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宠》 青梅杀,怨怨怨 霜降,寒月,更深露重。 师兄带兵逼宫,一番厮杀,御林军惨败。太监宫女惊恐逃窜,一时尖叫声哭喊声四起,整个宫闱一片混乱。 侍女小婵慌慌张张跑进来,诺诺开口,“娘娘,睿王兵临城下,周帝自缢,马上就到达华蕊宫了。” 淡淡微笑噙上嘴角,蛰伏三年,师兄终于如愿以偿,问鼎天朝江山。不枉我三年来妖言惑众,狐媚君王。 小婵见我面露喜色,忍不住欢喜:“睿王肯定会来接娘娘,娘娘还是这东宫身份最尊贵之人。” 东宫之中身份最尊贵的人,莫过于皇后。我苦笑一声,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夺妻之恨以亡国来偿,那些,都是谣传罢了。 我又是谁呢? 我不过是十年前师兄一时兴起救下的一个孩子,然后再一时兴起引我拜入师门,最后再一时兴起扬言娶我为妻。这一切,全因师尊昆仑虚子曾亲批我身怀七窍玲珑心,乃是凤凰命格的祥瑞。 七窍玲珑心,世上仅有一枚。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以自己精血孕育。传言得七窍玲珑心者,得天下。 我犹记得那日,昆仑满山花开,师兄站在我面前,轻言浅笑,“倾华,师父批命你我乃金童玉女,不如你勉为其难,嫁与师兄如何?” “可师父也说,我乃凤凰命格,一辈子难逃宫闱。” 他浅笑,满院的桐花片片飘零,“那师兄便许你一个未来,我为皇,你为后,此生执手相伴,你可愿意?” 师兄并非东宫太子,其之野心,路人皆知,为得民心,不惜娶我为妻。他说得如此漫不经心,似乎这场婚姻只是儿戏,我却信以为真。可那大红的花轿还没抬来,便先迎来了入宫为妃的撵仗。 接到圣旨那日,我托小婵送信与师兄,表达我非卿不嫁之决心,愿意与他远走高飞。是夜,我站在桐花树下等了整整一宿,从黑夜到清晨,漫天的星辰都淡去,梅花落了满肩,却不见师兄的身影。 却在入宫第二天,得知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扬言夺妻之恨以亡国来偿,名正言顺起兵。 他一向精明,便连我,也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 果然,如今师兄一身戎装,带着龙骑卫士浩浩荡荡逼进了华蕊宫。 我突然想起那日师兄站在桐花树下,花瓣片片滑下,像极了眼前的雪。 师兄如刀削般的容颜,一双锐利的眸子定定在我脸上停留半晌,声线却是难掩冰冷:“华蕊夫人魅惑君主,乃红颜祸水,本王如今顺应天道,特赐其剜心极刑。” 众士兵跪地大呼:“王爷英明!” 我惨白跌坐在地。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我记得那年师兄自乱马脚下救下我,眉眼如一湾清泉,与我道,“我既救了你,从此你便跟着我,有我一日,便护你一生。” 后来在昆仑山上,师兄遭周王打压,借酒浇愁之时,与我道,“倾华,师兄多想带你远离战乱纷争,许你一世欢颜,如若等不到那天,你可愿等我来世?” 我信以为真,以色侍君,委身周王,为他锦程铺路,可这一切的一切,敌不过他步步为营,精心算计。 冷风呼啸,凤栖台初具雏形,百尺高楼架起,可谓摘星。 我衣衫凌乱,被侍卫架起双肩,堪堪跪于他跟前。 师兄眉目清冷,薄唇轻启,“你可还有遗愿?” 我定定望着他,似要将他的轮廓牢记于心,冷笑出声,“遗愿?师兄想要我说何遗愿?是饶我一命,还是留我全尸?” 他听罢身子一僵,面色缓了下来,“倾华,并非师兄狠心,而是……” 玲珑谋,错错错 “而是如何?”我打断他的话,“师兄,昔年你曾许诺护倾华一生,不知如今可还当真?” 师兄身形一愣,皱眉看我半晌,轻叹一声,“自然当真。” “既然当真,那如今又为何……” 他屈膝捏了我的下巴,指尖用力,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倾华,怨不得我,怨只怨你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苦笑,七窍玲珑心乃仙家神物,以心炼药,可长生不死,渡劫成仙! 我心如冰刺,原来,他竟是为七窍玲珑心而来。 原来,他之野心,远不止帝位,甚至要成仙。 终是自嘲一笑,这一切不是早就在预料之中么。 他为了七窍玲珑心扬言娶我,却偏偏让驾凤撵,名正言顺以夺妻之恨起兵;他为了七窍玲珑心,苦苦蛰伏数十载,与我假戏真做,骗我以色侍君;如今他又为了七窍玲珑心,竟要取我性命…… 一腔痴情付诸流水,心如刀绞般难受…… “这心,当真如此重要?” 重要到不惜与我假意鸳鸯多年,重要到骗我说出那般生死相许的情话,重要到,不顾我灰飞烟灭,也要取心夺魄? 他神色微顿,眸中似有痛楚,半晌,终是点头道,“并非师兄狠心,而是……” 心如置冰窖,面若死灰般看着他,祈求最后一丝仁慈,“师兄,没了心,我会死。” “你放心,师父正在路上,待我取了这心,他会保你性命,师兄还是会许你后位。” 他眸中一扫冰冷,竟带有一丝怜悯与不忍,伸手捏捏我脸颊,如昔日般对我许诺:“倾华,别怕,师兄一定守住你。” 昔年他说有他一日,便护我一生,如今却要剜我的心;昔年他说许我一世欢颜,如今却让我心死;昔年他说等他来世,如今却让我万劫不复…… 只是他不知,我若没了这心,便会灰飞烟灭,谈何来世? 只是他不知,如今,我却厌倦了与他的情爱追逐。 “既然如此,你若要这心,我便给你吧。” 心死之人,行将就木,还要它作甚? 我凌空画符,使出我昆仑毁天灭地的血咒。只见山色突变,狂风大作,我徒手剜了心,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递到他跟前。 身上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出声,朦胧间,似乎看到师兄一脸焦急向的奔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倾华……” 那男子的容颜,一颦一笑,一字一言,零碎的片段划过我的脑海,不断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倾华,师父批命你我乃金童玉女,不如你勉为其难,嫁与师兄如何?” “那师兄便许你一个未来,我为皇,你为后,此生执手相伴,你可愿意?” “我既救了你,从此你便跟着我,有我一日,便护你一生。” “倾华,师兄多想带你远离战乱纷争,许你一世欢颜,如若等不到那天,你可愿等我来世?” …… 楔子(二) 九重天上,司命星君惶恐入殿:“启,启禀天帝,暮,暮阳帝姬,仙逝了……” 天帝猛地抬头,美目睁大,难以置信:“什么?” “暮,暮阳帝姬,历劫失败,被那凡人剜去了七窍玲珑心,已经仙逝,臣等耗尽修为,也未保下她一魂一魄,天帝恕罪……”司命跪于殿堂之下,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坐上狂怒的天帝,怕他迁怒于自己。 “怎么会?怎么会?”天帝难以置信,一阵痛楚席卷心房,难以呼吸,滔天恨意怒吼道,“顾安衍,朕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翻身!” 众仙君闻言不由得一惊,老君颤巍巍站出来,冒死进柬:“陛下,迁怒凡人恐怕不妥…” 未等老君说完,二郎神从南天门急急踏云而来:“启禀天帝,上古战神赤炎帝君历劫重生,星辰归位。” 天元二十一万三千六百年,六界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八卦。 暮阳帝姬历情劫,殇,灰飞烟灭。 上古战神魂魄齐,喜,神识归位。 001:怎的这副模样? “小傻蛟。”九渊比了三根手指放在我面前,“这是几?”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地答到:“四!” 九渊粲然一笑,点头“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伸过爪子来摸摸我的头,“果然还是个傻子。” 我甩甩蛟尾,拍掉他的爪子,翻了个身,把紫色的肚皮对着他,在心里暗骂一句,白痴! 我是只紫蛟,天生天养,无父无母,亦没有名字,记性还不大好。九渊给我取了个半吊子的名字,叫小傻蛟。 他觉得我很傻。 第一次遇到九渊是在五百年前,那日我偷了老龟精家的两个地瓜,正逢老龟精当时和隔壁的河蚌精在自家屋里偷情,我一时好奇,便躲在墙角偷听那档子重口味的秘辛,竟不慎踩到了同来偷地瓜的田鼠精一脚。 我乃堂堂蛟龙,身躯何其壮也,田鼠精身材渺小,自然顶不住我那灭顶一脚。只闻鼠精撕心裂肺惨叫一声,好生凄惨!那老龟正是情到浓处,被人无端搅了好事,盛怒之下,便拎了一根棒槌追杀我。 作为一只蛟龙,却害怕乌龟,这一点着实令我颜面扫地。就像那些八卦的鲤鱼不明白为什么我长了几千年,却始终化不成人形一样。于是在东海,我便成为了只人人得而鄙视的蛟龙。 就连龙王他老人家都觉得我朽木不可雕。 老龟凫着水在后面气势汹汹地追杀我,我抱着地瓜,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水里拼命地游。 眼看着棒槌就要抡到我身上来,千钧一发之际,我哗地从水中跃起,飞快地盘到前面的一根柱子上。 乌龟一族多是水平面爬行动物,有恐高症,爬不了高处。 我死死缠着柱子,对着老龟那张气得通红的老脸,嘿嘿笑道,“你来啊,你来啊,有本事你爬上来抓我啊!” “你,你,你,你小子,给我等着!” 老龟气得捶胸顿足,拼命舞动着肥胖的身躯,朝我挥舞着棒槌,无奈我站于高处,他奈何我不得,只得站在底下对我干瞪了一会眼,然后扛着棒槌气呼呼地走了。 我立刻抱着地瓜啃了一口,还没吞掉,忽地天雷滚滚,金光骤降,一个白衣男子,哦,不,应该是白衣男仙立于我面前。锦衣玉带,白皙的面颊,俊秀的眉眼,那双美目正冷冷地看着我。 我以为是那老龟寻的帮手,惊的从柱子上跌落下来,巴巴讨饶,“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仙君怔怔看了我半晌,忽地以手画符,他画得极慢,天色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暗沉下来,可见此人神力强到何种地步,断然不是我等小蛟就敢招惹。正赞叹间,他突然将手中聚集的白光打向我。 我大惊,正要躲闪,那白光却像是认主般迅速没入我心口,糟糕!吾命休矣! 我闭着眼准备享受灰飞烟灭的过程,不料闭眼许久,却是不见任何疼痛。正疑惑间,只见仙君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上前一把将我满抱在怀,声线里透着一丝喑哑,“九歌!我终于寻到你……” 诚然冷静理智如我,也羞得蛟脸通红。浑浑噩噩活了千把年,第一次被如此貌美的仙君满怀在抱,手中的地瓜啪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烂泥。 不过,这九歌却是谁? 这档口我当然没心思去追究这位仙君口中的九歌,只觉这怀抱甚是温暖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何处抱过,只贪念地吸了几口他身上的清香,脑子有些发木。 许久,他抱够了,伸出爪子摸摸我的头,皱着眉,满脸疑惑道,“怎的变成这幅模样?” 002:压寨夫人 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模样?