓见到你们。” “这件事对你关系很大,最好找个地方谈谈。” “我们去屋顶阳台谈,怎样?” “好吧。” 他们三人走上屋顶阳台,虽然没有风,可是很冷。 杜田村点燃香烟后说道: “你们是不是想跟我谈十万元奖金的事情?如果是,那我只好说抱歉了,因为你们找到他时,他已被人杀害,所以无法发给你们奖金。” “我不是来跟你谈奖金的事情。当然啦!我也很想得到那笔奖金,可是被寻者已经被杀,这项有奖寻人游戏自然就取消了。” “你很明事理。那么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我希望你付我二百万元。” 肖天的声音有点发抖,可能是过于紧张的关系。 “二百万元?” 杜田村有点吃惊地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我给你二百万元?” “买我要卖你的东西呀!” “如果你想拿偷来的钻石卖给我,那你就搞错了。” “我要卖给你的东西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钻石。” 肖天慢慢地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用手帕包扎好的东西。 打开来一看,原来是金领带夹,上面镶有钻石。 就在那一瞬间,杜田村的脸色大变。 肖天一面把领带夹的背面给杜田村看,一面说道:“你看,这里刻有拼音字母dtc,这是你名字的拼写吧?老实告诉你,这支领带夹是在尸体的旁边捡到的,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警察,并告诉警察,说是在尸体旁边捡到的,你不就惨了吗?” 说罢,肖天注视着杜田村。 他想利用这支领带夹好好向杜田村敲诈一笔。 李顺香屏气凝神的拉着肖天的手站在旁边,她想如果有这二百万元,就可以住进梦寐以求的那幢城北公寓。当然啦!二百万元是买不起那幢公寓,可是付首付款却是绰绰有余。 杜田村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肖天手中那支闪闪发光的领带夹。 “你告诉警方了没有?”杜田村的声音有点沙哑。 “还没有。” 肖天笑着说道: “我认为应该先拿给失主你看。” “你要我以二百万元买这支领带夹?” 杜田村伸出手想抢那支领带夹,肖天连忙把手缩回来,把那支领带夹放进口袋里说道,“是的。我想这个价钱不算太高,花二百万元免除牢狱之灾,这不是很划算吗?” “这个价钱不算太高。”李顺香也在一旁附和道。 为了发横财,肖天经常买彩券,可没中过奖。如今有这么一次发财的大好机会,非得好好把握不可。 “老实告诉你,我不是凶手,因为我有不在场证明,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警察。”杜田村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记得在那幢公寓里,曾听到你向田春达队长说:你没有来这里跟被害者袁力见面,可是我却在尸体旁边捡到这支领带夹,显然你在说谎,如果警方知道你在说谎,你就惨了。” 杜村田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后他说:“二百万元吗?” “是的。” “好,我买了。” “谢谢。” 肖天和李顺香很高兴地向杜田村点头致谢,一点也不像勒索者。 杜田村重新点燃一支香烟说道: “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么何时可以准备好?” “明天好吗?” “好,我等你到明天。” “钱一筹好,我立刻跟你们联络,能不能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 “不行,还是由我来联络好了,明天傍晚五点,我再跟你联络。” “为什么不能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呢?” “如果我把住的地方告诉你,你派人来攻击我们就惨了。” “你好小心呀!” “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点的好。” 翌日晚上九点,田春达从刑侦支队的窗子往下注视着街道。天色非常的阴暗,看来好像快要下雨。 好像又有案件要发生。田春达看着黑暗的天空沉思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6 田春达一回到座位,点燃香烟时,出去调查的郝东刑警,一面拍着外套的双肩,一面走进来。 “终于下雨了。”郝东刑警向田春达说道。 “你调查得怎么样?”田春达问道。 郝东拿出记事本,一面看着,一面说道。 “那个目击者名叫郎亮,三十岁,是个汽车推销员,他开着车子在市内穿梭时,看到在欧罗巴餐厅后面停了一辆白色的福特跑车,那辆跑车就停 在你所说的地方,时间是出事那天晚上八点左右。郎亮是汽车销售专家,应该不会弄错车种。” “车牌号码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郎亮说他只记得那是南光的号码,但多少号记不得了,因为他只看了一眼,又是从行驶中的汽车里看到的。” “福特白色跑车市内有几辆?” “只有三辆,我想那是杜田村的车子可能性很大。” “那个家伙果然是凶手!” “要不要逮捕他?” “现在还不行。” “就如田队所说的,他从欧罗巴餐厅的厕所通风窗爬出去,开着停在外面的福特跑车去袁力居住的地方杀害袁力,然后又开着车子回来,经由通风窗爬进厕所里面,若无其事地回到正在吃东西的太太身边,制造不在场证明。” “多半是这样,问题是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我们已找到目击者了呀!” “伤脑筋的是,这个目击者不记得车牌号码,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杜田村的车子,如果贸然逮捕杜田村,弄不好会惹来大麻烦。” “主任也怕周刊总编辑?” “怕,当然怕。怕他乱造谣言,搅动是非。” 就在田春达以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郝东刑警连忙拿起电话听筒,只说两三句话,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一放好电话听筒,立刻以尖锐的声音大叫道:“田队,又发生命案了。” “这次是谁遇害?是杜田村的妻子吗?” “不是,是肖天和李顺香。” “肖天和李顺香?是不是发现尸体的那两个人?” “是的,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被杀害的吗?” “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他俩中毒死亡。” “好,我们立刻去看看。”田春达说罢,站起来。 肖天家在绿叶公寓,是一房一厅,附有厨房和卫生间。 田春达一行人抵达时,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正在检查房间。 房间正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有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酒杯倒了下来。 李顺香倒毙在厨房附近,肖天拿着听筒死在电话旁边。 他俩一副痛苦的表情。听筒被拿起来,一直发出令人不快的哗哗声。 当地派出所的仲民刑警戴着手套,把听筒放回电话上面,然后向田春达说道:“电话没有挂好,电信局感到很奇怪,就派员来察看,结果发现他俩中毒死亡。” “看来多半是氰酸中毒。”田春达说道。 这是由于死者脸色泛红,又散发出氰酸中毒的特有气味缘故。 “是的,女的可能喉咙烧得厉害,想去厨房喝水,才会死在厨房附近,男的可能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所以才拿着听筒死在电话旁边。” 仲民刑警向田春达报告道。 “田队” 郝东刑警低声叫着田春达。 “什么事?” “他俩绝不是殉情自杀,而是被人毒死的,因为自杀的人是决不会去厨房喝水,也不会打电话求救。” “说得好。”田春达笑着说道:“十之**是被人毒死的。” “如果是被毒杀,凶手一定是杜田村。” “多半是。”田春达以慎重的口气说道。 如果杜田村是凶手,那他毒杀这两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收到法医的报告。 结论是从桌上的红酒瓶内检出氰酸钾。 那两只酒杯也有氰酸反应,由此可以看出肖天和李顺香是喝了掺有氰酸的红酒,中毒死亡。 从红酒瓶检验出他俩的指纹,那两只酒杯也有他俩的指纹,由于酒杯的指纹没有不自然处,所以不像是他俩死后被按上去。 根据法医的看法,不用解剖就知道他俩是死于氰酸中毒。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七时到九时之间。 据说电信局的调查员到达绿叶公寓时,房门没有上锁。房门的把手,除了肖天和李顺香的指纹外,也检验出调查员的指纹。 此外,还查出一些事情。 室内一点也不凌乱。 那瓶红酒是一个礼拜前,肖天从酒店买回来的,目前只剩下半瓶。他俩不胜酒力,不可能一下子喝下半瓶,可能是一个礼拜内慢慢喝下来的。 房门的钥匙他俩各有一把,那是廉价锁,构造简单,只要用别针,就可以轻易打开。 不但找不到遗书,他俩的同事和公寓的其他房客,也都说他俩不可能会自杀。 “有必要再去跟杜田村见一面。” 田春达说罢,带着郝汞刑警前往明日周刊社。如果肖天和李顺香真是被杜田村杀害,说不定他会在无意中露出破绽。 很不巧的,杜田村出去跟某大款见面,不在社内。 田春达和郝东刑警在会客室等候。田春达向端来茶水的女秘书问道:“昨天肖天和李顺香有没有来这里?” “是不是电视上报道的那对氰酸中毒死亡的男女?” “是的。” “不是昨天,是前天来的。” “是几点来的?” “大约下午五点。” “来找谁?” “来找杜田村总编辑,他俩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杜田村跟他俩见面了吗?” “杜田村总编辑把他俩带到屋顶阳台谈话。” “你知道他俩谈什么吗?” “不知道。” 女秘书摇着头走出会客室。 一个小时后,杜田村回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 杜田村仍然是面露笑容的一面说道,一面走进会客室。 “你知道肖天和李顺香遇害的事情吗?”田春达问。 “知道,电视报道了。” 杜田村很镇定地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听说前天他俩来这里找你?” “是的,我们在这栋大楼的屋顶阳台见面,因为他俩希望密谈。” “他们为了什么事来找你?” “为了奖金的事情,他俩说找到刊登在明日周刊上的人,有权利得到那十万元奖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6 田春达一回到座位,点燃香烟时,出去调查的郝东刑警,一面拍着外套的双肩,一面走进来。 “终于下雨了。”郝东刑警向田春达说道。 “你调查得怎么样?”田春达问道。 郝东拿出记事本,一面看着,一面说道。 “那个目击者名叫郎亮,三十岁,是个汽车推销员,他开着车子在市内穿梭时,看到在欧罗巴餐厅后面停了一辆白色的福特跑车,那辆跑车就停 在你所说的地方,时间是出事那天晚上八点左右。郎亮是汽车销售专家,应该不会弄错车种。” “车牌号码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郎亮说他只记得那是南光的号码,但多少号记不得了,因为他只看了一眼,又是从行驶中的汽车里看到的。” “福特白色跑车市内有几辆?” “只有三辆,我想那是杜田村的车子可能性很大。” “那个家伙果然是凶手!” “要不要逮捕他?” “现在还不行。” “就如田队所说的,他从欧罗巴餐厅的厕所通风窗爬出去,开着停在外面的福特跑车去袁力居住的地方杀害袁力,然后又开着车子回来,经由通风窗爬进厕所里面,若无其事地回到正在吃东西的太太身边,制造不在场证明。” “多半是这样,问题是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我们已找到目击者了呀!” “伤脑筋的是,这个目击者不记得车牌号码,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杜田村的车子,如果贸然逮捕杜田村,弄不好会惹来大麻烦。” “主任也怕周刊总编辑?” “怕,当然怕。怕他乱造谣言,搅动是非。” 就在田春达以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郝东刑警连忙拿起电话听筒,只说两三句话,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一放好电话听筒,立刻以尖锐的声音大叫道:“田队,又发生命案了。” “这次是谁遇害?是杜田村的妻子吗?” “不是,是肖天和李顺香。” “肖天和李顺香?是不是发现尸体的那两个人?” “是的,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被杀害的吗?” “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他俩中毒死亡。” “好,我们立刻去看看。”田春达说罢,站起来。 肖天家在绿叶公寓,是一房一厅,附有厨房和卫生间。 田春达一行人抵达时,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正在检查房间。 房间正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有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酒杯倒了下来。 李顺香倒毙在厨房附近,肖天拿着听筒死在电话旁边。 他俩一副痛苦的表情。听筒被拿起来,一直发出令人不快的哗哗声。 当地派出所的仲民刑警戴着手套,把听筒放回电话上面,然后向田春达说道:“电话没有挂好,电信局感到很奇怪,就派员来察看,结果发现他俩中毒死亡。” “看来多半是氰酸中毒。”田春达说道。 这是由于死者脸色泛红,又散发出氰酸中毒的特有气味缘故。 “是的,女的可能喉咙烧得厉害,想去厨房喝水,才会死在厨房附近,男的可能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所以才拿着听筒死在电话旁边。” 仲民刑警向田春达报告道。 “田队” 郝东刑警低声叫着田春达。 “什么事?” “他俩绝不是殉情自杀,而是被人毒死的,因为自杀的人是决不会去厨房喝水,也不会打电话求救。” “说得好。”田春达笑着说道:“十之**是被人毒死的。” “如果是被毒杀,凶手一定是杜田村。” “多半是。”田春达以慎重的口气说道。 如果杜田村是凶手,那他毒杀这两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收到法医的报告。 结论是从桌上的红酒瓶内检出氰酸钾。 那两只酒杯也有氰酸反应,由此可以看出肖天和李顺香是喝了掺有氰酸的红酒,中毒死亡。 从红酒瓶检验出他俩的指纹,那两只酒杯也有他俩的指纹,由于酒杯的指纹没有不自然处,所以不像是他俩死后被按上去。 根据法医的看法,不用解剖就知道他俩是死于氰酸中毒。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七时到九时之间。 据说电信局的调查员到达绿叶公寓时,房门没有上锁。房门的把手,除了肖天和李顺香的指纹外,也检验出调查员的指纹。 此外,还查出一些事情。 室内一点也不凌乱。 那瓶红酒是一个礼拜前,肖天从酒店买回来的,目前只剩下半瓶。他俩不胜酒力,不可能一下子喝下半瓶,可能是一个礼拜内慢慢喝下来的。 房门的钥匙他俩各有一把,那是廉价锁,构造简单,只要用别针,就可以轻易打开。 不但找不到遗书,他俩的同事和公寓的其他房客,也都说他俩不可能会自杀。 “有必要再去跟杜田村见一面。” 田春达说罢,带着郝汞刑警前往明日周刊社。如果肖天和李顺香真是被杜田村杀害,说不定他会在无意中露出破绽。 很不巧的,杜田村出去跟某大款见面,不在社内。 田春达和郝东刑警在会客室等候。田春达向端来茶水的女秘书问道:“昨天肖天和李顺香有没有来这里?” “是不是电视上报道的那对氰酸中毒死亡的男女?” “是的。” “不是昨天,是前天来的。” “是几点来的?” “大约下午五点。” “来找谁?” “来找杜田村总编辑,他俩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杜田村跟他俩见面了吗?” “杜田村总编辑把他俩带到屋顶阳台谈话。” “你知道他俩谈什么吗?” “不知道。” 女秘书摇着头走出会客室。 一个小时后,杜田村回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 杜田村仍然是面露笑容的一面说道,一面走进会客室。 “你知道肖天和李顺香遇害的事情吗?”田春达问。 “知道,电视报道了。” 杜田村很镇定地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听说前天他俩来这里找你?” “是的,我们在这栋大楼的屋顶阳台见面,因为他俩希望密谈。” “他们为了什么事来找你?” “为了奖金的事情,他俩说找到刊登在明日周刊上的人,有权利得到那十万元奖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7 “你怎么回答他们。” “我告诉他们说,那个人被杀,奖金也就取消了,不过现在想来,还是给他俩的好。”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两个年轻人生活艰苦,所以才想要那十万元奖金。如果他们因为得不到那十万元奖金而失望自杀,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那两个人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是谁?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问题。” 田春达说罢,突然改变话题道: “托你的福,我的感冒痊愈了。” “哦?” “你曾给我新药,我服用那种药后,不再打喷嚏,头痛也好了。” “那太好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有办法弄到新药,是不是?” “是的。如果你还要那种药,我可以叫朋友帮我买。” “氰酸钾怎么样?你有没有办法弄到?” “氰酸钾?”杜田村反问一遍后,突然脸色大变的说道,“你认为我杀害那两个人?” 说罢,睨视着田春达。 田春达用两手抚摸着光滑的脸说道。 “他俩是被人用氰酸钾毒杀的,为了小心起见,才向你打听一下,并没有说你是凶手。” “可是你在怀疑我?” “跟事件有关的人都有嫌疑,有必要加以调查,这是刑警的职责。” “我没理由杀害他们,因为直到他俩发现袁力的尸体前,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们。” “你不会吝惜那十万元奖金而杀害他俩吧?”郝东刑警说道。 杜田村突然扑哧地笑出来。 “那十万元奖金又不是我的钱,是周刊社的钱,给不给他俩跟我毫无关系,如果你不信,大可去问社长。” “你能不能把昨晚的行踪告诉我们?” 田春达又改变话题。 “昨晚几点?” “七点到九点。” “昨天我很忙,为了催收稿件,我东奔西跑,因为有些作家说总编辑不去收,他们就不给稿件,此外,我还在周刊上连载"现代社会之我见"一文,为了收集资料,从昨天到今天,我拜访几个财经界的名人,要不要我把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也好,只要把七点以后拜访的人告诉我就好了。” 田春达打开记事本,把杜田村所说的人记载下来。 ######### 一离开明日周刊社,田春达对郝东说:“由现场的状况看来,我不认为凶手跟被害者一起喝酒,趁着被害者不注意之际,把氰酸钾掺进酒里面给被害者喝,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凶手一定是事先把氰酸钾掺进威士忌里面,这只要戴着手套,就不会在酒瓶上留下指纹,不知情的他俩喝下了这种毒酒才中毒死亡。” “问题是凶手什么时候把氰酸钾掺进那瓶红酒里面?如果是晚上七点以前下毒,那调查七点后的不在场证明就毫无意义。” “若是这样,田队,你为什么还那么认真的把杜田村所说的话记在记事本上?” “你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是的,我不知道。” “第一,我要让杜田村松懈警戒心,现在他多半在笑我们是笨警察。他是个很自大的人,如果让他认为警察很笨,说不定他会感到得意,在得意忘形下,往往会口出破绽。” “应该还有其它的理由吧?” “有,我故意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好让他说出真心话。” “他说了吗?” “说了一点点。” “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是什么事情?” “关于凶手的事情。” “凶手一定是他。”郝东刑警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 刚好他们来到咖啡店前面,田春达把郝东刑警带进咖啡店。 在外面被冻得有点发抖的身体稍微暖和了点。 “请继续说下去。”郝东刑警说道。 田春达啜了一口没有放糖的苦咖啡说道:“我向杜田村询问七点以后的行踪时,他不但很高兴的回答,而且把发生命案那晚见面的五个名人的姓名告诉我,显然他七点以后的行踪很有把握,由此反过来想,如果 杜田村是凶手,那他把氰酸钾掺进红酒里面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七点以前。” “是这样啊。”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前天肖天和李顺香曾去拜访明日周刊。” “这是女秘书说的,我想一定假不了。” “问题是他俩何以要来拜访明日周刊?” “杜田村说他们是为那十万元奖金而来的,可是因为发生命案,取消有奖征答游戏,所以他俩很失望地回去。” “他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理由太简单了。十万元可是一笔大数目,足可让人引起杀机,杜田村一定知道,不把那十万元奖金发给他俩,一定会发生纠纷,进而可能发生不幸的事件,可是他还是说,他俩是为了十万元奖金而来,我想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所以我才说他在说谎。” “那么他俩到底为什么事来拜访明日周刊呢?” “与其说来拜访明日周刊,倒不如说是拜访杜田村更恰当。” 田春达这么一说,郝东刑警不禁眼睛为之一亮,说道:“是呀!他俩为什么事来拜访杀害袁力的凶手杜田村呢?” “问题一定出在他俩来找杜田村的目的上。” “也因为那件事,他俩才会被杜田村毒杀?” “是的。” “可是从他俩死亡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被毒杀的原因。” “这不用调查也可以想象得出来。” 田春达把咖啡挪到一边,把烟灰缸放在面前,点燃一支香烟。 “那两个人是发现袁力尸体的人,从他俩打110报案到警察赶到命案现场的这段期间,只有他俩在命案现场,我想他们多半在尸体旁边发现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是凶手遗失的。” “换句话说,是杜田村掉落的东西。” “是的。那东西不外是打火机、钢笔之类的东西,起初他俩并不是为了要挟杜田村,才把那东西据为己有,纯是想要那种东西而已,因为他俩发现那东西时,还不知道《明日周刊》总编辑的姓名,后来知道后,才发现那东西可以作为勒索的工具。”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7 “你怎么回答他们。” “我告诉他们说,那个人被杀,奖金也就取消了,不过现在想来,还是给他俩的好。”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两个年轻人生活艰苦,所以才想要那十万元奖金。如果他们因为得不到那十万元奖金而失望自杀,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那两个人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是谁?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问题。” 田春达说罢,突然改变话题道: “托你的福,我的感冒痊愈了。” “哦?” “你曾给我新药,我服用那种药后,不再打喷嚏,头痛也好了。” “那太好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有办法弄到新药,是不是?” “是的。如果你还要那种药,我可以叫朋友帮我买。” “氰酸钾怎么样?你有没有办法弄到?” “氰酸钾?”杜田村反问一遍后,突然脸色大变的说道,“你认为我杀害那两个人?” 说罢,睨视着田春达。 田春达用两手抚摸着光滑的脸说道。 “他俩是被人用氰酸钾毒杀的,为了小心起见,才向你打听一下,并没有说你是凶手。” “可是你在怀疑我?” “跟事件有关的人都有嫌疑,有必要加以调查,这是刑警的职责。” “我没理由杀害他们,因为直到他俩发现袁力的尸体前,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们。” “你不会吝惜那十万元奖金而杀害他俩吧?”郝东刑警说道。 杜田村突然扑哧地笑出来。 “那十万元奖金又不是我的钱,是周刊社的钱,给不给他俩跟我毫无关系,如果你不信,大可去问社长。” “你能不能把昨晚的行踪告诉我们?” 田春达又改变话题。 “昨晚几点?” “七点到九点。” “昨天我很忙,为了催收稿件,我东奔西跑,因为有些作家说总编辑不去收,他们就不给稿件,此外,我还在周刊上连载"现代社会之我见"一文,为了收集资料,从昨天到今天,我拜访几个财经界的名人,要不要我把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也好,只要把七点以后拜访的人告诉我就好了。” 田春达打开记事本,把杜田村所说的人记载下来。 ######### 一离开明日周刊社,田春达对郝东说:“由现场的状况看来,我不认为凶手跟被害者一起喝酒,趁着被害者不注意之际,把氰酸钾掺进酒里面给被害者喝,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凶手一定是事先把氰酸钾掺进威士忌里面,这只要戴着手套,就不会在酒瓶上留下指纹,不知情的他俩喝下了这种毒酒才中毒死亡。” “问题是凶手什么时候把氰酸钾掺进那瓶红酒里面?如果是晚上七点以前下毒,那调查七点后的不在场证明就毫无意义。” “若是这样,田队,你为什么还那么认真的把杜田村所说的话记在记事本上?” “你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是的,我不知道。” “第一,我要让杜田村松懈警戒心,现在他多半在笑我们是笨警察。他是个很自大的人,如果让他认为警察很笨,说不定他会感到得意,在得意忘形下,往往会口出破绽。” “应该还有其它的理由吧?” “有,我故意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好让他说出真心话。” “他说了吗?” “说了一点点。” “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是什么事情?” “关于凶手的事情。” “凶手一定是他。”郝东刑警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 刚好他们来到咖啡店前面,田春达把郝东刑警带进咖啡店。 在外面被冻得有点发抖的身体稍微暖和了点。 “请继续说下去。”郝东刑警说道。 田春达啜了一口没有放糖的苦咖啡说道:“我向杜田村询问七点以后的行踪时,他不但很高兴的回答,而且把发生命案那晚见面的五个名人的姓名告诉我,显然他七点以后的行踪很有把握,由此反过来想,如果 杜田村是凶手,那他把氰酸钾掺进红酒里面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七点以前。” “是这样啊。”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前天肖天和李顺香曾去拜访明日周刊。” “这是女秘书说的,我想一定假不了。” “问题是他俩何以要来拜访明日周刊?” “杜田村说他们是为那十万元奖金而来的,可是因为发生命案,取消有奖征答游戏,所以他俩很失望地回去。” “他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理由太简单了。十万元可是一笔大数目,足可让人引起杀机,杜田村一定知道,不把那十万元奖金发给他俩,一定会发生纠纷,进而可能发生不幸的事件,可是他还是说,他俩是为了十万元奖金而来,我想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所以我才说他在说谎。” “那么他俩到底为什么事来拜访明日周刊呢?” “与其说来拜访明日周刊,倒不如说是拜访杜田村更恰当。” 田春达这么一说,郝东刑警不禁眼睛为之一亮,说道:“是呀!他俩为什么事来拜访杀害袁力的凶手杜田村呢?” “问题一定出在他俩来找杜田村的目的上。” “也因为那件事,他俩才会被杜田村毒杀?” “是的。” “可是从他俩死亡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被毒杀的原因。” “这不用调查也可以想象得出来。” 田春达把咖啡挪到一边,把烟灰缸放在面前,点燃一支香烟。 “那两个人是发现袁力尸体的人,从他俩打110报案到警察赶到命案现场的这段期间,只有他俩在命案现场,我想他们多半在尸体旁边发现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是凶手遗失的。” “换句话说,是杜田村掉落的东西。” “是的。那东西不外是打火机、钢笔之类的东西,起初他俩并不是为了要挟杜田村,才把那东西据为己有,纯是想要那种东西而已,因为他俩发现那东西时,还不知道《明日周刊》总编辑的姓名,后来知道后,才发现那东西可以作为勒索的工具。”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8 “那么,他俩向杜田村勒索多少钱?” “一定不止一二十万,如果是这个数目,杜田村一定会马上付给他们,用不着去杀害他们,我想他俩提出的金额一定多到开着福特跑车到处跑的杜田村无法痛快支付,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来,至少是百万元以上了。” “我想一定数目比较大,因此才惹得杜田村向他俩下毒手。” “我想田队说得没错,可是……” “可是没有证据。” “是的。我想杜田村已把他俩用来威胁的东西拿走了……” “杜田村前天下午五时跟他俩见面,第二天他俩就遇害,不免让人起疑心,我们就详细调查这两天他的行踪,或许会发现可疑之处。此外,我们还要找寻目击者,如果杜田村是凶手,为了用红酒下毒谋杀,一定会去绿叶公寓,我希望能找到目击他进出绿叶公寓的人。如果能找到目击者,就有办法让他俯首认罪。你跟韩亮去调查这两件事。” “好的。田队。” “我想再去跟杜田村的妻子见一面,因为她是最接近杜田村的人。”田春达又说。 11 就跟上次见面时一样,杜田村妻子宋景看起来又漂亮、又傲慢。 “你先生在传播界非常活跃,你会不会有点担心?”田春达微笑着说道。 宋景用涂着漂亮指甲油的指尖拿出一支高档香烟衔在嘴上,点燃后说道:“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然,我怎会嫁给他。” “可是杜田村不是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吗?” “是的。他明知道稍微休息一下,对身心很有帮助,可是却太热爱工作了,从未休假,到最近才打算休假,并带我去夏威夷旅游。” “杜田村有没有把他的工作讲给你听?” “有,他经常把工作讲给我听。” “这次"明日周刊"举办有奖寻人游戏,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有。” “是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呢?” 宋景皱着眉头注视着田春达。 这个女人真不好应付。田春达这么想着,故意打了一个喷嚏说道:“杜田村雇用你认识的袁力作为征答人选,我想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有,他跟我提过袁力的事情。” “肖天和李顺香这对年轻人呢?” “哦?这两个人是不是发现袁力尸体的人?” “是的。这两个人也被人毒杀了,你知不知道。” “我看报纸才知道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吧?” “是的,目前还没有抓到,杜田村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两个人的事?” “什么事?” “诸如为了十万元奖金发生争吵这类事情。” “没有。” “没有吗?我们回头来谈谈那天你跟你先生去欧罗巴餐厅用餐时的情形。那晚七点到九点,你们都在餐厅里面吧?”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七点到九点,杜田村一次也没有离开座位吗?” 宋景说道:“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怎样?” “八点的时候,他出去打电话。那天晚上我们都没带手机。” “打给谁?” “打给我的侄女。我的侄女想在传播界工作,所以我叫我先生帮她留意一下,由于我想起来那天要给她回消息,所以才叫我先生去打电话。” “他很快回来了吗?” “你的很快是几分钟时间?” “五六分钟。” “如果是五六分钟,那他不是很快回来。” “那么他几分钟以后回来?” “十五、六分钟以后回来。” “哦,那通电话谈了十五、六分钟才挂掉吗?” “不是,他说回来时,遇见朋友,在走廊谈了一会儿。”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先生没有说,我也没有问。跟朋友聊天,应该不是一件坏事,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你能不能把你侄女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我?” “可以。姓名是宋叶,电话号码是”田春达把姓名和电话号码写在记事本上。 田春达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内心里却在想,或许这件事会让杜田村的不在场证明崩溃。 一回到刑侦支队,田春达马上打电话给宋景的侄女宋叶。 “宋叶承认那天晚上八点,杜田村曾打电话给她。那通电话很简短,杜田村在电话里只跟她说社长要见她,叫她去周刊社面见社长。” “那通电话大约只谈了二、三分钟。”宋叶说道。 接着,田春达去拜访杜田村。 “听说去欧罗巴餐厅那天晚上八点,你曾离座去打电话。” 田春达这么一说,杜田村“噢!”了一声,搔着头说道:“是我太太叫我去打的,对方是我太太的侄女,她想在我们周刊社工作,所以我打电话回答她。由于没有别的话好说,所以很快就挂掉。” “后来,听说你遇见朋友,真的吗?” “真的。”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郝强,是个医生。” ““你为什么要他的“我想去拜访他,向他求证一下。” 田春达这么一说,杜田村突然拉下脸来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在说谎?” “不是,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这是搜查的必要手续。” “他住在东城的光明公寓,医院就在他家附近,他是个内科医生。” “你跟郝强交谈很久吗?” “是的,我们站在走廊谈了大约十二、三分钟,是久了一点。” “你们谈些什么事情?” “谈各式各样的事情。最近他刚去美国一趟,所以大都谈那边的女人,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谈女人?郝强还是单身汉吗?” “是的。三十二岁了还没有结婚,可以称得上是很有身价的单身男人。” “你夫人也认识郝强吗?” “认识,她比我更早认识他。好了吧?刑警先生,你大可不必再调查我了,我是清白无辜的人,袁力和那对情侣都不是我杀害的。” “我也希望如此。” 田春达报以微笑后,告辞离去。 田春达拜访郝强。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8 “那么,他俩向杜田村勒索多少钱?” “一定不止一二十万,如果是这个数目,杜田村一定会马上付给他们,用不着去杀害他们,我想他俩提出的金额一定多到开着福特跑车到处跑的杜田村无法痛快支付,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来,至少是百万元以上了。” “我想一定数目比较大,因此才惹得杜田村向他俩下毒手。” “我想田队说得没错,可是……” “可是没有证据。” “是的。我想杜田村已把他俩用来威胁的东西拿走了……” “杜田村前天下午五时跟他俩见面,第二天他俩就遇害,不免让人起疑心,我们就详细调查这两天他的行踪,或许会发现可疑之处。此外,我们还要找寻目击者,如果杜田村是凶手,为了用红酒下毒谋杀,一定会去绿叶公寓,我希望能找到目击他进出绿叶公寓的人。如果能找到目击者,就有办法让他俯首认罪。你跟韩亮去调查这两件事。” “好的。田队。” “我想再去跟杜田村的妻子见一面,因为她是最接近杜田村的人。”田春达又说。 11 就跟上次见面时一样,杜田村妻子宋景看起来又漂亮、又傲慢。 “你先生在传播界非常活跃,你会不会有点担心?”田春达微笑着说道。 宋景用涂着漂亮指甲油的指尖拿出一支高档香烟衔在嘴上,点燃后说道:“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然,我怎会嫁给他。” “可是杜田村不是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吗?” “是的。他明知道稍微休息一下,对身心很有帮助,可是却太热爱工作了,从未休假,到最近才打算休假,并带我去夏威夷旅游。” “杜田村有没有把他的工作讲给你听?” “有,他经常把工作讲给我听。” “这次"明日周刊"举办有奖寻人游戏,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有。” “是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呢?” 宋景皱着眉头注视着田春达。 这个女人真不好应付。田春达这么想着,故意打了一个喷嚏说道:“杜田村雇用你认识的袁力作为征答人选,我想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有,他跟我提过袁力的事情。” “肖天和李顺香这对年轻人呢?” “哦?这两个人是不是发现袁力尸体的人?” “是的。这两个人也被人毒杀了,你知不知道。” “我看报纸才知道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吧?” “是的,目前还没有抓到,杜田村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两个人的事?” “什么事?” “诸如为了十万元奖金发生争吵这类事情。” “没有。” “没有吗?我们回头来谈谈那天你跟你先生去欧罗巴餐厅用餐时的情形。那晚七点到九点,你们都在餐厅里面吧?”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七点到九点,杜田村一次也没有离开座位吗?” 宋景说道:“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怎样?” “八点的时候,他出去打电话。那天晚上我们都没带手机。” “打给谁?” “打给我的侄女。我的侄女想在传播界工作,所以我叫我先生帮她留意一下,由于我想起来那天要给她回消息,所以才叫我先生去打电话。” “他很快回来了吗?” “你的很快是几分钟时间?” “五六分钟。” “如果是五六分钟,那他不是很快回来。” “那么他几分钟以后回来?” “十五、六分钟以后回来。” “哦,那通电话谈了十五、六分钟才挂掉吗?” “不是,他说回来时,遇见朋友,在走廊谈了一会儿。”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先生没有说,我也没有问。跟朋友聊天,应该不是一件坏事,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你能不能把你侄女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我?” “可以。姓名是宋叶,电话号码是”田春达把姓名和电话号码写在记事本上。 田春达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内心里却在想,或许这件事会让杜田村的不在场证明崩溃。 一回到刑侦支队,田春达马上打电话给宋景的侄女宋叶。 “宋叶承认那天晚上八点,杜田村曾打电话给她。那通电话很简短,杜田村在电话里只跟她说社长要见她,叫她去周刊社面见社长。” “那通电话大约只谈了二、三分钟。”宋叶说道。 接着,田春达去拜访杜田村。 “听说去欧罗巴餐厅那天晚上八点,你曾离座去打电话。” 田春达这么一说,杜田村“噢!”了一声,搔着头说道:“是我太太叫我去打的,对方是我太太的侄女,她想在我们周刊社工作,所以我打电话回答她。由于没有别的话好说,所以很快就挂掉。” “后来,听说你遇见朋友,真的吗?” “真的。”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郝强,是个医生。” ““你为什么要他的“我想去拜访他,向他求证一下。” 田春达这么一说,杜田村突然拉下脸来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在说谎?” “不是,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这是搜查的必要手续。” “他住在东城的光明公寓,医院就在他家附近,他是个内科医生。” “你跟郝强交谈很久吗?” “是的,我们站在走廊谈了大约十二、三分钟,是久了一点。” “你们谈些什么事情?” “谈各式各样的事情。最近他刚去美国一趟,所以大都谈那边的女人,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谈女人?郝强还是单身汉吗?” “是的。三十二岁了还没有结婚,可以称得上是很有身价的单身男人。” “你夫人也认识郝强吗?” “认识,她比我更早认识他。好了吧?刑警先生,你大可不必再调查我了,我是清白无辜的人,袁力和那对情侣都不是我杀害的。” “我也希望如此。” 田春达报以微笑后,告辞离去。 田春达拜访郝强。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9 田春达拜访曲强。 候诊室有三名病人,田春达很有耐性的等到那三个病人看完之后,才去跟曲强医生见面。 曲强肌肤白皙,长相英俊,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他好像很疲倦地一面拍着肩膀,一面答道,“那天的确在欧罗巴餐厅遇见杜田村。” “是不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正确时间我记不得了,不过大概是那时候。” “你能不能把那时的情形详细告诉我?” “可以,事情是这样子。我吃完饭走到走廊,遇见杜田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你吃完饭就回去了吗?” “是的。” “没有看表演?” “没有,因为我有事。” “你在走廊遇见杜田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后,有没有交谈?” “没有,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后,马上分手,因为他跟太太在一起,我也有事情。” “那就怪了,杜田村说你们站在走廊上交谈了十二、三分钟之久。” “那是他在胡说八道。那天我有事,不可能跟他谈那么久。” “杜田村说你跟他谈去美国的事情。” “那他弄错了,我去美国是一年前的事,如果跟他谈去美国的事情,也是一年前说的。” “我再确定一下,你们在欧罗巴餐厅不期而遇,打一声招呼后就马上分手吗?” “是的,前后不到三分钟,看来杜田村弄错日期了,那天的确只打了声招呼就马上分手。” “餐厅的电话是在卫生间的对面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田春达说道。 ######## 到了第二天,杜田村的嫌疑越发加深,因为又查明两件事与杜田村有关。 第一是找到了在肖天和李顺香被毒杀那天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在绿叶公寓附近看到杜田村的目击者。 那个目击者是卖小吃的摊贩,傍晚时分,他刚好在公寓旁边的空地摆摊做生意。 那个目击者这么说道。 “大约八点半时,有一辆雪白的跑车开到对面大街停下来,那是福特高级跑车,这一带没有人开得起这种车子,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开车的人是谁。不久,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朝着绿叶公寓走过去,对啦!那个男人就是这张照片的人,大约五六分钟后,那个男人又从绿叶公寓跑出来,开车离去,不久,警车就来了,害 我大吃一惊。听说有一对年轻情侣被人杀害,那个开车的人是不是凶手?” 第二件事是出事那天下午,杜田村从银行取出二百万元,有趣的是,到了第二天,他又把那笔钱存进银行。 关于这件事,杜田村这么解释。他想买车,所以才取出二百万元,后来打消买车的念头,第二天便再把那笔钱存进银行。 “这样一来,杜田村非俯首认罪不可。” 田春达向郝东说道:“第一件命案那晚,他在欧罗巴餐厅打完太太要他打的电话后,从化妆室溜出去,开着事先停在餐厅后面的车子去杀害袁力,杜田村利用太太要他打电话的机会溜出去杀害袁力,是很偶然的,如果那时他太太没叫他去打电话,他也会借口上厕所,溜出去杀害袁力。” 郝东很赞同田春达所说的话。 “那他的动机仍然是嫉妒了?”郝东刑警问道。 “除了嫉妒,我再也想不出其它原因了,这是跟美丽富家女结婚男人的悲剧。” “接着,他又去毒杀肖天和李顺香,那动机又是什么呢?”郝东又问。 “多半那两个人拿着他俩在袁力尸体旁边捡到的凶手掉落的东西给杜田村看,要挟杜田村以高价买下那东西。杜田村知道如果不买下那东西,一定会吃上官司。所以才连忙从银行领出二百万元。” “可是为什么他又要杀害他俩呢?” “理由有二,一是很气愤肖天和李顺香向他勒索二百万元,二是为了小心。他可以用二百万元买下证据,但还是会留下肖天和李顺香这两个证人,对杜田村来说,这两个人是危险人物。由于没有证据,警方不见得会相信他俩所说的话,但会对他起疑心,因此让这两个人活着对他是一大威胁,所以才杀他俩灭口。” “杜田村用什么方法杀死他俩呢?” “我想方法大概是这样子:杜田村跟他们俩约定时间和地点付款赎东西,到了约定时间,或是提早一刻,他俩离开住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约定何时付款,不过多半是晚上七时左右,因为这时候,他俩已不在家,而且他们家的锁是普通锁,很容易打开。 杜田村身上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氰酸钾,既然他有办法弄到特效药,应该也有办法弄到氰酸钾。 他之所以带来氰酸钾,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毒杀他俩。他进入他俩的房间后,发现桌上有一瓶剩下一半的红酒,于是他戴着手套,把氰酸钾掺进酒里面,然后开着车子赶去付款的地方,他俩对杜田村的迟到一定很生气,可是一看到二百万钞票,便转怒为喜。回家后,喝酒庆祝,结果中毒死亡。” “那么杜田村何以要在晚上八点半左右进出绿叶公寓呢?” “我想一定是想确定他布下的圈套成功了没有?如果成功了,也好把那二百万元拿回去,当他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如他所愿,那两个人已中毒死亡,于是杜田村就把那二百万元拿回去,第二天存进银行里。”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申请逮捕令了吧?” “可以了,我们就去申请逮捕令。”田春达说罢,率先站起来。 ######## 逮捕杜田村的逮捕令马上申请到了。 田春达带着几名刑警驱车赶往明日周刊社。 可杜田村不在编辑室。 “杜田村总编辑呢?” 田春达向编辑室的职员问道。 “总编辑今天请假。”有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职员回答道。 “请假?” “是的,所以我们才感到有点奇怪。” “这话怎么说?” “因为总编辑从未请假,突然在最忙碌的今天没来上班,才让我们感到奇怪。” “有没有打电话去他家查问?” “有。” “是谁接的?结果怎样?” “是他太太接的,他太太说就跟平时一样,今天上午八时,他开着车子去周刊社上班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两种死亡9 田春达拜访曲强。 候诊室有三名病人,田春达很有耐性的等到那三个病人看完之后,才去跟曲强医生见面。 曲强肌肤白皙,长相英俊,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他好像很疲倦地一面拍着肩膀,一面答道,“那天的确在欧罗巴餐厅遇见杜田村。” “是不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正确时间我记不得了,不过大概是那时候。” “你能不能把那时的情形详细告诉我?” “可以,事情是这样子。我吃完饭走到走廊,遇见杜田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你吃完饭就回去了吗?” “是的。” “没有看表演?” “没有,因为我有事。” “你在走廊遇见杜田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后,有没有交谈?” “没有,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后,马上分手,因为他跟太太在一起,我也有事情。” “那就怪了,杜田村说你们站在走廊上交谈了十二、三分钟之久。” “那是他在胡说八道。那天我有事,不可能跟他谈那么久。” “杜田村说你跟他谈去美国的事情。” “那他弄错了,我去美国是一年前的事,如果跟他谈去美国的事情,也是一年前说的。” “我再确定一下,你们在欧罗巴餐厅不期而遇,打一声招呼后就马上分手吗?” “是的,前后不到三分钟,看来杜田村弄错日期了,那天的确只打了声招呼就马上分手。” “餐厅的电话是在卫生间的对面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田春达说道。 ######## 到了第二天,杜田村的嫌疑越发加深,因为又查明两件事与杜田村有关。 第一是找到了在肖天和李顺香被毒杀那天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在绿叶公寓附近看到杜田村的目击者。 那个目击者是卖小吃的摊贩,傍晚时分,他刚好在公寓旁边的空地摆摊做生意。 那个目击者这么说道。 “大约八点半时,有一辆雪白的跑车开到对面大街停下来,那是福特高级跑车,这一带没有人开得起这种车子,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开车的人是谁。不久,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朝着绿叶公寓走过去,对啦!那个男人就是这张照片的人,大约五六分钟后,那个男人又从绿叶公寓跑出来,开车离去,不久,警车就来了,害 我大吃一惊。听说有一对年轻情侣被人杀害,那个开车的人是不是凶手?” 第二件事是出事那天下午,杜田村从银行取出二百万元,有趣的是,到了第二天,他又把那笔钱存进银行。 关于这件事,杜田村这么解释。他想买车,所以才取出二百万元,后来打消买车的念头,第二天便再把那笔钱存进银行。 “这样一来,杜田村非俯首认罪不可。” 田春达向郝东说道:“第一件命案那晚,他在欧罗巴餐厅打完太太要他打的电话后,从化妆室溜出去,开着事先停在餐厅后面的车子去杀害袁力,杜田村利用太太要他打电话的机会溜出去杀害袁力,是很偶然的,如果那时他太太没叫他去打电话,他也会借口上厕所,溜出去杀害袁力。” 郝东很赞同田春达所说的话。 “那他的动机仍然是嫉妒了?”郝东刑警问道。 “除了嫉妒,我再也想不出其它原因了,这是跟美丽富家女结婚男人的悲剧。” “接着,他又去毒杀肖天和李顺香,那动机又是什么呢?”郝东又问。 “多半那两个人拿着他俩在袁力尸体旁边捡到的凶手掉落的东西给杜田村看,要挟杜田村以高价买下那东西。杜田村知道如果不买下那东西,一定会吃上官司。所以才连忙从银行领出二百万元。” “可是为什么他又要杀害他俩呢?” “理由有二,一是很气愤肖天和李顺香向他勒索二百万元,二是为了小心。他可以用二百万元买下证据,但还是会留下肖天和李顺香这两个证人,对杜田村来说,这两个人是危险人物。由于没有证据,警方不见得会相信他俩所说的话,但会对他起疑心,因此让这两个人活着对他是一大威胁,所以才杀他俩灭口。” “杜田村用什么方法杀死他俩呢?” “我想方法大概是这样子:杜田村跟他们俩约定时间和地点付款赎东西,到了约定时间,或是提早一刻,他俩离开住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约定何时付款,不过多半是晚上七时左右,因为这时候,他俩已不在家,而且他们家的锁是普通锁,很容易打开。 杜田村身上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氰酸钾,既然他有办法弄到特效药,应该也有办法弄到氰酸钾。 他之所以带来氰酸钾,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毒杀他俩。他进入他俩的房间后,发现桌上有一瓶剩下一半的红酒,于是他戴着手套,把氰酸钾掺进酒里面,然后开着车子赶去付款的地方,他俩对杜田村的迟到一定很生气,可是一看到二百万钞票,便转怒为喜。回家后,喝酒庆祝,结果中毒死亡。” “那么杜田村何以要在晚上八点半左右进出绿叶公寓呢?” “我想一定是想确定他布下的圈套成功了没有?如果成功了,也好把那二百万元拿回去,当他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如他所愿,那两个人已中毒死亡,于是杜田村就把那二百万元拿回去,第二天存进银行里。”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申请逮捕令了吧?” “可以了,我们就去申请逮捕令。”田春达说罢,率先站起来。 ######## 逮捕杜田村的逮捕令马上申请到了。 田春达带着几名刑警驱车赶往明日周刊社。 可杜田村不在编辑室。 “杜田村总编辑呢?” 田春达向编辑室的职员问道。 “总编辑今天请假。”有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职员回答道。 “请假?” “是的,所以我们才感到有点奇怪。” “这话怎么说?” “因为总编辑从未请假,突然在最忙碌的今天没来上班,才让我们感到奇怪。” “有没有打电话去他家查问?” “有。” “是谁接的?结果怎样?” “是他太太接的,他太太说就跟平时一样,今天上午八时,他开着车子去周刊社上班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1 由于接连不断的雨水,河水猛涨,淡青色的河面比平时上升了许多,湍急了许多。河面上漂着许多杂物。此时,一个长条形的物体正缓缓从上游向长江河大桥方向漂来。这时的暮色还不很浓重,很多人都看见了漂浮物,纷纷猜想那是什么东西。当漂浮物越来越近时,人们看到下肢微微分开,脚上还穿着白色袜子,身上穿着一袭绿色连衣裙,双臂向上伸展着,脸部朝天的女尸,好像正向众人诉说自己的冤屈。 有人惊叫起来,人越围越多,议论纷纷,有人立即打了110。 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接到报警后,迅速带着刑警郝东、孟晓春、向海洋和韩亮五人及法医来到现场,在河边的石头房子里找来两个打捞工。打捞工们把船划向河中央,用一张结实的大网撒向女尸,把尸体从河里引漂到岸边,平放在河滩的草地上。 法医立即对女尸进行了初步勘察。 死者大概23到25岁之间,女性,身高1.63米,体重在45公斤左右,因为死者的面部已经被河水泡肿了,无法看出原来的容貌。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身份,也没有搏斗痕迹。 法医张明仔细地翻动着**的尸体,非常肯定地对田春达说:“田队,看来这具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有三四天了。” “你认为死者是怎么死的?”田春达问。 “没有搏斗痕迹,好像是自杀或者意外,但也可能是他杀。做出更准确的判断,需要等尸检结果出来。” 尸体被运到市公安医院检验。 第二天,张明就把尸检报告交给了田春达,报告上写着: 该尸为女性,年龄约为23——25之间。 1、死者口鼻部有圆形泡沫,呈白色或者粉色,其中混有血液。 2、尸斑色淡,呈淡红色。 3、鸡皮状皮肤,皮肤受冷水刺激后,毛发收起,此现象常见于抛尸于水。 4、由于女尸手掌、足底被浸软,溺水时间为4天左右。这是根据此季节溺水浮尸的常规现象来判断。 5、体内无精斑存活,但有安眠药成分。 6、尸体全身无明显印记。 7、死亡原因倾向于他杀。 张明补充道:“从胃肠有溺液这一点来看,死者入水前可能将溺液及其混杂物咽入胃内,并进入小肠。她溺水时间较长,因为溺液从胃肠渗入到腹腔。假如死者被杀后抛尸入水,在水压较大时,也可能有少量溺液压入胃内,但不会进入小肠。死者由于在溺水过程中剧烈挣扎呼吸,引起两侧胸锁乳突肌等出血,证明死者是活着被推入水里的,从死者吸入硅藻来看,更证明了这一点。” “知道了,也就是说死者是在6月9日那天吃了安眠药之后,被推入水中。她在水中醒了过来,不停地挣扎,吸入了大量的河水。可能是因为她不会游泳,或者别的原因,最终溺水而死。为何死者死后四天了才被发现?她是谁?从哪里漂来?为何被杀?”田春达思索着说道。 ######## 田春达召开专案组会议,对案情作了全面的分析。首先确定死者是被人谋杀的,而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的熟人,所以死者才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下了安眠药。由于时间关系,目前对死者胃内的溶物还没化验出来,暂时无法确定她生前具体吃过什么。 要从速破案,首先得找出尸源,其次确定死者从何处落水。重案组把这个案子定名为“7·2漂尸案”。 田春达对工作进行了分配,一部分刑警负责查找现场,另一部分刑警则负责查找尸源。 会议后向海洋刑警把女尸的脸部照片输入电脑,经过扫描处理,把被河水浸泡肿大变形的容貌大致恢复到了死者生前的样子,然后将其分发到各个分局和街道派出所去协查,又通过在电视上做字幕广告,发动群众前来认尸。 孟晓春和韩亮还对近段时间的走失人口进行了调查,准备会同市公安机关对犯有前科,特别是性犯罪的人进行重点摸排工作。 在第三天傍晚,“7·2”专案组进行情况汇总时,郝东把调查的情况作了详细的说明:“我和田队专门去了一趟长清河大桥,从大桥边一路往上走,仔细地看了地形、河形、水流速度,以及周边的建筑物等。按照河水的流速和女尸的浮肿程度以及漂上来的时间推测,被害人应该是在这里被抛入水中的……”郝东把手中的小棒子指向墙上地图,把它定在天光水库那一带。 “当然,这是大致的地点,不可能完全准确,我们要从天光水库这一带开始搜索,这一带的行人很少,所以罪犯选择从这里把死者推入水中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和田队用了两天时间,对河岸进行了搜寻,同时对沿岸的居民进行走访,但因为时间太短,工作量又大,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田春达看向孟晓春,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也没有结果。” ######### 第二天,专案组分成两队,每队带着三只警犬,各自沿着长清河的两岸,从永定桥开始,一步步向天光水库方向搜索。但他们搜寻了整整一天,走了将近十公里,却一无所获。这种结果也在田春达的意料之中,尽管警犬有着灵敏的嗅觉,但是,这几天每天下雨,肯定会把线索都冲淡了。 天光水库离南光市将近十二公里,是一座有近十平方公里的淡水水库,水库养着很多鲤鱼和鲫鱼,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毛竹林和柳树林,林子非常茂密,构成了独特的风景,因此雨季过后的秋天和冬天,常常会有学生或者单位组织来这里野游……可现在正是雨季,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这也就给罪犯提供了很好的犯罪条件。 郝东在水库对面突然对着田春达叫起来。田春达站在水流湍急的水渠边,听不清郝东在说什么,只好立即小跑过去。郝东兴奋地指着草地说:“田队,你看,这是什么?”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1 由于接连不断的雨水,河水猛涨,淡青色的河面比平时上升了许多,湍急了许多。河面上漂着许多杂物。此时,一个长条形的物体正缓缓从上游向长江河大桥方向漂来。这时的暮色还不很浓重,很多人都看见了漂浮物,纷纷猜想那是什么东西。当漂浮物越来越近时,人们看到下肢微微分开,脚上还穿着白色袜子,身上穿着一袭绿色连衣裙,双臂向上伸展着,脸部朝天的女尸,好像正向众人诉说自己的冤屈。 有人惊叫起来,人越围越多,议论纷纷,有人立即打了110。 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接到报警后,迅速带着刑警郝东、孟晓春、向海洋和韩亮五人及法医来到现场,在河边的石头房子里找来两个打捞工。打捞工们把船划向河中央,用一张结实的大网撒向女尸,把尸体从河里引漂到岸边,平放在河滩的草地上。 法医立即对女尸进行了初步勘察。 死者大概23到25岁之间,女性,身高1.63米,体重在45公斤左右,因为死者的面部已经被河水泡肿了,无法看出原来的容貌。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身份,也没有搏斗痕迹。 法医张明仔细地翻动着**的尸体,非常肯定地对田春达说:“田队,看来这具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有三四天了。” “你认为死者是怎么死的?”田春达问。 “没有搏斗痕迹,好像是自杀或者意外,但也可能是他杀。做出更准确的判断,需要等尸检结果出来。” 尸体被运到市公安医院检验。 第二天,张明就把尸检报告交给了田春达,报告上写着: 该尸为女性,年龄约为23——25之间。 1、死者口鼻部有圆形泡沫,呈白色或者粉色,其中混有血液。 2、尸斑色淡,呈淡红色。 3、鸡皮状皮肤,皮肤受冷水刺激后,毛发收起,此现象常见于抛尸于水。 4、由于女尸手掌、足底被浸软,溺水时间为4天左右。这是根据此季节溺水浮尸的常规现象来判断。 5、体内无精斑存活,但有安眠药成分。 6、尸体全身无明显印记。 7、死亡原因倾向于他杀。 张明补充道:“从胃肠有溺液这一点来看,死者入水前可能将溺液及其混杂物咽入胃内,并进入小肠。她溺水时间较长,因为溺液从胃肠渗入到腹腔。假如死者被杀后抛尸入水,在水压较大时,也可能有少量溺液压入胃内,但不会进入小肠。死者由于在溺水过程中剧烈挣扎呼吸,引起两侧胸锁乳突肌等出血,证明死者是活着被推入水里的,从死者吸入硅藻来看,更证明了这一点。” “知道了,也就是说死者是在6月9日那天吃了安眠药之后,被推入水中。她在水中醒了过来,不停地挣扎,吸入了大量的河水。可能是因为她不会游泳,或者别的原因,最终溺水而死。为何死者死后四天了才被发现?她是谁?从哪里漂来?为何被杀?”田春达思索着说道。 ######## 田春达召开专案组会议,对案情作了全面的分析。首先确定死者是被人谋杀的,而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的熟人,所以死者才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下了安眠药。由于时间关系,目前对死者胃内的溶物还没化验出来,暂时无法确定她生前具体吃过什么。 要从速破案,首先得找出尸源,其次确定死者从何处落水。重案组把这个案子定名为“7·2漂尸案”。 田春达对工作进行了分配,一部分刑警负责查找现场,另一部分刑警则负责查找尸源。 会议后向海洋刑警把女尸的脸部照片输入电脑,经过扫描处理,把被河水浸泡肿大变形的容貌大致恢复到了死者生前的样子,然后将其分发到各个分局和街道派出所去协查,又通过在电视上做字幕广告,发动群众前来认尸。 孟晓春和韩亮还对近段时间的走失人口进行了调查,准备会同市公安机关对犯有前科,特别是性犯罪的人进行重点摸排工作。 在第三天傍晚,“7·2”专案组进行情况汇总时,郝东把调查的情况作了详细的说明:“我和田队专门去了一趟长清河大桥,从大桥边一路往上走,仔细地看了地形、河形、水流速度,以及周边的建筑物等。按照河水的流速和女尸的浮肿程度以及漂上来的时间推测,被害人应该是在这里被抛入水中的……”郝东把手中的小棒子指向墙上地图,把它定在天光水库那一带。 “当然,这是大致的地点,不可能完全准确,我们要从天光水库这一带开始搜索,这一带的行人很少,所以罪犯选择从这里把死者推入水中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和田队用了两天时间,对河岸进行了搜寻,同时对沿岸的居民进行走访,但因为时间太短,工作量又大,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田春达看向孟晓春,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也没有结果。” ######### 第二天,专案组分成两队,每队带着三只警犬,各自沿着长清河的两岸,从永定桥开始,一步步向天光水库方向搜索。但他们搜寻了整整一天,走了将近十公里,却一无所获。这种结果也在田春达的意料之中,尽管警犬有着灵敏的嗅觉,但是,这几天每天下雨,肯定会把线索都冲淡了。 天光水库离南光市将近十二公里,是一座有近十平方公里的淡水水库,水库养着很多鲤鱼和鲫鱼,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毛竹林和柳树林,林子非常茂密,构成了独特的风景,因此雨季过后的秋天和冬天,常常会有学生或者单位组织来这里野游……可现在正是雨季,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这也就给罪犯提供了很好的犯罪条件。 郝东在水库对面突然对着田春达叫起来。田春达站在水流湍急的水渠边,听不清郝东在说什么,只好立即小跑过去。郝东兴奋地指着草地说:“田队,你看,这是什么?”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2 田春达看了一眼,说:“是玫瑰花瓣啊。” “对,是已经腐烂了的玫瑰花瓣。可能是凶手撒下花瓣来纪念死者的。如果他们是朋友或恋人,是有这种可能的。”郝东继续沿着周边寻找着,在不远处,他又发现了一只空了的葡萄酒瓶,商标已经被雨水洇湿,但依然比较新鲜,从中可判断出酒瓶是在不久前被丢弃的,最多不会超过十天。郝东把花瓣和酒瓶放入物证袋。 接着,他们又发现了一些足迹,其中有一男一女的足迹比较清晰,可是被雨水冲刷得已经变形了。他们还是对足迹进行了提取。 一回到刑侦支队,孟晓春就对田春达说:“田队,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死者很像是他的女儿。这个人在马来西亚旅游,他要明天才能赶到家,是他的亲戚把电视上死者的照片用手机拍成照片发给他看的。因为图像不清晰,所以他不敢确认,但他说已经和女儿失去联系好几天了,我看死者十有**是他的女儿。” 田春达微点了点头。 ######### 第二天早上十点,那个从马来西亚回来的男人来到刑侦支队,直接找到了田春达。他叫曲祥,是市第二职业中学的老师。他要求马上去认尸。 田春达把曲祥带到停尸间,张明打开冷气氤氲的冰柜,撕开包裹尸体的白色塑料衣。 曲祥一看,眼睛一直,整个人就慢慢地瘫了下去。张明和田春达赶紧把他扶住,让他坐在椅子上,拿一杯温水给他喝下。曲祥缓了缓气,眼泪慢慢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是我女儿啊,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着大哭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和什么人有仇?”等曲祥慢慢平静下来之后,田春达问他。 曲祥摇摇头,低声说:“我女儿叫曲丽丽,大学毕业才半年,在远达旅行社做导游,她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从来不得罪人,怎么可能有仇人呢?” 曲祥目前悲伤过度,田春达只好把他的电话和孟晓春把田春达和郝东提取回来的足迹图,输入电脑进行扫描分析,结果证明其中那个女人的足迹就是曲丽丽的,但那个男足迹却不知是谁的,经过分析:足迹的男主人身高约1.8米左右,体重80公斤左右,通过步态分析,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年龄大约在22岁至30岁之间。这些特征都很平常,假如他就是凶手,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十分不容易。 至于那个酒瓶,上面本该有的指纹经过风吹雨打日晒,早已消失无踪。孟晓春便对酒瓶进行了加强色化,并使用熏显法,期待能出现肉眼看不到的指纹。结果如她所愿:酒瓶上果然出现了类似指纹的痕迹,经过进一步检验,确定那确实是半枚指纹。孟晓春把这半个指纹提取出来,输入指纹库进行比对,却没有任何收获。 ######### 孟晓春和韩亮驱车到曲祥家寻找线索。曲祥把他们让进屋里,指了指一个房间,说:“这个就是我女儿的房间,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拿回去。” 孟晓春在曲丽丽的房间里看了看,带回了一些她的私人用品,经过化验,她在其中一个化妆盒的镜子上,提取到了曲丽丽的指纹。孟晓春将这个指纹和酒瓶上那半个指纹进行比对,证实了酒瓶上的指纹是曲丽丽的。也就是说,曲丽丽在被人推入水中溺死之前,确实是在喝酒。 那么她是一个人喝?还是两个一起喝呢?从现场留下的足迹来看,可以肯定有一个男人在和她一起喝,那么这个男人十有**是杀害她的凶手,而这个凶手肯定是曲丽丽的好朋友,要不,曲丽丽绝对不会和他一起喝酒。可能是他在和曲丽丽喝酒的过程中,偷偷地把安眠药放到曲丽丽的酒杯中,让她喝下,等她药性发作,慢慢睡去之后,他才把她推入水里,直到她死亡之后,他才悄悄离开天光水库…… 最遗憾的是凶手没有在酒瓶上留下指纹,要不,他的尾巴一下就会露出来。 不过,有了这些信息,只要对曲丽丽的社会关系和背景进行调查,想必总能查到线索的。 ######### 孟晓春和韩亮通过移动公司,找出了曲丽丽所有的通话记录,对其中30岁以下的年轻男性进行了排查。符合这种条件的有58个人,其中曲丽丽的同学占了大部分。他们决定再次造访曲祥。 两天不见,曲祥的下巴上长出了长长的胡子,看上去非常憔悴,就连目光也是呆滞的。 寒暄过后,孟晓春问:“曲老师,平时曲丽丽跟谁最要好?我是指她的朋友。” “这个,我也不清楚,她是个乖乖女,我都不用怎么管她,她自己很自觉地遵守法律和道德规范。” “她谈恋爱了吗?” “没有,她不会轻易和人谈恋爱。”曲祥说,但他的底气有些不足,说明他也没有把握。 “不会吧,你女儿那么漂亮,不可能没有人追求她啊。” “我听说有一个她的同学在追她,可我问女儿时,她不承认。” “他叫什么?在什么单位工作?” “好像叫顾忠,是她们远达旅行社的部门经理。” 孟晓春慢慢地和曲祥聊着天,一是为了缓解他的痛苦,二是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他们一直聊到傍晚,眼看要日薄西山了,他们才告辞。走时,他们从曲祥那里拿了一张曲丽丽在南光旅游学校的毕业合影。 孟晓春想:也许凶手就在这张合影里呢。 远达旅行社位于市中心的利民大厦内。这个旅行社刚刚创办不到三年,但因为它有良好的管理体制,已经挤进了市三大旅行社行列,成了旅游业的神话,员工都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分子而自豪。 顾忠是这个旅行社的部门经理,今年35岁,身材虽然不高,但棱角分明的脸非常英俊,尤其是他坚毅的表情,使人看去更加有安全感。他专门负责接待港澳台来的旅客,因为他出色的交际能力,以及他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闽南语和英语,成了业绩斐然的骨干,很受老总的青睐,也成了女同事竞相追求的对象。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2 田春达看了一眼,说:“是玫瑰花瓣啊。” “对,是已经腐烂了的玫瑰花瓣。可能是凶手撒下花瓣来纪念死者的。如果他们是朋友或恋人,是有这种可能的。”郝东继续沿着周边寻找着,在不远处,他又发现了一只空了的葡萄酒瓶,商标已经被雨水洇湿,但依然比较新鲜,从中可判断出酒瓶是在不久前被丢弃的,最多不会超过十天。郝东把花瓣和酒瓶放入物证袋。 接着,他们又发现了一些足迹,其中有一男一女的足迹比较清晰,可是被雨水冲刷得已经变形了。他们还是对足迹进行了提取。 一回到刑侦支队,孟晓春就对田春达说:“田队,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死者很像是他的女儿。这个人在马来西亚旅游,他要明天才能赶到家,是他的亲戚把电视上死者的照片用手机拍成照片发给他看的。因为图像不清晰,所以他不敢确认,但他说已经和女儿失去联系好几天了,我看死者十有**是他的女儿。” 田春达微点了点头。 ######### 第二天早上十点,那个从马来西亚回来的男人来到刑侦支队,直接找到了田春达。他叫曲祥,是市第二职业中学的老师。他要求马上去认尸。 田春达把曲祥带到停尸间,张明打开冷气氤氲的冰柜,撕开包裹尸体的白色塑料衣。 曲祥一看,眼睛一直,整个人就慢慢地瘫了下去。张明和田春达赶紧把他扶住,让他坐在椅子上,拿一杯温水给他喝下。曲祥缓了缓气,眼泪慢慢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是我女儿啊,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着大哭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和什么人有仇?”等曲祥慢慢平静下来之后,田春达问他。 曲祥摇摇头,低声说:“我女儿叫曲丽丽,大学毕业才半年,在远达旅行社做导游,她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从来不得罪人,怎么可能有仇人呢?” 曲祥目前悲伤过度,田春达只好把他的电话和孟晓春把田春达和郝东提取回来的足迹图,输入电脑进行扫描分析,结果证明其中那个女人的足迹就是曲丽丽的,但那个男足迹却不知是谁的,经过分析:足迹的男主人身高约1.8米左右,体重80公斤左右,通过步态分析,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年龄大约在22岁至30岁之间。这些特征都很平常,假如他就是凶手,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十分不容易。 至于那个酒瓶,上面本该有的指纹经过风吹雨打日晒,早已消失无踪。孟晓春便对酒瓶进行了加强色化,并使用熏显法,期待能出现肉眼看不到的指纹。结果如她所愿:酒瓶上果然出现了类似指纹的痕迹,经过进一步检验,确定那确实是半枚指纹。孟晓春把这半个指纹提取出来,输入指纹库进行比对,却没有任何收获。 ######### 孟晓春和韩亮驱车到曲祥家寻找线索。曲祥把他们让进屋里,指了指一个房间,说:“这个就是我女儿的房间,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拿回去。” 孟晓春在曲丽丽的房间里看了看,带回了一些她的私人用品,经过化验,她在其中一个化妆盒的镜子上,提取到了曲丽丽的指纹。孟晓春将这个指纹和酒瓶上那半个指纹进行比对,证实了酒瓶上的指纹是曲丽丽的。也就是说,曲丽丽在被人推入水中溺死之前,确实是在喝酒。 那么她是一个人喝?还是两个一起喝呢?从现场留下的足迹来看,可以肯定有一个男人在和她一起喝,那么这个男人十有**是杀害她的凶手,而这个凶手肯定是曲丽丽的好朋友,要不,曲丽丽绝对不会和他一起喝酒。可能是他在和曲丽丽喝酒的过程中,偷偷地把安眠药放到曲丽丽的酒杯中,让她喝下,等她药性发作,慢慢睡去之后,他才把她推入水里,直到她死亡之后,他才悄悄离开天光水库…… 最遗憾的是凶手没有在酒瓶上留下指纹,要不,他的尾巴一下就会露出来。 不过,有了这些信息,只要对曲丽丽的社会关系和背景进行调查,想必总能查到线索的。 ######### 孟晓春和韩亮通过移动公司,找出了曲丽丽所有的通话记录,对其中30岁以下的年轻男性进行了排查。符合这种条件的有58个人,其中曲丽丽的同学占了大部分。他们决定再次造访曲祥。 两天不见,曲祥的下巴上长出了长长的胡子,看上去非常憔悴,就连目光也是呆滞的。 寒暄过后,孟晓春问:“曲老师,平时曲丽丽跟谁最要好?我是指她的朋友。” “这个,我也不清楚,她是个乖乖女,我都不用怎么管她,她自己很自觉地遵守法律和道德规范。” “她谈恋爱了吗?” “没有,她不会轻易和人谈恋爱。”曲祥说,但他的底气有些不足,说明他也没有把握。 “不会吧,你女儿那么漂亮,不可能没有人追求她啊。” “我听说有一个她的同学在追她,可我问女儿时,她不承认。” “他叫什么?在什么单位工作?” “好像叫顾忠,是她们远达旅行社的部门经理。” 孟晓春慢慢地和曲祥聊着天,一是为了缓解他的痛苦,二是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他们一直聊到傍晚,眼看要日薄西山了,他们才告辞。走时,他们从曲祥那里拿了一张曲丽丽在南光旅游学校的毕业合影。 孟晓春想:也许凶手就在这张合影里呢。 远达旅行社位于市中心的利民大厦内。这个旅行社刚刚创办不到三年,但因为它有良好的管理体制,已经挤进了市三大旅行社行列,成了旅游业的神话,员工都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分子而自豪。 顾忠是这个旅行社的部门经理,今年35岁,身材虽然不高,但棱角分明的脸非常英俊,尤其是他坚毅的表情,使人看去更加有安全感。他专门负责接待港澳台来的旅客,因为他出色的交际能力,以及他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闽南语和英语,成了业绩斐然的骨干,很受老总的青睐,也成了女同事竞相追求的对象。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3 面对孟晓春和韩亮的到来,他显得大方稳重,表示愿意配合。 “顾经理,听说你和曲丽丽在谈恋爱?”孟晓春开门见山地问。 “确切地说,是曾经爱过,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能说说你们的罗曼史吗?” “你们真的想听?可它一点也不浪漫。” “不是想听,是案情需要,你和曲丽丽曾经是恋人,你总希望我们早日抓到凶手吧?” “那当然,我就长话短说吧。去年夏天,我们到旅游学校去招聘,因为曲丽丽出色的学习成绩和口才,我们远达旅行社和她签订了聘用合同,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清纯的外表,如花的笑靥,美妙的声音深深打动了我,因此我爱上了她,开始疯狂地追求她,天天在她的学校接她下课,还捧上一束火红的玫瑰送她。开始她不肯接受,但经不起我的狂轰滥炸,她终于投入了我的怀抱。 “但是,我们的爱情并不是想像的那么美好,可能是我大她太多,我们之间有代沟,她太年轻太任性,她有时会在半夜里醒来,打电话叫我陪她去蹦迪,或者去荒郊野外露宿,搞得我哭笑不得。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一直在电话埋怨我,甚至骂我。我知道她是城市里长大的娇娇女,养尊处优惯了,而我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乡下人,我和她有很多地方不同,因此也就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鸿沟。最后,我决心放弃她。 “她对这种结果很失望,甚至对我说要去自杀。我这个人是务实的,如果娶她做老婆,一辈子甭想过上好日子,毕竟爱情和婚姻不同,像文人所说的一样:恋爱是诗歌,婚姻是小说。今年过完春节之后,我们就分手了。分手之后,她并没有因为失去我而伤心,因此我也就慢慢地把这段感情给淡忘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死了……也许她真的是为我而自杀!如果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顾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6月9日那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这,让我想想……哦,对了,那天我刚好有香港的客人来,他们一共五个人,要我亲自带,我征求钱总的同意后,就带他们去五指山游玩了。” “有谁能证明?” “那天的证人可多了,你随便问一个在公司里坐班的员工都知道,我这里还有那天和香港朋友的合影。”顾忠拿出一大沓照片。 孟晓春把照片全都看了,其中有一张是在火车站照的,站上面的大钟有日期,显示是6月9日。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目前还不能确认曲丽丽的死亡时间,但至少说明顾忠那天确实和香港的朋友在一起。田春达和郝东又对远达旅行社的员工进行走访,有三个人都说顾忠所说的属实。 ######### 田春达和郝东又来到天光水库,因为6月9日那天是大晴天,他们已经确认曲丽丽就是从天光水库被人推入水里的,这么好的天气,可能会有人去天光水库游玩,因此曲丽丽的死,可能就有目击者。假如真的找到了目击者,案子很快就会侦破,他们正在水库转悠时,远处随风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刨什么。 在这多雨的季节,谁会来这里刨东西?他在刨什么?田春达警觉起来,向着声音悄悄追寻过去,翻过一道山坡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老大爷,原来他在林子里刨中草药。老大爷看见他们手里有枪,十分惊讶。田春达赶紧把枪塞进枪套,走过去安慰老大爷,叫他不要害怕,他们是来查案的,问他6月9日那天是不是也来山上挖药,有没发现可疑的情况。 老大爷想了想,说:“6月9日那天傍晚,我挖好一大背篓的草药后,收工回家,下山走到水库边上时,远远地看见对面有一对年轻在争吵着什么,两个人都很生气的样子。我当时也没多想,只顾着往山下赶,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郝东把曲丽丽的照片给老大爷看,问:“是不是她?” 老大爷看都没看,回答说:“太远了,根本看不见那两个人的面孔。” “能看到那男人有多大吗?” “没看出来,可以肯定是一个年轻人,也就20多岁吧,早知你们要问我这些,当时我多看几眼就好了。”老大爷叹了口气。 “男人穿什么衣服?什么颜色?” “白色运动服。” “除了他俩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当时就他俩。” “你以前有没有看见过他们俩?” “没有,那是第一次。” 郝东想了想,问:“您有没有电话?以便我们有事再找您。”老大爷摇摇头说:“我一个老头子买电话有什么用?你们如果还要找我,就到二级电站问一下黄老头就知道了。” 现在可以确定:曲丽丽是在黄大爷走后,才被人推入水里的。也就是说,曲丽丽是死于6月9日傍晚6点之后。那么,根据孟晓春和韩亮的调查,可以排除顾忠的嫌疑。因为那天傍晚后,顾忠在陪香港的朋友吃饭。 现在最关键是要找出那个和曲丽丽一起在天光水库的男人。为了找出更多的目击者,田春达和郝东对水库周边的居民进行了走访,并且叫分管水库的派出所抽调出五个民警协助他们。其实水库周边没有人居住,居民都住在水库下边五公里处的一个有一万多居民的小镇上,这个小镇是去天光水库的必经之路。可是他们七人走访了两天,却依旧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遗憾的是镇上的街道没有监控录像,要不肯定能拍到曲丽丽他俩经过镇上的情形。”郝东说。 “你能肯定他们是开车经过吗?”田春达问。 “不是开车,就是骑摩托车,或者自行车,从市中心出发到天光水库将近12公里,他们总不可能走路吧?” “我也这么想,不过他们都是年轻人,骑摩托车更适合他们的出行方式,一般不可能步行。对,我们可以把进入镇上路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也许能从中查到什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3 面对孟晓春和韩亮的到来,他显得大方稳重,表示愿意配合。 “顾经理,听说你和曲丽丽在谈恋爱?”孟晓春开门见山地问。 “确切地说,是曾经爱过,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能说说你们的罗曼史吗?” “你们真的想听?可它一点也不浪漫。” “不是想听,是案情需要,你和曲丽丽曾经是恋人,你总希望我们早日抓到凶手吧?” “那当然,我就长话短说吧。去年夏天,我们到旅游学校去招聘,因为曲丽丽出色的学习成绩和口才,我们远达旅行社和她签订了聘用合同,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清纯的外表,如花的笑靥,美妙的声音深深打动了我,因此我爱上了她,开始疯狂地追求她,天天在她的学校接她下课,还捧上一束火红的玫瑰送她。开始她不肯接受,但经不起我的狂轰滥炸,她终于投入了我的怀抱。 “但是,我们的爱情并不是想像的那么美好,可能是我大她太多,我们之间有代沟,她太年轻太任性,她有时会在半夜里醒来,打电话叫我陪她去蹦迪,或者去荒郊野外露宿,搞得我哭笑不得。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一直在电话埋怨我,甚至骂我。我知道她是城市里长大的娇娇女,养尊处优惯了,而我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乡下人,我和她有很多地方不同,因此也就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鸿沟。最后,我决心放弃她。 “她对这种结果很失望,甚至对我说要去自杀。我这个人是务实的,如果娶她做老婆,一辈子甭想过上好日子,毕竟爱情和婚姻不同,像文人所说的一样:恋爱是诗歌,婚姻是小说。今年过完春节之后,我们就分手了。分手之后,她并没有因为失去我而伤心,因此我也就慢慢地把这段感情给淡忘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死了……也许她真的是为我而自杀!如果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顾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6月9日那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这,让我想想……哦,对了,那天我刚好有香港的客人来,他们一共五个人,要我亲自带,我征求钱总的同意后,就带他们去五指山游玩了。” “有谁能证明?” “那天的证人可多了,你随便问一个在公司里坐班的员工都知道,我这里还有那天和香港朋友的合影。”顾忠拿出一大沓照片。 孟晓春把照片全都看了,其中有一张是在火车站照的,站上面的大钟有日期,显示是6月9日。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目前还不能确认曲丽丽的死亡时间,但至少说明顾忠那天确实和香港的朋友在一起。田春达和郝东又对远达旅行社的员工进行走访,有三个人都说顾忠所说的属实。 ######### 田春达和郝东又来到天光水库,因为6月9日那天是大晴天,他们已经确认曲丽丽就是从天光水库被人推入水里的,这么好的天气,可能会有人去天光水库游玩,因此曲丽丽的死,可能就有目击者。假如真的找到了目击者,案子很快就会侦破,他们正在水库转悠时,远处随风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刨什么。 在这多雨的季节,谁会来这里刨东西?他在刨什么?田春达警觉起来,向着声音悄悄追寻过去,翻过一道山坡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老大爷,原来他在林子里刨中草药。老大爷看见他们手里有枪,十分惊讶。田春达赶紧把枪塞进枪套,走过去安慰老大爷,叫他不要害怕,他们是来查案的,问他6月9日那天是不是也来山上挖药,有没发现可疑的情况。 老大爷想了想,说:“6月9日那天傍晚,我挖好一大背篓的草药后,收工回家,下山走到水库边上时,远远地看见对面有一对年轻在争吵着什么,两个人都很生气的样子。我当时也没多想,只顾着往山下赶,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郝东把曲丽丽的照片给老大爷看,问:“是不是她?” 老大爷看都没看,回答说:“太远了,根本看不见那两个人的面孔。” “能看到那男人有多大吗?” “没看出来,可以肯定是一个年轻人,也就20多岁吧,早知你们要问我这些,当时我多看几眼就好了。”老大爷叹了口气。 “男人穿什么衣服?什么颜色?” “白色运动服。” “除了他俩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当时就他俩。” “你以前有没有看见过他们俩?” “没有,那是第一次。” 郝东想了想,问:“您有没有电话?以便我们有事再找您。”老大爷摇摇头说:“我一个老头子买电话有什么用?你们如果还要找我,就到二级电站问一下黄老头就知道了。” 现在可以确定:曲丽丽是在黄大爷走后,才被人推入水里的。也就是说,曲丽丽是死于6月9日傍晚6点之后。那么,根据孟晓春和韩亮的调查,可以排除顾忠的嫌疑。因为那天傍晚后,顾忠在陪香港的朋友吃饭。 现在最关键是要找出那个和曲丽丽一起在天光水库的男人。为了找出更多的目击者,田春达和郝东对水库周边的居民进行了走访,并且叫分管水库的派出所抽调出五个民警协助他们。其实水库周边没有人居住,居民都住在水库下边五公里处的一个有一万多居民的小镇上,这个小镇是去天光水库的必经之路。可是他们七人走访了两天,却依旧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遗憾的是镇上的街道没有监控录像,要不肯定能拍到曲丽丽他俩经过镇上的情形。”郝东说。 “你能肯定他们是开车经过吗?”田春达问。 “不是开车,就是骑摩托车,或者自行车,从市中心出发到天光水库将近12公里,他们总不可能走路吧?” “我也这么想,不过他们都是年轻人,骑摩托车更适合他们的出行方式,一般不可能步行。对,我们可以把进入镇上路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也许能从中查到什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4 “来镇上的路有五条,而且有的路口没有电子眼,这样查太费时费力了。” “只要有一丝线索和希望,我们都得去查,我们刑警就是干这个的。” 田春达带着他们来到交警队,请交警指挥中心把他们所要的录像全部调出来,结果只有两个进入镇上的路口有录像。他们看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出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他们是从其他条路进入镇上的? 正在他们准备放弃之际,郝东在录像上看到一辆摩托车载着一个年轻人,向镇上驰去,坐在车上的女孩很像曲丽丽。他们把录像倒回来,重放了好几次,最后确认他们就是曲丽丽,可是骑车的却是一个30多岁的人,穿的也不是白色运动服。 这就奇怪了,难道那穿运动服男人先去水库等曲丽丽吗?或者他就是穿运动服的那个人?而为了防止有人认出他,到了水库之后,他才把运动服穿上? 不管怎么样,这条线索已经让郝东非常兴奋,辛苦了这么多天,终于有小小的回报。 录像上的那辆摩托车是外地牌,交警很快查处是四川乐山的。可田春达请四川乐山交警协查后,得到的结果却是:牌子是假的。 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可这难不倒他们。既然这辆车是在街上偷偷营运的摩的,那么肯定会经常出现在大街小巷。只要吩咐全市所有交警盯住这辆摩托车,他迟早都会落入警方手里。 果不其然,在三元村值勤的一个交警向总队汇报说他看见了那辆摩托车。得到消息后,田春达立刻带着韩亮赶到三元村和交警汇合。交警把他们带到一栋出租屋的楼下,那辆摩托车就停在小巷子边。为以防万一,田春达请附近派出所派几个民警前来协助,三个民警赶来后,田春达叫两个民警留守在楼下,一个跟他们上楼。 民警说房东住在顶楼,他去叫房东拿钥匙。一会儿房东下来了,他说那辆摩托车的主人住在六楼,这人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拉客的。 当房东把门打开时,房里却空无一人,房东奇怪道:“平时这个时间他都在家的。”田春达赶紧跑到卧室的窗口去看,结果看到一个男人正左手撑着对面楼,右手撑着这边的楼慢慢溜下去…… 郝东一看,也想爬上窗门跟着溜下去,但被田春达拉住:“他跑不了。楼下不是有两个同事吗?”果然,不到一分钟,楼下就传来了他的叫声,看来是被两个民警铐住了。 他们下楼时,看见那个跳窗的男人反铐着双手,被两个民警死死按在地上,两只手掌因为和墙面摩擦而受伤,鲜血在往外滴着。田春达叫两个民警把他扶起来,带到附近的诊所包扎好伤口,才把他带回队里问话。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出生年月?” “叫郑三娃,四川乐山乡下的。1985年8月18日出生。” “为什么逃跑?”郝东问。 “我,我偷了别人的摩托车。”他低着头说。 “偷摩托车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从六楼往下溜吗?” “这可是要判刑的,我不想坐牢。” “不想坐牢就得安分守己,好好做人啊。今天找你不是你偷摩托车的事,你要好好回答,要不我们直接把你送到拘留所去,等着被判刑。”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你们千万别把我关进去,我老婆还在医院生孩子,他们都等着我挣钱养啊。”郑三娃连连点头,声音带着哭腔。 “6月9日下午3点以后,你是不是载过一个女客去天光水库?” “是是,因为进水库的那条路崩垮了,小车进不去,只有摩托车能进去。” “你看是不是这个女孩?”郝东把曲丽丽的相片给他看,他看了看,点点头。 “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人和她在一起。” “有,那男的也骑着一辆摩托车,跟在我们后面一起往水库去。” “你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在哪里工作?大概多少岁吗?” “不知道,很年轻,大概25到30岁之间吧,不过,他可能住在丽水花园,我是在那里遇到他俩的,他俩好像是刚刚斗完嘴的相好。” “为什么他不载曲丽丽?” “哦,他后座捆着一个大提包,坐不下吧。” “大提包?什么颜色的?” “绿色的帆布提包,也可以背的那种,很多旅游区里的旅客都爱背这种包。” 田春达叫孟晓春按郑三娃的描述,在电脑上把那个年轻人的相貌画了出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再三修改,直到郑三娃说很像为止。 ######### 田春达和郝东又去了远达旅行社走访,问了十几个曲丽丽的同事,查询曲丽丽近来有没有和谁谈恋爱。同事都说曲丽丽只和顾忠好,不知道她还有其他男朋友。看来曲丽丽和顾忠分手的事,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再次找到顾忠,问他是否知道曲丽丽有了新的男朋友,顾忠一听,生气地说:“曲丽丽虽然任性,但她绝对不是那种容易忘记旧爱,转身就去寻找新欢的女孩。” “你真的那么了解她?” “她是一池清澈见底的秋水,没有任何杂质,我一眼就把她看透。” 田春达他们又找到和曲丽丽最要好的女朋友米眉调查情况。米眉是个时髦的女孩,一副小太妹的样子,画着一双熊猫眼,电着刺猬头。 米眉见两个警察找她,便问:“两位警察大哥,你们找我什么事?我可是好女孩。” “我们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你知道曲丽丽除了顾忠之外,还有别的男朋友吗?” “曲丽丽刚刚交了一个男朋友,那男孩很帅,车技还特别好,我看了都流口水。”米眉抬起头,满脸憧憬。 “他叫什么?在什么单位工作?住在哪里?”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欧阳湖,在人寿保险公司当部门经理,住在水晶小区。我带你们去好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4 “来镇上的路有五条,而且有的路口没有电子眼,这样查太费时费力了。” “只要有一丝线索和希望,我们都得去查,我们刑警就是干这个的。” 田春达带着他们来到交警队,请交警指挥中心把他们所要的录像全部调出来,结果只有两个进入镇上的路口有录像。他们看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出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他们是从其他条路进入镇上的? 正在他们准备放弃之际,郝东在录像上看到一辆摩托车载着一个年轻人,向镇上驰去,坐在车上的女孩很像曲丽丽。他们把录像倒回来,重放了好几次,最后确认他们就是曲丽丽,可是骑车的却是一个30多岁的人,穿的也不是白色运动服。 这就奇怪了,难道那穿运动服男人先去水库等曲丽丽吗?或者他就是穿运动服的那个人?而为了防止有人认出他,到了水库之后,他才把运动服穿上? 不管怎么样,这条线索已经让郝东非常兴奋,辛苦了这么多天,终于有小小的回报。 录像上的那辆摩托车是外地牌,交警很快查处是四川乐山的。可田春达请四川乐山交警协查后,得到的结果却是:牌子是假的。 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可这难不倒他们。既然这辆车是在街上偷偷营运的摩的,那么肯定会经常出现在大街小巷。只要吩咐全市所有交警盯住这辆摩托车,他迟早都会落入警方手里。 果不其然,在三元村值勤的一个交警向总队汇报说他看见了那辆摩托车。得到消息后,田春达立刻带着韩亮赶到三元村和交警汇合。交警把他们带到一栋出租屋的楼下,那辆摩托车就停在小巷子边。为以防万一,田春达请附近派出所派几个民警前来协助,三个民警赶来后,田春达叫两个民警留守在楼下,一个跟他们上楼。 民警说房东住在顶楼,他去叫房东拿钥匙。一会儿房东下来了,他说那辆摩托车的主人住在六楼,这人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拉客的。 当房东把门打开时,房里却空无一人,房东奇怪道:“平时这个时间他都在家的。”田春达赶紧跑到卧室的窗口去看,结果看到一个男人正左手撑着对面楼,右手撑着这边的楼慢慢溜下去…… 郝东一看,也想爬上窗门跟着溜下去,但被田春达拉住:“他跑不了。楼下不是有两个同事吗?”果然,不到一分钟,楼下就传来了他的叫声,看来是被两个民警铐住了。 他们下楼时,看见那个跳窗的男人反铐着双手,被两个民警死死按在地上,两只手掌因为和墙面摩擦而受伤,鲜血在往外滴着。田春达叫两个民警把他扶起来,带到附近的诊所包扎好伤口,才把他带回队里问话。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出生年月?” “叫郑三娃,四川乐山乡下的。1985年8月18日出生。” “为什么逃跑?”郝东问。 “我,我偷了别人的摩托车。”他低着头说。 “偷摩托车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从六楼往下溜吗?” “这可是要判刑的,我不想坐牢。” “不想坐牢就得安分守己,好好做人啊。今天找你不是你偷摩托车的事,你要好好回答,要不我们直接把你送到拘留所去,等着被判刑。”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你们千万别把我关进去,我老婆还在医院生孩子,他们都等着我挣钱养啊。”郑三娃连连点头,声音带着哭腔。 “6月9日下午3点以后,你是不是载过一个女客去天光水库?” “是是,因为进水库的那条路崩垮了,小车进不去,只有摩托车能进去。” “你看是不是这个女孩?”郝东把曲丽丽的相片给他看,他看了看,点点头。 “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人和她在一起。” “有,那男的也骑着一辆摩托车,跟在我们后面一起往水库去。” “你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在哪里工作?大概多少岁吗?” “不知道,很年轻,大概25到30岁之间吧,不过,他可能住在丽水花园,我是在那里遇到他俩的,他俩好像是刚刚斗完嘴的相好。” “为什么他不载曲丽丽?” “哦,他后座捆着一个大提包,坐不下吧。” “大提包?什么颜色的?” “绿色的帆布提包,也可以背的那种,很多旅游区里的旅客都爱背这种包。” 田春达叫孟晓春按郑三娃的描述,在电脑上把那个年轻人的相貌画了出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再三修改,直到郑三娃说很像为止。 ######### 田春达和郝东又去了远达旅行社走访,问了十几个曲丽丽的同事,查询曲丽丽近来有没有和谁谈恋爱。同事都说曲丽丽只和顾忠好,不知道她还有其他男朋友。看来曲丽丽和顾忠分手的事,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再次找到顾忠,问他是否知道曲丽丽有了新的男朋友,顾忠一听,生气地说:“曲丽丽虽然任性,但她绝对不是那种容易忘记旧爱,转身就去寻找新欢的女孩。” “你真的那么了解她?” “她是一池清澈见底的秋水,没有任何杂质,我一眼就把她看透。” 田春达他们又找到和曲丽丽最要好的女朋友米眉调查情况。米眉是个时髦的女孩,一副小太妹的样子,画着一双熊猫眼,电着刺猬头。 米眉见两个警察找她,便问:“两位警察大哥,你们找我什么事?我可是好女孩。” “我们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你知道曲丽丽除了顾忠之外,还有别的男朋友吗?” “曲丽丽刚刚交了一个男朋友,那男孩很帅,车技还特别好,我看了都流口水。”米眉抬起头,满脸憧憬。 “他叫什么?在什么单位工作?住在哪里?”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欧阳湖,在人寿保险公司当部门经理,住在水晶小区。