想我堂堂东海紫蛟,天生天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饿了便偷吃老龟家的地瓜,渴了便去偷喝龙王家的玉泉,无聊了还能在鲤鱼精家墙角偷听些三界八卦,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这幅模样我倒喜欢得紧。 此人好生无礼,竟然小瞧我堂堂蛟族。于是我把脸一甩,拿条巨大的尾巴对着他,以示我蛟族不容鄙视的尊严! 他低呲一声,伸出爪子拍拍我的蛟头,神情倨傲高贵,“你一只蛟居然怕只乌龟,我都替你丢脸!” 这话戳到我痛处,我不理他。 “你几百岁了,还有多久变成龙?”他又问。 这句话更是直戳我心窝。 蛟修五百年而为龙,又五百岁为角龙,也便是真正的龙,然而,依我身上的蛟皮看来,少说也有四五千年的老龄,却还是一只蛟。东海的鲤鱼们个个都去跃了龙门,我却还呆在蛟洞。 可他捏着我的下巴,一双璀璨的眸子带着六分笑意三分宠溺外加一分轻佻,对于我这只活了四五千年桃花都未开过一朵的老蛟来说,是万万无甚抵抗之力。一时犯浑,只好如实报了年龄。 他蓦地一愣,惊疑地看了我许久,挑眉道,“你本不是真正的蛟龙,修不了龙身实属应当。” 我横眉倒竖,呀呀呔,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嘲笑我资质愚钝?盛怒之下,甩动巨大的尾巴,扬起海水溅湿了他一身白衣。 他微微皱眉,看着白衣上的班班点点,扬手对着我的蛟头就是一巴掌,宠溺道,“胡闹。” 我抱头痛呼,这厮也忒不怜香惜玉了些! 我虽是只蛟,但好歹是只母的,如此被打,真真扫了脸面。一时气血翻泳,腾身起来,就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只见他轻轻扬手,一道赤光打出,结结实实挨在我巨大的蛟身上,金光罩顶,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他无奈低笑一声:“怎的越发放肆?” “敢问仙君是谁?无故戏弄我只紫蛟算什么本事?” 我腆着蛟头,不怕死地问道。 他闻言一愣,又伸出爪子来探我神识,“竟是忘却前尘么?”眸子定定看着我半晌,忽地扬唇:“如此,倒也不错…” 尽说些我听不懂的,我无甚兴趣与他多说,见他收回我头顶上的禁锢,赶忙甩甩尾巴,准备潜入水里。 不料他突地伸手将我从水里捞了出来,笑得如同三月的桃花,璀璨夺目,“我既寻到了你,又怎会让你再一次溜走?” 我暗叫一声糟糕,这厮莫不是要寻我做压寨夫人?东海的鲤鱼平日里闲着无事,就喜欢八卦凡间的话本,我偶尔躲在墙角偷听一二。大抵是知道在人间,有种人叫土匪,强取豪夺,丧尽天良,专劫良家妇女做压寨夫人,不幸如我,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土匪? 正待呼救,背后传来一把*的男低音,“不知神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东海龙王家的三太子敖沅。我大喜,救兵来也。龙王三太子虽然平日里与我没有多大的交情,但族人遇难,岂有不帮之理? “龙太子救命,他不是神君,乃是土匪,要抢我去做压寨夫人!”我朝着敖沅大呼。 003:天界看门狗 敖沅听罢一个踉跄,面若菜色地瞪着我。 抱着我的那双手也是一僵,面色一阵青白交错,半晌,笑得阴测:“压寨夫人么?倒也是个不错的决定!不过,区区一只紫蛟,该如何与本君双修呢?” 这厮居然还想双修?!我顿时惶恐。 惊骇地看向敖沅,他接触到我强烈的求救目光,低咳一声,尴尬与那道貌岸然的仙君道,“小蛟无礼,还望神君恕罪。” 分明是这厮强抢在先,怎的就变成我无礼了?没想到堂堂龙三太子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鼠辈! “无妨。”他优雅地摆摆手,与敖沅道,“本君见这只小蛟倒是颇具灵性,如今本君身边正好缺只仙宠,想要将其养在身边,东海生灵如今乃三太子掌管,不知……” 敖沅皱着眉头看看我,似要把我看穿一般,然后将目光转向仙君,满脸客气道,“区区小蛟能被神君看上,乃是福气,只是恕敖沅直言,此蛟资质愚钝,懒惰成性,整整五千年都修不得龙身,神君若是带在身边,恐怕只是徒增烦恼。” 至此,我算是听出了个大概。原来这厮不是要抢我做压寨夫人,竟是要收我做仙宠。素闻天家的神仙有养宠物的癖好,闲时也听鲤鱼精们八卦:要是被九重天上的仙者们看中,去了天庭那仙气滋生的地方,这于修行,是有大大的益处。 这于我而言,却是万般不情愿。 仙宠仙宠,美其名曰仙宠,内地里,其实就是只看门狗! 偶然在蛟洞的山脚见过一户农家养的土狗,想来定是看门所用,不管生人熟人,见到就是一阵乱吠,好生癫狂。 我堂堂紫蛟,天生天养,盘踞着蛟洞安能独霸一方,去给神仙做兽宠,岂不是有辱身份? 然这二位贵人显然忽略了我等小人物的心理感受。“太子殿下,小蛟舍不得东海,舍不得龙王,舍不得老龟家的地瓜,更舍不得您,千万别让我做仙宠啊!”我苦苦哀求。 敖沅皱着眉头,一本正经教育道,“你小小紫蛟,能被神君看上,乃是求之不得的福气。” 去他娘的福气。 “可是,可是我……” 敖沅瞪我一眼,将我接下来的话生生扼杀于喉咙,转而对仙君恭敬道:“小蛟无知,还望神君莫怪。” “无妨,此蛟与本君也算有缘,便随本君回天界吧。”说罢,他屈身俯视我,美目迸射出一丝算计,“小傻蛟,愿意随本君回天界么?若是随本君回去,本君许你一个愿望,你可以在瑶池修炼。” 瑶池?九重天上最最圣洁,仙气最最充足的瑶池?就算我平日里不思进取,也知道瑶池乃天帝御用浴池,除却天帝,他人休想染指。 我等小蛟要是能够泡上一次,定是修为大涨。如今许我在里面修炼,不出几日,不但能够化成人形,灵力都会提高几番,定能在那些嘲笑我的鲤鱼老龟们面前威武一把,这个条件着实诱人。 我这厢忙不迭就要点头,那厢敖沅却突然双膝下跪,朝神君俯首一拜,“恭迎天帝大驾光临!敖沅眼拙,天帝恕罪!” 004:天帝与瑶池 “天,天帝?”我如遭雷击,吓得差点摔在地上,幸得那双手稳稳扶住。 我虽在东海见识不多,但也知晓天帝乃六界之主。在我偷听到的凡间话本里,帝王大多是肥头大耳,横眉倒竖的国字脸,我自然便也认为天帝陛下该是一个上了年岁的大叔,好歹也得同龙王他老人家一般,留有满脸的胡须,没想到竟是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 原来,英俊美貌的男仙不一定是神君,也可以是天帝。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思索片刻,便知捡了个大便宜,我等小辈能被天帝看上,乃是八辈子的福气。遂摇摇尾巴,巴巴地凑上去。 “你方才许我去瑶池修炼,可是真的?” 他嘴角一弯,倨傲的扬扬眉,“自然是真。” 我内心大喜。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天帝却捏了个诀将我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缩小,最后呈便便状盘在他手心里。 我觉得此刻呈便便状令我十分恶心难受,遂在他手里翻了个身,呈曲线中趴在他手里。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拍我的蛟头,看他两片薄唇在我面前一张一合,“如此带着,倒也方便。” 说罢,转身与敖沅道,“朕事先未说,你不知也情有可原,如今这小蛟我便带去天界。” 敖沅恭敬一拱手,“恭送天帝!” 天帝嗯了一声,伸手招来一朵七彩祥云,将盘成便便状的我塞入袖兜,我一个没站稳在他袖兜里滚了一滚,闭着眼睛打禅。 闭着眼睛的后果就是,闭着闭着一不小心就给睡过去了。 待我酣畅淋漓睡醒过来,便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天帝回来了!天帝回来了!” 紧接着一阵五味杂陈的花粉香扑鼻而来,几个声音齐齐道,“陛下这是去哪了?真真急煞奴家!” “不过去东海走了一遭,各位仙姑不必担心。”答者从善如流,我呲鼻,竟是个留恋花丛的放荡公子。 “天帝此番去魔界,不知是否寻到结魂灯?”说话的人想必是有些高龄,声音里透着些许稳重。 “结魂灯虽未寻到,不过朕寻到了更好的东西。” 突然,不知是哪位不长眼的仙姑撞了一下,袖子微微一抖,我一个打滑骨碌碌从中掉了出来,化作蛟形撒着欢。却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神仙看着我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道,“这,这是哪里来的大蛟?相貌如此丑陋?” 甫一听到大字,我心欢悦。别的不说,就凭我这体态,虽比那真龙差些,不过也能称霸一方。但待听到丑字,就再也撒欢不起来了。但凡是只雌性,恐怕都一样被人夸赞貌美,这老仙有眼无珠,竟诽谤我貌丑? 我瞪红一双蛟眼,真想一尾巴将他扫去见佛祖。 那天帝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不过是顺手捡的傻蛟罢了。” 老神仙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陛下仁善,心怀天界,仍不忘兼济天下。” 天帝听得此话,十分受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我愤愤剜了那天帝一眼,分明是他死乞白赖要我跟着他,怎的就变成了我倒贴? 罢罢罢,我们做蛟的不和神仙一般见识。 须臾,一行人三下两下走得空空散散,天帝驾云将我带到鎏金殿,一手将我抛进了仙气缭绕的瑶池。 005:这愁人的孩子 我在池中欢快地游着,瑶池的仙气果然丰盈,才泡片刻,便感觉通体舒畅,阵阵暖流顺着经脉流入体内,我甩甩大尾巴,在池中蹦跶了好一会儿,直到泡出了一身的褶子,才冒出蛟头左右瞧瞧,难不成这就是天宫? 左右看看也无甚稀奇,只是多了层缭绕不散的雾气而已,将那地面遮掩得若隐若现,反倒叫人看不清路,还好我不用走路,不然这深一脚浅一脚,岂不是好艰辛? 当然,彼时我并不知道神仙出门都是用飞的,走路乃是落魄之举。 话说这天帝的园子也实在大得很,只是花草却单调乏味,满院的玉凰花,开得火红妖娆。还不如东海边上的蓬莱岛呢。 “这瑶池比之你那东海,如何?” 我正在这厢对天宫评头论足,那厢天帝已换了一身金色锦袍,袖口盘踞黑龙,墨发如绸,好生养眼。 我舒服地眯着眼,将身子泡在池中。受人恩惠要言谢,乃我东海传统优良美德之一:“好极好极,多谢天帝…” “唤我九渊吧。” 我乃东海粗野蛮蛟,不知天庭繁文缛节,更不知天帝的名讳如同龙王的大名一般,容不得我等凡夫俗子亵渎。只当是个平凡的称呼,如同他叫我小傻蛟一般,便开口脆生生喊了他一声:“九渊!” 不知是我喊得太过悲怆,还是他本身过度悲伤,竟见他眸中似有水花,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小傻蛟……” 我撇撇嘴,这算什么半吊子的名字? 可他却一直喊上了瘾,就如同我在这池中泡上了瘾,除却身子越发剽悍,却依旧是化不出人形,这不免让我有些挫败。 九渊觉得是由于我智力低下的缘故,但凡每日无聊了,便把手指伸出来问我,“来来来,告诉朕,一加二是多少?” 我满脸不屑,将身子泡在池子里,万般不屑道,“四!” 九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反过来问道,“那二加一呢?” 我十分鄙夷地将他瞧上一瞧,他竟连这个也不知道?遂翻了个身将紫色的肚皮露出来,“白痴,当然是五!!” 九渊心满意足地摸摸我的蛟头,美滋滋进殿了。我看着他挺拔俊美的身影,忍不住扼腕叹息:这愁人的孩子,模样长得倒俊,不想竟连二加一一加二这般简单的算术都不会? 再好的池子,泡得多了,不免乏味。况且,这化成人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动动身上泡得起褶的蛟皮,拖着长长的身子从池子里出来。满心好奇地想要出去走动一番。 这天宫委实宽敞,我转悠了半天,都不见个头。正当我疑惑是否迷路之时,尾巴却被绊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得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声闷哼。 有活物?我大喜,蹑手蹑脚去扒开那片草丛,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毛茸茸的爪子尖尖的耳朵,甚是可爱。竟是只狐狸! 不过这狐狸却与别的狐狸不太一样,竟有九条尾巴! 正思忖间,那狐狸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软软的四爪,湿漉漉的眼神正迷迷蒙蒙地盯着我,嗯……看起来好无辜好可爱的样子。 一时玩心大起,甩甩尾巴去碰它的狐狸头。那狐狸许是没睡醒,伸出小爪揉揉眼睛。我心觉调戏一个小动物实在有*份,可又不愿放过这只活物,便指着它那九条尾巴,讪讪与它套近乎:“真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 006:黄花大蛟 那狐狸骨碌碌转转眼珠子,湿漉漉的眼神将我一望,我心头顿时一软。半晌,终是神情倨傲地瞥了我一眼,并不搭理。 呔,这天家的宠物果然不同凡响,就连脾气也挺傲娇呀! 热脸虽是贴了冷屁股,然我却不是那轻易言败之人,遂拱拱它腆着笑脸道,“狐狸兄不必自卑,虽是生了九条尾巴,但凡人有句话不是说么,物当以稀为贵,狐狸兄应感到庆幸!” “庆幸?”那狐狸转转眼珠子,声音软软糯糯。 哟嗬,原来不是狐狸兄,是只狐狸崽! 我点头,果然被我猜到了,它定是为自己长了九条尾巴,不同于常类而苦恼。当然彼时,我并不知九尾狐乃是狐中之王,是最最尊贵的一脉。 作为一只不思进取的蛟,我自然知道遭人白眼的滋味,于是赶紧安慰道,“可不是,想当年天蓬元帅在人间历劫之时,不就是人身猪头,长相是何其稀有,最后还不是修成正果,位居罗汉,好不风光!他那大师兄孙悟空,当年在天宫当弼马温一职,也是一身的猴毛,最后照样还不是修得正道,赐号斗战胜佛!是以,本仙蛟认为,小狐狸前途无量也!” 小狐狸听我此言,神情有些懵懂。 许是我说的话太过于深奥,它小小年纪怕是不能参透,一时母爱泛滥,用蛟头拱拱它的小爪,唔,软软的,还挺舒服。 它被我这一拱,颇有些害羞,清了清嗓子道,“哦,我知道了,就如师尊所说,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青丘的狐王。” 我甚感宽慰,不想这只小狐狸还挺上道! “对,凡人皆有身兼志残的励志故事,天家自然也不能落后,小狐狸定当做出一番榜样,为天界争光,可不能输给凡人。” 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湿漉漉的小眼神盯着我。 我突地发现此刻盘成便便状令我十分恶心难受,遂翻了个身,呈曲线状趴在地上,在它湿漉漉的注视之下,与它拉家常,“你是哪家仙君养的兽宠,是不是迷路了?” 它摇摇毛茸茸的脑袋,显得无限忧郁:“师尊今日心情不好,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这让我颇有些为难,没想到这破小孩竟是个贪玩的主。 罢了,助人为乐乃我东海优良传统美德之二,我决定勉为其难,将它送回去。 遂尾巴一勾,将它小小白白的身子甩到我颈处,正欲离开,忽地传来一位仙倌呼声,“帝君……” 那仙倌走近,忽地看到我和小狐狸,神色愉悦地走过来,对着狐狸兄道,“小帝君可叫小仙苦恼,战神大人正找您呢。” 我讶异,帝君,此处哪有帝君?分明只有我和小狐狸,原来天家的小厮眼神如此之差。正欲指他往别处去寻,身边的小狐狸却“嘭”的一声,那九条尾巴顿时消失无踪,却变成了一位粉妆玉琢的小正太。 那娃娃粉嫩嫩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湿漉漉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茫茫然看着我与小仙倌,别扭道,“本君还不想回去……” 竟然连只小小狐狸崽都能化作人形,让本蛟一时间无所遁形。呆愣愣看他半晌,终是低头默默反省之…… “小帝君还是快些随小仙回去吧,战神大人寻不到您,可是正生气呢。”仙倌急急说道。 那小正太理理整洁的衣衫,并不搭理那仙倌,看我半晌,声音软软糯糯,“娘亲……” 纵然冷静理智如我,也感动得老泪众横,狐狸啊狐狸,你姐姐我虽然是只老蛟,却还是只名副其实的大黄花哟! 007:配不上仙姑 那仙倌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也被小正太的话惊得回不过神来。 冷静理智如我,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 仙倌愣愣看我半晌,伸出萝卜指颤抖地指着我,“你,你,你竟然……” 那小正太唯恐天下不乱,上来亲昵地抱着我的蛟头,撒娇道,“娘亲,阳儿害怕……” 仙倌一副想要自杀的模样,恨恨盯着我,“你这蛟妖,品性如此不正,竟敢哄骗小帝君,你,你,我……” 清白如我,是断断想不到有此一出,一时间也楞在原地,不知作何解释。 “仙倌误会,我一只蛟,怎么会生出一只狐狸。”这跨物种,貌似也不是这么个跨法呀。 仙倌一张嘴颇有喜感地张着,迂回想了一番,觉得颇有一番道理,鄙夷道:“谅你也高攀不上,不过,本仙怎么没有见过你,难道是哪家仙君的兽宠?” “小仙刚随天帝陛下到此,仙倌没见过是自然。” 他“哦”了一声,吊稍眼一转,不赞同地与那小正太道,“青阳帝君可是未来的青丘之王,怎可与此等俗妖玩耍,还是快快与我回去吧。” 小正太皱皱眉头,抱着我的蛟头颇有些不舍,那仙倌却是急得跺脚,“小帝君呐……” 小正太咬咬粉唇,终是不舍地下来,任由那仙倌牵着去了。 只是那湿漉漉的眸子,正水汪汪的盯着我。 一时间竟觉得胸腔烦闷,灵感大发,对着那仙倌的背影破口大骂,“天杀的恶霸,你这是要将我儿带到何处,我可怜的阳儿,娘亲无用,没有好好保护你,竟叫你被贼人掳去,你放心,娘亲不会独活,娘亲这就来寻你……” 那仙倌听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踩到了恶心的便便,脚底生风,竟是一下子溜得没影了。 我抹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顿感满足:“早就想演一次恶霸抢亲,生离死别的老梗了,今日终是自我满足了一回。” 心满意足地在天宫里又转了半晌,待我把天宫摸了个熟透,又兜兜转转回到了瑶池,九渊想必是日理万机,竟抽不开空来看我。我倒乐得清闲,懒懒地泡在池子里,享受这氤氲仙气。 九渊乃是九重天的主宰,算得上是金光闪闪的明星人物。他自东海带回一只紫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庭,不过这还不足以引6起天界强烈关注,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将我在瑶池修炼的事情给抖了出去,那些个仙姑仙倌个个都好不震惊。明里暗里要来一睹我尊荣。 好吧,实际上是想知道我是何方稀有物种。 最后满怀欣喜地看到我巨大的蛟身,先是小小瞠目结舌了番,然后再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终是一脸愤恨,强颜欢笑将手中的物什当做见面礼送与我。 我将礼物笼统归了下类,清点如下:月下仙人姻缘线几十根,太上老君仙丹两枚,昴日星君赶太阳的旧马车车轱辘一个,二郎神座下哮天犬乳牙两颗,嫦娥仙子门口桂花树所制桂花酿一坛,以及各类天庭御膳房剩下的糕点几许,等等…… 我捏着那三十来根姻缘线,看着仙姑们一个个欲言又止的眼神,明白了个大概,莫非天庭竟不流行断袖,开始玩起了断背? 连连大呼,“要不得要不得,我区区紫蛟,怎么配得上仙姑……” 008:出师未捷身先死 “仙蛟大人不必推辞,作为天帝陛下仙宠,想必甚得喜爱,我等暗恋陛下许久,还望仙蛟大人成全。”那仙姑晕红了一张小脸,万般害羞:“此乃月老府中的姻缘线,使用法子很简单,就将他系在天帝陛下的脚上,仙蛟大人若是成全,小仙愿意将上次天宴的琼浆献给仙蛟大人。” “小仙愿将南海星君的玉如意奉上……” “小仙愿将今年新生的蟠桃奉上……” “小仙愿将太上老君的修为丹奉上,帮助仙蛟大人修成人身……” 一个个巴巴地将压箱底的宝物献上,我如数珍宝,将大堆宝物占为己有,却不由扼腕叹息:原来不是看上了本仙蛟,乃是看上了那道貌岸然的天帝陛下。 一时间到底是失落还是庆幸,倒有些说不清了。 罢了,成人之美乃是我东海传统优良美德之三,在仙姑们殷切切的目光下,本仙蛟十分壮烈地点点头。心中却忧道:天帝啊天帝,这几十根红线,您老得长多少只脚才系得完啊。 打发了众仙姑,将哮天犬的乳牙埋在了花坛底下,毕竟保存人家乳牙可是个不好的癖好。唯独那一坛桂花酿、糕点以及蟠桃仙丹方能对月当空,畅抒情怀。 喜滋滋尝了口糕点,唔,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咬一口蟠桃,唔,皮脆汁多,尚可解渴。再喝口桂花酿,唔,醇而不烈,倒是好酒。 一时间竟贪了杯,待到月亮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的时候,我瞧着那仙丹圆滚滚像颗鹌鹑蛋,煞是可爱,便一股脑给塞进了嘴里。 食毕少顷,我将硕大的身躯挂在月宫门口的桂树上晒月亮打盹消食。便有一股腾腾蒸汽自百会穴升起,奔腾通往各个脉络,吾将化成人形矣,大喜,凝神打坐。 孰料,这股蒸腾之气片刻后仍似火焰熊熊燃起,片刻之后,只觉腹痛难忍,经脉痉挛,浑身如置红莲业火中,炽热难当,似要将我烤焦一般。 忽地想起凡间那句是药三分毒,如今这些大补之物一股脑进了我肚中,也不知是何等功效。跌跌撞撞扑出院门,正欲寻方才那几位仙姑问个明白,却不想鼻血喷涌,奄奄一息倒在一个不认识的宫殿门口。 还没真真正正做一回人便先交代了小命,委实令我悲愤。出师未捷身先死,天帝啊天帝,小蛟我辜负您老的栽培,且容我先行一步! 就在我浑浑噩噩,半只脚踏进地府之时,忽见金光一闪,一个英俊的男子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我脉上,声线里透着焦急,“怎么回事?” 竟是九渊…… 我忍痛与他道了因果。 他恨不得一巴掌将我拍死,怒斥道:“你真身并非蛟龙,何必执着化成人身,老君仙丹虽好,但药性相克,岂可乱吃,真的半点记性也无!” 我虽身上疼痛,神志倒还清明,勉强扯了扯嘴角,“人家以为仙丹都是好的,谁知道也有伪劣产品,你作为天帝,也是难逃其咎。” 听及此言,九渊脸上是说不出的五光十色。 我抬手想握握他的手以示知遇之恩,来世相报,可是却不争气的昏死过去! 009:天帝书童 身体将要被抽离的感觉,迷糊间我只觉蛟尾处剧烈抽痛,似要将灵魂撕碎,我醒过来,只见九渊闭着眼,额头冒汗,神色虚弱地看着我。 我甩甩尾巴,竟发现身下是一双腿匍匐在地。 他竟将修为渡给我!这令我十分惭愧,九渊却苍白一笑,“去镜子里看看如何。” 我从瑶池边的水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浅紫罗裙,乌发如瀑,鹅蛋脸面,眉毛弯弯,清亮的眸子里像是蓄着一湾清冷泉水。 