我带你们去好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5 现在是星期四下午,欧阳湖肯定在公司上班。田春达想了想,带上了米眉。 他们把车停在人寿保险公司门口,走进保险公司的大厅,在员工简介里看到了欧阳湖的简历。他今年才27岁,就已经做到了副经理的职位,拥有一台本田轿车和独立的办公室,看来的确不简单。 欧阳湖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可里面没人。田春达他们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欧阳湖进来,就到经理办公室去问。经理说:“欧阳湖已经四天没来上班了,他向我请假一个星期,说要去什么地方旅游。我还交代过他不能关机,怕影响业务。可今天有一个他的客户找他拿资料,打他的电话却不通。他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的车在吗?” “没在,他是开车去旅游的。” “去什么地方?” “好像是去黄山吧,可是黄山我们单位组团去过了,他怎么还去啊?” 田春达感到不妙,难道欧阳湖畏罪潜逃了?可他怎么知道警察查到他了呢? 欧阳湖的家在城乡结合部。田春达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才找到地方。欧阳湖的父母都在家里,他父亲说他开车去黄山旅游了,昨天下午刚走的。 “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去?” “好像没有吧,没听他说。” “他说什么时候回家?” “他也没说,只说玩够了就回家,叫我们不为他担心,也不要打他电话。难道他出事了吗?”欧阳的父亲焦急地问。 “没有,他是一个证人,我们只是例行调查。” 没什么收获,田春达和郝东便告辞离开了。路上,郝东说:“欧阳湖很可能逃跑了。” 田春达点点头,说:“除非有人通知他,要不他怎么会逃跑?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怕出了别的事。” “会出什么事?” “比如车祸” “不会吧,这里去黄山单程也不过九百公里,路况又很好,不会那么巧的。” 傍晚要下班的时候,米眉打电话给田春达,“听说欧阳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车子翻到悬崖下,听说摔得四肢都分成四块,好恐怖啊。” “你听谁说的?” “欧阳湖的爸爸说的,我为了帮你们查案,连续打了四次电话给他爸爸,最后一个电话他爸爸对我吼叫着:别再打了,欧阳湖他出车祸了。” 田春达叫上郝东,立即驱车前往欧阳湖的家 欧阳湖家的大门紧闭着,郝东轻轻叩了好久,却一直没人来开门,他只好加重了敲门的力度。这时,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大妈伸出头刚想斥责他们,一看是两个警察,赶紧把心中的怒火压住,对他们说:“不要敲了,他们不在家,刚刚出去没多久。” “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听说他们的儿子出事了,大概是去长途汽车站吧。” “他们要乘车去哪里?” “不知道。”大妈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田春达他们赶紧开车去汽车站,发动全站的保安帮助寻找,交代他们特别要注意询问去黄山方向的一对60岁左右的老年人。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欧阳湖的父母,情况是这样的:他们刚刚接到政和县交警的电话,说在阴阳山下出了一起车祸,死者虽然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但从死者的口袋中发现了驾驶证和身份证是欧阳湖的,所以叫他们前去认尸。 政和县属于外省,位于南光到黄山的中途,南光到那里只有300公里,田春达他们决定赶到政和去了解情况,他们判断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车祸,里面可能大有文章,他们带上了两位悲伤得已经神志不清的老人,向政和方向驶去。 3小时之后,他们到了政和县交警大队,交警大队的刘队长亲自接待了他们,他们和两位老人一起去停尸房认尸,两位老人仔细看了尸体后,确认是欧阳湖,认了欧阳湖之后,两位老人一下就瘫坐地上。 刘队长向他们介绍车祸的情况,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表明:死者可能是疲劳驾驶而造成车祸,因为出车祸的路面没有明显刹车痕迹。车子是经过阴阳山下坡时,由于车速太快,在一个急转弯处冲出路面,摔到山崖下110米处,因而车毁人亡,车子在经过几次碰撞后开始燃烧,但在没有燃烧之前,死者就被抛出了车外,摔得血肉模糊。 “刘队长,没有明显刹车痕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刹车被人为破坏了?”田春达问。 “不像是,根据我们勘察,刹车没有被破坏,如果刹车被破坏了,他就不可能从南光开到我们政和来,死者当时踩了刹车,但他反应迟钝,踩刹车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们的结论是死者疲劳驾驶造成的车祸。”刘队长拿出了车祸现场图和照片给他们看,并一一仔细地向他们解释说明。 田春达请刘队长带他们去了车祸现场确认了情况,确实与刘队长介绍的一样。但田春达有一点想不通:欧阳湖是个驾车好手,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再说他从南光开车到政和才300公里,怎么可能产生驾驶疲劳?除非欧阳湖是畏罪自杀!如果这样,他又何必踩刹车? 他们决定把欧阳的尸体运回队里,让张明法医尸检,只有这样才可能找到真正的答案。他们又雇人把欧阳湖的本田轿车运回南光,准备重新对车子进行检测。 张明很快就把欧阳湖的尸检报告交给田春达,报告说欧阳的体内没有任何有毒元素和麻醉剂,可以排除有人在他身体上做手脚,以达到谋杀他的目的。对这个结果,田春达感到意外,他预感欧阳是被人谋杀的。田春达的思路是欧阳湖谋杀了曲丽丽,然后欧阳湖被后面的黄雀谋杀。但是,这仅仅是一种想法,找不到的证据来支撑。 田春达请来刑警里资格最老的痕检专家老吕亲自对欧阳湖的车子进行检测。经过老吕一下午的检测,证明车的脚刹和手刹都被人动过手脚,但那人非常内行,只留一半的刹车,这样就更有可能逃过警方的检测,又能达到杀人的目的。也就是说,欧阳湖是他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5 现在是星期四下午,欧阳湖肯定在公司上班。田春达想了想,带上了米眉。 他们把车停在人寿保险公司门口,走进保险公司的大厅,在员工简介里看到了欧阳湖的简历。他今年才27岁,就已经做到了副经理的职位,拥有一台本田轿车和独立的办公室,看来的确不简单。 欧阳湖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可里面没人。田春达他们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欧阳湖进来,就到经理办公室去问。经理说:“欧阳湖已经四天没来上班了,他向我请假一个星期,说要去什么地方旅游。我还交代过他不能关机,怕影响业务。可今天有一个他的客户找他拿资料,打他的电话却不通。他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的车在吗?” “没在,他是开车去旅游的。” “去什么地方?” “好像是去黄山吧,可是黄山我们单位组团去过了,他怎么还去啊?” 田春达感到不妙,难道欧阳湖畏罪潜逃了?可他怎么知道警察查到他了呢? 欧阳湖的家在城乡结合部。田春达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才找到地方。欧阳湖的父母都在家里,他父亲说他开车去黄山旅游了,昨天下午刚走的。 “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去?” “好像没有吧,没听他说。” “他说什么时候回家?” “他也没说,只说玩够了就回家,叫我们不为他担心,也不要打他电话。难道他出事了吗?”欧阳的父亲焦急地问。 “没有,他是一个证人,我们只是例行调查。” 没什么收获,田春达和郝东便告辞离开了。路上,郝东说:“欧阳湖很可能逃跑了。” 田春达点点头,说:“除非有人通知他,要不他怎么会逃跑?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怕出了别的事。” “会出什么事?” “比如车祸” “不会吧,这里去黄山单程也不过九百公里,路况又很好,不会那么巧的。” 傍晚要下班的时候,米眉打电话给田春达,“听说欧阳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车子翻到悬崖下,听说摔得四肢都分成四块,好恐怖啊。” “你听谁说的?” “欧阳湖的爸爸说的,我为了帮你们查案,连续打了四次电话给他爸爸,最后一个电话他爸爸对我吼叫着:别再打了,欧阳湖他出车祸了。” 田春达叫上郝东,立即驱车前往欧阳湖的家 欧阳湖家的大门紧闭着,郝东轻轻叩了好久,却一直没人来开门,他只好加重了敲门的力度。这时,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大妈伸出头刚想斥责他们,一看是两个警察,赶紧把心中的怒火压住,对他们说:“不要敲了,他们不在家,刚刚出去没多久。” “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听说他们的儿子出事了,大概是去长途汽车站吧。” “他们要乘车去哪里?” “不知道。”大妈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田春达他们赶紧开车去汽车站,发动全站的保安帮助寻找,交代他们特别要注意询问去黄山方向的一对60岁左右的老年人。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欧阳湖的父母,情况是这样的:他们刚刚接到政和县交警的电话,说在阴阳山下出了一起车祸,死者虽然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但从死者的口袋中发现了驾驶证和身份证是欧阳湖的,所以叫他们前去认尸。 政和县属于外省,位于南光到黄山的中途,南光到那里只有300公里,田春达他们决定赶到政和去了解情况,他们判断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车祸,里面可能大有文章,他们带上了两位悲伤得已经神志不清的老人,向政和方向驶去。 3小时之后,他们到了政和县交警大队,交警大队的刘队长亲自接待了他们,他们和两位老人一起去停尸房认尸,两位老人仔细看了尸体后,确认是欧阳湖,认了欧阳湖之后,两位老人一下就瘫坐地上。 刘队长向他们介绍车祸的情况,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表明:死者可能是疲劳驾驶而造成车祸,因为出车祸的路面没有明显刹车痕迹。车子是经过阴阳山下坡时,由于车速太快,在一个急转弯处冲出路面,摔到山崖下110米处,因而车毁人亡,车子在经过几次碰撞后开始燃烧,但在没有燃烧之前,死者就被抛出了车外,摔得血肉模糊。 “刘队长,没有明显刹车痕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刹车被人为破坏了?”田春达问。 “不像是,根据我们勘察,刹车没有被破坏,如果刹车被破坏了,他就不可能从南光开到我们政和来,死者当时踩了刹车,但他反应迟钝,踩刹车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们的结论是死者疲劳驾驶造成的车祸。”刘队长拿出了车祸现场图和照片给他们看,并一一仔细地向他们解释说明。 田春达请刘队长带他们去了车祸现场确认了情况,确实与刘队长介绍的一样。但田春达有一点想不通:欧阳湖是个驾车好手,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再说他从南光开车到政和才300公里,怎么可能产生驾驶疲劳?除非欧阳湖是畏罪自杀!如果这样,他又何必踩刹车? 他们决定把欧阳的尸体运回队里,让张明法医尸检,只有这样才可能找到真正的答案。他们又雇人把欧阳湖的本田轿车运回南光,准备重新对车子进行检测。 张明很快就把欧阳湖的尸检报告交给田春达,报告说欧阳的体内没有任何有毒元素和麻醉剂,可以排除有人在他身体上做手脚,以达到谋杀他的目的。对这个结果,田春达感到意外,他预感欧阳是被人谋杀的。田春达的思路是欧阳湖谋杀了曲丽丽,然后欧阳湖被后面的黄雀谋杀。但是,这仅仅是一种想法,找不到的证据来支撑。 田春达请来刑警里资格最老的痕检专家老吕亲自对欧阳湖的车子进行检测。经过老吕一下午的检测,证明车的脚刹和手刹都被人动过手脚,但那人非常内行,只留一半的刹车,这样就更有可能逃过警方的检测,又能达到杀人的目的。也就是说,欧阳湖是他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6 到底是谁谋杀了他呢? 田春达和老吕在车前门下方的挡板上提取了一枚新鲜的指纹,这让他们十分兴奋。从指纹的方向和形状来看,是有人要从车底出来时,用手借力扳着挡板才会造成,也就是说,这枚指纹很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但是田春达又觉得凶手不可能那么傻,他去松动刹车时,一定会戴手套,这是犯罪起码的常识。 田春达把那枚指纹输入指纹库,进行指纹配对,没有指纹能和它对上的,但这只能说明凶手没有作案前科,所以在指纹库里找不到他。 接下来只有对欧阳湖请假后的那几天的停车处进行调查,看能否找到破坏刹车的人。田春达和郝东又到人寿保险公司了解情况,经理说欧阳湖每天都把车开回家,上班时再开来,白天停在公司的地下室停车场。但是公司停车场并没有保安,也没电子眼,而门口保安也形同虚设,几乎任何人都能进入地下停车场。这给调查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他们并不放弃,对保险公司所有的保安和员工都进行了询问,结果没有任何人看到有人进入地下停车场,进行可疑的行动。 车会不会是在欧阳湖居住的小区的停车场里被人动过手脚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水晶小区调查。 田春达和郝东到了水晶小区,找当班的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业主的车大部分都停在自家楼下的空坪上,虽然他们小区里也有地下停车场,但因为一个停车位要卖10万元,很多人没有买停车位,都把车停在露天。 田春达想:欧阳湖开的是本田雅阁,算是中高档小车,出于对车子保护的考虑,他也许会把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他问保安:“这四天来,欧阳湖的车停在哪里?” “停在他家的楼下吧。”他的口气似乎并不能肯定。 “你亲眼看见了吗?” “他以前都停在楼下的,不过这几天我都上白班,白天他的车确实停在他家楼下的空坪上,晚上我下班了,就不清楚了。” 这时正好有两个保安来换班,他们是这个月值夜班的,田春达问他们欧阳湖夜里停车的情况,他们说欧阳湖那几天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其中一个保安说:我也有点纳闷,欧阳湖平时都把车停在他家楼下,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会把车停进停车场。 “欧阳湖有停车位吗?” “没有。” “那他怎么可以把车停到停车场?” “收费,一天15元,由我们代收,然后交给物业管理处。” 保安把田春达和郝东领到地下停车场,指着010号停车位说,这就是欧阳这几天来的停车位。 他们对停车位和周边进行了勘查,地上没有刹车油,如果刹车油管被破坏了,应该有刹车油滴在地上。地上脚印十分杂乱,显然很多人从车位走过,很难提取出有价值的足迹,但他们还是仔细地进行了观察,提取了两枚比较新鲜的足迹,他们问保安停车场内有没有电子眼。保安说原来有两个摄像头,但坏了一个,所以只能拍到半个停车场。而老天似乎要和他们作对似的,偏偏就是010车位的那边一半拍不到。 他们不放过一丝线索,把停车场四天来停车的录像都带回队里,准备慢慢察看。 欧阳湖的车连续四天晚上都停在停车场内,田春达把四天的录像分别分派给郝东、孟晓春和韩亮,也给自己留了一份。 全部录像都看完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田春达想:欧阳湖从来都把车子停在他家楼下,为什么出车祸的前几天偏偏会把车停进停车场呢?是不是他已经预感到有人要杀他,他怕凶手在他车上动手脚,所以他把车子停进了停车场,因为停车场里有录像和保安,凶手会有所顾忌,这样会安全些。田春达觉得应该把录像重看一遍,也许能从中找出什么。 吃完晚饭后,他们各自又重新开始看录像,到了晚上10点半时,孟晓春把录像带到田春达的办公室,说有一段录像有疑点。她把存储卡放进电脑,快进到中间部分播放着,指着录像说:“你看,左边停车场的大理石墙壁上有一个人影闪过。” 田春达倒回来认真看了一下,果真如此!那个人影是大理石上的反光映照上去的。人影的手上还提着类似工具箱的东西,人影向欧阳湖的车位方向走去,时间是6月15日凌晨4点11分12秒。 田春达一下兴奋起来,叫孟晓春将录像定格在那儿,把那段录像截了下来,拿去做影像技术处理,证明那是个身高1.80米左右的男人,脸上戴了一个大口罩,他们又把录像拿到技术鉴定室去做步态分析,分析结果判断此人是一个年轻人,可能是个运动员,经常从事户外活动,可惜没有拍到他的真实脸孔,要不这案子就容易破了。 他们分析这个神秘的人影可能就是杀死欧阳湖的凶手,一是:别人不可能在凌晨四点多去停车场,还戴着一个大口罩;二是:他手里提的是工具箱,里面装的肯定是扳手和套筒之类的工具,用来破坏欧阳湖的刹车。 虽然录像信息差强人意,但这难不倒他们,这个人一定与欧阳湖认识,从欧阳湖的社会背景中去调查,不难找到他。 他们又到水晶小区找保安了解情况,问他们6月15日凌晨4点11分有没有人进入地下停车场取车。他们一口咬定说绝对没有,谁会那么早去取车? “欧阳湖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年轻朋友,你们认识吗?”略施小计是郝东的风格。 “欧阳和我们挺要好的,没听他说有这个朋友啊。”保安说。 “如果坏人进入你们小区作案,他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有可能?我们的保安工作做得很到位的,一天三班倒,24小时都有几双法眼盯住小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6 到底是谁谋杀了他呢? 田春达和老吕在车前门下方的挡板上提取了一枚新鲜的指纹,这让他们十分兴奋。从指纹的方向和形状来看,是有人要从车底出来时,用手借力扳着挡板才会造成,也就是说,这枚指纹很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但是田春达又觉得凶手不可能那么傻,他去松动刹车时,一定会戴手套,这是犯罪起码的常识。 田春达把那枚指纹输入指纹库,进行指纹配对,没有指纹能和它对上的,但这只能说明凶手没有作案前科,所以在指纹库里找不到他。 接下来只有对欧阳湖请假后的那几天的停车处进行调查,看能否找到破坏刹车的人。田春达和郝东又到人寿保险公司了解情况,经理说欧阳湖每天都把车开回家,上班时再开来,白天停在公司的地下室停车场。但是公司停车场并没有保安,也没电子眼,而门口保安也形同虚设,几乎任何人都能进入地下停车场。这给调查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他们并不放弃,对保险公司所有的保安和员工都进行了询问,结果没有任何人看到有人进入地下停车场,进行可疑的行动。 车会不会是在欧阳湖居住的小区的停车场里被人动过手脚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水晶小区调查。 田春达和郝东到了水晶小区,找当班的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业主的车大部分都停在自家楼下的空坪上,虽然他们小区里也有地下停车场,但因为一个停车位要卖10万元,很多人没有买停车位,都把车停在露天。 田春达想:欧阳湖开的是本田雅阁,算是中高档小车,出于对车子保护的考虑,他也许会把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他问保安:“这四天来,欧阳湖的车停在哪里?” “停在他家的楼下吧。”他的口气似乎并不能肯定。 “你亲眼看见了吗?” “他以前都停在楼下的,不过这几天我都上白班,白天他的车确实停在他家楼下的空坪上,晚上我下班了,就不清楚了。” 这时正好有两个保安来换班,他们是这个月值夜班的,田春达问他们欧阳湖夜里停车的情况,他们说欧阳湖那几天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其中一个保安说:我也有点纳闷,欧阳湖平时都把车停在他家楼下,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会把车停进停车场。 “欧阳湖有停车位吗?” “没有。” “那他怎么可以把车停到停车场?” “收费,一天15元,由我们代收,然后交给物业管理处。” 保安把田春达和郝东领到地下停车场,指着010号停车位说,这就是欧阳这几天来的停车位。 他们对停车位和周边进行了勘查,地上没有刹车油,如果刹车油管被破坏了,应该有刹车油滴在地上。地上脚印十分杂乱,显然很多人从车位走过,很难提取出有价值的足迹,但他们还是仔细地进行了观察,提取了两枚比较新鲜的足迹,他们问保安停车场内有没有电子眼。保安说原来有两个摄像头,但坏了一个,所以只能拍到半个停车场。而老天似乎要和他们作对似的,偏偏就是010车位的那边一半拍不到。 他们不放过一丝线索,把停车场四天来停车的录像都带回队里,准备慢慢察看。 欧阳湖的车连续四天晚上都停在停车场内,田春达把四天的录像分别分派给郝东、孟晓春和韩亮,也给自己留了一份。 全部录像都看完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田春达想:欧阳湖从来都把车子停在他家楼下,为什么出车祸的前几天偏偏会把车停进停车场呢?是不是他已经预感到有人要杀他,他怕凶手在他车上动手脚,所以他把车子停进了停车场,因为停车场里有录像和保安,凶手会有所顾忌,这样会安全些。田春达觉得应该把录像重看一遍,也许能从中找出什么。 吃完晚饭后,他们各自又重新开始看录像,到了晚上10点半时,孟晓春把录像带到田春达的办公室,说有一段录像有疑点。她把存储卡放进电脑,快进到中间部分播放着,指着录像说:“你看,左边停车场的大理石墙壁上有一个人影闪过。” 田春达倒回来认真看了一下,果真如此!那个人影是大理石上的反光映照上去的。人影的手上还提着类似工具箱的东西,人影向欧阳湖的车位方向走去,时间是6月15日凌晨4点11分12秒。 田春达一下兴奋起来,叫孟晓春将录像定格在那儿,把那段录像截了下来,拿去做影像技术处理,证明那是个身高1.80米左右的男人,脸上戴了一个大口罩,他们又把录像拿到技术鉴定室去做步态分析,分析结果判断此人是一个年轻人,可能是个运动员,经常从事户外活动,可惜没有拍到他的真实脸孔,要不这案子就容易破了。 他们分析这个神秘的人影可能就是杀死欧阳湖的凶手,一是:别人不可能在凌晨四点多去停车场,还戴着一个大口罩;二是:他手里提的是工具箱,里面装的肯定是扳手和套筒之类的工具,用来破坏欧阳湖的刹车。 虽然录像信息差强人意,但这难不倒他们,这个人一定与欧阳湖认识,从欧阳湖的社会背景中去调查,不难找到他。 他们又到水晶小区找保安了解情况,问他们6月15日凌晨4点11分有没有人进入地下停车场取车。他们一口咬定说绝对没有,谁会那么早去取车? “欧阳湖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年轻朋友,你们认识吗?”略施小计是郝东的风格。 “欧阳和我们挺要好的,没听他说有这个朋友啊。”保安说。 “如果坏人进入你们小区作案,他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有可能?我们的保安工作做得很到位的,一天三班倒,24小时都有几双法眼盯住小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7 “可是15日那天……”郝东刚想说下去,但觉得不妥,就立即把话打住了。 他们还是想从欧阳湖的父母那里了解一下,欧阳湖是不是有一个身高1.80左右的朋友。来到欧阳湖家后,像上次一样,郝东敲了好久门,也没有人来开,这时对面住的那位大妈又把头伸出来,看到他们说:“又是你们啊?他们都住院去了,一个住进人民医院,一个住进市精神病院,这家好惨啊,听说他儿子的车子被坏人破坏掉入万丈深渊,人摔得没了人形……”说完又把头缩进去,把门轻轻关上,好像一个泄密者怕被人抓到的神情。 田春达轻轻叩开大妈的门,她问:“你们又有什么事?” “我们想知道是哪个老人住进了精神病院?” “哦,是老太婆发疯了,唉,女人总比男人脆弱。” 专案组认为曲丽丽的死和欧阳湖的车祸有很多关联,他们把两个案子并案侦查,本来以为那个致使欧阳湖出车祸的凶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但是,他们经过了5天的调查,排查了欧阳湖41个亲朋好友,都一一被否定,特别是对身高体壮的嫌疑人,调查得更加仔细认真,依然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人。 田春达问孟晓春对录像上嫌疑人身高的分析是否有偏差?孟晓春说偏差是难免的,但上下不会超过5厘米。 孟晓春说:“保险公司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是许多犯罪的源头,尤其是骗保这项,就有许许多多的人飞蛾扑火地冲上去。” “孟晓春说得对,我们接下来应该从欧阳湖的客户中寻找线索。” 正当他们在说着的时候,人寿保险公司的吴经理打电话给田春达,说有情况要向他们反映,问他有没有空?田春达赶紧说有空,他和郝东赶到了保险公司,吴经理说:“你们办事效率真快,我还以为要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到呢。是这样的,有一个员工向我反映,说欧阳湖死的前两天,一个客户在欧阳湖的办公室里,和他吵了起来,这个员工怕欧阳湖吃亏,就敲门进去,准备劝架,但是他进去之后,欧阳湖和那个客户马上就停止争吵了,还和那个员工解释说没事,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牙齿和舌头难免会有相咬的时候。员工走出欧阳湖的办公室后,耳朵贴近门缝倾听,结果他们再也没争吵了,说话也变得非常小声,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这个客户名叫什么?” “名叫汪成。” “汪成?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郝东说。 “对,他是我市的名人,华海制药公司的副总。” “他和你们有业务往来吗?” “他们制药公司是我们的大客户,每年交给我们的保险费将近300万,不过制药公司这一块的业务都是由欧阳湖负责。” 汪成是东北人,年纪轻轻的就坐上副总的位子,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他的身高将近1.80米,正是符合他们要找的嫌疑人的身高。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一个成熟又成功的成年人,杀人的动机一定是会很充分的,一般不会激情杀人,而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而决定的理智行为,是到了忍无可忍非杀不可的地步才杀人。 说到动机,吴经理说到这样的一件事:汪成在市郊还办了一个制药厂,但规模比较小,还没华海制药厂一半大,说是华海的分厂,这个分厂的保险业务也由欧阳湖承办。但是今年3月9日深夜,分厂的仓库突然起火,烧毁了近500万的药品。经过我们公司专业人员对现场的调查,情况属实,我们人寿保险公司赔付了389万元的保险费。当时我也猜度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却没有证据,只能把事情先撂下,并叫欧阳湖负责对该药厂进行深入调查。可能欧阳湖已经查到了他们骗保的证据了,所以才遭到毒手。 田春达觉得吴经理说的情况非常重要,但是有一点让他想不通:华海制药分厂是总厂下属企业,他们制造的主打产品华海肾宝非常畅销,利润也非常可观,他们为什么要把畅销的药品烧毁,骗取区区300多万的保险费呢? “仓库里放的可能不是肾宝,是其它滞销的药品,或者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肾宝的包装箱吧?”郝东说。 田春达摇摇头说:“你以为保险公司的业务员都是吃干饭的?他们的制度很严格,态度很认真,并且非常专业,可以说比我们现场勘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检测仪器也很先进,想骗过他们很难。” “如果汪成买通了欧阳湖,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但是得先买通所有检测员,而检测员最少也有三个,加上欧阳湖,就有四个人了,想要买通四个人要多少钱?假如你是欧阳湖,你要收多少钱才肯签字?”田春达笑着问。 “不知道,也许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干,保险公司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按欧阳湖近二十万的年薪来算,十年他就能挣二百万。” 他们决定调查汪成。 他们走访了分厂里六个仓管员,八个保安,十二个制药工人,结果都和保险公司调查的一模一样,当时起火的原因据说是仓库里的电线短路造成,起火的时间是夜里12点零5分,因为那夜刮大风,火势很猛,不到二十分钟,大火就把仓库里价值近五百万的肾宝全给烧毁了,根本来不及抢救,等消防队赶到时,火已经快熄灭了。 那个仓库现在还空在那里没有收拾,分厂把新生产的肾宝存放在另一座新仓库里,田春达和郝东对仓库现场重新进行了勘察,现场没有助燃物,也只有一个起火点,就是墙上的电线,他们收集好几处的灰烬,带回队里,准备再做检测,看真的是不是肾宝的残留物。 第二天,张明把对灰烬的检测结果给了田春达,结果表明:灰烬里的确留有肾宝的成分,它的含量跟汪成上报给保险公司的是相当的。这就表明汪成没有骗保,看来吴经理杯弓蛇影疑心过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7 “可是15日那天……”郝东刚想说下去,但觉得不妥,就立即把话打住了。 他们还是想从欧阳湖的父母那里了解一下,欧阳湖是不是有一个身高1.80左右的朋友。来到欧阳湖家后,像上次一样,郝东敲了好久门,也没有人来开,这时对面住的那位大妈又把头伸出来,看到他们说:“又是你们啊?他们都住院去了,一个住进人民医院,一个住进市精神病院,这家好惨啊,听说他儿子的车子被坏人破坏掉入万丈深渊,人摔得没了人形……”说完又把头缩进去,把门轻轻关上,好像一个泄密者怕被人抓到的神情。 田春达轻轻叩开大妈的门,她问:“你们又有什么事?” “我们想知道是哪个老人住进了精神病院?” “哦,是老太婆发疯了,唉,女人总比男人脆弱。” 专案组认为曲丽丽的死和欧阳湖的车祸有很多关联,他们把两个案子并案侦查,本来以为那个致使欧阳湖出车祸的凶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但是,他们经过了5天的调查,排查了欧阳湖41个亲朋好友,都一一被否定,特别是对身高体壮的嫌疑人,调查得更加仔细认真,依然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人。 田春达问孟晓春对录像上嫌疑人身高的分析是否有偏差?孟晓春说偏差是难免的,但上下不会超过5厘米。 孟晓春说:“保险公司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是许多犯罪的源头,尤其是骗保这项,就有许许多多的人飞蛾扑火地冲上去。” “孟晓春说得对,我们接下来应该从欧阳湖的客户中寻找线索。” 正当他们在说着的时候,人寿保险公司的吴经理打电话给田春达,说有情况要向他们反映,问他有没有空?田春达赶紧说有空,他和郝东赶到了保险公司,吴经理说:“你们办事效率真快,我还以为要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到呢。是这样的,有一个员工向我反映,说欧阳湖死的前两天,一个客户在欧阳湖的办公室里,和他吵了起来,这个员工怕欧阳湖吃亏,就敲门进去,准备劝架,但是他进去之后,欧阳湖和那个客户马上就停止争吵了,还和那个员工解释说没事,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牙齿和舌头难免会有相咬的时候。员工走出欧阳湖的办公室后,耳朵贴近门缝倾听,结果他们再也没争吵了,说话也变得非常小声,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这个客户名叫什么?” “名叫汪成。” “汪成?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郝东说。 “对,他是我市的名人,华海制药公司的副总。” “他和你们有业务往来吗?” “他们制药公司是我们的大客户,每年交给我们的保险费将近300万,不过制药公司这一块的业务都是由欧阳湖负责。” 汪成是东北人,年纪轻轻的就坐上副总的位子,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他的身高将近1.80米,正是符合他们要找的嫌疑人的身高。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一个成熟又成功的成年人,杀人的动机一定是会很充分的,一般不会激情杀人,而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而决定的理智行为,是到了忍无可忍非杀不可的地步才杀人。 说到动机,吴经理说到这样的一件事:汪成在市郊还办了一个制药厂,但规模比较小,还没华海制药厂一半大,说是华海的分厂,这个分厂的保险业务也由欧阳湖承办。但是今年3月9日深夜,分厂的仓库突然起火,烧毁了近500万的药品。经过我们公司专业人员对现场的调查,情况属实,我们人寿保险公司赔付了389万元的保险费。当时我也猜度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却没有证据,只能把事情先撂下,并叫欧阳湖负责对该药厂进行深入调查。可能欧阳湖已经查到了他们骗保的证据了,所以才遭到毒手。 田春达觉得吴经理说的情况非常重要,但是有一点让他想不通:华海制药分厂是总厂下属企业,他们制造的主打产品华海肾宝非常畅销,利润也非常可观,他们为什么要把畅销的药品烧毁,骗取区区300多万的保险费呢? “仓库里放的可能不是肾宝,是其它滞销的药品,或者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肾宝的包装箱吧?”郝东说。 田春达摇摇头说:“你以为保险公司的业务员都是吃干饭的?他们的制度很严格,态度很认真,并且非常专业,可以说比我们现场勘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检测仪器也很先进,想骗过他们很难。” “如果汪成买通了欧阳湖,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但是得先买通所有检测员,而检测员最少也有三个,加上欧阳湖,就有四个人了,想要买通四个人要多少钱?假如你是欧阳湖,你要收多少钱才肯签字?”田春达笑着问。 “不知道,也许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干,保险公司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按欧阳湖近二十万的年薪来算,十年他就能挣二百万。” 他们决定调查汪成。 他们走访了分厂里六个仓管员,八个保安,十二个制药工人,结果都和保险公司调查的一模一样,当时起火的原因据说是仓库里的电线短路造成,起火的时间是夜里12点零5分,因为那夜刮大风,火势很猛,不到二十分钟,大火就把仓库里价值近五百万的肾宝全给烧毁了,根本来不及抢救,等消防队赶到时,火已经快熄灭了。 那个仓库现在还空在那里没有收拾,分厂把新生产的肾宝存放在另一座新仓库里,田春达和郝东对仓库现场重新进行了勘察,现场没有助燃物,也只有一个起火点,就是墙上的电线,他们收集好几处的灰烬,带回队里,准备再做检测,看真的是不是肾宝的残留物。 第二天,张明把对灰烬的检测结果给了田春达,结果表明:灰烬里的确留有肾宝的成分,它的含量跟汪成上报给保险公司的是相当的。这就表明汪成没有骗保,看来吴经理杯弓蛇影疑心过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8 但是田春达总觉得这起火灾哪里不对,因为电线短路时,一般情况下是电线负荷过重造成的,当时是夜里12点零5分,厂里没有工人加班,工人都关灯睡觉了,没有人大量用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造成电线短路呢?汪成可能有问题,只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假如他骗保能成立,那么他就有杀害欧阳湖的动机了。 田春达想到一个主意,他对郝东说:“我想派人打入药厂内部,探听消息。”可派谁去好呢?这个人最好是生人,不被人熟悉,这样不易暴露。正在这时,米眉打来电话:“田队长,最近忙什么呢?” 田春达随口说道,“在忙一个很复杂的案子。” 米眉大咧咧地说:“什么案子?我可以帮你们呀,我可以为你们去卧底!” 田春达一听,觉得也许她真的能帮上他们的忙。他说要跟米眉见面谈谈。 田春达和郝东驱车前往会面地点。 见了米眉,一谈话,田春达更感到她适合做这个案子的卧底。原来米眉的妈妈是西城区卫生局的局长,而汪成的分厂就办在西城区工业园内,如果米眉要去华海制药分厂很容易,只要她妈妈一句话,汪成不敢不安排她的工作,万一米眉被发现卧底,汪成也不敢对她过分处置。 谈到接下来如何找到汪成的骗保内幕,以及可能的杀人证据。米眉说:“我叫妈妈对汪成说,要在他们厂找一份财务或者销售的工作,这两种工作最接近公司核心和内幕。然后乘汪成不备,入侵分厂的电脑,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机密。” “如果汪成不信任你呢?”田春达问。 米眉忽然把嘴巴贴近田春达的耳朵悄悄说:“如果汪成不信任我,我就使用美人计……” “哈哈……”郝东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为了国家的利益,使用美人计是崇高的。”米眉严肃地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圣洁感,郝东这才把笑容收起来。 他们边吃饭,边仔细地研究每个细节,田春达特别叫米眉要注意安全,万一不行,立即撤退。田春达还打电话问西城公安分局,华海制药分厂的保安是从哪里招来的,里面有没有可靠的人?负责治安的老马说:有6个保安是他们分局派去的。田春达交代老马,叫那六个保安要24小时暗中保护米眉。老马说没问题,这事他负责。 就这样,米眉在妈妈的推荐下,顺利地进入了华海制药分厂。因为米眉能说会道,擅长交际,被汪成安排在销售部门当经理助理,米眉心里暗暗窃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经过米眉了解,原来这个制药分厂是汪成自己办的,和华海制药厂没有利益关系,只是分厂每年上交80万给总厂,挂靠总厂的名下而已。虽然总厂并不想这样做,但是听说汪成的背后还有权力更大的合伙人,所以总厂也是没办法,只能让分厂挂靠在他们的名下。 从这点上看来,汪成骗保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只等米眉把他们的黑幕揭露出来。 ######## 米眉进入华海制药分厂五天后,就给田春达打来电话:“田队,我找到汪成骗保的内幕了。” “这么快?他是怎么骗保的?有什么证据?”田春达急忙问道。 “当然有证据了,你快来白云公园和我接头吧,我把证据给你看看。”。 到了白云公园门口,见到米眉时,田春达就问她证据在哪里?她有点生气地说:“田队,你也不问我是怎么拿到的?” “哦,对不起,你是怎么拿到的?一定很惊险吧?”田春达故意拣她喜欢听的说。 “那当然,为了这份东西,我可是费了很大劲呢。” “你是怎么做的?” “我用了美人计。我们的销售经理孔海,是个色鬼,他看我长得漂亮,还知道我是区卫生局局长的千金,就缠着我不放,天天晚上都要我跟他去迪厅蹦迪。为了完成你们交给我的使命,我宁愿忍辱负重,哄他开心……”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后来啊,我就拐弯抹角地套他的话,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原来汪成是他的表舅舅,他守口如瓶。昨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计谋,在吃饭时劝孔海喝了不少酒,接着对孔海委屈地哭起来,说汪成非礼我,对我动手动脚。喝多了酒的孔海一听,非常生气,大骂汪成禽兽不如。我说算了,反正你怕你舅舅像老鼠怕猫似的。他说:我怕他个屁,把我惹急了,我把他骗保的事抖出去,叫他下辈子在监狱里过。” “我就套他话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喝多了酒,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他说汪成在收购原料时,为了减少成本,收购了一批不合格原料,后来这批原料在发酵时,由于没掌握好时间变质了,但汪成为了不赔本,依然把它掺进其它原料,制成肾宝成品,他以为采购商检测不出来,结果还是让对方检测出来了,那批价值将近五百万的肾宝就堆放在仓库里卖不出去,汪成最后想到了把它烧掉骗保,这事只有汪成和孔海知道。”米眉说着掏出一个u盘,交给田春达,“我把孔海的谈话都偷偷录了音。” “米眉,好样的,等案子侦破后,我要为你请功。”田春达高兴地说。 田春达传讯了汪成。坐在刑警问讯室里,汪成带着一副迷惑而愤怒的神情,好像他有多么的无辜似的,他斥责道:“你们凭什么传讯我?我可是南光市的优秀企业家,你们要想好了,乱抓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田春达义正词严地说:“首先我们要说明一点,我们不是抓你,是合法传讯你,第二,我们不会随随便便传讯一个守法公民。” “难道我犯法了吗?” “对,至少你是犯罪嫌疑人。” “什么?我犯什么法了?”汪成瞪着一双大眼问。 “骗保是犯法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8 但是田春达总觉得这起火灾哪里不对,因为电线短路时,一般情况下是电线负荷过重造成的,当时是夜里12点零5分,厂里没有工人加班,工人都关灯睡觉了,没有人大量用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造成电线短路呢?汪成可能有问题,只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假如他骗保能成立,那么他就有杀害欧阳湖的动机了。 田春达想到一个主意,他对郝东说:“我想派人打入药厂内部,探听消息。”可派谁去好呢?这个人最好是生人,不被人熟悉,这样不易暴露。正在这时,米眉打来电话:“田队长,最近忙什么呢?” 田春达随口说道,“在忙一个很复杂的案子。” 米眉大咧咧地说:“什么案子?我可以帮你们呀,我可以为你们去卧底!” 田春达一听,觉得也许她真的能帮上他们的忙。他说要跟米眉见面谈谈。 田春达和郝东驱车前往会面地点。 见了米眉,一谈话,田春达更感到她适合做这个案子的卧底。原来米眉的妈妈是西城区卫生局的局长,而汪成的分厂就办在西城区工业园内,如果米眉要去华海制药分厂很容易,只要她妈妈一句话,汪成不敢不安排她的工作,万一米眉被发现卧底,汪成也不敢对她过分处置。 谈到接下来如何找到汪成的骗保内幕,以及可能的杀人证据。米眉说:“我叫妈妈对汪成说,要在他们厂找一份财务或者销售的工作,这两种工作最接近公司核心和内幕。然后乘汪成不备,入侵分厂的电脑,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机密。” “如果汪成不信任你呢?”田春达问。 米眉忽然把嘴巴贴近田春达的耳朵悄悄说:“如果汪成不信任我,我就使用美人计……” “哈哈……”郝东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为了国家的利益,使用美人计是崇高的。”米眉严肃地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圣洁感,郝东这才把笑容收起来。 他们边吃饭,边仔细地研究每个细节,田春达特别叫米眉要注意安全,万一不行,立即撤退。田春达还打电话问西城公安分局,华海制药分厂的保安是从哪里招来的,里面有没有可靠的人?负责治安的老马说:有6个保安是他们分局派去的。田春达交代老马,叫那六个保安要24小时暗中保护米眉。老马说没问题,这事他负责。 就这样,米眉在妈妈的推荐下,顺利地进入了华海制药分厂。因为米眉能说会道,擅长交际,被汪成安排在销售部门当经理助理,米眉心里暗暗窃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经过米眉了解,原来这个制药分厂是汪成自己办的,和华海制药厂没有利益关系,只是分厂每年上交80万给总厂,挂靠总厂的名下而已。虽然总厂并不想这样做,但是听说汪成的背后还有权力更大的合伙人,所以总厂也是没办法,只能让分厂挂靠在他们的名下。 从这点上看来,汪成骗保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只等米眉把他们的黑幕揭露出来。 ######## 米眉进入华海制药分厂五天后,就给田春达打来电话:“田队,我找到汪成骗保的内幕了。” “这么快?他是怎么骗保的?有什么证据?”田春达急忙问道。 “当然有证据了,你快来白云公园和我接头吧,我把证据给你看看。”。 到了白云公园门口,见到米眉时,田春达就问她证据在哪里?她有点生气地说:“田队,你也不问我是怎么拿到的?” “哦,对不起,你是怎么拿到的?一定很惊险吧?”田春达故意拣她喜欢听的说。 “那当然,为了这份东西,我可是费了很大劲呢。” “你是怎么做的?” “我用了美人计。我们的销售经理孔海,是个色鬼,他看我长得漂亮,还知道我是区卫生局局长的千金,就缠着我不放,天天晚上都要我跟他去迪厅蹦迪。为了完成你们交给我的使命,我宁愿忍辱负重,哄他开心……”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后来啊,我就拐弯抹角地套他的话,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原来汪成是他的表舅舅,他守口如瓶。昨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计谋,在吃饭时劝孔海喝了不少酒,接着对孔海委屈地哭起来,说汪成非礼我,对我动手动脚。喝多了酒的孔海一听,非常生气,大骂汪成禽兽不如。我说算了,反正你怕你舅舅像老鼠怕猫似的。他说:我怕他个屁,把我惹急了,我把他骗保的事抖出去,叫他下辈子在监狱里过。” “我就套他话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喝多了酒,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他说汪成在收购原料时,为了减少成本,收购了一批不合格原料,后来这批原料在发酵时,由于没掌握好时间变质了,但汪成为了不赔本,依然把它掺进其它原料,制成肾宝成品,他以为采购商检测不出来,结果还是让对方检测出来了,那批价值将近五百万的肾宝就堆放在仓库里卖不出去,汪成最后想到了把它烧掉骗保,这事只有汪成和孔海知道。”米眉说着掏出一个u盘,交给田春达,“我把孔海的谈话都偷偷录了音。” “米眉,好样的,等案子侦破后,我要为你请功。”田春达高兴地说。 田春达传讯了汪成。坐在刑警问讯室里,汪成带着一副迷惑而愤怒的神情,好像他有多么的无辜似的,他斥责道:“你们凭什么传讯我?我可是南光市的优秀企业家,你们要想好了,乱抓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田春达义正词严地说:“首先我们要说明一点,我们不是抓你,是合法传讯你,第二,我们不会随随便便传讯一个守法公民。” “难道我犯法了吗?” “对,至少你是犯罪嫌疑人。” “什么?我犯什么法了?”汪成瞪着一双大眼问。 “骗保是犯法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9 “你们凭什么说我骗保?”汪成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被两个守在他身边的警察按回去了,他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华海制药公司的一亩三分地上,而是在刑侦支队,由不得他为所欲为。 “你看好了,这是什么?”郝东把录音证据放给汪成听。 汪成一下子又从椅子上蹦起来,但还没站直又跌回去:“你们……你们这是非法取证!” 田春达严厉地说:“你要不服,我们可以把证人找来与你当面对质,你想这样吗?” 汪成低下头沉默了,他知道,如果对质自己只能暴露更多,输得更惨。 “你还是老实说说你的犯罪过程吧,如果你主动交代,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汪成额头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样流下,终于承认了他全部的骗保过程,也承认他的骗保被欧阳湖发觉了,他送给欧阳湖30万元封口费,但欧阳湖认为太少了,要一百万。当时他们就在欧阳湖的办公室吵了起来。但他死不承认他谋害了欧阳湖。 “6月15日凌晨4点你在哪里?”田春达继续质问。 汪成想了想说:“那天应该在家里睡觉吧?” “说话不要模棱两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的,那天我在家里睡觉。”他认真地说。 “有谁证明?” “我老婆和我女儿,啊不,我女儿才五岁,她的证明没有用。” “还有谁能证明?” “没有了吧?哦,也许我家门口的保安能证明。” “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马上跟我们说。” “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不能走,我们已经向检察院申请拘留你。”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这不符合法律程序,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留!”汪成脸红脖子粗冲着田春达吼道。 “389万的骗保金额够你坐上好几年监狱了,不要以为你没有罪。” “我愿意退钱……” “那是法院要处理的事。” 刑警把汪成关进拘留所之后,到汪成住的小区去走访。首先,他们找到门口的保安,调查6月15日那夜汪成是不是在家?保安都认识汪成,其中一个值夜班的保安说那天晚上,他确实看见汪成在11点半左右从外面开车回来,汪成把奔驰车停进自家的车库后,就上楼了。他看见他家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一点左右才熄。 “你怎么对他家的事那么在意?” “哦,汪成对我们很大方,常常送烟送酒给我们,偶尔还请我们到附近的大排档吃饭,我住在门卫室后面,从窗口看过去,就能看到他家,所以我有意无意都会看看他们家的情况。”保安手指着对面楼的301号房说。 “如果汪成想避过你们,偷偷从家里溜出去,他会怎么办?”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小区都是高档住宅,管理非常严格,24小时都有保安值班,而且小区的围墙3.5米高,没有人能从围墙翻越过去。” 刑警上到3楼,敲开301的门,来开门的正是汪成的老婆唐玉,唐玉人如其名,真像一块小巧玲珑的古玉,闪着迷人的光泽,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鬼魅一样的光。 坐下后,唐玉问刑警们要喝什么?田春达说来杯水就好。田春达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这水又冰又甜,他微微一怔。唐玉说那是蜂蜜冰水,酷暑的夏季她们家都喝这个。唐玉说话慢条斯理不动声色,根本不为关在拘留所里的老公着急,好像她老公去出差了,过两天就会回来似的。 难道她不爱汪成吗?看看她那整洁漂亮的家,又不像他们的感情出问题了,田春达说:“唐玉,你好像不为汪成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担心能解决问题吗?一切皆由法定,道法自然,是凡尘上策。好了,你们想问什么就直说吧。”唐玉说的是道家的理论,意思是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不必自寻烦恼,唐玉也不过就28岁左右,这样年轻竟然有这样的道学修养,并且运用于现实之中,令人刮目相看。 “6月15日凌晨4点汪成是不是在家?” “对,在家睡觉。” “还有人能证明吗?”郝东问。 “难道我们的床上还要躺着第三个人?”她笑着问。 “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你女儿,或者你们家保姆能不能证明?” “我家保姆每天带着女儿准时9点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她们肯定不能证明。”唐玉非常严肃地说。 临走的时候,唐玉对他们说:“我奉劝你们把侦察对象转移到别人身上去。因为汪成可能会犯小错误,但他绝对不会去杀人。” “为什么?” “我太了解他,杀人是最愚蠢的人干的,他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走出唐玉的家,田春达问郝东对唐玉有什么看法? 郝东说:“这个人很有头脑,也很能争辩,不是一般人物啊。” 田春达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到拘留所去取汪成的足迹和指纹,如果他的指纹和留在车上的不对号,他的足迹和留在欧阳湖车位上的足迹不对号,我们就得重新开始调查。” 取了汪成的足迹和指纹之后,他们把它交给了技术鉴定室处理,技术人员把足迹和指纹输入电脑,进行比对,结果都不对号,因此汪成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但依然不能排除他可能买凶杀人,像汪成这样的有钱人,完全可能买凶杀人。 ######### 田春达认为唐玉有深藏不露的可疑之处,下令对她深入调查。 经过调查,发现唐玉最近与一个人电话来往较多。这个人名叫刘谷,是一个27岁的男青年,身高1.82,是个汽车修理工。 想到欧阳湖的轿车刹车系统被巧妙地做了手脚,田春达认为刘谷很值得怀疑。 田春达打电话将刘谷叫到刑侦支队进行讯问。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漂浮的女尸9 “你们凭什么说我骗保?”汪成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被两个守在他身边的警察按回去了,他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华海制药公司的一亩三分地上,而是在刑侦支队,由不得他为所欲为。 “你看好了,这是什么?”郝东把录音证据放给汪成听。 汪成一下子又从椅子上蹦起来,但还没站直又跌回去:“你们……你们这是非法取证!” 田春达严厉地说:“你要不服,我们可以把证人找来与你当面对质,你想这样吗?” 汪成低下头沉默了,他知道,如果对质自己只能暴露更多,输得更惨。 “你还是老实说说你的犯罪过程吧,如果你主动交代,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汪成额头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样流下,终于承认了他全部的骗保过程,也承认他的骗保被欧阳湖发觉了,他送给欧阳湖30万元封口费,但欧阳湖认为太少了,要一百万。当时他们就在欧阳湖的办公室吵了起来。但他死不承认他谋害了欧阳湖。 “6月15日凌晨4点你在哪里?”田春达继续质问。 汪成想了想说:“那天应该在家里睡觉吧?” “说话不要模棱两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的,那天我在家里睡觉。”他认真地说。 “有谁证明?” “我老婆和我女儿,啊不,我女儿才五岁,她的证明没有用。” “还有谁能证明?” “没有了吧?哦,也许我家门口的保安能证明。” “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马上跟我们说。” “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不能走,我们已经向检察院申请拘留你。”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这不符合法律程序,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留!”汪成脸红脖子粗冲着田春达吼道。 “389万的骗保金额够你坐上好几年监狱了,不要以为你没有罪。” “我愿意退钱……” “那是法院要处理的事。” 刑警把汪成关进拘留所之后,到汪成住的小区去走访。首先,他们找到门口的保安,调查6月15日那夜汪成是不是在家?保安都认识汪成,其中一个值夜班的保安说那天晚上,他确实看见汪成在11点半左右从外面开车回来,汪成把奔驰车停进自家的车库后,就上楼了。他看见他家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一点左右才熄。 “你怎么对他家的事那么在意?” “哦,汪成对我们很大方,常常送烟送酒给我们,偶尔还请我们到附近的大排档吃饭,我住在门卫室后面,从窗口看过去,就能看到他家,所以我有意无意都会看看他们家的情况。”保安手指着对面楼的301号房说。 “如果汪成想避过你们,偷偷从家里溜出去,他会怎么办?”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小区都是高档住宅,管理非常严格,24小时都有保安值班,而且小区的围墙3.5米高,没有人能从围墙翻越过去。” 刑警上到3楼,敲开301的门,来开门的正是汪成的老婆唐玉,唐玉人如其名,真像一块小巧玲珑的古玉,闪着迷人的光泽,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鬼魅一样的光。 坐下后,唐玉问刑警们要喝什么?田春达说来杯水就好。田春达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这水又冰又甜,他微微一怔。唐玉说那是蜂蜜冰水,酷暑的夏季她们家都喝这个。唐玉说话慢条斯理不动声色,根本不为关在拘留所里的老公着急,好像她老公去出差了,过两天就会回来似的。 难道她不爱汪成吗?看看她那整洁漂亮的家,又不像他们的感情出问题了,田春达说:“唐玉,你好像不为汪成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担心能解决问题吗?一切皆由法定,道法自然,是凡尘上策。好了,你们想问什么就直说吧。”唐玉说的是道家的理论,意思是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不必自寻烦恼,唐玉也不过就28岁左右,这样年轻竟然有这样的道学修养,并且运用于现实之中,令人刮目相看。 “6月15日凌晨4点汪成是不是在家?” “对,在家睡觉。” “还有人能证明吗?”郝东问。 “难道我们的床上还要躺着第三个人?”她笑着问。 “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你女儿,或者你们家保姆能不能证明?” “我家保姆每天带着女儿准时9点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她们肯定不能证明。”唐玉非常严肃地说。 临走的时候,唐玉对他们说:“我奉劝你们把侦察对象转移到别人身上去。因为汪成可能会犯小错误,但他绝对不会去杀人。” “为什么?” “我太了解他,杀人是最愚蠢的人干的,他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走出唐玉的家,田春达问郝东对唐玉有什么看法? 郝东说:“这个人很有头脑,也很能争辩,不是一般人物啊。” 田春达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到拘留所去取汪成的足迹和指纹,如果他的指纹和留在车上的不对号,他的足迹和留在欧阳湖车位上的足迹不对号,我们就得重新开始调查。” 取了汪成的足迹和指纹之后,他们把它交给了技术鉴定室处理,技术人员把足迹和指纹输入电脑,进行比对,结果都不对号,因此汪成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但依然不能排除他可能买凶杀人,像汪成这样的有钱人,完全可能买凶杀人。 ######### 田春达认为唐玉有深藏不露的可疑之处,下令对她深入调查。 经过调查,发现唐玉最近与一个人电话来往较多。这个人名叫刘谷,是一个27岁的男青年,身高1.82,是个汽车修理工。 想到欧阳湖的轿车刹车系统被巧妙地做了手脚,田春达认为刘谷很值得怀疑。 田春达打电话将刘谷叫到刑侦支队进行讯问。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1 晚上,我和章芳芳坐在绿岛咖啡馆的一个角落里。室内灯光很暗,我们周围也没有人,很幽静。柔和的轻音乐舒缓地回响着,是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娅,音响效果很好,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我们喝着香浓的咖啡,吃着可口的糕点,低声轻聊着。 “今天的招商会开得怎么样?”章芳芳开启红润的薄嘴唇轻声问道。 “挺好的,效果挺好。”我微笑着说。 “你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地出彩吧?”章芳芳漂亮的杏眼媚光闪闪。 “还不错啦。男士们、女士们都还欢迎啦。”我仍微笑着。 “你呀,在外出的场面中,应酬中,比任总的表现还要好。难怪任总经常要你替代他出面。” 任总是星宇商贸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名叫任东。年龄与我差不多,都是三十来岁。他是富二代,父亲是原董事长兼总经理,因年迈多病一年前让任公司二把手的儿子接了班。任东很器重我,认为我业务精通,英语精通,办事能力强。还有一点,就是我们二人长得十分相像,而且都有现代精英的气质和派头。所以任东经常让我顶替他去参加一些会议和应酬,一般人还真分辨不清,以为我就是任东,见了我一口一个任总,我也很自然地应承着。这样任东就减少了不少会议、应酬的负担,他属于潇洒的富二代,喜欢轻松自在的生活。任东有时对我开玩笑说:“世界上一些名人都有替身,希特勒、萨达姆都有替身,你就是我的最好替身呀。” 为了当好任东的替身,我也确实下了一番功夫,认真模仿任东的字迹、口气、姿态,行事方法,甚至他的爱好也一一模仿,直到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章芳芳又轻启朱唇:“其实你呀,业务上比任总还强,表达能力也比他强,所以你出面开会、应酬比任总效果更好。” 我心有灵犀地微笑着不作回答。我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我大学经贸专业毕业后就来到星宇公司工作,由于业务能力强很快得到提升,由科员升科长,又由科长升任业务部副部长,一年前又被任东提拔为业务部部长。成了公司的业务支柱。而我也确实用能力为公司赚了不少人民币和外汇。 章芳芳是同我一起进星宇公司的大学毕业生,她长相漂亮,会交际,文字能力强,所以被提拔为公司董事长秘书,相当于公司中层的级别,公司中、高层会议她都参加,并有一定的发言权。 “阿强,”以前章芳芳叫我吕强,自从两年前确定恋爱关系后她私下里就称呼我阿强。“我心里经常为你鸣不平,你的能力、谋略、对公司的贡献,都要比吕东高出一截,可就因为他是董事长的儿子,就一直压在你的上头。你要在他的位置,肯定比他干得好。实际上现在他也完全倚重你。” 我挑了下眉毛不吭声。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可谁让你不是一颗凤凰蛋,而是一颗鹌鹑蛋呢?你出生就比任东低了一截,而且永远都得在他的手底下。你为公司赚再多的钱,那都是人家的,你只能挣打工仔那一份工资。 “阿强,你真的只能在任东手下打工么?我心里就是为你不平呀。我有时在公司里开会,或到外面应酬,总感觉董事长兼总经理就是你。夜里也总是做这样的梦。”实际上,章芳芳也总做梦成为董事长夫人,跟着吕强在公司里视察,好几次都这样乐醒了。 夫贵妻荣,这个中国的传统老观念在她的心里有很牢固的根子。 我也深知章芳芳心里的想法。 有朝一日,我可取任东而代之么?如果是那样,我可以比现在有更好地发挥,公司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这个想法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总有一天,它会发芽、开花、结果。 “阿强,你好好努力,我会辅佐你的。作为董事长秘书,公司的任何机密文件,关键事务,及至董事长的个人**,我都掌握着。都可以为你的发展起作用。你就用心谋划吧。” 是的,有了这个支柱,我取彼而代之就有了得力的保证。我望着章芳芳,举起咖啡杯同她碰了一下。 二 第二年,也就是2012年的春天,扭转乾坤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和任东到美国匹兹堡洽谈一项商贸业务。正事办完后,我们决定去尼加拉瓜大瀑布观光。 尼加拉瓜大瀑布距离匹兹堡大约400公里,坐汽车4个多小时可到。我们二人包了一辆高档出租车前往。 坐上出租车后我们闲聊了几句。这时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着我们用英语说:“你们是孪生兄弟吧?长得太像了,身材、相貌和声音都太像了。” 我开玩笑似的用英语回答了一句:“是的。”在心里说,确实如此,我们不但相貌像、身材像、声音像,而且在检查身体时各项生理指标都很像。我是a型血,任东也是。其它生理指标都相似。一个人的体检表完全可以用在另一人身上。 司机又说:“都说孪生兄弟心灵会有相互感应,是这样么?” 我用英语回答:“有时候会有的。”但心里说,我们没有心灵感应,因为我们不是孪生兄弟。 我又问起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情况。 健谈的出租车司机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尼加拉瓜大瀑布靠近美、加边境的布法罗市。瀑布又可称尼亚加拉大瀑布。号称世界七大奇景之一,与南美的伊瓜苏瀑布及非洲的维多利亚瀑布合称世界三大瀑布。它以宏伟的气势,丰沛而浩瀚的水汽,震撼了所有的游人。从伊利湖滚滚而来的尼亚加拉河水流经此地,突然垂直跌落51米,巨大的水流以银河倾倒之势冲下断崖,声及数里之外,场面震人心魄,形成了气势磅礴的大瀑布。尼加拉瓜瀑布的水流冲下悬崖至下游重新汇合之后,在峡谷里继续翻滚腾跃,在近2公里长的河段上以每小时35.4公里的流速跌荡而下,有15.8米的落差,演绎出世界上最狂野、最恐怖、最危险的漩涡急流,又冲进深38米的漩涡潭,然后一个蛟龙翻身,经过左岸加拿大的昆斯顿、右岸美国的利维斯顿,冲过魔鬼洞急流,沿着最后的利维斯顿支流峡谷由西向东进入安大略湖” 出租车司机兴奋地讲述着,可任东听不太懂,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1 晚上,我和章芳芳坐在绿岛咖啡馆的一个角落里。室内灯光很暗,我们周围也没有人,很幽静。柔和的轻音乐舒缓地回响着,是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娅,音响效果很好,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我们喝着香浓的咖啡,吃着可口的糕点,低声轻聊着。 “今天的招商会开得怎么样?”章芳芳开启红润的薄嘴唇轻声问道。 “挺好的,效果挺好。”我微笑着说。 “你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地出彩吧?”章芳芳漂亮的杏眼媚光闪闪。 “还不错啦。男士们、女士们都还欢迎啦。”我仍微笑着。 “你呀,在外出的场面中,应酬中,比任总的表现还要好。难怪任总经常要你替代他出面。” 任总是星宇商贸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名叫任东。年龄与我差不多,都是三十来岁。他是富二代,父亲是原董事长兼总经理,因年迈多病一年前让任公司二把手的儿子接了班。任东很器重我,认为我业务精通,英语精通,办事能力强。还有一点,就是我们二人长得十分相像,而且都有现代精英的气质和派头。所以任东经常让我顶替他去参加一些会议和应酬,一般人还真分辨不清,以为我就是任东,见了我一口一个任总,我也很自然地应承着。这样任东就减少了不少会议、应酬的负担,他属于潇洒的富二代,喜欢轻松自在的生活。任东有时对我开玩笑说:“世界上一些名人都有替身,希特勒、萨达姆都有替身,你就是我的最好替身呀。” 为了当好任东的替身,我也确实下了一番功夫,认真模仿任东的字迹、口气、姿态,行事方法,甚至他的爱好也一一模仿,直到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章芳芳又轻启朱唇:“其实你呀,业务上比任总还强,表达能力也比他强,所以你出面开会、应酬比任总效果更好。” 我心有灵犀地微笑着不作回答。我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我大学经贸专业毕业后就来到星宇公司工作,由于业务能力强很快得到提升,由科员升科长,又由科长升任业务部副部长,一年前又被任东提拔为业务部部长。成了公司的业务支柱。而我也确实用能力为公司赚了不少人民币和外汇。 章芳芳是同我一起进星宇公司的大学毕业生,她长相漂亮,会交际,文字能力强,所以被提拔为公司董事长秘书,相当于公司中层的级别,公司中、高层会议她都参加,并有一定的发言权。 “阿强,”以前章芳芳叫我吕强,自从两年前确定恋爱关系后她私下里就称呼我阿强。“我心里经常为你鸣不平,你的能力、谋略、对公司的贡献,都要比吕东高出一截,可就因为他是董事长的儿子,就一直压在你的上头。你要在他的位置,肯定比他干得好。实际上现在他也完全倚重你。” 我挑了下眉毛不吭声。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可谁让你不是一颗凤凰蛋,而是一颗鹌鹑蛋呢?你出生就比任东低了一截,而且永远都得在他的手底下。你为公司赚再多的钱,那都是人家的,你只能挣打工仔那一份工资。 “阿强,你真的只能在任东手下打工么?我心里就是为你不平呀。我有时在公司里开会,或到外面应酬,总感觉董事长兼总经理就是你。夜里也总是做这样的梦。”实际上,章芳芳也总做梦成为董事长夫人,跟着吕强在公司里视察,好几次都这样乐醒了。 夫贵妻荣,这个中国的传统老观念在她的心里有很牢固的根子。 我也深知章芳芳心里的想法。 有朝一日,我可取任东而代之么?如果是那样,我可以比现在有更好地发挥,公司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这个想法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总有一天,它会发芽、开花、结果。 “阿强,你好好努力,我会辅佐你的。作为董事长秘书,公司的任何机密文件,关键事务,及至董事长的个人**,我都掌握着。都可以为你的发展起作用。你就用心谋划吧。” 是的,有了这个支柱,我取彼而代之就有了得力的保证。我望着章芳芳,举起咖啡杯同她碰了一下。 二 第二年,也就是2012年的春天,扭转乾坤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和任东到美国匹兹堡洽谈一项商贸业务。正事办完后,我们决定去尼加拉瓜大瀑布观光。 尼加拉瓜大瀑布距离匹兹堡大约400公里,坐汽车4个多小时可到。我们二人包了一辆高档出租车前往。 坐上出租车后我们闲聊了几句。这时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着我们用英语说:“你们是孪生兄弟吧?长得太像了,身材、相貌和声音都太像了。” 我开玩笑似的用英语回答了一句:“是的。”在心里说,确实如此,我们不但相貌像、身材像、声音像,而且在检查身体时各项生理指标都很像。我是a型血,任东也是。其它生理指标都相似。一个人的体检表完全可以用在另一人身上。 司机又说:“都说孪生兄弟心灵会有相互感应,是这样么?” 我用英语回答:“有时候会有的。”但心里说,我们没有心灵感应,因为我们不是孪生兄弟。 我又问起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情况。 健谈的出租车司机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尼加拉瓜大瀑布靠近美、加边境的布法罗市。瀑布又可称尼亚加拉大瀑布。号称世界七大奇景之一,与南美的伊瓜苏瀑布及非洲的维多利亚瀑布合称世界三大瀑布。它以宏伟的气势,丰沛而浩瀚的水汽,震撼了所有的游人。从伊利湖滚滚而来的尼亚加拉河水流经此地,突然垂直跌落51米,巨大的水流以银河倾倒之势冲下断崖,声及数里之外,场面震人心魄,形成了气势磅礴的大瀑布。尼加拉瓜瀑布的水流冲下悬崖至下游重新汇合之后,在峡谷里继续翻滚腾跃,在近2公里长的河段上以每小时35.4公里的流速跌荡而下,有15.8米的落差,演绎出世界上最狂野、最恐怖、最危险的漩涡急流,又冲进深38米的漩涡潭,然后一个蛟龙翻身,经过左岸加拿大的昆斯顿、右岸美国的利维斯顿,冲过魔鬼洞急流,沿着最后的利维斯顿支流峡谷由西向东进入安大略湖” 出租车司机兴奋地讲述着,可任东听不太懂,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2 我听完了司机的讲述,说了句:“你介绍得很好,谢谢!”也闭上眼睛休息了。 可我的脑子并没有休息,脑海中又漂浮起“杀人”两个字。在初中时期,我脑海中就曾经时或漂浮起这两个字。 小时候我的家境不太好,父母都是工人,工资不高。可我的学习非常好,升初中时考入了全市最好的中学--实验中学。这所学校也是权贵子弟集中的地方。有权的凭借权力把子弟送进学校,有钱的花大笔钱买了子弟的入学资格。当然,也有一些确实成绩好的平民子弟考入了这个学校。但我所在的班,大多是权贵子弟,有十几个平民子弟都是女生,男生只我一人。 进到实验中学后,我因为穿的、吃的、用的都比权贵子弟差很多,受到权贵子弟的歧视。成为被他们耍弄的对象。 在一次校外郊游的活动中,搭乘游览专车时,引发了一件在我身上暴力相向的事件。 游览车上全是双人座,女生们都坐在一起,男同学也是两两落座,问题是谁要坐我的旁边呢?座位不多也不少,没有办法让我独自一个人坐。 结果最后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座位,一个名叫范刚的男同学要坐我旁边。其他人因为没有抽到这个位子而松了一口气,但范刚却很火大,他嘀咕着:“为什么我要坐那家伙的旁边?真是倒霉透顶。”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范刚将一只脚伸到走道上,和坐在其他座位的人聊天。内容大半是今天真倒霉。 过一会儿,范刚开始出现了奇怪的举动。他微微抽动鼻子说:“有股怪味儿。”不久,他将脸转向我,直接皱起眉头,捏住鼻子:“搞什么,原来臭味就是从你身旁发出来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立刻有几个人笑了出来。他们也跟他一样,作出在嗅味道的动作,甚至还有人说:“真的,臭死人了。” 我确实穿着比较旧的衣服,但还算干净,绝不至于臭到要捏住鼻子。我火上心头,狠狠瞪着范刚。 范刚反瞪我一眼,“干嘛,你有意见吗?” 我别开视线,因为我无意吵架,范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车上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这次的校外郊游期间没事发生,但隔天放学后,包括范刚在内的四名男同学将要回家的我团团围住,把我带进体育器材室。 “你昨天很臭屁嘛。”范刚叫嚣道。 就在我想要回嘴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架住我,我还来不及抵抗,范刚尖尖的鞋尖一脚就踹中我的胃。我发不出声,向前倾倒,又被范刚踹了两、三脚。 身后的人放开我,但我痛到无法站立,捧腹蹲在地上,接着又是一阵乱踢。他们除了脸以外,不断地踢着我的肚子、腰,还有屁股。大概是怕弄伤了我的脸,会惹祸上身吧。 不知道他们是踢够了,还是踢累了,终于停止了连续的攻击。有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一个人搭腔。我不记得详细的交谈内容,或许应该说当时的我意识模糊,完全没有力气仔细听他们谈话。 他们抬起瘫软的我,将我放在一个四方形的箱子里。就在我恍恍惚惚,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们合上了盖子,把我关在一个黑暗狭窄的空间里。 我听到范刚最后说的一句话:“你胆敢跟父母和老师打小报告的话,我就杀了你。” 撂下这句话后,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忍着全身的疼痛,想弄清楚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不久,我便明白自己是在体育器材室的跳箱里,以为只要推开最上面的一层,应该就出得去了。然而,盖子却异常沉重,无法轻易抬起。我不知道和盖子奋战了多久,最后逃出去时,已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之后才发现,原来跳箱的上面还盖着体操用的垫子。 在那之后,我还是经常受到欺负。欺侮我的主要是范刚那帮人。只有一件念头支撑着我,让我得以忍受苦痛:随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们 从在这个时候起,我开始具体思考如何杀人,经常在想象杀人这件事。我开始在家里偷偷阅读有关毒药的书籍。 书上说,升汞正式的化学学名叫做二氯化汞,是一种无色的结晶,在医学上用来当做消毒剂、防腐剂等药品,毒性猛烈,0.2到0.4克即足以致人死命。 一次到一家牙科诊所看牙。我发现医药柜里有一瓶升汞,就乘医生上厕所时,悄悄地偷来藏在衣袋里。 每天晚上我的脑袋都在幻想,如果让班上的范刚一伙吃下升汞的话,他们就不能欺负人了吧?不过,我不想马上对范刚一伙下手。因为他们一死,恐怕警方就会出面调查,说不定还会经由解剖,发现有人对范刚等使用升汞。如此一来,我会被怀疑。大家都知道我有杀人的动机。 要杀死范刚一伙人,我完全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不过,除非他们把我逼到不惜同归于尽的地步,我才会实行这个计划。 一天,体育课因为下雨改成自习。当我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推理的时候,范刚一伙凑了过来。 “唷,这家伙在看这种书。”其中一人抢走我手中的书。 “自习的时候可以看什么吗?”范刚马上接着说。 你们自己还不是到处乱晃,凭什么讲我。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将两手放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地上。 “这是什么书?外国耶,跩得很哩。” “喂,拿过来我瞧瞧。”范刚从同伙手中接过书本,开始出声念了起来。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汉字就会卡住,念得七零八落。念完两、三行后,他说:“哼,这什么玩意儿。让人看得莫名其妙。” “侦探吧?会不会出现福尔摩斯啊?” “应该会写犯人怎么犯罪什么的吧。这书是在找犯人的吗?” “大概是吧。侦探到最后会找出犯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2 我听完了司机的讲述,说了句:“你介绍得很好,谢谢!”也闭上眼睛休息了。 可我的脑子并没有休息,脑海中又漂浮起“杀人”两个字。在初中时期,我脑海中就曾经时或漂浮起这两个字。 小时候我的家境不太好,父母都是工人,工资不高。可我的学习非常好,升初中时考入了全市最好的中学--实验中学。这所学校也是权贵子弟集中的地方。有权的凭借权力把子弟送进学校,有钱的花大笔钱买了子弟的入学资格。当然,也有一些确实成绩好的平民子弟考入了这个学校。但我所在的班,大多是权贵子弟,有十几个平民子弟都是女生,男生只我一人。 进到实验中学后,我因为穿的、吃的、用的都比权贵子弟差很多,受到权贵子弟的歧视。成为被他们耍弄的对象。 在一次校外郊游的活动中,搭乘游览专车时,引发了一件在我身上暴力相向的事件。 游览车上全是双人座,女生们都坐在一起,男同学也是两两落座,问题是谁要坐我的旁边呢?座位不多也不少,没有办法让我独自一个人坐。 结果最后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座位,一个名叫范刚的男同学要坐我旁边。其他人因为没有抽到这个位子而松了一口气,但范刚却很火大,他嘀咕着:“为什么我要坐那家伙的旁边?真是倒霉透顶。”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范刚将一只脚伸到走道上,和坐在其他座位的人聊天。内容大半是今天真倒霉。 过一会儿,范刚开始出现了奇怪的举动。他微微抽动鼻子说:“有股怪味儿。”不久,他将脸转向我,直接皱起眉头,捏住鼻子:“搞什么,原来臭味就是从你身旁发出来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立刻有几个人笑了出来。他们也跟他一样,作出在嗅味道的动作,甚至还有人说:“真的,臭死人了。” 我确实穿着比较旧的衣服,但还算干净,绝不至于臭到要捏住鼻子。我火上心头,狠狠瞪着范刚。 范刚反瞪我一眼,“干嘛,你有意见吗?” 我别开视线,因为我无意吵架,范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车上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这次的校外郊游期间没事发生,但隔天放学后,包括范刚在内的四名男同学将要回家的我团团围住,把我带进体育器材室。 “你昨天很臭屁嘛。”范刚叫嚣道。 就在我想要回嘴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架住我,我还来不及抵抗,范刚尖尖的鞋尖一脚就踹中我的胃。我发不出声,向前倾倒,又被范刚踹了两、三脚。 身后的人放开我,但我痛到无法站立,捧腹蹲在地上,接着又是一阵乱踢。他们除了脸以外,不断地踢着我的肚子、腰,还有屁股。大概是怕弄伤了我的脸,会惹祸上身吧。 不知道他们是踢够了,还是踢累了,终于停止了连续的攻击。有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一个人搭腔。我不记得详细的交谈内容,或许应该说当时的我意识模糊,完全没有力气仔细听他们谈话。 他们抬起瘫软的我,将我放在一个四方形的箱子里。就在我恍恍惚惚,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们合上了盖子,把我关在一个黑暗狭窄的空间里。 我听到范刚最后说的一句话:“你胆敢跟父母和老师打小报告的话,我就杀了你。” 撂下这句话后,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忍着全身的疼痛,想弄清楚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不久,我便明白自己是在体育器材室的跳箱里,以为只要推开最上面的一层,应该就出得去了。然而,盖子却异常沉重,无法轻易抬起。我不知道和盖子奋战了多久,最后逃出去时,已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之后才发现,原来跳箱的上面还盖着体操用的垫子。 在那之后,我还是经常受到欺负。欺侮我的主要是范刚那帮人。只有一件念头支撑着我,让我得以忍受苦痛:随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们 从在这个时候起,我开始具体思考如何杀人,经常在想象杀人这件事。我开始在家里偷偷阅读有关毒药的书籍。 书上说,升汞正式的化学学名叫做二氯化汞,是一种无色的结晶,在医学上用来当做消毒剂、防腐剂等药品,毒性猛烈,0.2到0.4克即足以致人死命。 一次到一家牙科诊所看牙。我发现医药柜里有一瓶升汞,就乘医生上厕所时,悄悄地偷来藏在衣袋里。 每天晚上我的脑袋都在幻想,如果让班上的范刚一伙吃下升汞的话,他们就不能欺负人了吧?不过,我不想马上对范刚一伙下手。因为他们一死,恐怕警方就会出面调查,说不定还会经由解剖,发现有人对范刚等使用升汞。如此一来,我会被怀疑。大家都知道我有杀人的动机。 要杀死范刚一伙人,我完全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不过,除非他们把我逼到不惜同归于尽的地步,我才会实行这个计划。 一天,体育课因为下雨改成自习。当我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推理的时候,范刚一伙凑了过来。 “唷,这家伙在看这种书。”其中一人抢走我手中的书。 “自习的时候可以看什么吗?”范刚马上接着说。 你们自己还不是到处乱晃,凭什么讲我。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将两手放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地上。 “这是什么书?外国耶,跩得很哩。” “喂,拿过来我瞧瞧。”范刚从同伙手中接过书本,开始出声念了起来。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汉字就会卡住,念得七零八落。念完两、三行后,他说:“哼,这什么玩意儿。让人看得莫名其妙。” “侦探吧?会不会出现福尔摩斯啊?” “应该会写犯人怎么犯罪什么的吧。这书是在找犯人的吗?” “大概是吧。侦探到最后会找出犯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 4 “好,那么接下来就做动物实验。反正一定不会有事的。喂,吕强,你明天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可别乱跑!” “你们才别乱跑!” 听我这么一说,范刚的脸扭曲得更严重了。下一秒钟,随着冲击的力道,我的眼前金星乱冒。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马路上,脸颊上留着吃过拳头火辣辣的感觉。我抹了抹嘴巴,手背上沾着鲜血。 “那种毒药我还有。我还能把它掺进你们带的食物里!”我恨恨地说道。 范刚咂嘴,往我身上呸地吐了一口口水。 “大伙儿找只狗或猫。”范刚说罢,他们一伙迈开步伐。 隔天上学时,我包了好几包升汞,放在制服口袋里。打算万一如果他们的动物实验失败,就拿出来让他们瞧瞧。 不过,我是多此一举。 当我出现在教室的时候,范刚他们并没靠过来,只是用愤恨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当我一瞪回去,他们随即别开了视线。 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行,只要让对方怕你就好了我想起了书中说过的话。接着我想,被用来做实验的是狗,还是猫呢? 但从此以后,范刚一伙再也没有欺负过我。只是不搭理我而已。 出租车碰到一个石子,颠簸了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絮。我看看身边的任东,他睡得正香。我想,他要是知道了我脑海里浮动着杀人的念头,不知道会怎样?不过,看来我们的心灵还是没有感应的,他完全不知道我心里浮动着杀人的念头。 小时候想杀人是为了改变命运,现在想杀人也是为了改变命运。 出租车开到了尼加拉瓜大瀑布附近,只听到“轰轰轰”响彻云天的声音,还有弥漫云天的水雾。我想,这大瀑布的气势真是磅礴宏伟呀!两个人买了透明的雨衣,穿上走近大瀑布,靠近断崖处拍照。任东为了取得更雄伟的效果,站得离断崖很近,身后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我想,正合吾意,正合吾意呀!我拿出高档的苹果手机,给任东拍照。拍完了又向任东走去,手指手机屏幕,意思是让他看拍照效果。任东笑着等待我过去。 我边向前走,边看看四周,由于已是黄昏,又下着小雨。四周没有游人。其实就是有游人,由于水雾浓重,几米外也看不清人影。 到了任东身边,我给任东看手机上的拍照。任东正低头仔细看着,我把他猛地一推,他一下子就跌下瀑布,眨眼就没影了。我想,他在下跌时一定高声叫喊了,可瀑布的轰鸣声中,他的叫声根本听不到的。 我以任东的身份给公司副总经理胡有为打了电话,在电话中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吕强在尼加拉瓜大瀑布拍照时,不慎失足掉下瀑布,被激流冲得无影无踪了。”我让胡有为向吕强的父母报丧,并进行安慰。 收起手机后我想,从此我就是任东了,是星宇商贸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了。 而吕强,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三 回到家乡,我就住进了任东的家。任东的父母都已看过花甲,并没有看出儿子有什么变化。而且老两口很快就出国疗养。 我又以任东的身份回到自己家中,父母见到我十分恭敬,一口一个任总。提到吕强,老俩口都悲痛万分。我也表示十分沉痛和惋惜,并以公司的名义送给他们一份丰厚的补偿金。我在心里对父母说,你们不要沉痛,你们的亲儿子已经飞黄腾达,命运有了质的转变。咱们家将彻底改变过去贫穷低下的命运。你们的儿子也绝不会再有过去的屈辱,不会再做别人的替身,他已成为主角,将为万人瞩目,万人尊崇,成为上流社会的佼佼者。 晚上,我和章芳芳躺在宾馆的宽大席梦思床上。 章芳芳抚摸着我结实的胸脯说:“吕强,不,任东,以后绝对得叫你任东,任总,不能露馅。你干得不错,神不知、鬼不觉就接管了公司,就成了任总。我真佩服你!” 我也拍拍章芳芳丰满的胸脯,笑说:“还不是在你的指点和支持下。” “不过,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露出一点马脚。”章芳芳附在我的耳边叮咛。 “放心吧,我过去替代过他多次,从来也没露出马脚。” “不一样呀,你以前只是替代他开会和应酬,现在你要介入到他的私生活,还要替代他领导整个公司,范围扩大了很多,细节也增加了很多。所以还是要特别小心。” “好,我会特别小心的。放心吧,我的小鸽子。”我说着搂住章芳芳亲吻。 章芳芳也搂住我亲吻。 两个人火力不断升温,在床上滚动起来 完事以后,两个人平躺在床上。章芳芳对我说:“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你们业务部的刘畅可是与任东关系暧昧。”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们是一个部的,你都没注意到,可见他们隐藏得很深。任东只是想跟刘畅玩玩,不想跟她结婚,所以很隐蔽。不过,他们可瞒不过我去。” “你真厉害呀!”我拍拍章芳芳的身体。 “我估计刘畅这几天就会找你。你跟她相处,可不要露出马脚呀。” “我跟她相处,你不会吃醋么?” “这也没办法。你要不跟她在一起,她马上就会怀疑你。只要你心里只有我就行。我不怕你和她逢场作戏。” “你呀,真是个不平凡的女人。”我说着亲了章芳芳一下。 “你知道就好,所以一定要把我放在心上,否则” “你呀,我们是拴在一块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的。” “再过一两年,我可是要成为董事长夫人哟。” “一定的。” 两个人又兴奋地搂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抓紧时间仔细研究了刘畅的家庭、履历、爱好,习惯,做好应对的准备。好在过去在一个部工作,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 4 “好,那么接下来就做动物实验。反正一定不会有事的。喂,吕强,你明天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可别乱跑!” “你们才别乱跑!” 听我这么一说,范刚的脸扭曲得更严重了。下一秒钟,随着冲击的力道,我的眼前金星乱冒。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马路上,脸颊上留着吃过拳头火辣辣的感觉。我抹了抹嘴巴,手背上沾着鲜血。 “那种毒药我还有。我还能把它掺进你们带的食物里!”我恨恨地说道。 范刚咂嘴,往我身上呸地吐了一口口水。 “大伙儿找只狗或猫。”范刚说罢,他们一伙迈开步伐。 隔天上学时,我包了好几包升汞,放在制服口袋里。打算万一如果他们的动物实验失败,就拿出来让他们瞧瞧。 不过,我是多此一举。 当我出现在教室的时候,范刚他们并没靠过来,只是用愤恨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当我一瞪回去,他们随即别开了视线。 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行,只要让对方怕你就好了我想起了书中说过的话。接着我想,被用来做实验的是狗,还是猫呢? 但从此以后,范刚一伙再也没有欺负过我。只是不搭理我而已。 出租车碰到一个石子,颠簸了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絮。我看看身边的任东,他睡得正香。我想,他要是知道了我脑海里浮动着杀人的念头,不知道会怎样?不过,看来我们的心灵还是没有感应的,他完全不知道我心里浮动着杀人的念头。 小时候想杀人是为了改变命运,现在想杀人也是为了改变命运。 出租车开到了尼加拉瓜大瀑布附近,只听到“轰轰轰”响彻云天的声音,还有弥漫云天的水雾。我想,这大瀑布的气势真是磅礴宏伟呀!两个人买了透明的雨衣,穿上走近大瀑布,靠近断崖处拍照。任东为了取得更雄伟的效果,站得离断崖很近,身后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我想,正合吾意,正合吾意呀!我拿出高档的苹果手机,给任东拍照。拍完了又向任东走去,手指手机屏幕,意思是让他看拍照效果。任东笑着等待我过去。 我边向前走,边看看四周,由于已是黄昏,又下着小雨。四周没有游人。其实就是有游人,由于水雾浓重,几米外也看不清人影。 到了任东身边,我给任东看手机上的拍照。任东正低头仔细看着,我把他猛地一推,他一下子就跌下瀑布,眨眼就没影了。我想,他在下跌时一定高声叫喊了,可瀑布的轰鸣声中,他的叫声根本听不到的。 我以任东的身份给公司副总经理胡有为打了电话,在电话中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吕强在尼加拉瓜大瀑布拍照时,不慎失足掉下瀑布,被激流冲得无影无踪了。”我让胡有为向吕强的父母报丧,并进行安慰。 收起手机后我想,从此我就是任东了,是星宇商贸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了。 而吕强,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三 回到家乡,我就住进了任东的家。任东的父母都已看过花甲,并没有看出儿子有什么变化。而且老两口很快就出国疗养。 我又以任东的身份回到自己家中,父母见到我十分恭敬,一口一个任总。提到吕强,老俩口都悲痛万分。我也表示十分沉痛和惋惜,并以公司的名义送给他们一份丰厚的补偿金。我在心里对父母说,你们不要沉痛,你们的亲儿子已经飞黄腾达,命运有了质的转变。咱们家将彻底改变过去贫穷低下的命运。你们的儿子也绝不会再有过去的屈辱,不会再做别人的替身,他已成为主角,将为万人瞩目,万人尊崇,成为上流社会的佼佼者。 晚上,我和章芳芳躺在宾馆的宽大席梦思床上。 章芳芳抚摸着我结实的胸脯说:“吕强,不,任东,以后绝对得叫你任东,任总,不能露馅。你干得不错,神不知、鬼不觉就接管了公司,就成了任总。我真佩服你!” 我也拍拍章芳芳丰满的胸脯,笑说:“还不是在你的指点和支持下。” “不过,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露出一点马脚。”章芳芳附在我的耳边叮咛。 “放心吧,我过去替代过他多次,从来也没露出马脚。” “不一样呀,你以前只是替代他开会和应酬,现在你要介入到他的私生活,还要替代他领导整个公司,范围扩大了很多,细节也增加了很多。所以还是要特别小心。” “好,我会特别小心的。放心吧,我的小鸽子。”我说着搂住章芳芳亲吻。 章芳芳也搂住我亲吻。 两个人火力不断升温,在床上滚动起来 完事以后,两个人平躺在床上。章芳芳对我说:“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你们业务部的刘畅可是与任东关系暧昧。”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们是一个部的,你都没注意到,可见他们隐藏得很深。任东只是想跟刘畅玩玩,不想跟她结婚,所以很隐蔽。不过,他们可瞒不过我去。” “你真厉害呀!”我拍拍章芳芳的身体。 “我估计刘畅这几天就会找你。你跟她相处,可不要露出马脚呀。” “我跟她相处,你不会吃醋么?” “这也没办法。你要不跟她在一起,她马上就会怀疑你。只要你心里只有我就行。我不怕你和她逢场作戏。” “你呀,真是个不平凡的女人。”我说着亲了章芳芳一下。 “你知道就好,所以一定要把我放在心上,否则” “你呀,我们是拴在一块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的。” “再过一两年,我可是要成为董事长夫人哟。” “一定的。” 两个人又兴奋地搂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抓紧时间仔细研究了刘畅的家庭、履历、爱好,习惯,做好应对的准备。好在过去在一个部工作,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5 果然,两天后我接到刘畅打来的电话:“任总,怎么从美国回来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啊?”电话里的声音娇滴滴的,有着撒娇的意味。 “啊,回来后这几天我事情多,就没联系你。请原谅哟。” “我哪敢让任总原谅,亲爱的哪天能约见我呢?” 我沉吟了一下,说:“明天晚上好么?你有时间么?” “我一向是随任总的,我哪敢定时间,我是一切听任总安排。” “好,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到密西西比西餐厅见面。” “好的。谢谢任总的安排。” 放下电话我想,这小姑娘真会撒娇,也真会来事。我又想,我和她没私下相处过,不知道她都有哪些相处的经验。那就事事留心,让她先主动,自己察言观色后再相机行事。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来到密西西比西餐厅,刘畅已经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等我。她精心做了化妆,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坐下后,我将菜谱递给刘畅,让她点菜。她笑着说:“我哪敢随便点菜。还是任总点吧,我随你,吃什么都行。” 我看看刘畅苗条的身材,笑说:“你一直节食,怕胖。我们就点一个炸牛排,再点个水果沙拉,一个西芹腰果。喝些啤酒吧。” 刘畅媚笑着点头:“我听任总安排。” 吃喝了一阵,我对刘畅说:“这次去美国,遇到了吕强的惨祸,我又心焦,又难过,就没给你买什么礼物带回来。哪天我领你到珠宝店,你随便挑首饰,算是我的补偿。” “吕强是任总的左膀右臂,他遭遇不幸任总肯定会伤心难过。给不给我买礼物没关系的。亏着任总还想着这事,小女子心里好生感动哟。”刘畅娇滴滴地说。 “你能理解就好。”我拍拍刘畅雪白的小手。她微笑着向我闪着媚眼。 说说笑笑吃完了晚饭。我看着刘畅俏丽的粉脸问:“吃完饭我们去哪?” 刘畅有些含羞带笑地说:“就去这附近的华夏宾馆吧。” 我笑着点点头。 到了华夏宾馆门口,刘畅说:“我先进去订好房间,然后给任总打电话。” 我点点头。心想,看来她和任东过去上宾馆,都是这样安排的,比较谨慎。 片刻后,我的手机响了,刘畅在电话中说:“任总,我在4020号房间等你。” 我进了4020号房间,看看手表,已经过9点了。刘畅笑着对我说:“我已经准备好洗澡水了,先洗澡吧。” 我点点头,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刚在浴盆中坐下,刘畅进来了,她笑着说:“我给任总擦身。” 我笑着点点头,心想,看来她和任东在宾馆都是这样洗澡的。 刘畅拿着毛巾轻柔地为我擦洗着。我觉得很舒服,不由说道:“谢谢你啊,你辛苦了。” 刘畅笑道:“任总今晚怎么客气起来了?” 我心想,看来任东以前没这样对刘畅客气,只是恣意享受。我立即掩饰:“去了趟美国,学了些西方的绅士风度么。” 刘畅笑着说:“任总可是真虚心好学呀。走到哪学到哪。” 我笑着说:“现在是开放时代,讲究创新,创新就要学习呀,更得好好向发达国家学习。” 刘畅笑着说:“任总又在开导我们了。”接着她又哧哧地笑。 我笑着问:“你笑什么呀?” 她闪着狡黠的眼神说:“任总到了美国,没找美国小姐侍候一下么?” 我没想到她问起了这个,含糊地晃晃头,“没有。” “不会吧,这可不是任总的风格呀。” 我想,她是了解任总的风流风格的,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本来是要找个漂亮美国妞陪陪的,可吕强出了事,就没有心情了,也不好这么做了。” 刘畅点点头:“可也是。” 洗完澡,来到床上。我搂着刘畅的光滑身体,抚摸起她圆滚滚的**来。 刘畅又哧哧笑着说:“任总去了趟美国,怎么把老程序也变了?” 我一听,心想,看来她和任东过去上床是有老程序的,可我哪知道呢?于是我说,“我今晚随意了些,你喜欢老程序,就按老程序来。” 刘畅听了这话,就挨到我身边,从上到下亲吻抚摸我的身体。 我想,原来你们的老程序是这样啊。又想,要真正替代另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呀。哪个细节一不小心,就会露馅的。确实是要小心谨慎,见机行事呀。 四 市工商联召开私营企业家联谊会。我在会上碰到一个老熟人,就是我初中时的同学范刚。是他主动找的我。 “任总,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相见,幸会,幸会呀。”范刚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我一见到他不由一愣。 他拿出张名片递给我,又自我介绍:“我叫范刚,在美国混了数年,去年回的国,接替我父亲担当广源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我回国时间不长,对国内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以后还要请任总多多关照呀。”他咧开厚厚的嘴唇笑着说。 我笑着说:“初次幸会范总,不胜荣幸,以后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相互关照呀。” “太好了,任总真是个热情、爽快人。”范刚笑着说。 我们坐到一张沙发上喝着饮料交谈。谈了一会儿目前我市房地产业的情况,又谈了谈股票的情况,原来范刚还在炒股。 范刚喝了口饮料又笑着对我说:“任总,你真像我中学的一个同学,他叫吕强,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我今天在会上初见到你,以为你就是吕强呢,可又觉得不对,他那个倒霉蛋,怎么能参加今天这样的名流盛会呢?一打听,原来你是任总,豪门世家。于是我就过来和你攀谈了,我们交上了朋友。” “噢?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你这位中学同学,见识见识,看看我们长得有多像。”我笑着说。 “我大学就出国,在国外多年,好多中学同学都没有联系了。我也不知道吕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噢。”我心里说,吕强现在就在这里,坐在你身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5 果然,两天后我接到刘畅打来的电话:“任总,怎么从美国回来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啊?”电话里的声音娇滴滴的,有着撒娇的意味。 “啊,回来后这几天我事情多,就没联系你。请原谅哟。” “我哪敢让任总原谅,亲爱的哪天能约见我呢?” 我沉吟了一下,说:“明天晚上好么?你有时间么?” “我一向是随任总的,我哪敢定时间,我是一切听任总安排。” “好,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到密西西比西餐厅见面。” “好的。谢谢任总的安排。” 放下电话我想,这小姑娘真会撒娇,也真会来事。我又想,我和她没私下相处过,不知道她都有哪些相处的经验。那就事事留心,让她先主动,自己察言观色后再相机行事。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来到密西西比西餐厅,刘畅已经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等我。她精心做了化妆,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坐下后,我将菜谱递给刘畅,让她点菜。她笑着说:“我哪敢随便点菜。还是任总点吧,我随你,吃什么都行。” 我看看刘畅苗条的身材,笑说:“你一直节食,怕胖。我们就点一个炸牛排,再点个水果沙拉,一个西芹腰果。喝些啤酒吧。” 刘畅媚笑着点头:“我听任总安排。” 吃喝了一阵,我对刘畅说:“这次去美国,遇到了吕强的惨祸,我又心焦,又难过,就没给你买什么礼物带回来。哪天我领你到珠宝店,你随便挑首饰,算是我的补偿。” “吕强是任总的左膀右臂,他遭遇不幸任总肯定会伤心难过。给不给我买礼物没关系的。亏着任总还想着这事,小女子心里好生感动哟。”刘畅娇滴滴地说。 “你能理解就好。”我拍拍刘畅雪白的小手。她微笑着向我闪着媚眼。 说说笑笑吃完了晚饭。我看着刘畅俏丽的粉脸问:“吃完饭我们去哪?” 刘畅有些含羞带笑地说:“就去这附近的华夏宾馆吧。” 我笑着点点头。 到了华夏宾馆门口,刘畅说:“我先进去订好房间,然后给任总打电话。” 我点点头。心想,看来她和任东过去上宾馆,都是这样安排的,比较谨慎。 片刻后,我的手机响了,刘畅在电话中说:“任总,我在4020号房间等你。” 我进了4020号房间,看看手表,已经过9点了。刘畅笑着对我说:“我已经准备好洗澡水了,先洗澡吧。” 我点点头,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刚在浴盆中坐下,刘畅进来了,她笑着说:“我给任总擦身。” 我笑着点点头,心想,看来她和任东在宾馆都是这样洗澡的。 刘畅拿着毛巾轻柔地为我擦洗着。我觉得很舒服,不由说道:“谢谢你啊,你辛苦了。” 刘畅笑道:“任总今晚怎么客气起来了?” 我心想,看来任东以前没这样对刘畅客气,只是恣意享受。我立即掩饰:“去了趟美国,学了些西方的绅士风度么。” 刘畅笑着说:“任总可是真虚心好学呀。走到哪学到哪。” 我笑着说:“现在是开放时代,讲究创新,创新就要学习呀,更得好好向发达国家学习。” 刘畅笑着说:“任总又在开导我们了。”接着她又哧哧地笑。 我笑着问:“你笑什么呀?” 她闪着狡黠的眼神说:“任总到了美国,没找美国小姐侍候一下么?” 我没想到她问起了这个,含糊地晃晃头,“没有。” “不会吧,这可不是任总的风格呀。” 我想,她是了解任总的风流风格的,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本来是要找个漂亮美国妞陪陪的,可吕强出了事,就没有心情了,也不好这么做了。” 刘畅点点头:“可也是。” 洗完澡,来到床上。我搂着刘畅的光滑身体,抚摸起她圆滚滚的**来。 刘畅又哧哧笑着说:“任总去了趟美国,怎么把老程序也变了?” 我一听,心想,看来她和任东过去上床是有老程序的,可我哪知道呢?于是我说,“我今晚随意了些,你喜欢老程序,就按老程序来。” 刘畅听了这话,就挨到我身边,从上到下亲吻抚摸我的身体。 我想,原来你们的老程序是这样啊。又想,要真正替代另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呀。哪个细节一不小心,就会露馅的。确实是要小心谨慎,见机行事呀。 四 市工商联召开私营企业家联谊会。我在会上碰到一个老熟人,就是我初中时的同学范刚。是他主动找的我。 “任总,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相见,幸会,幸会呀。”范刚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我一见到他不由一愣。 他拿出张名片递给我,又自我介绍:“我叫范刚,在美国混了数年,去年回的国,接替我父亲担当广源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我回国时间不长,对国内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以后还要请任总多多关照呀。”他咧开厚厚的嘴唇笑着说。 我笑着说:“初次幸会范总,不胜荣幸,以后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相互关照呀。” “太好了,任总真是个热情、爽快人。”范刚笑着说。 我们坐到一张沙发上喝着饮料交谈。谈了一会儿目前我市房地产业的情况,又谈了谈股票的情况,原来范刚还在炒股。 范刚喝了口饮料又笑着对我说:“任总,你真像我中学的一个同学,他叫吕强,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我今天在会上初见到你,以为你就是吕强呢,可又觉得不对,他那个倒霉蛋,怎么能参加今天这样的名流盛会呢?一打听,原来你是任总,豪门世家。于是我就过来和你攀谈了,我们交上了朋友。” “噢?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你这位中学同学,见识见识,看看我们长得有多像。”我笑着说。 “我大学就出国,在国外多年,好多中学同学都没有联系了。我也不知道吕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噢。”我心里说,吕强现在就在这里,坐在你身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6 “不过,”范刚又开口了,“那个吕强虽然跟你长得像,但哪能跟你任总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是凤凰,他顶多也就是个小鹌鹑。在中学时他就是个倒霉蛋,以后也不会有出息的。哪能像你任总,雄踞一方,威风八面。” “哈哈哈,范总过奖了,过奖了。我任东哪有那么大的威风,一个普通人而已。”我在心里想,范刚,你很快就会知道小鹌鹑的厉害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散会后,范刚又拉住我的手说:“任总,今天我们是交上好朋友了,今后还多多交往呀。” 我笑着说:“一定,一定。”在心里说,就是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找你算账! 不久,我雇用的股票顾问赵凯向我报告了他整治范刚的情况,范刚渐渐入套和惨遭整治的情况在我脑海中回荡着。 两个月前,赵凯给范刚打了电话,说他是海达证券公司的投资顾问,可以为他炒股做顾问,保证赢利,赢利后五五分成。他又讲了些股市目前形势和股票分析。范刚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就试着跟他合作了一次,果然赢利不少。 接着范刚又按赵凯的指点做了两次,也都赢利不少。范刚对赵凯信任了,再做时加大了投入,结果两次都大胜而归,赢利上百万。范刚对赵凯是口服、心服、外加佩服了。 上个星期日,赵凯又给范刚打了电话:“范总,有一个重大的绝密的股票消息……”赵凯在电话中说。 范刚一听兴奋了,“什么消息?” 赵凯在电话中卖关子:“你要知道这个消息的内容可以发大财。” 范刚笑说:“我的赵顾问,你就别卖关子了,什么消息,你就说吧。要是我赚了大钱。除了分成,我还要给你优厚的奖励。” “那范总可要说话算话呀。” “当然算话。我范刚做事可是言必信,行必果。” “好,那我就说了。”赵凯一字一字咬着说:下周一有一金融大鳄要猛炒“永生”股票。可以涨高两元以上。” 范刚心里不由一震,要真是这样,足可以发一笔大财呀。“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呀,所以我赶快告诉你,你发财,我也跟着发财呀。” 范刚想,跟赵凯合作了五次都赚了钱,后两次由于投入多还赚了大钱,赢利超过百万。这个赵凯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他说:“好,那我就听你的,下周一股市一开盘,我就买入永生股票。” “你准备买入多少股呀?”赵凯问。 “我手头可用的活钱有一千万左右。” “再多投入些不行么,大投入才有大收获呀!” “可我手头可用的活钱就这么多了。” “我给你提个建议吧,你最近不是收进不少卖楼花的钱么?可以先用一下么。” “楼花钱是用来盖房子的呀。” “你先挪用一下么,等赚了钱再还回去么。一股能赚两元,你用一亿元买一千万股,就可赚两千万元呀。一两天之内就可赚两千万元,上哪找这么好的投资机会呀!” 范刚被这巨大的收益数字说动了心,“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就先挪用一下收进的楼花钱。” “你周一一定下手快,否则一些大户都抢着买,怕你买不进这么多呀。”赵凯说。 “好。我知道了。” 范刚又对赵凯说:“老爸总说我还不够成熟,把公司交给我不是很放心。这回我让他好好见识见识,这么短时间我就赚进两千万,这是什么本事?是什么样的大手笔?老爸肯定就会信服我了。” 赵凯笑说:“你范总气魄大,勇于开创,肯定你老爸会对你信服有加的。” “哈哈哈……”范刚在电话中笑得很豪爽。 赵凯让一个股市朋友悄悄观察周一范刚在股市大户室的动静,那个朋友悄悄向赵凯做了报告-- 周一股市一开盘,范刚就果断地买进了一千万股永生股票。 重兵投进去了,决战已经开始,下一步就等着看战果了。范刚如一个准备攻击猎物的狮子,面色紧张地在室内来回踱步,眼睛却紧盯着电脑屏幕。 半个小时过去了,“永生”股票的价格曲线没有上升,反而下降。怎么回事?也许是庄家在清洗浮筹,以减轻上攻压力,这叫做欲擒故纵。范刚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一个小时过去了,“永生”还是没有上升,继续下降。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永生”继续下降。 这次打压指数,清洗浮筹的时间可够长的。也好,清洗得越干净,下一步拉升就越轻巧,等着吧。范刚继续如阿q似的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两小时过去了,“永生”还在下降,抛盘不断涌出。买进的“永生”股票已经折损五分之一了,范刚越来越紧张,头上的汗珠像抛盘一样不断涌出。 直到上午收盘,“永生”不停地在下降,没有任何要拉升的迹象。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买进的“永生”股票折损了五分之二!范刚身上的纯棉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也许,也许庄家下午会反攻吧?可是如果继续下降呢?不会吧?但愿……范刚语无伦次地嘀咕。 中午到餐馆吃饭,范刚的大脑象计算机硬盘乱了程序,一片混乱,对眼前的饭菜索然不知其味。稀里糊涂胡弄完肚子,范刚给赵凯手机打了电话,可电话却总是占线。范刚烦躁地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下午开盘,范刚双眼紧盯着股票波动曲线。“永生”股票仍不断在下降。一小时后,范刚放弃了幻想,感觉到大势不好,自己好像掉进了预设的陷阱。怎么办?抛售出局?可手头的“永生”股票已折损了一半,损失太大了。算了,还有一个小时就收盘了,挺着看吧,没准奇迹能出现呢。虱子多不咬,债多不愁。他打开瓶“可乐”慢慢啜着,双眼近似麻木地观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股票曲线。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6 “不过,”范刚又开口了,“那个吕强虽然跟你长得像,但哪能跟你任总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是凤凰,他顶多也就是个小鹌鹑。在中学时他就是个倒霉蛋,以后也不会有出息的。哪能像你任总,雄踞一方,威风八面。” “哈哈哈,范总过奖了,过奖了。我任东哪有那么大的威风,一个普通人而已。”我在心里想,范刚,你很快就会知道小鹌鹑的厉害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散会后,范刚又拉住我的手说:“任总,今天我们是交上好朋友了,今后还多多交往呀。” 我笑着说:“一定,一定。”在心里说,就是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找你算账! 不久,我雇用的股票顾问赵凯向我报告了他整治范刚的情况,范刚渐渐入套和惨遭整治的情况在我脑海中回荡着。 两个月前,赵凯给范刚打了电话,说他是海达证券公司的投资顾问,可以为他炒股做顾问,保证赢利,赢利后五五分成。他又讲了些股市目前形势和股票分析。范刚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就试着跟他合作了一次,果然赢利不少。 接着范刚又按赵凯的指点做了两次,也都赢利不少。范刚对赵凯信任了,再做时加大了投入,结果两次都大胜而归,赢利上百万。范刚对赵凯是口服、心服、外加佩服了。 上个星期日,赵凯又给范刚打了电话:“范总,有一个重大的绝密的股票消息……”赵凯在电话中说。 范刚一听兴奋了,“什么消息?” 赵凯在电话中卖关子:“你要知道这个消息的内容可以发大财。” 范刚笑说:“我的赵顾问,你就别卖关子了,什么消息,你就说吧。要是我赚了大钱。除了分成,我还要给你优厚的奖励。” “那范总可要说话算话呀。” “当然算话。我范刚做事可是言必信,行必果。” “好,那我就说了。”赵凯一字一字咬着说:下周一有一金融大鳄要猛炒“永生”股票。可以涨高两元以上。” 范刚心里不由一震,要真是这样,足可以发一笔大财呀。“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呀,所以我赶快告诉你,你发财,我也跟着发财呀。” 范刚想,跟赵凯合作了五次都赚了钱,后两次由于投入多还赚了大钱,赢利超过百万。这个赵凯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他说:“好,那我就听你的,下周一股市一开盘,我就买入永生股票。” “你准备买入多少股呀?”赵凯问。 “我手头可用的活钱有一千万左右。” “再多投入些不行么,大投入才有大收获呀!” “可我手头可用的活钱就这么多了。” “我给你提个建议吧,你最近不是收进不少卖楼花的钱么?可以先用一下么。” “楼花钱是用来盖房子的呀。” “你先挪用一下么,等赚了钱再还回去么。一股能赚两元,你用一亿元买一千万股,就可赚两千万元呀。一两天之内就可赚两千万元,上哪找这么好的投资机会呀!” 范刚被这巨大的收益数字说动了心,“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就先挪用一下收进的楼花钱。” “你周一一定下手快,否则一些大户都抢着买,怕你买不进这么多呀。”赵凯说。 “好。我知道了。” 范刚又对赵凯说:“老爸总说我还不够成熟,把公司交给我不是很放心。这回我让他好好见识见识,这么短时间我就赚进两千万,这是什么本事?是什么样的大手笔?老爸肯定就会信服我了。” 赵凯笑说:“你范总气魄大,勇于开创,肯定你老爸会对你信服有加的。” “哈哈哈……”范刚在电话中笑得很豪爽。 赵凯让一个股市朋友悄悄观察周一范刚在股市大户室的动静,那个朋友悄悄向赵凯做了报告-- 周一股市一开盘,范刚就果断地买进了一千万股永生股票。 重兵投进去了,决战已经开始,下一步就等着看战果了。范刚如一个准备攻击猎物的狮子,面色紧张地在室内来回踱步,眼睛却紧盯着电脑屏幕。 半个小时过去了,“永生”股票的价格曲线没有上升,反而下降。怎么回事?也许是庄家在清洗浮筹,以减轻上攻压力,这叫做欲擒故纵。范刚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一个小时过去了,“永生”还是没有上升,继续下降。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永生”继续下降。 这次打压指数,清洗浮筹的时间可够长的。也好,清洗得越干净,下一步拉升就越轻巧,等着吧。范刚继续如阿q似的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两小时过去了,“永生”还在下降,抛盘不断涌出。买进的“永生”股票已经折损五分之一了,范刚越来越紧张,头上的汗珠像抛盘一样不断涌出。 直到上午收盘,“永生”不停地在下降,没有任何要拉升的迹象。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买进的“永生”股票折损了五分之二!范刚身上的纯棉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也许,也许庄家下午会反攻吧?可是如果继续下降呢?不会吧?但愿……范刚语无伦次地嘀咕。 中午到餐馆吃饭,范刚的大脑象计算机硬盘乱了程序,一片混乱,对眼前的饭菜索然不知其味。稀里糊涂胡弄完肚子,范刚给赵凯手机打了电话,可电话却总是占线。范刚烦躁地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下午开盘,范刚双眼紧盯着股票波动曲线。“永生”股票仍不断在下降。一小时后,范刚放弃了幻想,感觉到大势不好,自己好像掉进了预设的陷阱。怎么办?抛售出局?可手头的“永生”股票已折损了一半,损失太大了。算了,还有一个小时就收盘了,挺着看吧,没准奇迹能出现呢。虱子多不咬,债多不愁。他打开瓶“可乐”慢慢啜着,双眼近似麻木地观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股票曲线。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7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股市收盘了,“永生”股票象一个跳伞运动员,始终在下降。 范刚盯着那台阶似的一波一波下降的股票曲线,恨不得把电脑屏幕砸碎。最后,他挺不住了,把“永生”股票卖出,这一天,他在“永生”股票上差不多折损了五千万元! 范刚愤怒地给赵凯打电话,可他的手机却关机了。他又给赵凯所在的证券公司打电话找赵凯,证券公司的人说,赵凯的家人到南方旅游出了车祸,他紧急赶往南方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范刚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在股票大户室里大骂赵凯。骂完了又嘀咕:“我与赵凯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坑害自己呢?或许他是受人指使吧?那又是什么人指使呢?不知道,自己回国才不到一年,没得罪过谁呀?” 范刚的父亲得知情况后,把范刚骂了个狗血喷头,撤销了他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把他又赶回美国去了。 听了赵凯的汇报,我感谢他为我报了仇。给了他一大笔酬金。之后我又在心里说:范刚,你现在知道被人欺负的滋味了吧?你要再回国,我还得收拾你!在中学时,你可是欺负我多次啊! 五 一年半过去了,我在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置上充分发挥了我的能力,公司的事业有了很好的发展,上上下下对我都很拥护。 我与章芳芳的关系公开了,我们准备在半年后举行婚礼。 这一晚,刘畅又找我幽会。 在宾馆房间里洗完澡上了床以后,刘畅对我说:“任总,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我微笑着问。 刘畅却一反往常,没有笑容,她盯着我问:“你是真正的任东么?” 我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又强镇定着自己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畅冷冷地说:“我看你不是真正的任东,你是吕强。” 看来我还是在什么地方露馅了。我强撑着自己,说:“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出了什么毛病吧?” “我早就对你有怀疑,现在证明了我的判断。你不是任东,是吕强。” 我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根据?” “你从美国回来跟我的第一次宾馆接触,我就嗅出你身上的气味跟任东不一样。虽然不是很大的差异,但我嗅出来了。因为我跟任东多次上床,他的气味我是熟悉的。而我跟你在一个办公室,你的气味我也是熟悉的。你知道,我的嗅觉是非常灵敏的。”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她的嗅觉确实非常灵敏。别人撒了什么香水,她能嗅出是什么品牌来。菜肴端上来,她能嗅出里面放了什么作料,一一分辨出来。进了花房,她能闭上眼睛,一一嗅出花房里的各种花来。 我笑了笑说:“人的气味也会变化的,我在美国,吃了不少美国大餐和水果,身上的气味可能有些变化吧。”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一直到现在,你身上的气味还是和任东不一样。这一点别人可能分辨不出来,可我能分辨出来。” “也许是你的嗅觉发生了变化呢。”我辩解说。 “还有,你在床上的表现与任东有不少不同之处。这也只能是我分辨出来。你从美国回来,我给你擦澡,你有些愕然,并跟我客气。任东不会这样的,他已经习惯了。在床上的前戏程序也不对,以往都是我先主动,可是你却先主动了。” 我又笑着说:“这些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么,也可变化么。” 刘畅紧盯着我,又说:“最有力的证据是,做-爱时你有时喜欢我在上边,可任东却从来没有,他不喜欢这样。还有,任东的会阴处有一颗黑痣,可你没有。” 我辩解说,“我把黑痣做下去了。” “你不会的,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你那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痕迹。你就是做下去了,怎么也得留下点痕迹的。” 见她观察得这样细,说得这样具体,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畅又说:“发现了你的一些异常后,起初我想,我再观察一段,再确认。现在经过一年多的观察分辨,我是能确认了。其实我也不想揭穿你的真相。因为你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比任东强,公司和职员都获利。大家都拥护你这个头,我也是。” 这时我说话了,“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呢?” “因为有个情况逼得我不能不说话了。” “什么情况?” “你和章芳芳的恋情公开了,而且半年后要结婚。你们结婚,那我怎么办?我跟了任东数年,跟了你也一年多了。我也想获得任总夫人的位置。过去我不敢想这个,现在我敢想了,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再说了,我也不比章芳芳差。无论长相,身材,能力,魅力,还是床上,我都不比她差。我想我能当好任总的夫人。我也应该有这个资格,因为我当任总的情人这么多年了。” 我不好说什么了,沉吟着。 “任总,我还叫你任总,你就让我当你的夫人吧。我会为你尽力的,当好夫人的角色,让你一辈子不后悔。”刘畅说着搂住我,眼中流出眼泪,“任总,你就收下我吧。”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任总,你要是怕章芳芳那边不好办,我去跟她谈,我会解决好的。” 我心里想,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不好应付呀! “任总,你说话呀,答应我吧。只要你答应我,我会一辈子维护你,做你的好夫人。” 我轻轻拍拍刘畅:“有些事我得想一想,你要给我一些时间想一想。” “好,任总,你就想一想吧。想好了告诉我。咱们俩说的话,在你想好前,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这个女人不简单,真是不简单。要替代一个人也真不是简单的事,不简单! 我把刘畅跟我说的话告诉了章芳芳。章芳芳沉着脸说:“我原来就担心这个事,现在还是发生了。刘畅真是有心计呀。她观察得细,下手也狠,就奔着任总夫人来了。” 我说:“怎么办好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7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股市收盘了,“永生”股票象一个跳伞运动员,始终在下降。 范刚盯着那台阶似的一波一波下降的股票曲线,恨不得把电脑屏幕砸碎。最后,他挺不住了,把“永生”股票卖出,这一天,他在“永生”股票上差不多折损了五千万元! 范刚愤怒地给赵凯打电话,可他的手机却关机了。他又给赵凯所在的证券公司打电话找赵凯,证券公司的人说,赵凯的家人到南方旅游出了车祸,他紧急赶往南方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范刚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在股票大户室里大骂赵凯。骂完了又嘀咕:“我与赵凯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坑害自己呢?或许他是受人指使吧?那又是什么人指使呢?不知道,自己回国才不到一年,没得罪过谁呀?” 范刚的父亲得知情况后,把范刚骂了个狗血喷头,撤销了他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把他又赶回美国去了。 听了赵凯的汇报,我感谢他为我报了仇。给了他一大笔酬金。之后我又在心里说:范刚,你现在知道被人欺负的滋味了吧?你要再回国,我还得收拾你!在中学时,你可是欺负我多次啊! 五 一年半过去了,我在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置上充分发挥了我的能力,公司的事业有了很好的发展,上上下下对我都很拥护。 我与章芳芳的关系公开了,我们准备在半年后举行婚礼。 这一晚,刘畅又找我幽会。 在宾馆房间里洗完澡上了床以后,刘畅对我说:“任总,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我微笑着问。 刘畅却一反往常,没有笑容,她盯着我问:“你是真正的任东么?” 我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又强镇定着自己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畅冷冷地说:“我看你不是真正的任东,你是吕强。” 看来我还是在什么地方露馅了。我强撑着自己,说:“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出了什么毛病吧?” “我早就对你有怀疑,现在证明了我的判断。你不是任东,是吕强。” 我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根据?” “你从美国回来跟我的第一次宾馆接触,我就嗅出你身上的气味跟任东不一样。虽然不是很大的差异,但我嗅出来了。因为我跟任东多次上床,他的气味我是熟悉的。而我跟你在一个办公室,你的气味我也是熟悉的。你知道,我的嗅觉是非常灵敏的。”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她的嗅觉确实非常灵敏。别人撒了什么香水,她能嗅出是什么品牌来。菜肴端上来,她能嗅出里面放了什么作料,一一分辨出来。进了花房,她能闭上眼睛,一一嗅出花房里的各种花来。 我笑了笑说:“人的气味也会变化的,我在美国,吃了不少美国大餐和水果,身上的气味可能有些变化吧。”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一直到现在,你身上的气味还是和任东不一样。这一点别人可能分辨不出来,可我能分辨出来。” “也许是你的嗅觉发生了变化呢。”我辩解说。 “还有,你在床上的表现与任东有不少不同之处。这也只能是我分辨出来。你从美国回来,我给你擦澡,你有些愕然,并跟我客气。任东不会这样的,他已经习惯了。在床上的前戏程序也不对,以往都是我先主动,可是你却先主动了。” 我又笑着说:“这些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么,也可变化么。” 刘畅紧盯着我,又说:“最有力的证据是,做-爱时你有时喜欢我在上边,可任东却从来没有,他不喜欢这样。还有,任东的会阴处有一颗黑痣,可你没有。” 我辩解说,“我把黑痣做下去了。” “你不会的,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你那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痕迹。你就是做下去了,怎么也得留下点痕迹的。” 见她观察得这样细,说得这样具体,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畅又说:“发现了你的一些异常后,起初我想,我再观察一段,再确认。现在经过一年多的观察分辨,我是能确认了。其实我也不想揭穿你的真相。因为你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比任东强,公司和职员都获利。大家都拥护你这个头,我也是。” 这时我说话了,“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呢?” “因为有个情况逼得我不能不说话了。” “什么情况?” “你和章芳芳的恋情公开了,而且半年后要结婚。你们结婚,那我怎么办?我跟了任东数年,跟了你也一年多了。我也想获得任总夫人的位置。过去我不敢想这个,现在我敢想了,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再说了,我也不比章芳芳差。无论长相,身材,能力,魅力,还是床上,我都不比她差。我想我能当好任总的夫人。我也应该有这个资格,因为我当任总的情人这么多年了。” 我不好说什么了,沉吟着。 “任总,我还叫你任总,你就让我当你的夫人吧。我会为你尽力的,当好夫人的角色,让你一辈子不后悔。”刘畅说着搂住我,眼中流出眼泪,“任总,你就收下我吧。”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任总,你要是怕章芳芳那边不好办,我去跟她谈,我会解决好的。” 我心里想,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不好应付呀! “任总,你说话呀,答应我吧。只要你答应我,我会一辈子维护你,做你的好夫人。” 我轻轻拍拍刘畅:“有些事我得想一想,你要给我一些时间想一想。” “好,任总,你就想一想吧。想好了告诉我。咱们俩说的话,在你想好前,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这个女人不简单,真是不简单。要替代一个人也真不是简单的事,不简单! 我把刘畅跟我说的话告诉了章芳芳。章芳芳沉着脸说:“我原来就担心这个事,现在还是发生了。刘畅真是有心计呀。她观察得细,下手也狠,就奔着任总夫人来了。” 我说:“怎么办好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8 章芳芳想了一会儿说:“给她一笔钱吧,数量大些,看她同意退出不。如果她得了钱收手,就罢了。如果她不想收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说:“那就这样吧,我再找她谈谈。” 我又找刘畅谈话:“我跟章芳芳谈了,她不同意退出。再说我和她的婚事已经对外公开,也不好更改了。我看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万,够你一辈子花的了。我们也可继续秘密来往。你看好么?” “你很大方。可是我不想要钱,我还是要当任总夫人。我喜欢你,离不开你。我不想拿了钱去找别的男人。我就想跟你一辈子。” 我叹了口气,说:“你这样让我为难啊。” 她说:“你可以让章芳芳退出么。让她出国,然后说她出了车祸,就让她在国外长期疗养好了。” 我心里想,刘畅,你可真是敢想啊。 我把刘畅的话又对章芳芳说了。章芳芳冷着脸说:“这个刘畅,做事可真绝啊。我们也不能客气了,我们只有对她下手了,要不早晚是个祸害。” 我点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把刘畅悄悄叫到郊外的别墅里。任东的父母仍在国外疗养,我个人行动很方便的。 我笑着对刘畅说:“章芳芳的工作我做通了,她同意拿着一笔钱出国生活。” 刘畅一听欣喜万分,她扑上来搂住我,“是真的么?” 我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任总,谢谢你,我一定一辈子忠于你,做你的好太太。”刘畅说着热烈地亲吻我。 我说:“我也高兴呀。为了庆贺事情顺利解决,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水果奶油蛋糕。”说着我拿出蛋糕盒子,打开,切了一块,放在碟子里,又切了一块,放在另一只碟子里。将一只碟子递给刘畅,她兴奋地吃起来,我也吃起来。 “真好吃,今晚真是个甜蜜的夜晚。”刘畅笑得满面飞红。 我笑着说:“好吃就多吃些。” 刘畅痛快地吃着,碟子里的蛋糕很快吃完了。突然,她痛苦地皱起眉,接着脸色也变了,五官抽搐在一起,“你,”她只说出这一个字,就倒在地上。在地上她又抽搐了一阵,便断气了。 我在给她的那块蛋糕里事先下了毒。用的就是我从中学就收藏的升汞。 我迅速地将刘畅的尸体放进轿车的后备厢。开车到三十公里外的白阳江边,把她投进湍急的江水里。她的尸体迅速地被激流冲走。我想,即或有人捞起尸体,也会认为是自杀吧。我回到别墅,清理了一切可能引起怀疑的痕迹。刘畅可能留下指纹、脚印的地方擦了又擦。轿车后备箱也是擦了又擦。 六 六天后,两个刑警来到我们公司,在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找我谈话。我看了他们的证件,年龄大些的叫田春达,年轻的叫林东。 面容黑瘦的田春达先说话:“三天前,你们公司刘畅的尸体在白阳江的下游被发现了。警察检查出是中毒死亡。但是自杀还是他杀,需要进一步查证。 刘畅的父母收拾刘畅的遗物,在一个衣服口袋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我出了意外,害我的人就在我工作的公司里。 刘畅的父母向公安部门报了案,所以我们来到你们公司调查。” 田春达浑身透着老练,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人。他脸上的皱纹透着岁月的沧桑和久经战阵的痕迹。 我向他和林东点了下头,说:“你们想调查什么就说吧,我会尽量配合你们。” “我们想询问你几个问题,纯粹是例行公事。”田春达说。 “请问吧,我知道的我都会说的。”我很平静地回答。 “刘畅在公司里工作如何,最近她遇到过工作上的难题么?” “刘畅工作上表现不错,也没发现她最近工作上有什么难题。” “刘畅与同事们的关系好么?最近跟什么人发生过矛盾么?” “她这个人很随和的,跟公司里的同事关系都不错,没发现她最近跟什么人有矛盾。” “她有男朋友么?如果有,最近在感情上出过什么问题么?” “她好像没有男朋友,我没太注意这个。也没听公司里的人谈论过这个。” “10月10日晚上到第二天凌晨,这一夜你在哪里?”问这话时田春达很注意地看着我的脸色。 “我和章芳芳在我的家里。我们就要结婚了,商量一些结婚上的事项。”我平静地回答。这一点我和章芳芳早已对好了答案。 “10月10日这天,你买过水果蛋糕么?” 一听这话我心里明白,警察已经对刘畅做了尸体解剖,而且查出她胃里有水果蛋糕的残留。我点点头,“我在那天傍晚买了一个水果蛋糕,拿回家跟章芳芳吃了。因为她喜欢吃水果蛋糕。”说完这话我又说:“对不起,我要去趟卫生间。” 田春达说:“你请便吧。” 我走进卫生间,关上一个隔间的门,给章芳芳发了一个短信:“我说我买过水果蛋糕,与你一起吃了。” 我之所以承认了买蛋糕,是因为我考虑到警察既然问我这个问题,很可能他们已经到各蛋糕店询问过10月10日买过水果蛋糕的人。买这种蛋糕的人不会多,警察很可能查出了买蛋糕的人。如果我不说我买了蛋糕,如果让卖蛋糕的售货员跟我对质,我就会露馅了。隐瞒这个事实本身就是问题。我买了水果蛋糕,也不能说明我就毒害了刘畅。我坦然承认,反而可能减少怀疑。但我必须马上告诉章芳芳我承认买蛋糕了,否则警察马上问她,对不上号也会露馅的。 我又回到办公室。 田春达继续询问我:“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么?” 我想了想说:“除了刘畅死亡这件事,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 “据你所知,刘畅有什么仇敌么?” “我不知道,不太清楚这个事。” “你发现有什么可使刘畅致死的人和事么?” 我想了想说:“我没发现。” 田春达说:“今天就问这些问题吧,麻烦任总了。以后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找任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8 章芳芳想了一会儿说:“给她一笔钱吧,数量大些,看她同意退出不。如果她得了钱收手,就罢了。如果她不想收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说:“那就这样吧,我再找她谈谈。” 我又找刘畅谈话:“我跟章芳芳谈了,她不同意退出。再说我和她的婚事已经对外公开,也不好更改了。我看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万,够你一辈子花的了。我们也可继续秘密来往。你看好么?” “你很大方。可是我不想要钱,我还是要当任总夫人。我喜欢你,离不开你。我不想拿了钱去找别的男人。我就想跟你一辈子。” 我叹了口气,说:“你这样让我为难啊。” 她说:“你可以让章芳芳退出么。让她出国,然后说她出了车祸,就让她在国外长期疗养好了。” 我心里想,刘畅,你可真是敢想啊。 我把刘畅的话又对章芳芳说了。章芳芳冷着脸说:“这个刘畅,做事可真绝啊。我们也不能客气了,我们只有对她下手了,要不早晚是个祸害。” 我点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把刘畅悄悄叫到郊外的别墅里。任东的父母仍在国外疗养,我个人行动很方便的。 我笑着对刘畅说:“章芳芳的工作我做通了,她同意拿着一笔钱出国生活。” 刘畅一听欣喜万分,她扑上来搂住我,“是真的么?” 我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任总,谢谢你,我一定一辈子忠于你,做你的好太太。”刘畅说着热烈地亲吻我。 我说:“我也高兴呀。为了庆贺事情顺利解决,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水果奶油蛋糕。”说着我拿出蛋糕盒子,打开,切了一块,放在碟子里,又切了一块,放在另一只碟子里。将一只碟子递给刘畅,她兴奋地吃起来,我也吃起来。 “真好吃,今晚真是个甜蜜的夜晚。”刘畅笑得满面飞红。 我笑着说:“好吃就多吃些。” 刘畅痛快地吃着,碟子里的蛋糕很快吃完了。突然,她痛苦地皱起眉,接着脸色也变了,五官抽搐在一起,“你,”她只说出这一个字,就倒在地上。在地上她又抽搐了一阵,便断气了。 我在给她的那块蛋糕里事先下了毒。用的就是我从中学就收藏的升汞。 我迅速地将刘畅的尸体放进轿车的后备厢。开车到三十公里外的白阳江边,把她投进湍急的江水里。她的尸体迅速地被激流冲走。我想,即或有人捞起尸体,也会认为是自杀吧。我回到别墅,清理了一切可能引起怀疑的痕迹。刘畅可能留下指纹、脚印的地方擦了又擦。轿车后备箱也是擦了又擦。 六 六天后,两个刑警来到我们公司,在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找我谈话。我看了他们的证件,年龄大些的叫田春达,年轻的叫林东。 面容黑瘦的田春达先说话:“三天前,你们公司刘畅的尸体在白阳江的下游被发现了。警察检查出是中毒死亡。但是自杀还是他杀,需要进一步查证。 刘畅的父母收拾刘畅的遗物,在一个衣服口袋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我出了意外,害我的人就在我工作的公司里。 刘畅的父母向公安部门报了案,所以我们来到你们公司调查。” 田春达浑身透着老练,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人。他脸上的皱纹透着岁月的沧桑和久经战阵的痕迹。 我向他和林东点了下头,说:“你们想调查什么就说吧,我会尽量配合你们。” “我们想询问你几个问题,纯粹是例行公事。”田春达说。 “请问吧,我知道的我都会说的。”我很平静地回答。 “刘畅在公司里工作如何,最近她遇到过工作上的难题么?” “刘畅工作上表现不错,也没发现她最近工作上有什么难题。” “刘畅与同事们的关系好么?最近跟什么人发生过矛盾么?” “她这个人很随和的,跟公司里的同事关系都不错,没发现她最近跟什么人有矛盾。” “她有男朋友么?如果有,最近在感情上出过什么问题么?” “她好像没有男朋友,我没太注意这个。也没听公司里的人谈论过这个。” “10月10日晚上到第二天凌晨,这一夜你在哪里?”问这话时田春达很注意地看着我的脸色。 “我和章芳芳在我的家里。我们就要结婚了,商量一些结婚上的事项。”我平静地回答。这一点我和章芳芳早已对好了答案。 “10月10日这天,你买过水果蛋糕么?” 一听这话我心里明白,警察已经对刘畅做了尸体解剖,而且查出她胃里有水果蛋糕的残留。我点点头,“我在那天傍晚买了一个水果蛋糕,拿回家跟章芳芳吃了。因为她喜欢吃水果蛋糕。”说完这话我又说:“对不起,我要去趟卫生间。” 田春达说:“你请便吧。” 我走进卫生间,关上一个隔间的门,给章芳芳发了一个短信:“我说我买过水果蛋糕,与你一起吃了。” 我之所以承认了买蛋糕,是因为我考虑到警察既然问我这个问题,很可能他们已经到各蛋糕店询问过10月10日买过水果蛋糕的人。买这种蛋糕的人不会多,警察很可能查出了买蛋糕的人。如果我不说我买了蛋糕,如果让卖蛋糕的售货员跟我对质,我就会露馅了。隐瞒这个事实本身就是问题。我买了水果蛋糕,也不能说明我就毒害了刘畅。我坦然承认,反而可能减少怀疑。但我必须马上告诉章芳芳我承认买蛋糕了,否则警察马上问她,对不上号也会露馅的。 我又回到办公室。 田春达继续询问我:“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么?” 我想了想说:“除了刘畅死亡这件事,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 “据你所知,刘畅有什么仇敌么?” “我不知道,不太清楚这个事。” “你发现有什么可使刘畅致死的人和事么?” 我想了想说:“我没发现。” 田春达说:“今天就问这些问题吧,麻烦任总了。以后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找任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以假乱真9 我说“好”。跟两位刑警握手告别。 晚上下班后,我和章芳芳来到一家餐馆吃晚饭。我们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周边没有顾客。 章芳芳小声对我说:“你那个短信发得很及时,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点点头。 章芳芳又说:“你回答你10日买了蛋糕也是对的。要不警察也会查出来。也可能警察已经查出来了。你承认了反而更好。买蛋糕了不等于给刘畅吃了,刘畅可能是在别处吃的水果蛋糕。” 我点点头,小声说:“不过10日那天并非什么节日,在本市买水果蛋糕的人肯定不多。警察会加重对我的怀疑的。” 章芳芳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水果蛋糕在刘畅肚子里没消化干净,露出了些线索。” 章芳芳说:“刘畅吃完蛋糕就死了,胃也停止活动,所以蛋糕没消化干净。” “要是尸体再晚几天被发现就好了。那时尸体完全腐烂了,就不会留什么痕迹了。” 章芳芳点点头,“是啊。”停了停她又说:“我们事先问题考虑得还是不够啊。现在我们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能引起怀疑,尽早做防备。” 我想了一会儿,说:“我和刘畅去宾馆虽然都是分头进房间的,又半夜前分头离开,但也可能会被人发现什么线索。”警察要想找我和刘畅有关系的线索,很可能去宾馆查问的。” 章芳芳点点头,又问:“你和刘畅去宾馆开房频繁么” 我摇摇头,“每月两三次吧。可如果去得再少了,刘畅也会不满,甚至怀疑的。” 章芳芳说:“她这个人太鬼了,你这样小心,她不还是看出你是假任东。” 我又叹口气,“这也是我们当初想得不够细的地方。我不知道任东私底下跟刘畅有一腿呀。” 章芳芳说:“我是知道些眉目,可小看了刘畅,没想到她这人做事这么鬼,又这么狠。你再想想,还可能哪方面会出漏洞” 我又想了一会儿,说:“我送给刘畅几件首饰,都价值上万元。警察如果检查刘畅的遗物,也会想到这是个有钱人送给她的,也可能怀疑到我身上。” “你没在那些首饰上雕刻什么字迹或符号吧”章芳芳又问。 我摇摇头:“没有。”我想了一会儿又说:“好在我10日晚带刘畅去别墅时,在临近别墅时,让她伏在座椅下了,路边的摄像头不会摄到她,否则也是个麻烦。” 章芳芳点头:“这件事你做得还挺聪明。她离开别墅时不会被摄下吧” “不会。她离开时我用车送走她,也是让她伏在座椅下。” “你再想想,还可能有什么漏洞,我们及早消除。”章芳芳看着我说。 我又想了一会儿,说:“现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开车把刘畅的尸体拉到江边,会不会留下什么可疑痕迹” “不会。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雨,把所有的江边痕迹都冲刷干净了。当时我想,真是天助我也。” “可我想,警察会根据现有的疑点,盯上你的。很可能会跟踪监视你。你千万要小心呀。”可以看出,章芳芳心里很担心。 我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我看你还是以出国考察为名,找机会出国躲一躲。我在国内为你盯着,如果风声不好,你就长期躲在国外。如果最后以刘畅自杀做结论。你再回来。” 我点点头:“这样稳妥些。” 章芳芳又说:“我们行动时还是考虑得不够细呀。没有给刘畅制造好一个自杀的动机。如果制造好这个动机。警察就会相信她是自杀了。” “是呀。可是当时她逼得急,我们也着急了,所以就没准备得太细。” “但愿以后不要出什么麻烦。” “但愿吧。” 七 警察追查得越来越紧了。我有些挺不住了,跟章芳芳说准备出国躲避一阵。章芳芳也同意了。我开始准备出国事项。一旦出了国,你们就查去吧。我躲避隐藏起来就什么也不怕了。 这天晚上,我在一家餐馆吃完晚饭。走出餐馆大门,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因为喝了些白酒,头有些发昏,腿也有些沉。 我走进一条胡同,出了胡同就是停车场了。 四周黑糊糊的,我吃力地辨认着道路向前走。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想回头看看,可还没等回过头,身后一道黑影向我袭来。我的头部遭受了猛烈地打击。在倒向地下的一刹那,我似乎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尖头男皮鞋在夜光中闪着光。随后我就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如苍蝇振翅般的耳鸣一阵阵响着。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漂浮着一根白色棒子。过了一会,目光渐渐对焦,我才知道白色棒子原来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 有人握着我的右手。接着,眼前便出现一张白皙面孔,那是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但女人的脸旋即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外。 我在心里想,这里是哪里自己究竟在干嘛 又有好几张脸孔出现在我面前。所有人都俯瞰着我,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躺着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窜进我的鼻腔。 耳鸣的情形仍旧没有改善。我试着转了转脖子,结果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全身的血液流往头部,疼痛如海浪般一阵阵传来。 仿佛做了无数个噩梦般,心情相当不快。但我却记不起任何一个梦境的内容。 “你醒了吗”盯视着我的其中一人紧张地问道。那是个脸形瘦削的中年男子。 我微微点头。只是如此都令我头痛欲裂。我忍着疼痛发问,“这里是” “医院。” “医院” “你最好不要说太多话。”男人说。此时,我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着白色上衣。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女人则是穿着护士服。 之后,时间就在我半睡半醒之间流逝。医生和护士忙碌地做着事,我却全然不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 以假乱真10 我试图回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然而,我不记得自己被送到这里,对自己接受了什么治疗也毫无印象。只不过,现在我看到自己正在注射点滴,头部似乎包裹着绷带。从这些事情研判,自己应该受了什么严重的伤,或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 “任总,任总。” 听到有人在呼唤着我,我吃力地睁开眼睛。 “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医生俯视着我。 “头很痛,发昏。”我吃力地说。 “有想吐的感觉吗” “好像不太明显。” 医生点了点头,对身旁的护士轻声耳语。 “那个,”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完全不记得了吗”医生问。 “不记得了。” 医生也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仿佛在表示这样是必然的。 “发生了很多事。”医生说。这种说法清楚表示出他是局外人。“不过大致的情况,还是问你的家人好了。” “家人”我又重问了一次。 医生于是注意到自己犯了个小错误。“你应该有个未婚妻吧” “未婚妻”。我搞懂医生在指谁了。“是章芳芳来了吗” “她一直在等着你醒过来呢。”医生对护士使了个眼色之后,护士便离开了房间。 敲门声随即响起。医生回应,门随之打开,章芳芳跟在刚才的护士身后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蓝色的毛衣,外面还披了件白色羊绒大衣。 “任总!”章芳芳跑近床边。“你还好吧” 我略微摇了摇头。“我完全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总似乎对那个事故没有记忆。”护士说道。 “啊,这样啊……”章芳芳蹙眉看着我。 医生和护士大概是想让我们独处,所以离开了房间。关上门之前,护士还叮嘱了一句:“请不要突然从病床上起身哦!” 只剩下两人后,章芳芳又重新凝视着我。她的双眼有如受风吹拂的水面般湿润。 “你醒来太好了。”章芳芳说。她没有涂上口红,所以嘴唇的颜色感觉起来不怎么健康。“我担心你会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了呢。” “喂。”我看着章芳芳那接近素颜的脸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护士说的那个事故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人会在医院里” 章芳芳又蹙起双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不记得了。” “任总你啊……”章芳芳咽了口口水,润润嘴唇后继续说了下去。“……差点就被杀死了。” “咦……”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后脑勺也同时感到一阵抽痛。 “三天前,当你从餐馆里出来要去停车场时……” “餐馆” “就是‘东亚饭店’啊。你出了那家餐馆,要去停车场时被人打倒在胡同里。 “胡同……”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影像却无法变得清晰,犹如戴了一副度数不合的眼镜般令人不快。 “听说啊,如果再晚个三十分钟才发现,你就会有生命危险了呢!还好你运气不错。” “我的头……被打了吗” “好像是被什么非常坚硬的物体敲到。你不记得了吗听发现的人说,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就像番茄汁一样。” 我想象着那幅画面。但我仍然无法立刻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我隐约觉得,头遭到硬物殴打,是自己记忆里的一块碎片。我隐约记得有一道黑影从背后袭击过来。对了!确实是在小胡同里。那道黑影究竟是谁呢 “我觉得有点累。”我说。 “要好好休息哟。” 章芳芳把盖在我身体上的被子拉好。 隔天,有两名男子来到我的病房。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刑警,我见过。他们说有事想问我,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章芳芳正好提着水果进来,刑警们并没有要求她回避。 “你的身体状况如何”年龄较大的刑警问道。他的脸庞虽然消瘦,穿起肩膀宽阔的衬衫却十分合身,浑身散发着精炼能干的气息。另一名年轻的刑警,不管是严肃的表情也好,剃得短短的头发也罢,怎么看都像一个性格严谨的人。 “头还是觉得痛。不过大致上好一些了。只是好多事想不起来了。”我躺在床上回答。 “你真是伤得很重呢。”年龄较大刑警皱着眉,缓缓摇着头说。“看上去像是动了大手术。”他轮流望着我和章芳芳问道。 “似乎是如此。”我说。 “他的头骨断裂了。”章芳芳回答。她把椅子放在离刑警们些许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据说有血块压迫到大脑。” “这么严重啊。”刑警的嘴角扭曲,“你捡回了一条命呢。”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所以也没有捡回了一条命的实际感受。” “你是说,你不记得遭到袭击时的情况吗” “是。” “那么,你当然也没有看见袭击你的人是谁吧!” “是的。不过我倒下时似乎看到了他穿着一双男式的黑色尖头皮鞋,很新很亮……” “尖头男皮鞋么”刑警又问:“如果你又看到那双鞋,有把握认得出来吗” “我想我应该可以。” 刑警点了点头。 “其实,当我们接到通报时,为了要确认你的身份,我们查看了你身上带着的东西……那个,有什么东西啊”年龄大的刑警问年轻的刑警。 “钱包跟一把钥匙,还有……”年轻刑警看着笔记本说。“一包用过的面纸,总共就是这些。” “钱包里面呢”年龄大的刑警问。 “有现金二千五百十五元。两张信用卡、驾照、以及三张名片。” 年龄大的刑警又转身问我:“除了刚刚听到的东西以外,那天夜里你身上还带着什么东西吗” 这句话等同于询问我是否有东西遭抢劫。 “我想应该没有。现金的金额我记不太清楚,但我想大概只有那么多。” 年龄大的刑警点了点头,像是表示这样的回答就可以了。他又问:“那么,犯人为什么要攻击你呢” 以假乱真11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最近你身边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呢例如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是收到什么可疑的包裹信件之类的。” “我想应该没有。”我转头问在旁边聆听谈话的章芳芳,“有吗” 章芳芳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有印象自己可能遭到谁的怨恨吗”刑警又问。 “应该没有吧。”我说。 年龄大的刑警说了请多保重后,两名刑警就离开了。 “希望可以早点抓到犯人。”章芳芳说。 “是啊,我们也这样想。”刑警回答。 两天后,两个刑警又来到病房。 年龄大些的刑警说:“我们从停车场周围的监控录像查到几个你被打那晚可疑的人。”说着他拿出几张照片让我看。 年轻的警察说:“打你的人应该是年轻男性,所以把你打得这样重。根据击打部位判断,他个头跟你差不多。” 我看着那几张照片。视线首先注意的是他们穿的鞋。我一下看到一双尖头又黑又亮的男皮鞋,不由说道:“就是这双皮鞋。” 年龄大的警察马上问我:“你认识穿这双皮鞋的这个人么” 我往上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又不由说道:“这是我们公司财务部的张林呀。” “是么你看清楚了么”警察追问。 “是他,没错。我上班时天天看到他呀。” “你再看看那几个人。” 我又看了另几张照片,他们都没穿尖头黑亮的皮鞋。有两个穿着旅行鞋,一个穿着运动鞋,还有一个穿着平头皮鞋。再看看脸,我都不认识。我微微摇头说:“这几个我都不认识,看穿的鞋也不是那个打我的人。” “这个张林与你有矛盾么”年龄大些的警察问。 “没有。他平时不爱说话,没跟谁吵过架。” 警察说:“我们还要继续调查。”就告别走了。 隔了一天,章芳芳来看我时,神情有些异样。她天天都来看我,但今天神色很不一样。她伏在我的病床上,小声对我耳语:“我派人探听得知,打你的人是张林,他招供了。” “他为什么打我”我诧异地问。 “他暗恋着刘畅,跟踪过她,发现她与你有暧昧关系,张林就很嫉恨你。在你毒死刘畅的那天晚上。张林又跟踪了刘畅,看到她坐上你的汽车,你们一起开车走了。之后他又猜测到你是为了跟我结婚杀死了刘畅。所以对你进行报复。” “那他为什么不报警呢” “他认为你有钱有势,就是报警了警察也不一定认真查。或者你进了监狱也会很快被捞出来。所以决定亲手处置你。” “那么我现在也暴露了。” 章芳芳点点头,说:“你现在要保住自己,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你就装作病情加重,成了植物人。这样就不会被送进监狱了。” 我沉默了。是的,如果不装成植物人,伤好后我肯定被逮捕,追究杀死刘畅的刑事责任。可装成植物人,能装得像么就是装得像,一辈子像植物人一样活着,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那有什么意思呢活着不如死了。 我闭上眼睛,看到了我的两个前途,一是被当作杀人犯枪毙,二是当作活死人永远躺在床上。 “你能按我说的话做么”章芳芳低声问。 我微微摇头,说:“装另一个人很难,装植物人也很难。我要自首,痛快地解决。就算我做了一个黄粱美梦吧。” 章芳芳伏在我身上啜泣起来,是的,她的董事长夫人的美梦也破灭了。 闹鬼的老宅1 窗外突然起风了,风啪啪地摇撼着窗框,墙壁上的树影强烈晃动,宛若鬼影。吴阿婆惶恐地望着四周,突然嘭的一声,门被风撞开了,将吴阿婆挂在衣架上的一件衣服吹落。吴阿婆咬紧牙关,走下床,浑身哆嗦地去捡被吹落的衣服。 “吴姨——”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仿佛来自幽深的井底,带着刺骨的凉意,飘到吴阿婆的耳畔。 吴阿婆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站在门外,黑夜和她身上的白色旗袍对比分明。女子望着吴阿婆,但吴阿婆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看见风吹着她的头发在脸上乱舞。 吴阿婆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如死鱼的眼。片刻之后,吴阿婆惊恐的叫声刺破了夜的寂静,并送向遥远的苍穹。 新来的家庭教师唐宁站在吴阿婆的房间里,刚才,她听到屋外传来老人的喊声后,连忙推门而出,寻找声音的方向。见对面的厢房居然亮起了灯,才知道那厢房竟是住着人的,于是她走了过去。 “阿婆,你怎么了”唐宁认出那是下午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阿婆,心里一惊,向老人走去。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吴阿婆衣衫陆薄,蜷缩在墙角,身体不停哆嗦。 “阿婆,你说什么”唐宁又朝老人走去。 “不要过来,不要。”吴阿婆朝墙角蜷缩得更厉害了,要是那墙角有个洞,她都想把自己整个人藏进去。 就在唐宁不知是进还是退的时候,陈管家进来了,她一脸的不耐烦,头发蓬乱,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碎花的棉质睡衣,这和她白天严肃端庄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 “阿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哎哟,你这样会着凉的,我扶你起来。”陈管家殷勤地朝吴阿婆走去,没想到吴阿婆像赶瘟疫一样挥手赶着她:“你滚,你这个妖精,你想害死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陈管家气得脸都白了,唐宁看着一脸惊惶的吴阿婆,想了想,说:“陈管家,阿婆这句话肯定不是对你说的,我看阿婆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慢慢地问她,不要心急。” 陈管家觉得唐宁的话有理,于是心头的气消了大半,她放缓语速,慢慢地凑近吴阿婆,说:“阿婆,我是陈管家,你看清楚,我是陈管家呀。” 吴阿婆盯着陈管家的脸,然后,像是认出了陈管家,眼中的惊恐慢慢散去,并徐徐舒了口气。 “阿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陈管家趁机问。 “我看见她来了。”吴阿婆眼神发直,仿佛在回忆刚才那一幕。 “谁来了” “倩倩来了,不,是彩云,彩云来了。”吴阿婆语无伦次地说。 陈管家的脸色一变,露出恐惧的眼神,唐宁刚好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里不由得浮上了疑云。 “阿婆,你是不是眼睛看花了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陈管家又问。 吴阿婆点点头。 “这就对了,其实刚才,你什么也没看见,一切不过是你的幻觉。”陈管家说着,扶起吴阿婆瘦小的身躯走向床边,说,“阿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看你,穿这么少的衣服,如果着凉了怎么办你那么大年纪了,可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你可要保重身体。” 吴阿婆坐在床上,机械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你休息吧,我们出去的时候帮你把门关好。” 吴阿婆看向唐宁,冷不防,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姑娘,离开这里吧,这里危险。” 唐宁仿佛被冷水浇了一下,心里打了个冷战。 陈管家不再好声好气了,她带着呵斥的语气说:“阿婆,你开什么玩笑,别吓着了唐小姐。我不理你了,唐小姐,我们走。” “唐小姐,你别听阿婆胡说八道。她人老了,经常神志不清,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所以,以后无论她与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陈管家向唐宁尽力解释。 唐宁点点头,但心里却将信将疑。“阿婆是陆家的什么人”她问。 “她是陆家的保姆,在陆家干了近三十年,很受陆老太太的喜欢。所以尽管是个保姆,却很受陆家上上下下的尊重。”陈管家又提起陆家人:“陆先生是陆家唯一的儿子,上面有两个姐姐。本来,作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陆先生应该生活得很舒心,可是两年前……”陈管家说到这里止住了,像是三言两语很难说清其中的故事,干脆打住,说,“这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唐小姐,后天这里将会举行陆先生的婚礼,到时候,你会见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婚礼。”陈管家说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同寻常的婚礼”唐宁很讶然,说,“陆先生不是已经有了太太吗难道……” “陆先生和她太太在一年多前已经离婚了,他这次是娶新的太太。” “新的太太” “是的,现在有钱的男人喜新厌旧很正常,唐小姐,对于这样的事你应该见怪不怪了。” ############ 唐宁回到房间,脱掉身上绿色的风衣,身后梳妆台的镜子映出她苗条匀称的身体。可是生得再好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一个好男子来爱天下的好男子究竟能有几个没钱的,跟着他受苦;有钱的,又喜新厌旧,这种两相为难的事情,怕是天下每一个未婚女子都会面临的难题。 关灯上床后,唐宁脑子里反复回想刚才那一幕,吴阿婆刚才真的是神志不清吗她说她看到了倩倩,又说看到了彩云,这两个人是谁,陈管家听说了这两个人以后为什么面带恐惧 自己留在这里真的会有危险吗 “唐小姐,后天这里将会举行陆先生的婚礼,到时候,你会见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婚礼。” 不同寻常的婚礼是如何不同寻常那位喜新厌旧的陆先生,又将迎娶一位什么样的新娘 闹鬼的老宅2 耳边传来唢呐的声音,声音先是很小很模糊,然后越来越清晰,欢快喜庆的节奏像是有人在这个院子里办喜事。唐宁顿时被吸引住了,她翻身起床,推开了门。 外面皓月当空,星光灿烂,四周的景物都清晰可见,唐宁暗暗奇怪,刚才她去吴阿婆那里的时候,天空还是漆黑如墨,星光惨淡,为何才过了一会儿,苍穹就变得亮堂了许多。 循着唢呐声,唐宁走出院子,走过游廊,走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庭院前。 拱形的月洞门里面,点着许多盏红色的灯笼,许多人围桌而坐,谈笑风生,像是在吃筵席。只是奇怪的是,他们都穿着民国时的服装,让人恍惚觉得,是一群民国时的人突然在现代复活一般。唐宁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没有一个人扭头看她,他们仍然吃菜的吃菜,谈笑的谈笑。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站在椅子上,伸手去够桌子上的一碟花生,被身旁的母亲用筷子拦下,小孩大哭,慌得母亲连忙探身抓过一把花生,塞在小男孩的手中。 唐宁行走在这群人中间,越看越奇怪,越看越恐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穿着民国时的服装,为什么他们的脸色都苍白如纸一回头,唐宁看到刚才抓花生的那个小男孩,竟然双目流血,而手上的花生变成了一只丑陋的蟾蜍,小男孩像是不知道,只管抓着蟾蜍,朝嘴里塞。 唐宁只觉得血液倒流,手脚冰凉,自己究竟是来到了哪里这群人根本不像是常人,反而像是——一群鬼。 “新郎出来了。”人群中响起一个高昂的声音。接着,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戴红翎礼帽的男人从院子中央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胸前戴着一朵红绸大花,显示着他新郎的身份,只是他的礼帽压得极低,遮着脸。 “陆公子,新娘子怎么没出来是害羞吧”一个男子喊。 “新娘子不是害羞,而是……”新郎声音低沉。 “而是什么快说快说,不然我们不吃你这喜酒了。” “新娘子,死了!”男人字字如千钧重。 全场鸦雀无声,唐宁也愣住了,她回头看向四周,愕然发现,那些民国时的人都不见了,酒席也不见了,偌大的院落,只剩下那个新郎,静立在她的面前。 风吹着唐宁陆薄的衣衫,冷得唐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新郎一步一步地向唐宁走来。 “你要干什么”唐宁步步后退。 “我的新娘子死了,你来做我的新娘好吗”男人声音嘶哑,且充满了忧伤。 “不,我不!”唐宁大声喊着,转身就跑。 院子里所有的灯笼刹那间都熄灭了,黑暗中,唐宁看不见前方的路,她慢慢地朝前摸索,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牢牢地捉住了她的手,唐宁大叫一声,醒了。 原来是一个梦,唐宁坐了起来,听得见自己在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做下这个荒诞可怕的梦,肯定与她临睡前胡思乱想有关。想起吴阿婆也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才吓得魂不守舍,唐宁对吴阿婆的表现这才有了三分质疑,也许这个晚上,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而吴阿婆对她说“姑娘,离开这里吧,这里危险”,肯定也是受噩梦惊吓之后的胡言乱语。 她宁愿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重新睡下,心里已经平静了很多,想着明天的天气、明天的工作,以及那位神秘的即将举行婚礼的陆先生。 清晨,朝霞迟迟不肯出来,老天只好继续郁闷着一张脸。院子里的那棵榆钱树,因为少了阳光的照耀,每一片叶子都不再绿得新鲜。 唐宁穿着明黄色的上衣和水磨蓝的牛仔裤,如同一朵明亮的玫瑰,行走在色调灰暗的老宅里。今天她特意穿上颜色明亮的衣服,好给心情添一点色彩。这座宅子,本来就显得死气沉沉,若再像陈管家和吴阿婆那样,着一身色调灰暗的衣服,心里岂不越发闷死了。 走到陆玲玲的房间前,唐宁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陈管家拿着一把牛角梳,正打算给陆玲玲梳头,见到唐宁进来,眼睛亮了一下,说:“唐小姐,你来了。玲玲,快说唐老师早。” “玲玲,早上好。”唐宁朝陆玲玲绽开准备好的笑容。 陆玲玲鼻子一哼,扭过头去。唐宁仍然笑着:“玲玲,还不高兴啊这样吧,为了向你道歉,老师给你梳头好不好老师很会梳可爱的小公主辫,喜不喜欢” 陈管家连忙递过牛角梳,给唐宁机会。唐宁刚刚接过,梳子就被玲玲一把夺过去:“你这个坏女人给我梳头,梳得再好看,我也不稀罕。” 唐宁微笑的表情僵住了,为什么玲玲总是骂她是坏女人,她来这里不过一天时间,凭什么被她扣这样的帽子 “唐小姐,还是我来给玲玲梳头吧。”陈管家轻声地对唐宁说,“唐小姐,不要心急,慢慢来。” 唐宁点点头,是的,要想让玲玲接受自己,需要时间,需要过程,她有这个耐心去等待。 宅子外面,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静静地候在那里,见唐宁她们出来,车窗里一个四十余岁、面容憨厚的男人探出头来,朝陈管家和唐宁友好地笑着。 “唐小姐,他是陆家的司机韩师傅,每天早上七点半会准时来接玲玲上学。韩师傅,她是唐小姐,是玲玲新来的家庭教师。”陈管家做着介绍。 唐宁和韩师傅相互点头问好,陆玲玲则熟练地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玲玲,再见,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唐宁朝车内的玲玲挥手。 玲玲目视前方,仿佛根本没看到唐宁这个人。 “唐小姐,我今天要去外面为陆先生买一些结婚用品,你呢,可以自由活动,只要在下午五点之前,玲玲放学的时候赶回来就行了。”陈管家说。 “陈管家,我还是待在家里吧,如果觉得闷,我会出去走走。” 闹鬼的老宅3 唐宁回到房间,除了翻翻带来的几本杂志,看看电视,实在不知道干些什么。时光仿佛变得特别漫长。唐宁这才知道,过于清闲的工作,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她走出院外,涌起了一股四处走走的冲动。 唐宁来到了游廊,游廊外面种着许多株桃花,正是阳春三月,桃花开得一簇簇的,鲜艳无比。空气中有暗香扑来,唐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花香满鼻,妙不可言。透过几株桃树,唐宁看见一个小小的庭院掩映其中。 唐宁精神一振,走了过去,头不经意间碰到了桃树的花枝,几片花瓣落在了她的毛衣上。“杏花轩”,抬头望了一眼月洞门上方三个红色的柳体大字后,唐宁走了进去。 可是,院子里的景物却让唐宁大失所望,外面是春意盎然、桃花灿烂,而这个庭院却灰暗萧条,不仅连一寸绿色的植物都没有,地面也很久没有人来打扫了。院中有一口老井,井口被井盖封住,看样子已经废弃很久了。整个庭院,只有一座古典式的砖砌的房子,房子的外观黝黑破败,仿佛被烟熏火烤过。 难道这座房子曾经失火过唐宁走上前,只见窗户被木条钉住了,根本看不见里面,门也是紧闭的,上面落满了灰尘,上面的铁锁也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可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唐宁用手拂了一下门上的灰尘,两个用小刀刻画成的小字出现在眼前:倩倩。 倩倩唐宁立刻想起了吴阿婆昨晚哆嗦着说“倩倩来了,不,是彩云,彩云来了”。 原来倩倩也是陆家的人,那么不用说了,这一定是倩倩曾经住过的地方。可是倩倩现在去哪了这座房子又怎么会失火呢 唐宁正在思索,肩膀突然一沉,她回过头来,差一点惊喊出声,因为身后居然站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你是谁”两人几乎同时问对方。 “我是陆家的人。”他嗓音嘶哑,并放下了落在唐宁肩膀上的手。 “我也是陆家的人。”唐宁看着他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说。 “你是陆家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家庭教师,昨天才来的。”唐宁的心慌渐渐趋稳,眼前的男人虽然戴着面具,显得古怪,可是看眼神和言谈举止,并非坏人。 “原来如此。可是,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是一时好奇才进来的,怎么,难道我不能来这里吗”唐宁反问。 “这里是陆家的禁地,不允许人随便进来的。” “禁地”唐宁觉得好笑,这个词很有危言耸听的意味。 “是的,现在你快点离开这里吧,以后不要再来了。”男人语气坚定,然后,转身向院外走去。 “请问你是谁”唐宁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可是跑到外面,游廊之中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只有那满树的杏花,开得如天上的云裳一样。一阵凉风吹过,许多花瓣纷纷坠落,美得像是瑶台仙境。 ########## 下午,陈管家从外面回来了,她从一辆小型货车的驾驶座上跳下来,风风火火地指挥车上的工人:“到了,到了,师傅们开始工作吧。” 车厢里全是清一色的新家具,还散发着油漆的少许刺鼻味。工人们立马行动起来,把家具逐一小心翼翼地朝下搬。陈管家展现着她干练利索的作风,一边指挥工人,一边大声吆喝着:“小心点,注意不要碰坏了油漆。”“这是梳妆台,小心镜子。” 唐宁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陈管家,需要我帮忙吗”清闲了一天,她正想找点事情做做。 “不用,这些都是体力活,让男人们去做,而且搬运的工钱我已经付了,你替他们搬,他们也不会退给我们一分钱。”陈管家说完,挥挥手,领着这些工人朝宅子里走去。 唐宁只好做一个看客,家具都是那种复古式的,朱红色的油漆,款式典雅,毋庸置疑,这都是为陆先生买回来的结婚家具。可是,这陆先生做事也太临时抱佛脚了,明天结婚,今天才买回家具。这样的新郎,整座城市,怕也只找得出他一个来。 工人们在陈管家的指挥下,鱼贯着将家具搬进了陆先生居住的院子里。唐宁站在远处,抱着手臂,虽然她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很想进去看看,可是最终,她还是反身走开。这个家里的规矩太多,不能带外人来,不能随便进入别的院子,虽然,她弄不清这些规矩究竟是有钱人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玄机,但行事谨慎点,总不会错。 下午五点半,陆玲玲回来了。 “陈姨,陈姨。”玲玲一下车,就高喊陈管家。 “玲玲,陈姨在你爸爸那边忙着呢,现在让唐老师来照顾你好吗”唐宁站在陆玲玲的面前说。 “我才不要你陪,我去找陈姨去。”陆玲玲瞪了唐宁一眼,然后像一只蝴蝶飞了进去。 片刻之后,会客厅里传来陆玲玲的哭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他又要结婚,他凭什么结婚他气走了妈妈还不够,还要气走我吗他是不是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要了” “玲玲,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而且你爸爸只是结婚,又不是不要你,你知道,你爸爸最疼的就是你。” “他疼我他疼我就不应该再结婚,他疼我就应该把妈妈接回来。既然他不疼我了,我就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摔烂。” 砰的一声,一个花瓶被摔碎了,又是砰的一声,一个瓷马被砸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不要再摔了,你这一摔下去,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陈管家在旁边心疼得又是顿足又是叫嚷。 “怕什么,我家不是有钱吗有钱还怕我摔我就是把这房子给烧了,我爸爸还能再建起来。” 陈管家急忙双手作揖:“小姑奶奶,我求求你,在你爸爸面前,可千万不能提‘烧房子’这几个字,不然,你爸爸会大发雷霆的。” 闹鬼的老宅4 陆玲玲一听,脸露怯意,但嘴上还哼哼着:“不提可以,可是这东西我还是要摔。”说着,又抓起了一个景德镇紫砂茶壶,举了起来。 “玲玲!”外面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接着,唐宁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她已经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你家有钱不错,可是砸东西就不对,浪费钱就不对。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国家的一些贫困地区,很多像你一样的小孩,连书也念不起,你砸坏的一个花瓶可能就是他们一年的学费,你摔坏的一个杯子,也许就是他们一个星期的饭钱。你太幸福了,幸福得简直忘乎所以,所以老师要告诉你,如果你觉得自己的钱够多,可以把它拿去资助那些念不起书的小孩,可以去帮助一些因为贫困、因为疾病而身陷困难的人。而不是在这里靠摔东西浪费钱来摆你大小姐的威风,因为你这样做,不仅一点意义也没有,反而让人感到讨厌。” “不用你教训我!”陆玲玲恼火地手一扬,将手中的茶壶朝唐宁扔了过去。 唐宁本来可以躲闪的,可是她没有躲闪,站在那里,任凭茶壶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然后落在地上,变成稀里哗啦的碎瓷片。 “唐小姐,你额头流血了。”陈管家尖叫了一声,指着唐宁的额头说。 额头上立刻蔓延开刺痛的感觉,唐宁强装起笑容,说:“我没事。玲玲,都说忠言逆耳,我知道现在老师的话你根本听不进去,可是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明白老师的苦心,明白老师说这番话,是真心地对你好。我知道你爸爸结婚,你的心里不好受,但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里的愤怒,这些东西又没有做错,你为什么要砸它们呢它们也会感到痛感到委屈的。我知道老师刚才太激动了,不应该说你让人讨厌,伤害了你的自尊心,现在老师向你道歉。” 说完这番话,唐宁用伤心而复杂的眼神看了陆玲玲一眼,走了出去。 ############## 屋里灯光雪亮,唐宁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贴在额头上,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宛若额头上开放出一朵小小的梅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唐宁的心情就像一杯加了冰的柠檬茶,又酸又凉。为了这个小姑娘,她竟甘愿冒着被毁容的危险,做实体说教,值吗 当然是不值得,可是那一刻,她就是那么傻,不躲不闪,任凭茶壶在自己的额头上开花。她一向怕痛,可是那一瞬间,却表现出不一般的勇敢。 又是骨子里执拗的性格在作怪,人太执拗,往往会吃亏。幸亏,茶壶只是砸到额头,而不是向眼睛这种要害的部位飞来,若是那样,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不过,有一点让唐宁一回想起来就很得意,那就是陆玲玲闯祸了之后,面对她时眼神躲闪懦弱,让她很是受用,这个不可一世的小丫头,也知道怕了!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唐小姐,在里面吗” 是陈管家来了,唐宁走过去,开了门。 “唐小姐,你额头上的伤没事吧”陈管家望着唐宁贴着创可贴的额头。 “没事。陈管家,这么晚了,你过来就是来看我额头上的伤” “不,我是受陆先生之托,来替玲玲道歉的。唐小姐——”陈管家将一沓钞票递到了唐宁的手中,“这是陆先生赔给你的医药费,陆先生还说,以后玲玲要是再这样对你,你就不必对她客气,也给她点厉害看看。” 唐宁随意地一瞟,就掂量出那沓钞票的分量:“不,陈管家,我额头上的伤随便用点创伤膏就行了,不用这么多医疗费,你帮我退给陆先生吧。” “这是陆先生赔给你的,你若是嫌多不想要,就自己退给他吧。我只是负责帮他转交给你,可不负责带回。” 唐宁只好捏着钞票,拿也不是退也不是。 “唐小姐,明天是陆先生大喜的日子,我会很忙,所以晚上要早点休息,你也早点睡觉。明天晚上,陆家会很热闹。” 陈管家又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离去。 夜色深深,月华如水,唐宁将杂志翻了几页后,觉得困乏,于是手一松,杂志落在地上,自己则靠着床头睡着了。她进入了梦境,梦中,她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桃花盛开,落红点点,还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房子。这是哪里呢,怎么看上去似曾相识尤其是这座房子,更是眼熟。唐宁不经意地回头,看到月洞门上写着三个红色的柳体大字:杏花轩。 杏花轩,这就是杏花轩!唐宁震惊不已,她记得她白天来过的杏花轩寸草不生,荒凉颓败,房子也被烟熏火烧过,可是眼前这座房子窗明几净,油漆明亮,根本就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反而,里面似乎有人居住。 唐宁走上前,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里面果然有人居住,外面是一个客厅,那些桌、椅等家具摆设,都是明清时代的款式,且擦拭得一尘不染。朝里走,是一个卧房,摆设和外面的风格一致。那张雕花的木床,围着红色的帷帐,上面铺的也是红色的被褥,就像古代新娘的床。 后面有脚步声!唐宁紧张地转过身,看到了昨晚在梦里见过的那个新郎,他依然穿着黑花绸缎的马褂、青灰色的长袍,头戴红翎礼帽,礼帽依然压得很低,只看见半张脸。 唯一和昨晚不同的是,他胸前的红绸大花被取下了。 唐宁心里一慌,以为这是他的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进来的,我这就走。”唐宁头一低,欲匆匆离去,孰料,胳膊被他的手一把拽住,他声音低沉:“倩倩,不要走,既然你已经嫁给了我,就和我生活一辈子吧。”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倩倩。”唐宁用力地甩他的手。 闹鬼的老宅5 “你是倩倩,你就是倩倩。”他低吼着,且手若铁钳,夹得唐宁的胳膊生痛。 “我不是,不是!”唐宁大声嚷着,从梦里一下子惊醒了。 灯光依然雪亮,夜色更加幽深,唐宁倦怠地伸了个懒腰,人做梦的时候,不管多么荒唐的事都会发生。她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关灯睡觉。可是,当看到放在书桌上那本平平整整的杂志时,她愣住了,她记得刚才睡觉之前那本杂志掉在了地上,此时,它怎么会在书桌上呢 心里猛然一惊,刚才,就在她做梦的时候,有人进来过! ############# 早上,陆玲玲还在耍性子,陈管家递给她的书包,被她一下子扔出老远,她在用罢学来抵抗父亲今天的婚礼。 “陈姨,你去告诉他,他若是不改变主意,取消结婚,今天我就不去上学了。” “玲玲,你爸爸结婚和你上学有什么关系,别任性,听陈姨的话,上学去。” “不去不去,只要他陆云飞敢结婚,敢把别的女人娶回来,我就天天和那个女人作对,不信还赶不走她。”陆玲玲一生气,便直呼父亲的大名。 “玲玲,你是不喜欢别的女人来给你做新妈妈是吧”陈管家微笑,“你放心,陈姨保准那个新女人不仅做不了你的妈妈,而且还会任你欺负,任你捉弄,你就是打她几耳光,她也不敢还手。” 陆玲玲听得眸子发亮:“陈姨,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陈姨什么时候骗过你”陈管家捡起陆玲玲的书包,笑眯眯地替玲玲背好,说,“等你下午放学回来,再耐心点等到晚上,你就会知道陈姨没有骗你。我保证啊,到时候你又会开心地喊我陈姨。” “陈姨,若真是那样,那我上学去了。”陆玲玲被陈管家的话打动了,开怀一笑,背起书包向外走去。 唐宁就站在门外,陆玲玲蜻蜓点水般瞟了唐宁的额头一眼,吐了吐舌头,走了过去。 “陈管家,你可真会哄玲玲,可是哄得了一时,哄不了永远,等玲玲发现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不是又要哭闹了吗” “我不是哄她,我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真的”唐宁不解,“难道这世上还有任继女欺负,任继女捉弄,甚至打她耳光,也无动于衷的女子吗” “有,因为今天晚上那个新娘子……”陈管家看着唐宁,表情神秘,“她不是人。” “不是人”唐宁愣住了,问,“不是人,那是什么” 陈管家笑了笑,拍了拍唐宁的肩膀说:“至于是什么,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 天色渐渐暗了。 三辆黝黑锃亮的小轿车依次停在了陆家的门口,韩师傅从最前面的那辆车子上下来,打开后车门,里面走出一个气质高贵的老太太。老太太体态略显臃肿,身上穿一件印花呢子的双排扣春装,下身是黑色的长裤,脸椭圆,并有着松弛的双下巴,虽说脸上打了厚厚的一层粉,并描了眉、涂了唇,但仍然掩饰不了岁月的痕迹。 她是陆家的女主人陆老太太,跟在她后面出来的是陆老先生。陆老先生穿黑色西装,打红色领带,虽说也是年过六十的老人,但精神矍铄,脊梁笔直,无一点老年人的姿态。 “伟平,你说儿子今天结婚,今天才通知我们,这像话吗我们毕竟是他的父母,结婚那么大的事,理应提前让我们知道,这样我们也好为他筹备一下。就这么简单地搞一个婚礼,也太有失我们陆家的面子。”陆老太太一边朝屋里走,一边对丈夫数落着儿子的不是。 “嘉仪,云飞能够再次结婚,说明他已经开始振作了,我们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他愿意婚事简单低调,也有他的理由,你又不是不知道云飞现在的情况。” “说得也是。”陆老太太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说,“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其实不管姑娘家境怎样,只要她真心实意地待我们家云飞,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只要云飞高兴,我现在什么都愿意付出。” “嘉仪,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只是这个道理明白得有些晚了。”陆老先生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后面两部车里分别走出陆云霞和陆云芳姐妹俩,跟在她们旁边的是陆云霞的丈夫余光耀、女儿余雪儿以及陆云芳的男友石聪。 “妈妈,舅舅终于又结婚了,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新娘子漂不漂亮”余雪儿今年刚念大学一年级,青春四射,一双机灵活泼的大眼睛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陆云霞疼爱地捏了捏女儿的手:“不管漂亮不漂亮,今天晚上在新舅妈面前,你可不要乱说话,要懂礼貌知道吗” “妈,我知道。” 石聪手拿一张纸巾,替陆云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年轻英俊,模样堪比明星,和年近四十、姿色一般的陆云芳站在一起,明显拉出两人外表上的差距。 “芳姐,刚才车上的空调暖气开得太足,看把你都热出汗来了。”石聪的声音轻柔至极。 陆云芳心安理得地享受石聪的照顾,嘴角流露着满意。陆云芳三年前和前夫离婚,离婚以后,她一度过着一蹶不振的生活。一次,去酒吧借酒浇愁,她邂逅了比她小十一岁的石聪。从此两人频频交往,在陆云芳的不断照顾下,石聪终于被陆云芳打动,现在,他们已是同居情侣。 走在前面的余光耀回头看到石聪这个举动,投来鄙视的一瞥。他看不起这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虽说他当初娶陆云霞,动机也不是那么陆纯,但比起石聪,他觉得自己要高尚很多。起码,他还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而不像石聪,吃、穿、住、行全靠陆云芳,根本不去工作。 陆老太太直奔儿子的卧房,此时,做母亲的心情最为急切。“云飞!”陆老太太站在卧房面前,欲举步向前,却被里面的声音轻轻喊住:“妈,你来了!” 闹鬼的老宅6 陆老太太站在门口,竟没有了进去的勇气,儿子声音虽轻,但带着拒绝的意味,不让她再走上前一步。“是的,妈来了,云飞,近来你可好”陆老太太站在门外问。 “儿子很好,姐姐、姐夫,还有雪儿都来了吗” “他们都来了。云飞,你今天结婚,妈真的很为你高兴,妈向你保证,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妈都会喜欢她,只要你喜欢的,妈就喜欢。” “妈,如果两年前,你能对儿子说这番话就好了。” “云飞,我知道是妈对不起你,可是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你就给妈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吧。” “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么长时间了,儿子早就不怪你了。要怪,只能怪命,这是儿子的命。” 陆老太太听得心一酸,声音几近哽咽:“云飞……” “妈,今晚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让你们给儿子的婚礼做个见证,给我的新娘做个见证,以后,我们陆家要多一个人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她。” “怎么会嫌弃呢云飞,你的老婆就是我们陆家的媳妇,我们都会好好待她,如果你姐姐她们敢对这位弟媳妇有任何的不敬,我绝不放过她们。” “妈,有你这句话,我很高兴。” 晚上,陆家的客厅灯火通明。在客厅中央,摆着两桌酒席,一桌坐着陆家的人,另一桌坐着陈管家、唐宁、吴阿婆以及陆家的司机韩师傅。 “她是谁”随着陆老太太的发话,十余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唐宁射来。 唐宁受不了这种注目礼,脸色绯红。她知道今天晚上的婚礼,她完全可以不用参加,可是陈管家硬要把她拉过来。 “老太太,她姓唐,是陆先生为玲玲请的家庭教师,她人很不错的,玲玲很喜欢她。”陈管家赶紧为唐宁解围。 玲玲低下头,并不在奶奶面前反驳陈管家的话,大概是因为把唐宁的额头砸伤了,她的心里也挺愧疚的。 “家庭教师”很明显,陆老太太对这几个字没好感,“又请来一个不知道云飞是怎么想的,吃过一次亏还嫌不够,难道还想……” 旁边的陆老先生咳嗽了两声,陆老太太朝丈夫看了一眼,知道自己的话已引起丈夫的不满,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陈管家,新娘子什么时候才能到”陆老太太问,这是她心中最为在意的事。 “老太太,应该快了,再等一等。”陈管家一边回答陆老太太,一边频频地朝大门的方向看,突然,她手一指,“老太太,新娘子来了。” “云飞!”几种声音同时汇集到一起,飞向门外。唐宁跟着他们一起望去,顿时吃惊不小。门前竟然站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原来昨天在杏花轩见过的那个男人,就是她心中一直为之好奇的陆先生。 “云飞,新娘子呢我的儿媳妇呢”陆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 “她在我后面。”陆云飞说完,把身子移到了一边。 一个穿着白色蕾丝婚纱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女子腰肢纤瘦,身材窈窕,头戴一袭白色的头纱,头纱长至胸前,将脸罩住,折射出神秘而朦胧的美丽。 “舅舅,快把新娘子头纱揭下来,我要看新娘子。”余雪儿大声喊。 陆云飞走上前,揭去新娘的头纱,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就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当新娘子的面容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大家面前时,除了陈管家,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唐宁发呆是因为新娘子的美丽,而其他人发呆,则是因为恐惧。 “倩倩!”陆老太太大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仰去。幸亏被旁边的陆云霞扶住,才没有摔倒。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陆老太太指着那个新娘,手指如抽风似的抖个不停。 反应最大的是吴阿婆,她喊了一声“鬼啊!”,然后如受惊的老鼠一样钻到桌底,浑身颤抖不已。 唯有陈管家面不改色,仿佛早已料知这一切,所以平静从容。 “爸爸,妈妈,姐姐,姐夫。”陆云飞对着家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们新娘是谁,是因为怕吓着你们。她是倩倩不错,但不是真的倩倩,真的倩倩已经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复生了。这个倩倩是我请人雕刻出来的,虽然,她只是一尊蜡像,但是倩倩的模样却是真的。一年多前,我就答应过要娶倩倩,虽然后来一场大火烧死了倩倩,但我对她的诺言不能变。所以今天,我和倩倩举行婚礼,希望爸爸、妈妈能够理解我的行为,接受倩倩做我们陆家的媳妇。” 原来那是一个假人!余雪儿壮着胆子走上前,摸了摸新娘的身体,“外公,外婆,真的是一个假人。”验证完毕,她大声宣布。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同时,各种不同的眼光也蜂拥而来,新鲜、好奇、不解、感动,甚至愤怒,陆老先生一拍桌子:“荒唐,云飞,枉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竟然连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和一个蜡像人结婚,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陆家还不沦为人家的笑柄” “我不在乎人家怎么说。”陆云飞的嗓音嘶哑而激动,“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苟且偷生。娶倩倩做妻子是我这一生的愿望,所以,不管她是真的倩倩,还是倩倩的复制品,都改变不了我娶倩倩的决心。爸爸,妈妈,姐姐,姐夫,现在我与倩倩已经是正式的夫妻了,不管你们怎么反对,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哇,舅舅,你的爱情太伟大了!”余雪儿不知轻重地鼓掌欢呼,被陆云霞大声呵斥住:“雪儿,不要胡闹。” 余雪儿吐吐舌头,乖乖坐回到母亲身边。 “云飞,我们了解你对倩倩的感情,可是,你也不要意气用事,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们权当是一场闹剧。”陆老太太语气严厉地转向众人,“这件事情,你们谁也不可以向外透露,知道吗” 闹鬼的老宅7 “妈,你怎么可以说这是一场闹剧”陆云飞激动地大喊起来,“这就是我和倩倩的婚礼,是真正的婚礼。”他的手摸向身边那个一动不动、栩栩如生的“新娘”,眼角流淌出两滴晶莹的泪:“她就是我的倩倩,我永远的新娘,没有人能够取代她,也没有人能够赶走她。我们会永远生活在这里,一生一世,直到老死。”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向那个手抚“新娘”、怆然落泪的男人,噤若寒蝉。时间悄悄流逝,那一刻,仿佛连空气也忘记了流动。 婚礼不欢而散,陆老夫妇伤心地拂袖而去,而陆云芳、陆云霞姐妹俩也跟着父母离去。 “陈管家,倩倩是谁”婚礼结束后,唐宁问陈管家。今天晚上的这个婚礼,让她感慨万千。 “她是陆先生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也是玲玲以前的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唐宁开始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玲玲会排斥家庭教师,而吴阿婆为什么会对她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是的。”对于唐宁的惊讶,陈管家似在意料之中,她继续说,“倩倩当初就住在杏花轩里。有一天晚上,杏花轩着火了,陆先生为了救她,冲进了失火的房子,结果把自己给烧伤了。但比倩倩幸运的是,他捡回了一条命,而倩倩却被火烧死了。” “因为陆先生的脸被烧伤,他只能每天戴着面具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一年多了,他都没有迈出过这个老宅一步,他想办的事情,都是交由我去打理。那个蜡像新娘,是陆先生花了重金请法国的蜡像师雕塑的。” 听了陈管家的讲述,唐宁唏嘘不已,一直以为,像那种忠贞不渝、舍生忘死的爱情故事只有小说家的笔下才有,没想到这样的故事、这样的男主人公居然就在她的身边,她不由得对那个叫陆云飞的男人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 深夜,陆家老宅又陷入了往昔的清冷之中,在一间贴着“喜”字的厢房之中,陆云飞对着衣橱上的镜子,慢慢地揭开脸上的面具,一张结满疤痕的脸呈现在眼前,触目惊心。