我对着池水里的自己嘿嘿一笑。 九渊失神地看着我,讷讷叫了我一句小傻蛟。 我腆着笑脸,一个劲问他,“好看么?好看么?” 九渊眯眼一笑,“好看。” 我牵着裙子陶醉地转了两圈,扑上去一把将他抱住,踮起脚兴奋地往他脸上啄了一下。 九渊的脸刷地变得通红,一时间楞在哪里,脸上竟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柔和。 我忽地想起,于我这类修行者而言,受人点化这样的大恩必是要报的。九渊于我,如同再生父母也,此番大恩我该如何报答呢? 忽地思及偷听到的凡间话本里,富家的小姐若是困难,得英雄相救后,是如何报恩来着? 而天宫之上仙气缥缈,一片祥和。 我偷瞄了一眼九渊的侧脸,风华绝代,倒也不亏。 我索性咬咬牙,撒丫子跑上去一把抱住九渊的大腿,无限谄媚:“恩公,小的愿意以身相许!” 九渊俊秀的眉眼一挑:“哦?区区一只傻蛟,也想爬上朕的床?” 唔,他是天帝我是蛟,身份确是天差地别。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们义结金兰?” 九渊蓦地一愣,神色一凛,脸上青白交错,端详我半晌,终是带有一丝薄怒:“休想与朕做兄妹!此生不许!生生世世都不许!” 我挫败,果然,九重天上的仙人,岂是我等可以染指? 他许是看我受挫,伸出爪子摸摸我的头,“想报恩?” 我点头如捣蒜。受人恩惠,于我等修行者乃是大忌。飞升成仙之前,恩情必须还清,这点我还是知晓的。 “那便做我的书童,伺候朕饮食起居可好?” “书童?”作为一只不思进取的蛟,读书写字乃是最最让我头疼的事。 “不愿意?那便倒夜壶吧。” “这个,还是做书童吧。” 九渊满足地哼一声,唤来仙侍,“收拾一间厢房将这小蛟安置安置。” 我喜滋滋理理衣衫,随那仙侍出了殿。那仙侍走至半路,总是忍不住八卦道,“那个,这位仙姑,不知你与陛下,是何关系……” 奈何天下竟有这般没眼力之人,我幽幽望了望那愣头愣脑的仙侍,“仙倌好记记性,前几日小仙在瑶池里打滚是时候,仙倌还送过我两颗哮天犬的乳牙呢。” 那仙侍睁大了眼珠子,萝卜指颤抖地指着我道,“你,你竟是那只大蛟?” 我在厢房找了张贵妃榻靠上去,“如今我初得人形,正是虚弱之时,需要大补。” “啊?哦。”仙侍愣愣摸了眯后脑,“不知紫蛟姑娘要什么药材呢?” 我压低了声音阴测测在他耳边道,“我等蛟妖,自然是要吃男子精元,要是仙童便更好了。” 仙侍煞白了一张脸夺命而去。 我寻了个没趣,没想到天界的仙倌这般不禁吓。 010:机会来也 自我休得人身,每日到凌霄殿偷看九渊的仙姑们个个都顶着一双兔子眼,好似我就是那种在土里的萝卜,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倒是仙倌们瞧我的眼神越发热情,明里暗里送了我大把姻缘线。 本仙子暗地里细细揣摩一番,人间素有男男相恋这一说,不过那可是天下之大不违,死后须要历番劫难方能消除孽障。这些仙倌莫不是也如那仙姑们,想要托我去给天帝系红线? 天帝啊天帝,没想到您老魅力如斯,看来不出几日,天庭势必要赶一场断袖的时髦啊。 午时,九渊自凌霄殿下朝归来,吩咐我在旁磨墨。一边墨,一边思忖着如何把姻缘线系在他脚上。 自从他将修为渡我助我休得人身,便时时提醒我道我身子骨特殊,修得人身已经是异数,若要将此修为化为己用,便要加强修炼。 我心里却是万般不屑,想我这般吃好睡好,真真搞不懂身子骨哪里特殊了。 遂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整日躲在厢房,吃了睡睡了吃。他只好将我揪出来,眉毛一挑,一丝算计闪过,“既然应了朕做书童,就该去书房伺候着,如此这般偷懒,算何报恩?” 我只得屁颠屁颠跑去书房磨墨伺候。 席间,他埋首处理公文,我在旁红袖添香,如此活计,倒也轻松。 约莫过了一盏茶,他忽地劈头扔来一本经文,“好生背熟,朕的书童怎可一样都不会?” 此话触及我死穴。自打本仙子记事起,便最最讨厌读书认字,更别提背书了。但凡提到背书,我便觉得心浮气躁。 我捧着那本写得歪歪扭扭咒语,颇是苦恼地皱了皱眉。 “你虽化了人身,却是半点根基也无,不好好修炼,再好的皮相也一无是处。” 我素来也听说绣花枕头最为让人不耻,便勉为其难地将经文收入怀里。行至殿外,忽闻仙姑仙倌们在一旁唠嗑,天帝陛下乃是四海八荒最最年轻有为的男青年,三万岁修得上神之身,便是连父神盘古和战神赤炎,也断没有这般际遇。 心念一动,遂折返进殿,将金刚咒摔在案上,“我听那些仙侍们说,你是这六界修为最好的上神,如今你一半修为在我身上,不说厉害,好歹也能保我修得仙体,现在却要我背这生涩拗口的金刚咒,不是在刁难我么?我可不干!” 九渊抬头看我半晌,那神情似在看一只跳梁小丑,“谁与你说你已修得仙体,不过是有朕神力维持,若不加紧修炼,迟早打回原形。” 我大惊,有道是吃惯了珍馐,再也不想粗粮。本仙子好不容易化成人身,若是打回原形岂不是白忙一场?遂,低头丧气地离了殿,将那本金刚咒背熟。 可任本仙子如何努力,那金刚咒好似与我作对一般,怎么也记不熟。 九渊看我扭扭捏捏,好似吞了一口便便的难受样,喟叹一声,吩咐我道:“罢了,你且先给我泡壶茶,待会再背。” 我一溜烟跑出殿外,从仙侍青竹那接过泡好的雀舌,折返回殿时,便见九渊单手支额,正在假寐。 机会来也! 011:小正太 九渊抬头看我半晌,那神情似在看一只跳梁小丑,“谁与你说你已修得仙体,不过是有朕神力维持,若不加紧修炼,迟早打回原形。” 我大惊,有道是吃惯了珍馐,再也不想粗粮。本仙子好不容易化成人身,若是打回原形岂不是白忙一场?遂,低头丧气地离了殿,将那本金刚咒背熟。 可任本仙子如何努力,那金刚咒好似与我作对一般,怎么也记不熟。 九渊看我扭扭捏捏,好似吞了一口便便的难受样,喟叹一声,吩咐我道:“罢了,你且先给我泡壶茶,待会再背。” 我一溜烟跑出殿外,从仙侍青竹那接过泡好的雀舌,折返回殿时,便见九渊单手支额,正在假寐。 机会来也! 我悄悄取出备好的大把姻缘线,蹑手蹑脚地撩开九渊的裤管,唔,肤若凝脂便说的是这般吧?不愧是天帝,连小腿也长得这般好看!我将姻缘线一根根系上去,待到左脚系满,我又往右脚寻去。 突地那只脚一抽,我抬头,便见九渊饶有兴趣地俯身打量我,待瞧清我手上的红线,蓦地愣了愣,眸中似有一闪而过的欣喜,浅笑与我道,“紫箩这是在作甚?” 自我脱胎换骨蜕化成了美人,我觉得他唤我小傻蛟似乎也不太妥当,便将那许久不用的名字道与了他。 我讪讪收了红线,“自然在给天帝系红线。” 他听了面上更喜,“哦?可是紫箩求的姻缘线?” 我指指殿外那隔三差五就来抛媚眼的仙姑们,“非也非也,乃是殿中仙姑仙倌托我,不想天帝魅力如斯,就连仙倌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九渊的脸色黑了黑。 然后一阵金光,我便像破抹布般被扔出了殿。 公报私仇说的便是这样吧,我想了想,大抵是因着本仙子将那仙倌的红线也系在了他的脚上,他是个直男,定是不屑于断袖这般作为。 然其心中却是暗喜自己有如斯魅力,不但勾得仙姑们三魂七魄,更是迷得仙倌们找不着北。 但作为堂堂天帝,自然是要维护天庭男女搭配的正常秩序,便将我当做炮灰,狠狠出了一通气。 念在他渡我的半身修为,本仙子且不与他计较。 听闻嫦娥仙子的广寒宫产得一壶好酒,名为寒香醉。自打上次喝了那桂花酿,便一直念念不忘,天宫的酒自然好得没话说,本仙子正打算去嫦娥仙子府上讨要一二。 行至广寒宫门口,依旧是那番光景,日复一日砍树的吴刚,懒散自恋的玉兔。众仙都知,嫦娥仙子酿的寒香醉乃顶顶好酒,窖藏之处却是后院的桂花树下,众仙仙品甚好,不曾干这偷挖之事,嫦娥也不必费心将它藏好。 可我一未位列仙班,二来不是君子,如今好酒当前,岂有不偷之理? 遂掸掸衣袍,猫手猫脚跑到后院,自桂花树下挖出一坛酒,牛饮起来。就着这凄凉的广寒宫,倒还颇有几分意境。 半梦半醒之间,好似有人捏我的鼻子,我自梦中憋醒。便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奶包映入眼帘,待本仙子细细瞧去,竟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正太。 唔,这小正太还有三分眼熟。 012:师尊 “你醒了?”那小正太眨巴着个大眼睛,软软糯糯呼唤道。 “那嫦娥仙子的寒香醉可是天庭最烈的酒,你竟喝光了一壶,醉得不省人事,幸得我与师尊路过,才将你拖来此处。” “拖?” “是啊,你太重,师尊又不喜欢碰触其他女子,我只好一个人拖了。” 一时间汗如雨下。怨不得浑身酸疼,原来竟有这番遭遇。 “小狐狸,你且与我说说,你师尊是何方神圣?” 小正太听及此言,万分自豪地挺挺胸脯,“我师尊乃是上古战神赤炎帝君,神力高强,”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突然想起什么,疑惑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只狐狸?” 那小正太眨巴着双大眼睛,正湿漉漉地望着我。 我呲鼻,年纪轻轻,忘性倒大。 “你不记得我了?”喝了口水,望着那小正太问道。 只见那小正太咬唇想了许久,天人交战一番,蓦地豁然开朗,“啊,原来是元始天尊家的红烟姐姐,没想到几日不见,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方才本帝君没有认出你来,姐姐莫生气。” 本仙子晕了晕。 小狐狸见我面色迷茫,知晓说得不对,又笑嘻嘻执起我的手,“哎呀呀,瞧本帝君这记性,原来是天枢神君府上的阿离姐姐,进来神君可好?姐姐记得代我问声好啊!” 本仙子再晕了晕。 至此算是明白了个道理。这娃娃年纪虽小,记性却比我还差。怕是连东海成日里拎着棒槌追我的老龟都比他好上三分。懒得与他继续着猜谜的游戏,索性提醒他道,“小帝君上个月还在花园唤我娘亲,可还记得?” “唔!娘亲……花园……”而后终于大彻大悟,“你是那只大蛟?” 实在不易,我赞许一笑。 小狐狸显然十分高兴,一蹦一跳跑上来,“没想到你变成人了这么好看!难怪我方才没有认出来。” 小小年纪,嘴巴倒甜,我再再赞许一笑。 “且与我说说这是什么地方?” 小狐狸眉眼弯弯,“这是我师尊的府邸啊,赤炎天宫。” “离天帝的鎏金殿有多远?” 出来一日,九渊没我磨墨,不知是否心安。 “鎏金殿?那可是最远的地方。我师尊和天帝一向不大合,所以府邸便建得离那处最远,你问这个作甚?” 顿时,本仙子只觉一群野驴在我脑子里奔跑呼啸踩踏而过。然后,我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仙术不济的本仙子,有可能要靠走路,才能回到鎏金殿。这该是何等悲催的人生? 正怔忪间,那小正太忽地想起什么要紧之事,大呼道,“糟糕,师尊今日教我操练,我竟忘了!” 说罢,一阵旋风似地溜了出去。 本仙子连忙追上。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院子里,只见那小正太毕恭毕敬跑进去,唤道,“师尊。” 我顺势望去,只见那满园皆是桐花树,粉白的桐花正开得灿烂,那树下,一位男子正临池而坐,眉目冷清,一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风华绝代。 一时竟觉得心房一软,说不出的酸涩。 那小狐狸望了望我,再看了看那男子,灿烂笑道,“师尊,阳儿找到娘亲了。” 冷静理智如我,手中的桐花树枝“咔嚓”一声被折断…… 013:上古战神 小狐狸闻声回头,脆脆喊了我一声,“娘亲。” 那男子转身过来,便看见我手中的桐花树枝,略微皱了下眉头,低声叱道,“青阳,休得胡说。” 然后转身与我致歉,“童言无忌,仙子莫怪。” 