其实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在他的书柜里,摆着一张五寸的相片,相片上的陆云飞穿着驼灰色的衬衫,一张笑脸英俊明朗。 可是,自从一年前发生了那场火灾,他就不得不戴上面具示人,而这还不是最悲伤的,最悲伤的是日日生活在这座老宅子里,过着心如死水的生活。陆云飞觉得他活的每一天,就和行尸走肉差不多,他之所以还让自己的肉身以生命的姿态存在,不过是为了身为人子的孝心,以及对女儿陆玲玲的不舍。 如果没有这些因素,他想,他早在一年前就随倩倩而去了。 走到那尊栩栩如生的“新娘”面前,陆云飞抚摸着“她”的脸,泪盈于睫,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如电影的镜头,在眼前缓缓播放。 那是个飘散着栀子花香气的季节,他开着小车,缓缓行驶在下班的途中。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路人,世界显得浮躁而喧嚣。 前面斑马线上出现了一个穿白色棉裙的女子,她长发飘飘,身影纤细而干净,就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给人十足的清凉感。女孩似是无意地朝陆云飞这边看过来,并浅浅地一笑,如惊鸿一瞥。陆云飞一瞬间惊呆,眼见着她走过了马路,陆云飞连忙手眼并用,跟上了那个洁白的影子。 女孩身影轻巧,走入了街边的一家唱片店。陆云飞停好车,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站在唱片店宽大的橱窗前,他看见她站在营业员的位置,和另外一个同样穿白色棉裙的女营业员相互谈笑。 原来她是这家唱片店的营业员,陆云飞微微一笑,记下了这家唱片店的名字。 第一次踏进这家唱片店的时候,他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商战场上见多了大风大浪,就是和重要的对手谈判,也能挥洒自如,波澜不惊,可是眼前,他却出现了手足发热、心跳加快的紧张情绪。这,太让他觉得意外了。 “先生,你好,请问你想买谁的唱片”她迎了上来,笑容如莲花一样温柔绽开。 他有了好几秒的失神,然后,将眼睛从她的脸上迅速地挪开:“随便买谁的,要不你帮我选吧。” 越是喜欢对方,就越要装作视而不见。陆云飞生怕眼里的秘密被她看穿,早早地将她吓跑。 她果然很认真地为他挑选了几张唱片,并用袋子装好,送到他的手中。她纤细的手指让他心疼,白皙脆嫩,就像仙女的手指不染人间烟火。 “先生,欢迎下次光临。”离开的时候,她微笑着送他。 他几乎每天都来光临,每次来,都要买上几张唱片。唱片店的老板洞若观火,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只要他进来,必喊她来招呼,他从老板的喊声中,知道了她的名字——倩倩。 而她面对他时,由起初的落落大方变为脸红。她的脸红不是“脸”红,而是从耳朵一直泛到脖子,在长发丝丝缕缕的遮掩中,白皙的肌肤透着红晕,看得他常常口干舌燥,身体有一股热流冲向某个部位,那是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可是好景不常,有一天,唱片店里不见了倩倩的影子。 “她不干了她为什么不干了是不是你把她赶走了”当他得知倩倩辞工了以后,他毫无风度地冲店老板大声嚷着,以为是在自己的公司里,可以随便冲下属发脾气。 店老板摆出委屈的样子,说:“我可没赶她走,是她自己提出辞工的,说是家里出了点事,不得不回家,本来她这个月没做满,可我见她眼泪汪汪挺可怜,我还是付了她一个月的薪水。” “那她现在在哪” “她是来这打工的,住的也是租来的房子,看她那么着急回家,我想她现在肯定已经退了房子走了,你要找她,只有去她老家。” 闹鬼的老宅8 “她老家在哪” “在兴义镇,这是她家的地址。”店老板拿出一张硬纸片,递给他,并带着讨好的笑,“这是她临走的时候,我耍了个心眼让她留下来的,我知道,它对你一定会有用。” 他如获至宝,从钱包里抽出好几张百元大钞,交到店老板的手中,然后大踏步地走了。 ########## 空气清新,街道狭窄,每个人走路的速度都慢慢悠悠的,兴义镇就像一幅经年的黑白照片,沉淀着岁月的安静美好。 小镇来去就那么几条街,陆云飞很快找到了倩倩的家。她家在三楼。面对着那扇防盗门,陆云飞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老头,他冲陆云飞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找谁” “老伯,你好,我是倩倩的朋友。”陆云飞让自己的表情尽量自然。 老头冲陆云飞很和蔼地笑着,陆云飞继续说:“我听说倩倩家中出了点事,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老伯,请问倩倩在家吗” 老头将陆云飞请进家中,一边倒茶一边说:“倩倩不在家,她在医院。” “医院”陆云飞从座位上猛然站起,“难道倩倩她……” 老头将茶水端过来:“倩倩没事,是她妈住院了,倩倩在医院照顾她妈。”老头用细长的眼睛打量着陆云飞:“你是倩倩的什么朋友看样子,你比倩倩大很多。” 陆云飞的心里微微一惊,曾以为自己显得年轻,没想到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三十多岁的男人,成熟的烙印在脸上无法抹去。 “老伯,我是倩倩在唱片店的朋友,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他捏着茶杯,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老头像是打消了顾虑,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倩倩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这个你肯定不知道吧” “结婚”他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老头诧异地望着他,像是有所怀疑。陆云飞的反应何等迅速,他赶紧放下水杯:“呃,茶水太烫了。老伯,倩倩的母亲在哪家医院作为倩倩的朋友,我应当去看望伯母的。” 小镇的医院种着许多白色的栀子花,花香馥郁。三三两两的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散步,不远处是一片绿色的草坪,草坪中央安置着几把乳黄色的长椅,没有人坐。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扶着一个面色暗黄的妇女慢慢走来。“妈,走了好一会儿了,要不去那边坐一会儿”女孩指向草坪那边的空椅子,说。 母亲点点头,她望着女孩如花般美丽的容颜,脸上流露出疼爱的表情。扶着母亲坐定后,女孩看了看四周,说:“妈,口渴吗我去给你拿瓶水过来,好吗” 得到母亲的允许后,女孩转身朝住院大楼跑去,刚跑过那片草坪,迎面走来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陆先生。”倩倩脱口而出,脸上是一种始料不及的吃惊。 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陆云飞又坐在了倩倩的家中。“伯父,我希望你能取消让倩倩和那个男人结婚的决定。”陆云飞发挥着他在谈判桌上的从容镇定,对面前穿白汗衫的老头说,“倩倩和那个男人没有一点感情基础,之所以答应他的婚约,完全是迫不得已,是为了给伯母筹集医疗费。倩倩的孝心我很认可,但不认可她用这种方式来挽救母亲。为了倩倩的终身幸福,我决定为倩倩偿还那个男人的钱。而且,我向你保证,伯母后期的医疗费用我会负责到底。” 老头一直缄默地抽着烟,弹了几次烟灰,并不回答。陆云飞急了:“伯父,你说句话呀。如果你担心我这样做是居心叵测,是对倩倩有什么企图,那我现在向你发誓,我是真心地想帮助倩倩,没有一点别的意思。我帮倩倩还钱,纯粹是出于朋友的道义,所以,我不会向倩倩提任何要求,她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老头将手中的半截香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抬头:“我答应你,你带倩倩走吧,我知道她其实也不愿意嫁给那个人。” “老伯,谢谢你!”陆云飞起身,满心的欢呼雀跃。 “你喜欢倩倩是吧”送他出门的时候,倩倩的父亲突然问他一句。 “我……当然”他突然有些口吃起来,甚至不敢迎视那双细长的眼睛。 “不要辜负了她!”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 早上八点,陆家的大门啪啪啪地响了起来,那是手掌击门的声音。吴阿婆放下手中的笤帚,走上前,打开门。 “先生,太太,是你们!” 门外站着衣着齐整的陆老先生和陆老太太。旁边是司机韩师傅,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皮箱。 陆老太太点点头,说:“吴姐,从今天开始,我和云霞、云芳他们都要搬回来住。你把空余厢房都打扫一下,要记得打扫干净一点。” “搬回来住”吴阿婆一愣,年纪大了,对事情的反应总是要慢半拍。 陆老太太同情地看了吴阿婆一眼,吴阿婆不过是比她大十来岁,竟然迟钝得如此厉害,只怕再过几年,就和老年痴呆差不多了。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陈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老先生,老太太,听吴阿婆说你们要搬回来住,真是太好了,你们回来了以后,这里就会热闹多了。” 陆老太太说:“我是不忍心看着云飞就这么颓废下去,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们陆家唯一的希望。虽然他的脸烧坏了,但如果连我这个亲生母亲都嫌弃他、远离他的话,那还有什么人能够给他鼓励,给他生活下去的信心呢所以,我决定了,我会一直和云飞生活在一起,直到他愿意离开这座老宅子,开始新的生活。” “都说母亲最心疼儿子,此话真是不假。太太,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先生。” 闹鬼的老宅9 “不用,等一会儿我会亲自告诉他。”陆老太太眼神黯然,“昨天晚上看到他搞那个婚礼,我的心都碎了。已经过去一年了,我以为他会慢慢淡忘,没想到他还是沉沦在那个女人的影子里。云飞这辈子,算是毁在她的手上了。陈管家,你去把那个唐小姐叫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片刻之后,唐宁来到了客厅。 “陆老先生好,陆老太太好。”唐宁礼貌地对两位主人问好。 “唐小姐,你来这里做家庭教师,可还习惯”和昨晚相比,陆老太太的态度显得和蔼很多。 “习惯倒还习惯,就是感觉清闲了点。” “太清闲看来唐小姐是个闲不住的人。要不,你在清闲的时候,帮着家里做一些事吧,比如打扫卫生、做做饭,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搬回来住了。这人多了,靠吴阿婆一个人干活肯定是忙不完的,而且她年纪大了,也不能太劳累。我知道唐小姐来这是做家庭教师的,这些活都与你无关,可是适当地干些活,不仅替你打发了清闲的时间,还可以帮帮老人,你说是不是” 唐宁暗想,这老太太对自己客气,原来是想一岗多用,省下一份请保姆的工资。不过,看她态度不错,唐宁也就不去计较了,更何况,唐宁对这个家、对那位戴着面具的陆先生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绝不会因为要多干一点活,就轻言离开。 “陆老夫人,你说得很对,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多干一点活还能活动一下身体,何乐而不为呢” 陆老太太笑得开心:“没想到唐小姐如此懂事,这下我就放心了。”并对一边的陆老先生说:“看来云飞请的这个家庭教师真的很不错,云飞这孩子,挑人就是有眼光。” 陆老先生微微点头,算是附和陆老太太的话。稍一观察,唐宁就看出了这位陆老先生是那种怕老婆的男人。因为陆老太太说话时,他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曾插过一句话,很明显,是那种在老婆面前没地位的表现。 傍晚,陆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陆老夫妇住进了陆云飞所住的院子里,而陆云霞和陆云芳姐妹俩则搬进了唐宁住的那个庭院。 余雪儿在房间里兴奋地转着圈,说:“妈,我们终于又搬回来了。”余雪儿的童年就是在老宅子里度过的,所以对于老宅,她始终怀着一份很童真很美好的感情。 陆云霞一边朝皮箱外拿衣服,一边含笑地看着女儿说:“是搬回来了,但也是暂时的,等你舅舅一旦振作起来,我们还是要搬回去的。” “干嘛要搬回去我就喜欢这里。”余雪儿走到窗边,笑嘻嘻地说,“这里院子够大,房子够多,而且到了晚上,也够恐怖!” 余光耀一直在低头收拾东西,听了女儿这句话,脸色一变。陆云霞也转笑为怒,骂道:“雪儿,不许胡说!” 余雪儿面对着父母,脸一红,不敢再说了。 在另一个房间里,石聪正坐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对面前的陆云芳发着牢骚:“芳姐,我们究竟要在这里住多久我可不喜欢这里,这里阴森森的,哪有我们住别墅舒服!” “不喜欢也得喜欢,这是我妈的意思,你要是希望我们下辈子吃喝不愁,还有用不完的钱,你就得老老实实跟着我待在这里,并尽量讨我妈开心。”陆云芳用手指戳了戳石聪的额头。 石聪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抱住陆云芳,下巴抵着她的鼻尖,柔声说:“芳姐,我什么都听你的。” ########## 深夜,陆家老宅的灯光渐次熄灭,疲惫了一天的人们,渐渐地进入睡眠。连天上的星星也倦了,躲进了云层,休息去了。 吴阿婆又开始做梦,那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子,又站在那个院子里喊她:“吴姨,过来——”她很邪气地朝着吴阿婆招手,身边分明没有一点风,但旗袍的下摆却在微微飘拂。 吴阿婆不想去的,可是,身体竟如被施了法术一样,身不由己地向她走去。 女子对着吴阿婆俏生生地笑着,她的笑容真的很美,就像一朵粉白的梨花。可是吴阿婆却感到很心惊、很胆怯、很害怕。 吴阿婆离她只有一米远了。女子突然收了笑容,然后,面孔急剧地膨胀变形,很快,那张俏脸丑陋得就像一个丢在水里、被浸泡过的馒头,苍白浮肿。 吴阿婆又一次承受不住心脏的猛烈撞击,大喊一声,从床上笔挺地坐起。 又是她,这么多年来,她就像巨蟒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梦里将自己紧紧缠绕,难道,只有自己死了,她才能彻底从自己的梦里离开 吴阿婆觉得口渴,想起水杯就在附近,于是摸索着起床去喝水,可是,她看见了什么 窗外有一团若明若暗的亮光在游动,是否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吴阿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外面的确有一团亮光,像是有人拿着一盏煤油灯,正向院外走去。 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吴阿婆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是跟出去还是装作不知道她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亮光就像黑夜里的一尾鱼,无声地向前游去,它游出垂花门,游向游廊,去了一个庭院。 “杏花轩!”跟在后面的吴阿婆大惊,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吴阿婆在陆家多年,知道这杏花轩是陆家的禁地,别说在晚上,就是白天,她经过那里的时候,心里都会有几分发怵。是谁这么大胆,在深夜里居然去了杏花轩!吴阿婆战战兢兢地走到院门口,朝里面一看。 院子里果然有亮光。 吴阿婆的眼睛瞪得滚圆,因为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亮光竟然出现在那间上了锁的房子里,而那房门此时竟然是开着的。 吴阿婆吓得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她一边跑一边发疯般地喊着:“鬼啊!有鬼!”唯恐沉浸在睡梦里的人们无法听见,吴阿婆还发疯般地去敲着每一扇门:“快醒醒啊,这屋子有鬼,有鬼!” 闹鬼的老宅10 陆家老宅的灯光渐次亮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惊醒,赶了过来。面对着众人,吴阿婆面无人色地瘫坐在地上,过度的惊吓让她的身体一直瑟瑟发抖。 陆老太太上前一步,问:“吴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老太太,杏花轩里有鬼。”吴阿婆指着杏花轩的方向,带着哭腔说。 除了唐宁和石聪,其他的人都脸色一震。陆云芳的脸上还带着困意,她不高兴地说:“吴阿婆,你不要胡说,怎么可能有鬼呢这大半夜的,你可别吓唬人。” “小芳,阿婆没有吓唬人,是真的。刚才我起床喝水,看到院子里有一道亮光,我觉得奇怪,就跟了出去,结果却跟到了杏花轩。然后,我看见杏花轩的房子有亮光,房门也开了。” 没有人再说话了,气氛变得异常紧张。“难道有人去了那间房子”陈管家发出疑问。 “不可能,那间房子终年上锁,怎么可能有人进去”陆老太太提高嗓门。 “要不这样,我们大家一起去杏花轩那边看一下,看是否真的有人进去。”陆老先生建议。 “要去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陆云飞说完,转身走了。刚才,他被吴阿婆的喊声惊醒后,也跟着众人跑了出来,可此刻,他对吴阿婆所说的这一切毫无兴趣。 唐宁望着他的背影,感觉这个男人已经处于一种心如死水的状态,就是天大的事,也难以在他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浪。 陆家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人明显不愿意过去,但见陆老先生发话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 来到杏花轩,里面是一片黑暗,根本就没有什么亮光。 “吴姐,你刚才可看清楚了,真的有亮光”陆老太太对吴阿婆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 “太太,刚才我看得一清二楚。”吴阿婆坚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指了指前面,手指哆嗦着说,“不信你们上前去看看,那门还是开着的。” 大家又一齐向前走去,走到近处,大伙发现门紧闭着。余光耀用手电筒朝门上扫了扫,只见门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挂在门上的那把铁锁也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阿婆真是看错了,你看这门上那么多的灰,根本就不像有人进来过。”余光耀轻松地对大家宣布。 所有的人绷紧的神经在那一刻得到了放松,各种埋怨之声一齐朝吴阿婆涌来。“阿婆,你可真会折腾人,人老了,脑子真是越来越糊涂,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连累大家陪你受罪。”“阿婆,大家的睡眠时间宝贵得很,没空陪你发疯。半夜鬼哭狼嚎的,像什么事!”“吴姐,这次就算了,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吴阿婆百口莫辩,她也纳闷,刚才她分明看到杏花轩里有亮光,门也开着,为什么一转眼,亮光没了,门又锁上了呢 只有唐宁怔住了,因为她记得前天她来杏花轩的时候,把门上的灰尘拂去了一些,露出“倩倩”两个字,可是现在,那两个字却被灰尘覆盖住了,短短的两天,门上是不可能堆积起这么厚的灰尘的,刚才一定有人进来过。 ########## 天亮了,陆家的人全围坐在餐厅用餐,这是一天当中,陆家人聚集得最齐的时候,也是陆老太太最显示权威的时候。 “云飞怎么没来”陆老太太问,她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陈管家回答:“老太太,陆先生说他不想出来用餐,我已经让吴阿婆把饭端到他的房间里去了。” “真是难为了这个孩子。”一想起儿子被火烧伤的样子,陆老太太的心里就如针刺般疼,那是她心灵里最深最痛的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 “云霞,等一会儿去公司,你把公司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交给我看看。”陆老太太在自家的公司里担任董事长,陆老先生是总经理,而陆云霞和陆云芳姐妹俩则担任公司两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全家掌握着整个公司的命脉,外人无法插进去。 陆云霞说:“妈,财务报表我早就叫会计做好了,所有的财务支出我也全部核实清楚了,妈,你看了一定满意。” “云霞,你做事,我就是放心。”陆老太太含笑点头,对于公司用人,陆老太太很有自己的头脑,尽管是自己的女儿,也要扬长避短,因材而用。大女儿陆云霞性格稳重谨慎,所以安排她去管财务,而小女儿陆云芳属于粗心大意,但脑瓜活络的那种,于是,把她放在了公关部。 “云芳,华北地区的那些订单拿下来了没有” 见母亲问到自己,陆云芳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妈,有你女儿出马,还有拿不下来的订单吗放心,那几个销售商都被我公关下来了,合同这几天就签。” “好极了。”望着自己的两个女儿,陆老太太面露满意和骄傲,“我们陆家的女人都是巾帼英雄。没有男人帮忙,我们一样能够做得很好。云霞、云芳,你们姐妹俩多多努力,将来妈的位置就是你们的。” 听闻此言,在座的几个男人都面露窘迫之色。是的,在这个家,他们仿佛都是女人身边的陪衬,就连他们中间最威严的陆老先生,也是依附陆老太太才在公司挂了个总经理的名衔。余光耀虽说有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但凭他教书的那点工资,怎么能过上现在有房有车的富足生活,没有陆云霞,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而石聪,更不用说了,纯粹是吃软饭的。虽然他们在心里也很不甘心比女人的地位低,在女人面前俯首帖耳,可是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安排。 这样的生活,也是他们自愿选择的。 “妈,你的位置只有一个,你将来到底是给姐姐还是给我”陆云芳带着撒娇的口吻问,虽说是年近四十的女人了,但在母亲面前,永远都是女儿。 陆老太太看了她们一眼,说:“你们俩呀,谁为公司做的贡献大,谁能对妈多孝顺一些,妈的位置就给谁。” 闹鬼的老宅11 “妈,我和云芳孝顺你,是尽我们做女儿的本分,跟坐不坐你的位置无关,就算没有那个位置,我们也会孝顺妈妈的。”陆云霞认认真真地说。 “姐姐说得对,我们是真心爱你的,与你的财富、地位都无关,就算你是一个做农妇的妈妈,我们也会一辈子孝顺你、爱你。” “就你嘴甜。”陆老太太看了小女儿一眼,眉开眼笑。 “老先生、老太太,车来了。”韩师傅走了进来。 “车来了,我们走吧。”陆老太太用餐巾抹了抹嘴。 等所有的人都离去后,唐宁和吴阿婆一起收拾桌子上的那片狼藉。“唐小姐,你歇着去吧,这些让我来收拾。”吴阿婆朝唐宁挥挥手,她脸色平静,仿佛昨天晚上的惊恐遭遇在她的心里已了无痕迹。 “阿婆,还是让我来帮你吧,反正玲玲上学去了,我也没什么事干。再说了,让我帮你干些活,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听唐宁这么一说,吴阿婆没有再吭声。 “阿婆,我听陈管家说,你来陆家干了快三十年是吧”唐宁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与吴阿婆套近乎。她直觉这个老人心中有一些秘密,虽说这些秘密与她并无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与陆家有关。好奇是人的天性,她选择在这里待久一点,也是与她的好奇心有关。 “是啊,快三十年了。三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人这辈子过得可真快。”提起自己在陆家漫长的岁月,吴阿婆感叹起来。 唐宁说:“都说日月如梭,可我怎么觉得这人生过得特别慢。就说在这里吧,我觉得一天有两天那么漫长,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我太清闲了” “年轻的时候,总是无法体会光阴的宝贵。姑娘,好好珍惜现在,趁年轻多干些自己想干的事情,否则到了老的时候,会后悔。” “谢谢阿婆的教诲。”唐宁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阿婆,我知道昨天晚上,你没有说谎,那间屋子真的有人进去过。” 吴阿婆的肩膀微微一震,她看了唐宁一眼,又垂下眼皮,继续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说:“昨天晚上可能是我看错了,人老了,就是老眼昏花。” “不,阿婆,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杏花轩的那间房子昨晚的确有人进去过。我只是奇怪了,谁会在那么晚去那里,那间被火烧过的房子,里面会有什么好看的” “唐小姐,你不要再问了,昨天晚上是我看错了,根本就没有人去杏花轩,而且以后,你也不要向别人问起杏花轩的事情。”吴阿婆斩钉截铁地说。 唐宁自知再说下去,就是自讨没趣。当然,她也没有告诉吴阿婆,她前几日曾去过杏花轩,并拂去了门上的一些灰尘,但昨晚,拂去灰尘的地方居然又被灰尘盖住了。很明显,昨晚有人进去过,只不过那人在离开的时候,故意在门上撒了一些灰,制造无人进去的假象。 ##############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下午,陆玲玲放学回来后,跑到陆老夫妇的房间,在爷爷奶奶的膝下撒着娇。 陆老夫妇开心地逗着孙女:“玲玲,今天在学校,有没有顽皮” “没有,玲玲最乖了,最听老师的话,也最听爷爷奶奶的话。” 陆老夫妇哈哈大笑,含饴弄孙,是人生莫大的乐趣。 “爷爷,奶奶,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陆玲玲压低了嗓门,一脸神秘的表情,“昨天晚上,我趁爸爸睡着了,跑到爸爸的房间里去,我拿着小刀,划那个倩倩新娘的裙子……” “玲玲,你为什么要划新娘的裙子”陆老先生问。 “因为我不喜欢她穿那么漂亮的裙子,那种漂亮的裙子,只有我妈妈才能穿。可是,我拿着小刀划她裙子的时候,倩倩阿姨突然瞪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好凶啊,吓得我赶紧跑了。” 陆老夫妇的脸色同时一变,陆老太太严厉地说:“胡说,那个倩倩是假的,是用蜡做的,怎么可能用眼睛瞪你呢玲玲,不许在爷爷奶奶面前撒谎。” “玲玲没有撒谎,玲玲知道她是假的倩倩阿姨,所以才敢拿小刀去划她的裙子,可是她真的用眼睛瞪了我。”陆玲玲委屈地说,转而期盼地看向陆老先生,“爷爷,你是相信玲玲的,玲玲不是撒谎的孩子,对吗” 陆老先生用厚实的手掌抚着孙女的头,和蔼地说:“爷爷知道玲玲是好孩子,可是今天玲玲不乖了,不应该对爷爷奶奶撒谎。” “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不跟你们说了。”陆玲玲生气地甩开爷爷的手,跑了出去。 陆玲玲走在路上,闷闷不乐地低着头,看着脚下灰扑扑的路面。“玲玲,跟爷爷奶奶撒娇够了,现在该去做功课了吧。”唐宁挡在了陆玲玲的面前。 陆玲玲无精打采地看了唐宁一眼,走向书房。 “玲玲,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唐宁发现陆玲玲在作业本上写了几笔后,就一直坐在那托着腮发呆,她原先以为玲玲是在思考问题,可再一观察,不像,玲玲像是有心事。 “我不告诉你。”陆玲玲嘴一撅。 “不告诉我就算了,老师还懒得听呢。”唐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又低头看她的书。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说话了:“喂,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 唐宁暗暗一笑,虽说陆玲玲用“喂”称呼她,但陆玲玲愿意主动找自己说话,说明陆玲玲对自己已经表示友好了。唐宁抬起头,说:“问吧,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只要老师知道的,一定回答你。” “你说,蜡像人会不会对人瞪眼睛呢” 唐宁愣住了,她没想到陆玲玲居然会问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蜡像人怎么会对人瞪眼睛呢它虽然看上去和真人很像,但毕竟是用蜡做成的,没有生命力,眼珠子更不会转动。” “可是,我看到爸爸房间里的那个倩倩阿姨对我瞪眼睛了。” “真的玲玲,快告诉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唐宁的好奇心上来了,她知道陆云飞房里的那个倩倩是个蜡像人,听玲玲这么一说,她觉得里面肯定有名堂。 闹鬼的老宅12 “是真的,昨天晚上,我趁爸爸睡着的时候,跑到爸爸的房间里去,拿着小刀划新娘的裙子,因为我知道她是个假人,所以一点都不怕她。可是,我划了一刀后,那个新娘居然对我瞪眼睛。她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要吃了我似的。我好害怕,就跑了出去。” “玲玲,这件事你告诉其他人了吗”唐宁暗暗一惊,听陆玲玲的描述,像是真有其事。 “我告诉了爷爷奶奶,可是他们不相信,说玲玲是在说谎。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为什么”陆玲玲的眼睛亮了,因为得到了信任,她的眼睛里闪烁起喜悦的火花。 “因为我相信玲玲不是那种撒谎的孩子。”唐宁一字一顿地说。 唐宁相信陆玲玲没有说谎,就像相信吴阿婆昨晚没有说谎一样。来到这个家里不过短短几日,她已经碰到了好几件稀奇古怪的事情。保姆吴阿婆的疯言疯语、戴着面具的陆云飞、用蜡像人代替新娘的奇特婚礼、被称为禁地的杏花轩,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昨晚杏花轩的那间房子,明明有人进去过,为什么那人在离去时故意在门上撒上灰尘,制造无人进去的假象呢他究竟想干什么既然陆家那么不平静,那么说明不平静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些秘密。 而现在,陆玲玲又说,陆云飞房里的那个蜡像新娘对她瞪眼睛了。是陆玲玲在说谎吗不会,陆玲玲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内心世界还是一片澄澈,她也许会撒撒小谎,来博得大人的欢心,但绝对不会编造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件来哄骗大人。既然陆玲玲没有说谎,那陆云飞房里的那个新娘就有问题了! 会有什么问题呢唐宁回忆起那天在婚礼上,大家乍看之下,都把那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新娘错看成了大活人,而陆家人更是吓得惊惶失措。但是,等大伙平静下来以后,他们还是看出了那个新娘和真人的差别,而且余雪儿当时还上前摸过那个新娘的身体,证明它确实是个蜡像人。 除非,唐宁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很大胆的念头,婚礼上的那个新娘是个蜡像人,但放在陆云飞房里的那个新娘却是个活人! 但这样的推断更显得荒谬,那个叫倩倩的女孩早在一年前就被火烧死了,怎么可能复活在陆云飞的房间里而且如果她还活着,以陆云飞的痴情,绝对会名正言顺地娶她,怎么可能搞一场假新娘的婚礼来欺骗大家 看来,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陆玲玲昨晚看错了,那个蜡像新娘根本就没有用眼睛瞪过玲玲,是玲玲当时心里太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唐宁对自己的推断很满意,她伸了伸懒腰,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睡觉,可是,窗外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匆匆地向外走去。 夜色中,那个黑色的影子像是吴阿婆。唐宁疑惑了,吴阿婆这个时候出去干什么她关好窗,走到床边,慢慢地脱去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半后,她又急忙将衣服穿好,走了出去。 她不放心吴阿婆。昨天晚上,吴阿婆发疯般地把他们喊醒,说见到了鬼,今天晚上吴阿婆又走了出去,难道她又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庭院外面直通游廊,夜色太黑,游廊里面黑黝黝的,就像一口深潭,吞没了一切。唐宁打开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为自己照明。她边走边四下张望,寻找吴阿婆的去向,可是四周皆是一片安静幽深,根本没有吴阿婆的影子。 难道吴阿婆又去了杏花轩唐宁朝杏花轩走去。 杏花轩里果然出现了亮光,亮光是从那间房子里发出来的,门也开着。唐宁心惊不已,那间屋子又有人进去了,进去的人是谁是吴阿婆还是另外一个人 唐宁缓步上前,走到门口,她大胆地朝里面一看,顿时,这间屋子所有的神秘感在她心里消失殆尽。里面竟然是空空的一片,唯独地面上放着一盏煤油灯,弱小的灯火时不时地在灯罩里跳跃一下,在四周的墙壁上映照出变幻多端的影子。 唐宁走进去,这是一间客厅,客厅的墙壁上、房梁上,都留下了烟火烧烤过的痕迹,就像墨水不均匀地喷洒在上面,整个屋子的气氛很压抑、很紧张。 唐宁准备去里面的卧房看看,一低头,发现落满灰尘的地面上有一行脚印,脚印直通卧房。难道那个神秘的人物此时就躲在卧房里那自己要不要进去呢 当然要进去,她不信,里面的人就那么可怕。做好了应变的心理准备后,唐宁又借着手机的光亮,小心地向卧房走去。 走到门边,唐宁听到里面传来抽泣声,有人在哭。唐宁壮着胆子,将手机的光照向哭声传来的角落。 “阿婆!”看到角落里的那个人,唐宁大惊。 吴阿婆蜷缩在角落里,穿着黑褂子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就像一只受惊的老母鸡。她别着脸,在那里来回摆着手说:“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阿婆,我是唐小姐。”唐宁俯身凑近了吴阿婆。 “唐小姐”吴阿婆抬起脸,那双浑浊的眼睛显得深邃而空洞,“你知道吗彩云回来了。” “彩云彩云是谁”这是唐宁第二次从吴阿婆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彩云是陆家的家庭教师,刚才,我看见她回来了。”吴阿婆颤抖着说。 家庭教师,又是家庭教师唐宁的心一沉,问:“阿婆,你能否告诉我,彩云是怎么回来的她现在在哪” 吴阿婆老泪纵横,她哭着说:“彩云死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唐宁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回来呢难道…… “彩云死了,可是刚才她又回来了。”吴阿婆突然一把推开唐宁,冲了出去。 “阿婆,阿婆。”唐宁急忙追了出去,但吴阿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难道吴阿婆回房了唐宁疾步回到庭院,推开吴阿婆的房间,可里面根本就没有吴阿婆的人影。 闹鬼的老宅13 吴阿婆去哪了唐宁一着急,也跑去猛拍大家的房门:“快醒醒呀,阿婆不见了,吴阿婆不见了。” 灯光啪地亮了起来,陆云芳蓬乱着头发,一脸怒火地打开门:“又是谁在半夜乱叫,还让不让人睡呀昨天晚上闹得还不够,今天晚上又来添乱。” 陆云霞夫妇和女儿余雪儿也披着衣服出来了,虽然他们没有表现出像陆云芳那样的怒火冲冲,但脸上也带着不满:“唐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婆怎么不见了”陆云霞问。 “刚才我看到阿婆出去,也跟着走了出去,我去了杏花轩,看见那间屋子有灯火,门也开着。” “怎么可能,唐小姐,我看你和吴阿婆一样犯糊涂了吧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吴阿婆也是说那间屋子有灯光,门也开着,可后来呢”陆云芳嗓音尖锐地说。 “不,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我还走进了那间屋子,结果看见阿婆躲在那里,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彩云回来了’。” 陆云芳“啊”的一声掩住了口,而陆云霞夫妇也面露惊恐之色,只有余雪儿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好奇地看着大家的反应。 “云霞、云芳,怎么回事”陆老太太和陆老先生快步走了进来。他们所住的庭院就在这个庭院的背后,仅仅隔着一堵墙,只要这边的动静稍微大点,他们就能听见。 “妈。”陆云霞胆怯地看了母亲一眼,说,“唐小姐说,她刚才去了杏花轩,看见那间屋子有灯火,门也开着。而且吴阿婆也在里面,还说着什么‘彩云回来了’。” 陆老太太和陆老先生同时脸色一变,陆老太太问:“吴姐在哪”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吴阿婆从杏花轩里跑出来以后,就跑了出去,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唐宁回答。 “哼,我就不相信,杏花轩里真的会有鬼。走,我们一起去杏花轩看看。”陆老太太说完,带头向那边走去,大家也只有跟了上去。 到了杏花轩,里面又是一片漆黑,根本就没有灯光。 大家全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唐宁,唐宁也愣住了,她想了想,说:“也许是灯油燃尽了,所以火熄了,不信大家可以去看看,那扇门是开着的。” 大家又向前走去,走到门前,余光耀用手中的电筒照过去,只见房门紧闭,一把铁锁将门锁住,而门上仍然是落满了灰尘。 面对这个结果,唐宁彻底傻眼了,面对着大家不信任的眼光,她知道自己和昨天晚上的吴阿婆一样,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看来只有等吴阿婆回来了,她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 清晨的时候,吴阿婆回来了,她头发散乱,面目憔悴,一双无神的眼睛深深地凹陷,谁也不知道她这一晚上去了哪里。吴阿婆回来后,直接去了陆老太太的房里,半个小时后,她才走了出来。“阿婆,你收拾东西干什么”唐宁望着吴阿婆的举动,不解地问。 “唐小姐,我要离开陆家了。”吴阿婆边收拾衣物边说。 “离开陆家为什么”唐宁十分吃惊。本来,她还想追问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但见吴阿婆要离开,就知道自己没有追问的必要了,因为就算问了,吴阿婆也不会说。 “我在陆家干了那么多年,也该回家休息了。何况我也老了,为陆家使不上什么劲,还不如离开。我知道老太太是不好开口让我走,毕竟我在这里干了那么多年,情面上过不去。但做人就得有自知之明,所以刚才,我主动对老太太说了,要求离开。老太太开始是挽留,但后来还是答应了。” “阿婆,你要去哪呢” “我的儿子媳妇都在乡下呢,他们早就盼望着我回去。” 原来吴阿婆在乡下还有一对孝顺的儿子媳妇,唐宁本来对这个老人未来的命运还有一点担心,现在完全放心了。 “阿婆,那很好啊,回家和儿孙住在一起,有他们孝顺你、照顾你,比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强多了。” 吴阿婆放下衣物,转身看着唐宁,说:“唐小姐,你是好人。但阿婆要告诉你,在这里,不应该问的事就不要问,不应该去的地方也不要去,只管做好你自己本分的事。记住阿婆的话。” “阿婆……”唐宁本来想继续问下去,但又放弃了,她知道在吴阿婆的口里是问不出什么秘密的,所以还不如不问。 吴阿婆收拾好大大小小的行李,向门外走去。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她突然转身,抬起头,望着这座老宅,温和的阳光扑面而来,使她不得不微眯着眼。跟在一边的唐宁看到吴阿婆这个表情,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其实这个老人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她选择离开,或许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 吴阿婆看了足足好几分钟才收回了目光,向外走去。韩师傅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陆老太太念着吴阿婆在陆家辛苦了多年,最后一次尽主人的心意,让韩师傅亲自送吴阿婆回乡下。 “阿婆,再见!”分别的时候,唐宁对着车内的吴阿婆招手。墨色的车窗半开着,吴阿婆苍老的面孔显得黯然无色,她牵动着嘴角,对着唐宁善意地笑笑。车远去了。 ############ 吴阿婆走的第二天,陆家又来了一个新的保姆,是陆老太太亲自从保姆市场挑回来的。新保姆叫刘香,是个衣着干净的中年女人。刘香做事利落,话不多,每日干完了活后就坐在房间里,打开她带来的那部旧收音机,听传统的戏剧,或者打开电视机,看韩国泡沫剧。刘香偶尔会出去走走,顺便买些菜回来。唐宁帮刘香做事的时候,两人会在一起聊天,聊的都是各自的家人。从刘香的口中,唐宁知道她有一个很清贫但很幸福的家庭,她和丈夫都是城郊的农民,为了供两个风华正茂的孩子念书,前年,他们夫妻俩都跑到城里来打工。丈夫买了部电动三轮车,靠载客的营生。而她,帮人做保姆,陆家是她服务的第二家主人。 闹鬼的老宅14 陆家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状态,每个人都从容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上班的上班,做事的做事,早上出门,晚上归来,一切都是那么有序。可是,在唐宁的心中,始终有一处暗涛汹涌,那个叫彩云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杏花轩的那间房子,究竟是谁在半夜打开过她心里的疑云并没随着吴阿婆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日渐累积,成为她心头一块不剜去就不痛快的顽疾。 这天,她还是忍不住向陈管家问起了那个叫彩云的女子。 “彩云”陈管家蹙了蹙眉头,说,“我也没有见过彩云,但关于她的事情,还是听说了一些。她是二十多年前陆家请回的一个家庭教师,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了陆老太太的钱,被警察查出来以后,她羞愧难当,在某天晚上,投井自杀了。” “投井自杀”唐宁脑海里立刻现出杏花轩的那口井,“是杏花轩的那口井吗” “是的,所以我们都不敢去杏花轩,那天晚上吴阿婆说看见彩云回来了,把陆家人都吓得不轻。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那个彩云,心里不怕,但是那地方死过人,听起来总是阴森森的。” “既然那地方那么可怕,为什么倩倩还住在里面呢” “倩倩住进去的时候,并不知道杏花轩里死过人。就算知道,我想年轻人都是不信邪的,何况彩云死了二十多年,早就时过境迁,对他们来说,更没什么可怕的。” 唐宁认可地点点头,她也是不信邪的,那晚进入杏花轩的屋子的,绝对是人,而不是鬼。 “只是可惜了倩倩,也死在了杏花轩。听说那天晚上的大火来得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那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想想杏花轩里居然死过两个年轻的女子,我就觉得这凉意直往心窝里钻。” 陈管家说完,见唐宁陷入沉思状,像是有所醒悟,连忙堆起笑容说:“唐小姐,你可不要害怕,虽然那两个女子和你一样,都是来陆家做家庭教师的,但她们和你又不一样。我和你说这些,纯粹是没事瞎聊,你不要多想。” “陈管家,你多虑了,我并没有多想。”唐宁笑笑。她真的没有多想,刚才只不过是在心里回味陈管家说过的那番话。 “那我就放心了。” ########## 又是一天的清晨,啪啪啪,陆家的大门被人拍响了。 刘香连忙走过去,开了门。 “请问陆老太太在哪”一个男人瞪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问。 “她在餐厅用餐……”刘香还没说完,男人已推开了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喂,请问你是谁你不能进去的。”刘香急得连忙跟了上去。 陆老太太正在餐厅与女儿谈笑,那个男人走了进去,来到陆老太太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满面:“陆姨,我妈她……我妈她死了。” 来人是吴阿婆的儿子刘宝强,吴阿婆在陆家做事的时候,宝强经常来陆家玩,所以与陆老太太也很熟悉,他称陆老太太为陆姨。 陆老太太猛地从座位站起来,因为太震惊,手里的碗被她不慎打翻,八宝粥泼在了桌子上。“宝强,快告诉陆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姐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没过几天,就死了呢” 跟着进来的刘香见此情景,连忙站在一边,不言语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我还去老房子看过我妈,一直待到她说要休息了,我才离开。可是今天早上,有人在后山坡看见我妈的尸体,我妈可是被人活活勒死的呀!陆姨,我妈在你家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她死得那么冤,你可要替她做主啊!”吴阿婆回家后,并没有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已空置了多年的老屋里。 “被人勒死的”所有的人在震惊之余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唐宁更是惊呆得瞪圆了眼睛。吴阿婆死了还是被勒死的,这怎么可能呢 陆老太太悲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是谁勒死了我的吴姐,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谁那么狠心,居然对她下毒手。宝强,你放心,陆姨一定会帮你把凶手找出来,替吴姐报仇。”陆老太太转而对众人说:“今天我不去公司了,伟平,现在我们一起跟宝强去他家。吴姐在我们家干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我们陆家的亲人,如今她被人害死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陆老先生点头站起,脸上也充满了气愤之色:“对,我们一起去看看,一定要把害死吴姐的凶手抓出来。” 片刻之后,陆老夫妇和刘宝强坐上了韩师傅的车。“老先生、老太太。”唐宁在外面拍着车窗,“让我也跟着去吧,我和吴阿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有些感情,知道这个噩耗,我的心里很难受,所以,我也很想去看看。” 陆老太太和陆老先生对视了一眼后,轻轻点头,默许了。 ########## 小山村空气清新,风景秀丽,山上一片郁郁葱葱,田野里的麦浪随风起舞。但陆老太太他们没有一点闲情逸致欣赏这美丽的景色,一路上,他们始终脸色沉重,不曾交谈半句。当小车停在了一间青砖老屋前,他们下了车。 很多村民聚集在老屋门口,指指点点,神情紧张。村里的新闻本来就少,如今突然死了一个人,而且还是被人谋害的,村民们莫不如临大敌。陆老太太他们一下车,村民的目光就全被吸引了过来。大家望着这几位气质高贵的城里人,小声猜测着、议论着。 “吴姐在哪”陆老太太控制住眼眶里滚滚欲出的泪水,问身边的刘宝强。 “我妈就停放在堂屋中间。”刘宝强哽咽着指了指屋里面。 堂屋中央停放着一副担架,吴阿婆的尸体就被安置在上面,由一张白色的布盖住。“陆姨,你可来了。”见到陆老太太,吴阿婆的媳妇就像见到了亲人,拉住陆老太太的手,大哭起来,“我婆婆的命好苦,她四十多岁就守寡,守寡后去了你家做保姆,这一干就是半辈子。如今,总算能回来享享清福,让我们这些小辈伺候她,可是还没几天,就被人给害了。是哪个狼心狗肺地害了我的婆婆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人,与人无冤无仇,怎么就遭了毒手呢 闹鬼的老宅15 陆老先生在旁边听着难过,说:“宝强媳妇,你不要过分悲伤,吴姐的死,我们也很难过,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伤心,而是找出杀害吴姐的凶手,为吴姐报仇。你们报警了没有” “刚才村主任已经去报警了,派出所的民警一会儿就会过来。” 陆老太太可能是太悲伤了,她捂着嘴,一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松开宝强媳妇的手,慢慢地走到担架面前,揭开白布。唐宁也大胆地凑了上去,只见死去的吴阿婆眼珠子暴睁,脸色铁青,舌头朝外伸着,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 唐宁的心里直打冷战,这是她一次看见死人,而且死相还那么恐怖,她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了。 乡派出所的民警带着市刑侦支队的刑警一起赶了过来。检查完吴阿婆尸体上的伤痕后,一个瘦高个、眉毛浓黑的刑警问陆老太太他们:“你们是死者的什么人” 陆老先生回答:“我们是她生前的雇主,她前几日才从我们家辞工走的。听说她被害,我们连忙赶了过来。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出凶手啊。” “我们当然会尽力,只是为了查清案情,你们必须跟我回局里做询问笔录。”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与警方合作。” 市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有些吵吵闹闹,因为这里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警服衬托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他们说话也都大大咧咧的。“田队,又有案子了”一个警察对走在唐宁前面的瘦高个刑警说。 “是啊,小河村发生了命案,死了一个老太太。”瘦高个的刑警叫田春达,是市刑侦支队的队长。他人到中年,是个经验丰富,做事干练的刑警。 田春达取下头上的警帽,坐在办公桌前,逐个询问面前的人。 “姓名” “陆嘉仪。” “年龄” “六十三。” “职业” “东方工贸集团董事长。” 田春达不禁停止记录,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位说话从容、气质优雅的老太太。他突然想起来了,他在电视上见过她。那是一个女性采访节目,当时她在电视上侃侃而谈,谈自己创业的经历和美满的家庭。田春达对这位女企业家的印象,就是精明、干练,又不失女性内在的气质。 没想到今日,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坐在了一起,田春达对这位陆老太太顿时多了一种敬佩之情,问话的语气不再那么刚硬:“死者与你是什么关系” “吴姐是我们家的保姆,二十八年前来我家,一个星期前辞工走的。” “干了二十八年,那时间可真是够长的,她为什么要辞工” “她说自己已经年迈,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无法再在我们家工作,所以想回去与儿孙住在一起,安享晚年。” “那死者平时为人怎么样” “吴姐是一个很老实也很本分的女人,平素里也没得罪什么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人去谋害她。” “死者在离开你们家的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没有!”陆老太太平静地说。 唐宁的脸色微微一惊,为什么陆老太太要说谎呢吴阿婆离开陆家的前一晚,不是发生过一些事吗 田春达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唐宁的这个表情。做刑侦工作的,眼睛比高原的鹰还敏锐。 “请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他目光温和地转向了唐宁。 “我和阿婆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是来陆家做家庭教师,才认识她的。”见警察问到了自己,唐宁不禁有些紧张。 “你们相处了多长时间” “还不到一个星期,我是前几天才来陆家工作的。” “那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你和死者接触的时候,她有没有和你聊过什么,或者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没有,阿婆是个话不多的老人,很少和我谈什么。至于异样的表现,我也没有发觉。”唐宁也言不由衷地说了谎,她聪明绝顶,既然陆老太太没有说穿,她也是不能说穿的。 田春达放下笔,装作漫不经心地凝视了唐宁一会儿。这个女孩子的身上有一种很清新的气质,恰似开在夏季荷塘里的一枝白色的荷花,随风轻轻一摇,就溢出清凉入骨的清香。 接下来,又向陆老先生和司机韩师傅问了几句后,他合上了询问笔录,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但我可能还会找你们。” ########## 回到老宅,已经是晚上了,月光显得惨淡,一如今晚居民灰败低落的心情。 唐宁一回到房间,陈管家就来敲门。“今天你们见到吴阿婆了”虽然今天她没有跟着去,但心里一样很牵挂吴阿婆的死。 唐宁点头,她坐到床上,浑身如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乏无力。 “阿婆真的是被勒死的” “是的,我看见了阿婆的脖子上有很清晰的勒痕,而法医的尸检报告,也证明阿婆是窒息死亡,她是被人害死的。” 陈管家这才彻底相信了:“好残忍的凶手,居然对一个年迈的老人下手。凶手为什么要杀死吴阿婆,谋财吗吴阿婆可没有钱。仇杀吗吴阿婆在陆家干了那么多年,人际关系简单,不可能结下什么仇家。” “你说阿婆的死会不会与那个彩云有关”唐宁说。其实在公安局里,她的脑瓜子里就在想着这个疑问。那天晚上,在杏花轩,她记得吴阿婆把她当成彩云,嘴里连声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然后第二天,吴阿婆辞工回家;再过了几天,吴阿婆被人勒死在老家。这里面肯定会有一些必然的联系。 “彩云”陈管家讥诮地一笑,“彩云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杀害吴阿婆你不会说,是彩云的鬼魂勒死了吴阿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吴阿婆的死因,可能与当年那个死去的彩云有关。那个杀害吴阿婆的凶手,或许就是因为彩云,才杀害吴阿婆的。” 闹鬼的老宅16 陈管家拉下脸来:“唐小姐,我希望你不要没有根据地猜测吴阿婆的死因,你这样说,等于是把无辜的陆家牵扯了进来。在陆家,不该你管的事最好别管,不该说的话也不要说,你只管教好玲玲就行了。很晚了,我不影响你休息了,告辞了。” 望着陈管家离去的背影,唐宁又好气又好笑,分明是陈管家自己主动来找她议论吴阿婆的死,这一转眼,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她,不该管的事别管,不该说的话别说。真是个自相矛盾、莫名其妙的女人。 陆云飞坐在柔软的沙发转椅上,沉默着。母亲刚刚进来,告诉他吴阿婆死了,是被人勒死的。陆云飞已经麻木的心,倏然一惊。自从倩倩死后,他的心里就是死水一片,可是现在,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心里泛开一圈悲愤的涟漪,毕竟,他是阿婆一手带大的。 母亲说话的时候,样子十分悲伤,他看着心疼,很想上前,像少年的时候那样拍拍母亲的肩,然后装出大男人的样子,安慰母亲。可是他终究一动也没有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与母亲产生隔阂的,他想了想,应该是从倩倩来到陆家的时候。 当年从那个小镇回来后,他把倩倩也一同带了回来。“她是谁”母亲坐在装修漂亮的大客厅里,望着儿子身边那个穿白色棉裙的女孩,一脸的质疑。 “妈,她叫倩倩,是我为玲玲请回来的家庭教师。玲玲的成绩不好,需要找一个好的老师在家里辅导她。”他对母亲讨好地笑着,心里好希望母亲对倩倩的脸色能够好看一些。 母亲轻轻地扫了倩倩一眼,只那么一眼,他就从母亲的眼里看出了刻薄的挑剔。“为玲玲请的家庭教师云飞,我以前好像跟你说过,要为玲玲请一位家庭教师,你没有答应。” 母亲的话不多,点到为止,陆云飞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嗫嚅着:“妈,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是吧”母亲扔了手里的报纸,背影冷漠地向楼梯走去。 身边的倩倩拘谨得不敢抬头,红晕又从脸颊蔓延到白皙的耳根。“倩倩,没事的,不要怕。”他笑着安慰她。 晚上,他在房里与母亲发生了小小的争吵。“妈,你为什么不同意让倩倩做玲玲的家庭教师,她有什么让你不喜欢的” “她太漂亮!”母亲冷冷地回答。 “这是理由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漂亮也会成为一个人的罪过。” “可妈不喜欢漂亮的女人。”陆老太太语气咄咄逼人,“这样的女人是男人的祸水。云飞,你是妈妈的希望,是陆家的希望。所以,妈妈不希望你被那个女人迷住,然后像你爸爸那样,成为一个一生都没有作为的男人。” “妈妈,你真是扯得太远了,又把爸爸扯了进来。我不会像你所说的那样没有出息,更不可能因为女人而没出息。有没有出息,和女人又没有关系。”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让倩倩住进来。” “妈妈!”陆云飞看着母亲,眼神坚定,“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尊重你的意见,很听你的话,可是今天,儿子希望你也能尊重我,让我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吗” 陆老太太是第一次看到儿子在她面前露出那种眼神,一种锐不可当、势在必行的眼神。她眼里锋利的光芒在与儿子的对视中慢慢柔和,最后,她妥协了。 陆家的别墅很大,倩倩住在三楼,一个小而温馨的房间里。 他经常会偷偷地站在门口,看着倩倩和玲玲在房间里亲热相处的情景,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玲玲很喜欢倩倩,这是他最为欣慰的,其实以倩倩的可爱、善良和漂亮,谁都会喜欢倩倩,当然除了母亲。 母亲虽然允许倩倩留下了,但仿佛并不甘心,她总是指使倩倩做事,让倩倩给她倒茶,嫌烫;让倩倩给她捶背,嫌重。总之,事事都不如她的意,事事都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轻则白眼,重则呵斥。 他看见倩倩面对母亲的眼神,越来越如老鼠见了猫,惊慌躲闪。有好几次,倩倩受了母亲的呵斥后,躲在无人的地方,偷偷流泪,被他撞见,他心如刀绞。 “你为什么要忍受我的母亲对你的无理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不对我吐一个字,你怎么能做到这样弱小善良。其实,你完全可以对我倾诉,向我发泄你对我母亲的不满,你为什么不这样做”一次,她又在偷偷流泪,他对她发火了。 “因为你救活了我的母亲,你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到你家来做事,本来就是来报恩的。所以,无论伯母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有怨言。” “我从来没有说过让你报恩,我帮助你,纯粹是出于自愿,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回报。所以,请你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你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沉重的包袱。这么久了,你见过我在你面前以恩人自居吗” “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报恩,但我却不能因为你的不在乎,就知恩不报。其实,比较起你对我的付出,我做的这些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她的眼睛里氤氲起一层湿气,“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子,因为,我遇到了你。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报恩,还有另一种,你明白吗” 他当然明白,他不是傻子,读得懂她如秋水一样浩渺而多情的眼神。只是,他更加自责了,他爱她,却没有给她带来快乐,反而让她过着如履薄冰、受尽委屈的生活。那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对母亲爆发了:“妈,你太过分了,我请倩倩到家里来,是给玲玲做家庭教师,而不是给你做佣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支使倩倩给你做这做那。” 他的脸上挨了陆老太太重重的一个耳光,陆老太太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你是我的儿子,我将你辛辛苦苦地抚养大,爱你,疼你。你居然为了一个认识了才几个月的女人对妈大吼大叫,你太让我伤心了。” 闹鬼的老宅17 他捂着疼痛的脸颊,对着母亲小声地说着抱歉,然后,退了出去。 三天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全家人都很震惊的举动,带着倩倩和玲玲搬出了这个家。 第一次带着倩倩来到陆家的老宅,倩倩就像走入了古代的画卷中,乌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张望着四周的一切。 “你喜欢这里吗”他问。 “喜欢,这里好安静,感觉就像回到了古代一样。” 她张开手臂,在院子里雀跃地转着圈。阳光下,她的笑脸就像一株呼吸到了自由空气的向日葵,灿烂无比。他心里多日来的愧疚总算被打成包,重重地甩了出去。 当倩倩提出要住在杏花轩的房子里的时候,他犹豫了,因为他知道,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叫彩云的女子死在了杏花轩的那口井中。可是他又不忍心告诉她这个真相,他怕吓着她,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时过境迁,何必提起 于是,他吩咐吴阿婆将房子打扫干净,又买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让她住了进去。 日子从那一天开始改变。那天以后,他每到下班,就会推掉一切能推掉的应酬,早早地回去,先是到学校接玲玲,然后回家。这个时候,她通常会系着碎花的围裙,在厨房的灶台前忙得团团转,她那如仙女一样纤细葱白的手指,在他眼里不染人间烟火的手指,为了他和玲玲,精心烹调饭菜。 “哇,阿姨做的菜好香啊,爸爸,我要天天吃倩倩阿姨做的饭。” “这个你要问倩倩阿姨了,看她同不同意天天做饭给你吃。” “当然同意了,只要玲玲好好学习,倩倩阿姨愿意每天都给玲玲做大厨师。” 周末休假,他们会带着玲玲一起去公园划船,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去肯德基或麦当劳吃洋快餐。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快乐,和谐,温馨。 那段时光,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他经常会一个人没来由地微笑,在上班的时候,在公司的便笺上信手写上“倩倩”这两个字。三十多岁的男人,竟周身流淌着激情燃烧的血液。 ########## 陆老太太已经接连好几晚没睡好觉了。这几晚,陆老太太总是做梦梦到吴阿婆穿着平时常穿的那件黑色褂子,站在陆老太太房间的门口,说她死得冤。陆老太太问她谁是凶手,她却脸色铁青,舌头朝外一伸,露出极其恐怖的面相将陆老太太从梦中惊醒。 这晚,陆老太太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丝织的睡衣。身边的陆老先生鼾声如雷,睡得如死牛一样。她低下头,望着身边的丈夫,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悲哀,自己的这一生,并不幸福。 可不是吗,他们结婚四十多年来,他从来不知道对她嘘寒问暖,不知道为她分担一丁点忧愁。年轻的时候,他是风流才子,身边总是不乏多情女子的围绕。她为了他,吃尽了那些女子的干醋。中年以后,她发达了,凭着父母的资助创办了东方食品公司,随着公司的生意扶摇直上,她又扩大规模,从食品业发展到其他行业,并成立了东方企业集团,成了风光无限的女强人。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有感到幸福。从表面上看,她是集团的女董事长,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女皇,他从来不敢反驳她的意见,不敢大声和她说话。可是她要的并不是这些,她要的,是他的爱。 他爱过她吗这个问题,陆老太太问了自己半辈子,总是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往事从脑海里飞快掠过,她努力想找出一段他是爱她的宝贵光阴,可是却很难找到,反而眼睛一湿,想起一些不痛快的事,心痛泛上来。 她不再回忆,重新躺下来,与他背靠着背,继续着这种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 窗外天色渐亮。 “伟平,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早上,陆老太太一边穿衣一边对陆老先生说。 “哦,那你今天准备去哪”陆老先生对着镜子梳头,虽说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但他的发质仍然很好,一根根精神抖擞,并且少见白发。 “我要到丁家村去一趟。”陆老太太已经扣好了衣服。 “丁家村,又去何仙姑那”陆老先生对着镜子笑了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迷信。说出去怕是没有人相信,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居然对一个乡下老太太奉若神明。” “她不是乡下老太太,她是仙姑,你们这些男人只知道嘲笑我们女人迷信,却不知道我经常烧香拜佛,搞些迷信的事,能够保住家里平安。我知道跟你说这些道理你也不会听进去,因为你是不会相信冥冥之中有神灵的。” 陆老先生又笑了笑,知道和太太争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于是换了个话题:“吴姐的案子不知道怎么样了,都好几天了,是不是去局里找那位田队长问问” “有消息的话,宝强他们肯定会通知我们。其实我今天去找何仙姑,也是为了吴姐的案子。我想找何仙姑问问,说不定她能掐算出那个凶手是谁。” “她能掐算出来,那真是比警察还神通!真想不通你们女人。”陆老先生觉得女人一旦愚蠢起来,真是到了可笑的地步。他转过身,将衣帽架上的手提包取下,递给陆老太太:“早去早回,要知道,公司一切都离不开你。” “最快我下午就会赶回来。”陆老太太接过了包。 ########### 唐宁一走出陆家的大门,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她故意放慢脚步,于是,身后的那个人也放缓脚步。她走快,后面的人也跟着走快。居然会有人跟踪自己!幸亏是在青天白日,而且又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所以就算知道有人跟踪,也不会觉得害怕。但,唐宁直觉那个人并不是真的想跟踪她,而是故意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知道他的存在,这个人究竟是谁唐宁决定揭开谜底,一转身,看向身后。 闹鬼的老宅18 身后的那个男人果然露出友好的笑容,走了上来:“你好,唐小姐。” 是田警官,此刻,他瘦长的身子包裹在一件藏青色的风衣里,显得飘逸挺拔,和那天身着警服的他相比,少了一点威严,多了一些随意。 唐宁笑了,说:“田警官,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是不是不太好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对不起,唐小姐,我不知道如何和你接近,只有用这个最笨的办法。还好,这个办法很奏效。” 唐宁并不理会他的调侃,又迈步向前:“你接近我,是为了吴阿婆的案子吧!” “唐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不错,直到现在,吴阿婆的案子我们还毫无头绪,因为凶犯太狡猾了,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对我们的破案很不利。所以唐小姐,我希望你能够帮我。” “我帮不了你。” “不要回答得这么坚决,我知道你能够帮我的。那天在公安局,因为有陆老太太在场,你才不好说明,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告诉我了。吴阿婆在离开陆家的时候,究竟有过什么异样的表现你只要告诉我一点点,就行了。” “吴阿婆离开陆家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唐宁停住脚,她决定好好地说服这个警察,让他相信她的话,不再来找自己,“吴阿婆在陆家很受人尊重,陆老太太一直称她为吴姐,从来没有把她当保姆看待。她死后,陆家还给了阿婆的亲人一大笔钱。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若你觉得对你破案有利,那你去查吧。” 田春达被噎了回去,他以为柔柔弱弱的她很容易被他说服,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比石头还要硬的钉子。 “田警官,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唐宁见田春达还跟着她,于是问道。 “嗯,我想请你喝杯咖啡,行吗”田春达歪着脑袋,看着唐宁说。 看着田春达此时一脸孩子似的神情,和她前几日见到的那个一脸严肃的警官截然不同,唐宁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绿岛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几对情侣坐在铺着绿方格子台布的桌子前,小声谈话。每张桌子上面,都有一枝红色的玫瑰,长长的花茎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将咖啡厅的气氛渲染得浪漫无比。 “唐小姐,你怎么会想到来陆家做家庭教师一般的女孩子更愿意去写字楼工作。” “田警官,你是想调查我的从前吗” 田春达摇头一笑,回答:“唐小姐,你太敏感了,我只不过随便问问。作为朋友,多了解一下你,也未尝不可,你说是吗” “告诉你也无妨。我以前在一家酒店做人事工作,后来我的老板欠下巨额债务,抛下酒店和我们员工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酒店已经拖欠了我们三个月的工资。可想而知,我失业后手头是多么拮据,穷到连房租都不能继续交了,在那种情况下,我才应聘到陆家做家庭教师。” “原来如此。不过陆家也不错,是有名的富商,给家庭教师的薪水肯定不会低。只是我觉得,像陆家那种深宅大院,人若长期生活在里面,性格会不会跟着产生变化,因为它完全就像在另一个时代。”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什么不同吗”唐宁定定地看着田春达,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光芒。 田春达不由得一惊,心口冲上来一股凉气。刚才他说这句话本是无意,没想到本来谈笑自如的唐宁竟果真出现古怪的表情。她的眼神,就像一柄被埋藏在地底很多年的宝剑,出土后,突然拔剑出鞘,发出阴晦而冷冽的光芒。 见田春达愣着没敢说话,唐宁扬起嘴角,咯咯笑了起来:“田警官,吓着你了吧呵呵,我的表演不错吧” “原来你是故意的。”田春达松了口气,他看到唐宁的眼睛里又恢复了那种明亮而陆纯的光芒,就像天上的星辰,照亮着他深邃明净的心空。 ########## 唐宁回来的时候,听到陆老太太在客厅里骂人。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回来太晚而遭到陆老太太的责骂,等走近了才知道,陆老太太并不是冲她发火。 “你说玲玲又让她外婆接走了那个女人,就是喜欢和我作对,每次接走玲玲,都是擅作主张,不经过我同意。她是玲玲的外婆又怎么样,毕竟玲玲还是我们陆家的孙女。” 韩师傅在客厅里垂着头,虽然陆老太太并不是骂他,但是他却很自责:“对不起,老太太,是我没做好。我应该抢先一步接走玲玲的,可是郭夫人早就守在学校门口,而玲玲小姐一见她外婆,就不肯上我的车,跟着郭夫人走了。我也不好跟郭夫人抢,毕竟她是玲玲的外婆。” “这事不怪你。”陆老太太挥了挥手,“那个女人的脾气我知道,霸道得不行,她要带走玲玲,你是拿她没办法的。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女儿就像她,没有一点教养。只是这玲玲,也太没有良心了,我那么疼她,她的心里还是挂念着她外公外婆。” “老太太,玲玲小姐只是个孩子,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谁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是陆家的人,终归是陆家的。” 听韩师傅这么一说,陆老太太才灭了心头的火气:“韩师傅,你出去吧。” “那玲玲小姐怎么办” “姑且就让她在外婆家住几天,毕竟是个孩子,哪个孩子不爱外婆。算了,让她去吧。等过几天,我再把她接回来。” 原来这陆老太太还是通晓情理的,唐宁本来绷紧的心也放下了,她脚步轻松地离开了客厅。 陆玲玲去外婆家住的这几天,陆老太太一直巴望着那边早日将自己的乖孙女送回来,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五天,还是没见孙女回来。 “哼,太过分了,这姓郭的没有一次主动把玲玲送回来。我知道,她就是希望我亲自去登门接玲玲,然后趁机奚落我。”陆老太太在房间里气愤地来回走动。 陆老先生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去接,那就派陈管家去接。” 闹鬼的老宅19 “陈管家这几天在休假,而且,就算陈管家去,那个女人还不知道买不买账。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多恶毒,我们云飞出事后,她不仅不同情云飞,还幸灾乐祸,说我们云飞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是罪有应得。你说这样的话她也说得出来,真是个良心败坏的女人。” 陆老先生放下茶杯,诧异地抬头:“这些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还不是和那个女人相识的一帮姐妹告诉我的,不是看在玲玲的份上,我早就骂上门去了。以前云飞和美惠离婚的时候,你也见识过这个女人的表演,跟泼妇没两样。” “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气坏了身子,只会让自己受损伤,让小人得意。今天,为了我们的孙女,你还是拉下面子,去郭家走一趟吧。” 陆老太太望了陆老先生一眼,知道已无计可施,只有点头了。 “刘香,帮我把唐小姐找来。”陆老太太走进客厅,对刘香说。 “好,我这就去。”刘香连忙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唐宁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陆老太太望着她,竟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真的很像一个人,无论身材还是气质,和记忆里的某个女子十分相似,只是眼前的唐宁,她的眼神比那个女子要犀利得多,一看就是那种不容易被欺负的角色。 “老太太,我来了,找我有什么事” “唐小姐,等一会儿,你能否和韩师傅走一趟,去玲玲的外婆家把玲玲接回来”陆老太太还是不愿意去那个家丢自己的面子,所以就想到了唐宁这个合适的人选。 “行,老太太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很好,唐小姐,那我等你回来。”唐宁的爽快让陆老太太满脸微笑,她已经对唐宁有了少许的好感。这个女孩子很聪明,也很懂分寸,像自己年轻的时候。那天在公安局,她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玲玲的外婆家位于一条很干净的街道上,这里远离闹市,环境幽雅,两边都是清一色的别墅建筑。来到其中一幢别墅前,唐宁按了按门铃。 门铃响了十几声,才有人来开门。当开门的大婶知道是陆家的来人后,本来打开的门又闭拢了,她说:“你先等一下,我去问问太太。” 唐宁等了好几分钟,才被允许进去:“我们太太请你进去。” 这是一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客厅中央有一个金黄色的旋转楼梯,金灿灿地直通二楼,恍若皇宫。在客厅临窗的一角,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钢琴上还摆放着琴谱,让人想起主人曾经坐在那里,在琴键上敲打出流水一样的音乐。打量着四周,唐宁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尊贵典雅。 “夫人,你好。”唐宁走到一个穿戴得珠光宝气的妇人面前,彬彬有礼地说,“我是玲玲的家庭教师,是受陆老太太之托,来接玲玲回去的。” “家庭教师”郭夫人坐在枣红色的真皮沙发上,手上抱着一只金黄色的狮子犬,看着唐宁,眼睛里露出奚落的神色,“陆云飞那小子可真是色心不死,自己都成这样了,还请了一个小姑娘回来,想准备留着做小老婆啊可是他今日不同往昔,他以为,还会有姑娘看上他不成” “夫人,请你说话尊重一点。”唐宁的血液顿时全冲到了脸上,没想到郭夫人的第一句话,就给了她难堪。 “尊重”郭夫人不屑地一笑,说,“我知道你是没有那份心的,陆云飞和一个废人差不多,你怎么可能看上他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陆老婆子和她儿子都不是什么好鸟,你得提防点。” “夫人。”唐宁并不喜欢听这个女人刻薄的唇舌,她依然保持着礼貌,“请问玲玲在哪我想早点接玲玲回去,好向陆老太太交差。” “那老太婆想接玲玲回去可以,让她自己来,派一个打工的丫头来,就想把我们郭家给打发了没那么容易。” 唐宁真想冲这个女人发火,越是珠光宝气、喜欢用钱来堆砌自己的女人,就越是庸俗。但是,唐宁还是尽力克制,说:“夫人,我们老太太是很想亲自过来接玲玲小姐,可是,她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你就多体谅一下吧。” “那就等她身体好了,让她再来接玲玲。”郭夫人白了唐宁一眼,这个小丫头竟在她面前说谎,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唐宁尴尬地立在了那里,她这才知道接回玲玲有多难,怪不得陆老太太会派她来。不过她既然答应了陆老太太会完成任务,不管多难,也要把玲玲接回去。 “夫人,我请求你,让我接回玲玲吧。我一个外地的女孩,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如果连这件事也办不好,陆老太太一生气,把我开除了,我就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唐宁只有使用了“同情战术”。 可是郭夫人毫无同情心:“你有没有住的地方,关我什么事趁我的爱犬还没有发火,你快点走吧。否则它扑上去咬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她抱着的那只金黄色的狮子犬,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很嚣张地冲唐宁汪汪地叫了起来。 “小姐,走吧。”一边的大婶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唐宁站在那继续受辱,将唐宁拉了出去。 ########## “唐小姐,怎么了怎么不见玲玲出来是不是碰壁了”唐宁从别墅出来后,韩师傅走上前问。 唐宁很沮丧地点点头。 “要不我进去跟郭夫人说说” “没用的,她说了,要想接回玲玲,除非老太太自己来。” “我看老太太就是怕碰这个硬钉子,所以才派你过来接玲玲小姐,这下可怎么办接不回玲玲,老太太一定会不高兴的。” “韩师傅,你别担心。”唐宁安慰着面露不安之色的韩师傅,她看得出来,这个憨厚的男人对陆老太太怀有一颗又敬又畏的心,“虽然郭夫人不许我们接回玲玲,但是却不能阻止玲玲自己回家,你看我的,我有办法。”唐宁说完,冲别墅二楼那扇打开的窗子喊:“玲玲,我是唐老师,我知道你在楼上,也知道你一定能听见老师的喊声。老师是来接你回家的,你和老师一起回家好吗” 虽然她不能确定玲玲就在那个房间,但她相信她的喊声玲玲能够听见。 闹鬼的老宅20 唐宁喊了一遍又一遍。这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大婶急急地走了出来:“小姐,不要再喊了,我们太太生气了,说你要是再喊,就报警。” “大婶,让我和玲玲再说最后一次。”唐宁不顾一切地冲楼上喊着,“玲玲,我知道,你和你的外婆很亲,舍不得走,可是那边有你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他们也是你的亲人,也很疼你,很想念你。你不在的时候,他们连笑声都没有了。玲玲,你若是还爱着他们,今天就跟老师回去,等你想外婆了,我再送你过来,好吗” 那扇窗子里,以及别墅的每一扇窗子里,都静悄悄的,不曾有一点动静。 天渐渐黑了,天空飘起了小雨,洋洋洒洒的雨丝在路灯下面飞舞。 “唐小姐,回去吧,我把情况和老太太说了,她说今晚就让玲玲小姐住在这,明天再让老太太亲自来接。既然老太太发话了,我们就不用管了。”韩师傅冒雨从车子里跑了下来,看到这个女孩的执拗,他从心底里感到怜惜。 “韩师傅,你回车上去吧。我答应了老太太,今天要把玲玲接回去就一定要做到。我不相信玲玲是个铁石心肠的小孩。”唐宁望着楼上那扇开灯的窗,固执依然。她的头发、脸、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水淋湿,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走开。 韩师傅摇摇头,无奈地走开了。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别墅的大门再次开了,大婶撑着伞护送着陆玲玲走了出来:“玲玲交给你了,真是个傻姑娘,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回家要赶紧换上干衣服。唉,家里的父母要是看见你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唐宁哭了,她的哭不是因为大婶的那番话,而是为陆玲玲的出现而激动。她蹲下身,拉起陆玲玲的小手,哭着说:“玲玲,老师终于等到你了,你没有让老师失望,你是一个好孩子。” 陆玲玲举起一只手来,温热的小手指小心地擦拭着唐宁脸上的泪水:“唐老师,不要哭。”小而轻的声音,落在唐宁的心上,引发起猛然的一颤,然后,巨大的欣喜向唐宁的心脏包抄而来,因为她知道,玲玲的这一句“唐老师”,她得到的是如何不易。 总算把玲玲带回了家。“韩师傅,再见。”唐宁向车子里的韩师傅挥手再见。 “唐小姐,你真是好样的。”韩师傅冲唐宁竖起了大拇指。 唐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不值得你表扬。” “从小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唐小姐,你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谢谢韩师傅。” 说完了话,韩师傅开车离去了,而唐宁和玲玲向陆家大宅子里走去。 后面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巨大的声响震得天地都仿佛跟着晃动。唐宁慌忙向外跑去。顿时,她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米开外,韩师傅的车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韩师傅出事的现场,已经被警方拉开了警戒线。市刑侦支队的刑警们披着雨衣,围着那辆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采证拍照忙个不停。许多居民站在警戒线外,紧张地观看,其中一个男人看到警察抬出司机尸体的情景时,顿时胃里受不了,跑到旁边呕吐。 “田队,这是从现场找到的几块弹片。”刑警郝东将几块弹片递到田春达的面前。 田春达目光灼灼:“看来有人在汽车上安置了炸弹,又是一桩故意杀人案。” 医院太平间的车子很快赶过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将尸体抬上了担架。望着白布陆下露出的那只软软的大手,田春达的心里疼痛了一下,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是陆家的司机韩功成。十天前,他在调查小河村吴阿婆谋杀案的时候,他记得自己还对这个男人做过简短的询问。他很不情愿把十天前见到过的那个鲜活的男人与担架上这具冰冷的尸体联系在一起。做了多年刑警,练就了一身铁胆,却练就不了一副铁石心肠,每每办案的时候,看到那些惨遭不幸的遇害者,他的心里就会产生莫名的疼痛。他知道他无力让这些遇害者复活过来,但他能做的,是尽快找出凶手,早日告慰这些冤死的亡魂。 夜已经很深了,但陆家仍然灯火通明。“唐小姐,能说说你今晚和韩师傅在一起的经过吗”田春达问,他看得出来此时她受惊不小。 唐宁的脸色在灯光下十分苍白,虽然她和陆玲玲早一步下车,幸免于难,但是一想起汽车爆炸的那一幕,她就后怕不已。“傍晚的时候,我受老太太之托,和韩师傅一起去景莞别墅小区接玲玲回家。由于玲玲的外婆不许我们接玲玲回去,所以我们一起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八点,玲玲的外婆才同意把玲玲交给我们,然后韩师傅把我们送回了家。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 田春达点点头,又问陆老太太:“陆老太太,你在外面或者生意场上是否结下了什么仇家否则怎么会有人在汽车上安置炸弹。很明显,这是一桩故意毁车杀人案,凶手的目的可能就是在报复恐吓你们。你想一想,究竟有什么人会这样做” “仇家我在商场上滚打了这么多年,生意场上的对手肯定是有的。”陆老太太想了想,说,“但若说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报复我、打击我,我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这样做。太可怕了,究竟是谁在背后偷偷报复我们陆家,要把我们陆家人置于死地” “这个就需要你好好想一想了。” “警官,我求你们尽快找出凶手,否则我们太没安全感了。”陆云霞生性胆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又听田春达这么一分析,她非常紧张。 “放心,我们会尽自己的最大力量破案的。”见夜色已深,田春达又随便问了几句就站起来告辞,“陆老太太,今晚就问到这里,如果你想起来什么有嫌疑的对象,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一定会的,伟平,送一下田警官。”陆老太太吩咐陆老先生。 “不用送了。”田春达谢绝了。 闹鬼的老宅21 第二天上午,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是韩师傅的妻子柳玉芬。柳玉芬是一个羸弱的女人,结婚这么多年来,丈夫一直是她的依靠,是他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可是现在丈夫没了,仿佛天都塌下来了,她真不知道如何对他们的孩子说,更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她只有不停地哭,来发泄心里过度的悲伤。 陆老夫妇也在旁边,见柳玉芬哭得伤心,本来想安慰她几句的陆老太太也忍不住跟着掉下了眼泪,因为她理解一个女人失去丈夫的痛苦。陆老先生则一直好言好语安慰柳玉芬,承诺他们陆家会厚待韩师傅的家人,但是他的安慰在极度悲伤的柳玉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田春达把唐宁叫进去问话:“你和韩师傅熟悉吗” “我是陆家的家庭教师,他是陆老太太的私家车司机,我们的工作不一样,平素根本就没什么交往。” “唐小姐,短短的时间里,就有两个与陆家有关联的人遭到谋杀,而你也差点成为受害者,难道你就不感到害怕吗” “是很害怕,差一点,我也没命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逃过了那一劫,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而辞工吧” “唐小姐,我很佩服你遇到这件事后还能继续留在陆家。可是,你想过没有,吴阿婆被谋杀的案子和这件汽车爆炸的案子,也许是同一个凶手做的。这个凶手,针对的就是所有和陆家有关的人,想想这个,你就不觉得恐怖吗你留在陆家,也许也会遇到危险。” “我想事情没有你所说的是那样危言耸听。” “唐小姐,你确实很有勇气也很自信,就算你不害怕,难道你就不想查出里面的真相吗”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唐宁很聪明,听懂了田春达旁敲侧击的问话,“可我还是那个答案,吴阿婆在离开陆家之前,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事情。”虽然她表情坚定,但声音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对于田春达来说,这又是一场毫无线索的询问。他望着面前这个轻抿着唇、脸色微微发红的女子,心里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她还是没有对他说实话。 唐宁从田春达的办公室走出来,哭泣中的柳玉芬突然冲到唐宁的面前,狠狠地抓住唐宁的手臂,用一双哭红的眼睛瞪着她:“唐小姐,都说昨天晚上你和我丈夫在一起待过,那你一定知道是谁在车上放了炸弹,是吧” “嫂子,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怎么会让韩师傅上车呢也不会带着玲玲坐在车上,我真的不知道车上有炸弹。” “不,你一定知道,而且你一定知道是谁放的,否则怎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我的丈夫”柳玉芬发疯般地冲唐宁大叫。 “请不要太冲动。”田春达连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用力地拉住柳玉芬。 ############# 韩师傅的死给陆家布满了阴云,因为担心会再次发生如汽车爆炸等报复陆家的事件,这些天,陆家的每一个人出门做事都非常小心谨慎。由于韩师傅死了,汽车也报废了,陆老太太每天都是坐女儿陆云芳的车子去上班。这倒给了陆云芳一个向母亲献殷勤的好机会。每天早上,她亲热地挽着母亲的胳膊出门,下午又一起回来,还会陪着母亲逛逛商场,前前后后地围着母亲打转,把陆老太太哄得心情开朗不少。 这一切被陆家的大女婿余光耀看在眼里,他心里很不舒坦,私下对陆云霞说:“你看你妹妹多厉害,知道怎么讨好你爸你妈。我看这几天,你妈看云芳的眼神比看你要喜欢多了,你也跟你妹妹学一点,否则以后,有你吃亏的。” 陆云霞看了一眼丈夫,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怕云芳讨我妈开心了,以后分家产的时候会多分云芳一份。其实你还不懂我的父母,尤其是我妈,她心里待我们儿女是十分公平的,云芳性格本来就比我活泼,她和我妈显得亲热些,也是性格使然,你就不要多心了。” 余光耀见被陆云霞说穿了心事,脸颊有些发烫,但他还是提醒自己的妻子:“我知道以前在你妈的心中,你家董事长的位置非你弟弟莫属,可如今你弟弟成了这个样子,你妈当然只会考虑你们姐妹俩。我怕一旦云芳得势,总有一天,她会把你从公司里挤出来。” “云芳没你说得那么无情,就算我妈选了云芳做集团的董事长,云芳是我的妹妹,她也不会这么做。” “商场无父子,为了利益,连父子都可以无情,更别说姐妹。我不是挑拨你们姐妹俩的关系,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你也知道云芳养了个小白脸。那个石聪,会真的看上云芳的人说穿了,图的就是云芳的钱,他若只是图一点钱还好说,我就怕他居心叵测,看上的是陆家整个企业。若让云芳做了董事长,那个小子整天给云芳灌迷魂汤,云芳一糊涂,说不准就被他给算计了。” 陆云霞被丈夫给说愣了,是啊,丈夫说得也不无道理,若妹妹真的一时糊涂,被那个石聪给算计了,那就太对不起母亲打拼下来的这份偌大的家业。 余雪儿跑了进来,她刚刚从学校回来,心里有掩饰不住的开心事要告诉父母:“爸爸、妈妈,明天我们话剧社要在学校礼堂上演《白雪公主》,我在剧里演美丽善良的公主。” “是吗我的女儿演公主,太棒了。”看着女儿,陆云霞满眼都是喜爱之情。 “当然了,公主这个角色非我莫属。妈妈,你明天和爸爸一起去学校礼堂看我表演吧” “我们当然要去。”余光耀笑着说,“我们的女儿演主角,我们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欣赏女儿才艺的好机会的。” “谢谢爸爸妈妈。”余雪儿快乐地欢呼。 闹鬼的老宅22 石聪和陆云芳坐在一家法国餐厅里用餐,餐厅外面人、车、灯相互交织,把都市的夜晚点缀得繁华而美丽。 “芳姐,你说你妈向你透露,过几年她退休后,要你坐董事长的位置”石聪面带欣喜地问。 “听我妈的话,有这个意思,不过我还不能确定,但我会尽量努力。”陆云芳叉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其实论能力,你本来就比你姐姐强,你妈的位置你比你姐更适合坐。但有一个人我要提醒你提防,那就是你姐夫,别看他平时不爱讲话,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阴得很。你没听说过,不吠的狗才是咬人的狗。” 陆云芳嘴里一口牛肉差点喷出来:“好你个石聪,竟然把我姐夫比作狗。我姐夫是狗,那我姐成什么了下次再乱说话,我割掉你的舌头。” “是我说错了话,乱比喻。”石聪讨好地笑着,“芳姐,其实我还不是为你好吗,我也知道自己是瞎操心,你那么精明,哪还用得着我提醒” “你知道就好。”陆云芳得意地看了石聪一眼,说,“我知道我姐夫不是个吃素的,他当年那么辛苦地追求我姐,还不就是看上了我家的钱。至于他对我姐的感情,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应该也不全是假的。不过他心里再怎么阴,遇上我陆云芳,也不敢兴风作浪,他要是敢把我给惹火了,我让他什么都得不到,就从我家滚出去。” “芳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我的女朋友不是一般的厉害。”石聪恭维地说完,又面露难色,“芳姐,最近家里又催我寄钱了,家里要盖房子,缺一些钱。你也知道,我骗家里说自己在一家大公司做经理,每月拿好几万元薪水,所以他们误认为我有钱。你说我要是不汇钱回去,家里人肯定会怀疑……” “要钱是吗”陆云芳很大方地从手提包里拿出支票本,签写了一张支票,说,“这是十万元,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你就和你爸你妈说,这是你攒的工资。” “芳姐,真是太谢谢你了。”石聪拿过那张支票,满脸堆笑。 ########## 陆云飞拉开抽屉,从里面搬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那里面珍藏着他过去的岁月。自从他毁容后,他拒绝拍照,拒绝外面的世界。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眉宇俊秀的男人,已经成了岁月的尸体,方形的相册宛若棺木,将他埋藏。寂寞的时候,他常常会打开这口棺木,浏览已经逝去的自己。将相册翻开,一张张彩照呈现在眼前,独影的、合影的,从童年到青年,莫不纪念着他一段段各不相同,但又缤纷异彩的岁月。 他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又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跟随母亲多年的司机韩师傅成了炸弹下的牺牲品,可是那些事情他已无法去关心。在这个家里,他已没有一丝一毫的价值,死寂的心湖和那张无法见人的脸,将他彻底封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人生里。 在相册里面,有一张他和另外一个女子的合影。他拿在手上,望着照片上那个穿黑色露肩装的女子,一种淡而忧郁的情绪弥漫在心间,因为,那是他的前妻郭美惠。 他和郭美惠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的母亲将他们促成了一对。但这场金钱上的强强联姻并不能书写爱情的童话,反而变成绳索,将他们俩捆绑在一起,日渐窒息。她的霸道、她的任性,都是他难以承受的,于是他们总是吵,吵完了,郭美惠就会收拾好一个皮箱,回娘家,一住十天半个月。而他总是在母亲的催促下,不得不一次次地去她家赔礼道歉,然后带她回来。回来又接着吵,她再收拾皮箱去娘家,他再接回。周而复始,让他疲惫不堪。 后来,他累了,于是选择了逃避,他总是主动在公司加班,在外面和朋友应酬,拖到夜深人静才回家。但他的逃避,换来的是更大的暴风雨。她神经质地跟踪他、怀疑他。有一次,他和女秘书在办公室谈工作的时候,她突然冲进来,狠狠地甩了女秘书一个耳光,口里吐出的话污秽不堪。 他对郭美惠彻底失望了,曾经年轻飞扬、把“爱情”这两字奉若神明的他,被几年的婚姻打破了所有的幻想。但为了女儿玲玲,他还是向她妥协,每天下班后循规蹈矩地回到家,麻木地扮演一下丈夫的角色。婚姻对他来说,成了一杯午后的咖啡,慢慢地品尝里面苦涩的滋味,消磨光阴。 郭美惠却困守不住这种平淡而麻木的婚姻生活,选择了出轨。当他得知她和一个流浪的画家好上以后,他情绪失控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你真无耻,居然瞒着我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她并不脸红,反而扬起手,也回报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没有资格打我,我今天这个样子,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的振振有词让他更加愤怒,晚上,他去了酒吧彻夜狂饮,直到天明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家。 六岁的女儿玲玲坐在床上哭得抽抽搭搭:“妈妈走了,妈妈说她再也不回来了。”他一惊,酒全醒了。然后,他在书桌上发现了她留给他的纸条:“我和他走了,我们会去另外一个城市定居,不要找我,也不要恨我,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拿着她的纸条傻傻地笑起来,笑得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这就是他维系了七年的婚姻,如此脆弱易破。原来对这场婚姻感到厌倦和疲惫的不仅是他,她也一样。走吧,抛下你的丈夫和孩子走吧,但愿那个画家,真的能够给你幸福。 郭美惠走了以后,他的生活变得非常平静,每天早晨七点半起床,花十分钟刷牙洗脸,然后穿雪白的衬衫和深色的西装,去公司上班。中午和职员在楼下的台湾美食店吃一顿中餐。下午回家。若不能回家就给家里的保姆打个电话,告诉她不用做自己的晚餐,并嘱咐她晚上照顾玲玲睡觉。周末两天,他基本上在健身房消磨,直到大汗淋漓,肌肉酸痛。他不和任何女孩子来往,过着几乎独来独往的生活。 闹鬼的老宅23 遇到倩倩是郭美惠离开九个月以后的事情,那时候郭美惠一直杳无音信,他也没有幻想过美惠能够回来,可能中间她回来过,但并不和他联系。总之,他认定美惠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可是,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出乎你的意料的。 他和倩倩搬进陆家老宅的第二个月。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了老宅的寂静,他刚刚回来,于是反身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时髦的女子,戴着宽宽的墨镜,露出白皙的额头和鲜艳欲滴的嘴唇。“你是”他打量着她。 “亲爱的,是我。”她取下了墨镜。 “美惠!”看到那张久违的脸,他一下子呆住了,脑子还没有从她的出现中适应过来。 “是的,是我,云飞,我想你了,所以回来了。”郭美惠张开双臂,如同回家的倦鸟,扑到他的怀里。 他僵硬地接受着她的拥抱,大脑如同工作中的机器轰轰作鸣。这一年来,尤其是倩倩出现在他生命里以后,他早就把她遗忘,就是想起,也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可是现在,她回来了,回来得那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倩倩和郭美惠见面的场景让他极其尴尬。“她是谁”郭美惠脸上的笑容瞬间被阴云取代。 “她是玲玲的家庭教师。”他低声说,不敢看倩倩的眼睛。 “原来是玲玲的家庭教师。”郭美惠脸上的表情变化飞快,她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倩倩。”倩倩回答,她迷茫的眼睛看向陆云飞,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可是他根本不看她,表情怯弱,像是十分心虚。 “沈倩倩不错的名字,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吧,看上去挺小的。” “我已经二十一了。” “二十一,真的是好小,你都可以叫我们叔叔阿姨了。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告诉你,我叫郭美惠,是玲玲的妈妈,也就是他的妻子。”郭美惠亲热地挽起陆云飞的手臂,像是故意做给倩倩看,说,“我们因为闹了点小别扭,分开一年了。但现在,我回来了,而且再也不走了。” 他的心猛然一震,她说她不走了,那他和倩倩怎么办他慌忙看向倩倩,看到倩倩大大的眼睛里堆满了惊慌,继而又漫溢开只有他才看得懂的绝望。他的心一痛,扭过头去。 倩倩努力地笑了笑:“原来是陆太太,玲玲一直念着你,现在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然后,她垂下眼帘,扭头走开了。 房间里,郭美惠从自己的皮箱里朝外拿东西:“云飞,这一年我真是想死你和玲玲了。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领带,好看吧我知道你最喜欢咖啡色。这是给玲玲买的小布熊,我知道玲玲的小布熊很多,可是该买的还是要买的。对了,玲玲晚上睡觉是不是还要搂着小布熊才肯睡” “你怎么回来了你的那位画家呢”他不理会她的喋喋不休,脸色阴郁地问。 “他”郭美惠低下头,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勉强,“他骗了我,他骗走了我的感情和所有的钱后,又和另外一个女人好上了。云飞,我现在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地对我好,只有你,才是真的爱我。” “所以你又回来了,你以为这个家是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吗” “云飞,是我错了,求你看在玲玲的份上,原谅我,让我回来吧。”她羞愧得不敢抬头。 “当初你抛下我们的时候,有没有看在玲玲的分上选择不走?”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既然你走了,说明你当初是多么绝情。你留给我的纸条上不是说,你相信你的选择没有错。就因为这句话,我原谅了你,因为我相信我给不了你幸福,而他能够给,所以你才选择离开。可是今天,你不应该再回来,因为你今天的结局是你自己自食其果,而我,没有义务做你的疗伤药。” “云飞。”一向傲慢的她竟对着他跪下,哭了,“我不是找你做疗伤药,我是真心悔过,当年的我确实是鬼迷心窍,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可是现在我醒悟了,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能消你心头的气,你对我怎么样都行。”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一样打女人”他的眼圈红了,“美惠,感情已经丢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一年,我一直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恨你,也努力地让自己将你忘掉。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所以,请你走吧,明天我会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给你。放心,在财产分割上,我不会让你吃亏。” “我不走。”她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我不离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那个沈倩倩。我告诉你陆云飞,只要我还是你法律上的妻子,你就别想赶我走。沈倩倩是比我年轻漂亮,但只要我一天不同意离婚,你就是我的,她休想得到。”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意识到,她并非他随便摇摇手指头,就会轻易离开,事情要比他预想的棘手得多。 ########### 郭美惠的杀手锏是女儿陆玲玲,虽然丈夫能对她绝情,但陆玲玲却会永远爱着母亲。郭美惠的归来,让玲玲欢呼雀跃。她早已忘却一年前的那个早晨,母亲狠心地掰开她的小手,弃她而去的情景。反而,母女的重逢让她更加在乎与母亲相处的一点一滴,哪怕就是睡着的时候,她的手指仍紧紧地钩住母亲的手指,只要郭美惠一松开,她就会惊慌地醒来。 玲玲对母亲的依恋让他感到心疼,可是,他依然不改和郭美惠离婚的决心。在许多次配合郭美惠在玲玲面前演好一家三口的戏后,他总会用同样冰冷的语气问她:“你究竟什么时候走” “我不会走,只要我的女儿需要我,我就不会走。”郭美惠对他轻轻地一笑,那笑容里有挑衅,有得意。她捏着女儿这张王牌,吃定了他拿她无可奈何。 闹鬼的老宅24 他懊恼不已,决定与她奋战到底。在女儿面前,他尽量虚伪应付,但只要女儿离开,他便对她不理不睬。好多天了,他都与她分居两室,不碰她的身体一下。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将满腔的怒火撒向了倩倩。那天他下班回来,没有看到倩倩,问吴阿婆,老人说不知道,去杏花轩的房间里找,属于倩倩的东西全部不见了。 他顿时明白了,气愤地走入她的房间,质问:“是你赶走了她” “是的,是我赶走了她。”她用同样喷火的眼睛看着他,说,“既然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唤不回你的心,那我只有一个办法——赶走她。” “你太无情了,你回来以后,她总是躲避我,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给我机会说。我知道她是在牺牲自己的感情来成全我们。她对你如此仁慈,可你对她却如此狠心。” “我只知道是她夺走了我丈夫的心,这些天,我只要一看到你看她时的那种眼神,我就恨不得杀了她。”郭美惠说得咬牙切齿,“望着她在你面前故意装成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引你怜爱,我真恨不得上前扇她两个耳光。可是,我还克制了自己,只是找了个借口让她走。陆云飞,我做得已经很有风度了。” “你是个疯子!”他狠狠地骂完,掉头走了出去。 他开着车,发疯般地找着倩倩。打她的电话,不通,发短信,不回,他只有去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一一寻找。天空下着毛毛细雨,他冒着雨去了公园、儿童游乐场、唱片店,还有她以前的同事家,可是都没有找到。 天黑了,雨也越下越大,他将车停在老宅的门口,将头靠在座位上,非常难过,他没有找到她,他真没用,居然没有找到她。不知道她会去哪里,雨下得那么大,她会不会淋着雨,会不会因为无处可去而流浪街头 他伸手去拿香烟和打火机,准备点燃,可是,他的手一抖,他看到了什么一个纤细的影子正打着一把雨伞,静静地站在他的车前。是倩倩!他欣喜若狂地推开车门,跑到她的面前。 她将伞举过他的头顶,为他遮住了头顶上的雨,他却不由分说地搂过她,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一刻,他期待了很久,却始终不敢付诸行动。 这一刻,让两颗矜持的心终于碰撞在一起,火花四射。她没有一丝抵抗,与他的唇黏合在了一起,滚烫的舌尖如两团火焰,燃烧着他们最真实的情感。这个世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的声音。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和她离婚,然后娶你,我发誓。”他看着她,语气笃定地说。 “不,你不要和她离婚,为了玲玲,你还是回到她的身边去吧,忘了我。”她流泪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不,不是的,你跟我进去,我要当着她的面告诉她,我要娶你。” “不,我不进去!” 他却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手,力气大到她无法反抗:“我一定要和她做个了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就会失去你。” 郭美惠在房间里给玲玲讲故事,看到他们俩进来,目瞪口呆。 “美惠,我要告诉你,我爱的是她,我要娶她。所以,我求你给我自由,如果你答应离婚,我会感激你一辈子。”他语速很快,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美惠面前表达自己的立场。 “你、你们……”郭美惠被彻底击倒了,她一直以为有玲玲,陆云飞就无法达到与她离婚的目的,毕竟,他还在乎女儿玲玲的感受。可是如今,他不在乎了,他为了这个女人,完全疯狂了。 “求求你,对我放手吧。”他再次恳求。 她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眼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不,倩倩阿姨,你怎么可以抢我的爸爸。”玲玲大叫着跑上前,对着倩倩拳打脚踢,“你这个坏女人,你抢我的爸爸,我打死你。” “玲玲,阿姨不是有意的。”倩倩哭了。 “玲玲,不要胡闹。”他对玲玲大吼,然后拉着倩倩的手,说,“我们走。” 那天晚上,他带着倩倩去电影院度过了一夜。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像一对经过狂风暴雨洗礼后的鸟儿,爱得更加深切。后来,她睡着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低头看她,她白皙的额头就像细瓷一样,乌黑的眼睫毛顺从地盖在眼睑上,十分温柔。他怕惊醒了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肩膀酸痛,也不曾挪动一下。 ########## 陆云飞合上了相册,嘴角挑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往事有沉重,也有甜蜜。虽然郭美惠的归来让他度过了一段尴尬而烦心的日子,但是却提前成全了他和倩倩。他与倩倩之间的那层纸一旦戳破,两人后面的日子便过得坚定而执着。 “倩倩,你在天堂里听见我的呼唤吗虽然你走了,但你的音容笑貌永远都留在我的心中。我,你的丈夫,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如果你在天堂听得见我说的话,今天晚上,你就走进我的梦里,让我在梦里与你相见,好不好”陆云飞走到倩倩的蜡像前,深情地呼唤着。面前的倩倩,永远都是同一个表情,面带着淡淡的笑意,朱唇轻抿,一副安静恬然的样子。 和“倩倩”说了一会儿话,陆云飞取下脸上的面具,拉灭了灯,睡觉了。 倩倩果然走进了他的梦里,在杏花轩的院子里,倩倩站在开满杏花的杏树下,冲陆云飞招手:“云飞,我在这儿呢,你快过来抓我啊。” 陆云飞高兴地追了上去,倩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围着杏树与他转着圈,一边跑一边笑着说:“云飞,你跑快点,你今天动作怎么这么慢。” 陆云飞跑得更快了。终于,当倩倩跑到游廊的时候,被他抓住了,他高兴地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大笑:“哈哈,我抓到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陆云飞在梦里露出了微笑,他不知道此时,就在他的床前,站着一个黑影,黑影静静地看了陆云飞一会儿,走开了。 闹鬼的老宅25 早晨,陆云飞从梦中醒来,梦与现实,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他的心里无限惆怅,对于他来说,梦里的人生比现实的更美好。 他一低头,看到枕头边竟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娟秀的一行字:“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对她这样。” 他的心如同被陨石击中,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倩倩的笔迹!天哪,难道倩倩没有死!陆云飞戴上面具,冲出屋,大力拍响母亲房间的门:“妈,快开门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陆老太太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云飞,怎么了” “妈,倩倩没有死,昨天晚上她到我的房间里来了。你看,这是倩倩留给我的字条。”陆云飞拿着纸条,激动得两只手都在颤抖。可是陆老太太看了字条一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将它递给了跟出来的丈夫。 陆老先生接过纸条,悲悯地摇了摇头,然后将纸条还给云飞:“云飞,这上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分明……”陆云飞看向纸条,顿时傻眼了,拿在他手上的只是一张白纸,什么字迹也没有。 “云飞,不要再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了,倩倩已经死了,妈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这怎么能有假呢她死了,可你要好好地活着,难道你的心中除了倩倩,就没有我们吗要知道,我们可都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啊。” “云飞,爸爸理解你对倩倩的感情,可是逝者已去,生者要坚强。我想倩倩在天有灵,绝不希望看到你为她一蹶不振的样子。你的脸虽然被毁了,但你的意志不能毁。” “可是,我刚才分明看见这上面有倩倩的笔迹。”陆云飞完全听不进父母的任何劝告,他捏着那张空白的纸,伤心地转身离去。难道刚才那一刹那是他产生了幻觉,是他对倩倩相思成狂而产生了臆想现在,他的人生是梦是真,他自己都很难分清了。 ########## 公园里游人不多,几个年轻的男女坐在不同的凉椅上,各自捧着一本书专注地阅读,头顶上一大片浓密的树荫,为他们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附近就是一所大学,所以这些大学生常常会忙里偷闲,来这里复习功课或者小憩一会儿。 唐宁穿着米老鼠图案的带帽衫,走到这片浓荫处。她四处张望着,当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凉椅上简洁的背影后,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嗨!” 回过头来的男人眉毛粗黑,眼神明亮,他对着唐宁笑笑:“来了坐吧。” “你约我出来,又是谈案子吧”唐宁坐在他的身边,单刀直入。 “可以说是。” 唐宁问:“田警官,韩师傅的案子,你有什么发现” “我们的技术鉴定室检验了现场的残余弹片后,得出的结论是藏在韩师傅车上的是一枚遥控炸弹。” “遥控炸弹” “是的,这说明凶手只想杀害韩师傅一个人。所以,你和陆玲玲能幸免于难,是他对你们手下留情,并不是你们有幸逃过。凶手当时肯定就在现场,他看见你们下车后,才启动了遥控器。既然凶手对你和陆玲玲留有仁慈之心,这说明……” “你不会怀疑凶手就是我吧,因为当时我就在现场。”唐宁敏感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这样想”见唐宁那么敏感,田春达有点哭笑不得,“杀人都有杀人动机的。就你一个刚来不久的家庭教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动机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凶手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说明凶手报复的对象并不是整个陆家,而是韩师傅个人。他和韩师傅,可能有很大的仇恨或者很厉害的矛盾关系。” “不会吧韩师傅虽然与我接触不多,但看得出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人结下怨” “你太直观了,你知道韩师傅五年前在哪里吗” “他在哪里” “他在监狱里坐了三年牢。” 唐宁惊讶地张大嘴:“坐牢韩师傅坐过牢,他犯了什么法” “他犯了过失杀人罪。我从局里调出了韩师傅当年那件案子的资料。当年,陆老太太为了竞标一块地皮,和一个人发生了利益冲突。那天韩师傅开车送陆老太太回家,路上遇上那个人指使的手下意欲绑架陆老太太。在保护陆老太太的过程中,韩师傅失手用刀捅死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小喽啰。事后,警方介入了这件案子,在陆老太太的周旋下,韩师傅最后只被判了三年刑期。” “韩师傅为什么对陆老太太那么忠心” “你可能不知道,韩师傅与陆老太太的关系不一般。他十八岁就开始为陆家工作,先是在工厂做工人,后来又成为陆老太太的私家车司机。这么多年来,陆老太太从来都没有换过私家车司机,可见她信任韩师傅的程度。当然,陆老太太待韩师傅也非常不薄,平时的小事就不用说了。两年前,韩师傅的妻子柳玉芬患了骨髓灰质炎,需要大笔的医疗费,是陆老太太帮他解决了这笔巨款。从我们对韩师傅的妻子柳玉芬的调查中得知,他们夫妻俩都把陆老太太视为再世的恩人。所以我猜测,这一次,韩师傅的死会不会也类似上一次,是因为维护陆老太太而与人结下了仇,最后为了陆老太太而死” “为了陆老太太而死好一出为主殉命的忠仆故事。”唐宁站起来说,“田警官,有时候事情的真相往往是与你推理的方向背道而驰的。当然,这句话算我多嘴,因为我不是侦探,怎么能误导你的判断呢我已经耽误好一会儿了,现在要走了。” “好吧,我送你出公园。”田春达也站了起来,他边走边看着她的背影暗自笑了一下,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时而天真,时而认真,让他捉摸不透。 闹鬼的老宅26 帮柳玉芬处理完韩师傅的后事后,陆老太太一连几日都闷闷不乐,韩师傅跟了她那么多年,对她一直忠心耿耿,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炸死在自家的汽车里,而就在前不久,同样对她忠心耿耿的吴阿婆也被人谋杀了。失去了这两个往昔对她最忠心的人,陆老太太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虽然她看上去事业很成功,膝下也有好几个子女,可是在她的周围,她竟找不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丈夫是绝对靠不住的,两个女儿虽然很亲,但女儿身边的男人却如表面温驯内心贪婪的豺狼,无不窥视着她一手打拼下来的东方集团。而她最心爱的儿子,本来是她全部的希望,可是,一场大火烧毁了他本来意气风发的一生。如今,她看着他日日沉沦下去,心里如同有一把钝刀,在来回地凌迟。 她好恨那场大火,更恨那个叫倩倩的女孩,若不是她的出现,儿子的人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当儿子第一次把倩倩领回来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这个女孩,会给他们家带来不幸。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很本能地从脑海里迸发出来,然后迅速地占领了她所有的大脑细胞,让她非常坚定地、决然地在儿子面前拒绝让倩倩做玲玲的家庭教师。 可是她没想到儿子的态度比她更加坚定和决然,面对着儿子从来没有过的那份坚持,她只有暂时妥协,让倩倩走进了他们陆家。 倩倩住进来以后,她总是找尽机会折磨她、呵斥她,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自己主动离开。可是这个女孩隐忍的程度出乎她的意料,每次,受了她别有用心的呵斥和虐待后,倩倩总是像柔弱的羔羊,躲到一边流泪,然后默默地将泪擦干,重新走到她面前,继续忍受被她呵斥、被她虐待的过程。 倩倩越是这样显得柔弱可欺,她就越是坐立不安。每当看到儿子看着倩倩时一往情深的眼神,看到他因为倩倩受了委屈而心疼不已的表情,她的心里就会袭来巨大的恐惧感。那种恐惧感,不仅是怕倩倩夺走儿子的爱,更害怕倩倩有一天会给他们家带来一场不幸。 儿子对她的积怨终于爆发了。那天,当儿子大声地对她说,让她不要再虐待倩倩的时候,她痛心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她是他的母亲,她六十一岁,他三十三岁,但在他的心中,他的母亲却抵不上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丫头。 她那一巴掌的结果,是儿子带着她的孙女,以及那个倩倩,搬出了家,去了陆家祖上留下来的一处房产——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宅。 她不得不承认她败在了那个女子的手上——儿子宁愿抛弃母亲,也不愿意抛弃那个叫倩倩的女孩。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束手无策。三十多岁的儿子,已经羽翼丰满,成为一个有主见有魄力的男人,再也不像七年前那样,听从她的摆布,让他娶谁家的女子就娶谁家的女子。 有一天,她趁着他们不在,去了老宅。当她从吴阿婆口里了解到倩倩住进了杏花轩的房子时,心里霍然一惊:“宅子里那么多房子,她为什么偏偏选在杏花轩难道云飞没有告诉她杏花轩里曾经死过人” 吴阿婆唯唯诺诺地说:“我想云飞是没有说的,若是说了,她肯定也不敢住进去。老太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她挥挥手。 “我总觉得……觉得这个叫倩倩的女孩像一个人……”吴阿婆吞吞吐吐。 “像谁”她的心猛地一提,紧张不已。 “像、像彩云。”吴阿婆说出答案时,胆怯地看了她一眼。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是的,吴阿婆的话也是她一直想说的。这个倩倩,实在太像二十年前死在他们家的家庭女教师——彩云。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拒绝倩倩,讨厌倩倩。可是这些话,她又不能向儿子和盘托出,就算说出来了,儿子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留下倩倩的决定,因为这,实在是不能成为赶走倩倩的理由。 ########### 那天,她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去了。第二天,她让韩师傅开车,去了倩倩家所在的那个小镇。经过打听,他们来到了一栋墙体灰旧的旧楼楼下。 是韩师傅上楼敲的门,过了一会儿,韩师傅下楼来了:“太太,屋里没人。不过我从邻居的口中打听到,那个沈师傅和他的妻子是十五年前搬进这栋楼房里来的,倩倩是他们的独生女。” “就这些不,这还不够具体,我必须亲自问他们。” 她一直等到中午,才看到一对夫妇相扶着走进楼道。男的年过五旬,穿白色衬衣、橄榄绿的马甲。女的身材瘦弱,有一种病态的憔悴。她让韩师傅跟了上去。 韩师傅很快给她打来电话:“太太,是他们,你可以上来了。” 她上了楼,敲响了那扇刚刚关拢的门。 里面的人开了门:“你们……” “我从南山市来,我的儿子叫陆云飞。”她想,他们一定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 “原来是陆老夫人,请进请进。”果然,沈师傅犹如接待皇后般,诚惶诚恐地将他们请进了门。 这个家实在是太狭小太简陋了,几乎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来,她忍住心里的轻视,坐了下来。 沈家夫妇坐在她的对面,表情讨好而拘谨:“我们倩倩让你费心了,这孩子从小就让我们给惯坏了,脾气很倔,如果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您能多多包涵。” “她脾气倔吗不,我看她脾气不但不倔,还特别温顺,受得了任何的委屈,你们确实会调教女儿。” 沈夫人只当她是在夸奖自己的女儿,露出了笑容:“云飞也是好孩子,若不是他帮助我们,我的身体就不会康复得这么快,虽说他大倩倩那么多,但我们是不会介意的。” 闹鬼的老宅27 她皱了皱眉头,什么不会介意难道这对夫妻以为她是来为儿子提亲的笑话,她还会跟他们结亲自古以来,穷人都喜欢攀富,但富人却往往是嫌弃穷人的。 “其实我这次来……”她看着他们,不紧不慢地说,“是有一个问题想来问问你们。” “什么问题” “倩倩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沈家夫妇同时愣住了,显然,这个问题让他们感到很意外。“倩倩当然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夫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沈师傅说。 “那是因为,我觉得倩倩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故友,我的故友在二十一年前也生育了一个女儿,可是她的女儿一出生就下落不明,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这么多年,我一直很牵挂这个孩子,当我看到倩倩以后,我就像看到了我故友当年年轻时的样子,而且倩倩的年龄也很符合。所以我就想,她会不会就是我故友当年失踪的女儿。” “不,陆老夫人。”沈夫人坚定地说,“倩倩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她是我十月怀胎所生,绝非别人的孩子。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这只能说明,这是一种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你们能够发誓自己没有说谎”她继续问。 “陆老夫人。”对方热情的眼神忽地一冷,“虽然我们很穷,可是我们却不会说谎,倩倩就是我们的亲生孩子,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可更改,你愿意相信就信,不信也随你。” 双方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不仅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反而徒添尴尬,于是只有告辞了。离开沈家后,她又去了镇里的派出所,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沈家夫妇的话,所以她动用关系,在派出所的户籍档案里调出了沈家夫妇的户口资料,资料上显示他们都是兴义镇的长住居民,倩倩的户口是二十年前、倩倩半岁的时候报上去的,并附有沈妻当年在医院生育倩倩的证明。一切看上去并无一点异常。 她总算略微放宽了心,然后,让韩师傅开车回到了南光市。 时间静静流逝,她本来准备放任儿子和倩倩的发展,可是有一天,她从公司回来,竟看到她那失踪了一年的儿媳郭美惠坐在家中。郭美惠坐在沙发上,脚下放着行李,手上拿着一个苹果,不停地嚼着。 “你回来干什么”她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用喷火的眼睛看着郭美惠,她恨这个水性杨花、抛夫弃女的儿媳妇,恨不得立刻将她赶出家门。 “妈,我回来了。”郭美惠连忙站起来,垂下眼帘面对着婆婆。 “你还有脸回来你害苦了我的儿子,也害苦了我们家,因为出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儿媳妇,我们陆家在外面被人耻笑,被人看不起。你走就走了吧,别再回来让我们看见,可你居然还跑回来,你的脸皮可真是比墙还要厚。” “妈,你骂我吧,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你们的心,所以不管你今天骂我什么,我都愿意接受。我只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两个字——原谅。” “你痴心妄想!”她怨恨地看着郭美惠,说,“你最好还是提着你的行李离开,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我们陆家受不起,回你的娘家去吧,不要再给我们陆家丢人现眼。” “妈,就算你赶我走,也要让我看看云飞,看看玲玲。” “你见不着他们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住在这里。” “那他们住在哪里” 想起郭美惠的出现能够对那个倩倩产生威胁,她的心一动,于是告诉了郭美惠云飞现在的住处。 郭美惠走了以后,她一直做一个冷眼旁观者,关注着云飞那边的动静。她知道郭美惠在和倩倩明争暗斗,抢夺自己的儿子,知道最后赢的还是倩倩。那天,当郭美惠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找她求助,她也表示无奈:“我怕是帮不了你,因为云飞的心现在完全被那个小丫头勾去了。” “妈,你能帮的,云飞最听你的话,以前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照你的话去做,这次,他也一定会听你的。为了玲玲有一个完整的家,妈,你就去跟云飞说说道理吧。” 她很想对郭美惠说,云飞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已经不听她这个母亲的话了,可为了她做婆婆的威严,她没有说。 她还是答应了郭美惠,去云飞那里走一趟。但她并非是为了郭美惠,而是为了自己。虽然,她去小镇调查以后,发现倩倩和彩云并无关系,但她还是不喜欢倩倩,不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因为,只要看到她,她就会想起彩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妖艳到骨子里的女子。 凡是有着这种长相的女子,不是狐狸精就是红颜祸水。 她去了老宅后,试图用各种的大小道理来劝服儿子放弃倩倩,和郭美惠和好,可是儿子心意坚定如初,任刀枪水火,也弄不灭他要娶倩倩的决心。 ########## 天气这几天明显转暖了,就是脱了毛衣,也不觉得冷。而街上的树木,生长得更加枝繁叶茂,夏天的气息越走越近了。 余光耀拎着一个购物袋,从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里下来。刚才他去商场为妻子陆云霞买了一件宝姿女装,后天就是陆云霞四十一周岁的生日,他这个做丈夫的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余光耀一边想着妻子看到礼物时高兴的样子,一边脚步轻松地迈进了老宅。 “余先生好。”陈管家看到余光耀进来,朝他点头致意。 “好!”余光耀也朝陈管家点头。 “余先生,去商场买了什么好东西”陈管家瞅见余光耀手上的购物袋写着“佳美购物广场”,她知道那是本市档次最高的一家购物商场。 “后天是云霞的生日,我为她买了件礼物。” “云霞姐可真有福气。” 余光耀笑了笑,从陈管家面前走了过去。 闹鬼的老宅28 望着余光耀的背影,陈管家从心底里羡慕死了陆云霞,父母有钱,丈夫体贴,女儿漂亮,这世界上的好事情全让陆云霞占去了。可是她呢,已经三十六岁了,还是陆身一个,寂寞的时候没人爱,生病的时候无人问,整天住在这座老宅里,为这一家子人服务。想想自己所剩不多的青春和一无所获的人生,陈管家暗自叹息一声,走开了。 余光耀一走进庭院,就听见自己的屋子里传来说笑声。“哈哈,石聪哥哥你真棒,以后我要多向你学习。” “其实玩这个东西很简单,多玩几遍就学会了,雪儿你这么聪明,学起来应该很快的。” 是女儿和石聪的声音,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余光耀的心里很不悦。进了屋,他看到余雪儿正和石聪肩挨肩地坐在一起,摆弄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连忙咳嗽了两声。 余雪儿和石聪同时回过头来,余雪儿看到父亲,高兴地说:“爸爸,这是石聪哥哥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漂亮吧我让石聪小叔教我玩游戏。” “是吗”余光耀拉着个脸,说,“雪儿,你刚念大一,这个时候学业最重要,怎么能玩这种东西呢你不是不知道很多孩子就是因为沉迷电脑游戏,把学业、前程全给荒废了。” 余雪儿的脸唰地红了。石聪见势不对,连忙说:“雪儿,既然你爸爸反对你玩电脑,那我把电脑拿回去了。” 等石聪出了门,余光耀对雪儿说:“雪儿,以后不要和那个姓石的来往。” “为什么啊我觉得石聪小叔人挺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接近你,不一定会安好心。” “爸爸,他是小姨的男朋友,怎么会对我不安好心” “正是因为他是你小姨的男朋友,我才不放心他。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小姨的还不是看上你小姨的钱,一个靠脸蛋吃饭的男人,会是什么好人” 窗外,石聪偷听到余光耀与雪儿的这番对话,气得咬咬牙,走了。 下午,陆云芳回来了,她一回屋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一头倒在床上,叫嚷着:“宝贝,今天我好累呀,跑了不少地方,累得我的脚都快断了,快过来帮我揉揉脚。” 石聪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陆云芳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不是刚给你买了笔记本电脑吗怎么又不高兴了” “芳姐。”石聪面向着陆云芳,气呼呼地说,“你知道今天,你姐夫是怎么说我的吗” “我姐夫他说你什么了” 于是,石聪把余光耀与雪儿的那番对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陆云芳听完,也顾不上脚痛了,穿上高跟鞋就朝外走:“岂有此理,他竟敢这样说我的男朋友,我不替你出口气,就不叫陆云芳。” ################# “余光耀,你给我出来!”陆云芳站在余光耀住房门外,叉着腰喊。 余光耀和陆云霞从里面走了出来。见陆云芳气势汹汹,陆云霞不解地问:“云芳,怎么了,你姐夫哪里得罪你了” “哼,你问他自己,今天,他是怎么说我男朋友的”陆云芳说得唾沫横飞,声音之大,把唐宁、陈管家、刘香全吸引了过来。 陆云芳继续叫道:“石聪好心地把笔记本电脑给雪儿玩,他不领情倒也罢了,还说我男朋友不是好人,说他是吃软饭的。吃软饭又怎么了我愿意给他吃,你管得着吗别总是装着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你余光耀是什么人,我心里不清楚吗你追求我姐,还不是看上我家的钱,你以为你不是吃软饭的你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用我们陆家的钱,就你这种人,还有资格来说石聪你省省力气吧。” 见这么多人看着,余光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说:“云芳,我承认我今天说石聪是过分了些,可是你这样无端地诬蔑我的人格,也是我无法接受的。我是真心爱你的姐姐,没有其它的意图,我的确是住在陆家,吃在陆家,可是我绝不是那种好逸恶劳、吃软饭的男人,就算你姐姐现在没钱了,我也会用我的工资养我们一家。” “哼,你这些假惺惺的伎俩骗得了我姐,却骗不了我。余光耀,我警告你,以后你要是再敢说石聪什么不好,我就对你不客气。” “云芳。”见妹妹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丈夫耀武扬威,一点面子也不给,陆云霞也有些生气,她说,“你姐夫说石聪是不对,可是刚才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说那么难听的话了。” “姐,你还心疼起你男人来了。别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没告诉你,余光耀没那么简单。要记住妈说的那句话,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你那么老实,可别被你身边的男人给卖了,还帮他数钱。”见姐姐帮丈夫说话,陆云芳也不高兴了。 “云芳,你可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难道你就希望越吵越大,让大家看我们陆家的笑话”陆云霞越来越生气,妹妹不但说丈夫,还连自己也说上了。 “姐,不是我故意取闹,而是你男人先得罪了我,否则我会找他吵架吗你现在觉得我说的话难听,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姐妹之间才是一片真心,不像你男人,有着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云芳,我想你对我一定有所误会。”余光耀为自己争辩了一句。 “误会我很希望是误会,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陆云芳说完,觉得该骂的也骂了,在众人面前的威风也耍够了,于是傲慢地看了余光耀一眼,回了房。 ########## 很快就到了陆云霞的生日。这天,陆家老宅所有的人齐聚一堂,为陆云霞庆祝。可是一桌子的菜都上齐了,酒水饮料也斟满了杯子,就是迟迟不见陆云芳和石聪回来。 “云芳今天怎么回事”陆老太太面露不悦之色,说,“今天是她姐姐的生日,她理应早点回来和大家一起为云霞庆祝生日,可是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眼看这天就要黑了。” 闹鬼的老宅29 “云芳不会是忘了这个日子吧”陆老先生说。 “不会,今天早上她开车送我去公司的时候,我还提醒过她,让她早点回来。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就没找着她,打她电话也不接,我只好坐云霞的车子回来。她是不是又和那个石聪在外面贪玩了” “妈,不会是前天我说了石聪几句,惹云芳生气了,所以她连云霞的生日聚会也不愿参加了吧”余光耀小声地说。自陆云芳与他吵了那一架后,云芳碰见了他连招呼也不打,完全形同陌生人。而更可气的是那个小白脸石聪,见到了他,故意摆出趾高气扬的样子。要不是怕陆云芳再找他吵架,他非要上前拍熄那个小白脸的气焰不可。 “不可能,我了解云芳,就算她对你有意见,也不会把矛头对准云霞,因为云霞是她的亲姐姐。”陆云芳找余光耀吵架的事,陆老太太从头至尾都知道。虽然余光耀说石聪说得没错,也说到她的心里去了,可是她还是站在云芳的一边,因为,余光耀毕竟只是女婿,女儿和女婿起争执,她当然站在女儿这一边。 陆云霞说:“妈,可能是云芳在外面有事情一时赶不回来,我们就不要等她了,再等下去,菜都凉了。” “好吧,我们就不等她了。”陆老太太示意大家拿起筷子。 ########## “老公,谢谢你,这件衣服我真的好喜欢。”晚上,陆云霞穿上余光耀为她买的宝姿女装,站在镜子前高兴地看过来看过去。其实她衣橱里的衣服随便拿出一件就抵得上这件衣服的美丽,但是因为是余光耀买的,所以这件宝姿女装在她眼里就越发漂亮。 “老婆,只要你喜欢,我就高兴。”余光耀站在老婆的身后,眼睛里带着笑。 “老公,我妹妹那天对你有些过分,希望你不要生她的气。毕竟都是自家人,而且你也了解云芳,就是嘴巴厉害,没什么坏心。你不要跟她计较了,好不好”因为这件事,陆云霞一直觉得很对不住老公。 “我早就不跟云芳计较了。”余光耀双手环住陆云霞的腰,说,“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而且云芳是你的妹妹,就算她对我再怎么着,看在你的分上,我也不会和她计较。现在是她见面不理会我,等下回见到她,我先喊她,一次不答应我就喊第二次,不答应再喊,我就不相信这个小姨子会与我赌气到底。” “老公,你真好。”陆云霞转过身,深情地看着丈夫的眼睛,两人深吻。 ########### 隔壁陆云芳的房子,沉寂了整整一夜。 “云芳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回家吗”早上,陆老太太边向屋外走边问陆云霞。 “是的,一晚上都没见她回来。” “不会又去酒吧野去了吧几十岁的人了,还总是跑那种地方。那个石聪也没回吗” “没有。” “那可能是两个人一起在外面过夜了。”陆老太太说到这里,眼睛里弥漫起一层忧虑,“我们云芳找一个小她那么多的男人,我可真担心有一天她会吃那个小男人的亏。她的第一次婚姻就不幸,我可不愿意看到她再受一次感情上的伤害。” “妈,云芳又不是小孩子,而且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她肯定会变得成熟很多。而石聪那么年轻,论心机,比得过云芳吗她和石聪,谁吃谁的亏,还说不定呢。”陆云霞安慰母亲说。 “但愿吃亏的不是我们云芳。”陆老太太说着,走出了老宅。 ############### “今天你们可曾见到云芳回来”下午回到老宅,陆老太太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问起女儿陆云芳的去向,但大家均摇头说没看见。陆老太太觉得诧异,怎么云芳两天都不见踪影,不在公司,也没回家,打她的电话总是不通,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陆老太太于是一一打电话,只要是云芳可能去的地方都打了一遍,可是对方不是没人接听就是说云芳不在。努力到最后,她只有怏怏不乐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心事重重。平时女儿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宝贵,可是一旦两天没见着,特别是在没有任何音讯的情况下不见女儿的踪影,她突然特别地牵肠挂肚起来。 “奶奶。”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怎么了,玲玲”陆老太太抬起头。 “奶奶,你们什么时候把妈妈接回来”玲玲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问。 她的心一怔,在孩子的心中,母亲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做爷爷奶奶的对她再好,也取代不了她对母爱的需要。“玲玲,不是我们不把你妈妈接回来,而是你妈妈不要你了,如果她要你,怎么会那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你” “不,妈妈不可能不要我的,一定是你们不让她回来。”玲玲生气地说。 “玲玲,奶奶怎么会骗你奶奶巴不得你妈妈早日回到玲玲的身边,照顾你,爱你。可是这么久了,你妈别说来看你,就是给你打一个电话、写一封信都没有,奶奶也很生气,怎么会有这样不想念孩子的妈妈呢” “不,我妈妈不是这样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爱我的妈妈,我要去找她。”陆玲玲大声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陆老太太急忙追了出去,刚追到门外,一道闪电如白蛇一样刺破昏暗的天,又迅即消失,紧接着惊雷在屋檐上轰然炸响,吓得陆老太太连忙立在原地,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乌云密集的天,知道晚上必有一场大雨。 唐宁跑了过来,陆老太太站在屋檐下冲她大喊:“唐小姐,快把玲玲追回来,千万不要让她跑出去了。” 唐宁点点头,追玲玲去了。 陆老太太这才放心地返回客厅,她将头靠在椅背上,想起了玲玲的妈妈郭美惠。自从与倩倩的对垒完全失败后,郭美惠提着行李搬出了陆家老宅,并且很快与儿子办了离婚手续,正式宣告她与儿子这段婚姻结束了。 闹鬼的老宅30 可是离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郭美惠,郭美惠也不在娘家。据说她又去追随那个画家去了,这会儿,说不定她正和那个画家待在某座城市的出租屋里,过着他们漂泊而自认逍遥的生活。 一个不知道珍惜婚姻幸福的女人是愚蠢的,可是为了野男人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挂念的女人,却是可耻的。都过去一年多了,她这位前儿媳从来没有回来看过玲玲,甚至只言片语也没有,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母亲”这两个字。 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陆老太太抬起眼,看到门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穿透明雨衣的女人,女人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就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望着那张眉毛淡淡,脸色、嘴唇都很苍白的脸,陆老太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猛地站了起来:“云芳,是你!” 眼前的陆云芳和平时的浓妆艳抹的她完全不同,不仅素面朝天,脸色也白得非常不正常,仿若正处在大病之中。 陆老太太走上前,抓住女儿的手,顿时,手心里像是握着两块冰坨。“云芳,你是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惊愕地问女儿。 陆云芳干涸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在哭,哭得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气息。然后,云芳的身体一点点地变得虚无起来,看着女儿如空气一样从她的手心里抽离出去,陆老太太急得大喊:“云芳,不要走,不要走。” “云芳,不要走,不要走。”陆老太太挥舞着手从梦里醒了过来,但她真的抓住了一只手,一只瘦削但有温度的手。 “伟平,是你!”她瞪着眼前的丈夫,眼睛里还留着梦里的慌张。 “嘉仪,怎么了是不是梦见云芳了”陆老先生看着太太,关心地问。 “是的,我刚才梦见云芳回来了,但是她好奇怪,她像是得了大病,脸色非常白,手也是冰凉冰凉的。她看着我,总是流泪,似乎是有话想跟我说,可是却说不出来。伟平,我们云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说不清楚为什么,陆老太太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嘉仪,我知道你是母亲,母亲与孩子的心是相连的,所以格外担心云芳。云芳不会有事的,这两天她可能和小石到哪个地方旅游去了,手机打不通也可能是没有电了。” “她去旅游了,怎么不跟我这个母亲说一声就算手机没电了,她也可以在宾馆充电啊,怎么可能电话一直打不通” “自己的女儿你还不了解吗她想到哪儿玩,什么时候事前和你打过招呼而且云芳是那种丢三落四的性格,临走的时候兴许忘带充电器了。总之,我们的云芳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再是你眼中的小孩,她比你想象中要会照顾自己,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看你那么疲惫,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去吧。”陆老先生拍拍太太的手。 听了先生的这番安慰,陆老太太狂跳的心才略微平静,她站起身,疲惫地说:“走吧,我们回房去吧。” ############# 唐宁追上陆玲玲后,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回了房。天黑了下来,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唐宁一直给陆玲玲讲童话故事,讲完一个又一个。玲玲果然被吸引住了,不再吵着找妈妈。后来,她听着故事睡着了,望着玲玲在熟睡中天使一样可爱的脸庞,唐宁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摩起玲玲的脸。 “妈妈,妈妈!”陆玲玲突然挥舞着双手,似乎在梦里急切地寻找什么东西。唐宁连忙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陆玲玲抓到了唐宁的手,立刻不喊了,脸上露出了很甜美的微笑。 刚才,她一定是在梦里寻找妈妈的手。望着沉浸在睡梦中的玲玲,唐宁突然觉得玲玲很可怜,这个在生活上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其实并不幸福。同龄的孩子,都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享受着父母之爱。可是她呢,母亲不在,父亲又终日沉浸在对一个死去女子的思念中,对她不管不问。这对幼小的她来说,该有多残忍啊! 唐宁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清贫简陋的家,却有一对仁慈善良的父母。还记得她像玲玲这般大的时候,有一次她生病了,母亲亲自熬了中药送到她的床前:“乖女儿,把药喝下去,喝了烧就退了。” 她望着那碗黑黑的药水,撅着嘴说:“妈,这药太苦了,我不喝。” “良药苦口,苦才能治病,听妈的话,把药喝了,喝完了妈妈朝你嘴里塞一颗糖。” “不喝不喝,我偏不喝。”她一时任性,将母亲手上的药碗打翻,黑黑的药水泼了一床。眼见着母亲要发火,她张开嘴,哇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父亲紧张地跑了进来,见这情景,立刻埋怨起了母亲,“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把药给泼了”父亲拉起她的手,吹了吹,问:“是不是这里烫着了,告诉爸爸,爸爸多给你吹吹。” 母亲望着父亲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她说:“你也不问问清楚就指责我,哪是我把药水泼了,而是你的宝贝女儿不肯喝药,把药碗打翻了。你看你女儿的脾气,全是你惯的。” 父亲呵呵一笑,看着母亲说:“那也是你不对,女儿不愿意喝,你就慢慢哄,肯定是你逼女儿喝药,把女儿逼急了,才把药打翻的。别啰唆了,快给女儿换床干净被子过来。” 母亲抱着干净被子过来了,嘟囔着说:“不管我怎么做,都是我的错,你的女儿永远都不会错。你把女儿的脾气惯得这么坏,将来长大了还嫁得出去吗” “我才不嫁呢。”不懂事的她立刻嚷了起来,“嫁人有什么好,听说要住到别人的家里去,我才不去呢。” 父亲摸着她的头大笑起来:“对,我的女儿不住到别人的家里去,永远都不去。” 一声响雷惊醒了唐宁美好的回忆,也惊醒了睡梦中的陆玲玲,陆玲玲睁开双眼,一把扑到唐宁的怀里:“妈妈,我好怕!” 闹鬼的老宅31 唐宁愣住了,玲玲居然把她当成了妈妈。但她还是温柔地拍拍玲玲的背,说:“玲玲不要怕,老师在这呢。” 玲玲看向她的脸,但身子并不离开:“唐老师,是你” “是我,玲玲。”在她怀里的玲玲,此刻温柔得出奇。迎视着玲玲那双温顺而充满依赖的眼睛,她的心里竟真的涌起了要呵护她、保护她的感觉。 “老师,我刚才梦见妈妈了。” “老师知道。” “老师,你说我妈妈为什么那么久还不回来看我难道妈妈真的不爱我了吗” “不会的,天下哪有妈妈不爱孩子的妈妈一定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时间回不来,玲玲再耐心地等一等,一定会等到妈妈的。”唐宁说完,眼睛里有些湿润。因为她知道事实的真相一定不是这样的,她骗了玲玲,可是此时,骗比不骗更好。 “那我等妈妈回来,老师,我想唱首歌给你听。” “玲玲,你唱吧。” 玲玲在唐宁的怀里轻轻地哼了起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玲玲唱着唱着,闭上眼睛睡着了。唐宁将陆玲玲的身体小心地放倒在床上,眼睛里已堆满了泪水。 “唐小姐,玲玲现在已经很依赖你了,你真的很厉害,那么短的时间就让玲玲接受了你。”陈管家站在她的身后说。 “不是我厉害,而是我是真心地待玲玲,才化解了她对我的敌意。其实小孩子是很善良的,只要我们对她好,她比大人更懂得回报。”唐宁用手擦了擦眼睛角的泪水,转过身说,“陈管家,玲玲交给你了,我回房去了。” “好吧,唐小姐,门边有一把雨伞,你拿去用吧。” 唐宁打着雨伞回到庭院,因为心里还带着伤感,所以连四周的黑也顾不上怕。走进院门,她一眼看见陆云芳住的屋子亮灯了,难道陆云芳回来了她走上前,想去看个究竟。可是刚走到门前,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 唐宁的心一提,转过身大声问:“谁” “唐小姐,你好。”石聪咧开嘴,对她笑了笑。 “原来是石先生。”唐宁拍拍自己的心口,自嘲地笑笑,说,“你看我胆子小的。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太太这两天担心死了。” “你们就我一人回来啊,老太太担心什么” “她担心她的女儿,你的女朋友啊,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云芳姐没回来” “我没有和芳姐在一起,这两天我去了乡下,乡下家里盖房子,所以我回家住了两天。怎么,芳姐两天都没回来”石聪也显得很意外。 唐宁点点头:“是啊,打电话也联络不上,大家还以为她是和你在一起呢。” “我们没在一起,奇怪了,我这两天打芳姐的电话,也是一直不通。芳姐究竟去哪了,连我也不告诉”石聪挠了挠脑袋,说,“唐小姐,我要休息了,我们明天再聊吧。” “好吧。”唐宁走回自己的屋子。 ############# “田队,这就是今天上午那个收破烂的老头在护城河发现的女碎尸。”郝东将一沓照片在桌子上一一排开,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连续的加班让他的睡眠严重不足。也是老天折磨人,这段时间,前后没超过一个月,他们管辖的地区竟发生了三起命案,而这件刚刚发现的命案则是其中最残忍的一件,凶手将遇害的女人肢解成好几块,分别装在几个蛇皮袋里扔进护城河。收破烂的老头早上路过护城河的时候,发现河面上浮起几个蛇皮袋,还以为是什么宝贝,连忙打捞了起来,结果解开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然后打了110报警。 桌上四十瓦的台灯将那些照片照得雪亮。田春达低头细看,每一张照片都触目惊心,那被肢解的尸身都已高度腐烂,仅从照片上看,根本无法分清死者的年龄和长相,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是一具女尸。 郝东说起刚看过的尸检报告:“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长发,身高一米六〇左右,死亡时间估计七天左右,死者的后脑有多处钝器撞击伤,所以判断死者是死于他杀。从尸体肢解部位的伤口痕迹来看,肢解尸体的凶器是刀具,最大的可能是家用的菜刀。” “ok,我明白了。”田春达的眼睛离开了照片,“小郝,明天你去各媒体发一个认尸公告,并通知各个辖区的派出所,看最近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只要有符合条件的,全报上来。” “yessir.”小郝摆出可怜的样子问,“田队,那今天是不是可以收工了” “当然收工了。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我请你去吃韩国烤牛肉,知道那儿的烤牛肉吧,味道可真是好。” ############ 认尸公告发出去的第二天,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了刑侦支队,年轻男人对着办公室里仅有的一个女刑警说:“请问,田队长在吗” 殷红正踮着脚在柜子里找文件,听见声音连忙回过头来,问:“你找田队长有什么事” “我是看了晚报上的认尸公告过来的,我叫石聪,我的女朋友陆云芳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星期,我和她的家人一直都联系不上她,很着急。今天早上,我看到报上的认尸公告后,连忙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了,不过希望不是她。” “我们田队长不在。”殷红走到桌子边,在上面翻了翻,从一个蓝色文件夹里找出一大沓照片递了过去,“我姓殷,也是刑侦支队的刑警,这是女死者的照片,你辨认一下。” 石聪接过那些照片,一一翻看,很快,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是她,就是她。”他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说死者是你失踪的女朋友”殷红一惊,没想到等来的第一个认尸者,居然给碰对了,她同情地问,“你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吗死者可是一位三十五岁至四十岁的女性,而且尸体的面目已经腐烂了,你凭什么认定她是你女朋友呢” 闹鬼的老宅32 “我凭她手指上的那枚蓝宝石戒指,凭她脚上的那双白色黑帮的棉袜,凭她颈部的那颗黑色胎记,就能断定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女朋友今年刚好三十九岁,不会错的。”石聪哭得捶胸顿足,“是谁这么残忍,杀害我的芳姐,芳姐,你死得好惨啊,连个全尸也没有……” 殷红望着这个号啕大哭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很少见到男人哭成这个样子。想着是不是该为他递上一张纸巾,可是一摸口袋,没有。于是干脆傻傻地坐在那里看着对方哭,直到她想起来了一件事,说:“别哭了,还是去停尸房看看尸体,证实一下。”这才打断了石聪的哭声。 在停尸房,石聪又是一眼就认出了陆云芳的尸体。噩耗传到陆家的时候,陆家所有的人都不肯相信这个事实,直到后来,他们亲自去辨认了尸体的特征以后,才不得不承认陆云芳已遇害。一向以坚强自称的陆老太太由于承受不住失女之痛,当场昏厥了过去,而陆老先生虽然勉强支撑住没有晕倒,但也是泣不成声。一时间,陆家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陆云芳的葬礼是由陆云霞和余光耀一手操办的,来哀悼的宾客除了一些近亲就是与陆家有生意来往的一些朋友,因为陆老太太不希望女儿被害的这件事在社会上影响太大,所以示意女儿女婿将丧事低调操办。在这个非常时刻,余光耀表现出他身为陆家大女婿的作用,将丧事中的大小事情一手包揽,并都料理得妥妥当当。至于石聪,他在陆云芳的灵前哭了几天几夜后,就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陆家,毕竟他在陆家没有正式的地位,陆云芳一死,他在这个家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而陆家的另一个男主人陆云飞,姐姐陆云芳的死,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因为疼痛,他沉睡许久的亲情终于苏醒了过来。这些天,他总是守护在母亲的床前,极力安慰悲痛中的母亲。 “妈妈,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二姐虽然不在了,但还有大姐和我呢,我们会一直孝顺你、照顾你的。”陆云飞柔声地对母亲说。他抬头看向母亲的发鬓,见两鬓边突然冒出的许多根白发,他的心一痛,差点流泪。 “云飞,你知道吗你二姐死的那天,她的魂回来了,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对着我哭,我问她怎么了,她却变成了空气,从我的手心里飞走了。当时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没想到竟是真的。”这几天,陆老太太只要回忆起那天她在客厅里做的那个梦,就泪流满面。 “妈,我知道你伤心,你悲痛,我和你一样感到伤心和悲痛。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活着的人要坚强,这不也是你常教育儿子的话吗” “会是谁杀了云芳,我要找出那个凶手,将他千刀万剐。”陆老太太激动地说。 “妈,凶手是一定要查出来的,相信警察会还二姐一个公道的。” “警察,这些警察有什么用!”陆老太太骂了起来,“吴姐的死、韩师傅的死,他们查出凶手了没有没有,他们只会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做一些酒囊饭袋做的事。我是不会让我的女儿白死的,警察查不出来,我就亲自查。” “妈,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查案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很疑惑,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们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先是吴阿婆被人勒死,然后是韩师傅被炸死在我们家的汽车里,现在又是二姐……妈,难道我们陆家在外面结了什么仇家” “仇家”陆老太太茫然地说,“虽然我在生意场上因为利益的需要,树过一些敌手,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对我们家下如此毒手。若说有仇家,那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她,可是,她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 “妈,你说的是谁” “是彩云。” “你是说当年的彩云老师”陆云飞一直都记得彩云老师。二十二年前,他是一个十二岁的顽皮少年,学习也很差劲,为了教育好他,家里为他请了一个家庭女教师,这个女教师就是彩云。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彩云老师的长相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但他却记得她的美,记得彩云老师喜欢穿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漂亮极了。 “是的,当年,我由于事业太忙,没空管你,就给你请了一个家庭教师,她就是彩云。开始我挺喜欢彩云,人年轻又懂事,可是有一次,我发现放在家中的三千元钱不见了,这在当时是很大的一笔数目,都可以盖一栋房子了。所以我非常着急,去了公安局报案。警察来家中调查后,怀疑是陆家内部的人偷的,通过排查,彩云的嫌疑最大,从她的房里真的搜出了她藏在枕头里的三千元钱。我真是万万没想到,看上去老实陆纯的彩云居然是个贼。” “虽然那时还小,但这件事我还是记得的。后来彩云老师被警察带走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大家却发现彩云老师死在了杏花轩的那口井中,都说彩云老师是投井自杀的。” “是的,她是自杀的,她选择用死来逃避现实,因为她不死,就要去坐牢,三千元钱,在当时可以判好几年的。” “可是,既然是彩云老师偷了我们家的钱,而且又是自杀的,我们陆家又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的” “因为她被警察带走的那个晚上,她趁公安局里人多混乱,偷偷地从公安局跑了出来。她来到我的房间,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去公安局撤回这个案子,因为她不想坐牢。可是我却没有动恻隐之心。就在那天晚上,彩云选择了在我们家投井自杀。她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彩云死后,我一直很后悔,当初我应该答应她放她一条生路的,那样她就不会去寻死,可以说,我是间接杀死她的凶手。” 闹鬼的老宅33 “妈,我知道你心里的后悔和难过,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不要再提了。”陆云飞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回房了,等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陆老太太点头,她望着面前戴着面具的儿子,虽然只看得见一双眼睛,但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对她的谅解、关心和爱。她悲和喜一齐涌了上来,捏紧了云飞的手,说:“云飞,看到你这些天这么懂事,天天陪着妈说话,安慰妈,妈真的好欣慰。谢谢你,谢谢你的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妈,我是你的儿子。虽然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曾经让我们母子不和,也让我有意疏远你,可是在我的心底,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我也知道你非常爱我,你为了不让我孤独,让姐姐们全都搬回老宅,一起陪伴我,希望能让我振作。你为我的付出,儿子一点一滴都知道。可是以前儿子太固执,辜负了你对我的爱。但是现在,儿子向你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那么傻,和自己的母亲斗气。你是我的母亲,对你,我只能有尊敬和爱,而不能有其它。我不会再消沉下去,我要勇敢地走出来,面对大家,面对这个世界。这座老宅,不能再成为蜗牛的壳,将我永远地束缚在里面。” “云飞,我不是在做梦吧”陆老太太激动得热泪盈眶。儿子的这番肺腑之言,她期待了多久啊!失去了一个女儿,才换来了儿子的新生,老天,难道你就要这样安排我的命运吗 ######## “田队,都盯那姓余的几天了,可一点发现也没有。”在学校门口对面的一棵大树下,一辆白色的小车停泊在那里。车内,身着便衣的郝东对田春达说。 “耐心点,再多跟踪几天,只要是有一丝的怀疑,我们就要付出十倍的努力,很多狡猾的犯罪分子就是在最后一刻才露出狐狸尾巴的。” “可是这最后的一刻也太煎熬人了。”郝东伸了个懒腰,说,“不知道殷红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田春达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和对方通完话后,坐在驾驶座的他立刻发动了引擎,说:“郝东,殷红那边有发现,我们现在赶过去。” 一刻钟后,田春达、郝东和殷红在一家咖啡厅会面了。 田春达小声问殷红:“你在石聪那有什么发现” 殷红取下墨镜,从包里拿出手机,递到田春达的面前,说:“田队,我的发现就在里面,我监视了石聪好几天,开始一直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就在今天,我发现他去了财经学院,他在门口打了个电话后,一个女孩子从学院里面走了出来,然后他们一起上了出租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麦当劳餐厅。在麦当劳餐厅里,两个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女孩子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而石聪总是拉她的手,看样子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后来他们分手后,石聪又乘出租车去了一个小区,进了小区里的一栋单元楼,大约过了十分钟,又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用报纸包的包裹。他趁别人不注意,将包裹丢进了垃圾桶里。后来,他走了几步,像是考虑了一下,又回到垃圾桶边,将包裹拿走了。他的举动如此反常,我想,他那个包裹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田春达看完殷红拍摄的录像后,眉头拧了起来,每当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看来我们要重点调查这个石聪了。小殷,辛苦你了,你的发现对我们破案很有价值。” 殷红说:“队长,凭我的直觉,这个石聪一定有问题。那天他来局里认尸体的照片,居然没怎么仔细看,就一口认定尸体是他女友的。开始我还没在意,后来一想,这不符合常理,只有一个已经知道女友死亡的人,才会这么快地对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照片作出判断。” 田春达赞赏地说:“小殷,你的分析很好。” 凭着刑警办案的特权,田春达他们很快查到了石聪那天进入的单元楼的楼层,并找到了那间屋子的房主。房主是一对年满六十岁的退休老人,他们并不住在这里,这里是他们一套闲置的房子,半年前租给了一对情侣。 “租你的房子的是不是他”田春达拿着石聪的照片问老太太。 “对,就是这个小伙子,小伙子长得帅气,出手也很大方,一次性就交了半年的房租。警察同志,我看那小伙子不像坏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要调查他”老太太生得慈眉善目,见警察找石聪,生怕有事,急忙问个究竟。 “也没什么事,前不久他的一个朋友遇害了,我对他不过是例行调查一下。你放心,只是例行调查,没有其它的意思。” “哦。”老太太点头。 “阿姨,你知道和他住在一起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吗”殷红问。 “女孩啊”老太太想了想,说,“我听见他叫她小曼,她在哪工作我不知道,不过可能是个在校的大学生。” “是不是财经学院的大学生” 老太太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从老太太那了解了一些情况后,田春达他们又从老太太那拿了一把钥匙,上楼打开了石聪租住的这间屋子。这是一套普通的二室一厅,窗户都是敞开着的,所以里面十分明亮。房间里摆设简洁,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只是看上去有好几天没人打扫和整理了,东西有些乱,家具上也落了一些灰。 “想不到这石聪表面傍富婆,背地里却又金屋藏娇,在这里偷养个大学生。这男人啊,太花心太虚伪了,那天来局里认尸,在我面前哭得那么伤心,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亏我当时还暗暗感动了一把,简直就是欺骗我的感情。”殷红一边在那些抽屉里、柜子里检查有无可疑的东西,一边和田春达说,“为什么他从陆家搬出来以后,却不住在这里呢陆云芳死了,他不正好和他的小女友名正言顺地同居吗” 闹鬼的老宅34 田春达则在客厅来回逡巡着,走到一组沙发边,他想了想,动手将沙发移开,结果在沙发底下发现一堆零碎的垃圾,塑料袋、口红、过期的食品,还有一块玻璃碎片,像是花瓶摔破后的一角。 他俯下身,捡起那块玻璃碎片,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看,然后朝那边的殷红挥手:“殷红,你快过来看看。” “队长,发现了什么”殷红连忙走了过来。 “你有没有看见,这块玻璃碎片上面沾着血迹。” “血迹”殷红顺着田春达的手,果然看清了碎片上面那块不规则的红色。 “从血迹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不久前留下来的。”田春达放下手,神情严肃地说,“将碎片带回去,若化验出来上面的血迹是陆云芳的,我们立刻拘留石聪。” ######### 殷红去了市财经学院,找到了正在读大学二年级的女生徐曼。 “你是徐曼吗” “是的。” “你认识石聪吗”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不认识,昨天你们怎么会一起去麦当劳餐厅不认识,你们怎么会在朝阳小区六栋五楼二室租了一套房子”殷红用刑警特有的威严口吻向徐曼发问,徐曼越是撒谎,就越说明她心中有鬼。 徐曼的头垂得很低很低,没有说话。 “石聪的女友在十多天前被人杀害,并被碎尸抛到护城河里。我想这件事你一定知道。而根据我们对你的调查,你在十天前就没再回你们租住的房子,而是住在学校的女生宿舍里,你为什么要搬到宿舍里去住难道那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让你害怕”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搬回到宿舍住,是为了上学方便。”徐曼低声说。 “徐曼,你不要再继续在我面前撒谎了,说谎只会害了你自己。你也知道,当事人不配合警方,还对我们说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这么年轻,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对我说实话吧,十天之前,那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陆云芳是怎么死的”殷红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殷红看得出来此时徐曼的心理防线非常脆弱,只要对她晓以利害,她就会投降。 徐曼果然被吓住了,她抬起头来,说:“姐姐,我说,我什么都说。” ########## 田春达对石聪的审讯也非常顺利,没几个回合,石聪就招架不住了,答话的时候破绽百出,尤其是田春达向他亮出了那块带血的玻璃碎片后,他彻底崩溃了,交代了一切。 “我从来没有想过杀芳姐,从来都没有过。”石聪哭着对面前的审讯人员说。 如果两年前的石聪没有在酒吧遇到陆云芳,如果和陆云芳在一起后,没有遇到徐曼,那么,他今天的命运绝对不是这样。 据石聪讲:八个月前,当石聪从一家餐厅用餐出来后,一个穿着餐厅工作服的女孩子追上了他,“你的钱包掉在座位上,幸好被我及时发现。” 他很感激表示感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女孩对他一笑,跑回了餐厅。 数天后,他居然在地铁里遇见了她。 是她先过来与他打招呼的:“嗨,你好!你还记得那天吗你在鲜鲜餐厅用餐,是我将你丢失的钱包还给你的。”她说。 他立刻想起来了,拍拍脑袋:“原来是你!想不到你换掉了服务员的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抱歉抱歉。” 她莞尔一笑:“没关系的,先生,你是下班回家吧”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怕对方会继续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也问她:“你也是刚下班” “不,我是去学校,其实我是财经学院的学生,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去餐厅打工。” “原来你是大学生,现在像你这样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挺多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曼。” “徐曼,很好听的名字。” 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从此拉开了序幕,开始两人只是发发手机短信、打打电话,后来发展到不间断的约会,再后来,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情侣。他是真心喜欢徐曼,这种喜欢和对陆云芳截然不同,他对陆云芳的喜欢,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而对徐曼,则是情感之爱。 他给徐曼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给她许多零花钱,让她不用再去餐厅打工,还在校外租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他骗徐曼说,自己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高级白领,每个月的薪水十分丰厚,所以养她绰绰有余。 因为要在徐曼身上花销,他只有挖空心思从陆云芳那要钱。好在陆云芳很信任他,对他开销突然变大一点不起疑,总是一要就给,十分慷慨。 十天前,是徐曼的生日。那天,他骗陆云芳说自己要去乡下父母那里住两天,然后,从蛋糕店取出订好的生日蛋糕,直奔和徐曼租住的房子。他特意抽出两天时间来陪伴徐曼,希望能陪她度过一个极其难忘的生日。 气氛果然很浪漫很温馨,他亲手为徐曼点上了二十一根生日蜡烛,然后满含深情地为她唱起了生日祝福歌。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徐曼去开门:“你找谁” 外面的人却径直闯了进来,见到来人,石聪的大脑轰的一下,整个人蒙了,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我那么疼你,你居然用我的钱在这里偷养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吗”陆云芳走上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为什么打我男朋友”不明真相的徐曼还没有从这件突发事件中明白过来,她挡在了他的前面。 “他是你男朋友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你勾引我的男朋友,还在这里问我”陆云芳如一头发怒的母狮子,她揪住徐曼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在徐曼的脸上胡乱抓着,“我抓破你这个小妖精的脸,看你还怎么用脸蛋勾引我男朋友!” 徐曼不甘示弱地和她对抗起来,蛋糕被踢翻了,奶油涂满了一地。看着两个女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他急得都快要哭了。他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她:“芳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是我主动找她的。” 闹鬼的老宅35 “你还替这个小妖精说话看我不掐死她。”陆云芳更加愤怒了,她骑在徐曼的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徐曼的脖子。 眼看着徐曼的脸色越变越青,他急红了眼,瞥见茶几上有一个花瓶,顺手拿起来,朝着陆云芳的后脑狠命地砸下去。花瓶碎了,鲜血流了出来,陆云芳痛苦地转过头来:“你竟敢打我”她咆哮着,放弃了掐徐曼,转而与他拼命。他又痛又恼,又摸到一个硬物,于是抓过那个硬物雨点般地向陆云芳的头部砸去。此时,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不歇气地打着陆云芳的头部,直到陆云芳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才停止。 陆云芳的鲜血和着白色的奶油流淌了一地,他颤抖着用手去试探她的鼻息,了无生气。 那晚,他和徐曼守着陆云芳的尸体度过了极为惊恐的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必须尽快处理掉陆云芳的尸体。否则时间长了,尸体留在屋子里发出异味,会引人怀疑。 他们决定把尸体运出去,可是,尸体太大,若就这么运出去肯定会引人注意,于是,他想到了碎尸。他让徐曼待在外面,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对着尸体,举起了刀…… ########### 陆云飞在房里收拾行李,衬衣、领带、刮须刀,一样都不落下。明天,他就要飞往遥远的加拿大,在那里度过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接受脸部植皮整容手术。这是母亲为他安排的。 窗外,一个黑影站在黑夜里,悄悄注视着他的行动。 收拾完行装,陆云飞躺到床上睡觉。 黑影踩着淡淡的月光,悄悄推开门,来到了陆云飞的床前。 躺在床上的人有一张沟壑遍布的脸,这张脸如果在白天,一定极其吓人。黑影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突然,熟睡中的陆云飞睁开了眼睛,并一把捉住了黑影的手,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原来陆云飞并没有睡着,刚才他听到了推门的声音,故意装睡。 黑影连忙别过脸去,然后,用力地挣脱了陆云飞的手,跑了出去。 陆云飞连面具也顾不上戴,追了上去。隔着十米远的距离,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衣、身材纤细的长发女子,正脚步轻快地向庭院外跑去。他紧紧地跟着,一路上,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因为刚才捉住那只手的一刹那,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那是倩倩的手。 可黑衣女子跑到了游廊后,就不见了。“倩倩,是你吗如果你没有死,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吗倩倩,出来吧,这一年多来,我想你想得好苦。”他边在游廊里寻找那个身影边真情地呼唤着,可是游廊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倩倩,我知道你也是舍不下我的,否则,你怎么会在夜里偷偷地来看我我知道上次那张纸条也是你留下的,既然你心中还有我,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若你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陆云飞说得声泪俱下,他感觉幸福就在咫尺,可是他却抓不住它,“总之,求求你不要这样躲着我,我好想见你,哪怕就是一眼。” 耳边响起了花盆被踢翻的声音,陆云飞警觉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黑影跑出了游廊,是倩倩!他马上追了上去。 就在陆云飞跑出游廊的时候,一个黑衣女子从游廊里的一个黑暗角落里走了出来,她望着陆云飞离去的方向,清秀的脸上落满了泪水。 ######### “妈,我想推迟一段时间再去加拿大。”早上,陆云飞带着兴奋的表情站在母亲的面前,说,“倩倩没有死,千真万确,昨天晚上我看到她了,虽然我没有抓住她,但我确信她就藏在我们家的某一个角落里。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带她一起去加拿大。” “你说什么”陆老太太仿佛在听儿子说天书,“云飞,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做梦了” “没有,妈,昨天晚上,倩倩偷偷地来到我的房间,被我发现了,原来她还活着,太好了,感谢老天。”陆云飞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的赐福。 “云飞。”望着儿子极度兴奋的样子,陆老太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预感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可能要功亏一篑了,“倩倩已经死了,那场大火以后,我亲眼看见了倩倩被烧焦的尸体,不只是我看见了,我们陆家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他们。” 在场的陆老先生、陆云霞夫妇,还有余雪儿,都对陆老太太的话表示了默认。 “不,这不是真的。”陆云飞不高兴地说,“以前你们告诉我,倩倩死了,我也相信了你们,可是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你们都对我撒了弥天大谎。说到底,还是你们不情愿让我和倩倩在一起。倩倩并没有死,可能只是和我一样,脸烧坏了,她现在躲着我,就是担心我嫌弃她的脸,但我会让她明白的,我不会嫌弃她,绝对不会。” “云飞。”见弟弟执迷不悟的样子,陆云霞不得不说了,“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我们把你和倩倩从火海里救出来的时候,倩倩已经没有了呼吸。虽然之后你被我们送进了医院,没有亲眼看到倩倩的尸体,但倩倩的确已经死了,她的尸体是由她的父母亲自领回去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你总不能不相信倩倩的父母吧” “不,你在撒谎,你们都在撒谎。”陆云飞激动地大声喊着,“倩倩一定还会再来看我的,只要她心里有我,她就会来。总有一天,我会找出倩倩证明给你们看。”陆云飞说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又是倩倩!陆老太太捏紧了拳头,气愤地说:“为什么这个倩倩到死了都不肯放过我的儿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活着的时候跟我抢也罢了,为什么如今死了,也要跟我抢一定是她的鬼魂迷住了云飞的心窍,否则云飞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魔女,她究竟要把我的云飞控制到什么时候” 闹鬼的老宅36 “嘉仪,我觉得云飞说看到倩倩,一定事出有因,不如我们去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相比较陆老太太,陆老先生要理智一些。 “我看没有别的蹊跷,就是这个屋子闹鬼了。”陆老太太咬着牙说,“当初吴姐离开我们陆家的时候,就说在杏花轩里看到了彩云,而昨天晚上,云飞又说看到了倩倩,死人能活过来吗当然不能,既然不是活人,那就是鬼魂在作怪。看来我要去丁家村一趟,让何仙姑替我们陆家驱驱鬼。” “外婆,这世界上哪有鬼,你这是迷信。”余雪儿嘴快,说了一句。 “雪儿,不要多嘴。”陆云霞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对母亲说,“妈,要不要我陪你去” 陆老太太点点头。 ########## 唐宁正在房间里看书,陈管家走了进来:“唐小姐,陆先生找你。” “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唐宁放下了书。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陆先生吧。” 唐宁走到那间挂着珠帘的厢房前,停住了:“陆先生。” “唐小姐,你进来吧。” 唐宁进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蜡像新娘,她用近乎痴恋的眼光看着“她”,“她”真的很仿真,也很美。 “唐小姐,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陆云飞坐在那张黑色的沙发转椅上,背对着唐宁,深沉地说。 “陆先生,是什么事”她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背影问。 “我想请你陪我去兴义镇一趟,因为我打算调查一件事,但你也知道我的脸,有些事情是不好亲自出面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那我能够为你做什么呢”唐宁问。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和这位陆家的主人接触,但是此时,她的心跳竟然很快,有一种说不清的紧张。 “不会很难,到了那里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开车去兴义镇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开车的是陆云飞的朋友,虽然一年多来没有来往,但他若有事相求,人家肯定帮忙。在中午之前,他们抵达了那个小镇,在一栋灰旧的楼下,陆云飞对坐在身边的唐宁说:“就是这栋楼,他们住在三楼的左单元,主人姓沈,你就说有位陆先生要见他们,然后,将他们带到镇中心的明月茶轩,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唐宁点点头,下了车。 上楼敲门,旧得生锈的防盗门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打开了,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看着她,同时,屋里面还有个人,那是沈夫人。 “你找谁”沈师傅问。他们的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扰了,所以面对敲门声和一个陌生人,沈家夫妇显得很意外。 “请问,你们是沈伯父、沈伯母吗”唐宁尽量克服心中的紧张。 “是的,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有位姓陆的先生想见你们。” “姓陆”夫妇俩激动起来,“是那位陆云飞先生吗” “是的,他正在镇里的明月茶轩等你们,你们现在随我一起过去好吗” 明月茶轩是镇里档次最高的一个茶轩。 “伯父、伯母。”在一间包房里,戴着面具的陆云飞坐在沈家夫妇的对面,用愧疚的声音说,“我对不起你们,我答应了会好好照顾倩倩,可是我却没有做到,我罪不可赦,你们责骂我吧。” “孩子,你不要这么说。”沈师傅用安慰的口吻说,“我们没有怪过你,那场大火是很无情,可是你已经尽力了,看到你为了救倩倩,而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我们的心里也很难过。” “是的,云飞,虽然你和倩倩还没有结婚,但在我们心中,你也是我们的孩子,看到你也遭到了不幸,我们就和失去倩倩一样难受。”望着陆云飞戴着面具的样子,沈夫人的眼睛红红的。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不怪我。可是,倩倩真的死了吗伯父、伯母,你们能否告诉我实情,倩倩其实没有死,她只不过和我一样被烧伤了,才不愿意见我,是这样的吗”陆云飞充满希冀地问。 夫妇俩对视了一眼,然后,沈夫人的眼泪流了出来:“倩倩已经死了,我和你伯父亲自将她的尸体入殓下葬,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承受倩倩已死的事实,可是,她真的已经死了。孩子,忘了倩倩吧,你应该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你伯母说得很对,云飞,你对倩倩的这份感情让我们感动,可是,我们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倩倩而毁了自己的未来,我们希望看到你更好地活着。”沈师傅意味深长地说。 陆云飞沉默了,他的心里真的很迷茫也很痛苦,难道那天晚上他见到的黑衣女子不是倩倩可是,为什么他捉住她的手的一刹那,竟那么强烈地感觉她就是倩倩。难道这又是一次他的错觉吗 “我想去倩倩的坟前看一看。”陆云飞抬起头,说。 ########## 小镇的墓园栽着四季常青的松柏,倩倩的墓地就在这里。肃穆而安静的环境,是对长眠在这里的亡人最好的尊重。 陆云飞站在倩倩的墓前,静立良久,方形的墓碑上,嵌着倩倩的照片,她如莲花般清秀的微笑,却因为是盛开在青色的墓碑上,显得格外凄婉。 “倩倩死了以后,我们将她安葬在这里,这里很安静,倩倩她不会受到打扰的。”沈夫人对着女儿的坟墓,又忍不住抽泣。 倩倩,我来看你了,请原谅我现在才来看你,过去的一年多来,我每天都戴着面具,不敢踏出陆家老宅一步,因为我自卑,我害怕,我害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所以,我只有躲在那座老宅里,成为一个孤独的怪物。今天,是我第一次戴着面具走出家门,也只有为了你,我才会有这个勇气。虽然我很快就要离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看你,但是,我一定会再来的。 陆云飞在心里默默地念完这些话,对身边的沈家夫妇说:“伯父、伯母,我走了,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来看倩倩。” “好吧,你回去吧,要多保重。” 闹鬼的老宅37 唐宁默默地跟在陆云飞的后面,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那个女孩,她是幸福的,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她拥有的爱,却是活着的人也难以得到的。 回到家中,天已黑了。 “云飞,你这一天到哪去了”见到儿子回来,正焦急不已的陆老太太连忙迎了上来。 云飞扫了母亲一眼,说:“妈,我明天就去加拿大。”然后就走开了。 陆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紧跟儿子进来的唐宁:“唐小姐,我儿子他今天去哪了怎么态度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他去了兴义镇。”唐宁轻声说。 陆老太太顿时明白了。 “真是谢天谢地。”陆老太太在客厅高兴地来回走动着,“云飞总算开窍了,他呀,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亲自去沈家夫妇那求证一下,才肯相信。倩倩本来就已经死了,她若能活过来,那真是见鬼了。” 陆老先生说:“说来说去,我们的儿子就是放不下那个倩倩,现在知道倩倩的确已经死了,他也就愿意安心地走了。” “这个痴情种,真是人间少有,偏偏还是我生的。”对于儿子的痴情,陆老太太是爱恨交加。 “妈,那你从何仙姑那求来的驱鬼神符还贴不贴”陆云霞问,今天她和母亲一起去了何仙姑那,并求了好几道驱鬼神符。 陆老太太手一挥,说:“贴,当然要贴,虽然云飞的思想变过来了,答应去加拿大,可是这座宅子终究阴气太重。而且云飞一走,我们还住在这里干什么,等云飞走后,我们把驱鬼神符合贴上,然后搬回别墅去住。” 第二天,陆云飞带着全家人的不舍和祝福,登上了去加拿大的飞机,与他同行的还有陈管家。陈管家是受陆老太太之托,过去照顾陆云飞的饮食起居的。飞机上,陆云飞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白云朵朵,心里如一汪静静的湖水,只要他确认倩倩已经死了,他就走得心无牵挂。而那天晚上潜入他房间的黑衣女子究竟是谁,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 市公安局大楼人来人往,上午是公安局里最忙碌的时候,所以此时各个部门都穿梭着形形色色的警员们忙碌的影子。 田春达拿着一沓资料去楼下的技术鉴定室,路过一间办公室,里面一个妇人正拍着桌子冲面前的警员吼叫:“你们警察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我的女儿已经失踪了一年多了,可你们居然还没有找到,我看你们都不用当警察,回家种田去算了。” “女士,请不要激动,你女儿的资料一直都在我们警方失踪人口的信息库里,可是到目前为停止,我们还没有收到任何方面的信息反馈,所以只有请你再耐心地等一等。” “等我还怎么等都等了一年了,再好的耐心也被磨光了,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有管过我女儿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不打算管了你说啊。” “女士,我们警方没有说不管,可是寻找你的女儿就犹如大海捞针,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还是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 “你在打发我走是吗”妇人声音尖锐,“什么叫大海捞针就凭你们天天坐在这里,就算我的女儿近在眼前,你们也是看不见的。找人是要出去找的,你们天天坐在这里,怎么可能找得到我的女儿” “女士。”那个年轻的警员终于不耐烦了,“我们警方的警力资源是有限的,每天要处理大量的公务,比你的重要得多的案件堆成山等着我们去处理,所以,我们怎么可能为了你女儿的一件案子,而出动我们的大批警力。”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失踪不重要了你们不打算找了”妇人气愤地又拍了一下桌子,“你还是不是人民警察居然说出这样没有职业道德的话来。你的上司在哪我要到你的上司那投诉你。” 眼见那个警员和妇人要闹僵,田春达连忙走上前去,安抚那位妇人:“请你冷静一下,我的这位同事并没有你理解的那种意思,他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我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可是,不是我们警方不重视你女儿的失踪案,而是暂时确实没有办法找到,如果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努力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我们警方的难处。” 这个妇人是郭夫人,郭夫人自知自己本来就有点无理取闹,听田春达这么一说,她觉得再闹下去就真的过分了,于是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抹起了眼泪:“女儿,你究竟在哪啊妈真的好想你,为什么你这么久了也不与家里联系就算你不想念妈,难道你连玲玲也不想念吗” 田春达关心地问:“女士,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她是怎么失踪的” “我的女儿叫郭美惠,去年十月,她和我的女婿离婚以后,就搬回了家里。有一天晚饭时,她对我说要去会一个朋友,然后离开了家。谁知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最初,我还以为她是去朋友家小住几天,或者是和朋友一起去外面旅游散心。可是我等了一个月,还没有她的消息,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于是到公安局来报了案。可是一直等到今天,我还是没有得到女儿的一点消息,你说我这心里,能不担心能不着急吗” “你女儿那天临走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过要去见哪位朋友” “我没有问她,就是问了,美惠也不会告诉我,她从小就被我惯坏了,做事一向我行我素,根本就不愿意我们做父母的管着她。所以,她结婚以后有些什么朋友,和谁走得比较近,我都不是很清楚。” “我想,你的女儿会不会是因为离婚这件事很受打击,才离家出走了呢” 闹鬼的老宅38 “我的女儿离婚后情绪的确很坏,但她是不会离家出走的。”郭夫人极其肯定地说,“若是她离家出走,怎么可能连一件衣服也不带,一分存款也不拿,就这么走了呢而且,她的身份证、出国护照全在家里,没有这些东西,她怎么去外面。所以,我的女儿绝对不是离家出走,我怀疑她是不是遭人拐骗了,或者那天晚上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你不要着急,我想你的女儿此时一定好好地待在某个地方,她这么久没有回家,也不与家里联系,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再耐心地等一等,会有好消息的。”田春达这么说,纯粹是安慰郭夫人,他做刑警这么久,见多了凶多吉少的失踪人口案,除非是有意外,否则一个失踪达一年之久的女子,在正常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一直不与家里联系呢。 郭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恨起来:“如果不是陆嘉仪那个老妖婆弄了个小妖精来迷惑他儿子,他儿子怎么会要和我女儿离婚如果我的女儿没有离婚,她就不会失踪,这都是陆家害的,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和他们结了亲家。” 田春达的心一动:“陆嘉仪,是我市东方集团的那个陆董事长吗” “你也知道她是啊,那个老妖婆在商界大名鼎鼎,认识她不足为奇。只可怜我的女儿,在她家做了几年的贤淑儿媳,还为他们家生了个孙女,最后却落了个被抛弃的命运。那陆家的人心肠太坏,所以也遭到了老天的报应,我女儿刚离婚不久,那个迷惑我女婿的小妖精被火给烧死了,负心人陆云飞虽然从火海里捡回了一条命,却被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最近,我又听说他们家接二连三地出事,老保姆被谋杀了,司机被炸死了,还有他们的女儿陆云芳居然被她养的小白脸给杀了,哈哈,真是报应啊。”说起这些,郭夫人怨恨的眼神里迸发出了几许快乐的光芒。自女儿被迫离婚后,她非常憎恨陆家的人,每逢见到陆家出事,她都会在心头幸灾乐祸。 