小狐狸却不依,“本来就是,叔父曾说过只有婆娘和娘亲才能捏青阳的狐狸爪子,那日,她可是捏了,可她比我大了许多,自然不能当我婆娘,只能做我娘亲了。” 此刻,只觉雷震子往我头顶重重敲了三下! 原来这狐狸崽巴巴地叫我娘亲,到头来竟是这个缘由。我只知晓,饭是不可乱吃的,却不知,狐狸爪子也是不能乱摸的。 显然那风华绝代的男子也不赞同这个观点,好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随着他皱眉的动作,手无意识捏紧花枝,再闻“咔嚓”一声,男子目光锐利,冰冷似箭,直直向我射来,“还请仙子放过手中的桐花。” 我一愣,这才注意到手中的桐花竟被捏成了碎渣,讪讪赔了笑,随手将花枝一扔,对他虚了虚礼,“想必这位就是赤炎帝君了,小仙有礼。” 然他一双美目却死死盯着地上的残花,眉头皱得仿佛能滴出墨来,然后抬手轻轻一扫,那株桐花便稳稳落于他手中,看到那残败的花瓣,冷冰冰看我一眼,我竟莫名感受到一丝杀气。 之后风翻衣袖,便留给我一抹清冷的背影。 小狐狸撒丫子跑来,一脸庆幸与我道,“桐花乃是师尊最爱,你方才将它弄成那般,师尊没有动手杀你,已经是万幸了!” 本仙子只觉后背冷汗直冒,不想方才竟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然却觉得这战神性子有些奇怪,为了区区一朵桐花,值得这般大动干戈么? 我愤愤然与小狐狸说道,小狐狸万般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你懂什么?师尊怜惜桐花,全因睹花思人,祭奠我师娘,这六界能有我师尊这般痴情的男子么?再说,我师尊乃上古战神,可谓是这六界除了魔尊冽赤外,辈分最高的上神,却独独对我师娘有情,此情可谓是感天动地。听闻我师娘是个极爱桐花的女子,师尊便种了一院的桐花,等候我师娘归来。” 我讶然,世间还有此等痴情的男子? 我偶尔缠着青竹,也从他口中听来一些八卦。 只道战神赤炎在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便与父神一同存在。二人是兄弟亦是挚友,上古大战,魔尊冽赤以毁灭六界之势来袭,幸得盘古与赤炎联手抵抗,使了上古杀阵将其封印,而那场战役后,战神赤炎神识受损,不幸灰飞烟灭。 不想天元二十一万三千六百年,这位消失了十几万年的战神突然神识归位,令六界称奇。然其回来之后,却是郁郁寡欢。 天帝也不知是何缘由,对其十分疏远,不愿亲近。 战神想来也是个识趣的主,自个便在极北的地方修了宫殿,这千把年来,甚少外出。 五百年前,青丘狐族君上青莲帝君仙逝,小狐王年纪尚有,各堂长老恐其不能掌管狐族。便来战神宫邸求其收为弟子。战神毫不犹豫拒之千里,小狐王在宫殿门口苦跪七七四十九天,始得入门。 依稀记得当初青竹与我说这话时,曾重重警告过,“天帝不喜我们与战神走得太近,这话你先记熟了。” 我心生疑惑,“莫不是天帝与战神以前结了什么梁子,比如看上了同一个仙娥,又或许是欢喜了同一个仙倌?” 014:倾华…… 青竹当时的表情如同吃了臭鸡蛋一般梗塞,十分不赞同,“怎么可能,战神大人逍遥快活的时候,天帝陛下还没出生呢,后来战神大人历劫重生,天帝陛下也与他无甚交集啊……” 无甚交集还这般两看两生厌,是以,我揣摩了一下,大抵是九渊那厮叛逆了。 天帝乃盘古嫡子,除却上一辈几乎死绝的上神们,身份算是贵冠六界了。这冠了十几万年,大约十分习惯了千人仰慕万人倾倒,现如今来了个战神,严格意义上说来,战神与他父神盘古乃是兄弟,九渊便是叫一声叔父也不为过,然其这厮终究是唯我独尊惯了,一下子来了个长辈,小心脏肯定受不了,于是乎,便叛逆了一把。 果真是侄大不由叔啊!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如今小狐狸说战神大人乃痴情种子一枚,我那八卦的激情便如爆竹,霹雳啪来炸开来。 “你师尊消失了这十几万年,你师娘想必不是老死了便是嫁作他人妇了,啧啧,肯定是个貌美的女子,不然他也不会这般苦恼伤神。” 说起这话,一时间只觉心口涩涩的,颇为不爽。 小狐狸听罢忽地垂头丧气起来,“我从未见过我师娘。” “恩?来来来,且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为娘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为听八卦,这下我倒十分愿意当他娘亲。 小狐狸嘟着嘴,有些犯难,“我自拜入师门,便从未见过师娘,只隐约听得师父喃喃自语,师娘好似一个名唤倾华的女子。” “倾华?天界有这号人物?” 八卦如本仙子,也是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也不甚清楚……” 我正八卦得起劲,不料小狐狸又是一惊一乍,“糟糕!与你说了半天,竟忘了今日的功课!” 说罢,又是一阵青烟,麻溜儿窜没影了。 本仙子欲提步去追,不想这小狐狸仙术倒是不赖,竟连只衣角都寻不到。 索性便在那满院桐花中坐了小憩,既然来了,便抬首打量了一下。赤炎天宫清净雅致,桐花斐然,与九渊的鎏金殿倒是两个极端。 我一时好奇,便悠哉悠哉在这院子里闲逛一遭。 忽地四处浓荫花影,一座碧玉雅殿立于眼前。只见宫壁上画了只九天凤凰,七彩的凤尾,好似欲火重生般妖娆,四周虽空落落没半丝人气,但却是阶尘不染,想必殿主人每日打扫十分用心。 门没关,室内点着一盏油灯,窗明几净,似是有人在内。 瞧着室内装饰,应是女子住处。 果然,转过铺了软褥的矮榻,纱幔后挂了一副画,画上的女子正在假寐,清雅浅淡的眉目微微弯起,一派随遇而安的淡然,背景是漫天的桐花雨,饶是本仙子自诩花容月貌,也不由得被那画中女子给比了下去。 我盯了好几眼,真是奇也怪哉,这女子的背影竟说不出的熟悉! 正自流连间,忽见那案上一块物什闪了闪光,我好奇地拾起打量,只见那物什坚硬如石,却又不是石头,倒像是什么仙家法宝。 没待细瞧,却见银光闪过,那物什楞地射出一道光仞,往我手上划了一痕,煞时鲜血蹭蹭往外冒,却被那物什尽数吸了去。 本仙子大惊,呔,莫不是这物什是什么妖魔鬼怪,要吸食精血不成? 于是赶紧甩手,却听身后一声悲切呼唤,“倾华……” 015:镜花水月 来人正是帝君!那株桐花已被他细心栽下,以仙力浇灌,倒也有了几分回春之势。 眼风扫至我面上,看了眼通体赤红的怪石头,复而转向我流血的手,那神情似欣喜,又似悲凉。正要解释,他忽地一把将我揉进怀里,语气悲切,“倾华…” 我被这一声呼唤给惊得掉魂,手中吸血的石头一个没拿稳,顺势往地上摔去,只见帝君袖花一挽,赤光一闪,石头便稳稳落在他手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摔坏了宝贝似的。 只见他眼中绽放出似悲似喜的神色,仿佛寻着什么得不到的事物,终于找到了一般,“七窍玲珑心遇主而生……倾华……倾华,竟真的是你……” 那声音这般辛酸,听得我心上却是一片戚戚然的苍凉,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昔年师兄负了你,寻了一千年,也悔了一千年,如今定不叫你再流一滴泪,只是,只是,倾华,你可愿再信师兄一次?” 这般神色竟看得我心中微疼,内心灼灼,“帝君认错人了,我不是…” 他却顾自喃喃,“不,师兄怎会认错,倾华定是在怨师兄昔年负了你,才说这般狠心的话,师兄答应你,此生定不负你…” 我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言,只觉颈间似乎有些温热,似是温水沾染在上面一般,但听他恳切哀求道,“倾华,倾华,师兄知道错了,只求你莫说这话…” “师兄既然寻到了你,自然不会再任由你离去,倾华,你可知这千年来,师兄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你?” “倾华,莫再离我而去,可好……可好……” 他一句句倾华唤的我心口酸涩,忽闻耳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如此撕心裂肺,让我一阵肝肠寸断的疼。 她说,“别寻我了,我们就此放过罢…就此放过罢…” 那疼痛如此清晰,我不由得轻叹,“帝君且先放开小仙,待我疗伤可好?” 说罢,他适才注意到我手上的伤,满脸自责,“都是师兄不好,都是我不好……” 说话间已抬手捏了个诀,赤光淹没,便见那伤口迅速愈合。复而伸手又来抱我,本仙子暗暗吞了口唾沫,向后退了两步,赶紧答道,“小仙紫箩,不是倾华,帝君错爱。” 他一双眸子来回扫在我面上,似要将我看穿,复而喃喃自语,“紫箩…” 我瞧着这帝君脸上好似失心疯的模样,赶紧解释,“正是,天帝府上的书童,出来一日,想必天帝正寻得紧,小仙还是先回去罢…” “倾华为何不认我?” 本仙子无奈,“我不是倾华。” 他看我半晌,见我神色无异,小心翼翼道,“倾华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想他执拗劲一上来,本仙子也无力招架。 “倾华不认我,定是在怨师兄当年…无妨,昔年是师兄错了,以后师兄都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你莫再生师兄的气了可好?” 他说得这般恳切,我终是不忍再伤他,便甘心化作那镜花水月,解他忧思,“好,我不气你,生生世世都不气你。” 他闻言竟是莫大欢喜,眼神里温柔溢满,却是平常人无法转装的,一直在我耳边轻言细语,絮絮叨叨地说着同一句话。 那模样瞧着我心头一酸,瞧着他这般模样,倒像凡间所说的失心疯。 他对着一块石头使诈…… 甚至将我,一只活了五千岁的蛟说成他那死了十几万年的心上人…… 这个方才还清冷孤傲的男子,此刻却温润而泽,眉似峰峦聚,目流秋水远,浑身就浸入超凡脱俗的气质中。 看似疯得不清,真真令人惜哉,扼腕哉… 正待扯谎哄他,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师兄,师兄可是在里面?” 我大喜,总算有救兵来也,反射性从他怀里挣开,不料他却将我悄然按住,强硬地揽入怀,闭着双目让人有种怜惜的错觉。 我呆了,未待反应,殿外一阵吵闹,“有动静,进去看看!” 016:她是你师娘 一个火红的身影窜了进来,一脸诧异地望着抱着我的帝君,再望了望我,那神情完全不知所措。 “师叔,师尊不准别人乱闯这殿,我们还是快快走吧!”身后传来小狐狸急急呼唤,见那女子呆楞,又推了推她,声音里透着焦急,“还是快些走吧,要是被师尊撞到,可有你我好受的!” 那女子似乎被吓到,半晌还不了魂。 我连忙喊了声,“小狐狸……” 小狐狸闻言探了个脑袋出来,甫一见我,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还未开口,帝君倒是拉着我的手,十分高兴与他道,“青阳,这便是你师娘…” 小狐狸听罢面色十分梗塞,待看了我们半晌,莫了一阵喟叹,“师父,你又开始发疯了!” 小狐狸说罢,像个老大人似地拉着帝君哄道,“师尊胡说,我师娘早已仙逝,她是我娘亲,师尊莫要认错了!” 本仙子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颇感无力,此刻看来,不止帝君他老人家失心疯,这小狐狸我估计摸着也不大正常。 “青阳休得无礼,还不快见过你师娘!” 帝君面色夹杂几许不悦,威严地蹬了那小狐狸几眼,小狐狸撅着嘴,朝我不情愿喊了声,“师娘…” 那小狐狸看了眼帝君,一副伤神苦恼的模样,急急与我解释道,“我师父隔断时间便会神志不清,四处找我师娘,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他定是以为我师娘回魂,你且暂时装装我师娘,与我哄妥了师尊可好?” 