田春达皱了皱眉,本来他还对眼前这个思女心切的贵妇人有一丝同情,但此刻,见她说起人家的痛苦时无比惬意无比解恨的样子,就知她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庸俗妇人,心中对她的同情顿时降到了最低点。 ############ 田春达和殷红来到陆家。 “田警官,你们今天来我这儿,是不是想告诉我吴姐的案子和韩师傅的案子有眉目了”等两人坐下后,陆老太太问。 “这个……”田春达顿时有些结巴,这两个悬而未破的案子一直是他的心病。殷红赶紧接过话说:“这两个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中,目前虽然没太大进展,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我们会抓住凶手的。” “那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破案。既然你们来不是说案子的,那又是所为何事呢” “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前儿媳郭美惠的一些事情。”昨天,在公安局里见到郭夫人后,田春达就动了调查郭美惠失踪案的念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也许就是因为和陆家有关吧。 “呃,你说她她早就与我们陆家没有关系了,我不知道你们想了解些什么。” “郭美惠已经失踪一年多了,她的母亲郭夫人很早就在我们公安局报了案。但,这一年多来,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关于郭美惠的一点消息,我们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和家里人联系。在郭夫人那里,我们能了解的情况有限,所以想在你这里,再多了解一些事情。” 陆老太太轻蔑地一笑:“她能去哪儿,肯定是跟那个三流的画家走了。她没与我儿子离婚前,就跟那个画家私奔过,离了婚,就更是没了约束。这个女人,为了自己放纵的生活,可以抛家弃女,可以不顾念亲情,所以她不与家里联系,并不奇怪。” “这么说,郭美惠有一个情人,这个我怎么没听郭夫人说过。”田春达大感意外。 “她女儿做下的丑事,她怎么会说,这个女人,肯定在你面前说自己女儿如何贤淑温良。哼,当初我就是听信了她的话,才让她的女儿嫁入我们家。本以为娶了个贤媳,没想到却是泼妇一个。早知道如此,就该让我们云飞早早地与她离婚,免得后来受她那么多的气。” 田春达没有兴趣听陆老太太说家长里短,又问:“那个画家叫什么名字,怎样才能找到他” “他叫金城,是哪里的人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画的几幅画在全国得了奖,所以在国内的书画界有点名气。据说他是个单身汉,一直居无定所,常年在全国各个城市之间漂泊。那一年,他漂泊到我们南光市后,认识了我的儿媳,然后带着她私奔。至于后来,郭美惠和我儿子离婚后去了哪里,我想她十有八九是追随那个金城去了。” “有你提供的这些资料已经足够我们找到那个金城了。陆老夫人,谢谢你今天告诉我们这些,打扰你了,告辞了。”田春达满面笑容,他对此行的收获很满意。 “二位警官慢走,我不送了。”陆老太太端起了茶杯。 “队长,你分析郭美惠是不是跟她的情人走了”走到外面,殷红问。 “这个可能性很大,你想一想,一个女人在离婚以后,最有可能投奔的人是谁当然是她的情人。郭美惠在临走的那天,说要去会一个朋友,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金城,只要找到金城,我们就可能知道那晚郭美惠的去向。小殷,回到局里后,要辛苦你替我查一下金城的资料,既然他是国内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那么找到他肯定不难。” “没问题,队长,我保证一天之内就完成任务。” 闹鬼的老宅39 殷红在电脑上快速地搜索着,在这个信息传递高度便捷的社会里,有了网络这个无所不能的搜索工具,想找到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在国内书画界还有点名气的画家,并不是很难。很快,关于金城的各种网页跳了出来,殷红经过甄别筛选,锁定了她要找的金城是某个省会城市的书画家协会会员后,将电话打到了那个书画家协会去。 接电话的是位男子,说话挺客气,当听说殷红是警察,是为了办案的需要找金城时,很快从金城的会员资料上找了一个联系电话,给了殷红。可是,当殷红兴冲冲地拨通了那个电话的时候,接电话的老太太却说金城不在家。 “我是金城的母亲,他一年至少有十个月在外面,所以你打这个电话,一般是找不到他的。” “那么你有金画家的联系手机吗” “我的儿子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更换手机号码,号码换得太多,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电话才是他现在用的。” “那金画家现在停留在哪座城市” “他现在在青水市,具体在哪个地方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在那里开了家酒吧。” “酒吧”殷红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酒吧的名字叫什么,开在哪条街道” 老太太说不清楚,殷红带着遗憾挂了电话。不过,虽然没有找到金城的联系方式,但打听到了他的下落,并且知道他在青水市开了一家酒吧,寻找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好多。她想了想,决定借用一下青水市公安局的力量,请求他们帮助找到金城。 殷红又打通了青水市公安局的电话。 “小殷,金城的资料你查到了没有”田春达走过来问。 殷红说:“队长,我已经查到了,金城现在在青水市,他开了家酒吧,具体位置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联系了青水市公安局,他们答应我帮助找到金城,相信明天就会有消息反馈过来。” “太好了,等青水市警方的资料反馈过来了,我准备这个周末就去青水市一趟。” ########## 从南光市到青水市,要半天的车程,田春达和殷红早晨出发,到中午才抵达。拿着青水市警方提供的资料,他们找到了金城开的那家酒吧。 酒吧的生意这个时候有些冷清。“请问,金画家在吗”他们向吧台里的一个男服务员打听,然后,顺着男服务员的手指,他们看到酒吧的一角坐着一个穿黑色衬衣的男人。 他们走了过去:“你好,请问你是金画家吗”看到他的第一眼,殷红就暗暗吃了一惊,这个男人太有忧郁气质了,他望向他们的时候,他略带着伤感的眼神就如同从古井里伸出来的水草,长长地探过来,拂过她的心尖。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往往很有杀伤力,难怪当初郭美惠连陆家少奶奶也不做,愿意跟着他私奔。 “我是,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南光市公安局的警察,来这里找你,是为了一件案子。” “为了案子”他对他们来访的目的显然感觉很意外,指了指面前的位置,“你们坐下来谈吧。” 田春达和殷红坐了下来:“郭美惠你认识吧” “认识,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他回答得很爽快,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和郭美惠的关系。 “那么,她现在在你这里吗” “不在,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我们没联系过。” 看他泰然自若的表情,不像在说谎,田春达试探着问:“那么,在去年的10月13日的晚上,你是不是约过郭美惠” 他蹙起眉头想了想,然后回答:“去年的10月,我的确去过南光市找过美惠,也的确是在晚上约她出来,但具体是哪天我就记得不是很清楚,可能是13日吧。” 两人的心头暗自一喜,虽然金城说具体的日期记得不确切,但几乎能确定的是,那晚约会郭美惠的人就是金城。 “那晚你们是约在什么地方见面的” “我们是在一间西餐厅见面的。” “见面以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请求她回到我的身边,当时她就是负气离开我的,所以当我得知她和丈夫离婚了以后,特意去了南光市,希望能挽回我们的感情。可是,也许是我以前的所作所为伤了她的心,所以那晚,她并没有答应我。”说到这里,金城有些黯然。 “她没有答应你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一直在喝酒,那天她的心情十分低落,总是一边喝酒一边骂一个叫沈倩倩的女孩,她说自己和前夫离婚,完全是那个女孩一手造成的。看样子她非常恨她,还说想去杀了她。当时,我还劝慰了她几句,后来,我们喝完酒出来,各自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那晚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么说,那晚郭美惠坐上出租车后究竟去了哪里你并不知道”田春达看着他,继续说,“那天晚上以后,郭美惠就失踪了。一年多了,她的母亲一直没有她的半点消息,这是个很不吉祥的预兆。你也知道,一个女人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一年多,意味着什么。” “什么,她失踪了”金城一直波澜不惊,此时,竟猛然颤抖了一下,他用手扶住椅子的扶手,激动地说,“难怪我一直都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也没有与我联系过,我还以为,她已经找到了新欢。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的。请问我能够帮助你们做些什么吗” 面对满脸焦灼的他,殷红和田春达顿时无语,看来郭美惠在他身边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了。也许,他和这件失踪案真的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 从青水市回来,田春达二人又去了陆家。这次青水之行,他们又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那就是那个叫沈倩倩的女孩。 “你们又来了,难道又有什么不解的问题想来问我吗”对于他们的再次来访,陆老太太反应平静。 “是的,老夫人,我们这次来,还是为了你的前儿媳郭美惠失踪的案子。我们找到了那个画家金城,他说在郭美惠失踪的那天晚上,他们曾经见过面,但此后便分开了。从那晚他和郭美惠的言谈中,我们判断郭美惠后来很可能去找过一个人。” 闹鬼的老宅40 “她找过谁” “是一个叫沈倩倩的女孩。” “你们想找倩倩”陆老太太轻轻地一笑,“你们已经找不到她了,因为沈倩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这个结果让田春达和殷红始料不及,“她怎么死的” “一年多前我们陆家的老宅发生了一场大火,就是那场大火将她烧死了。” “一年多以前”田春达的心一动,问,“陆老夫人,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是一年前的几月几日,什么时间” “是10月13日的晚上。”陆老太太肯定地说,“因为那场大火也烧伤了我的儿子,所以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天,那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10月13日的晚上!田春达和殷红对视了一眼,两颗心不约而同地狂跳起来,因为郭美惠失踪的那个晚上也是10月13日。“老夫人,我们想去看看那间失火的房子,行吗” “可以,我让唐小姐带你去吧。” “自从陆家的少主人去了加拿大整容后,这座房子就空了。”唐宁对田春达说。 “陆家的少主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听说他从前是个很优秀的青年,是东方集团的副总,在业界有‘商业奇才’之称。后来他突然从东方集团的商业活动中销声匿迹,让很多人猜疑。据说这位陆家的少主人遭遇到了一场火灾,被毁了容,只好终日躲在家中。看来他毁容的事是真的。那么他遭遇的那场大火,是不是就是一年多前发生在这座老宅里的那场大火”自插手了陆家的案件以后,田春达就对陆家的人很关注。 唐宁点点头,说:“是的,他那天晚上本可以无事,但他为了救心爱的女孩子,不顾家人的阻拦,硬是闯进了火海,结果把自己给烧伤了。” 殷红听罢,惊叹着说:“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不顾生死的男人,好让人感动。” “可是他的一片痴情,却没有感动老天,最后,还是夺走了他心爱的女孩子的生命。”想起那天随陆云飞一起,在墓碑前看到的倩倩的照片,唐宁的心里有着淡淡的感伤。 “就是那个倩倩吧,她死得好可惜,有那么好的一个男子爱她,她却再也无法享受到他的爱。”殷红遗憾地说。 唐宁随即反驳她:“不,她一直在享受他的爱,就是死了,也在享受。她死去的这一年多来,陆家的少主人为她做了很多事情,你们没有看见,我却看见了,所以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对她永恒的爱,我好羡慕她,她虽然死了,却比我们活着的人还幸福。” 到了房间门前,田春达问。“这就是那间失火的房子” “是的。”唐宁走上前,用陆老太太给的钥匙开启门上的铁锁。 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而且符纸的颜色尚新,田春达和殷红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贴上这种东西” “这里曾经发生过闹鬼事件,陆老太太为了求得心安,所以贴上了这种驱鬼的符纸。”唐宁浅尝辄止地说。 “陆老太太是那么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居然也迷信。”殷红觉得好笑。她正要再问下去,门已被唐宁推开:“进去看看吧。” 三人走了进去,起初,田春达以为里面的情景一定极其神秘,可是走进去才知道,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唯有地面上铺着很多灰尘,证明这里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这屋子失火过后,就一直锁着吗”田春达一边四下查看一边问唐宁。 “是的,一直锁着,只是几个月前闹鬼的时候,它才被打开过一次。” “闹鬼难道是那个倩倩的鬼魂回来了”殷红问。 “不是,是另外一个女子的鬼魂。这个杏花轩里死过两个女子,除了倩倩,听说二十多年前,陆家请的一个叫彩云的家庭教师,在外面的那口井中投井自杀了。” “二十多年前,好遥远的故事,你可知道那个家庭教师为什么要投井自杀”因为职业的习惯,田春达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他觉得好奇的问题。 “我听说,当年她偷了陆家的钱,被警察查出来以后,羞愧难当,所以投井自杀了。” “呃,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女教师真是太脆弱了,为了一点人生的挫折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太不值得了。” “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唐宁弱弱地为彩云辩解了一句。 “就算有,她也不应该轻生的。哎,你说这里闹过鬼,究竟是怎么闹的”殷红才不相信这里真的闹过鬼,于是又问。 “我也没有看见是怎么闹的。只是有一天晚上,有人曾经在这里看到过彩云的鬼魂。”唐宁说。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鬼魂出现唐小姐,我觉得这件事是天方夜谭。既然连你都没看见,那说明只是人云亦云的事情,我想这是陆家个别人有意造谣,或者那个人胆小如鼠,又迷信,看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说是鬼来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真正的鬼只在人的心里,或者是人假扮的,唐小姐,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殷红发挥着她刑警冷静的本色,一本正经地对唐宁发表着她的高见。 “殷警官的猜测应该是对的,我想闹鬼的事应该是假的。”唐宁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得太多,所以附和了殷红的话,满足了这个女警官的自信心和好奇心。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田春达的目光被地面上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线状的小东西,上面覆盖了灰尘,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俯下身,捡了起来,原来这是一个金属物,虽然上面裹满了灰尘,但看得出来这是一条手链,手链极轻,重量不会超过十克。田春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去手链上的灰尘,很快,手链的模样显现出来了,看质地像是铂金的,在手链的衔接处,垂下来两朵小巧的铂金丁香花,很是精致。 “队长,你在看什么呢”殷红注意到田春达的异样,在他身后问。 田春达将手链悄悄地捏在了手心里,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她们,笑着说:“没看什么,看来这屋子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出去吧。” 闹鬼的老宅41 “这是我女儿的手链。”在郭家,当田春达将那条手链递给郭夫人时,郭夫人的声音十分激动,“你们怎么会有我女儿的手链难道你们找到她了” 田春达和殷红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条手链竟然是郭美惠的。来郭家之前,他们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的,可事实竟验证了。“夫人,你确定这是你女儿的手链吗”殷红再次问。 郭夫人拿着手链重新审视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我能确定,这是我女儿的手链,她一直都戴着这条手链,尤其是链子上的这两朵丁香花,更能证明是我女儿的手链。你们是怎么得到这条手链的” “这条手链是我们在陆家的老宅找到的,你的女儿在失踪的那一晚,可能去过陆家。” “在陆家找到的”郭夫人微微一惊,然后拿着手链喃喃地说着,“难道那晚她又去找陆云飞了这个傻女儿,干嘛总是对那个负心人念念不忘,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干吗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妈早就告诉过你了,凭你的条件,就是再找一个比云飞好上百倍的男人,也能找到。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呢”郭夫人埋怨完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睁大了眼:“这么说我女儿的失踪跟陆云飞有关了难道他害死了我的女儿” 见郭夫人想得那么极端,殷红和田春达互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夫人,不是这么一回事。那晚令爱的确去过陆家老宅找过陆云飞,但根据我们对陆家人的调查,令爱后来又离开了老宅,所以陆家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我的女儿,你究竟去了哪里不过,只要你现在还活在这个人世间,就算你不跟家里联系,妈也愿意一直这样挂念你。”郭夫人抚着手链,掉起了眼泪,睹物思人,看见女儿的随身物品后,更加重了她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夫人,手链我们还给你了,你女儿的失踪案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虽然还没有找到你女儿的下落,但请你不要太担心,我们会尽力的。因为还有公务在身,我们就先告辞了。”田春达和殷红双双起身。 走出郭家,殷红迫不及待地对田春达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看来那天晚上郭美惠的确去找过倩倩。从她的手链遗落在失火现场来看,那天晚上,她可能与倩倩发生过争执,或者扭打。那天晚上那个屋子着火,就是她们俩其中一个人失手引起火灾,也可能是故意放的火。” “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让我来推断一下。那天晚上,郭美惠去找倩倩,她先是请求倩倩离开陆云飞,但没有达到目的,她与倩倩发生了扭打,扭打中她手腕上的手链不小心被扯掉了。然后,郭美惠因恨生仇,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房子里的可燃物,引起大火,然后她们其中一个人逃了出来,而另一个人却在火海中丧生。” “队长,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所以,可能郭美惠还活着,死的是倩倩,也可能倩倩还活着,死的是郭美惠。当时陆家人从火海里抬出来的尸体已经烧焦了,所以他们只当她是倩倩,而绝对不会想到是郭美惠。不管那个活着的人是郭美惠还是倩倩,她在失火后躲了起来,一直不敢现身,说明就是在逃避那天晚上失火的责任。” “殷红,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现在,只有找到那个活着的倩倩或者郭美惠,我们才能知道那天晚上失火的真相。这很有可能又会牵扯出来一桩故意纵火杀人案。看来这陆家真是诡异,总是出人命案子。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的猎手,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些扑朔迷离的案件我们都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队长,我也相信我们能够办到。”殷红坚定地说。 ########## “妈,该吃药了。”女儿陆云霞端着一个托盘,朝陆老太太走了过来。 陆老太太看着女儿走过来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她,正值事业春风得意,她创立的东方商贸公司,销售日渐红火,规模逐年扩大。而她自己,被树为市里最早的一批女企业家的典范,报纸的大肆渲染,电视台的报道宣传,使她一时间名声大振,光环笼罩。可是,就在她人生最璀璨耀眼的时候,她却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件事。 “妈,你在想什么呢”女儿陆云霞已站在她的身边,轻声呼唤。 她这才打断神游,回到现实中来,对女儿笑笑:“云霞,你又来叮嘱妈吃药了” “是啊,照顾妈妈是我的职责。” “还是女儿跟妈贴心。”陆老太太笑着拿起托盘上的药丸和水,自从女儿陆云芳遇害了以后,她就患上了神经衰弱的毛病,不仅总是出现幻听,晚上还整晚失眠,后来请医生开了一些治疗神经衰弱的药丸,每日按时服下,才缓解了上述症状。 “妈,最近没有再失眠吧”陆云霞坐在母亲的面前,关心地问。 “虽然睡觉的时候还是有点爱胡思乱想,但基本上晚上十点左右就能入眠了。” “看来李医生开的药丸挺有效的。妈,你又长白头发了。”陆云霞看到母亲两鬓边又添生了许多白发,心里一阵隐隐的心疼。 “妈已经老了。”说出这个“老”字,陆老太太的心里有太多的无奈,“妈以前从来都不服老的,可是现在不得不服了。人的身体就像一台机器,日子久了,零件就会老化,妈现在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 “妈,你不老。”明知道是违心话,陆云霞还是善意地哄骗母亲说,“这段时间我们家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你劳心费神了,所以你才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等过一段时间,你的状态就会好起来的。” “我的状态要真正好起来,那只能是云飞整容手术成功回国的时候。”说起儿子,陆老太太的心里顿觉得祥云一片,“等云飞回来了,我就会正式退休,放心地把公司交给云飞打理,然后我每天早上起床后,做做简单的运动,上午收拾一下花草,中午睡个午觉,晚饭后再和你爸爸去外面散步,那样的生活,多好。” 闹鬼的老宅42 陆云霞将手覆盖在母亲的手上:“妈,那样的生活很快就会来到,云飞在那边的整容手术还顺利吧” “昨天陈管家给我打了电话,说云飞第一期的手术很成功,再过一段时间,亨利医生会对他进行第二期的手术。我可怜的云飞,这个过程中他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 “妈,弟弟一向坚强,他会挺过这段时间的。” “云霞。”陆老太太握住了女儿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慈爱的光芒,“自从云飞被火烧伤,云芳出事以后,妈深深地感受到,人这一生,什么地位财富都不重要,只有儿女才是最宝贵的。所以以后,我什么都不奢求,只在菩萨面前祈福你和云飞永久平平安安,那样才是我晚年最大的幸福。” “妈,我知道你爱我们,我们也爱你。”陆云霞望着母亲,眼睛有些湿润了,“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吧。” “是光耀,光耀想到我们的公司里来帮忙。云芳走了以后,她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我想,能不能让光耀去顶一下云芳的位置” “他教书教得好好的,干吗要到公司里来上班”陆老太太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云霞,这么多年来,妈一直不许光耀插手我们公司里的事情,自有我的道理。作为女人,千万不要让男人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假若有一天他成功了,不受你的控制,他就不再当你是宝。妈承认自己很自私,可是天下哪个母亲不是首先爱着自己的儿女而且,云芳的遭遇你也看到了,男人都是不可相信的,你待他再好,他也会有反咬你一口的这一天。所以,妈这辈子从来都不相信男人,也不让自己的男人比我强。” “所以你这辈子一直都防着爸爸。”陆云霞笑了,说,“妈,我明白你的心,我会跟光耀说,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这就对了。” “云霞,我的事情你对妈说了没有”陆云霞回到房间,余光耀连忙走上来问。 “说了,妈没有同意。” 余光耀的脸顿时往下一拉,丈夫的反应在陆云霞的意料之中,她说:“光耀,其实我觉得你现在的职业挺好,当教师,教书育人,是多么高尚的职业,你何必要去涉足商场呢做商人不一定适合你。” “你觉得不适合,可我觉得很适合。”余光耀激动地挥挥手,说,“云霞,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的志向从来都不是做一个小小的教书匠,我喜欢经商,可是你们家从来都不给我施展抱负的机会。在外人来看,我是个幸运的男人,找了个家道殷实的老婆,定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这么多年来,我靠过你们家没有没有,我一直在老老实实地教自己的书。可是现在,我已到中年了,再不去实现一下自己的理想,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 “光耀。”听了丈夫的话,陆云霞也是两边为难,“妈很固执,除了她自己的儿女,她是不信任任何人的。你也知道爸爸这一生,无论什么事情,都是由妈妈说了算的,虽说他在公司里挂了个声名显赫的职,但其实没有一点实权,什么都听妈妈的。所以,妈就是同意让你进公司,也绝对不会给你施展抱负的机会,最多让你在里面混混日子,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在学校里教书。” “你的母亲,她一直都希望天下所有的男人,除了她的儿子外,其他的男人都是在女人的鼻息下生活。”余光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等了那么多年,以为现在,她和爸爸都老了,云芳不在了,云飞又在加拿大,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同意让我进公司。可是我想错了,在你母亲的心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外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你们陆家真正的一员。” “光耀,你不要这么说。”见丈夫叹气,陆云霞的心里很难过,因为她深爱丈夫,“就算母亲不信任你,但在我的心中,你却是我最亲密的爱人,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负无法施展的苦恼,也知道我们陆家亏欠了你,如果这一切能让我来弥补的话,我一定会弥补你的。” “云霞。”听妻子一番软言软语,余光耀反倒为刚才的小气觉得内疚起来,他连忙露出笑容,说,“刚才我是瞎发了一通牢骚,你不要当真,不管你的母亲怎么待我,只要有你待我的这片真心,我就足够了。”说完,将妻子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陆云霞靠在丈夫的胸膛前,轻轻地说:“光耀,这辈子是我欠你。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才使你没有自己的亲骨肉,雪儿她……” “你是说雪儿不,我从来没有计较过雪儿的身世,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生女儿。云霞,我爱你,除了你,我不会在乎任何的东西,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如果说了,肯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所以你才会有这样多余的想法。” “光耀……”陆云霞感动地将丈夫紧紧地抱住。 “爸爸、妈妈!”余雪儿大声喊着推开了门,突然看见这一幕,吓得吐吐舌头,连忙缩回了头,将门带上了。 ########## “嘉仪,夜深了,不要再看电视了,睡觉吧。”陆老先生夺过陆老太太手中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你让我再看一会儿吧,反正现在也睡不着。”陆老太太正在兴头上,还舍不得离开。 “不行,我知道这部片子要放到凌晨一点才结束,要是任你看下去,你还不也跟着看到凌晨一点。你最近本来就神经衰弱得厉害,医生说了,晚上要是再不休息好,你的病情就难以好转。” 见说不过丈夫,陆老太太只有老老实实地跟着丈夫躺了下来。 睡觉之前,陆老太太又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一气。虽然她拼命地克制自己不要想,可是大脑总是不听指挥,闪现出一些人的影子,彩云、吴姐、韩师傅,还有女儿陆云芳,那些死去的人都在她脑海里一一复活过来,让她一会儿胆战心惊一会儿又伤心欲绝,难以入眠。 闹鬼的老宅43 身边的丈夫已经发出了鼾声,而她依然还无法入睡。她只能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安定片,吞了下去。除了吃医生开的药丸,每晚临睡前她还要加服一颗安定,那样才能彻底摆脱失眠的困扰。 噔、噔、噔!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在深夜里磕打得极为清晰,每一声,都在寂静的空气里如水花一样溅开。 难道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她摆了摆头,希望能摆脱幻听的纠缠。可是那声音还是一下一下地响着,不曾停止。她很认真地听着,然后推了推身边熟睡的丈夫:“伟平,你醒醒。” 陆老先生睡眼惺忪,眼睛睁开一条缝:“嘉仪,怎么了” “你听听,外面有人走路,有高跟鞋的声音。”她无比紧张地说。 “哪里有什么声音,嘉仪,你又神经衰弱了,晚上吃药了没有”陆老先生边说话边打着呵欠。 “我已经吃过了。”她又听了听,声音竟然没有了。 “既然吃过了,怎么又会出现幻听我好困啊,你不要再想了,早点睡吧。”陆老先生说完,很快又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她只有半信半疑地躺了下来。难道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吗也许是吧。周围静得出奇,就在陆老太太感到困意袭过来的时候,噔、噔、噔的高跟鞋声又响了起来。 她再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猛烈,因为她确信自己不是出现了幻听,而是房间外面真的有一个穿高跟鞋的人在走路。噔、噔、噔,声音反反复复地响着,似乎外面的那个人就在原地走过来走过去。 她决定打开门看个分明。走下床,带着七分的恐惧,三分的谨慎,她打开了门。过道的灯竟然开着,她记得自己临睡前把灯关了的。 借着过道的路灯,她看见一个白色的裙角自楼梯处翩然而下,不见了,而噔、噔的高跟鞋声随着那个裙角去了楼下。 “雪儿,是你吗”她站在房间门口,颤抖着发问。 那边没有回音。 “唐小姐,是你吗” 还是没有回答。 她不敢朝前一步,退回了房间,将门牢牢地锁上了。 而高跟鞋声,又在她的门外噔、噔地响了起来。 “昨天晚上,是谁穿着高跟鞋在我房外走来走去”早上,陆老太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了在场的人。 唐宁、余雪儿、陆云霞还有刘香,全部面面相觑,一脸无辜的表情。 “妈,不是我。”陆云霞说。 “昨晚我一直在房间里带玲玲睡觉,没有出来走动。”唐宁回答。 刘香也说:“老太太,你知道我在家里一向穿布鞋的,所以更不可能是我。” “雪儿,不会是你吧”陆老太太将疑惑的眼光落在了余雪儿身上,她知道这个外孙女一向顽皮。 “外婆,也不是我,雪儿爱外婆,怎么可能在晚上故意打扰外婆休息呢”余雪儿眨巴着眼睛回答。 陆老太太陷入了沉思,如果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影子是家里的人,她还不觉得害怕,可如果都不是,那就让人恐惧了。“既然不是你们,那肯定是我昨天晚上听错了。我上楼去拿包,云霞,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陆老太太丢下筷子,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望着太太起身离去的背影,陆老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一天的光阴又走到了尾声。 陆老太太靠在床上,一脸的心事重重。这一整天,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昨天晚上那个人影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深夜里在她的家里神出鬼没她是人还是鬼 “嘉仪。”穿着睡衣的陆老先生走了过来,“今天你没事吧我看你在公司里总是神思恍惚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她摆了摆手,“我看是人老了,力不从心了。伟平,明天集团要开董事会,你替我主持吧,我需要好好地休息几天。工作了那么多年,太累了。” “你也知道累了,以往总是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工作起来不要命,这下,该服老了吧”陆老先生掀开被,上了床,说,“我们都是老人了,以后不要再在工作中那么拼命了。对了,李医生开的药你吃了没有” “刚才云霞送药过来,我已经吃下了。” “吃了就好,药,每天晚上都要记得吃,不然你的神经衰弱会越来越严重,看你昨天晚上,不又出现了幻听吗” “伟平,昨天晚上我可能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在我们家里出没。”陆老太太回忆着她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裙角,说。 “你看你,还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好了,不要再把幻听当成真的了,早上你也问了大家,昨晚大家都在房里,没有人出来走动,而我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你安心地睡觉吧,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又折磨得自己失眠了。” 陆老太太犹犹疑疑地躺了下来。 夜静悄悄的,静得连一点杂音都没有,陆老太太贴着枕头,依然辗转难眠。噔、噔、噔,十点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高跟鞋声,声音的节奏反反复复,和昨晚如出一辙。 陆老太太下床,推门,然后又看到一个白色的裙角从楼梯处翩然而下。 她跟了上去,摸着楼梯的扶手,缓慢下楼。下着下着,手上摸到了一团冰凉,她抓起那团冰凉,借着过道的灯,看清了那是一件衣服,是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立领、斜襟、短袖,在胸前的斜襟处,还绣着一朵翠绿色的兰花。一股凉意从手心直冲大脑,因为这件旗袍的款式她太熟悉了,二十多年前,一个叫彩云的女子就是穿着这件旗袍投井自杀的。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丢下了那件衣服,踉跄着向楼上跑去,嘶哑的喊声刺破了四周的宁静。 众人都来到了陆老太太的面前,陆老太太已被陆老先生扶到椅子上坐下。她的神情惊恐万分,口里反反复复地说着:“衣服,衣服!” 闹鬼的老宅44 “妈,什么衣服”看到母亲这个样子,陆云霞很心疼,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害怕成这个样子。 “是一件旗袍,彩云最喜欢穿的那件旗袍。” 说起彩云和旗袍,陆家的人顿时心知肚明。“嘉仪,旗袍在哪”陆老先生轻声问她。 “在楼梯那边,就在楼梯那边。”陆老太太指着门外。 陆老先生对女儿和女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下楼去看看。一会儿,陆云霞和余光耀空着手回来了,陆云霞附在父亲的耳边小声地说:“爸,楼梯那边根本就没有衣服。” 望着陆老太太那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陆老先生的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陆老太太的病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 第二天,陆老先生去了公司,而陆老太太待在家中休息。 阳光如水一样洒满了整个卧室,陆老太太穿着家居服,坐在一张椅子上,望着外面的阳光发呆。她的脑海里又掠过一些陈年往事,那些黑白色调的往事,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陆夫人好。”身着月白色旗袍的彩云站在她的面前,亭亭玉立,面容姣好,就如一朵绽开的白荷,让她的心里顿时掠开一片惊艳的感觉。 而身边的丈夫望着她,眼神发呆。 她故意咳嗽了两声,丈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 “你就是彩云”她端着女主人的架子,问,“你愿意到我家里给我的孩子做家庭教师要知道我的儿子很难教的,你能教好他吗” “夫人,我教育孩子还是有一套办法的。如果夫人不相信我,那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一个月之内教不好令公子,我不要分文酬劳,主动辞工。”她落落大方地说。 站在一边的街坊大妈赶紧说:“陆夫人,你看这女孩子说话多实诚,教不好就不要钱,还主动走路。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彩云这女孩文化水平高,人品好,到你陆家来做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向你陆夫人推荐的人,是不会错的。” 她本来是不大情愿留下彩云的,因为彩云长得太美,美得让她不放心,可是又不好拂了街坊的面子,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彩云搬进了他们陆家,成了儿子陆云飞的家庭教师。 家里多了一个曼妙的女子,无论如何她是有些不放心的,本想过一段时间找个借口打发彩云走,但偏偏彩云的书教得好,一个月下来,陆云飞在彩云的教导下,学习成绩提高了不少。这让她十分欢喜,于是想赶彩云走的念头也在脑中打消了。自此,她加倍地对彩云好,只希望这个小女子能懂得感恩,在陆家,该做的事情就做,不该做的事情就不做。 可是事与愿违,几个月后,吴姐支支吾吾地对她说,最近,先生总是往彩云屋里跑,一待就是半天,不知道和彩云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她的心顿时一痛,其实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丈夫最近总是魂不守舍,一看见彩云眼神就直勾勾的,她就知道,年过四旬的丈夫对年轻貌美的彩云动了色心。她希望这只是丈夫的一厢情愿。可是第二天,当她故意提前从公司回来,走进彩云住所的时候,她从窗户看到丈夫和彩云搂抱在一起,见到她进来,他们吓得连忙松开对方的身体,然后脸色慌乱地站在那里。 “你们在干什么”她怒火冲冲,走上前去首先狠狠地打了丈夫一个耳光,这些年来,她承受够了他的花心,她的心被他伤透了。 “我们没干什么。”他慌不择言,狼狈的样子让她厌恶。 “没干什么都搂在一起了,还说没干什么”她又对她大吼,“彩云,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勾引我的丈夫。你这个贱丫头,他大得都可以做你父亲了,你还跟他好,你是不是找不着男人了” “陆夫人,我……”彩云羞愧得直掉眼泪。 她怒火冲冲地回到客厅,跟吴姐说要解雇彩云。 “夫人,解雇她并不能解决问题。”吴姐告诉她,“彩云就是离开陆家,她还能继续勾引先生。你没看出来吗,彩云长着一双桃花眼,是天生的狐狸精,没几个男人抵挡得住这种女人的诱惑。所以她就是走了,先生还会再去找她。”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好下去”她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恨不得将那个彩云拍个粉碎。 “夫人,我们再想一想,一定会想出一个将他们分开的好办法的。” 刘香进来收拾房间,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陆老太太,但陆老太太却收住了回忆,问她:“刘香,那件旗袍在哪” “老太太,那件旗袍已经被我扔掉了。”由于陆老先生提前吩咐过,刘香连忙在陆老太太面前说谎,说自己扔掉了那件旗袍。 “扔掉了”陆老太太轻叹了一声,“扔掉了也好,免得看着那东西心里发毛。刘香,你说,人若做了亏心事,鬼魂会不会在夜里找上来呢”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是做了亏心事,那就说不定了。”刘香突然觉得自己说这句话不妥,陆老太太这样问自己,肯定多少是与陆老太太有关的,于是改口说,“不过,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啊,做了坏事的人何其多,你见哪一个是被冤魂厉鬼索了命去所以说,真鬼是没有的,只有人的心中才有鬼。” “是啊,你说得真好,只有心中有鬼。”陆老太太回味着刘香这句话,觉得颇有道理。 ########### 午后,喝了一杯刘香送进来的牛奶后,陆老太太拉上窗帘,上床午休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向她走来,她想睁大眼睛看看,可是眼皮子却如灌了铅似的,勉强才打得开一条缝,而身子此时也如瘫痪,一动也不能动。透过那条缝隙,她看到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子站在她的床前,女子抱着双臂,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闹鬼的老宅45 “彩——娥!”她艰难地从嗓门里迸出这两个字。 女子却面无表情,在她的床边又站了一会儿后,扭着腰肢,走路没有一点声音,翩然而去。 陆老夫人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家里的人全都回来了。“刘香,下午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人到我的房间里来”她走进厨房,问正在做晚餐的刘香。 “没有啊,夫人。” “没有你想一想,是不是有,你忘了” “真的没有,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出去过,家里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可是我分明看到有个女人去我的房间,而且,那个女人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旗袍。” “夫人,这怎么可能”刘香瞪大了眼睛。 “难道我还会撒谎吗刘香,你不是说把旗袍扔了吗既然扔了,那件旗袍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你是不是在骗我,那件旗袍你根本就没扔”陆老太太生气极了,冲刘香大喊。 在客厅看电视的人不禁全朝厨房的方向张望。 “老太太,我没有撒谎。”刘香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嘉仪,出了什么事情”陆老先生走过来问。 “伟平,刘香居然对我说谎,说把那件旗袍扔了,可我今天下午睡午觉的时候,分明看见有个女人穿着那件旗袍走到我的房间里来。我问刘香有没有人进来过,她还说没有。” “先生,真的没有人进过太太的房间。”刘香还想说下去,陆老先生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刘香,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这件事让我来跟她说清楚。嘉仪,我们上楼去吧。” 上楼以后,陆老太太如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伟平,我的心里乱极了,其实我也知道刚才责骂刘香毫无理由,可是我的心里真的很乱,只好冲着刘香发一通脾气。你知道吗我们家里有一个鬼,当然那个鬼可能不是真的鬼,而是人。可是又怎么可能是人呢如果是人,谁会和彩云长得一模一样除非是倩倩,可是倩倩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难道、难道真的是鬼” 见陆老太太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陆老先生看着心痛,他双手扶在太太的肩上,说:“嘉仪,你现在不只是幻听,还出现了幻觉。听我的话,明天去李医生那里看看,让他给你对症治疗,否则你会被自己的幻听幻觉折磨死。” “不,我没有幻听,也没有幻觉,我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真的。今天下午我睡午觉的时候真的有一个长得像彩云的女子,穿着那件旗袍,到我的房间里来。” “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抓住她” “因为那时候我的身子根本就无法动弹,我很想抓住她,可是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嘉仪。”陆老先生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彩云当年的那段往事耿耿于怀,可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你就学会放下吧。而且彩云早就死了,你何必总是记恨着一个死人呢” 陆老太太十指用力地抓住了丈夫的胳膊,满脸焦急地说:“不,伟平,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的确看到一个和彩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是幻觉。” “好了,我相信你。”为了安抚太太的情绪,陆老先生只好说相信了。 深夜,陆老先生被一声关门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身边的床位竟然空了,难道刚才是太太出去了这么晚了她跑出去,莫非是又听见了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他不放心,于是趿拉着拖鞋,也走了出去。 过道的灯比平日里显得昏暗很多,不知道是刚睡醒的原因还是灯的亮度不足,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视力不太好,于是只能缓慢地向前走。走着走着,他看到后面的地板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向他走近。 陆老先生转过了身,看到那个人,他笑了:“是你!” 天亮的时候,陆家传出一片悲哭声,因为陆老先生死了,他是被人用匕首刺中了心脏,大出血而死。他冰冷而僵硬的尸体,就停放在陆家的客厅里。 ########## 陆家的人都在接受警察的问话,唐宁坐在一边,安安静静,自她来到这个家里后,接二连三地出事和死人,使她从最初的惊悸中学会了平静面对。这个看似风光的家庭,已经是千疮百孔,不知道他们陆家还能在重重的不幸中支撑多久。 “这么说,昨天晚上你们看到陆老太太的时候,陆老太太正跪在陆老先生的尸体边痛哭,她的手上还拿着那把带血的匕首”听完大家的讲述,田春达说,“陆老夫人在哪我想亲自去问问她。” “我妈在楼上的卧室里。”陆云霞的眼睛哭得红肿。 楼上,陆老太太形容憔悴地坐在椅子上。此时,她仿佛摔到了十八层地狱里,未来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眼泪已经流干,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和她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的丈夫,前一晚还同枕共眠的丈夫,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自己。他活着的时候,她想到的总是他的种种不是,可是一旦失去,他的好便从脑海里蜂拥地跑了出来,让她心碎不已。 “陆老夫人,我来是想问问昨天晚上的事。”田春达走到她的面前。 “昨天晚上”陆老太太悲凉地一笑,“我也很想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有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晚上,又是在那个钟点,陆老太太听到门外又传来了诡异的高跟鞋声,她再一次壮着胆子走了出去。可是她走了没多远,脑后却遭了重重的一击,她晕了过去。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手里捏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而丈夫血流成河地躺在她的旁边,像是已经死去,一动也不动。这可怕的一幕让她恐惧极了,她凄厉的叫声引来了住宅里所有的人。 闹鬼的老宅46 “谁能够告诉我,是谁杀害了我的丈夫,那个从背后将我打晕的人又是谁”说起昨晚的遭遇,陆老太太心如火喷。 “陆老夫人,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同时我也不得不告诉你,由于那把凶器上留下了你的指纹,所以我们只有将你列为这件凶杀案的第一嫌疑人,你必须到公安局去配合我们的讯问。” “这么说你们要抓我走你们这样做毫无道理,并不是我杀害我的丈夫的,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应该去抓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滥抓无辜。”陆老太太又伤心又气愤地说。 “陆老夫人,我相信你是冤屈的,但是我们这样做,是履行法律的程序,请你相信我,我们会找出杀害陆老先生的真凶。” 楼下的人都在紧张不安地等待着,终于,陆老太太和田春达一起下楼来了。“云霞,妈可能要出去几天,你和光耀好好照顾家里,公司里的事务,交给你打理了。” “妈,你要到哪儿去” 陆老太太不语,和田春达一起向外走去。见母亲跟着警察向外走,陆云霞像是明白了什么,慌张地上前拉住了母亲的胳膊:“妈妈,你干吗要跟警察走田警官,你带走我母亲干什么” “你妈妈因为涉嫌杀害你父亲,所以,她必须回公安局接受我们的调查。”田春达看着他们说,他知道陆家的人肯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你不能带走我妈妈,我爸爸不是我妈妈杀的,不是。”陆云霞哭着上前紧紧地抱住母亲,“妈,你不要跟他们走,你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云霞,现在的证据对我很不利,因为匕首上有我的指纹。不过,你们也不要太着急,清者自清,妈没有杀人就是没有,警察会还我一个公道的。”陆老太太拍着女儿的肩膀,嘶哑着声音说。 “不!”陆云霞放开母亲,扑通一声对着田春达跪下了,“田警官,你不能带走我妈,她是清白的,请你不要滥抓好人,我求你了。” 见妻子如此动情,余光耀也不好无动于衷,于是跟着哀求:“警官,虽然杀害我岳父的那把匕首上有我岳母的指纹,但是凶手绝对不是她,你们查清楚再抓人好不好” “你们都不要求了。”陆老太太隐忍着一颗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心,说,“虽然目前的证据对我不利,但是要相信田警官,他会替我洗清冤屈的,我只是去公安局待几天,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这些话,陆老太太和田春达一起向外走去。 “不。”见母亲大步地跟着田春达走了出去,陆云霞从地上站起来,眼泪满面地推了身边的丈夫一把,“你快点去拦住田警官,不要让他带妈走。” “云霞。”余光耀站在那,一脸的为难。 陆老太太已经上了车,眼见着警车扬长而去,陆云霞又急又伤心,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 陆老太太被带去了公安局以后,陆云霞只能全力挑起了公司的重任。由于父亲被害,母亲被抓,接连的不幸让她的身心不堪重负,工作的时候,她常显出疲惫不堪之态。在这种情况下,余光耀再次向她提出了进公司帮忙的想法。由于此时她的确需要丈夫帮自己一把,所以她稍一考虑,就答应了余光耀的要求。她知道自己这样做违背了母亲的心愿,但为了撑起陆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陆云霞本指望母亲能够早日洗脱嫌疑回来,可是反而从公安局里传来消息说,陆老太太因为常常出现幻听幻觉,被警察疑为精神有问题,送到医院的精神科后,证实陆老太太患上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症。一天下午,陆老太太被警察送了回来。陆老太太回到家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精神萎靡,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又哭又闹的疯癫行为。陆云霞为母亲请了精神科的医生来家中治疗,但治疗效果并不明显,母亲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地发作。陆家的每一个人,都见识过陆老太太发病时的样子。 陆家的境遇传到郭夫人的耳朵里后,她立刻来到了陆家,强烈要求将自己的外孙女陆玲玲带到身边抚养。对于郭夫人的要求,陆云霞无力反驳,在陆家今天的情状下,陆玲玲确实更适合待在外婆身边。因此,她没怎么反对,就让郭夫人带走了玲玲。 玲玲一走,唐宁就没有继续待在陆家的理由了。于是,她拎着那个红皮箱,主动向陆云霞提出辞工,拿着陆云霞多开的一个月的薪水,唐宁带着极其落寞的心情离开了陆家。 离开陆家后,唐宁第一个约见的人就是田春达。 “我又失业了。”她坐在田春达的面前,带着自嘲的口吻说,“看来我这个人容易失业,接连找到的两份工作都在一年之内夭折,希望下一份工作我的运气能够好一些。” “其实,离开陆家,对你来说也许是好事一件,告别旧的工作,才能迎接新的工作。你在陆家这半年的经历很不一般,值得你这一辈子回忆。” “是啊,这半年来,见到陆家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让我感叹富贵如云,人生无常,做人啊,还是平安最好。但愿我离开以后,陆家会渐渐地变得好起来。”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田春达一惊,急急地问,“你为什么要离开,难道这座城市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而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想去换一个新鲜的环境。因为我答应过你,如果要离开这里,一定会事先告诉你,所以今天我才来找你。等我到了新的地方,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点点头。 闹鬼的老宅47 黄昏,唐宁拎着红皮箱,来到了陆家的老宅。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挂着珠帘的厢房前,掀开门前的珠帘,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切依旧,新婚家具还散发着少许的油漆味,贴在家具上的红色“喜”字颜色未褪,摆放在房间里属于主人的一切东西,都不曾动过。他已离去了好几个月了,但是他的气息仿佛仍然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让她心生怀念,现在,他在异国还好吗 走到倩倩的蜡像前,她掀开搭在上面的那块白布,望着“倩倩”,眼睛慢慢地湿润起来。 身后投射过来一大片影子,有人进来了。 “你还是舍不得他。”后面的人说。 她知道进来的人是谁,没有转身:“是的,我忘不了他,他的脸虽然被毁了,但是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而我也没有变过。” “可是你必须忘了他,因为他是你仇人的儿子,你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可是,我的仇人只是他的母亲,并不是他,他是无辜的。” “这么说你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放弃这个念头吧,如果他知道你接近他另有目的,知道你扮彩云吓唬他的母亲,把她的母亲吓成疯癫,他还会爱你吗” 她无语,心里满是难过,然后,喃喃地说:“是的,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不配得到他的爱,与其让他知道了真相后恨我,还不如让我在他心中永远死去。”她转过身,望着来人说:“余叔叔,这张假脸,我已经戴得太久了,现在我要做回自己了。”她举起手,从脸上慢慢地撕下一张脸皮,露出了一张和她身边的蜡像一模一样的脸:“我现在是沈倩倩,不再是唐宁了。” 余光耀含笑点头,说:“倩倩,这半年来,你确实伪装得很好,陆家的人都没有发现破绽,那陆老婆子一向自认精明绝顶,可这次她绝对没有想到,她会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余叔叔,虽然我的仇已经报了,可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报了仇,看到陆家遭殃,我就会变得很快乐。可是事实证明,我并不快乐,反而有内疚感在心里翻腾。” “倩倩,你不可以这样想,你想想当年陆老婆子是怎么害死你母亲的。她为了一己的私念,和吴阿婆联手栽赃陷害你的母亲偷钱,并要把你的母亲送进监牢。那晚,你的母亲无意中在房外偷听到她们的谈话,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当即气愤地推门而入,说要去公安局里揭发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心狠手辣的陆老婆子竟和吴阿婆一起联手将你母亲掐死。然后,她们将你母亲的尸体丢到院里的井中。第二天,又故意在外面散播你母亲投井自杀的消息,就这样,你母亲被冤枉了二十多年。” 听了余光耀的这些话,倩倩的眼神里顿时燃起了愤怒之色:“是的,我不应该内疚,那陆老婆子是罪有应得,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腥,没有让她偿命,已是对她格外开恩了。而吴阿婆,当年害死我的母亲,她也有份,所以也是死有余辜。” “这样想就对了,那吴阿婆绝对想不到,她为陆老婆子忠心耿耿地服务了一辈子,最后却死在陆老婆子的手上。还有韩师傅,他也是对陆老婆子忠心不二,唯命是从,可是也落了个被炸死的下场。这陆老婆子,越是为她卖命的人,就越不得善终。” “余叔叔,吴阿婆和韩师傅真的是被陆老太太害死的”倩倩问。 “当然是她害死的,陆老婆子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我很了解她,她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当吴阿婆提出要离开陆家的时候,她就担心阿婆走了以后,会把她当年害死你母亲的罪行说出去,于是,那天晚上她让韩师傅开车去了小河村。第二天传来吴阿婆被勒死的消息时,我就猜到了这事与她有关。而且警察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她对自己那晚去了小河村的事一直避而不谈,可见是心中有鬼。后来韩师傅也死了,更证实了我的猜测,我想韩师傅一定是死于和吴阿婆一样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了陆老婆子那晚去小河村的秘密,所以也被陆老婆子灭口了。” “那陆老婆子真是一个蛇蝎一样的女人,那么陆老先生呢他又是被谁杀的” “我想,他也是被陆老婆子杀的。” “不会吧,陆老婆子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丈夫呢余叔叔,这次你是不是弄错了”倩倩带着迷惑的表情问。 “我这样猜测不是没有理由的,你也知道陆老婆子的精神有问题。那天晚上,她杀人的时候,肯定是她的精神分裂症发作的时候。因为是在发病的时候杀人,所以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自己都不知道。否则她的手上怎么会拿着杀人的凶器” “你说得也有道理。”倩倩说,“那陆老婆子作孽太多,所以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现在,我与陆家的关系总算彻底结束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倩倩,你的人生不是在这个老宅里,而是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我给你的出国护照和机票都已经办好,还给你准备了一大笔出国留学的费用,后天,你就可以飞往澳洲,开始你的求学生涯。我给你留的那笔钱,足够你在澳洲生活得很好。” “余叔叔,谢谢你。” “不用说谢,我为你做这些,只因为,你的母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余光耀望着窗外,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当年,我一直暗恋你的母亲,她是那么美,美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是她的心中却另有所爱,纵然那个人后来抛弃了她,她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爱,还为那个人生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我,是吗”倩倩小声地说。 闹鬼的老宅48 “是的,就是你。当年,你的母亲在医院生下你后,和沈夫人刚好在同一个病房,沈夫人的女儿一出世就夭折了,夫妇俩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们见你的母亲是未婚生子,抚养有困难,于是把你要了去。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女子未婚生子是要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的,所以,你不要怪你的母亲把你送人。” “我从来没有怪过我的母亲,要怪只怪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倩倩气愤不平地说,“和你比起来,他的人格太卑劣了,你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我母亲的爱,却因为爱着我的母亲,默默地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而他呢,他是我们母女俩的亲人,却对我们薄情寡义,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我恨他,这辈子,我都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虽然他做了错事,但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倩倩,你还是原谅他吧。” “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倩倩说得斩钉截铁。 余光耀叹了一口气,他递给倩倩一个文件袋,说:“这里面是你的护照、机票,还有银行卡,你拿好,后天去机场,我可能无法去送你。” “余叔叔,不用你送我,我走了以后,请你照顾我的养父养母,他们很善良,很疼我,虽然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但是他们待我视同己出。这一年多来,看着他们以为我已经死去而终日沉浸在悲痛之中,我的内心很不安,等我到了澳洲,我就会告诉他们我还活着的真相。” “你这样做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你放心,你走了以后,我会暗暗地替你照顾你的养父母。你去了澳洲以后,记得给我打电话。现在我要走了,为了避免有人怀疑,等我走了以后,你再出去吧。” “好的。” 余光耀走了以后,倩倩带着留恋的眼神将房间再次环顾了一遍后,也离开了。 倩倩走出陆家老宅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他望着倩倩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疼痛,原来她就是倩倩,原来他们之间的一切交往,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他的心湖就像刮起了一阵大风,掀起了圈圈涟漪。现在,他是否还要抱着那颗爱她的心,在原地等待她回来 ########## 第二天。 明媚的阳光穿透宽大的玻璃窗,照射在余光耀的身上。这是东方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余光耀现在工作的地方。四十多层高的建筑,俯瞰下去就是一个浩渺的世界,余光耀双手插在裤兜里,心里升腾起居高临下的快感,这种快感是他从前做教师时从来没有过的。 他在陆家等了二十多年,忍了二十多年,为的就是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现在,他终于等来了机会,只要迈进了东方集团,他就会让他的野心逐渐蚕食东方集团,让陆老太太这一辈子的心血全部归他所有。想起未来的辉煌,余光耀的嘴角流露出得意的笑意。 丁零零。桌上的电话响了。 余光耀拿起了电话,保姆刘香在电话里急急地说:“余先生,老太太的病又犯了,你快回来看看吧。” “打电话让我太太回去吧。”余光耀才不愿意去管那个老太婆的闲事。 “陆小姐说她这个时候抽不开身,让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回来看看。” 余光耀只能不情愿地挂了电话,现在还不到他羽翼丰满的时候,所以陆云霞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开车回到家,刚一走到陆老太太的卧室门口,一个茶杯就向他飞了过来,他连忙躲过。“你给我滚开,你又想来害我,你以为我怕你,我才不怕呢。”陆老太太蓬乱着头发,像个疯子似的在那歇斯底里地大喊。 这就是那个不可一世、把天下男人统统不放在眼里的东方集团的女董事长,陆家最有威望的女主人陆老太太吗他在心底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然后强装笑容,向陆老太太走去:“妈,我是光耀。”在刘香面前,他还是要伪装一下好女婿的形象。 陆老太太眯着眼打量着他,等他走近的时候,她突然睁大眼,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余光耀的脖子:“你骗我,你是那个女鬼,那个叫彩云的女鬼,你害死了我的先生,又想来害我,看我不掐死你。” 余光耀被陆老太太掐得呼吸困难,几欲窒息,他十分恼火,伸出手,把陆老太太用力地推开。陆老太太被余光耀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刘香惊叫着跑上前去:“老太太,你没事吧” “光耀,你干吗推我妈”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然后,陆云霞快步走了过来,她搀扶起母亲,对着余光耀大吼,“光耀,她是我妈,是你的岳母,你干嘛要推她她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推她我不推她就会被她掐死你知不知道”见一向温柔的妻子居然对自己大吼,余光耀气极了。 “就算我妈掐你,你也不应该那么用力地推她,你就不能小心一点,我妈那么大年纪,要是把她摔坏了怎么办” “好,在你眼中,你妈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我怎么做,都是我的错,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余光耀气愤难平,走出了房间。 回到房间,余光耀生气地解开脖子上的领带,把领带重重地摔到床上。这么多年,他在这个家里总是看着女人的脸色过日子,现在他受够了,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光耀,我知道刚才对你出言太重了,对不起。”陆云霞来到他的身后,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她已经意识到刚才对丈夫的态度粗暴了些。 他转过身,一脸烦躁地望着陆云霞说:“我早就对你说过,把你妈送到精神病医院去,那样对她好,对我们也好。可是你总是不肯,现在你妈的病越拖越严重了吧今天她是要掐死我,明天说不定又要掐死雪儿,后天又要掐死刘香,这个家再任由你母亲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闹鬼的老宅49 “光耀,她是我妈,我怎么忍心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那种地方去我知道妈现在精神有点问题,会常常做出一些让我们无法接受的事,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能够给家里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呢你能不能对妈包容一些” “云霞,我知道你爱你的母亲,可是你总是把她放在家里,不接受医院专业的治疗,这样不是爱她,而是害了她。” “我不是请了李医生来家里给妈治疗吗” “李医生李医生管什么用,他给你妈开的药丸,你妈吃过以后,病情有过好转没有云霞,听我的话,把妈送到医院去吧,不是我嫌弃你妈,而是这样才是为你妈好。” “好了,光耀,我们不要谈论这个问题了。”在母亲的问题上,陆云霞是不情愿让步的,她打断丈夫的话,说,“我还要赶到酒店去继续参加那个商务会议。既然妈已经平静下来了,你也回公司上班吧,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去处理。” “好吧,我回公司。”余光耀知道陆云霞心意坚定,不好说服,只有作罢了。 ########## 晚上,陆云霞回来,一脸的精疲力竭。余光耀又恢复成好丈夫的样子,殷勤地上前接过陆云霞手中的包。 “光耀,我好累。”陆云霞躺在了床上。 “累了就早点休息,我去给你冲杯牛奶。”余光耀将包放好,向外走去。 “光耀,雪儿呢”陆云霞坐起来问。 “雪儿在房间里复习功课,你要不要去看看”余光耀转身问。 “不了,我只是问问,这孩子还算乖。”陆云霞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女儿是她的心肝宝贝,就像自己也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一样。 “家里陆续发生那么多事,雪儿好像也变得懂事了很多。云霞,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冲杯牛奶,睡觉之前喝一杯牛奶,既美容又有助于睡眠。” “谢谢老公。”得到老公的体贴,陆云霞幸福地伸了个懒腰,又向后躺去。 余光耀来到了楼下的厨房,见四下无人,他偷偷地从怀里拿出一支试管,朝冲好的牛奶里面滴进几滴液体,搅拌了一下后,他端着牛奶,装作若无其事地上了楼。 一个黑影站在厨房门口,刚才余光耀在厨房里鬼鬼祟祟的一幕,全被她看见了。黑暗中,她暗暗捏起了拳头。 ######### 陆云飞用钥匙打开门,陈管家在与人通电话,见到他回来,陈管家连忙将电话挂了:“陆先生,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随意地问了一句:“陈管家,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老太太打过来的。” “我妈打过来的,她说了什么” “还不是关心你,问问你在这边的情况。我告诉她,你的脸正在恢复中,而且恢复的情况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你这样回答就对了,我妈她最近电话打得少多了,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陆云飞担心地问了一句。 “陆先生太多虑了,老太太刚才在电话里说了,她最近一直很忙,因为公司里的事务太多。她还让我转告你,家里一切都很好,让你不要担心,让你在这边保持愉悦的心情,好好地配合亨利医生的治疗。”陈管家平静地说,她在对陆云飞说谎,刚才根本就不是陆老太太打来的电话,而是另外一个人。至于陆家现在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她绝不会告诉陆云飞真相,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被害,母亲精神失常,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坚决回国。 陆云飞说声“我知道了”,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 每隔半个月,陆云飞都会去亨利医生那里复查手术的效果。这天,又是他去复查的日子。 “陆先生,你的植皮手术很成功,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第三期的整形手术了。”有着蓝色眼珠子的亨利医生检查完陆云飞的脸后,带着微笑的表情说。 “第三期的整形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陆云飞戴上了面具。 “两个礼拜后就可以开始,到时候,我可以还你一张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英俊的脸。” “亨利医生,我相信你高超的医术。”陆云飞的心情愉悦极了,“谢谢你,两个礼拜后我再来找你。” 走出医院后,陈管家正在门口等他。 “陆先生,手术复查的结果怎么样”陈管家边开车边问。 “亨利医生说前两期的手术都很成功,两个礼拜后就可以开始第三期的整形手术了。” “希望这次整形手术能够成功,那样,我们就可以早日回国了。” “是啊,我也很希望早日回国,家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爸爸妈妈身体可好,玲玲是否还那么淘气,还有唐小姐,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陆家,不会辞工走了吧” 陈管家一笑:“陆先生很担心唐小姐辞工” 陆云飞笑笑:“唐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家庭教师,如果她辞工走了,我还真找不到像她那么合适玲玲的家庭教师。” “放心吧,陆先生,唐小姐不会辞工走的,就算她要走,也会等你回来。” 陈管家将车子停在了一家超市的停车场,说:“陆先生,冰箱里的食物已经没有了,我再去超市采购一些回来。” “好吧,我在车上等你。”陆云飞将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先生。” 陆云飞一惊,他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车上竟坐着两个穿花衬衣的加拿大青年,一个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一个坐在他的旁边。 “你好,你们有什么事吗”他迷惑不解地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我们要借你的车子用一下。”身边的年轻人朝他的腰间顶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低眼一看,顿时惊出了一头的冷汗,那竟是一把乌黑的手枪。 车子呼的一声开远了,陆云飞明白自己遇到了坏人。路上,他稳定了一下心神,试探着与这两个劫匪谈条件:“请问你们是不是要钱如果要钱的话,只要你放我下车,我会给你们的。”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劫匪很嚣张地将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有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闹鬼的老宅50 车子越跑越远,跑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以后,停了下来。 “先生,到了,下车吧。”他们拿着手枪,胁迫着陆云飞走进林子中央的一个屋子里。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他打量了一眼这个凌乱不堪的房子,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们粗暴地将陆云飞推到椅子上,然后拿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 “你们要干什么”陆云飞的心里涌上了巨大的恐惧,因为他预感这两个劫匪可能要威胁到他的生命。他奋力地挣扎着,可是此时的他无一点自救的能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这两个劫匪拿出胶布,将他的嘴和眼睛全部封住。 “先生,不好意思,这把手枪是假的,刚才和你开了个玩笑。”一个劫匪拿着手枪在他的脑门上敲了敲,发出得意的笑声。 另一个劫匪说:“别和他浪费时间了,现在就结果了他吧,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一个劫匪走到陆云飞的身后,将绳索套在陆云飞的脖子上,“先生,你马上就能见到上帝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苦的。” 两个劫匪发出了邪恶的笑声。陆云飞痛苦极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命丧异国。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劫匪为何要杀害自己,又不是为了钱,难道仅仅是为了玩一场变态的杀人游戏 就在陆云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刹那间,他的心头涌上了巨大的欣喜,自己有救了! 果然,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松掉了,他听见两个劫匪骂了句粗话后,像是夺门而逃了。 当陆云飞重见光明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是当地的警察。“谢谢你,警察先生。”他揉了揉被绑得发酸的手腕,对面前的警察感激不尽。 “不用谢我们,是一个中国女孩救了你。是她在路上拦下我们的警车,告诉我们你被两个坏蛋劫持到这里来。” “中国女孩”陆云飞暗暗吃惊,想不到他的救命恩人居然是一个中国女孩,“那个女孩在哪我想见见她。” “她已经走了,她真是个机智而勇敢的女孩子。先生,你今天能遇见她,真是上帝给你的运气。” 听了警察的话,陆云飞遗憾不已,看来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对那个中国女孩说声谢谢了。 警察将陆云飞护送到了家。陆云飞上楼打开门,陈管家望着他,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陆先生,你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准备报警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从超市出来以后,你和车子都不见了” “你去了超市以后,我遇到了劫匪。”陆云飞走到沙发边坐下,心有余悸地说,“他们把我劫持到小树林里,还差一点用绳索勒死了我。幸亏后来警察赶到,我才得救。陈管家,给我拿一杯水来。” “天哪,居然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陈管家连忙端了一杯水过来,紧张地问,“那两个劫匪抓到了吗” “他们在警察来到之前,就已经逃跑了。” “跑了那真是太便宜他们了。陆先生,看来这温哥华的社会治安不好,你以后没事不要出去了,多待在家里。” “我想不明白。”陆云飞皱着眉头说,“为什么那两个劫匪要劫持我,而且还要杀我我在温哥华与人来往很少,不可能有仇家,而他们又不是为了钱,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陆先生,无辜的市民遭遇到歹徒杀害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我们要提高警惕才好,而且这又是在国外,我们势单力薄,更要懂得保护自己。所以以后,你还是少出门。” 陆云飞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陆云飞很少出门,每天待在家里靠看报纸打发时间。 ########## “陆先生,我要到物业公司去交这个月的水电费,中午回来。”陈管家拎着一个小包,对正在看报纸的陆云飞说。 “好的。”陆云飞朝她点点头,然后继续看手中的报纸。 陈管家刚走一会儿,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肯定是陈管家忘记带钥匙回来取了!他走上前,拉开了门,门外没有人,但有一只白色的小狗,小狗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光芒,它的脖子上,还用红色的绳子系着两个可爱的小铃铛。 “你好,朋友,是你在按我的门铃吗”陆云飞幽默地说,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是小狗按他家的门铃,按门铃的人,大概是这只小狗的主人。 小狗摇着尾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转身跑了,留下一路好听的铃铛声。 陆云飞摇头笑了笑,关上了门,刚才大概是谁按错了门铃吧。 ########## 倩倩带着她的小白回到了公寓,公寓就在陆云飞公寓的对面,是她花了不菲的租金租下来的。每天,她站在卧室的窗前,就能够看到陆云飞在那边活动的情形。他一般早上七点半起床,先是推开紧闭的窗户,站在窗前透一会儿气,半个小时后坐在靠近阳台的餐厅用餐,用完餐后看一会儿报纸。在十点左右出门,去的地方也不远,通常在附近的公园转转,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回来,下午一般不出去。 她还买了一个望远镜,这样能把陆云飞望得更近更清晰。每次他去公园散步,她都会偷偷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也不近。有一次她跟踪他的时候,他突然回身望了一下,像是有所发觉,她连忙对着花丛,装作赏花的样子。那一刻她紧张极了,生怕他会走上前认出自己,但是他只是望了一下,并没有上前。 她跟踪陆云飞的时候,一般不带上小白,总是独自一人。小白是她来温哥华的第五天在街上捡到的一只小狗。当时,它的身上脏兮兮的,眼神可怜,一看就是一条被主人遗弃了多日的小狗。她起了怜悯之心,将它带了回来。回来以后,她用沐浴露给它洗澡,用电吹风替它吹干身上湿漉漉的毛发,并给它取名小白。一个人住太寂寞,捡来的这条小狗正好可以跟她做伴。 闹鬼的老宅51 经过她精心喂养了几天后,小白成了一条毛发干净、肚皮浑圆的小狗,在地上随意地一滚,就成了一个雪白的球。小白喜欢在她的脚下撒欢,喜欢和她一起外出散步,然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跑得不见影,就在她四处寻找未果,以为小白肯定丢掉的时候,它又出其不意地跑到她的面前。为了对付这个顽皮的家伙,她想了一个办法,买了一对小铃铛系在小白的脖子上,这样,只要听到铃铛声,她就知道她的小白在哪。 她准备就这么一边照顾小白一边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也许是一个月,也许要等他整容成功以后,她才会悄悄地离开。 那天陆云飞去医院,她也跟着驱车前往了。当他的车子停在超市停车场的时候,她的车子就停在他的旁边。她亲眼看到两个加拿大青年上了他的车,然后车子便开远了。她觉得奇怪,于是开着车紧紧地跟上。后来,她见车子不是驶向市区,而是驶向偏僻的小树林时,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刚好此时有一辆警车路过,她连忙跳下车,向警察报了警。 她没想到就是自己的那份警惕,无意中救了陆云飞的一条命。 那件事发生以后,她看到他总是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大概是对那次劫持事件心有余悸。一连几天不能近距离地走近他,她的心里闷得慌,于是就在刚才,她看见陈管家离开后,忍不住带着小白去了他所在的那栋公寓。她走到他的房门前,想起与他近在咫尺,一下子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激动地按响了门铃。但门铃按响后,她又害怕了,连忙逃之夭夭。 面对着心中的爱人,想见而不能相见,她难受极了,却又别无他法。 小白跑了过来,围着她呜呜地叫着,可能是饿了。她拿出从超市买回的狗粮,倒在小碗里,看着小白在那吃得吭哧吭哧的响。“小白,你知道吗你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虽然他现在戴着面具,不敢用真脸示人,但是他以前是很帅的,是那种你想象不到的帅。”她对着小白自言自语。在这里,她唯一的倾诉对象只有小白了。 但这个时候对小白来说吃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小白,我很想上前与他相认,可是我不敢。因为我欺骗过他,我是为了报仇才与他接近,可他不知道,还对我动了真感情。我是那么卑鄙,可是他为了我这个卑鄙的人,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跑到火海里救我,还把自己给烧伤了。小白,你说我是不是很该死”说起这些,她的心里内疚极了,恨不得时光能够从头再来,将一切错误推翻。 小白抬头看了她一下,它不懂人类的情感,也不明白她此时的伤心,但它绝对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不会打断她的话。 “我现在只希望他的脸能够早日恢复,还他一个正常的人生。他是一个很有能耐的男人,只要他恢复了信心,回国后,他一定能够大展拳脚,在商界再次声名鹊起。”她想到了他的未来,这才露出了微笑。 ########## 这一天很平静,陆云飞没有出去,倩倩也没有出去,晚上,她看到他的房子熄了灯后,才上床睡觉。 她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醒过来的,来温哥华以后,她每天都是天不亮就醒了,因为有心事,所以睡不着。 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她推开窗户,像往常一样朝陆云飞的公寓望了一眼。突然,她睁大了眼睛,那边怎么好像有烟雾飘出来。她连忙拿起望远镜,望了过去,天哪,是真的有烟雾,而且还带着火光。 陆云飞的公寓起火了!! 火,又是火!她在一年多前的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现在,这可怕的一幕又上演了。她丢下望远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楼下跑去。一路上,她手脚发慌,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不停地喊着:不要让他有事,千万不要让他有事! 小白也汪汪地跟了上来。 她一口气跑上了楼:“云飞,云飞。”她猛拍他的房门,见没人应,她又大喊:“陈管家,陈管家。” 始终没人应。 此时,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在与死神赛跑,她的嗓子喊哑了,手也拍得生痛,只恨自己不能破门而入。小白被她的样子吓住了,汪汪地叫得更厉害了,终于有邻居被惊醒,打开门走了出来。 “求求你们,快点报警吧,这间房子着火了。”她带着哭腔冲走出来的邻居喊。 黎明的寂静被一种紧张的气氛取代了,在公寓的楼下,站满了从房间里跑出来的人,他们望着四楼的一间浓烟滚滚的公寓,眼睛里流露着紧张和担心。消防队员们正在紧急有序地灭火,在高压水枪的喷射下,火逐渐被浇灭,从公寓里飘出来的浓烟也越来越淡。 “云飞,云飞。”倩倩跟在两个消防员的后面,对着躺在担架上的陆云飞急切地呼唤着。陆云飞没有被火烧伤,但由于吸入了大量的浓烟,陷入了昏迷中。“云飞,你醒醒啊,我是倩倩,我是倩倩啊。”她一边跑一边哭着说,从她扮唐宁来到陆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告诉他她就是倩倩。可是因为要报仇,她只有忍了又忍。许多个夜晚,她悄悄地站在他的窗前,看着他在屋子里对着自己的蜡像思念、叹气,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好几次,她险些冲动地要与他相认了,但最终还是没敢付诸行动。现在,她终于敢对他说她就是倩倩了,可是此时,他一点也听不见。 医院的救护车赶到了,陆云飞被抬上了车,倩倩也要跟着上车,被医生和护士拦下了,她只能泪眼模糊地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一路远去。 闹鬼的老宅52 清晨,温哥华市区的街头还不是很喧哗。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陈管家握着话筒与人通电话:“余先生,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这一回,陆云飞必死无疑。你的另一半酬金五十万美金什么时候打到我的账户来”……“上一次是让他侥幸逃脱了,但这一次他绝对没那么走运,他临睡前喝了我放了安眠药的饮料,不可能醒过来的。”……“你放心,我收到钱后就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通完电话后,陈管家拎起脚下的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走出了电话亭,很快,她就要离开美丽的温哥华,飞回中国了。有了余光耀给她的一百万美金,足够她这一辈子生活得如同贵妇。谁不渴望过上上等人的生活。虽然陆云飞待她一直不错,但她始终只是他的一个生活保姆,她已经年近四十了,青春不再,爱情没有,再不为自己的将来好好地打算一下,她的下半辈子永远只有替人打工的份了。 钱是个好东西,可以买到她想要的一切优质的生活,但也是个坏东西,能让她利令智昏,置法律与良心于不顾,先后两次谋害陆云飞。先是雇凶杀人,然后是自己亲自纵火。心狠大胆到如此,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来还是中国的那句古谚语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一百万美金面前,会有人铤而走险。 望着这个生机勃勃、四处都是异国人面孔的世界,她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陆云飞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人间了,希望他在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在心里替他默默地祈祷了几句后,她一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奔向机场。 ########## 余光耀开心地放下了电话。“光耀,什么事情这么开心”陆云霞走过来问。 “哦,以前学校里的同事给我打来电话,我们在电话里多聊了几句,聊得高兴,我就笑起来了。”余光耀满面笑容,真是太好了,除去了陆云飞这个最强有力的敌人,以后,东方集团的大权就会落在他的手上了。 陆云霞却不知道丈夫的心里在想什么,她忧心忡忡地坐到床沿上,说:“光耀,我最近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力在严重地衰退,做事总是丢三落四,不是忘了这个就是丢了那个,在公司里工作也是这样。幸亏有女秘书总是在旁边提醒我,否则以我这样的工作状态,肯定出事。光耀,你说我是不是病了,需要看医生” “云霞,你哪里有病,我看你这叫力不从心。”余光耀大大咧咧地拍拍妻子的肩膀说,“依我看,你一个女人家,不要在公司里操劳了,还是回来做全职太太吧,公司的事情全交给我,我保证打理得比你还好,行不行” 陆云霞有点反感地看着丈夫,她觉得丈夫最近的变化很大,以前一言一行都是谦虚谨慎,可现在,他说话和做事的风格,都变得霸道了很多。 “难道你不信任我”见陆云霞盯着他不说话,余光耀继续说服妻子,“我是陆家的女婿,自然会百分百地为陆家着想,由我来管理东方集团,无论是体力还是心智,都在你之上,你不会怀疑自己丈夫的能力吧你要是怀疑我,就等于是怀疑你自己的眼光。” “光耀,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吧。”陆云霞只好搬出弟弟陆云飞,希望能打断丈夫的幻想,“云飞很快就要回来了,等云飞回来,我这个临时的董事长自然要卸任,把它交给东方集团真正的主人,我们还是过点清闲的日子,不要管那么多事情。” 他回不来了!余光耀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声,知道妻子始终在心底记着岳母的教导,不把东方集团的大权交给他。不过,现在他在陆家的劲敌皆除,区区一个陆云霞,制服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云霞,那我听你的。你好好歇着,我去为你冲杯牛奶来。”他又装出温柔体贴的样子,出去为陆云霞冲牛奶去了。 ########## 陆云飞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两夜后,苏醒了过来。 “先生,你醒过来了。”金发碧眼的女护士看到陆云飞醒了,发出兴奋的叫声,“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女朋友去。”然后,不等陆云飞问她,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我的女朋友我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女朋友陆云飞听得一头雾水,他环顾着四周,诧异不已,自己怎么会躺在医院里他记得那天明明是在家里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就换成了在医院里 护士小姐又跑了回来:“先生,你的女朋友不在,不过你不要着急,她等一会儿就会过来。” “我的女朋友护士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在这里没有女朋友。”他说。 “先生,你不会是丧失了记忆吧”护士小姐比画着跟他说,“你的女朋友是一个很漂亮的中国女孩,她很温柔,很善良,你昏迷的这两天两夜,是她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她还有一条很可爱的小狗,是白色的,你记不记得” 他依然是一头雾水,但中国女孩、白色的小狗,却触动了他的记忆。他记得自己被劫匪劫持到小树林的那次,警察告诉他,是一个中国女孩替他报的警。接着,几天后他在家中休息,听到家里的门铃响,打开门后看到一条白色的小狗站在他的面前。难道这个中国女孩就是上次在小树林里替他报警的中国女孩,那条白色的小狗是她的,她知道自己住在那栋公寓里他一时间难以理清这么复杂的头绪,于是问这位护士小姐:“护士小姐,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你家的房子着火了,你被消防员救了出来,虽然你没有被烧伤,但由于吸入了很多的浓烟,一直昏迷不醒。你在我们医院里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闹鬼的老宅53 “我昏迷了两天两夜我家的房子着火了”陆云飞大惊,急忙问,“那我的生活管家呢她姓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她有没有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你的女朋友来了,你可以向她打听一下。” 陆云飞只能耐心地等待他的“女朋友”的出现,可是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看见那位神秘的中国女孩现身。 傍晚,护士小姐进来巡房,他又问:“护士,我真的有女朋友吗如果有,那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先生,你真的有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朋友。”护士小姐当他真的失忆了,说,“她已经来过了,不过是在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来的,她还买了一束花送给你,你看,花就在你的旁边。”护士小姐指了指他的床头。 他一扭头,果然,在他的床头放着一大束洁白的康乃馨,洁白的花朵,看着很是舒服。 “那她什么时候会再过来”他很后悔,刚才要是没睡觉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见到她了。 “她说明天再过来看你,她听说你苏醒过来了,非常高兴。先生,我看得出来,你的女朋友非常爱你。” 他听得十分糊涂,难道真的有一个美丽善良的中国女孩在他身边照顾他、关心他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过是一个毁了容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人家对他产生兴趣他不停地猜测着、想象着这个中国女孩的样子。 第二天,陆云飞一直期盼着那个中国女孩出现,可是她没有来,第三天也是,就连护士小姐也觉得奇怪。就这样,带着心中巨大的谜,陆云飞出院了。 出院以后,陆云飞从警察那里知道了陈管家的去向。“陆先生,我们怀疑那天凌晨是你的管家故意纵火,因为失火以后,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而且通过机场的出入境记录,我们发现她在失火的当天就已经飞回了中国,这么看来她是有预谋的,要不要我们通知中国的警方缉拿她” 听到这个答案,陆云飞的心里很难过,想不到陈管家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为什么要谋害自己呢他平时待她从来没有过分之处,反而处处对她以礼相待。究竟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怨恨自己 看来,这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他叹了口气,放弃了追究陈管家的责任,毕竟,她为他服务了那么多年。人与人之间,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 公园的路面上铺着松松软软的落叶,每一脚踩上去都发出沙沙的声响,对于接连两次从鬼门关门口捡回性命的陆云飞来说,能够重新漫步在风景优美的国家公园里,能够沐浴着美丽的阳光,确实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陆先生,祝贺你康复出院。”迈克先生朝他微笑点头,他和迈克太太正坐在一起享受公园里清新的空气。 “谢谢你,迈克先生。” “陆先生,我们都知道那一天是一个中国女孩救了你,是她最先发现你的房子起火的。” 是她最先发现房子起火的陆云飞愈加觉得这个中国女孩的身份扑朔迷离了,接连两次,她都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帮助他,使他化险为夷。她怎么会那么准确地预知他遭遇的险境难道她是神仙陆云飞百思不得其解。 “迈克先生,你见过这个中国女孩吗” “我们都见过,因为她是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女孩,所以大家都很注意她。她经常带着一条白色的小狗在我们那里出入,我想她肯定也住在我们附近的公寓里。” 听了迈克先生的话,陆云飞的心里有几分激动,既然这个女孩子是住在他们公寓的附近,那么总有一天,他会遇上她的。 他继续漫步,丁零零……耳边传来清脆的铃铛声,他朝前一望,一条白色的小狗正向他跑过来。 “你好,朋友,又是你。”他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说,“你认识我吗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她总是与我玩捉迷藏的游戏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小狗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然后摇着尾巴,跑向了另一条小路。 他跟上了小狗,但跟了一阵后一无所获,小狗遇到了一条花斑点的德国牧羊犬。两条小狗一见如故,在草丛里追逐嬉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天以后,陆云飞每天都去楼下漫步,希望能遇上迈克先生所说的那个中国女孩。可是一连几天,他都没有这样的运气。 转眼到了他与亨利医生约好的做手术的时间。这天,他收拾好要用的东西,开车去了医院。他的人生,成败全在此一举了,要是整形手术成功,他就能重拾信心,回国以后,他会把自己颓废了一年多的光阴加倍地弥补回来,努力工作,把东方集团做得更大更强。这不仅仅是母亲对他的期望,也是他自己的心愿。 进手术室之前,他摘下了戴了将近两年的面具,心情在那一刻变得格外沉重,仿佛在与过去的那段人生进行告别仪式。“倩倩,你的丈夫即将进手术室了,请你在天国保佑我手术成功。等我回去后,我就会去看你,你肯定更喜欢看我不戴面具的样子。倩倩,我爱你,直到永远。” 他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只要一想起倩倩,他的心就会牵扯般痛。谁说时光能够抹去心中的创伤,他心里属于倩倩的那块伤口,永远都愈合不了。 手术室里,亨利医生在无影灯下神情专注地工作着,这个世界上一流的整容医生,正在用他高超的医术为陆云飞矫正脸上受损的器官,六个小时后,陆云飞被推出了手术室。 “亨利医生,我的手术结果怎么样”脸上蒙着层层纱布的陆云飞只露出两只眼睛。由于麻药的药劲未褪,所以现在他还感觉不到痛。 “陆先生,你放心,手术很成功。”亨利医生扯下口罩,对陆云飞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陆云飞喜悦地闭上了眼睛,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闹鬼的老宅54 手术结束后,陆云飞要在医院里度过一段手术后的恢复期。这是一段比较清闲的日子,每天除了打针吃药、让护士换纱布,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清闲的时候,陆云飞常常去医院的花园里走走、坐坐。 “先生,这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姐姐让我交给你的。”一个可爱的加拿大小姑娘将一张粉红色的卡片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接过这张散发着馨香的卡片,打开内页,上面有一行打印的中文:我要离开温哥华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 他的心霍然一动,然后站起身,四处张望,因为他知道这张卡片一定是那位神秘的中国女孩给他的,他好希望知道她是谁,就算是素不相识,他也要对她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毕竟,她救过自己的命。 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他失望不已,捏着她给他的卡片,慢慢地向病房走去。 ########## 倩倩准备离开加拿大了,在这里陪伴着陆云飞已经快两个月了,现在,她待在这里再无用处,因为陆云飞的整容手术已经完毕,出院后他就要结束在温哥华的生活,飞回中国。所以,她也要回国了。 是的,她不准备再出国了,无论是澳洲还是温哥华抑或是美利坚,都不是她愿意长住的地方,她还是喜欢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兴义镇,那个有着水墨画般清秀安宁的小镇,才是她的安身之地。虽然,她知道自己回去会给她的养父母以及他们家周围带来一场不小的震动,但是,与其这样永远躲躲藏藏无法示人,还不如去面对一场急风骤雨,去迎接风雨过后的晴天。 她打算这辈子都守在养父母的身边,好好地尽孝,一生都不会再爱,也不会嫁人。 小白在她的脚下蹭来蹭去,她坐起身,抱起小白,说:“小白,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我又不能将你带走,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呢” 小白在她的怀里快乐地撒着欢,它一点也不知道它又要面临被抛弃的命运。 倩倩的鼻子一酸,看到小白,她想起了自己,她出生的时候不也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婴儿吗只不过她很幸运,随之被好心的养父母收养,才没有早早夭折,也没有过上可怜的生活。 “你放心吧小白,我不会把你丢下不管的。在我走之前,我一定会给你再找一个好主人,让你过得和现在一样幸福。”倩倩抱着小白说。 第二天,在小区的公告栏上,出现了一张用英文书写的转让小狗的公告,公告的落款处写着倩倩的公寓地址。 公告贴出去后,每天都会有人找上门来,要求收留小白。第一个来的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加拿大夫妇带着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他们对倩倩说,他们的孩子想要一条小狗,所以他们决定收留小白。 倩倩很希望小白能够被他们领走,可是当那个小男孩尝试接近小白的时候,小白很凶地冲他汪汪叫了起来,小男孩吓得大哭,于是收留的事情只有作罢了。 第二个来的是一个小伙子,他说想收留小白,但倩倩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爱心,以后不会很好地对待小白,于是委婉地拒绝了。 第三个上门来要求收留小白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说老伴去世,儿女又不在身边,晚年生活太寂寞,所以想收留小白跟她做个伴。倩倩倒愿意把小白交给她,但小白却不肯跟她走,它钻到床底下,任她怎么吼叫也不肯出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眼见着还没有为小白找到主人,倩倩很是着急,因为她不能再在温哥华久待了,她的旅游签证即将到期,再过几天,她就会被加拿大的警方强行驱逐出境。 只有下狠心了!这一天,倩倩在房间里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扔下小白一走了之,房子已经退了,回国的机票也买了,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了。 小白一直摇着尾巴在她的脚边打着转,它仿佛知道她要离开,变得烦躁不安。 “小白,对不起,我顾不上你了,希望我走了以后,你能遇上一个好心人收留你。”倩倩望了小白一眼,狠狠心,拎起行李去开门。 门铃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肯定又来了一个要收留小白的人!倩倩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转过身,惊喜地把小白抱起来说:“小白,又有人要来收留你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千万不要对人家凶,知道吗” 小白呜呜地叫着,如同一个受委屈的孩子。她放下了它,去开门。 门打开了,看到外面的人,倩倩一下子呆住了。 “你还活着。”陆云飞望着她,眼泪霎时间涌出。当他看到小区张贴的一张转让小狗的公告后,他脑海里第一个联想到的人就是那个中国女孩。当即,他便根据公告下面的地址找到了这间公寓。在按响门铃之前,他猜想,开门的人可能是一个男士,抑或是一个加拿大人,根本就不是他想找的中国女孩。可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激动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是已经“死去”的倩倩。 “是的,我还活着。”她也哭了,她的哭有惊有喜,因为她看到他的脸完全恢复了,恢复得和从前一模一样。手术如此成功,让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他继续问,眼泪也继续流。 “我有苦衷的。”她也哭着说。 “有什么样的苦衷能够让你躲了我两年都不敢相认有什么样的苦衷能够战胜我们之间比海还要深的爱情倩倩——”他一把抱住了她,心中的感情如山洪暴发,如暴雨倾盆,那种失而复得,比世界上任何的宝物都让他觉得珍贵,“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云飞,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她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闹鬼的老宅55 天黑了,他们没有开灯,而是点了一支蜡烛,隔着餐桌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小白蹲在桌子下面,很温顺地听着他们俩谈话。 “原来你就是那位唐宁小姐。我真马虎,这么久了,居然没有认出你。”他自责地说。 “这不是你马虎,而是我伪装得太好了,陆家的人都没有认出我来,直到我临走,他们还当我是唐小姐。其实,我以唐宁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的那段日子,我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那种面对着心中的爱人,却无法相认的处境,是多么难受。很多个夜晚,我站在你的窗前,看着你对着我的蜡像呼唤的样子,我总是泪流满面。你懂我那时候饱受煎熬的心吗” “我懂,我什么都懂。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有一天晚上你偷偷来到我的房间,分明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我忘掉你。当我欣喜若狂地把纸条拿给我父母亲看的时候,纸条上却是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我写字的那支笔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颜料,这种颜料只要见到光,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原来是这样,那天晚上你偷偷地去我的房间,当我抓住你的手的一刹那,我就感觉到你是倩倩。后来我追了出去,却没有追上你。那时候我就怀疑你还活着,所以第二天,我让你陪我一起去了兴义镇,去向你的父母求证你究竟是生是死。可是你的父母,他们也欺骗了我。” “他们没有欺骗你,他们以为我真的死了。因为一年多前,老宅里的那场大火的确烧死了一名女子,他们也真的领回了一具女子的尸体,并当成自己的女儿下葬。” “那个被烧死的女子是谁”他震惊地问。 “她是你的前妻郭美惠。” “是美惠”他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上冲上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是她倩倩,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美惠怎么会跑到你原来的住所去,那场大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倩倩望着面前的烛光,眼前浮现出那一晚的情形:“那天晚上,本来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因为你拉着我的手,向你的家人宣布了你要娶我的决定。后来,你把我送回了住所。你走后不久,我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我以为又是你来了,可是当我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郭美惠。她那晚可能喝了很多酒,说话的时候喷着很浓的酒气。她走进来,威胁我离开你,否则就要将我毁容。我只当她是吓吓我,没有同意。结果她真的从包里拿出打火机,要烧我的脸。我与她打了起来。那天晚上美惠完全是疯了,她根本不听我的劝告,她把床帐点燃了,窗帘点燃了,说要烧死我。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她的纠缠,从火海里逃了出来,但她却因为醉酒来不及逃出,把自己的性命给赔上了。” “这么说是美惠的错。”得知美惠的死因,他的心里无比难过,她终究还是死在她自己的任性霸道上,她这一生的命运,就是被她自己的性格给害的。 “知道死的是美惠,你的心里是不是很难过”她淡淡地问他。 “说一点不难过那是假的,因为她毕竟是我的前妻,是玲玲的妈妈。不过,既然不幸已经发生,我为她感到难过也没有用了。”他拉过倩倩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倩倩,明天我们一起回国,然后举行一场真正的婚礼。我们经受了那么大的劫难,现在能重新走到一起,来之不易,所以我们要好好地珍惜对方,珍惜我们以后的生活。” “不,我不能和你结婚。”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了出去,低下了头。 “为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他急切地问。 “因为……”她抬起头,缓慢地疼痛地说,“你的母亲,是我的杀母仇人。” ########### 余光耀最近的心情有些烦躁,他本以为管理一个公司就像他以前当教师管理一群学生一样,是件比较容易的事情,可是一段时间下来,他才知道东方集团的内部是多么复杂。眼见着集团的各种负面新闻飞上报纸,在外界的形象一落千丈,他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地步,不得已,只有让人力资源部在各大媒体上广发招聘广告,希望能招聘到一位精英管理人才。 招聘启事发出去仅仅几天,他们就收到了几十位应聘者的资料,人力资源部从中挑选了十位条件优秀的应聘者,将资料送到了余光耀的面前。余光耀浏览完那十个人的简历后,对一个叫方正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方正,今年三十三岁,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有丰富的海外企业管理经验。而且从照片上来看,这个青年人长相温文儒雅。他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叫方正的年轻人。 三天后,十位应聘者来集团参加面试。在面试的人群中,余光耀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叫方正的年轻人,果然是气宇轩昂,谈吐不同一般。经过重重考核后,十位应聘者淘汰得只剩下三位,方正是其中一位。随后,那三位暂时胜出者,又进行最后一轮的复试。复试就更加激烈了,因为那三位复试者,个个都拥有辉煌的教育背景以及不凡的工作业绩,且个个都是口若悬河、满腹经纶。不过,方正的表现还是更胜他们一筹,因为他对东方集团非常了解,对集团的业务脉络和经营状况似乎了如指掌,这一点大大出乎主持面试的集团所有高层的意料。于是,他们当即决定聘用方正为东方集团的副总经理。 “祝贺你,方先生,希望你能为我们东方集团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与东方集团一起共创美好明天。”复试结束后,余光耀第一个走出来与这位青年才俊握手道贺。 “余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他微笑着与余光耀用力地握了握手。 闹鬼的老宅56 方正走马上任后,很快显示出他超凡的管理能力和卓越的商业眼光。他先是有计划、有步骤地开展集团内部的整顿和改革,然后又向董事会提出了先进的业务理念和营销理念。在他的建议和梳理下,东方集团混乱的局面一下变得顺畅和清晰起来,公司的业务也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而方正自己,也赢得了集团上上下下的尊重和称赞。 眼见着公司招来了这么一匹千里马,余光耀的心里非常高兴。同时,他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想,像方正这样千里挑一的人才,若能为他所用,那他侵吞东方集团的野心就更容易实现了。为此,他百般笼络方正,先是在公司里赋予方正很大的权力。每次公司有商业活动在媒体上亮相,他都要把方正拉上,在媒体面前极力称赞方正卓越的企业管理能力,以博取方正对自己的信任和好感。除了工作上,他还与方正保持着亲密的私人关系,公司里许多其他高层人员看不到的机密文件,他都陆独向方正公开,让方正帮着出谋划策。在他的努力下,方正果然被他收买了,与他私交甚笃,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笼络了方正这么一个有才华有胆识的心腹,余光耀对于夺取东方集团的计划更加胸有成竹了,他暗暗地借用方正的力量,实施着计划中的每一步…… 就在余光耀憧憬着自己驾驭着东方集团,呼风唤雨的美景的时候,这天,有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来办公室找他。 “你好,余总经理。”陈管家取下脸上的墨镜,望着面前的余光耀说。 他打量着她,不敢相信几个月未见,陈管家的气质变化如此大,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来人有钱了,就是不一样。“是陈管家啊,一段时间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余总可真是爱说笑话,我再怎么变化也及不上你,你从一个小小的教师一下子鱼跃为东方集团的当家人,这种地位和荣耀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够得到的。”陈管家拉过面前的椅子,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余光耀假意地干笑了两声:“陈管家,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说我坐上了集团总经理的位置,但董事长是我的妻子,我是什么都听她的,说穿了,我不过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而已。” “余总经理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的妻子正在病休中,现在东方集团完全是你一手掌控,你的妻子,根本是一个傀儡董事长,你才是真正在背后当家做主的人。” 余光耀哈哈大笑两声,说:“陈管家,你真是说笑了,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你厉不厉害,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承诺给我的那五十万美金,什么时候打到我的账户里来。”陈管家收起笑容,奔向正题。 “陈管家,你不要催得这么紧,你知道我本人一向是没什么钱的,而公司的财务大权全在我妻子的手上,所以你让我一下子再拿出五十万美金,确实很困难。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有钱了就会打给你。” “余先生,我看你根本不想付这笔钱吧。”陈管家阴沉着脸站了起来,说,“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加拿大的时候,你答应我只要事情一成功就立刻将钱打到我的账户里来。可现在都过去了快一个月了,还不见你的行动。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总之,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我的账户里多出五十万美金,如果没有,到时候就别怪我无情。” “你想干什么”余光耀也变得恶狠狠的,他压低着嗓门说,“你想到公安局去报案吗说我买通你谋杀陆云飞别忘了,陆云飞是你亲手纵火烧死的,主犯是你,你以为你去报了案,你就可以脱得了关系吗” 陈管家轻轻地一笑,她才不怕余光耀威胁呢,如果说怕事情败露的话,余光耀比她更怕。“余先生,我告诉你,既然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我就舍出这条命了。不相信你试试,三天后若我看不到钱,我会怎么做。”陈管家故意吓唬了余光耀一下,向外面走去。 “等一等!”余光耀果然喊住了她,说,“我答应你,三天之内给你钱。” 陈管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余光耀当然不会甘心就这么把五十万美金拱手送给陈管家,他的心里另有打算…… ######### 夜晚,在南光市一家美容院门口,刚刚做完美容的陈管家站在路边拦出租车。刚好有一辆出租车招手即停,她对司机说了句“去豪苑公寓”后,将头靠在车座上,惬意地回味着自己成为有钱人以后的生活。 有钱真是太好了,住华丽的公寓,买时尚的衣服,进出美容院、高级餐厅,过着神仙般快乐而逍遥的日子。想起即将到手的五十万美金,陈管家的心情愉悦极了。 “司机,你这是开到哪儿去我要去豪苑公寓,方向错了。”当陈管家发现出租车是驶向一个陌生而偏僻的地方时,她着急地大喊了一声。 但司机仿佛听不见,仍然快速地开着车。 陈管家意识自己可能遇上了色狼司机或者是抢劫的,她恐惧极了,用手使劲地拍打着车门:“快停车,我要下去……” 车子一直开到无人的海边才停了下来。 车停下来后,陈管家打开车门,仓皇地向外逃去。可是,她很快被后面的男人追上了,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把匕首已经捅进了她的腹部。 “为什么……杀我”陈管家忍着钻心般的疼痛,看着夜色里的那个人问。 “因为贪婪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余光耀冷笑着,将匕首更加用力地刺了进去。 海浪一声又一声地撞击着黑色的礁石,余光耀站在礁石上,将陈管家的尸体用力地抛下了大海…… 闹鬼的老宅57 几天后,在一家星级酒店的大型会议室里,聚满了各大媒体的新闻记者,今天,市里最具盛名的东方集团要和一家外国公司签订合作=协议。由于这次合作的项目和资金是东方集团成立以来投入的最大资金,而且又是和外商合作,所以引起了媒体记者的极大兴趣,他们纷纷来到会场,进行采访报道。 签字仪式在隆重而喜庆的气氛中进行,双方签字完毕后,东方集团的代表方正先生与外方的代表热情举杯相庆。随后,作为架起东方集团和外商合作桥梁的重要人物的方正先生,面对着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作出了对这次投资高瞻远瞩的回答,他的回答,赢得了现场一片称赞声。 晚上,在一家ktv的高级包房里,余光耀和方正眉开眼笑,以美酒来庆祝他们夺取东方集团的计划初步成功…… 从那一天开始,东方集团的大笔资金源源不断地流向国外一个神秘的账户里…… 半个月后,余光耀来到一个荒凉的山坡上,祭拜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女子。 “彩云,我来看你了,二十多年前,我为了实现自己成为有钱人的梦想,不得不抛弃你娶了陆云霞。我知道你在心里恨我,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穷怕了,不想再过穷人的生活,所以被钱迷住了心窍。彩云,我知道你后来来到陆家做家庭教师,是冲着我来的,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了你。”他跪在她的坟墓面前,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你死了以后,我一直在暗暗地照顾我们的女儿倩倩,沈家夫妇待她很好,如同亲生女儿一样。这一点,你大可以欣慰。现在,倩倩已经长大了,而且出落得和你当年一样漂亮。她已经被我送去澳大利亚读书,会有一个很美好的人生。至于我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事实,以后,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因为如果知道了她尊敬的余叔叔就是那个无情抛弃了她的父亲,她一定接受不了。” “当年加害你的陆家,我已经为你报了仇,如今,陆家的人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完全衰败了。而我和陆云霞,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了。彩云,我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年的过错。等明年我再来的时候,会把你的坟墓好好修葺一下,然后在你的墓碑上添上‘余光耀之妻’这五个字。” 他又对那个坟墓连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 “光耀,大事不好了,那个和我们合作的外国公司是个骗子。”这天,余光耀刚回来,陆云霞就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说,“公司的陈总今天打电话告诉我,这次和我们合作投资的那家外国公司在美国根本就是一个皮包公司,没有一点信誉和实力。完了,我们这次肯定受骗了。” “云霞,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一点也不紧张。 “是真的,陈总说得到的资料是千真万确的。光耀,我们的钱究竟给对方汇去了多少”陆云霞紧张地问,她的眼里还保留着一丝侥幸的光芒。 “已经全部汇过去了。”他轻松地回答。 “完了!”陆云霞如同被一棍击倒,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完了,我们东方集团完了,我妈妈这一辈子的心血全毁于一旦了。”然后,她像是醒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发疯般地揪着余光耀的衣领说:“都是你,这次投资就是你做出的决定,还有那个方正,他分明是个骗子,他故意引来一个假的外国公司,设圈套让我们钻。余光耀,你不把我们公司骗去的钱追回来,我和你没完。” “那你想怎么样”他不耐烦地推开陆云霞,昔日好丈夫的风度荡然无存,“我告诉你,既然钱都已经被骗了,那肯定是追不回来了。你们陆家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是你们陆家自作自受。”他恶狠狠地瞪了陆云霞一眼,上楼去了。 他上了楼,看了陆老太太的卧室一眼,想了想,走了过去。 “我亲爱的岳母大人。”余光耀看着面前低着头、目光痴呆的陆老太太,用讥诮的口吻说,“你的东方集团很快就要更名为余氏集团了,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因为在你眼里最没用的余光耀竟能轻轻松松将你一辈子的心血据为己有。你是不是很佩服我的心机不错,我的确有心机,足足忍耐了二十多年才等来了今天的机会。这二十多年来,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而是当成你家养的一条狗。不过有一点你忘了,那就是狗也会有反咬主人的时候。” 陆老太太只是低垂着头,她仿佛什么也听不懂,也没有兴趣去听,所以沉默。 “当然,你已经疯了傻了,就是知道了这些,也不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伤心和愤慨。我也不介意家里多养你这个废人,但有一条我要警告你,那就是如果你再发疯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你的女儿陆云霞,她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他的心里畅快极了,仿佛把他在陆家忍受了二十多年的窝囊气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在陆老太太面前逞够了威风,他又不忘再次打击她一下:“呃,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你的儿子陆云飞,他已经回不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说完这些,他带着无比痛快的心情走了出去。 天黑了,他突然觉得家里无比安静,安静得让他有些不适应:“刘香,陆夫人去哪了”他没有看到陆云霞,于是问刘香。 “陆夫人和你吵完架后,就哭着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刘香知道这个家风云突变了,现在,余光耀是这个家最有权威的主人。 余光耀“哦”了一声,反身上了楼。 闹鬼的老宅58 深夜,天空又是打雷又是闪电,将这个夜晚渲染出几分恐怖的色彩。余光耀躺在床上,时不时地被外面的雷电声吓得心惊肉跳。其实他也很怕黑,尤其是怕打雷闪电的夜晚,闪电的影子总是刷的一下投射在墙壁上,宛如一个个的鬼影,走进他的心里。 他知道自己做的坏事太多,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复。可是,他又抱着一丝侥幸,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如果有,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已经被一个女子的鬼魂索了命去。 既然他二十多年来都安然无恙,说明所谓的鬼魂都是子虚乌有。 他尝试着在自我安慰中慢慢地睡去,可是突然一声炸雷,将他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闪电又唰的一下照进来,将房间照得雪亮。 闪电闪过的那一瞬间,他差一点魂飞魄散,因为就在他的床前,站着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子。闪电掠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一种十分恐怖的效果。 “彩云。”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她的面前不停地磕头,“求求你不要害我,当年我是错手杀死你的,其实我也不想啊,不是你逼我,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呢彩云,看在女儿的份上,你就饶过我吧,她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难道你还要让她失去亲生父亲吗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不停地朝她磕头,不停地说着求饶的话,女子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无声地离去了。 ########## “原来我的母亲是他杀的。”在陆家别墅三楼的一个房间里,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倩倩眼睛里饱含着满满的泪水,看着面前的陆云飞说,“我一直被他蒙骗,以为他是我心中最敬爱的余叔叔,没想到,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还杀害了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事实是这样的云飞,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倩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劝你,事实的确很残酷,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而过度伤心,这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与我们无关。”陆云飞将手放在倩倩的肩膀上。 “云飞,我再也无颜面对你,我是为了报仇才接近你,但现在,我发现我报错了仇,我是被余光耀利用了,帮助他实现了他不可告人的野心。我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羞耻,云飞,我这样的女子,不值得你爱。”她羞愧得直掉眼泪。 “不,倩倩,在温哥华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我不会介意你当初接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感情是真还是假。我看得出来,你是爱我的,你若不爱我,你是唐宁的时候,怎么会总是在深夜偷偷地来我的房间你若不爱我,怎么会不远万里跟我到加拿大,与我如影相随从头至尾,你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余光耀。” “云飞。”她伏在他的怀里,为他的善良和宽容而感动地抽泣。 一个月前,在温哥华的那间公寓里,当倩倩向陆云飞说出“你的母亲,是我的杀母仇人”这句话的时候,陆云飞着实吃惊不小。后来,在倩倩平静的讲述中,他知道了一个又一个让他吃惊的真相。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家里的变故,母亲疯了,父亲遇害了,这两件巨大的不幸让他难过得当场落泪。第二天,他们把小白送给了迈克夫妇后,一起飞回了中国。 回国以后,他决定查出真相,不仅是自己父亲的死因,还有二十年前彩云老师的死因。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姐姐陆云霞陆独约了出来。 “云飞,你的脸真的好了,亨利医生的整容术果然高超。”当陆云霞看到弟弟的脸恢复得和从前一模一样,她狂喜,说,“云飞,我们赶紧回家,让妈妈也看看你,她若看到了你的脸恢复得这么好,一定会非常高兴。” “姐,听说爸爸死了,妈妈疯了,是吗”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心中似压着沉甸甸的巨石。 “是的,爸爸死了。”陆云霞难过地说,“但是妈妈,她并没有疯。” “妈妈没疯”他灰蒙蒙的眼神霍然亮了一下。 “是的,妈妈没疯,她的疯是装的。” “妈妈为什么要装疯” “这是田警官的主意。爸爸遇害的那一晚,田警官判断凶手一定是住在陆家别墅里的人,所以,他让妈装疯,这样凶手就会放松警惕,露出他的真面目。” “原来如此,那么杀害爸爸的凶手有没有露出马脚” “云飞,你让我怎么说呢”陆云霞的声音充满了伤心,“我们怀疑是你的姐夫杀害了爸爸。” “是姐夫”陆云飞又吃了一惊,说,“为什么你们会怀疑姐夫” “自从妈妈装疯以后,你姐夫的变化越来越大,在家里对待我和妈妈,一天比一天冷漠。在公司里,也越来越喜欢揽权。以前那个谦虚有礼的君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尤其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陆云霞的语气气愤起来,“他居然在我喝的牛奶里面下毒。幸亏被妈妈发觉,我才没有喝下那杯牛奶。第二天,我把牛奶拿去化验,证实他在牛奶里下了一种微剂量的化学元素,人每天喝下一点,就能破坏身体的正常机能,心脏衰竭而死。从那以后,我看清了他邪恶的内心,也明白了他当初娶我,根本就是心怀鬼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谋夺我们陆家的产业。他既然为了达到目的,连我都能下狠心害死,那么爸爸肯定也是他杀的。” “这么看来,我在加拿大接连两次险些遇害,也是与他有关,陈管家肯定是被他买通了。”听了姐姐的话,陆云飞有茅塞顿开之感。 “云飞,难道你……”陆云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我在加拿大有两次险些死于非命,不过,我福大命大,两次都安然无恙。姐姐,暂时不要让姐夫知道我回家的消息,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外面。我还想见见妈妈,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问她。” 闹鬼的老宅59 在母亲面前,陆云飞费了很多口舌,才向母亲说清了倩倩的身世,以及她“死而复生”的故事。陆老太太听完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后,惊愕良久,也感慨良久。 “妈妈,儿子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陆云飞坐在母亲的面前,深吸了口气,说,“当年,彩云老师真的是你害死的吗” “云飞,你这句话只问对了一半。”陆老太太平静地回答,“当年,我和吴阿婆设计陷害彩云老师偷钱的事是真的,可是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我和你吴阿婆根本没有联手掐死她。” “这么说,彩云老师是自杀的。”陆云飞的心里总算有了少许的欣慰,他不希望母亲是凶手。 “不,是他杀,究竟是谁杀的,我可以让你们见一下真正的凶手。” ########## 陆云飞按照母亲的安排,故意选了个雷电交加的晚上,让倩倩扮成彩云走进了余光耀的房间…… 余光耀这几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总是隐隐作痛,几晚没睡好觉了,自从那天晚上见到彩云的鬼魂出现以后,每到夜晚,他就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是有鬼的,以前鬼没有出现,只是他走运而已。不过,既然那晚彩云放过了他,说明他在她面前磕头求饶的话奏了效,毕竟她还顾念着自己的女儿倩倩。 倩倩已经去澳洲好几个月了,为什么她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难道她一到澳洲,就开心得把他这个余叔叔给忘了年轻的女孩,就是贪玩。 刘香已经摆好了早餐,他闷闷不乐地独自用餐,妻子陆云霞自那天跑出去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女儿余雪儿最近住在学校里,很少回家。想起雪儿,那是他和妻子抱养的女儿,和陆云霞结婚的第三年,他才知道陆云霞没有生育能力,于是某一天,他们一起去了孤儿院,抱回了雪儿。这么多年来,因为他们待雪儿很好,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虽然以前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教师,但是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有着说不尽的欢言笑语。可是现在呢,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这里吃饭,心里孤独至极。金钱、地位和亲情,究竟哪个才更重要 他带着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开车去了公司,公司上午要召开董事会,他决定在今天的董事会上提出,由他担任东方集团的董事长。他知道集团的高层们都不会同意,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反驳他,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东方集团的命脉,现在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上。 处心积虑地计划了那么久,终于到了他出头的这一天了。 十点钟,他走进了会议室,以妻子身体不适为理由,向集团的股东们提出要担任董事长的职务。果然反对声一片,但余光耀一点也不慌张,他冷笑着说:“你们以为东方集团还像以前那样实力雄厚吗实话告诉你们,东方集团上次与外国公司的合作是一场骗局,我们公司投入的那一大笔资金,其中包括银行的贷款已被外方悉数骗走,所以说,现在的东方集团随时都可以宣告倒闭。也只有我,才会愿意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只怕……你这句话说得太早了吧。”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身着黑色西装、脚步铿锵有力的陆云飞走了进来,他冲目瞪口呆的余光耀轻轻地一笑,说,“姐夫,有我这个东方集团合法的继承人在,你当董事长,是不是太过性急了” “是你你没有死”余光耀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又惊又凉。 “你很希望我死是吗很遗憾,我的命太大了,连老天都保佑我,所以我又活着从加拿大回来了。” “哼,你就是回来了,也挽救不了东方集团,现在的东方集团是负资产了,你以为你可以让一个负资产的企业起死回生吗” “我知道你心中的底牌是什么,可是你向门外看看,他是谁”陆云飞示意他看向门外。 门外站着方正,他走进了会议室。 “方正,你出卖了我”余光耀意识到不对劲了,心里慌成了一团。 “我忘了向你介绍。”陆云飞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余光耀说,“方正是我的同学,他是我特意派到公司里来监督你的,所以,你在东方集团进行的一切犯罪活动,他都了如指掌。你在国外的那个账户,我们已经申请银行冻结了,你从我们东方集团诈骗去的钱,会一分不少地会回到我们集团的账户里来。” “余先生,我已经收集了你在东方集团的一切商业罪证,所以,我们随时可以把你送上法庭,以商业诈骗罪起诉你。”方正板着脸说。 余光耀面如死灰,他感觉天地都在旋转,陆云飞冷冷的声音响彻他的耳畔:“余光耀,现在你该领教到我们陆家人的厉害了吧” 余光耀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丧家之犬,他狼狈地跑出公司,开着汽车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家。他在陆家忍气吞声了二十多年,等待了二十年,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不甘心,他不服气! 他走上楼,用脚重重地踢开了陆老太太的房门。 陆老太太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保持着她最常见的姿态,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赢了,你生了个好儿子。”他愤恨地在她面前挥舞双拳,说,“你的儿子真是够阴险够毒辣的,他居然算计了我,让我二十多年来用尊严用道德良心换来的心血,毁于一旦。今天,我在众人面前丢够了脸面,就像一条狗一样被他赶了出去,你知道了这些,是不是很得意,很开心” 他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虽然我败了,但我并没有败得很彻底,因为我还是让你们陆家的人不得好死,你的女儿陆云芳为什么会死那是因为我在暗中对她下了毒手。还有你的老公,他也是我杀的,当年,他居然敢打彩云的主意,我恨他,早就想杀了他。” 闹鬼的老宅60 “还有吴阿婆,还有韩师傅,他们都是我杀的,谁让他们当年撞见我杀害彩云的那一幕,所以,他们都该死。陈管家就更死有余辜了,这个贪婪的女人。” “我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再多杀你一个了,我要掐死你。”他扭曲着脸,将双手合上了陆老太太的脖子。 一只手枪顶在了他的胸部上:“余光耀,你害了这么多条人命,罪恶深重。现在,我们警方要正式逮捕你。”戴着假发套的装作陆老太太的殷红抬起了头。 “是你”余光耀吓得松开了手,身体僵硬,不敢再动弹一下。 田春达、陆老太太、陆云霞,还有刚刚赶回来的陆云飞,一起走进了房间。 “余光耀,想不到这么多年来,我们陆家居然养了一条毒蛇。”陆老太太的眼睛里喷着愤怒的火焰,“枉我们云霞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连夫妻之情也不念,对她也下了毒手。你的心肠真是比蝎子还要毒。现在,你这罪恶的生命,已经走到头了。” “你没有疯”见到陆老太太完全如同常人,他吃惊地问。 “你以为我那么容易疯掉吗我装疯卖傻,不过是要等你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你果然得意忘形,把你的真实意图露出来了。” “哈哈哈。”余光耀仰头大笑起来,“看来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被你们这一家子的人给愚弄了,很好,我认输了。” “余光耀。”陆云飞打断他刺耳的笑声,说,“我在加拿大的时候,你买通陈管家谋杀我,知道我为什么总能死里逃生吗,那是因为,是你的女儿倩倩救了我。” “倩倩”他的心猛然一震,然后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去澳洲,去了加拿大” “是的,因为爱情的力量,她去了加拿大,并一直在暗中照顾我、保护我。” 余光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知道一切的真相都已被倩倩知晓,他永远失去了这个亲生女儿。 余光耀被带上了警车,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 ########## “倩倩,不要太伤心了,我们回去吧。”陆云飞扶起了倩倩,向他们的车子走去。 “陆先生,你不能带走她。”田春达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为什么,田警官”陆云飞不解地问。 “因为沈小姐涉嫌郭美惠的案子,所以我们要带她回去问话。”望着面前的倩倩,田春达的心里波涛汹涌,但是他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不,美惠的死不是她造成的,是美惠自己放火烧死了自己,你们不可以抓倩倩走。”陆云飞激动地说。 “究竟是郭美惠自己放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需要我们调查清楚。陆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警方办案。” “云飞,让我跟田警官走。”她安慰陆云飞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阳光明媚,倩倩从公安局里出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透过前额有些蓬乱的刘海,她看到一个如薄荷一样洁净的男人向她走来。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去吧。”陆云飞将倩倩一把揽入怀中,深情地说。 “希望一切真的都已经结束了,云飞,你真的要带我见你的母亲吗”她问,心中忐忑。 “是的,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和母亲沟通好了,她同意接纳你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车子开进了陆家的小花园里,踏着五彩石的小路,他牵着倩倩的手,走进了客厅。 陆老太太和陆云霞早就等候在那里,这是她们与倩倩一次不同寻常的见面。所以母女俩都穿得十分隆重,以衬托气氛的不一般。 “老夫人好。”她站在她们面前,免不了脸红心跳。 “好,坐吧。”陆老太太点头,脸色是倩倩从来没有见过的和蔼。 “原来你真的是彩云的女儿。”陆老太太看着倩倩的脸,说,“其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怀疑你是彩云的女儿,因为你和彩云长得太像了,只是没有找到证据才打消了怀疑。后来你假扮作唐小姐,我也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倩倩的影子,但从未想到你就是倩倩扮的,你伪装得真好,我们都没有发现破绽。” “老太太,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们。”她垂下了眼。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当年我的确对不住你的母亲,我为了自己的私念,和吴姐设计陷害你的母亲偷钱,还要把她送到监牢,确实太狠毒了。你母亲死后,我对自己的一念之差感到十分后悔,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为这件事忏悔。” 陆老太太这番愧疚之言,让倩倩的心里十分受用。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余光耀和你母亲的那段往事,并且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当时,我为了保全云霞的婚姻,没有揭穿这件事,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对余光耀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了那件事后,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怀疑他娶我们云霞,并非真的是因为喜欢云霞,而是冲着我家的钱来的。” 听到母亲的述说,陆云霞有些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但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并不是那个,而是后来吴姐离开陆家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秘密。当年你的母亲并非是投井自杀,而是被余光耀掐死后再丢入井中,她目睹了那晚你母亲和余光耀发生争吵,以及后来被余光耀杀害的全过程,还有韩师傅也目睹了这一幕。这么多年来,他们俩一直不敢说破这个秘密,直到吴姐打算离开陆家了,才对我道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我知道这个真相后,十分震惊,但为了陆家的安宁,我再一次选择了沉默。后来吴姐被杀,韩师傅被害,我都没有想到会是余光耀下的毒手。直到我的先生也在家里莫名其妙地被害后,我才知道这个家一定隐藏着一个‘鬼’,一个要把陆家人置于死地的‘鬼’。于是,我选择装疯,来引这个‘鬼’出来。 “余光耀果然上当了,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的死是罪有应得。虽然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不要为他的死感到太难过,毕竟,他从来没有对你尽过父亲的义务。” 倩倩依然垂着眼,沉默。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谁对不起谁,我希望我们能够以另外一种方式化解仇恨。倩倩,你为了云飞不远万里去了加拿大,并接连两次救了他的命,让我十分感动,我现在才明白,你和云飞的感情是多么真挚。想想以前我阻挠你们在一起,我十分愧疚。现在,我以云飞母亲的身份恳求你,做我的儿媳妇,好吗” 陆云飞感动地看着母亲,他高傲的母亲,他一向盛气凌人的母亲,居然能够对倩倩说出“恳求”这两个字,太不容易了。 倩倩被陆老太太的诚意打动了,她抬起眼,看着陆老太太,又看看陆云飞,点头了。 “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陆老太太为自己的恳求得到了倩倩的同意而感到幸福无比. 黑色魔女1 乔辰安心中并不慌乱,第一时间便取出长剑,面色冷峻的盯着面前的大鬼,单从威势来看,此鬼比钱塘城外的鬼王还要厉害上一个档次,但他并无半分惧意。 游戏时间差不多到了,而且大家也都打得有点疲劳了,精神一不集中就会被boss秒,再打下去意义也不大。 无数想看着贵族倒霉的人、想像雄山城暗世界份子那般分割北卡罗的人,他们终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他们机灵的利用北卡罗市正府失去公信力的机会招兵买马。 冰冷冷的通讯中,通讯兵只会转诉一个冷冰冰的事实:该阵地还有9名友军。 跟着雪石父亲,也即是矮人族人来到一座城堡前,吉尔就将类似想法甩出了脑海,不管如何,她对雪地矮人已经产生好感了。 特种作战和飞弹第一波打击均是双方的首选,一时间,一支支换上对手军服的特种部队引导着一枚又一枚的飞弹不断攻击向早就确认好的目标,战火瞬间飞扬起来。 叶晓这边的率先突破让空降兵指挥官大喜过望,立即派出了三个排的战士做支援,务必要求叶晓部钳住这边的敌人,为主力突破防线赢得时间。 北太玄怒气滔天,脸色难看至极,她盯着逸尘,但始终没有出手,仅仅是那目光的对视间,她竟在恍惚之间,惧怕逸尘。 “怎么回事那个当兵的差点杀人了!”有人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一个熟睡中的士兵,怎么突然就化身成为了地狱的魔王呢 吉尔喜悦的摸了摸破甲冲锋枪,她又一次感受到了项链系统的强大。 凌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数学不太好,这道题肯定是计算不出来的。”心里想的却是,难道除了创造人类,你就没有一点其他追求了吗刚才还以为你的心胸多么多么大,是我想多了吗 奕凡现在心情很不错,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一件好的法器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飞仙已经千年时光,因为神位是正财神,不需要什么武器,所以他已经很久没碰过灵气如此充沛的法器了。 我也晓得她肯定看不到,就笑道:“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别是这孩子卡里钱不够买两件的,被人家给扣下了,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回到家,她愤愤地对着奕凡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卧室,还故意大力的摔上房门。 在“龙牙军”与慕容明赫麾下“红云重装骑团”展开激战之前,南宫定其实已经发现了隐藏在农舍中的过秦三人。 老人满脸悲怆之色,这怪病倒是引起了栖蝶的注意,开口道:“不知得了这怪病的人都有些什么症状”老人眼带疑惑的看着栖蝶。 栖蝶看了一眼,那人的确是中了她的刃,可这具尸体却并没有,不禁怒从心生,“哼,还是让他逃了。”气愤之余,纵气一挥,身后的一片竹林全都齐刷刷的倒地。 他不想计较什么,他只听十道炎龙兵说华夏人是龙的传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诞生的。 而要永远地拥有权力,必须唯皇上马首是瞻才是,把皇上伺候好了,还愁丞相位置坐不稳么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陈虎打算先吃一个,看看身体的反应,如果后面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代表这种青果安全。 驻守军营门口的士兵认识张笑驰,简单询问了一下,就让他带着运输队伍进入了军营,将猪肉交接给相关负责人,趁着吴雄和他们搬运猪肉的时候,他找到了赵乾坤。 华十二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操作股票,看过之后回了一句‘洒洒水啦’,然后放下手机,微微一笑。 嗡,我脑袋再次轰鸣,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我身边的罗院长一把扶着我。 所以这种被污染的信仰之力,浩瀚如海,澎湃如潮,如此庞大的信仰融入长眉元神,让他想要拒绝,想要施法隔断都做不到。 安逸轩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两只眼挤成了斗鸡眼,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两口子走在皇宫里面道路上,正好碰到下早朝的大臣们迎面走来,好巧不巧,与林太傅和高俅碰了个照面。 终于,苏珊来到了大石头面前,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弯腰伸手再把石头一把举过头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样子。 集齐这三枚勋章,就可以登上幼儿园的荣誉墙,幼儿园会以他们的名义,资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 安星星在心里摇了摇头,已经预料到有一天“爸爸和哥哥同时掉到水里,先去救谁”这种世纪大难题会落到自己头上。 忽然,它眼神一凝,竟瞬间透过红姨娘进入她识海中!看到了那缕金色傀儡丝。 “秦岚她又搞什么鬼”因为李一依的事情,秦宇心里是一团的火气,有些烦躁的说道。 “你在干什么!你已经自由了知不知道!你根本不必再理会原来的本体的任何命令了!”那圆球在这时候却是惊怒交加,这话语简直就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般。 黑色魔女2 单纪、魏合和董原都是南光房地产公司的职员。他们工作很卖力气,工资很高,奖金、分成也不少。都攒下了一笔钱。他们还很年轻,都是独身,又有钱,下决心要玩个痛快。 可是,对他们来说,一般的游戏早已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了。不论玩什么,他们都觉得没有多大意思。激烈的竞争和公司的严格要求,使他们的心灵长期处在紧张压抑状态。因此,他们想通过某种游戏来缓解一下这种紧张状态。可是普通的游戏又怎么能解脱这种过于紧张的状态呢! 就是在这种心态下,三个人乘着单纪的车去风景区一带兜风。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让一个放荡的年轻女子搭乘他们的车,并趁机劫取了这个女子的贞操。这就是他们玩这种游戏的契机。他们用暴力侵犯了这陌生的青年女子,从中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从这以后,三个人就经常一起作这种危险的游戏。 他们习惯于在周末的下午,驱车在猎物多的繁华场所搜寻目标。他们把瞄准的猎物顺利地骗进车里,在寻找猎物过程中的等待、在制伏猎物的抵抗,还有在顺利达到目的逃离现场后的不安等等,都使他们感受到了极大的乐趣和强烈的刺激。这是他们从过去的所有游戏中所难以得到的。 申杉也是他们所追逐的猎物之一。她被杀死了,杀她的手段又是那样的残忍。 根据新闻报道,她的被杀,是在三名罪犯用暴力手段强奸完她从现场逃离之后发生的。时间和场所都是一致的。 “她当时没有极力进行反抗,是因为她已有了身孕。”单纪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有所醒悟地说。 当时,申杉曾用无可奈何的口气对单纪肯求说:“不要太粗暴了。” “犯人连胎儿都不放过,真是太残忍了!”董原语声呻-吟般地说。 “我们会被看成是杀她的凶手。”魏合被吓得两眼发直。 “如果咱们现在去自首,那就不仅仅是犯有强奸罪了,是不是”董原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地说。 “还是不要抱有任何幻想。警察在被害女子的子-宫里发现了我们的精子,肯定不会轻信我们的口供的!”魏合绝望地说。 “可是我们没有杀她呀!” “谁是证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我们自己说没有杀她,能令人信服吗” “这么说,我们成了强奸杀人犯了。” “还要加上伤害尸体罪。” “我们要倒霉啦!这不是开玩笑,加上这两条罪可就倒了大霉啦。”董原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证人吗”单纪在一旁听了董原和魏合的对话,突然瞪大了眼睹。 “哎!”他大声说道:“证人有啦!” “证人有啦在哪里” 另两人发愣地对看着。 “不是还有一个女的吗就是那个瘦长脸女人。” “对!对!”经单纪一提醒,董原和魏合都想起来了,在被杀的申杉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由于对申杉的印象深刻,再加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使他们把另一个女子忘得干干净净。 “如果能找到那个女子,就可以证明申杉不是我们杀的。” 董原和魏合听了单纪的话,仿佛有所启发似地说:“是呀,我们当时把申杉和那个女子一起扔在那里,她知道我们不是杀人犯。” “赶快去找她给我们作证。” “等一下!”魏合突然脸色冷峻地道,“到底去哪里找” “哪里啊!”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个瘦长脸的女性,虽然和申杉一起被他们追猎过,可是有关她的底细,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只记得她们两人当时说,她俩是在电车里结识的。就是从申杉身边调查,也很难找出她的下落。 “她说过,她是到旭光小区去看一位朋友!” “旭光小区是个有一万多户的大住宅区,到这样的地方去找那个女人朋友的家,又不知那个女人的姓名和身分,只知道她和被杀的申杉搭乘过同一辆电车,这不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吗再说,这样去调查十分危险,万万使不得。” “照你这么说,就算了吗”单纪听了魏合的话,有些垂头丧气地说。 “可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出来露面”单纪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她读了新闻报道后,肯定知道死者就是和她一起遭到我们侵犯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任何情况也不出来报告呢” “是不是她俩分开以后申杉才被杀害的” “即便是这样,新闻媒介如此大肆宣传和报道此案,她肯定应该能听到和看到。” “她是不是记不清申杉的模样啦” “不可能。她们是在电车里认识的,又一起搭了车,即便是忘了模样,从时间和地点上也应该能想起来。” “她是不是害怕别人知道她曾经被我们侵犯过” “我们没有侵犯她,因为她的身体过于生涩,不开放,我们没有达到目的。魏合,你不是第一个向她进攻的吗怎么样” 魏合摇了摇头。 “董原,你呢” “真遗憾!” “这就对了。那个女子没有受到伤害,她应该协助警察破案。” “或许……” “或许什么” 董原仿佛在想什么,单纪和魏合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 “杀人犯可能把那个女子拐走了。” “拐走了” “她们被抛弃的地方,是人烟稀少的沼泽岸边,又是下着雨的黑夜,两个女人不可能分开行动。” “那就是说,两人同时遭到了袭击” “是的,一人被杀,另一人被劫走了。” “那样的话,家属应当出来找呀!” “她若是一个人住在公寓里,短时间不回去,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她要到旭光小区去访问的那一家,如果事先有约定,也不会怀疑吗” “也许他们事先没有约好,被访问的人根本不知道,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 “假如她真的被拐走了,这一嫌疑也要扣在我们头上。” “既强奸杀人,又拐骗” 黑色魔女3 “那怎么办” 三个人紧张地相互对视着。 “现在去自首对我们很不利。”领头的单纪这么一说,魏合和董原都点头同意。他们现在都不想去自首。他们明白,他们一旦去自首,他们那罪恶的“周末游戏”必然会被公开揭露。 尽管警方尚未掌握他们杀人的证据,可是他们所实施的“周末游戏”的行为却威胁着所有女性,这种行为必然惹起全社会的愤怒,他们罪责难逃。现在,公司刚要对他们三人进行提拔,而且,魏合和董原还正在和条件优越的女性谈着恋爱。他们如果去自首,一切就都完了。 “只要找着那个瘦长脸的女子,就可澄清事实,证明我们不是杀人犯。” “在没有发现那个女子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三个人强压着内心的不安互相劝导着。已经杀了一个女人的凶犯,有谁能保证他没有把另一个女子也杀掉可是他们不敢继续想象下去。那样的话,就永远没有人证明他们不是杀人犯了。 为了逃避眼前的不利,对隐蔽在他们背后的更大危险,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作自我安慰。 ########## 星期六的夜晚,南光车站前十分拥挤。可是由于缩小了调查范围,警方没费多大力气,就得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有目击者说,在上星期六的大约同一时刻,他们看到了两个年轻女子,一个身穿白雨衣,另一个身穿粉红色的连衣裙。开始时,她俩在汽车站上等车。后来,等车的人越来越多,而汽车却迟迟不来。两人可能是等急了,便走到马路边上,想搭乘一辆出租汽车。这时,正好有辆车开到两人面前,一打招呼,她俩便上车了。 经过反复访问目击者,终于弄明白了,那辆车是深蓝色,能乘六个人,好像是外国车。这一情况和那农民的证言恰好相符。 不过有一点很遗憾。当时天色已晚,并且开始下起雨来,那辆汽车停车的地方没有亮光。几位目击者都没能看清楚汽车的车型和牌照号码。 搭车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人的脸型和特征,的确是被害者。目击者当时也只是把目光集中在搭车的女人身上,没有注意观察犯人和汽车。不过,在两个女人上车之前,车内已经有三个男人,这一点,有好几个人的证言是一致的。以此可以断定,犯人肯定不是一个。 根据目击者的证言,搭车的女子是两个人。警方对此特别重视。假如这是事实的话,被害者一定还有个同伴。可是,这起杀人案现在已经轰动了全社会,那个同伴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呢这一点令人不可思议。 “没有错吗这一点非常重要。当时搭车的确实是两个女人吗”搜查刑警多次向目击者叮问。 “没错。一个圆脸,一个瘦长脸,两个人都长得眉清目秀,很漂亮。” “那个圆脸女人是不是这个人”搜查员拿出了申杉的照片。 目击者端详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就是她!” 搭伴的那个瘦脸女性,为什么一直沉默呢她可能是凶手的同犯,担任着诱骗被害者上钩的角色。可是当她扮演完这一角色后,凶手为了灭口,把她也杀了,然后把尸体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不论怎么说,这又一个女性的登场,使刑侦支队更加紧张起来。最坏的情况,就是连续杀人。 刑警们多次去找目击者,刨根问底地反复追问他们,让他们尽可能地回忆当时的情况,即使是一丝细节也不放过。经过这些努力,他们中的某人想起了一个小细节:“我记得那个穿雨衣的女人抱着一个包裹,里面好像是水果一类的东西。” “水果你怎么能知道是水果” “水果包不总是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吗再说,那包皮纸上好像还印着水果图案。” “那包皮纸是不是车站附近水果店里的东西” “那可不敢说。我没有在车站附近买过水果。不过,她有可能是在站前的什么地方买的。” “怎么见得” “水果一类的东西,在哪里买也都差不多。那么重的东西,从大老远的地方带了来,不太累了吗” 证人的这番见解很有说服力。警方对车站周围的水果店进行了调查。 除了在车站大楼内有卖水果的之外,站前两家百货公司内和附近其他地方也有几家水果店。车站一天有近三十万流动客人,要通过对这些水果店的调查,发现那唯一的一个客人的线索,实在是有如大海捞针般的困难。 对车站外的几家水果店的调查没有取得任何结果。他们只好又回到了车站大楼里。在这儿,客人下了车,买东西最方便是车站大楼内。尤其是当天下着雨,如果从车站大楼出去买东西,既要被雨淋湿,又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想要买的东西。如此看来,那客人在大楼内买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二天,警察又来到最初调查过的商店里。店员换了人。昨天的店员,几乎看不到了。上午和下午大概是两班制。田春达队长向换班的店员再一次提出了同样的询问。当他把被害者的照片拿出来,向一个售货员问询的时候,出纳台上有个女出纳员仿佛惊奇地在侧耳细听。 在田春达队长眼里,就连这点微小的反应也逃不掉。 “怎么你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着那位出纳员问。女出纳被他从对面紧紧地盯着,仿佛有点儿慌张似的,但她还是口齿清楚地回答说:“你问的那个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在上星期六晚上六点左右,确实有个穿白雨衣的女顾客在这里买过水果。她买的是甜瓜和麝香葡萄,大约买了五十多元的。” “那个女顾客是不是这个人”刑警赶紧拿照片给她看。 “好像是。不过,因为只看了她一眼,所以我不敢肯定。” “记不记得她有什么特征” “哪好意思直盯盯地看顾客呀!” 黑色魔女4 “能想起一点点儿细节也好。”田春达十分焦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儿线索,怎么能让其在中途断了呢 “很难想起。”出纳员这样回答,似乎又有点儿后悔。 “嗳,我想起来啦。是不是当时曾问过到西平需要多少时间的那个人”出纳员正在为难的时候,一旁的售货员给解了围。她本来完全忘记了的事,突然被出纳员的话又提醒了。 田春达脸色突变。他觉得那微小的线索,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粗大的网绳一般。“是不是这个女人”田春达再一次让她看照片。 “记不清楚了。又像,又不像。”售货员回答说。 “那个圆脸的女频客,有没有个和她一起搭伴的比方说,是个身穿粉红色连衣裙的瘦长脸女人。”田春达改变了询问的方向。 “这个——没怎么注意。” “咦什么事”一个染着红发的穿超短裙的售货员,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安的神色问。 “那个被杀的女人,好像在这里买过水果。”田春达回答。 “真的”售货员和出纳员都显很惊奇。 “真的。所以要想法找到那个客人的同伴。不管多么细小的情节,只要能想起来,都请好好想一想。” 听警官这么一说,她们冷静地考虑了一会儿。 “不行,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两个人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有点儿歉意似地说。田春达觉得有些失望。不管怎么说,被害者是在南光车站上了犯人的车,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售货员和出纳员两人说的那个女人的特征和所穿的服装,也都是一致的。好不容易追查到这里,线索又断了。下一步应该如何调查呢 田春达失望地向外走着,突然听到身后象是有人打招呼,急忙回头一看。 刚才那染发女子追了上来。 “你刚走,我就想起了一点情况。唉呀,可累死我啦。”售货员大口喘着气,好像是一直跑来的。 “什么事你想起了什么情况”田春达没等她喘息过来,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也不知这情况有没有用处,可是……”售货员一面抑制着激烈的心跳,一面说。 “什么情况都需要,你快说。” “你走了之后我想起来,那个客人当时一边买着甜瓜,一边还问,这附近有没有卖唱片的商店。” “唱片商店” “我告诉她,就在这车站大楼的五楼上。你到五楼上去调查一下,也许能了解到什么新的线索。” “谢谢。” 售货员告诉他,那个商店的名字叫“明星堂”,在五楼专卖唱片。 田春达队长来到唱片商店,找着一个唯一穿西服的人,把在水果店里的询问,又向他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的询问中,又加上了“抱着水果包”的特征。 “上星期六噢,我记不起来了。你再问问其他人吧!” 穿西服的店员并没有嫌麻烦,把店内的三四个同事一个一个地介绍给田春达。可每个人都摇头说不知道。他对最后一个店员又提出了同样的询问。这个店员20岁上下,身穿窄领毛衣,好像是在这店里勤工俭学的学生。他没有摇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想起什么了吗”田春达追问道。 “是不是那个人,我说不清楚,如果是那个抱着水果包,穿白雨衣的人,她当时好像是在这店前等人。” “等人是谁” “八成是等买唱针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特征你还记得吗” “瘦长脸,身上穿着浅红色的连衣裙。” “就是她!”田春达激动得不由自主地出了声。 “就是这个女人。她穿的是粉红色连衣裙。这个女顾客是来买唱针的吗”田春达抑制着兴奋,语气平稳地问。 他到这里来查访,这还是第一次从正面查到那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的踪迹。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被害者在水果店里买水果的时候,那个和她搭伴的女子去买唱针了。为了去找那个穿粉红连衣裙的搭伴,受害者才问卖唱片的商店在哪里。 “她买的是v-3200型唱针,这种唱针价格很贵。”店员对田春达说。 “这种针有什么特殊吗”田春达问。 “这是vf-3200针头上的专用唱针。” “什么样的唱机上使用vf-3200针头” “针头可以根据自己对音质的爱好自行选择,哪一种唱机都可以使用。” “买唱机的时候,针头不是已经装好了吗不是自己组装的,而是工厂制成的唱机,机体本身就已装上了vf-3200针头,这样的唱机有哪几种” “请稍等一下。”店员到里面取出了一份使用说明书,翻弄了一会儿,说道:“v-3200针头,是mr-611唱机上的针头。” 田春达队长通过这些调查,弄明白了被害者有个穿浅红色连衣裙的女同伴,脸型儿瘦长,曾到过商业大楼内的“明星堂”唱片店,并在店里买了v-3200唱针。 在又一次的搜查会议上,田春达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那个女子买了v-3200唱针。根据这一点判断,她家一定有mr-611型的唱机,因为只有这种唱机上装置着v-3200型的针头。” 尽管有人提出了不同见解,可是大多数人还是同意田春达的推论,认为和被害者一起的那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有一台mr-611型唱机。 mr-611型唱机精密度相当高。仅从这一点来说,唱机的所有者,一定还有相应的放大器、调谐器和扬声器,装配成相当高级的立体声音响。当然,这声音一旦放起来,在附近一带也能听到。 有人说:“在立体音响的所有者中,如果找到那些拥有mr-611唱机的人,就离那个女人的距离不远了。”可是,到哪里去找呢针对这一疑难又有人补充说:“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和被害者乘同一辆车,她们要去同一个方向,被害者的目的地是旭光小区,那穿粉红连衣裙的女子不也是到这一地方去吗” 结论终于出来了,就是说要找拥有mr-611唱机的所有者,首先要从旭光小区的居民中开始。 黑色魔女5 单纪在良心的责备下极为不安。申杉被杀案的搜查困难重重。新闻界后来又报道发现了几个目击者。他们提供的情况,除了看到像外国车一样的大型车之外,还看到一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和申杉一起上了那辆车。 但是,由于没有认准外国车的车型和号码,搜查工作难以继续进展。新闻界也没有再报道此案的新情况,单纪暂时松了口气。不过,在他的心灵深处,那惶恐不安的火焰不是熄灭了,而是暂时焖了起来。他在纳闷:申杉被杀案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了警察是不是还有什么策略一想到这里,那不安的火焰又被煽燃起来。 犯人是不是有消息了,也没有听到,就像进入了迷宫一般。但在他内心深处认为,此案决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说不定哪一天,警察会渐渐逼到自己身边来。想到这里,他又感到胆怯、恐惧。 最近,不安的心情更厉害。有时候,朋友从后面拍一下肩头,他也会吓得“嗷”的一声跳起来。朋友一看他这过火的反应,也感到很吃惊。 “那起案件到底怎么样啦”单纪向他的共犯魏合和董原问。 “已经不要紧了,一定是调查工作误进了迷宫。” 魏合和董原由于在案情中也蒙受重大嫌疑,所以在案情刚暴露时,两人也都惊慌失措。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就完全放下心了。 董原好像还在怀恋那种“残忍的游戏”,似乎还想再干一次。他们甚至嘲笑单纪“过于神经质了”。 ######### 和被害者一起搭伴的,还有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那个女人到底哪儿去了呢当初魏合和董原在分析那个女子的去向时,都认为是被杀人犯拐走了。 可是,从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数月,还是不知那个女子的下落。 当初,被害者有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同伴,新闻界多少也报道了一点消息,可是以后什么消息也没有了。 那个女人究竟隐匿在何处是警察故意隐瞒情况吗又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单纪一伙很想知道警察的目的。那个女子见过单纪一伙,她知道他们不是杀人犯,是唯一的证人。假若她是被杀人犯拐走了,在这么长的时间,新闻界不可能封锁消息不报。看来她的生命已处在极端危急之中。杀人犯已经用残忍手段杀了一个女性。他们把另一个女性拐走,是为了作人质,还是另有其它目的,会不会把她也用残忍手段杀死这很难估计。 警察如果是投入全力搜寻那个女人的下落,按理来说,应该通过新闻报道,呼吁知情人给予协助。可实际上,关于那个女子的存在问题,以后再没有触及。 把两个女人作为“周末游戏”追猎的单纪,总认为那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是被杀人犯拐走了。可是警察方面的推测不一定是这样。警察会认为驾车犯罪的三个男子是强奸杀人犯。既然把这三个男子推测为强奸杀人犯,那就很难认为被害者的同伴是被拐走的。警察会不会认为那个同伴是诱骗被害者的诱饵 其实,那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被害者的同伴,也没有最后确认下来。根据站前几个目击者的证言,他们确实看到有个穿连衣裙的女人和被害者一起上了那辆可疑的汽车。可是,目击者毕竟只是在过路时偶尔瞥了一眼,那印象并不十分深刻。 再说,那个女人和被害者是不是一同乘车到了犯罪现场,也没有确认。说不定她在中途就下了车。假如她和被害者同乘那“危险的车”,在千钧一发之机逃脱了危机,她肯定会出来报告的。即使她是被犯人拐走了,她的亲人或身边的人也应该报警呀! 那个女人的下落不明,单纪他们认为是被犯人拐走了,而警察的看法却并不那么简单。犯人为什么要把她拐走是为作逃命的人质吗看不出这种迹象;是为敲诈亲属的钱财吗也没看到这种苗头。刑侦支队的大多数人并不认为那个女人是被犯人拐走了。 ########### 高卓和仲芝的婚姻,是由董事长夫妻介绍的。高卓的同事金武一看到这隆重的婚礼,不由地触景生情。被残杀的未婚妻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出来。和她一同被害的,还有胎内的婴儿。 “假若申杉还活着的话……”金武看着朋友的新娘,不知不觉把新娘和自己死了的未婚妻作起比较来。 “即便是另一种类型,论起美丽,一点也不比高卓的妻子逊色呀!”金武在朋友的婚宴上,触景生情,不由地追忆起自己失掉的幸福。 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金武来到高卓家。仲芝这时身着平常便装,越发显出了她的自然美。高卓夫妇热情地招待了他。金武自从失去申杉之后,心情一直十分压抑。然而这一次他却高兴得笑出了声,那闷闷不乐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结婚可真是件幸福的事呀!”金武发自内心地说。 “你若是早点结婚不也就好了吗”高卓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后,立即感到后悔。他只顾陶醉在自己家庭温暖的幸福中,把对方的未婚妻遭到不幸忘记了。 不过,那件事已经过了很多天了,不能总是沉浸在追忆失去恋人的痛苦之中呀!高卓是想让金武看看他们甜蜜的新婚生活,开导他也想早日结婚。如果金武真的动了心,那就说明这次招待是成功的。金武仿佛也看透了高卓的心思,便说:“今天承蒙热情款待,实在是太感谢啦!我也想早日消除烦恼,重新寻找一个新的恋人。”他说话的语调是明快的。 “啊!你终于想通啦!那好,你的心情我明白啦!你如果把心朝向将来,我想,就是死去的那个人也会为你高兴的。” “哟!金武先生的什么人去世了”仲芝一面拿出食物和饮料,一面羞羞答答地靠在丈夫身旁,听了男人们的谈话后,小心翼翼地问。 “这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实际上是这样,我的未婚妻被人杀害了。” 黑色魔女6 “啊!被杀了” “嗯。是去年的九月末,在她去找我的中途,遭流氓袭击杀害了。我当时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这么说,就是在那古老沼泽岸边……”仲芝话说半截不说了,脸色象纸一样白。 “杀人的手段极残忍,连新闻报道都轰动一时。我当时也是被怀疑的一个人,受过严格审查。”金武沉重地说。 “结果警察走进了迷宫是不是”高卓插言道。 “那残忍的手段,就是警察也很少见到。他们动用了大量人力进行搜查,可是至今也不知犯人在哪里。” “搜查已经停止了吗” “似乎还在继续调查。” “据说,被害者有个年轻女搭伴,年龄和她差不多。” “好啦,不说吧,这个话题令人不怎么愉快。你看,夫人的脸色都苍白了,是不是夫人,对不起!实在不该提起这不愉快的事件。” “不,没有什么,只是你那未婚妻太可怜啦!” “这也是命运呀!那一天下着雨,我正想去迎她,若是再早一点去,就可避免这场灾难,也不会留下今天的遗憾。不,我们还是停止这个话题吧!” “咱们放一曲轻快的音乐听听好吗,”仲芝象是跳起来似地站了起来。金武被请进来的房间,就是夫妻的卧室。房间四角设有四个波道的立体声扩音器。 一会儿,流行管弦乐曲借助于立体声的特殊效果,在全室漂溢。从低音区内能听出鼓的节拍声。 金武听入了迷。 “金武先生,你也喜欢音乐吗”仲芝看着他问。 “有时候去音乐厅听听,最近不大去了。”金武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感到心里触到什么东西。申杉被杀之后,刑警曾向他问过有关音乐方面的情况。 那是怎么回事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刑警为什么一定要询问音乐的事这时候,金武已经走了神,没有细听那悦耳的音响。 “金武先生!”思路正在追寻记忆的金武被仲芝叫了一声。 “音乐厅的音乐会,你也一定是和未婚妻一起去听的吧!” 金武点了点头说:“这音乐也能使我想起了死去的她,还是停止放唱片吧。” 仲芝按下了唱机上的停止按钮。 金武在高卓家度过了愉快的一小时,然后准备离开回去。高卓夫妻对他的热情款待,他从内心表示感谢。临走的时候,他说:要把这次来访作为契机,今后还想常来打搅。 高卓夫妻同声回答说:不要客气,只要高兴,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 十月三十日七时许,一个男子来到市刑侦支队。 这个男子自称叫金武,是建筑公司工程师。他说他发现邻居家的情况可疑,要求警察派人和他一起前去看一下。& “可疑有什么可疑”接待他的刑警韩亮问。 “邻居家名叫高卓,我见他家电灯开着,电视也响着,可是怎么喊叫,里面也没有人应声。” “会不会是家人把电灯和电视开着出去了你别太大惊小怪了。” “不,室内确实应该有人,因为对方通知我,要我这个时刻前去拜访。”金武说。 “那就是睡了吧!” “不,我按了多次蜂鸣器,又从外面大声喊叫,却一直没有人答应。” “那么说,莫非室内死了人若人活着的话,就应该回答呀!” “是呀!所以我才不放心。就跑到这里来了。别墅小区正在开发之中,管理也不十分严,夜间可能会遭到强盗的袭击。” “你怎么会想到是强盗袭击呢”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情况实在是可疑,我就到这里来了。” “门窗有打破了的痕迹吗” “没有。不管怎么说,还是请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田春达队长带着韩亮刑警和温言刑警随他一同前往。 “电视确实还开着。”田春达队长站在门前侧耳听了一会儿说。紫红色大门关得紧紧的,电视机的声音能透过这样严实的大门漏出来,说明音量一定很大。 韩亮一连按了数次门旁的蜂鸣器,里面也没有人应声。 “高卓先生在么!里面有人吗”韩亮又把门敲得咚咚响,室内仍然静悄悄的。 他们便走向房子南侧的庭院。从这里可以看见房屋的窗户,内侧挂着厚实的窗帘。里面到底有人还是没有人,也不清楚,但是屋内确实亮着灯,窗户都上着锁。 “上二楼去看看吧!”一名警官提议。一层房顶的一部分是按装着扶手的阳台,从那里能爬上二楼的房间。越着扶手窥视二楼的窗户,里面没有挂窗帘。 如果爬上阳台,就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怎么样那儿也锁着吗”田春达仰着头,向站在阳台上的韩亮问。 “这里也不行,里面锁着呐。” “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请等一下……好像有人在里面睡觉。”田春达一听不觉吃了一惊。他想,外面这样叫喊,睡觉的人仍然不醒,那究竟是怎么个睡法院子里的人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相互对看着。 “不好,像是死啦!嘴角上有血,脸色也不正常。”站在上面的韩亮报告。 下面的三个人都愕然。 “田队,怎么办是个男人吐血倒在那里,情况异常,这是很明显的。” “等一下,我也上去看看。”田春达也攀登上去。接着,金武也跟在他后面爬上去。剩下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待机联络。 虽然隔着玻璃,但也能看得出来,在屋子中央,有个青年男子趴在地上,脸略微朝着窗的方向,嘴唇四周像是吐出来的血。 在田春达的命令下,刑侦支队的相关人员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尚不明白。 警察把一间屋的窗户打碎,进入屋内。院子里停着一辆南光号码的汽车,可能是死者生前开来的。尸体在二楼。住宅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上下两层用楼梯连结在一起,楼梯中间还有一处小平台。 黑色魔女7 死者就趴倒在地毯上,混杂血的脏物从嘴角流出,粘在地毯上。死者好像是中毒而死。在他的尸体旁边有一只酒瓶子,里面还有约四分之三的酒,另外还有无脚酒杯倒在那里。 “好像是氰酸钾中毒!”法医把这些物证收集起来,又检查了一遍尸体,然后嘟哝着说。 “是自杀的吗”田春达警官问道。一看这密闭的屋内情况,首先考虑的是自杀。 “现在还不能肯定。也可能是犯人把掺毒的威士忌送给了死者。” “死者是在这里边看电视边喝酒呀!”郝东刑警指着装饰架上的电视说。那是一台小型轻便的彩色电视,尽管早就无人看了,可它还在开着,而且音量很大。报案者正是因为听到电视机的声音才产生了怀疑的。 “死者被害之前一直在看电视!” “我看也是。”田春达大声说。他意识到部下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便又道:“决心要自杀的人,能有心思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威士忌吗” 几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这的确是否定自杀的一个理由。 “这个男人是不是这家的主人”田春达朝着金武问。 “不是。”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跑进这个家里来死呢” “不知道。我今天早晨来的时候,看见电灯和电视都开着,就觉得情况可疑……” “你最初报案的时候,不是说这家里的人知道你要来吗” “是的,是高卓君的夫人昨夜给我打电话,叫我马上来,我就开车来了。” “别人的夫人为什么叫你到别墅来这方面的事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田春达像是怀疑似地看了看金武。金武大致介绍了以下的情况: 昨天晚上我在剧场看演出,晚上八点左右,突然接到了高卓夫人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别墅中。由于附近的火山在喷发,交通断绝,所以她心里十分害怕,求我开车来接她回娘家。于是,我就中途退出了音乐会,开车到到这里来了。 “高卓夫人为什么不叫她丈夫,而叫你来”田春达提出了当然的疑问。 “高卓经理为公司里的事到美国出差去了。我和高卓是同事,平时关系很亲密,别墅也挨着。他们也说过,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要我多关照。高卓夫人叫我来,就像向邻人求救一样不客气。” “但是,高卓先生的夫人在哪里在整个别墅中,哪儿也不见她的踪影呀!” 接到金武的报告后,他们立即一同来到了现场。可是,屋内除了董原的尸体外,没有任何人。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了。 “这我也不知道。高卓夫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确实说她在这里。”金武的表情罩上了一层为难的影子。 “电话确实是从这里打给你的吗” “说不准。” “你接电话的时候,高卓夫人已经在电话机旁等着你吧” “是的。不过,即使是直拨电话也不能知道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那时候,高卓夫人没谈到这个男子的什么情况吗” “没有,一点也没谈。” “你到这里的路上车辆拥挤吗” “不,因为夜已经很晚了,不怎么拥挤。” “你是什么时间从剧场出来的” “我接到电话后马上就出发了,大约是八点左右。” “你怀疑这家别墅发生了意外,到刑侦支队报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左右。那么,你是几点到这里的” “早晨六点多钟。” “噢!这么说,你是昨夜八点前后离开剧场,今晨六点左右到这里,对不对” 田春达队长好像在头脑中计算着这段时间。金武看着他的表情:“你认为我路上费的时间多了,是不是可是,昨晚雾很大,中途还爆了一次胎。” “爆胎”警官没有想到这一点。 “汽车驶到中途时,左边后轮胎爆了。很少遇到爆胎情况,我一下子慌了神,手电筒的玻璃片和灯泡都跌碎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换轮胎,结果又被铁杆伤了指头。我当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向别处求救吧,又没有电话,偶尔过来一辆车,也不停。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来了一辆长途邮车,听到我的求援声,才帮助我解除了困境。”金武的右中指确实裹着新纱布。 “就是因为这个,多耽搁了时间” “是的。” “那长途邮车的号码和司机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金武这一次更加为难地说:“我问他的名字,他说帮这点小忙没有什么,帮我换好轮胎就开车走了。” “单位的名字” “也没来得及问。” “可是,他在帮你换轮胎的时间不是很充裕吗” “当时他帮我换好轮胎,我只顾高兴了,没有注意别的事。” “这么说,你从昨天夜里八点到今天早晨七点左右,没有人能证明你在哪里干什么,是不是” “是的!但是,怎么你……决不……我……”金武变了脸色。他觉察到警察对他的怀疑很深。 在询问金武的同时,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勘查。他们推断,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十二点到今晨的三点左右。昨夜八点离开剧场的金武,如果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故障的话,那么在董原死亡的这段时间里,他是能够到达现场的。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他又找不到不在现场的证明。金武突然到别墅去访问单身在家的年轻女子,结果在住宅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在这种场合下,警察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当然就是金武。 “队长,死者的口袋中有把钥匙。”一个刑警发现了新的东西,像是一把钥匙,却又没有刻痕。 “这是哪上面的钥匙” “也许是这个别墅的钥匙,在大门锁上试试吧” “好,你去试试看。” 刑警把钥匙在大门上的锁孔内一试:“队长,就是这门上的。”这么说,高卓夫人还有一把钥匙。 田春达内心思忖着。金武的供述如果是真的,高卓的妻子应该在这个别墅里。可是现在在这里不见她的踪影,这说明她是在董原死了之后,锁上门出去了,董原口袋里的这把钥匙,她没有用。 黑色魔女8 田春达的推测是建立在另一个推测的基础上,即高卓的妻子是在董原死了之后离开别墅的。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说,董原活着的时候,高卓的妻子就离开了别墅,她走了之后,董原锁上门死了。 只是,金武是高卓夫人叫来的,金武来了之后,她却又不在这里。是不是她来到别墅之后发现了董原的尸体,被吓跑了呢 田春达又进一步深入考虑:高卓的夫人不知因为什么想杀死董原,为了嫁祸于他人,便把金武叫了来。杀人的时间是在夜里十二点至三点之间。她让金武下午八点从剧场出发,途中如果不发生什么事故的话,可以使金武发现那尚有热气的尸体。门上上着锁,表明了她的沉着,她的行动是有计划的。 当然,只有金武的供述是真实的,这个推测才能成立。这里最不可思议的人物是金武。高卓夫人把他叫到了别墅,而他来到之后,夫人又不在别墅,这就把他置于最值得怀疑的位置上了。 他自己说的在路上由于雾大,又爆了轮胎,结果费了十个小时才来到别墅,这也是引起怀疑的一个因素。 还有一种可能,即高卓夫人没有锁门。她一个人在别墅的时候,董原突然闯进来,并且向她袭击。她吓得逃了出来。之后,董原锁上门,一个人喝酒。不过,这个考虑有两点解释不通:一是酒里怎么掺进了毒药二是夫人从别墅逃出去后,一定会在什么地方求救。可实际上,哪里也听不到一点音信。 假如是他杀的话,第一个怀疑对象是金武,第二个就是高卓夫人。去美国出差的她的丈夫,在没有确实不在现场的证明之前,也不能被排除怀疑。 “先和高卓的家属联系一下。”田春达向他的部下命令道。 “队长,真想象不到,高卓的妻子就在电话机旁等着。”韩亮刑警叫道。 “你的声音那么大,对方能听着呀!”警部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电话。不过,他心里也在怀疑。金武说这个女人是在别墅给他打的电话,怎么现在她又在南光市内呢难道是金武在撒谎 “喂喂,是高卓夫人吗” “是,是我。”对方的口齿很清楚。听得出来,是个有知识的女人在答话。田春达一边想象着对方的容貌,一面说:“请原谅我啰嗦,夫人,是你本人吗” “我是高卓的妻子。对不起,你是哪一位” “我是市刑侦支队的田春达警官。有件事想问问你。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夫人是不是在别墅” “不,我不在别墅。我丈夫刚出差,这期间,我一直在南光市内的住宅。” “一直在南光市内的住宅这么说,你没打电话给金武先生吗” “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对方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儿惊奇。 “是这样,金武先生说,昨天夜里八点左右,你是从别墅给他打的电话。” “呀!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根本没有给他打过那样的电话。昨天晚上八点左右,我在市内温泉会馆里参加大学时代的同窗会,怎么能到别墅去呢” “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温泉会馆里的宴会负责人,我们好久没有见面的几个同班同学一直都在这里……不过,你问这些事干什么”她的言词虽然不失分寸,但对田春达的质问,却含有责备的味道。不过,昨晚八点左右她即使是在温泉会馆里,在警方推断的董原死亡的这段时间内,她也能来到犯罪现场。 “夫人,请你不要吃惊,在你的别墅里死了一个人。” “死了个人!啊!是真的吗”她吃了一惊。从电话里可以听见她那边的电话听筒好像掉到了地上似的。田春达不能亲眼看到她的反应,不免感到遗憾。 “是今天早晨六点左右金武发现的。” “那死者是谁” “是你认识的人,他叫董原,是房地产公司的职员。” “啊!是董原先生!” “有件事要问问你。董原先生有你别墅的钥匙。这钥匙怎么能到他的手里” “董原说,他要招揽新的客户,让客户看看已经建好的别墅,有助于再卖别墅。所以我就把钥匙借给他了。” “那是什么时候” “昨天。我正要准备去参加同窗会,他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马上要带领客人去看别墅。我们就在会馆里见了面,我把钥匙借给了他。准确地说,大约是在晚上五点前后。” “他来向你借钥匙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来的吗没带其他什么人吗” “没有。就他一个人。” “可是,你把钥匙借给了董原先生,另外还有钥匙吗”田春达这时候又想到一种可能性:高卓夫人是在撒谎。她会不会是先让董原服毒后,又用钥匙锁上了别墅门,然后又去了会馆 警方推断的大致死亡时间,是从早晨零时到三点。因为尸体还未全凉,判断不会有大的出入。 这么说,董原的死亡时间即使是在判断的最迟限度三点钟,到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在这个时间内高卓夫人回到会馆是有充分可能的。 高卓夫人如果另有别墅的钥匙,这就大大增强了对她的嫌疑性。再说她作为别墅的所有者,有把备用钥匙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我另有一把钥匙。不过……”她那流利的语调突然语塞起来。 “不过什么” “实际上是这样,三四天前我急着想到别墅去,走到车站时,突然想起有本书忘带了,这本书我特别想读,没有办法,我就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的存放柜里,回家去拿书。 “之后那” “可是,在回家的途中,我听到了别墅附近火山爆发的新闻,我就打消了去别墅的念头,我想,寄存在车站的行李,等明天去取也可以。可我后来要去取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存放柜的钥匙了,结果就造成了麻烦。行李在存放柜里一直存放到现在。” 黑色魔女9 “那和别墅的钥匙有什么关系” “别墅的钥匙放在那行李里。” “什么”田春达提高了嗓门。假如她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她的钥匙是和行李一起被锁在车站的存放柜里。同时,她又说是把存放柜的钥匙丢失了。 “存放柜,请求存放柜管理员配把钥匙不就打开了吗”本来是追查别墅的钥匙,可是不知不觉间查问起存放柜的钥匙来了。 “钥匙号码我记得,如果交上赔偿费,他们是会给打开的。不过我没去,一直存放到今天。假如中途去开的话,存放天数在存放柜的表示窗上有表示,一看天数,就知道应该付多少存放费。” 她的说话听起来仿佛若无其事,但实际上是在明确地为自己表白。