我闻言,心中说不清楚滋味,竟是一番失落,原来竟是这个缘由,帝君想必是极爱那个叫倾华的女子,本仙子心中一阵感慨,倒有些羡慕。 帝君面露缓和之色,欣喜与我道,“倾华,青阳便是师兄收的徒弟,为人乖觉懂事,聪明伶俐,师兄记得你曾说想相夫教子,如今这般,你可还满意?” 我瞧着他的模样,终是不忍还嘴,只讷讷点了头。 他却如得了天大的恩赐般,“师兄知道,你定是欢喜的,就如同师兄现在一般欢喜…” 我不再做声,只瞅着他跟吃了蜜一般高兴。 那赤衣女子却怔怔看了我俩,“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帝君适才注意到她,面露不悦,“你不在昆仑修炼,跑到天界作甚?” 赤衣女子诺诺道,“师父说,已找到定魄珠下落,红烟特意来告诉师兄。” 帝君听罢深情凝视了我一眼,“不用了,倾华已经回来了。” “你说她是倾华师姐?我不信!师兄,师姐当年可是灰飞烟灭,你我都瞧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还魂?” 说罢,她朝我怒吼:“你别以为趁我师兄神志不清时可以骗他,有我红烟在,师兄就只能是我的!” 话音未落,便见赤光一闪,一道无形的罡风打在她身上,帝君面沉如水,“放肆!本君的倾华岂是你能大吼大叫的?” 红烟口吐鲜血,朝我怒吼,“师兄竟然打我?倾华她有什么好?”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罡风扫去,红烟重重摔在地上,面色死寂,“师兄好狠的心,当初倾华师姐想必也是被师兄这般伤了罢!” 帝君仙眉微蹙,面有愠怒,可仍就不影响他美好的气质,“你胡说!本君疼爱倾华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她,你滚,本君不想见到你!” 红烟满脸不甘,我却惊慌了。 厉害如斯,要是发现本仙子假冒,会不会也一掌把我轰成炮灰? 小狐狸扯了扯她的袖子,“师叔莫要再说,还是快些回昆仑,师尊如今神智不清,阳儿哄哄他便好。” 那红烟面色隐有不甘,跪在地上,蹙眉,一双美目却是恨恨瞪着我。 你家师兄是傻子,本仙子又没诱骗他,如斯恶毒盯着我作甚? 本仙子觉得这关键时刻,必须说点什么,“那个……帝君……” 017:你,你作甚? 我拉了拉他的衣衫,却见他回眸看我,眼中盛满风华,“倾华唤我安衍可好?” 说罢两道刀子似的眼神刺了过来,我脊梁一阵凉意,缩了缩手,却又固执地被那双手重新握了去。 罢罢罢,他一个傻子,本仙子且不计较他揩油之事。 嘴巴磕磕巴巴与他道,“安,安衍,你还是先放开我罢。” 他凝神,面有受伤之色,看我半晌,片刻后,像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而怒瞪红烟,“倾华定是不愿意见着你,还不快走,别逼本君动手!” 本仙子冤枉,帝君竟将我的话曲解至此! 跪在地上的红烟却对此刻的帝君十分顾忌,可不是,失心疯的人随手一挥,便能炮灰无数人。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那模样让本仙子胆战心惊。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我的眼,有股温凉的湿意,但听他道,“倾华莫要看她,”然后冷声对着身后道,“还不快滚,莫污了倾华的眼!” 但听一声跺脚,一阵风儿卷去,想必是那红烟含恨而去。 帝君放开了手,转而牢牢牵着我的,不知为何,站在帝君身边我便油然升起股莫名的安心,他领着我往内室走,走得那般从容。 当下手有些湿暖,兴许是汗意,尽管如此,他仍旧把我握得很紧,紧到像是害怕一松开我便会溜走一般。 我想他是深爱那叫倾华的女子。 就算爱到误认,也不愿再放手。 思及此,本仙子心中一阵酸涩…… 缓缓被他牵至内室,小狐狸却是十分吃味地与他道,“师娘回来了,师尊且去歇息,阳儿照顾师娘可好?” 帝君却是百般不愿,“不,为师要陪着倾华,” 转而温柔看着我,“倾华与师兄一起。” 小狐狸一副你走狗屎运的模样瞅着我。 本仙子只觉天雷滚滚,陪他一起? 歇息不就是睡么? 要本仙子陪他歇息……不就是陪睡的意思? 这对师徒倒是奇怪得紧,前不久一个唤我娘亲,现如今一个要我陪睡。本仙子黄花大蛟一枚,怎的命运如此坎坷,真真是遭罪! 这罪恶的起缘,想来就是嫦娥仙子的那坛寒香醉!看来,那酒果如凡间所说那般,是最最阴邪之物,不但误事,现如今看来,也还误人! 本仙子心中一片憋屈,忙摇头挥爪子,准备推辞一番! 可话到嘴边,却见他一双眸子就要冷下来,小狐狸在后面捅捅我的腰,看着我朝床榻上努努嘴,小眼神里饱含哀求。 本仙子欲哭无泪,贞操啊贞操,待本仙子和帝君睡完,你且再来寻我! 帝君嘴角噙着笑,低头垂目望着我。 向我伸展双臂,盼着我给他宽衣,呼出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本仙子咬唇,不就是宽衣陪睡么,连紫坛星君的*我都见过,还怕这作甚? 颤着手上前,为他解带,所触之地,温煦融融,一股好闻的清香混着男人的味道铺面而来。我的手抖得慌,乖乖地把他衣袍褪下。 然后我的爪子腾倒了亵衣处。 耳后根刷地一下子全红了。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自胸腔中发出几声闷笑,忽地一把将我抱起,下一刻只觉天旋地转,便稳稳被他至于榻上,伸手作势便要来解我的衣衫。 本仙子大惊,赶紧双手捂胸,“你,你作甚?” 018:九渊怒 他面色不解地望着我,似乎不大明白我此举。 只呆呆地瞅着我,“倾华不宽衣,该如何睡?” 见他这般呆蠢模样,眼神纯澈,我方想起他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哪里有这么多的心思。如此这般,倒是我反应过激了。 遂腆着脸支支吾吾道,“我自己来便好。” 他听后点头,直愣愣盯着我,似乎觉着看我宽衣并无不妥。 本仙子只好再次哄道:“你先转过身去,待我解衣可好?” “好。” 听我的话,他乖乖转身。 我起身只将外衫脱掉,便连忙往下躺去,满脸通红道,“睡罢。” 说完,我便侧身往里睡去,却听闻背后一声低笑,一只手环住了我,湿热的气息喷在我颈间,喃喃,“倾华……” 我闷闷应了声。 他呓语,“莫再离我而去……” 我耐着性子哄道:“好,你且安心睡下,我与小狐狸便在一旁守着你,可好?” 他见我模样并不似说谎,这才将信将疑地闭上眼。 正待我以为他睡下,他又忽地睁开,见我还在,蓦地笑开:“你还在,真好!” 我顿感无力,心口却一阵泛酸。 须臾,终于待他睡熟。 我试探着往外抽身,他赶紧抱住我的手握住,睡得并不安稳。眉宇轻蹙,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这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看着他这幅姿态,我心里头微有些发涩。 小狐狸在一旁看着,抬手施了个法术,手心腾出了青雾,弥漫开来,那束淡淡晕开的光咻地一下没进那紧蹙的眉宇间,光渐渐散去,帝君眉目舒展。 紧握我的手,徒然间松了,无力地垂在床榻边。 我心里一惊,“你这是在作甚?” “放心,只是安神静心的法术。”小狐狸少见多怪地瞥了我一眼。 我活动一下被握得发酸的手,笑了笑随他出了殿门,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外头的空气清爽了不少,我正寻思着这遥远的鎏金殿,该如何回去最为捷径,扭捏半晌,终是鼓起勇气道:“这,距离太远,不知我徒儿可有何法宝,让师娘我飞着回去?” 小狐狸面色不太爽利,“我可以将你煽回去。” 本仙子大喜,“哦?” 接着一道罡风扫过,我被云头卷去。 须庾,只听“扑通”一声,我捂着摔成四瓣的屁股,对着极北处破骂,“你个挨千刀的,哎哟,疼死老娘了!” —————— 青竹见我回来,激动得像是见到自家亲娘,“你可回来了,天帝陛下满殿找你,这会寻不到人,正发着脾气呢,我说你到底是去何处野了,在天界也无甚朋友,竟玩到此刻才回?” 侍女红菱出殿瞧见了我,扔掉手中的托盘撒丫子往殿里冲,边冲边喊,“天帝陛下,紫箩仙子回来了!” 我看着这多事的二人,打消去睡回笼觉的念头,掸掸衣袍,在青竹和红菱幸灾乐祸的注视下,缓缓踏入殿内。 然而待我瞧清了殿内光景,小心肝不由得也颤了一把。 只见书案还是那个书案,公文还是那些公文,墨块还是那个墨块,只是不同的是,这些东西都零零散散,乱七八糟地‘横尸遍野’。 九渊高贵坐于椅上,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我后背凉了凉,天帝陛下怒气可不小,要是一怒之下,收了我身上的灵力也划不来。 遂猫着腰踱进去,准备隐去我的存在感,默默收拾之。 背后犹如寒冰刺骨,一把愠怒的男嗓音传来,“这会倒是会献殷勤了?” 我嘿嘿干笑两声。 但听九渊冷哼一声,顶着一脸锅灰,语中难掩怒气,“且与朕说说,昨日去了哪?” 019:紫坛求婚,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赤炎天宫与鎏金殿是死对头,我断不能说我昨日去了那,不然凭他这架势,定然将我灭了去见佛祖。 便随口扯了个谎,“去了嫦娥仙子府中喝了一坛寒香醉,一不小心就喝醉了,今日晌午方睡醒,便听说你四处寻我,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九渊细细盯着我眼睛,眉头皱了皱,“广寒宫?” “是啊,嫦娥仙子酿的酒埋在桂花树下,趁人不在,我便悄悄挖了一坛,是不是我没给你留点,你生气了?”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不可置否。 我再接再励,“我不是故意不给你留的啊,怪只怪那酒太香了,我一不小心就给喝完了,你别生气了,大不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给你留一口,只一口。” 本仙子素来是个抠门的性子,在东海偷吃偷喝偷听偷了几百载,从来只有我拿别人的,还未有别人从我这捞到过便宜,如此待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九渊一愣,旋即哑然失笑,抬手在我额际弹了一下,“你呀……没心没肺……整个天宫,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会偷酒了……” “嗳?”这又是唱哪出? 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他瞅着我,确定我话中真假后,脸色些许好转。 突地话锋一转,端的颐指气使起来,“既然如此,就将这书房好生打扫打扫,你可看看,地上都脏成什么模样了?” 喜怒无常啊喜怒无常…… 我只好颇不情愿地出殿去寻扫帚,恰见青竹愣愣站在外边,一脸不甘地看着我,神游出窍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没道理呀……” 我冷哼一声,这厮倒是个落井下石的主,凉飕飕白了那青竹一眼,嘿嘿笑道,“青竹啊,听闻你有收集人家乳牙的癖好,不知天帝陛下的乳牙是否藏得一二,若是真有,可千万藏好了,万一哪日本仙子口风不严,不小心给天帝知道了,哼哼……” 青竹君浑身一激灵,嘿嘿干笑两声,识趣地自怀中掏出一枚‘鹌鹑蛋’,“嘿嘿,紫箩仙子定是那守口如瓶之人,这枚养颜丹可是昨日我趁老君不注意‘顺’来的,现在赠与你,可千万别把我那点子爱好给抖出去……” 我赏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那枚仙丹纳入囊中。 “以后要是再有此好事,切莫忘了与本仙子分享分享。” “一定,一定……” 到鎏金殿伺候九渊处理公文。除去被他监视着背些经文,就是被他黑着脸使唤。 这百余年下来,本仙子倒将书童这一职做了个溜溜熟,那些个眼红的仙姑终是想通了本仙子不过是个打杂跑腿的,便又开始对我熟络了起来,隔三差五托本仙子送些情书。 全因九渊那据说六界冠首的皮相,与他那震惊六界的修为! 不吃亏如我,转送之前必先代为浏览了。 各种强势的,委婉的,小白的,呆萌的,闺怨的,文风应有尽有,可谓是乱花迷了人眼。 我巴巴地跑去递给九渊,只见他初看那粉嫩嫩的信封,面色有些柔和,细细品读,待双眼扫至落款处,柔和的线条顿时紧绷,哼哼一声,将处置垃圾般嫌恶地扔在一旁。 然后一道金光,本仙子第一千零一次被当做破抹布给扔了出来! 仙姑们围着我打探,“紫箩仙子,天帝陛下可看了我的情信?” “紫箩仙子,可将小仙的姻缘线系上了?” “紫箩仙子……” 我腆着笑脸一一应答,礼数周全,替恩公打理这些莺莺燕燕乃是分内之事,我自当义不容辞。 可不想九渊面色却一日比一日黑,待他脸如锅盔之时,我终是没忍住,觉着此事非同小可,便怯怯与他道,“紫坛星君前日上门说要娶我,这几日正筹备聘礼,这事,你怎么看?” 020:明日便去提亲 这事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紫薇星君乃是镇守东方福泽的星官,在天庭也算是个老上仙了。那日本仙子听闻府上办喜,乃是紫薇星君的妹妹紫砂仙子出嫁,新郎官乃天庭才俊南明星君。 南明星君掌管时道运势,紫薇星君主管江山社稷,两君相辉相映,如今结为亲家,乃是天庭一大喜事。 天帝府上的仙侍青竹早早便絮叨着去讨杯喜酒,正巧被本仙子撞见,便喜滋滋与我道,“紫箩仙子,今日紫薇星君大摆酒宴,府上各类珍果佳酿享用,你要不要与小仙同去凑凑热闹啊?” 有吃的?甚好!再瞅瞅那黑脸的九渊,本仙子越发觉得与他两看两相厌,遂便决定偷一天懒,在青竹的热心带路下,欣然前往。 紫薇星君府中灯笼高挂,红布结环,一派喜气洋洋。 门口众仙互相道喜,一时仙风道骨,好不飘渺。南明星君青年才俊,紫砂仙娥贤良淑德,实在佳配。 本仙子被人山人海的仙头淹没,甚觉无趣,便拾掇了些瓜果小吃,偷偷顺走一坛琼浆,跑到后院消磨时光,仰面躺在一株紫薇树上,看着那孤零零高挂的月亮,惬意品着小酒。 树下是一片和月影缠绵的荡漾碧水,似睡非睡间,听得叮咚一声,本仙子应声往下望去,但见碧水那端隐约有个人,正往身上撩水沐浴。 作为一只花痴的紫蛟,我借着月色凝神观了观,竟是个美男。 忽地记起仙姑们曾私底下讨论,九渊算是六界之中长得最好看的男神仙了,没想到此人也不赖。窃窃笑起来,正待施法瞧个清楚,突觉身子一轻,便被现了原形跌落水里。 我从水中爬出来,一身紫衣湿透,湿乎乎地黏在身上,正烦躁间,那仙君双眼直直盯着我玲珑身躯,口齿不清道,“你,你是哪家仙姑,怎地,怎地偷看本仙君洗澡?”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打死也不能承认我偷看他沐浴。 清了把嗓子,虚虚作了个揖,“仙君误会,方才小仙正在树上假寐,不想最近体态膘肥了些,竟将那树枝压折了,不小心掉入水中,打扰了仙君沐浴,小仙罪过。” 仙君看看我“体态膘肥”的身子,刚沐浴的脸上还沾上了些水珠,霎时有些红晕,“如此说来,是在下唐突,仙子莫怪。” 我宽容一笑,“无妨。” 正欲离开,那仙君却呼留步,彬彬有礼道,“在下紫坛,乃紫薇星君胞弟,不知仙子作何称呼?” 本仙子瞅着仙君更加红润的脸,不想紫薇仙君一家果然人丁兴旺,不止有个妹妹,竟还有个弟弟。 “仙君客气,小仙名唤紫箩。” “紫箩……”他细品半晌,羞羞一笑,“倒和在下名字相近,甚是有缘……” “仙君客气。” “紫箩仙子身上衣襟湿透,不若我们上岸再聊?” 好主意! 本仙子气运足尖,凭记忆捏了个九渊前几日教的诀,谁料足下一滑,往那仙君身上扑去,仙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扶我,不想弄巧成拙,我同他一起往那池子中栽去,他那一双薄唇堪堪擦过我的脸颊。 顿时三道天雷哐啷啷! 仙君颤颤将我扶起,方才红润的俊脸顿时涨成了猪肝红,滴溜溜盯着我半晌,羞羞一道,“在下轻薄了姑娘,愿意负责,不知姑娘是哪位星君府邸当差?紫坛明日便去提亲!” 021:紫箩嫁不得 再三道天雷哐啷啷! 本仙子自是不敢自报家门。 一来我要还九渊恩情,这恩情未还完,怎可先行成家立业,二来九渊说我仙根不稳,随时都可能打回原形,谁愿意跟一只蛟双修呢? 委实愁人呀。 这厢就要婉拒,那厢紫坛星君接着开口,“紫箩仙子不必担忧,在下对仙子一见钟情,此生定不相负!” 错了,错了,全错了。 本仙子万般忧愁盯着他那红彤彤的俊脸,暗暗恼怒没将那遁地诀记熟,正待开口,院子外传来一阵催促,“紫坛星君,紫坛星君,喜宴开始了,紫薇星君正唤你过去呢。” 紫坛急急看我一眼,不见我有任何表示,“仙子,您看……” 院外又是一阵催促,“紫坛星君,快些走吧,过了吉时可不好!” 紫坛恼怒地朝院外瞪了一眼,信誓旦旦与我保证:“在下定会找到仙子!八抬大轿迎娶仙子进府!” 本仙子干干一笑,只当他一时玩笑。 青竹找到我时,身上的紫衣已经被我若有若无的仙气给烘干了,他愤愤过来与我埋怨,“天界的婚宴如今越发没新意了,除了吃的倒还可口些,其余都是俗套!” 我点头,赞许一笑。 的确,除却那遭莫名其妙的求婚,一切尚可。 第二日,本仙子待在书房研磨,眼观鼻,鼻观心。 九渊照例监视我背了两句经文,许是觉得我孺子不可教也,这次倒也没了多大的气性。 倒是一旁的青竹老是对我挤眉弄眼,正准备找机会与他打听打听八卦,却见一位黑袍壮汉与一位青衫公子兴冲冲往殿内奔来,身后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仙侍,还抬着一排排箱笼。 须臾,便见那青衫公子抬步向前,直直走到我跟前,像遇到多年不见的老乡般激动,“紫箩仙子,在下终于寻到了你,今日便是来提亲的!” 鎏金殿内“哄”一声炸开了,来来往往的仙姑仙倌们个个都睁大了双眼珠子,伸长了脖子往里瞅,恨不得多长一个脑袋。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手中的墨块吧嗒一声杵断…… 幸好九渊见过些世面,将狼嚎搁下,眼睛并未从折子上移开半分,便清咳一声,“星君痴情感天动地,委实令朕感动,不想竟连基本的礼仪也忘却了?” 语气温和,却听出丝丝冷意。 紫坛星君这才反应过味,往九渊拜了拜,“紫坛拜见天帝陛下!” 黑袍壮士甩甩衣袖,单膝跪地,“小仙紫薇拜见天帝,舍弟无状,还望天帝恕罪。” 九渊漫不经心应承了一句。 “天帝陛下,我紫薇是个粗汉,不会绕那些花花肠子,索性直说了罢。前日舍妹喜宴,紫坛在池畔偶遇紫箩仙子,不甚轻薄了紫箩仙子,我紫薇星宫家的子嗣素来敢作敢当,况,紫坛对仙子一见倾心,今日特携聘礼,来向天帝提亲!想迎娶陛下府中仙姑紫箩仙子,还望天帝成全!”紫薇星君不卑不亢行了个大礼。 再看九渊,那厮只是抚了抚额,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高手。沉默了须臾,挑眉看我,用那寒渗渗的调子来了句:“池畔?轻薄?” 我咳咳嗓子正欲道原委,那愣头青的紫坛却抢先一步,“实乃小仙之过,那日小仙在池中沐浴,不慎扰了仙子雅梦,仙子跌落池中,又不慎崴了脚,小仙正欲去扶,不想弄巧成拙轻薄了仙子,遂今日特来给仙子一个交代,迎娶仙子为妻!” 此刻,本仙子终于知晓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了。 这愣头青将细节交代得如此清楚作甚? 这番解释,听起怎的有些欲盖弥彰,让人觉得是本仙子偷看了他洗澡,再欲擒故纵的倒贴呢? 我心中略略不爽,殿外的仙倌们“嗯?”了一声,面露惋惜痛苦之色。倒是仙姑们“啊—”一声,一扫往日阴霾,脸上竟有几分鹌鹑蛋的喜庆。 九渊眉目沉了沉,自座上抬起他的尊贵的屁股,再迈开那双尊贵的双足,绕过殿心,无形中给人一股压力,行至紫坛星君跟前,黑着脸道,“无妨,我鎏金殿的仙子吃得亏,星君不必挂怀。” 我看着九渊那快要滴墨的脸,赶紧顺驴下坡,“对对对,星君,不过是被亲了下,那点亏就当做你我见面礼,你不必挂在心上,更不用对本仙子负责。” “这怎么可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紫坛怎可做那负心之人?仙子这般,岂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我楞了楞。 九渊抚了抚额,与那紫坛道,“怕是要让星君失望了,这紫箩断然嫁不得!” 022:莫招惹那人便是 紫坛星君顿时像爆竹般炸开,“为何嫁不得?莫不是仙子嫌弃紫坛?” 说罢那一双眸子怨怨看着我,小眼神里跟饱含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本仙子瞧得一阵肉紧,赶紧撇清:“怎么会,怎么会,仙君莫要胡乱猜测的好。” 也是,除却那傻里傻气的呆萌,他也算是美男子一枚。可偏偏就是这傻气让人头疼得紧。 果不然,他听罢我的话,神情更幽怨了:“那,究竟为何……” 九渊安抚他一番,“这紫箩是朕宫中书童,素日里习惯了她伺候,若是嫁了你去,却叫哪个来给朕磨墨?” 话音刚落,只闻殿外栽倒一片,本仙子也有些踉跄,这便是嫁不得的理由? 紫坛星君显然不依,“这,这,陛下宫中仙侍众多,想必不缺一个紫箩,况,紫箩仙子于天帝而言,是个书童,可于小仙而言,却是心系之人……” 一番话说得痴情深深,饶是我这活了五千岁的老蛟也忍不住春心荡漾…… 九渊莞尔一笑,“此言差矣,紫箩乃朕亲自从东海带来的仙宠,怎可舍了主人,独自嫁去,况,紫箩仙根不稳,适才修得人身,若不得朕神力维持,恐会现出原型,朕也是为星君着想,想必星君自是不愿与一只蛟同床共枕,相伴万载吧。” 紫坛星君眉头蹙了蹙,犹豫地看了我半晌,倒是一旁的紫薇星君沉不住气了,“还是天帝考虑周全,紫箩仙子原是这番际遇,臣等自然不再添堵。” 然后转身与那愣头愣脑的紫坛星君道,“还不快随为兄回府!” 可这紫坛星君拧巴劲一上来,也不得了,抓着本仙子的手表决心:“小仙不介意,若是如此,小仙愿意渡仙子修为。” 咦,渡我修为?甚好甚好。不知若是自家夫君的修为,还要不要还? 紫薇星君一听,怒气蹭蹭往上冒,“混账!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九渊看这混乱的情形,终是抬头看了看天,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拍下,面色也不似先前那般好说话 一张脸阴沉如水,“仙君错爱,这紫箩生是我鎏金殿的仙,死也只能做我鎏金殿的鬼,她的婚事朕自有定夺,星君请回吧。” 饶是紫薇星君定力好,也忍不住脸色青白,“混账东西!怎的越发没有眼力劲!莫惹天帝不快!” 然后招呼众仙侍,将不情不愿的紫檀星君连拖带拽,给绑了回去。那一箱箱聘礼也在本仙子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也抬了回去。 殿内回归一片清净,门口晕做一团的仙姑们适才清醒了些,个个望着我像是看一出闹剧。 九渊不知何时已坐回龙榻,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紫箩可与朕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擦擦额间冷汗,与他饶舌道,“也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神仙,然后在错误的地点,人家又错误的一厢情愿那回事。