存放柜的表示窗上指示着存放天数,一看那数字,就知道行李存放了多少天数,这可以证明在这期间内,没有动过行李。夫人说,她是在三四天前把行李存放在存放柜里,并且,别墅的钥匙也在那行李中,这是为了证明高卓夫人没有拿着别墅的钥匙。没有钥匙,董原死了之后,当然也就不能把别墅从外面锁起来了。 “你另外还有没有钥匙” “没有了。”对方的回答很干脆,语气里可以说是充满着自信。 “再问一个问题作参考。昨天夜里的同窗会之后,你是从会馆直接回家的吗” “不。我们都是好久没见面的好朋友。由于一起聊的时间太晚了,结果没能回去,就在会馆里住了一宿。” “住在会馆里” “是的。反正回家丈夫也不在家,我觉得倒不如和久别的朋友尽情地玩上一宿。” 假如这是真的,很明显,她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充分的。首先,她的钥匙存放在车站的存放柜里,这证明她不可能把别墅锁上后逃出来;现在,她又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说明她不能往复现场一趟。 难道她就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了吗她提供的对象,一是车站寄存行李的存放柜,二是她的同学,如果向这两方面作调查,马上就可证实她没有撒谎。 可是,她和金武说的不一致,这又怎么解释呢让两人对质当然是可以的,但这种作法应该放在以后。不管怎么说,金武更值得怀疑。 “存放柜里的行李就那样放在那里可以吗我们也要求存放柜管理员不要开。里面没有目前必须用的物品吗”田春达的语调中含有让对方不要发牢骚的意思,因为行李已经存放到现在没动了。如果对她再有什么打算的话,不能预先让她有准备的余地,否则的话,她还能制造出更多自己无罪的证据。 “可以。可是那怎么……”她的话听起来很象是在装胡涂。这也许是因为已经在以怀疑的心理对待她。可不能抱着过于先入为主的观点不放呀!田春达一边警告着自己,一边说:“这是搜查的必要。你的行李就交给我们吧,请你一定协助。一会儿,为了把尸体搬出来,不得不把你别墅的窗户打碎。夫人,也希望你尽早到这里来。” “知道啦,我马上就去。”金武此时正在别的房间里。田春达挂断了电话就到那个房间找他去了。 “金武先生,你若是撒谎不说实话,可就麻烦大了。”田春达说。 “撒谎我撒什么谎啦”从他反问的表情来看,感觉不出他有虚假。 “我已问过高卓夫人啦,她现在就在南光的家里。她说,她没有打电话叫你到别墅来。” “那,那是胡说!”金武脸上的肌肉都痉挛起来,他的表情中蕴含着强烈的惊愕和怀疑。 “那么,就是夫人撒谎了” “我的确是在会馆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那里传呼电话的小姐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们是要调查的。那场音乐是哪里的乐团来演奏的” “是上海的管弦乐团。” “可是,假如高卓夫人真的打电话把你叫出来,那她是怎么知道你这个时间在那里呢” “是她给我的招待券。她说她有别的急事不能去,可以的话,让我代替她去。” “什么是她给你的招待券”田春达目光熠熠地说。 “是的,她说是好座位不能浪费,一定要去。” “这么说,她连你座位的位置都知道。” “假若有记录的话——” “你当夜去听音乐会,知道的人除了高卓夫人外,还有谁” “我觉得单位的同事能知道。” “那为什么” “现在正是新产品上市不久的时期,企业和买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洽谈,所以开发部的工程师们凡是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无论在哪里,都要和单位里取得联系。” 田春达点点头。至少,除了她之外,还有人知道金武当夜的去处。 “这一情况,高卓夫人知道吗”田春达问。 “你指的是什么” “工程师要把在外的地址告诉单位。” “因为她是高卓君的夫人,当然知道。”假如她懂得这方面的知识,就会设法尽量减少对她的怀疑。 “是传呼电话的小姐让你接电话,而不是在场内的广播喇叭把你叫出去的”田春达继续问。 “不是,因为正在演奏当中,声内不开广播喇叭,是传呼小姐到我座位上去叫我的。” “谁在哪个座位上,是不是由剧场管理员安排” “不是。因为剧场很大,可能是夫人把我的座位告诉了传呼小姐。” “这么说,高卓夫人本来就知道你的座位!” “……” “把票送了人,还能记得票上的座号,有这样专心的人吗” “那……” “假定能记着的话,那就是说,一定是有事要和那个人联系。怎么样,你在接受招待券的时候,没看出夫人有这种表现吗” “什么表现” “在音乐会期间要和你联系。” “没有。不,那么说的话……”金武的表情有点儿变化。 “什么”田春达紧盯着金武的面孔。 “她说过,送招待券的人可能要来,要我一定要坐在招待券指定的座号上。否则的话,一旦空了座位,送招待券的人会不满意的,因为节目很红,门票很紧张。” 黑色魔女10 “那就是说,你是坐在指定的席位上了。” 倘若金武不坐在指定座号上,夫人就无法和他联系。关于席位问题,夫人数次向他叮嘱,也就是说,她事先就计划好到时候和他联系。 金武跑到别墅来,发现了董原的尸体,所以,就处于最值得怀疑的位置上了。 假若金武不是第一个被怀疑者,那就是别墅的主人高卓夫妇了。当然,她的丈夫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而在国内的她却免不了要被怀疑。 高卓夫人和金武的说法不一致,到底是谁在撒谎呢现在,陷入最不利的境地的是金武。没有人为了把自己推入不利的境地而撒谎。如果是高卓夫人撒谎的话—— 田春达的大脑的轮子在飞快地旋转。 她为了使金武变成被怀疑的对象,从一开始就经过周密的谋划,所以她必须把金武置于能够和她联系的场所,这就不得不在座号问题上,反复向金武叮嘱,唯恐出了什么差错。但是,如果这是真的话,她给金武打电话的时候,她却在旅馆里,这个问题怎么解释还有,金武在去别墅的途中遇上了大雾,又爆了轮胎,结果晚了几个小时才到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高卓夫人和金武电话联系后,自己也从南光市内出发,赶到别墅大致也需要相同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毒死董原是不可能的。再说,那别墅的门窗锁着又是怎么回事金武的动机是什么,同样必须考虑。 “警官!”田春达正在苦苦思索,突然被金武叫了一声。 “你是在考虑董原先生是被杀的吗”金武的脸上显露出不安的神色。 “还不能简单地这样断定。首先,要对尸体进行解剖,以确定真正的死因和确切的死亡时间。然后还要进行认真详细的调查取证工作。在接到指示之前,不能随意行动。” 因为还没有出具逮捕证,不能拘留人,但对金武的嫌疑最深。田春达的话中已经暗示,倘若不是等上级的指示,现在就可以逮捕他。 ######### 当天下午,解剖结果出来了。死因是氰酸钾中毒,死亡时间和现场勘查的结论一致。尸体旁边倒着一只酒瓶子,从里面检查出了氰酸钾,从酒杯里剩下的一点威士忌中,也检查出了相同的毒物。 这瓶酒是别墅里早就放着的,还是董原从外面带进来的这一点姑且不论。仅仅根据已查明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来看,情况已经明显地不同。田春达和高卓夫人通话的时候,因为没查明死因,也就没有涉及酒瓶的事。 几乎是在尸体解剖结果出来的同时,仲芝赶来了。田春达乍一看到她的时候,和在通话时想象的几乎差不多。在那美丽的瘦长脸型上,长着一双蕴藏着智慧的眼睛,从她那苗条的身段上,又散发着年轻妻子的特有的娇媚,和她那天生的智慧巧妙地融为一体。 从外表上,怎么看不出她是为陷害他人而撒谎的女人。田春达一边看着仲芝,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单从女人的外表判断是危险的。他首先提问的是关于红酒的事,仲芝说她不记得。 “丈夫和我都不嗜酒,在别墅里,凡是酒精一类的东西,都没有存放。董原先生是酒鬼,会不会是他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她毫不胆怯地说。 她的话语中含有自杀的可能性。董原所在的公司和别墅的管理所也来了人。公司和管理所的人都说:“董原的恋人现在正在上大学,来年春天毕业,他正在等待恋人大学毕业后结婚。在公司里,他被列为头等的优秀员工,工作也顺利,颇受公司的欢迎,没有任何理由使他产生自杀的念头。” 董原死前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他的父母得知消息后,也都赶了来。 据公司的同事说,昨天,董原没有带领客户去看别墅区。他今天和明天都休假,这一点和仲芝说的不一致。 “夫人,你不是说董原向你借过别墅的钥匙吗还说他是为了容易卖出房屋,要让客人看看已建成的别墅,方来借别墅的钥匙,对吧” “是,是这样。他和我是在旅馆里见的面。他说,他要到别墅去,向我借去了钥匙。” “你借钥匙给他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大概没有,我是在旅馆的休息室里给他的。” “董原先生当时没有带着其他什么人吗” “我没有特别注意,好像就他一个人。” “他没有约夫人一起去吗”田春达一针见血地提问。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我和董原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仲芝以怀疑目光紧紧盯着对方反问道。 “请别介意。没有就没有吧。”田春达马上把话锋收了回来。 “可是,夫人,金武先生说,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我不明白金武先生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一直在南光市内,没有说过要到别墅来。” “那么,昨天下午八点左右,金武先生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昨天夜里八点……”仲芝略微考虑了片刻之后说,“八成是在市内的剧场里。” “你怎么知道” “上海的乐团昨天在剧场里公演,我把入场券给了金武先生。假若金武先生没有把票废了,八点左右,他应该在剧场里。” “那是。”田春达暗自点头,又问“那入场券上的座号还记得吗” “座号不,我只记得买的是前排中央最好的座位,具体是多少号,我不记得了。” “买的这么说,招待券不是人家送给你的” “不是。我非常爱好流行歌曲和音乐,那个管弦乐团一来南光,我总要想方设法去听听,而且总是和我丈夫一起去。这一次,正赶上我丈夫出差在外,我就在预售票处只买了一张。不过,那天的演出和我们要举行的同窗会冲突了,我事先忘了这一点。这次同窗会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一次,想见的人很多。管弦乐团的公演还有好几次。所以,我就把入场券送给了金武先生。” 黑色魔女11 这又和金武说的相矛盾。金武说,他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招待券,她还一再叮嘱,招待券就是表示被招待者一定要到场,必须按照招待券上指定的座位上就座。田春达让仲芝和金武当面对质,得到的结果却是无休止的争吵,双方互不相让。不论怎么说,肯定有一方是在撒谎。没有办法,只有靠进一步的调查来解决这个矛盾了。 董原到底是不是自杀现在连他自杀的动机都找不出来。现场的疑点很多,他杀的迹向很多。没有办法,警方只好从自杀和他杀两个方面去进行搜查工作。 ######### 田春达队长定出了下列的调查项目,各自都有专人负责: 1董原自杀或他杀的动机; 2董原、金武、仲芝三者的关系; 3向南光剧场的工作人员作调查; 4查出帮助金武修车的那个长途邮车的司机; 5向旅馆的工作人员以及仲芝的同学作调查; 6向车站的存放柜管理员作调查,确认存放柜的使用天数,检查存放柜内仲芝的行李; 7确认别墅钥匙的数目; 8调查仲芝丈夫高卓不在现场的证明; 9向音乐会的主办者调查,金武的座位是不是招待席。 刑警接到任务后,分头去进行调查。 刑警首先去了车站。从存放柜处领取行李的事,已经证得了仲芝的同意。 警察想查证的是存放柜表示窗上的实际使用天数。在存放柜管理人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仲芝说的那个存放柜前。她把钥匙丢失了,但还记得号码。这也可以说是一个奇怪的情况。 仲芝使用的存放柜是东口的118号。表示窗上显示的数字是“4”。 “这个数字表示行李已经存放了四天了,是不是” “不,是第五天。第一天数字不显示。这个数字表示要追加的存放费。使用者开始时先交一百元,使用日期超过两天以上,按窗上指示的日期数字交纳追加费,如果不如数把钱投进口内,就开不开锁。使用期限是五天,在使用期内不来把东西取走,就转移到仓库里保管。” “表示使用日数的数字不变,在中途,比方说第三天或第四天,不能打开存放柜吗” “如果在中途打开过存放柜,数字就要变成0了。” “没有办法即使数字不变,又能打开柜子吗” “没有。首先,为什么要那样作呢即便是在中途拿出拿进行李,也必须要交纳追加费。打开的时候,如果数字不消失,那客户就要吃亏啦。” 今天是十月三十一日,行李寄存日期是二十七日。这说明,从董原死亡的二十九日到三十日,存放柜没有打开过。 “明白啦。现在请你打开吧。”韩亮刑警点了点头。管理员用万能-钥匙打开了物品存放柜。 柜子里放着一只女人用的红皮手提旅行包。据仲芝说,别墅的钥匙就放在这个旅行包的侧袋内。韩亮拉开拉锁,从中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 “钥匙在这里!”他不觉大叫了一声。钥匙的形状和董原口袋里的那把完全一样。也是很奇特,上面没有刻痕。在没有和别墅正门上的锁孔核对之前,尚不能肯定没有错。不过暂时来看,好像是没有错。 “从这一点可以证实,董原死了之后,高卓夫人不可能把别墅的门锁上跑出来。”韩亮的声音有点颤抖。。 “那还不能肯定下来。”温言刑警不动声色地嘟哝了一句。 “为什么” “不会再有别的钥匙吗对那个女人可不能轻易放弃怀疑。你看看这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在旅行包的侧袋内,这固然是便于拿出来,可是别人不是也最容易发现吗” “钥匙一类的东西,是要放在便于取出来的地方呀!” “嗯,我判断,可以基本上说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要把行李放在存放柜里五天不去取,是出于无奈。再说她要到别墅去,总要带一些生活用品,一定会有些东西怕被男人看到,因此才把钥匙和那些东西分开,放在最便于取出来的侧袋里。这不正说明她是早有计划这样作的吗” “你想得是不是有点过于复杂啦” “我想得过于复杂啦从她放钥匙的地方可以看出,她认为只要我们发现了她的钥匙,她就没有事了。那个女人要真正放进存放柜里的,只是这把钥匙而已。” “不过,她为什么要这样作呢” “不用怀疑。她是为了强调她没到别墅去。就是说,从董原死的12月29日至30日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去过别墅。” 自从在旅行包的侧袋里发现了钥匙之后,温言立即倾向于董原的死是他杀。 刑警接着又去了旅馆。这是一家豪华旅馆。 他们先从前台询问了宴会厅的情况,目的是想从宴会厅看一下那天仲芝出席的同窗会的名单。 因为事先通了电话,来后工作比较顺利。 “因为仲芝是聚会的负责人,我记得很清楚,她确实是在那天的五点前后来的,和其他出席者碰头。同窗会是在我们中宴会厅的紫云间举行,大约是在下午6点至8点左右,但是等结完帐付完钱,到仲芝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9点啦!”负责宴会的人说。 “这么说,仲芝既担任了同窗会的负责人,却又购买了这同一天的音乐会的票!”温言那浮肿的眼皮底下露出了猜疑的目光。 “奇怪呀!”韩亮也歪着头纳闷。仲芝把要举行同窗会的那一天完全忘掉,又买了同一天的入场券,这有可能吗作为负责人的她,照理说是不应该忘记要举行同窗会的。她是不是为了把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给旅馆里留下强烈的印象,才特意担任负责人呢另一方面,她是不是也是为了把金武置于绝对被怀疑的地步,才把他安排在当夜一定能电话找到他的座位上 两个人对仲芝抱着更大的怀疑出了旅馆。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在北城区的一座公寓。仲芝的同学住在这里,据仲芝说,那一夜她就住在她家里。这个同学和一个新作曲家结了婚,她可证明仲芝不在作案现场。 黑色魔女12 “那天夜里,她确实住在这里。我们在一起的欢乐气氛,那还是头一次。在学生时代,什么事都是那么谨小慎微,可是一结了婚,性格就象变了似的。” “真的有很大变化吗” “真的,恰似变成了另一个人。若是以前,让她当负责人什么的,她怎么也不会干,而这次却是她主动自荐的,只从这一点来看就明白了。” “当干事是仲芝自荐的” “是呀!” “还有一点要问一下:仲芝住在这里,是夫人你邀请她来的呢,还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是她说想住在这里。她说,丈夫不在家,不会有什么怀疑,回家也是寂寞,可以说她是主动要在这里住下的。” “主动要求住下” “有这种感觉。当时我说用车把你送回去不好吗她说不想回去,就住在这里吧!可是,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情况那时候出了什么事”女性的好奇心立刻在她脸上表现出来。刑警想问的情况,已经问清楚了,对她的提问,只作了简单的回答,然后就告辞了。 最后的调查是通过电话完成的。他们又调查了邀请管弦乐队的主办者,查实了金武的席位不是招待席。但仲芝在送给金武票的时候,说的是招待券。 ######## 刑警支队还有一班人是围绕着金武的关系进行调查,基本情况也调查完了。剧场的工作人员证实,10月29日夜8点左右,确实向金武传呼过电话。工作人员看了警察拿的金武的照片说:“不错,就是这个人。”工作人员还说,打来电话的,是女人的声音,但听不出有什么特征。 董原是不是自杀,一直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动机。别墅的钥匙只有两把,锁和钥匙是根据磁石原理制造的,技术极端精密,除了原制造者之外,别人无法制造钥匙。高卓出国没有回来,别墅庭院的后门处是董原的车,这些情况也都查明落实了。 只是,董原、仲芝、金武这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帮助金武修轮胎的长途邮车的司机是谁在哪儿这些情况虽经努力调查,也没有得到一点结果。 大体上的资料都搜集齐了,便再一次召开案情分析会议,会议主持人是田春达队长。 首先要求发言的是郝东这一班,他们担任仲芝在不在现场的调查查。郝东简要地报告了调查结果之后,又带有结论性地说: “特别值得注意的有三点:一是钥匙为什么要放在便于取出来的旅行包的侧袋内二是既然接受了担任同学会的负责人,为什么又要购买同一个时刻音乐会的票三是为什么要赖着住在朋友的家里。综合这三点事实来看,仲芝故意作假的嫌疑最大。” “但是,假若仲芝就是犯人的话,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一名警察提出了这个问题。 对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回答。她要杀害董原的理由,在调查中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又一个调查员进一步说道:“她手里没有别墅的钥匙,这一点已经被确认了!那么,董原死了之后,别墅是怎么又被锁上的呢剩下的一把钥匙是在董原的口袋里呀!” “仲芝不在现场的证明天衣无缝般地成立了。10月29日夜里,她在会馆里出席同学会,会议之后,她住在朋友家里。那个朋友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仲芝而撒谎。 “另外,还有一点要注意。”郝东转向田春达改变了口气说。 “那一点” “仲芝如果真的是清白的,当然,金武就是最不清白的。但是,金武也没有办法进出仲芝的别墅呀!金武没有别墅的钥匙呀!他怎么能从别墅的里逃出来呢” 只有一把钥匙锁在存放柜里的事实,不仅证明了仲芝不可能使用,同时也证明了金武不可能使用。 “和仲芝相比,金武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从29日晚8时,到30日的上午7时,他在什么地方没有证明,只在这一点上,他比仲芝处在不利的地位。但是他没有钥匙,不管以什么理由把董原杀死,他也不可能从密封的别墅中逃出来。” “只把钥匙留在董原的口袋里,不可能从别墅外面把门锁上吧” 田春达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要说出来,为的是要确证一下。他注视着大家的脸色。 参加过现场勘查的另一位搜查员说:“那根本不可能。那个别墅是完全密封性的预制房,有铁板屋顶和不燃性的壁板,窗框是铅质材料,连空气也透不进来。在过去的推理小说中有这样的情节:用一根铁丝插进小锁孔内就可以把锁开开,可是那个别墅的锁是特制的,没有这种条件。” “这么说,肯定就是自杀的啦”有人长吁了一口气,小声嘟哝了一句。 “大家都认为是自杀的吗”田春达听了谁的小声嘟哝后,问大家。从大家的眼神来看,谁都认为不是。 “有一点可以证明,尽管现场是锁紧的密室,也没有什么奇怪。”田春达查看了一眼在座人的表情之后,又道:“那就是假若仲芝是犯人的话……” 在座人的视线都盯在田春达身上。 “仲芝预先把毒酒放在别墅内,又把董原引诱到别墅来。董原不知道是毒酒,便喝了下去。”田春达面对着大家的视线继续说。 “但是,董原未必一定要喝那酒呀!”郝东提出了疑问。 “据说董原非常爱喝酒。如果告诉他说别墅里有瓶好酒,他就可能贪婪地喝下去。” “但是,能否在对仲芝最有利的时间让他喝下去……” “对她最有利的时间,就是把金武置于被怀疑者地位的那段时间里。比方说,金武若是晚上8点从南光市内出发,最早也得12点才能赶到仲芝别墅。死亡时间的推定,多少是要有一点幅度的,但即便是这样,如果董原是在11点之前喝下了毒酒,那就麻烦了,因为金武还没有到别墅来,他就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所以,她是不是为了让董原能在12点前后喝下毒酒,作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呢也可能是这样,她把酒瓶子藏在什么地方,让董原不能立即发现,等到接近12点,再打电话通知他,告诉他什么地方布他喜欢的好酒,叫他找出来喝。” 黑色魔女13 那样的话,别墅就是紧锁着,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了。她完全可以这样作,电话上告诉董原注意把门锁好就行了。” “是呀!但是,这是假定仲芝就是犯人的情况下,才有这种可能。” “根据队长说的,这密室的谜可以解开了,可是还有两点怀疑。”郝东说。 “什么” “仲芝如果是犯人,她应该是有目的地要嫁罪于金武!” “她行动的痕迹,你们都看到了。” “那么,有两点仲芝是应该知道的:一是金武没有钥匙,二是金武没有杀死董原的动机。她既然知道这两点情况,为什么还要一味地设圈套嫁罪于金武呢她的圈套不管设计得怎么巧妙,只要金武没有钥匙和杀人动机,他就上不了她的圈套。她对金武是不是设下了圈套,我们必须把这两点因素考虑在内。”郝东继续道。 “这个意见很正确。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还没发现金武的钥匙和动机。” “可以考虑,那个密室是不是装有什么自动装置,只有金武能开开,仲芝开不开。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使金武上圈套。动机是不是也被什么掩盖起来,仲芝是能知道的。” “那么,仲芝为什么不把那两点告诉我们呢”田春达说。 “我觉得她是把这些疑点留着我们去发现。她为了自己清白,怎么也要把金武置于犯人的地位。但是,如果所有线索都是她提供的,没有一点是我们发现的,她的圈套就很容易被看出破绽。她现在也许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们去发现。” “但是,金武的嫌疑越大,仲芝的情况就越是奇怪。”郝东从旁插言道。 “那是呀!为了加深对仲芝的怀疑,金武反而会变得更加可疑。正如有时候为了查明犯人,反而让犯人逃进了更加严密的安全圈里去了。我们感觉到了这种矛盾。”田春达说。 怎么办大家都用疑问的目光注视着田春达。 “有关金武的动机和钥匙问题,还有仲芝的动机问题,都要深入调查。那个女人的确是不寻常。” 田春达回答了部下的目光,作出了结论。 董原被杀的别墅,金武不可能出入。警方弄清了这一情况后,减少了对金武的怀疑。但仲芝来到了刑侦支队,报告了意外的情况。 “我想起了一个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是很重要的情况吗”接待仲芝的田春达警部态度和蔼地问。 “我看了董原先生被杀的房间,不知怎么回事,总感到有点不谐调。” “不谐调” “是呀!是什么原因,我当时没有想清楚,只是觉得这房间和我有点游离感,就象是这房子借出好长时间,现在刚还回来似的,是自己的东西,却又不象自己的东西,模模糊糊,就是这样不谐调。” “噢,原来是对那个房间有这种不谐调感呀!” “是的。”仲芝点了点头。 “那么,不谐调感的原因是什么”仲芝的话没有说明白,但明显的话中有话。田春达没等她说出来,就抢先提问。 “那个房间不是我的家。”仲芝仿佛长嘘了一口气说。 田春达默默地注视着仲芝的眼睛,也可以说是一种随便地凝视。仲芝忍受着对方的凝视,继续说: “我搬进别墅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装饰壶掉在那个房间地面上,因为还没有铺上地毯,地面瓷砖打破了一点,可现在,那打破的痕迹不见了。” “地面的痕迹不见了” “是的。那痕迹很轻,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就是那很轻的伤痕也不见了。那个房间不是我的家。” “但是,夫人,你尽管说那不是你的家,可实际上你不是已经搬进去了吗你说不是你的家……” “不过,那个房间绝对不是我的家。不仅是痕迹消失了,房间的整体也使我感到不谐调,所以我认为那不是我的房间。”田春达注意到仲芝的活语中有些莫名其妙。她说的是:“那个房间不是自己的家。”说透了,不是家的全体,而是家的一部分,只是房间不是她的。 这么说,难道除了那个房间之外,其他部分仍然是她的家吗——只有家的一部分换了吗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呢—— 但是,假若仲芝的话是真的,不管怎么奇想,也不能再作别的解释。只是,仲芝为什么没有一下子明确说出来呢是不是她自己也对这种奇特的想象半信半疑呢 “夫人,你是说只是那个房间不是你的家,是不是”田春达叮问。 “是,是这样。” “这么说,只是那个房间被更换了。” “只能这样考虑。” “那么说,那原来的房间,也就是地面上有痕迹的房间,哪儿去了呢” “那个别墅的构造,本来就是摞起来的包厢一般的可动住宅,每个房间都是固定规格的预制件,所以作为一个整体,只把一个房间更换下来,是比较简单的。” 田春达暗想:是呀,她到底是想把金武当作替罪犯人的。不过,她的圈套无论设计得怎样巧妙,金武不能出入现场这一点,仍然无法解释。当然,她为了把金武推入犯人的立场,在她的圈套中,应该考虑到金武能够出入密室的机会。可她的这一设想,警察又偏偏没有注意到,不得已,她就只好主动来启发警察的思路了。 这样一来,就更增加了仲芝的神秘色彩,她的保护层也同时增厚了。 黑色魔女14 “那单元住宅的各个房间能够简单地更换,我们原来不知道。不过。假如那房间真的被更换了,那么,原来的那个房间哪里去了呢”田春达明知仲芝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要故意提问这个问题。让仲芝回答的问题越多,便意味着对她的怀疑越大。仲芝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对警察只提示了最小限度的暗示,后面的问题,留待警察自己去推测。 “你们不知道吗金武的别墅和我家的房子在外观上完全一样。” “噢——”田春达窥伺着仲芝的眼神,故意抑制着语尾后面的话。 “我认为是金武先生把那房间更换了。”仲芝终于说出了肯定性的意见。她本来是不想把话说得这样透彻,可是在田春达的诱导下,她又不得不说,她不想在推理的桥上把自己置于被动地位。 “原来是金武先生更换的。可是他有能力更换吗” “不知道。不过,就在那附近有幢相同的房子。” “可是,假如就是他更换的,他又为什么要那样作呢” “当然是为了让人看起来,杀人是在我家进行的。”仲芝终于明确地提出来,杀人犯就是金武。 “这么说,金武是在自己的别墅里把董原杀死了,然后又把他的尸体连同房间一起,和你家的房间更换了。是这样吧” “还不能这样断定。不过,我那房间地面上的痕迹确实不见了,这一点怎么解释呢” “金武杀死董原的动机是什么” “不清楚。可是不知为什么,金武好像早就对我特别关心。”仲芝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一点红晕。 “他对夫人有过什么不轨行为吗” “没有什么具体的行为。不过,他对董原经常出入我家,好像很反感。” “你丈夫知道吗” “不知道。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我丈夫的朋友,我不想让丈夫因为这事不愉快。” “董原和金武先生之间,围绕着夫人可有什么纠葛” “啊我尽量不让他们两人同时在我面前出现,所以他们两人围绕着我是不是有什么纠葛,我不怎么了解。两人偶尔被我丈夫叫到家,这种时候也有,那气氛仿佛相当不协调。” “这种气氛,你丈夫注意到了没有” “他好像也觉察到有点不正常。不过,他决没有想到是因为我。” “请原谅我再深一层问一下:夫人自己对他们两人比较倾向哪一方” “我对他们两人,除了作为丈夫的朋友对待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特别关心。作为我来说,他们二人为了我而互相对立,我也很为难。如果任其继续下去,对丈夫一说,用不了多久,就会和他们断交。”仲芝的这些话,显然是暗示着金武的杀人动机。 “我并不情愿谈及这些情况。我看,你们是不是到金武先生别墅的二楼检查一下” “没有搜查证,不能随便进去检查。不过,我们可以请求金武先生给予协助。” “我提供的情况,希望能对金武先生保密。”最后,仲芝在适当的火候打住了话头,站起身走了。她想说的一切都说了,仿佛感到很满足。她可能还有这种想法,如果再谈多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田春达在得到金武的许可之后,检查了他别墅二楼的房间。仲芝说的壶掉在地面上砸的痕迹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上确实发现了。 警方立即召开了会议。 “仲芝是不是在撒谎”郝东瞪着疑惑的眼神说。 “撒谎可在地面上确实发现了痕迹。”田春达把视线转向郝东说。 “仲芝的房间地面上,本来就没有那什么痕迹。她知道自己的家和金武的别墅是同一规格的预制房,金武房间的地面上是后来砸上的痕迹,这一点她也知道,所以她才提出,是事件发生后金武把他和她的房间相互调换了。” “这种可能性我也想过。可是除了那个痕迹以外,还有证据证明,那房间确实被调换了。” “真的吗”不仅是郝东,出席会议的全体人员都把目光集中在田春达身上。 “预制房的厂家,就是金武的工作单位。我请那里的工程师详细察看了他们两家二楼的房间。他们说,两家的房间确实被调换了。这一点,还是请检查过房间的专家亲自来讲吧。” 田春达向韩亮递了个眼色。韩亮站起身,走进另外一个房间,把等在那里的一个中年男子请进了会议室。这个男子身穿淡茶色的工作服,上衣内衬着白衬衫,系着领带,以示和工人的区别。田春达介绍说,这个男子是和金武一起在建筑公司工作的主任工程师,名叫李大山。然后,他对这个男子说: “今天在你很忙的时候来协助我们的工作,特向你表示感谢。因为你是专家,关于高卓家和金武家别墅的二楼确实被调换了,请你来给我们大家详细说明一下。” 李大山喝了口水后说:“两家的主人都是我们公司的高管,所以分到了新型别墅。我们社对这种别墅,从住宅的空间到各个房间,尽量在机能上另外作一些创新,这是开发的出发点。 一幢别墅是根据各种要素构成的,比如说布置啦、宽阔啦、房间的种类啦、设备啦等等,把这些要素一旦另散地分解开来,就可以再作为几个房间单位重新组合起来。各个单元的宽度是2.4米,长是5.6米,高是2.7米,所有单元都统一规格化成这样的尺寸。这种别墅,从构造到内外装修、设备、配线、配管等,一切都在工厂生产好,运到现场之后,按照居者的爱好把各个单元组合起来,就是一幢完整的别墅。这种别墅由于本体是在工厂里合理用料,统一生产,这就比在现场建造,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成本。” “那么,关于别墅房间的调换证据,是不是请你简单地说一下”郝东说。 黑色魔女15 “是。刚才已经说过了。一个单元的宽度约为6立方米,构造和所谓钢架构造的钢筋水泥楼基本相同。高卓家和金武家的别墅各用了五个这类单元预制件。但他们在建这两幢别墅时,不是各自分别买来五个单元,而是两家同时买来十个单元,各造一幢住宅。这种搭配计划,事先必须作周密的考虑。两家都是根据同一个最基本的设计图,使用同一规格的单元预制件,各自建造了一幢二层别墅。图纸计划的型号,高卓家是101a型,金武家是101b型。” “这两种型号有什么不同”田春达没等大山说完便从中插问。 “几乎是相同的。但实际上,二层上的房间,金武家的比高卓家的稍微窄一点。” “其中一个单元的一部分被调换了,是不是” “是的。各个单元即使有两厘米的误差,也无法安装。为了构成一幢住宅的各个单元预制件,要按顺序打上号码。当然,因为预制件是规格化的,哪个单元也都能相互组合。可是各个订户都有自己的个别要求,所以在工厂的制造过程中,必须对这类单元预制件单独打上号码,和其他订户的预制件不能相互组合。但是,高卓家二楼上的一个单元预制件,从打印的号码来看,确实和金武家的调换了。” 在座的人相互嘁喊喳喳起来。预制件的号码更换了,这就证明那部分预制件也更换了。 “但是,把家的一部分调换过来,能像孩子游戏那样简单吗”郝东尽管听了专家说的证据,可他还是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问。 “只要有工具就可以更换。” “什么工具” “吊车!” “吊车” 刑警们突然想起来,正在建设的别墅工地中,确实存放着吊车和推土机一类的工具。 “即便有吊车,如果没有那类特殊技术者,也无法操作。” “那是自然。” “更换作业需要多少时间” “单元预制件的更换是简单的,因为在开发这项新产品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了在现场工程中省力。” “到底需要多少时间” “这要根据组合设计方案多少有点差别。一般地说,大约有三个小时就能完成。” “调换安装这种作业,最少要几个人” 根据专家的意见,假如金武是犯人的话,至少还要有两个共犯。 “那么,假若有三个技术人员,经过五小时的作业,能不能完成两家二楼一个房间的调换”这一次是田春达提问。 “我认为能完成。如果仅仅是一个单元,熟练技术者20分钟就能调换过来。” “20分钟能那么快吗” “预制件几乎都是在工厂里完成的,组合安装的时候,只是固定螺栓的工作了。” “电器配线等怎么办呢” “配线箱里有万能插口,把插头插进去就行了。” “金武先生能操纵吊车和安装吗” “他不是现场技术工作者,但是他自己开发设计的,所以他能安装。” “操纵吊车呢” “他没有驾驶证,但他可以调动工厂里所有的技术工作者。” 尽管出现了可能有共犯的新线索,但围绕金武的情况越来越可疑,更换安装单元房间的条件他都具备。杀人动机有了,操纵吊车和安装技术,他能解决,同规格的单元房间他也有,总之,他作为犯人的一切条件都具备了,他被定为犯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田春达问大山能不能在五小时之内完成两家房间的调换工作,那是因为他考虑从南光市内到郊区别墅所需要的时间。金武本来在四五个小时内就可以来到郊区别墅,结果却用了十个小时,这中间正好空白了五六个小时。 大山说,如果只调换一个单元房间,有20分钟就能完成。可是田春达考虑的不仅是夜间作业,还要考虑到内装和家具的调换,加上这些因素,完成全部工作,考虑到需要五个多小时,并不奇怪。 田春达想象着犯罪当夜的情景:由于火山喷发,在野外不见人影的别墅地带,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犯罪行为是在金武别墅的二楼进行的。 这样把邻家的单元房间交换过来,把尸体关在自己房间里移到邻居家别墅上去,就为自己建起了安全圈。如果是预谋犯罪,吊车和共犯,都在事先就安排好了。假定金武就是犯人,他完全有可能更换杀人现场。假若仲芝估计到这些因素,为了陷害金武而布下了陷阱,那她必须在这些因素之上,还要设下更大的阴谋。 “今天承蒙你给了我们大力的协助,特别向你表示感谢。以后可能还会有什么事要麻烦你,希望你到时候能多多关照我们。还有一个要求,今天在这里向你提的问题,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对外泄漏。” 现在问题已经清楚了,罪犯仲芝为了杀死被害人,利用了金武,接着又嫁祸金武,转移警察的视线。于是田春达队长下令,逮捕罪犯仲芝。 离奇的案件1 南光市红叶谷一个小镇发生了一起离奇杀人案件。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案发地调查这起案件。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童津向田春达等报告了案情的基本情况。 这件杀人案,居然有两个自称是杀了人的凶手。 被害者是理发店主人单隆,60岁。他开的理发店楼上的二三层是公寓,楼底是店。公寓的主人就是店主人单隆。这个理发店选定的地点虽然并不算好,但是布局新颖,也有五六名服务人员。 从设有公寓这一点也可看出,单隆是个理财能手,在这一带据说是很有几个钱的。 单隆的婚姻很不顺心,结发的妻子死后,后续弦的女人又亡故了。他的直系亲属,只有续弦妻子带来的一个姑娘刘丽。 杀人案件就发生在刘丽的房间里。 刘丽是个很特殊的姑娘。 当她母亲给单隆续弦以后的第二年她得了病,从此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连话也不能说了。这可以算是特别的病吧,那正是刘丽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可是,由于单隆很喜爱刘丽,在他得病后也当亲生孩子似的养育着她。并雇了一个婆婆来陪伴和照顾她。 偏巧就在那个婆婆回老家办事的时候案件发生了。 公寓二楼中的四个房间,都是理发店的人住着,单隆的屋子,刘丽的屋子,还有一个屋子由单隆远亲夏武夫妇住着,另一个房间里住着理发店的营业人员。 11月20日午夜两点钟。在理发店工作的夏武,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他觉得奇怪,便到走廊向每个房间都望了望。 在刘丽房间的门把手上发现有血迹,敲敲门,里面没人应声。于是,他下到一楼给派出所警察挂了电话。 警察来后,把房门撬开进去了。 单隆这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已经死了。在房间的角落里,刘丽在颤抖着。 看上去像是极其单纯的案件,但在侦查过程中,却越来越让人费解。 刘丽是个残疾人,眼盲口哑。她用笔向警察供称在夜半时分,单隆闯了进来想要欺负她,于是她就用身边的小刀刺杀了他。 可是,由于是发生在睡梦之际,据她说事情的始末情节已经记不清了。 事实上,单隆的死因是心脏被刺的致命伤。 奇怪的是当时在室内并没有发现凶器,而且房门是从里面上了锁的。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早晨,在这里住着的理发师申龙突然失踪。在他屋里发现一张留言条:“是我把老板给杀死了,四五日内自首。”沾着血迹的小刀也放在一起。 嫌疑又从刘丽转移到申龙身上来了。这样,他便被认为是杀人犯。 第一,刺杀的伤口很深,而且是很鲜明的一刺便中,这在17岁的盲女刘丽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第二,夏武在走廊里曾听到了脚步声。这被推断为是申龙在杀人之后,逃回自己房间时的脚步声。 而且,比什么都更重要的是申龙留下的留言条,小刀凶器,这些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杀人的真凭实据。 申龙逃回老家后,见了母亲,然后就回来自首,这是案件发生后两天的事情。 童津民警报告完案件的基本情况后,又说出了案件疑点。 为什么刘丽说自己杀了人呢?派出所所长左清认为:这是刘丽为了袒护申龙。很可能俩人之间早就有些暧昧吧! 这从刘丽为什么从房间内把门锁上这点也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刘丽却不知道申龙把凶器小刀从房间里拿走了。这就露出疑点。 田春达又让童津介绍了申龙的情况。 案件嫌疑人申龙,现年20岁,中学毕业后进了理发店工作。据童津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为人正直,对雇主来说也有信用,在同事之间关系融洽,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不坏,店主人夸奖他说:“像他那样诚恳认真工作的人,真是不多见。” 田春达和助手郝东,讯问了申龙。只见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 田春达看着申龙问:你说是在午夜1点45分钟听到了脚步声的。你怎样记得这个时间的呢? 答:是因为看了枕头底下的夜光表。 问:于是你立刻就到刘丽的房间去了吗? 答:不,当时我想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便所,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人到走廊来的,所以感到奇怪。大约想了5分钟左右,就到走廊去了。 问:那么,是在1点50分钟到刘丽的房间去的了。 答:是的。 问:在那个房间里,你看到单隆对刘丽要采取无耻的行动吗? 答:是的。 问:所以你就…… 答:我非常生气,急切要制止他,于是就拿了旁边的小刀向老板猛地一刺。 问:后来你就…… 答:逃回房间去了。 田春达警官在看着申龙的供词时,忽然想起了对刘丽的调查。 向一个眼不能看、嘴不能说的少女调查情况,总有点奇异的气氛。 刘丽生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只是瞳孔固定着不能转动。 调查人员用嘴说,刘丽用笔写字作答。这是个很麻烦的问讯了。 问:那么你当时是醒了吧? 答:是的。我的内裤被人扒下来…… 问:后来呢? 答:我就打他。那时候,真有点莫名其妙。我注意到手里已握住了小刀,摸摸身子,是爸爸倒下来了。 问:把门从里面上锁的是你吗? 答:…… 问:怎的了? 答:是。是我锁上的。 问:为什么? 答:……不知道。 刘丽规规矩矩地坐着,睁着大眼睛回答。是由于总不外出的缘故吧,她的肌肤像透明似的雪白。那时,田春达警官想:刘丽是很美的啊。于是,他感到卷入了这一案件的刘丽的悲痛。现在,他把供词的要点写在笔记本上。 在对申龙的调查中,田春达见到了申龙的老师,这是一个年龄30多岁、衣着朴素的女人。 “和申龙见面时,他还跟我说要再忍耐几天,就把妈妈也接来。话里完全充满希望。可是,万万没想到在两天之后,案件就发生了……” 离奇的案件2 老师用手捂上了眼睛,接着又说下去。“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申龙会做出那样事来。” 田春达警官沉默了。杀人犯是申龙吗?这是他一直在思索着的问题。特别是这种刺激的杀人…… “我从报上看到了这条消息,据我的理解,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了。忽然,我又想起来一件在学校教他时的事情,这恐怕与此案件不无关系,或者也能做点参考,我想对警官先生谈谈……” 女老师说话时用的是缓慢的调子。但看得出她的表情是对她曾教过的学生,寄予无限爱护的一种诚实感。 “请谈吧,我是要听听的。”田春达警官说。 “申龙这个人在从前,非常愿意庇护弱小者和贫穷的孩子。在中学二年级时,曾发生过一次在教室里丢失家长会会费的事。当时大家都怀疑是一个叫作王北的孩子干的。 王北的家很穷,大家的眼睛都监视着他,这次丢了钱,大家也都怀疑是他偷的。那时候,王北还有一个不利条件,就是他从书店买了比较贵的书。 “可是,申龙却挺身而出,硬说是自己把钱偷去了。我非常感到吃惊。但是,第二天由于有人把家长会会费拿了回来,这才证明了并不是大家怀疑的那个人。事后,我曾把申龙找来谈话。他说:‘我看王北太可怜了,所以我才说是我偷的。就是这样。’ 我当时认为这未免太不合情理,还把申龙批评了一顿。然而却使我强烈地感觉到的是,申龙那种发自内心的自我牺牲精神。这回的案件,我总觉得有点和上回的事情相似。” 女老师想说的,就是那么件事情。这使田春达警官感到为难。这不过是个印象问题,而案件,是要用证据来证明的。女老师对申龙的信任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也单单是感情用事而已。” 女老师最后说,申龙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个他爱着的女人,而这个人却是既不能看又不能说的人,您相信我真的能和她结婚吗?” ##########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田春达拿起话筒。对方说:“我是郝东,有新情况。” “啊。是什么事情呢?” “刘丽无论如何都说是她杀了人,可是说得却又有些前言不符后语的。譬如她说她觉察到自己拿着刀,这和以前说的一样。在那之后不久申龙就进屋来了,并声称这件事是他干的,并劝诱刘丽听从他的意见。据她说曾和申龙进行了大约10分钟的对话,各说各的,什么问题也未能解决。 后来,申龙叮嘱着就走开了。可是刘丽却想,要是把门从里面锁上,这不就更能证明人是她杀的嘛!她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杀人罪转嫁到申龙身上。于是她就锁上了门。尽管和父亲尸体待在一起是件十分可怕的事,但也顾不得了,只能忍受着。” “以前派出所民警曾说过,刘丽是不知道申龙把刀子拿走了。”田春达警官说。 “对的。” “还有,17岁的盲少女,是否能够一下子就把大人给刺死呢。” “这个问题,这里也曾反复地讨论过了,很值得怀疑啊。” 放下电话后田春达又想,也有这个可能,单隆看到自己的养女已经长大成人,于是心怀歹意就在那天夜里去找她的麻烦。 刘丽由于过分激动,当时就拿起身边的刀子,刺死了单隆。 但,毕竟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能够一下子就刺中心脏吗? 田春达警官对此仍然极为怀疑。 田春达警官想,在申龙和刘丽两人中,总有一个是说了谎话。这必须从他(她)们的供词中去发现问题。 他从供词中,作出一张简单的时间表。 午夜1点45分—— 申龙听到走廊的脚步声,经过5分钟的思索,便去刘丽的屋子。这个脚步声现在假定为单隆的脚步声。 午夜1点50分到午夜2点钟—— 在这里申龙和刘丽的供述并不一致。 申龙供称在刘丽的房间里,发现了单隆要侮辱刘丽的事,于是将他刺杀,然后逃回自己的屋子。 刘丽供称,被一个男人欺辱,于是神志不清,等明白过来后,手里拿着刀子,单隆已死在身旁。不久,申龙便走进来,并表示要承认是自己杀了人,大约谈了10分钟的话。 午夜2点—— 夏武听到走廊的脚步声,被推断为申龙杀人后。逃回自己房间的声音。 田春达警官长时间地凝视着这张时间表。 重要之点在于,从午夜1点50分以后的10分钟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刘丽说她被恫吓后,陷于昏迷不醒状态,那么,在这10分钟里到有几分钟,是她不能掌握的时间呢? 单隆确实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杀的吗?田春达脑海里涌现出一个新颖的想法。他紧紧地皱着眉头。 脚步声,接着,田春达警官继续想着这件事。 一个新的推断逐渐地形成起来。不过这是一个较模糊的推断,它的细节还需要再见见申龙才能确定, ########## 在微暗的拘留所,田春达警官见了申龙。 “想要弄清楚几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地回答。” 田春达警官对申龙说。在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的屋子里,竟有刀刃之类的东西,这早就引起了田春达警官的怀疑。 “首先是关于那把刀子,那刀子平常都是放在刘丽的屋子里的吗?” 由于突然地被喊起来,申龙还有点没睡醒似的,但他的回答却是坚定的。“不,因为刘丽喜欢吃水果,那天白天我曾去她的屋里,正赶上那儿放着很好吃的果子,我便剥了一个,其余的刘丽说留待她自己剥,所以便把刀子和果子一起都留在那里了。” “明白了,”田春达警官说:“我现在的问题正要你诚实地回答,还有你屋子里那块夜光表的时间是否准确呢?” “是准确的,在睡觉前,我曾按电视机报的时间对过的。” “好,你是在午夜1点45分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的吧!” “是的。” “由于你觉得奇怪,思索了5分钟,就到刘丽的房间去了,是吗?” “是”。 “以后的事情,你再说一遍吧!” 离奇的案件3 申龙的回答突然变得吞吐迟钝了。 “那个……看到屋子里,老板先生正要对刘丽干无理的事……我就制止他……老板便打我……我看到了水果碟子上面的小刀,就拿起来……” “就刺向单隆的吗?” “是的。” “刺了几次?” “记不清了,五六回吧。” 田春达警官凝视着申龙,申龙又俯下了头。 他是清白无辜的,确是清白无辜的。田春达警官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喂,辛苦了,半夜把你叫来,一定很困吧,现在回去从容地睡一会儿吧。” 田春达警官安慰着申龙。 “是” 申龙离开后,田春达警官,坐在椅子上又一次推敲自己的设想,现在与其说是设想,不如说推断倒比较确切些。 田春达想,犯人不像是申龙,也不像是刘丽。 还有,行凶的时间是否可能在1点45分以前呢?又泛起了这样一个新的推断。如果说犯罪行为是发生在1点45分钟以前,这样推断就没有什么矛盾了。1点45分出现的脚步声其实是夏武的。那个脚步声并不是单隆到刘丽的屋里去的声音,而是夏武杀人之后逃回自己房间去的声音。 在半夜里,大概是过了1点半钟吧,他不怀好意地到刘丽那里去,偏巧单隆目睹了这一现场。也可能是他很早就发现过夏武有这种卑鄙的举止而加以防范了的。 夏武感到走投无路了。他想至少也要落个解雇的下场啊!原来说是多少还能继承一点单隆的财富呢,现在一切都无望了。那时他看见刀子,便不顾一切地用来一刺。40岁的壮年人是有力气的啊,一下子就造成了致命伤。刘丽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夏武把刀子放在她的手中握着,就逃回房间去了。他的脚步声就是申龙听到的那个。 想到这里,田春达认为应该把侦查重点转移到夏武身上。 ########## 刑警对夏武展开了全面调查。 田春达警官问刘丽:“夏武这个人人品怎么样?” 刘丽听了这话有些迟疑。 田春达警官又继续问:“夏武对你有没有不轨行为?” 刘丽还是迟疑……但脸色有些变了。 田春达警官说:“你不要害怕报复,有警察保护你。你也不要害羞,只有抓住罪犯,你才不会继续受到侵害,才会平安地生活。你就大胆地写出实际情况吧。” 刘丽又停顿片刻,终于写字了:“夏武确实对我有不良企图,也有不轨行为。他,他用语言调戏我,还,还对我动手动脚……” “你能不能具体说说情况?” 刘丽又迟疑了…… 田春达温和地说:“你还是说说吧,这是办案的需要,也是对罪犯定罪的需要。我是个中年男人,孩子都不小了,你不要害羞,还是说说吧。” 刘丽红着脸低下头,缓缓又写到:“夏武用淫荡的语调对我说:‘你的皮肤真白呀,真光滑呀,像雪白的绸缎。我喜欢摸光滑的绸缎,可以摸摸你的光滑皮肤吗?’我拼命摇头,可他还是伸手抚摸我的胳膊和胸部。我拼命躲避……” 一个理发店的女职员向刑警反映,她偶然看到过夏武对刘丽进行语言调戏并动手动脚…… 刘丽和女职员的话更加重了警方对夏武的怀疑。田春达队长下令对夏武的住处进行秘密搜查。在调查中对夏武的衣物进行高科技显影检验,发现有一件新洗的高档衬衫有隐形血液痕迹。经dna检验,是理发店店长单隆的血迹。于是警方逮捕了夏武。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夏武只好低头认罪。 ######## “祝贺你!”田春达对申龙说。 听了田春达警官的话,申龙开始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 “你并不是犯人。我从前几天就这么想的。”田春达警官把钥匙插进手铐。“还有一件你一定会感到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刘丽也不是犯人。” “啊!” 申龙几乎喊了出来。他的手铐已被摘掉。 “那么,罪犯是谁呢?” “是夏武。” 田春达警官平静地对他说了。申龙的面部表情先是吃惊,不久就变得喜悦起来。 田春达警官把两手搭在申龙的肩上说:“现在,你可以回到刘丽姑娘那里去了。” 申龙第一次微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齿。田春达警官想:在不久的将来,申龙一定能和刘丽结为夫妇吧!他坚信会如此的。 元旦夜的枪声1 惨案发生的时候,刘玉正从文水清开的湖畔酒楼走出来。 湖畔酒楼的对面是天河夜总会,天河夜总会的门前装有霓虹灯和大片的雪花灯珠,很是灿烂。刘玉站的位置离发案现场仅十米左右,所以她将当时的情景看得很清楚。如果她早走几分钟就不会成为惨案的目击者了,为此,她很是埋怨文水清。临出门的时候文水清将马志强拉住说话,马志强是要与刘玉一块儿走的,他不出来刘玉就只好站在门口等。湖畔酒楼门口的光照条件也很好,所以,她看清了惨案的全过程,别人也看清了她和她的红色本田车,她的车牌号是xz00544。 刘玉当时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 有一男一女从银天河夜总会出来,男的高大俊朗,女的仪态万方,出门的时候手是挽着的,但行走时的步姿不那么从容,有点匆匆的意味,女人的身体好像还要稍微超前一点。这个感觉是刘玉后来在接受刑警盘问时经过启发才想出来的。她说,很少能见到这么般配的俊男靓女,很高雅、时尚。他们相携而行的姿态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从容不迫,但那男的出门的时候竟然将站在门口的圣诞老人撞了一个趔趄,还是那女的回身扶了一下,圣诞老人才重新站稳。 那一男一女下了银天河夜总会的台阶又走了几步,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另外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真说不上来,当时她正好回头往湖畔酒楼门里看,看马志强怎么还不出来。这两个男人比那对男女的个子要矮许多,大约有半个脑袋的差距。他们迎了上去,好像还说了几句话,接下来就听到那一男一女几乎同时发出惊叫声,声音尖厉而惶恐。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那对男女当中的男的像块门板似的后仰倒下了,那两个做案男人同时也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跑开,转身时候的面孔正好对着刘玉,所以刘玉将他们看得很清楚。 就在惊愕状态中的刘玉还在发呆的时候,惨案还在继续:两名凶手跑了几步那女子尖厉惊恐的喊叫声却没有中断,而且愈来愈惨烈。于是凶手中有一人又回头开了一枪,“砰”地又一声枪响的同时那女子应声倒下,叫喊声才中断。 凶手是以极快的速度逃跑的,逃跑的方向是在天河夜总会门口向南折拐,沿商业街朝滨江大道奔。刘玉可以肯定在银天河夜总会门前没有交通工具接应他们,但也没看清远处是否有交通工具接应凶手,所以她说不清凶手是怎么从她视野中消失的。因为她当时的注意力被另外的事情吸引了——就在凶手逃跑的同时,停在天河夜总会门前的小汽车有两辆启动开走了。两辆小车,一辆是黑色奥迪,一辆是沙漠王子吉普车。奥迪车的车牌号,由于角度原因,没看清楚,这让她感到很遗憾,但沙漠王子吉普车车牌号尾数的四个号码她记得很清楚:1917。为了加深对这四个数字的记忆,她当时就在脑子里将数字翻译成“要酒要吃”。 刘玉认为,这是她向警方提供的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她对刑警说,尽管凶手没有上这两辆车,但这两辆小车在凶手逃跑的同一时刻开动应该不是偶然的巧合。即使是巧合,那坐在车子里面的人也应该是凶杀案重要的目击者,而且,车内人目睹凶案的距离比她还要近。 让刘玉感到不舒服的是,她的关于两凶手的长相的叙述,盘问她的刑警好像总是不相信,翻来覆去的盘问多次。刘玉是个很自信的女人,她在她的公司说话从来都不说二遍。尽管她说话从来都是轻言柔声的,但话一说出口就得办,这是不能打折扣的。刑警反复就同一个话题提问意味着对她观察事物能力的怀疑,所以她的说话也让刑警不舒服:“从你们问话的方式来看,你属于低能的群类,如果想进我的公司,我绝对不会录用,即使是错误地录用了,一旦我发现了你是这种智商,我会毫不犹豫地炒你的鱿鱼。”后面还补了一句:“就凭我对你的印象,我估计这案子破的可能性大约相当于零。” 但刑警是在履行侦查职能,不管刘玉是否乐意,她都得反复多次地按刑警要求描述那两个犯罪嫌疑人的形象。刘玉说那两个人的长相基本上是一样的,说了一个人就用不着说第二个,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个子比他们杀害的那男人矮半个脑袋,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较厚,皮肤偏黑,身材壮实,都是穿的深色长风衣。由于是夜间的光照,她对风衣的颜色究竟是纯黑色还是藏青色不敢完全肯定,只能大致上说是深颜色的。但对风衣的款式却描述得很具体,是今年最为流行的双层竖领式,做工非常讲究,可以肯定不是在集贸市场上买的水货,她估计是本市着名服装企业天姿服装集团生产的猛汉牌风衣。从外形上,她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另外她凭感觉说了两个观点:一是她认为这两个凶手有可能是双胞胎;二是凶手不像城市人,像盲流或进城打工的民工。尽管他们都穿着质地高档的风衣,但仍遮不住身上的土气。她说,人的气质不是服装可以改变的,人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 询问刘玉的刑警是一个偏瘦的中年人,单看外貌他更像一个衣着不怎么讲究或者说是想讲究但不会讲究的中学教员,他说话的神态也极尽可能的谦和并像教员那样循循善诱。他解释说他之所以反复地不厌其烦地询问凶手长相,关键在于她说凶手长相基本是一样、凶手有可能是双胞胎的说法实在是太重要了,如果她提供的凶手特征可以确定下来,那么,凶手就具有非常明显的相貌特征,对于破案的决策将很关键,所以他不能不慎之又慎。从侦查学的意义上讲,整个作案时间不超过两分钟,而凶手回头让刘玉看到相貌的时间更是快得只能以秒计算,那么短的时间又是在发生了那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惨案的情况下,一个女人的视线发生误差是非常正常的事。 元旦夜的枪声2 刑警的这个解释让刘玉稍稍释然。 案发时间是在时间元旦夜,精确时间是在2020年1月1日22时20分左右。能够将时间精确到这个程度是有依据的:南山市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的时间是22时21分,第一拨警察赶到现场花了7分钟。 报案人是天河夜总会大门口的保安员。按道理,保安员应该站在夜总会的门口,但他站到玻璃门里面去了,天气实在太冷,空中有雪花飘舞。犯罪分子的第一声枪响惊动了保安员,他隔着玻璃看到了男性受害人中弹倒下的情景,并在同一时刻拿起电话拨打110。遗憾的是,保安员的视线被受害人遮拦,加之又急于打电话报警,没能看清犯罪分子的相貌。 第一拨警察赶到后,立即对案发现场的街道进行了封锁,刘玉是开车准备离开商业街时被执勤警察拦住的。与刘玉谈话的刑警叫田春达,南山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田春达赶到现场是在案发后半个小时。当晚二十一时许,南山市另一处有名的娱乐场所——新时代娱乐广场门前也发生了一起枪案,几名歹徒欲强行进入新时代娱乐广场时与门口的保安员发生冲突。在相互推搡的过程中,一名歹徒藏在身上的一支******掉了下来。情急之下,歹徒抢起枪支朝保安员开枪了,当场有三名保安员中弹受伤,歹徒行凶后逃跑。从现场目击者提供的情况来看,歹徒逃离新时代娱乐广场乘坐的交通工具也是一辆沙漠王子吉普车。 田春达在南山市算个有点名气的人物,常在南山市的晚报、晨报和电视屏幕上亮相,冠在他名字前面的词常常是“神探”,“大侦探”之类的词。当刘玉知道坐在她面前的人的真实姓名之后,马上表示说田大侦探是一个理应受到敬重的人。 田春达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话。他也知道坐在面前的这个仪表清雅、穿戴华丽的女人是南山市着名的江城广告传媒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 田春达在刘玉离开湖畔酒楼的时候给了她一张名片,也要了她的一张名片。 刘玉临走时对文水清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拉着马志强说那么多话,我就不会遇上这麻烦事了,我最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 文水清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怪我没道理。” ########### 案件在元旦夜和第二天的白天都没有令人兴奋的突破性进展。 商业街是一个娱乐、休闲行业集中的街区,夜晚十点多钟的时候正是欢度平安夜的人们玩得最高兴的时候,人们大多在茶楼、歌舞厅内,街道上的人很少。从现场实验的情况来看,犯罪分子从天河夜总会门前快速逃跑,到拐到滨江大道只需要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现场访问除刘玉提供了两名犯罪分子的特征之外,竟无第二个人发现他们。为此,警方在当晚投入了大量警力对滨江大道一带营运的出租车进行了排查和访问,通过排查,找到六名在案发时间段停车于商业街候客的出租车司机,而且车子都是停在天河夜总会拐向滨江大道那段街道的路边。这六名司机都是坐在车内,但都没发现刘玉所反映特征的两名杀手。犯罪分子逃离杀人现场后去了哪里成了一个谜。 两名受害人的身份不明,田春达对男性死者的全部了解到1月5日傍晚为止还仅仅限于验尸报告上的表述。死者身高一米八三,年龄大约在二十八岁左右,他肩宽腹平腰细,骨骼匀称,肌肉发达。如果不是因死亡而扭曲了面孔,似乎中国男人的所有生理上的优点都在他身上集合了。再加上从里到外的衣着都是名牌,绝对是现代都市女性梦幻中的那种白马王子级别的人物造型。 凶手一枪准确地击中了死者的心脏,所以他倒地的时候就已毙命。死者在现场死亡的姿态是右手揣在左侧的怀里。法医解开他的皮夹克外衣才发现他手上紧紧握着一支“64”式****的枪把,枪中的子弹是上了膛的。也就是说他怀中的手枪是处在临战状态,他是在将手伸到怀里准备掏枪还没有掏出来的时候被对手一枪击毙,由此可见凶手是身手极为敏捷的人。 受害的女性没有死,但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子弹打穿了她的右肺,距心脏只有几毫米。从目击者刘玉反映的情况看,凶手一开始并没有杀她的意图,凶手是在逃跑的时候因为她不断地叫喊才回头朝她开了一枪,因此,这一枪的意义并非有意谋杀而是让她住口。由此可见,凶手作案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就是男性死者本人。尽快弄清受害人身份的希望就是她尽快醒来。女性受害人也属于美女级的,身高在一米七四左右,加上穿着高跟鞋,在直立的情况下就与男性受害人的身高差不多了。这样的一男一女走在一起,绝对的精品级的搭配,无怪乎刘玉会那样形容他们。 由于男性死者身怀****,警方对他身份的猜测范围就狭窄多了。田春达首先布置手下遍查了全市所有的执法单位、军事单位和银行、企业保卫部门等拥有枪支的部门,调查的结果是没有这样的人失踪。如果此人是这些单位的人,那就是外地来的了。田春达脑子中的第二种可能就是此人可能是黑社会的人,这样查起来就麻烦多了。 从元旦夜到1月5日的整个白天,对于刑警来说,整个是一个失望的时间段。唯一感觉明显可查的线索是车牌号尾数为1917的沙漠王子吉普车。交警部门网上查询得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全市所有尾数为1917的车子中没有沙漠王子。这又出现了两个可能:一是沙漠王子的车牌是伪造的;二是此车是外地来的。显然,要查清这辆沙漠王子的难度也很大。 元旦夜的枪声3 天河夜总会是南山市市一家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内设有迪厅、酒吧、茶吧、网吧,还有台桌室和健身房,是有钱人出没的地方。在夜总会调查也没有结果,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声称不熟悉这对受害男女,可见他们不是这里的常客。杀手作案的目的性明确,侦查这样的案件一般都是从受害人的人际关系着手,查不清楚受害人的身份,侦查工作就缺乏明确的主攻方向。好在女受害人在圣诞节的晚上就醒过来了,只不过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焦虑地等她醒来的田春达却不在医院,他又去了湖畔酒楼。 打电话约田春达去湖畔酒楼的是刘玉。田春达赶到湖畔酒楼的时候,刘玉与文水清、马志强同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包厢里等他,三人的表情都紧张、焦虑,尽管他们在外观上都还保持着绅士淑女的风度,但那紧张焦虑是掩抑不住的。 “电话是直接打到我手机上的,”文水清穿着一件做工讲究的明黄色唐装薄袄,透着一股传统中国女性优雅内秀的韵致,启齿说话轻言慢语,“是一个男人,声音非常陌生,他说,你是文水清吧,我回应了一声是,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他又说我打电话给你是让你帮忙传一句话。你要让你的朋友刘玉把嘴闭上,最近一段时间最好暂时离开南山市。我说我为什么要替你传话呢?他说因为刘玉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定很关心她的安全,只要她闭嘴,只要她离开南山市不跟南山市的警察打交道,她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这话把我吓坏了,但我还是壮着胆子问,我要是不传话又有什么后果呢?他说后果有二,刘玉可能会因为多事而送命。第二个后果是你那湖畔酒楼从此别想太太平平做生意了。我说这事与我何干?他说我既然给你打电话了,你就得替我办,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刘玉大概也不想因为她多事而害了你吧?说完这话对方就把电话挂了,呶,”文水清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键,将液晶显示屏上显的一个电话号码递给田春达看,“就是这个电话,1872xxxxx,我可以肯定,这个电话一定是街头的ic卡电话。” “我现在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刘玉冲着田春达说,她的脸上摆着完全没有掩饰的嗔怒,“我向你反映情况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人在场,跟你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警官吧?是他先问的我,他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情况重要才把你找来——” “他叫洪长城,东城区分局刑警大队的刑警,这一带是东城分局的辖区,”田春达说,“洪长城是一位很优秀的刑警,政治上绝对可靠,你等一下,”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是高志远吧,你派人马上去查一个电话号码,1872xxxxx,对,尽快回话。”田春达又对刘玉说:“我再强调一遍,我们那位小洪同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民警察,绝对可靠。——你刚才问话的意思,是不是怀疑我们公安内部有人将你向我们反映情况的事透露给黑社会了?” “我不能这样怀疑吗?”刘玉反问。 田春达笑了笑,沉吟。 “如果你对你们内部坚信不疑,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刘玉说,“想听吗?” “非常乐意得到马女士的意见。”田春达说。 “一个参考意见而已。”刘玉说,“既然你认为你们内部没问题,而犯罪分子又把恐吓电话打给了文水清,那就存在了第二个可能——是你们的工作触动了犯罪分子,只是你们不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可以说,犯罪分子意识到你们触动他可能与我提供的情况有关才会给文水清打电话的,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田春达仍然没有回答,一副沉思的模样。 湖畔酒楼内暖洋洋的,四壁尽是朱红雕木镶嵌着贴有民俗剪纸画的画框。长发披肩的刘玉穿着一件鲜红的羊绒衫与文水清坐在一起,两个女性的年龄都在三十五岁左右,都属于生活优裕、保养得体的女姓。她们的衣着色彩一个明黄一个鲜红,都很娇艳灿烂,但又分属于古典和时尚两个审美概念,文水清的古典其实也是一种时尚。西装革履的马志强也是一个有着儒雅外形的男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女人与田春达的对话仿佛与他全无关系,一个人坐在八仙桌的一方,端着一只小巧的茶杯细细地品着功夫茶,似乎这里说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没关系。 “田支队长不想给我们一个解释?”刘玉又问。 “不不,我是在考虑你所提出的问题,应该说你提的问题在逻辑上是成立的。” “你的意思是在客观上不成立?” “我发现跟刘女士对话我的节奏都有点赶不上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潜台词你都提前说出来了,”田春达笑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案件的侦查工作目前还陷在僵局中,我们连受害人的身份都没查清,侦查工作根本上无从开展,也就更谈不上触动犯罪分子了。” “没有查清受害人身份就不能开展侦查?”刘玉反问,“我不是还给你提供了别的线索吗?沙漠王子吉普车,尾数为1917的车牌号,还有奥迪——” “你如果干我们这一行一定会非常优秀。” “那是肯定的,我想我干任何一行都会是优秀的。” “本市的沙漠王子吉普车没有尾数为1917车牌号的——” “难道我看错了?不会,绝对不会!” “你看错数字只是可能性的一种,另外还有两种:一是车牌是假的;二是这辆车子是外地的,我们正在扩大调查范围。” “既然你在查车,你刚才说的谈不上触动犯罪分子的说法就不准确。虽然说你还没有查到尾数为1917的沙漠王子吉普车,但你也认为这个车牌可能是假的。那么,你们在调查沙漠王子吉普车的时候,就有可能已经触动了犯罪分子。” 元旦夜的枪声4 “不过,似乎到目前为止,我们触动犯罪分子的可能性还不大,我们调查沙漠王子吉普车还仅仅限于交警车管部门的网上查询,社会上的人还不知道。” “那我还是有理由怀疑你们内部,比如说你们的车管部门。” “我会充分考虑你的意见的,——你是接到文水清女士的电话赶来的,对吧?”田春达换了一个话题。 “接到文水清的电话我就打电话给他,”刘玉指了指马志强,“让他陪我来。” “昨天他也跟你一起在这里喝茶对不对?”田春达看了马志强一眼,“你们——” “想知道我们的关系?”刘玉问。 田春达笑了笑。 “我们三个都是大学同学,”刘玉说,“关系非常好的同学。” “能感觉得到,”田春达说,“当一个女人感到危险的时候,她马上想到的男人,肯定是与之关系不一般的。” “警官同志,似乎没必要研究我与刘玉的关系吧?我与刘玉的关系与你正在侦查的案件有关系吗?”马志强看了田春达一眼,“你好像也不是个有这方面好奇心的人吧?” “我知道我们这个职业经常不讨人喜欢,因为我们有好奇心,有时让别人不太愉快的好奇心。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田春达掏出手机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好,好,我马上就到。”他关上手机站起来,“我得走了。文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对你的手机采取一些必要的监控措施,感谢你们及时向我反映情况。” “我介意。”文水清说。 “那我就不安排了。” “我们的安全——” 田春达站起来,说:“会有保障的,我离开这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保障你们安全的事宜。希望你们有情况也及时找我。万一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跟我联系不上,你们可以打另外一部手机,1330xxxxxxx,机主叫高志远,我们刑侦支队的大案大队大队长。” “他是个厉害人物吗?”文水清问。 “他是侦破这个案件的直接责任人。”田春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他动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瞥了刘玉一眼,“我再啰唆一句,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与我们联系。因为我有一个感觉,这次我们遇到的凶手不是一般的对手,很可能是职业杀手。职业杀手一般都是心黑手辣的,只要他们感觉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他们会毫不犹豫下手杀人的。” “你可别吓唬我哈,”刘玉冲他笑了笑,“想祉我们给你提供情况也不用使用这种手段。” ########### 田春达之所以快速离开湖畔酒楼是因为女性受害人醒来了,这使得案件的侦查工作进入了一个繁忙而有头绪的阶段。 女性受害人叫沙温苹,原来是南山市纺织学院的学生,大三的时候就自动退学了。原因是她在当年参加南山市市的一次城市小姐大赛,她在比赛中进入了前十名,因此被此次大赛的主要赞助单位天姿时装集团看中,加入了天姿集团的时装模特队。但仅仅半年时间她就从t型舞台上消失了,成了天姿集团总裁李映明包养的情妇,住进了李映明在雁飞花园小区一套百万的别墅小楼中。 苏醒后的沙温苹对男性同伴的死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感情色彩。经过她的介绍,警方才知道死者名叫肖建,以前也曾短时间地加入过天姿模特队,他们也就在那个时候认识,但没有太深的交往。肖建在模特队待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他们基本上也就没再见过面,肖建现在干什么住哪儿她一概不知。元旦夜这天,李映明远在上海,正值青春妙龄的沙温苹不可能独自一人待在小巢中。她说她与肖建只是在天河夜总会蹦迪时偶然相遇,在一起跳了两个曲子也是应酬的性质。之后,沙温苹不想再玩了,她离开天河夜总会时,肖建也跟着一块儿出门了,说是想搭一程便车,李映明送沙温苹的奥迪轿车就停在夜总会的门口。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出事了。至于凶手的特征,沙温苹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凶手几乎是一上来就开枪,她给吓蒙了,完全想不起对方的长相模样。 沙温苹显然说了假话,她所说的肖建因为想搭便车而跟她一块儿出门的情节,与刘玉所看到的他们二人携手而行的景况显然不符。刘玉所看到的明显是情侣同行的状况。沙温苹也没提到他们是很慌张离开的细节,很明显是在遮掩什么。由于沙温苹伤重,很难进行长时间的对话,负责询问她的高志远没有当面揭穿她的谎言。 ########## 雁飞花园小区是南山市有名的安全文明社区,小区周围装有透式隔离带和现代化的电视安保监控系统。高志远调看了小区监控系统保留的部分录像带,发现仅是在十一月下旬以来,肖建就曾五次在夜间进入沙温苹的住处,而且一直待到曙色初露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是明显的。于是乎,李映明就作为重大犯罪嫌疑人纳入了警方视野。其中的逻辑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李映明花重金包养的二奶竟然与他人私通,要咽下这口气是很困难的。杀手在行凶的时候面对的是肖建和沙温苹二人,但杀手开枪打-倒的只有肖建一人,向沙温苹开枪是在杀手已经逃跑而她仍在不断叫喊的情况下,可以看成是杀手为自保而不得已的举动。案件的结果虽然是两人中弹,但如果是李映明雇凶杀人,他真正要杀的只是情敌而已。 这样,身为刑警支队队长的田春达有了明确的主攻目标,他调动高志远那个大队的所有精干刑警围绕李映明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在掌握了一些可疑情况之后,田春达决定由自己出面与李映明作一次探试性的接触。 元旦夜的枪声5 李映明在他那间称得上阔大的豪华写字间接待了田春达。除了刚进门时站起来隔着宽阔的写字台与田春达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之外,这位南山市着名的民营企业家一直将自己瘦削的身体陷在高大的皮转椅子中。这人的形象远不如他的名气,仅凭外观看,他一点都不像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既不大腹便便也没刻意追求绅士风度,一张瘦脸配着多日未曾修剪的平头,身上穿着一件质地并不很高档的夹克衫。 田春达说明来意后,他对沙温苹遇害的消息竟然没有表示出应有的诧异,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出了一句让田春达都意想不到的话:“看来我得又一次成为一个绯闻的主角了。” “你似乎很习惯当这样的主角?” 他笑了笑,笑容似乎有些苦涩:“想不当也不成呀,我这人经不起诱惑,幸亏我没有从政,否则我早垮台了。” “看来你对这件事的发生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田春达探试。 “没有,——你这问话似乎别有深意?” “没有,我只是对你的反应感到意外而已,”田春达说,“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你又了解我多少呢?”李映明反问。 “我想我对你应该有所了解吧?”田春达说,“接触你这样的上市公司老总,我们在此前当然要做一些必要的调查。” “那是,那是。可你以为调查了就了解了一个人吗?我想你不会这么幼稚吧?” “所以我才会找你当面谈谈。我需要对你作出进一步的判断,我也没必要对你进行全面的了解,我需要了解的只是你与我正在侦查的案件有没有关系,或者说有什么样的关系。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必要过多地了解你了。” “你这话很坦率,”李映明说,“我也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告诉你,元日夜我在上海,1月3日上午才从上海飞回来,有飞机票为证。按照你们判断事物的习惯,是不是可以说我与你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了?” “我注意到你用了直接关系这个概念。” “这是我了解你们的思维习惯。你还可以这样想,像李映明这样的人,即使要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他可以雇佣杀手,而他自己则可以在案件发生的时候躲得远远的。” “如果我有这样的想法,你认为正常吗?” “当然。不过,你想知道我元旦夜在上海干什么吗?你一定有些感兴趣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是与情人共度元旦夜,与业务完全没关系——我这样说,就等于承认我在感情上不是专一的,也可以说我是一个花花公子。我还可以告诉你,除了本地和上海,我在别的几个城市都有相对固定的情人,就像对待沙温苹一样,我也给她们提供住房和车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她们详细的联系方式——” “你说这些是在炫耀还是有别的意思?” “很简单,只是为你提供一种思维逻辑,像我这样一个拥有众多异性朋友的人,会为了其中的某一个人而铤而走险吗?” “我们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要我理解你的生活观、情爱观是很困难的——你花重金包养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对你不忠,你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怎么会不生气呢?生气是一回事,生气之后作出什么反应又是一回事。在这个方面我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善于对话的人,比起一般吃政府饭的人来说,你的谈话方式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你喜欢用一种求知的态度来了解一个人,而不是抱着某种固定的观念去批判,所以我很愿意与你对话。” “我也很高兴接受你的这个评价。” “既然这样,我也很乐意与田先生你作比较长时间的谈话了。”李映明按了一下写字台上的某个机关,守在他写字间门的女秘书很快走了进来。 “李总有什么吩咐吗?”女秘书问。 “我与这位先生的谈话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上午所有别的约会都取消。” ############ 女秘书离开了,田春达说:“我很高兴李总能给我这样的待遇。” 李映明说:“这是必需的,在我这儿谈话总比去你那儿强。我可以拒绝跟任何人对话,但不能拒绝警察,你的传票一下,我不想谈也不行了。” “你很明智。” “这跟明智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知事理而已。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认为我是幕后指使别人杀人的罪犯那你就错了。我可以把我的生活观念告诉你,我认为人最重要的是快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快乐,得享受生活。享受生活是多方面的,有物质方面的,也有情感方面的,当然也有别的精神层面的。” “所以你才有众多的情人。” “我注意到你用了众多这个词,不错,很准确。”李映明点了点头,“沙温苹只是你所说的众多这个概念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一个很小的组成部分而已,你刚刚曾用明智这个词来形容我,姑且当它是准确的吧。你想想看,我会为了很小一个部分而毁灭我全部的享受吗?” “如果你认为自己做得很高明呢?” “任何时候我都不认为自己具有与国家专政机器对抗的实力。就犯罪而言,再高明的犯罪者也不是专业侦探的对手,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你总不至于认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上市公司的老总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具备常识而去干违反常识的事那不是愚蠢吗?” “这是从理论上论证。但你可不可能为一个情字而犯罪?” “你是一个很善于把握别人思维脉络的人。” “我不能接受你这种赞扬,你把我说得太宏观了。刑事警察其实都不太擅长理性思维,我们更喜欢关注一些具体的事物,更善于就一些具体的甚至是琐碎的在别人看起来属于细枝末节的小事来进行推理分析。” 元旦夜的枪声6 “比如说——” “比如说元旦夜案件,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沙温苹在离开天河夜总会前曾接到过一个电话,这是一个用手机打的长途电话,综合现场情况判断,她接到这个电话后不到五分钟便离开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李映明从椅子上倾起身子。 “我判断问题常把一系列有关的情况联系起来作综合分析,光这一个电话并不说明任何问题。但是,我们的侦查员在发现沙温苹接过这个手机长途之后,又对同一部手机的通话记录进行了查询,发现这部手机在此前三十五分钟左右,与本市的另一部手机也通过话,另一部手机接电话的方位也在天河夜总会附近,这部手机的机主叫左建,是左建主动拨叫的那部长途手机。” “这个左建又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他” 李映明摇摇头:“我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可以告诉你,左建是你们天姿集团下属的佳友服装厂保安部的一位保安员,元旦夜案发之后一直下落不明,我们正在组织追查。” “你们认为左建是犯罪嫌疑人” “左建在与那部长途手机通话之后,跟本市的另一部手机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在接长途手机电话之后一分钟左右,第二次是在此后的十五分钟左右——” “这些情况可都是你们侦查工作的机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与我有关吗”李映明仍然不动声色地看着田春达,“这中间有什么逻辑联系吗” “这正是我们今天谈话所要求证的内容,”田春达说,“我还可以告诉你,那部长途手机的号码是xxxxx,这个号码是街头随处可以买到的充值卡号码,也就是说,使用这种手机号码的机主可以不用在电信部门留下任何身份登记,我们现在唯一知道这位机主的是他打给沙温苹和左建的这两个电话都是从上海打出的——” “我明白了,沙温苹是我的情人,那个叫左建的人据你说又是我下属单位的员工,而我本人元旦夜又在上海,你怀疑我就是那部打长途手机的主人,对么按照你刚才所说的通话时间顺序并结合你们刑警的思维习惯,其间的逻辑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左建大概是你们想象的由我安排监视沙温苹的人,当他发现沙温苹与别人的男人秘密幽会后打电话向我报告了,他在与我通话后又打了两个电话——接这两个电话的人可能是杀手,他将杀手调到天河夜总会,而我呢,则打电话给沙温苹,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与别的男人秘密幽会的事,她接电话后吓得马上离开了,随后,惨案就发生了,逻辑推理的结论我就不用说了。” “可不可以这样推理”田春达盯着对方问。 “当然。问题是你不仅要证明我就是那部机号为xxxxx手机的主人,即使证明了,你还得证明我与左建是否相识,并知道我与左建通话的内容是否与凶杀案有关,才能最后确定我与凶杀案的关系,对吧这里面还有很大的逻辑漏洞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其一,我在上海,并不等于我就是机号为xxxxx手机的主人。其二,左建虽然是我的员工,但我所在的集团属下有许多企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员工超过万人,我并不一定认识每一个员工,包括左建,对吧” “假如我确认你认识左建呢” “那我确实是重大犯罪嫌疑人。” “左建有个弟弟叫左刚,你不能否定你认识吧” “左刚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 “不仅仅是似乎听说过吧你在南山市纺织学院当老师的时候,左刚是你的学生。你辞职离开纺织学院出来筹建天姿时装设计工作室的时候,他是你工作室最早的设计人员之一,尔后你还委任他当过你所兼并的第一家服装厂——原南山市第二服装厂后改名为佳友服装厂的厂长。可见你与他的关系不一般。到现在为止,他仍是你天姿集团西北五省的经销总代理。” “我认识左刚也不一定非得认识他的哥哥呀” “话说到这个程度,你认为我们将你列为本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的理由是否成立” “从理论上讲,是可以成立的。”李映明有点无可奈何了。 “那我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协助调查,你是不是应该配合呢” “我无话可说,我一定配合调查,”李映明站起来,“是不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将业务上的事先交待一下,可以吗” “当然,我也不想因为我们的侦查工作给天姿集团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田春达说。 “你能说这话说明你是一个相当有头脑的公安干部,”李映明用赞扬的口气对田春达说,“天姿的损失绝对不仅仅是我李映明个人的损失,我个人就算是生活过得奢侈一点,又能花多少钱呢天姿的损失说小一点是天姿集团万名员工的损失,说大一点是南山市经济建设的损失,对吧” “无知的人才会把自己说得过于重要。”田春达冷冷地说。 ########### 李映明的顺从与配合让田春达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以为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没想到李映明一进公安局就翻脸了。 回到局里后田春达决定趁热打铁,马上投入审讯,并让高志远和他手下的一名刑警参加审讯工作。 进入审讯室的李映明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对田春达让他在被告席上落座也是安之若素。但他对高志远提问的姓名、年龄、文化程度等问题不理不睬,使审讯室陷入冷场的尴尬局面。 “李映明,为什么不回答问题”田春达问。 “你提问了吗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李映明回答说。 “在想什么” “这种谈话环境我很不适应,你看,这强光灯的照射——” “这是一个犯罪嫌疑人所必须接受的谈话环境,严格地讲,这不叫谈话,叫审讯,希望你面对现实。” 元旦夜的枪声7 “我不是已经在面对吗——知道我刚才走神是在想什么吗”李映明问了一句,接着又自己回答,“我在盘算自己的身价,现在不是有国家赔偿法吗,我想算一下将来提起赔偿诉讼时要折算多少钱一天,还有精神损失费该怎么算。” “你好像在威胁我们”一旁的高志远忍不住插话。 “我说的是实话,你要理解成威胁那是你的理解问题,”李映明不亢不卑地说,“我在商界多年,最不愿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官司,可官司一旦来了,由不得你不打了。” 田春达说:“你觉得我们该怎样理解你现在说的话呢” 李映明说:“用不着理解,你现在其实完全用不着跟我费什么劲儿了,人你已经抓来了,跑不掉了,你现在应该尽快求证的是我李映明是不是本案的幕后指使人,如果能够求证,你送我上刑场,如果不能,你得尽快放人,将来我提起赔偿诉讼时你们公安局少赔点钱;你作为领导承担的政治责任也会轻一些。从现在起,我一言不发。” “来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一定配合调查” “我这难道不是配合吗我非常顺从地来了,人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你用不着为了监视我再分散警力了,也用不着担心我逃跑、自杀、与同案犯串供什么的。仅就这一点,我就觉得我完全有资格享受政府优待俘虏的政策。” 李映明说完这话后便闭上了嘴,果然从此一言不发,使审讯工作陷入了僵局。但全案的侦查工作并未因此而停顿,而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展开,一方面是围绕李映明与左建这条线进行;另一方面是围绕目击者刘玉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和受害人肖建的基本情况,继续进行大面积的排查。 ############ 经查,xxxxx充值卡是在南山市境内购买,高志远投入多名侦查员费了很多周折才在市中心邮局门前找到了出售该充值卡的零售小摊,摊主回忆此卡出售的日期是12月23日的上午,其描述购卡人的形象待征与正在追捕的左建颇为相似。这一情况的发现的意义在于:元旦夜左建本人尚在南山市,但这个卡号却出现在上海,而身在上海的又是与左建有关联的李映明,因此,这将是个颇为重要的间接证据。 左建,三十八岁,本省平山县人,原是平山县汽运公司的一名卡车司机。1988年因伤害案被当地法院判刑四年,1992年刑满释放后到南山市市投靠其弟弟左刚,在李映明的安排下曾开过一段时间的出租车。1993年7月因酒后驾车被交警部门拘留,又是李映明出面将其保释,安排到左刚所在的佳乐服装厂任保安员,1998年任该厂保安部负责人。从平山县反馈的情况来看,左家兄弟姊妹五人,其父原为平山汽运公司的客车司机,因车祸造成下肢瘫痪,无力供养左刚和他的三个妹妹读书;左刚大学的最后两年是靠他本人跟着李映明半工半读完成的学业。左家的三个姑娘后来都是在左刚的资助下分别读完的大学和中专,其中有两个妹妹是在天姿集团下属企业从事管理工作。再加上左建刑满释放后也进入了李映明的企业,李映明对左家的恩惠由此可见了,左建甘为李映明卖命也就不难理解了。 能否将左建缉拿归案,成了揭开李映明与案件关联乃至侦破全案的关键。 围绕受害人肖建的调查也有了一些进展。 随着医院的精心救治,生机又渐渐地回到了沙温苹的生命之中,刚刚有过一次灵魂出窍经历的她愿对日夜守候在病榻旁的刑警再作一次生命的盘点。 小姐的心境丫环的命,沙温苹如是形容她自己。天生丽质而家境一般,眼高于顶而身在市井,她不甘心接受命运如此不公的安排。她深知青春易逝,红颜易衰,她不能白白地浪费上天赋予她的资本。于是乎,她的生命中便有了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李映明,一个与她父亲同龄的男人,他能给予她金钱,满足她物欲,她甘心委身,但绝不可能付出情感的忠贞。这个疲软瘦弱的男人也绝不可能给她青春生命旺盛的需求以满足。她需要的享乐是全方位的,她不允许自己的生命有太大的缺憾。于是,肖建这一类的年轻人便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沙温苹说,她起初并没有把肖建放在眼里。在时装模特队里,肖建那样英俊强壮的年轻男子并不是稀罕之物,问题是她和他在那里待了不长时间就都离开了。问题还在于她住进李映明为她购置的香巢后她的生活空间大大地压缩了,她甚至发现自己像一个饥饿的乞丐盼望一碗剩饭那样在漫漫长夜中盼望李映明的到来。于是乎她懂得了什么是“商人重利轻别离”,明白了琵琶女为什么要“去来江口守空船”,更知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空虚像蚕啃桑叶那样每天都在啃食着她,她感到自己的青春在一天天地枯萎。所以,当她再次在一间酒吧邂逅肖建的时候,她几乎是以一种主动投怀送抱的方式去迎和他的勾引。 肖建其实也不是她真正喜欢的男人,她只是需要他的身体和由那具身体所演示的花样百出的床上功夫。她说她对他的底细并不十分清楚,她只知道他是来自本省的一个小县城,他来南山市是因为从报上看到天姿模特队招聘男模特的消息,抱着试试运气的想法来报名的,初选的时候被选中了。但他在模特队只待了不长的时间就主动离开了,具体原因不清楚,离开后的肖建靠什么生存、如何在南山市立足她也不清楚。他们再次邂逅是大约半年前的事,地点是在巴黎酒吧,她在一人独酌的时候他主动地靠上来打招呼,然后就一起喝酒调情,一直喝到醉意酩酊的状况由他携着离开。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出租车,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的与同样是一丝不挂的他同睡在一张床上,她只是根据自己身体状况判断男女之间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元旦夜的枪声8 沙温苹说,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肖建的住处。她只记得那是解放大道旁一条偏街上的一幢旧楼房中的一套单元间,是一套狭小的两室一厅,陈设简陋而肮脏。她离开那间房子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放亮,她对他说永远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她说她一想到在这种鬼地方与人做过爱就感到恶心。他当时还笑了,说你不喜欢在我这里以后就去你喜欢的地方。她说我再不会与你了,你太卑鄙;我后悔,我生气,但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该喝醉。他全不在意,他说凡是与我上过床的女人还没有人能拒绝我,你也一样。 后来的情况果如肖建说的一样,沙温苹说,女人遇上肖建就像遇上了会施魔法的魔鬼,就像是吸上了。关于这一点,她没再说具体的细节,但她说自己后来虽然经常与肖建,但每一次后都会后悔甚至觉得自己脏。因为她知道肖建有很多女人,有美有丑甚至有老有少,因此她知道肖建其实是个做“鸭”的,他花样百变的床上功夫是在众多女人身上历练出来的。但到他下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又情不自禁地应允了,肖建也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职业。他甚至恬不知耻地告诉她,说她沙温苹是他为数不多的愿意给免费午餐吃的女人,意思是让她感到荣幸。 关于李映明,沙温苹说那是生错了一个时代的男人。他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允许男人妻妾成群的时代,那样他就可以电影像《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那样拥有一个深宅大院,让那些被他占有过的女人都生活其间,这样他更像一个土财主。沙温苹说,李映明虽然有猎艳的嗜好但又不是简单地等同于现在那些游戏风尘的男人,他很看重自己在情场上的成功,他对每一个跟过他的女人都有一份责任心,购房买车,提供丰足的金钱以满足女人物质上的欲望。但同时又能以现代的管理方式来管理他的企业。也正因为如此,李映明在她眼里是一个无法读懂的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对她的魅力不仅仅是金钱还有他的深度。 元旦夜的经历像一场噩梦。沙温苹回忆说,那天她本没打算去天河夜总会,她首先去的地方是新时代娱乐广场,因为没有找到玩伴才打肖建的手机。肖建说他在天河夜总会,让她开车赶过去,于是她就过去了。她说她看到肖建的时候他情绪非常好,还破例地说今晚消费由我埋单,她感到惊奇,说今晚的月亮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肖建没理睬她的讥诮,说月亮还是从老地方出来这是不会变的,会变的是人,还说沙温苹你不要从门缝里看我了,从今晚开始肖建就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肖建了。爱吹牛是肖建的一个特点,所以她也没太当回事,也没就那个话题往下说,喝酒蹦迪。正玩得高兴的时候她接到了李映明的电话,李映明在电话中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现在很快乐,所以我就不必祝你元旦快乐了。沙温苹本想撒娇说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快乐呢但她还没来得及发嗲,因为李映明又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快乐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你现在待的地方,记住,是最快的速度,是刻不容缓。沙温苹对刻不容缓这个词记得十分清楚,她说那口气十分严厉,绝对是最后通牒的意味,所以她马上意识到可能是李映明知道了她与什么人在一起。她知道李映明是一个不允许他拥有过的女人背叛他的男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行踪被监视了,她马上对肖建说不好了我们可能被李映明发现了得赶快离开这里。 肖建当时的反应是不以为然,说发现了就发现了,谁怕谁呀这会儿就是李映明当面过来我也不把他当回事儿,来狠的他那一把瘦骨头经得起我一捏大不了他一脚把你蹬了,蹬了蹬了,他能给你的我加倍给你,你还真的跟他当一辈子的小老婆呀沙温苹说我不当又能咋的离开他我什么也没有了。肖建说我刚刚还跟你说过,我肖建再也不是以前的肖建了,我说话你怎么不往耳朵里进呢沙温苹心想肖建你吹牛也不打草稿,你一向是个吃软饭的就这一个晚上就硬起来了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想伤他,只是说你不想走你在这里继续玩儿我反正是要走了,李映明可不是好惹的,你惹得起我惹不起!说完这话她就要离开,肖建说好,我送送你,但我不能离开这儿,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于是他们就挽着手一块儿出来了。沙温苹的证词使李映明和左建的犯罪嫌疑进一步上升。但对李映明的审讯却没起到多少帮助,李映明将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哑巴。 ########### 案件的僵局直到左建主动投案自首才得以打开,但侦查工作却又因此而滑向另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左建是2003年1月6日上午主动给刑警支队值班室打电话的,他在电话中自报了身份并要求与刑警支队主要负责人通话。当时田春达不在家,值班人员便将田春达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他接着又拨通了田春达的电话,自报家门后又说自己现在昆明,准备回来投案自首,问田春达欢不欢迎在得到田春达肯定地回答后又说机票已经买好了,他打电话的目的其实只是想预约个见面的时间,并要求田春达作出承诺,对他们之间即将进行的谈话内容严格保密。田春达说我整个下午都会在办公室等你,至于是否保密的问题要视内容而定,该保密的一定保密,没有保密必要的我保密干什么左建说你这样回答我心里反而踏实了,你等着,我到南山市一下飞机就往你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