本仙子花容月貌,你也是知晓的,不过紫箩保证对恩公忠心不二,决计不会嫁人!” 九渊阴晴不定地瞧着我,似要将我瞧出一朵花来,喃喃自语,“罢了,你招惹谁都好,只是莫再招惹那人便是……” 我没太听清,“什么?” 023:去救三太子 他却不再看我,继续埋首于那堆公文去了。 我研好墨添好香,施施然退了出来。 青竹趁机跑过来,窃窃与我说些体己话,“不是我挤兑你,若是昨日你真答应嫁给那紫坛星君,我青竹第一个瞧不起你!” “哦?这是为何?”定是觉得本仙子貌美如花,嫁给紫坛委屈了。没想到认识短短几月,青竹竟这般挺我。 只闻他自鼻腔发出一声鄙夷,“那紫微宫的喜宴全是由紫薇星君一手操办,紫薇星君是个粗人,千把年来都是那副排场,不知厌倦了多少仙君,你若嫁去,定然也是这副光景,到时,我肯定不会去喝喜酒!” 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还未享受半刻清闲,却见青竹以一种“好自为之”的眼神溜出院子了。 此刻我方知,今日这场提亲,闹得是街知巷闻。 “听说了么,天帝前几日带回的那只紫蛟?” “唔唔,没听说没听说,怎么了?” “哎,那紫蛟想来是也妖媚的主,刚刚化得人身,便迫不及待去勾引天帝,天帝何许人物,当即识破她的媚术,岂料她不死心,又跑去招惹紫坛星君,前几日还提亲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只是她欲擒故纵,现如今,好端端在鎏金殿待着,只盼望天帝陛下别被她迷去才好……” “是啊!我还听说她在紫砂仙娥喜宴上轻薄了紫薇星君。” “啧啧,重口味如斯,重口味如斯啊……” …… 太上老君府上的老猫生了一堆猫崽,今儿个正笑眯眯地宴请仙僚沾沾喜气。 众仙皆知,老君是天家的老光棍,几万年来都不曾开过一朵桃花,是个实打实的老*丝,整日扎头于兜率宫捣鼓仙丹,就算曾经桃花开过那么一两朵,恐怕也被他炼丹至上的精神都扼杀在花骨朵了。可仙途辽辽,不甚寂寞,错过了最佳婚配年龄,老君只好寄托于收养个把仙徒为伴,无意间在凡间寻得一只九命猫妖,自诩老来得子,将这猫看得比自己还重。 这请帖上,写的便是‘儿孙宴’三字。 兜率宫门口,众仙互相道喜,当属北斗星君嗓门最大,“老君呐,你家的老猫终于生崽了啊,恭喜,恭喜呐!” 老君暗抹一把心酸泪,“可不就是,竟感觉比老身自己生了儿子都要高兴,我兜率宫总算后继有人了!” 众仙神色一阵微妙…… 我掂了掂手上的薄礼,上前贺喜:“恭喜老君,贺喜老君。” 老君一张老脸早就笑开了花,“原来是紫箩仙子,快请快请。” 我将手中薄礼往他怀里一送,“听闻府上老猫生了堆猫崽,这猫粮想必十分紧缺,本仙子特带来自制鱼干、鱼粉、鱼骨头三袋,区区薄礼,还望老君笑纳。” 老君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身旁的青竹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谁与你说天家的猫是吃这些俗物的?” 我讶然,“天家的猫不吃鱼,难不成还学凡间吃老鼠?” 老君的脸色更难看了。 没想到竟给我猜着,仙家的猫也是俗气得紧。正待去寻个猫崽来玩玩,突地闪进一个黑影,后听门口仙侍一阵怒喝,“何方小妖,竟敢到兜率宫撒野!” 那团黑影骨碌一滚,堪堪滚到那猫窝旁边。 待众仙细细瞧清,竟是只修成精的河蚌。只见他化成一团圆滚滚的人形,贼目鼠光地将周遭打量了一番,许是见了满屋子的陌生仙人,一双三角眼似乎寻觅着个把熟人。 奇妙的是,他身后的九命天猫却突然汗毛竖起,绿眼珠子像是盯猎物般盯着他。河蚌察觉不对,转身一望,“娘呀!”一声,便在殿里上逃下窜,老猫穷追不舍,一时间你追我赶,好不精彩。 至此,本仙子恍然大悟,天家的仙猫不吃鱼,也不吃鼠,没想到竟吃蛤蜊,妙啊,妙啊! 场面混乱之际,我方才认得那河蚌竟是东海的老蚌。 “老蚌?”我急急唤了声。 老蚌听闻有人喊他,以为是遇到了救命之人,嗖一声化成原形跳到我怀里,唔,许久不见,蚌身倒轻了不少。 仙猫见他跳进我怀,嘶哑咧嘴对我威胁了半晌,终是悻悻离去。 “多谢仙子相救,方才真是吓死老夫了,几百年不见,这只猫倒是越发壮硕,不知又遭殃了多少蛤蜊哦!”老蚌惊魂未定。 “许久不见,你最近越发苗条了啊,是不是本仙子不在,偷不了老龟家的地瓜?”我看着老蚌缩减了一圈的腰围道。 “这位仙子是……” 我晕了晕,又是一个不认识本仙子的…… “我是紫箩。”本仙子淡定。 “紫箩是谁?”老蚌绞尽脑汁。 “就是经常分地瓜你吃的那只大蛟…”本仙子依旧淡定。 “蛟?你是小蛟?”老蚌神情激动起来,“呀,没想到化成人身这么漂亮,来来来,给老蚌我好好瞧瞧,好好瞧瞧,啧啧啧,不愧我的东海海水养大的,水灵水灵的。” 我晕了晕。 昔年我在东海,老蚌算是我半个叫得上名字的朋友,平日里偷来的地瓜吃不完的时候,便会将吃剩的分给他,这老蚌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一吃便是一千年。 私以为,我与他也算是对酒肉朋友。 有道是吃人嘴短,可偏生这老蚌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客气话。至此,本仙子又悟出一番道理:仙不是人,吃了嘴不但不短,反倒越长,妙哉! “你不在东海好好呆着,跑到这来遭难作甚?”明知天猫吃蛤蜊,还巴巴地跑过来给人家当早餐,这老蚌,越发糊涂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就别提了!你怎的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最近东海甚不太平,龙王逼着三太子娶那南海公主,三太子不愿意,父子俩杠上了,龙王便将太子关了起来,我特地冒着被吃掉的危险来天宫寻你,你且快快随我去救三太子!” “敖沅何时与那公主凑成了一对?”据本仙子整整千年不休日夜的观察,三太子敖沅可是不近女色的,就是连本仙子走的时候,也还是东海黄金贵族单身汉子一枚,如今说结就结,怎的不叫人好奇。 情之一物,果然说不清也道不明。奥妙呀! “还不是为了你!可恨三太子为你守身如玉,你却在这天庭逍遥快活,好你个负心的紫蛟!” 老蚌老泪众横,二话不说拉了本仙子的手就要走,“走走走,废话不多说,你这便随我去救三太子!” 024:辞了天帝 一番话听得我云里雾里,扯开他的壳爪,“呔!那三太子被关,干我何事,本仙子可打不赢龙王,去了等于找死!” 相识一场,他竟诓本仙子去送死! 老蚌却不依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三太子可是为了你抗婚,你怎能如此冷血?” 这番话说得委实冤枉! 东海龙王育有三子,大太子和二太子都不算出众,却独独这三太子敖沅是方圆五百海里响当当的美男。昔年我在东海蜗居的时候,那些八卦的鲤鱼,扇贝以及一干虾兵蟹将,但凡提及此人,皆是满脸崇拜。 是以,本仙子暗暗对比了一番:其在龙宫的影响不亚于九渊在天宫的地位。 然,自打本仙子浑浑噩噩醒来之时,先是失了记忆,后又没了修为,成日里在东海厮混度日。这厮便打那时起,看我颇为不顺眼,却不知本仙子是何时得罪于他,明里暗里对我使绊子,天帝收我做仙宠之时,也是巴不得双手奉上。 可见他厌恶本仙子至何种地步,本仙子与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如今说是为我抗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定是这老蚌瞎编! “你这老蚌当真糊涂,我在东海这千把年来,那三太子从未和颜悦色与我说过一句好话,甚至连我生辰八字,生活喜恶全然不知,现下你说他为我抗婚,我且问你,我何时与他生了情愫,竟连我自个也不晓得?” 我虽未开过一朵桃花,但也晓得,两个相爱的情侣必然如同凡间的话本里一般,整日里甜甜蜜蜜,腻腻歪歪,决计不是我与敖沅那般两看两生厌。 老蚌颤抖着蚌壳,难以置信地瞅着我,“你,你居然忘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我瞪了他两眼,道,“忘恩负义?这我倒要问问了,那敖沅何时对我有恩了?” 老蚌支吾着,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索性来硬的,“罢了罢了,不管是否有恩,你都要与我去救上一救!” 说罢那蚌壳要来夹我与他一道遁形,我大骇,胡乱捏了个诀去挡。 他大怒:“怎的,你不愿意?亏我这千把年来视你为知己,不想竟是痴心错付,徒劳一场,吾甚悔之,甚悔啊!” 对于老蚌乱用成语的毛病,本仙子早已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可如今这“痴心错付”四字,还是让我狂汗一把。 但闻他声泪俱下:“你这一走就是百年,丝毫不知三太子在龙宫是怎么一副光景,你又怎么忍心让他娶了南海那刁蛮的丑公主?” 老蚌只管扯开嗓子乱嚎,边嚎边信誓旦旦地控诉,倒将本仙子说成了那般负心薄情之人。只见周遭众仙面色不善地瞧着我,无声地控诉着本仙子始乱终弃。 “你,你且注意注意形象,这可不是东海,是天宫!” “天宫又如何,今儿个你不与我去救人,我就哭死给你看!” 本仙子扶额,这千把年来,我可见识过他耍混的模样,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说要哭死,便是真的要哭得肝肠寸断。顿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只好与他扯谎。 “这,不是我不去,只是如今我在天帝手下当差,要走好歹也要他老人家批准吧。” 拗不过他,只好将天帝端了出来。 “好好好,我这便随你一同去辞了天帝,速速回东海去!” 别看老蚌平日里双腿打颤,此刻跑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不消片刻便行至鎏金殿。 彼时九渊正在用膳,老蚌这没眼力劲的拉着我风风火火冲了进去,看到九渊桌子上的那盘红烧蛤蜊,立马甩开我的手往那盘子扑去,一阵哭天喊地:“小蜊哎,我的子孙呐,你怎么就没在沙子里藏好,被这天杀的给挖了出来吃?我可怜的小蜊哎…” 鎏金殿门口又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我在他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中走上去问道,“小蜊是谁?” “就是以前待在我洞口,捡我俩吃剩的地瓜屑那个小蜊呀,小时候你还夸它长得像我的那只小蛤蜊啊!” “哦,我记不大清楚,那它到底是你的子还是你的孙?” 老蚌一顿,“嗳?有区别吗?” “……” “哎,老夫我活了这大把岁数,子子孙孙早就无穷尽也,谁还记得它是哪代子孙?” “那你还哭得这般伤心?” 老蚌摸摸皱纹满布的面皮,“有吗?定是方才情绪一上来,没控制住。” “……” 我晕了晕。 殿外的仙侍们也晕了晕。 九渊果然是六界之尊,定力非同小可,饶是这般闹剧,他也能不紧不慢地用膳,搁下银箸看着我俩,“不知这位是…” 我赶紧答道,“这是东海的老蚌精,此番是来天庭看我的!我与他多年不见,特将他拉来这和我说说体己话。” 九渊听了神色一阵陡峭,十分鄙夷地瞅了瞅我和老蚌。 本仙子回想方才说的话,一阵大囧。 也是,我一只黄花大蛟,与他一个糟老头,能有什么体己话说? 正待解释一番,老蚌却颇不识时务地插了进来,“才不是咧!紫箩,你快辞了他,且速速与我回东海救三太子!” 老蚌这口风不紧的! 我心道糟糕,但见九渊眼风扫至我面上,“三太子?” 025:前往东海(为阿蓝鲜花更) 我讪讪笑了笑,一扫谦虚,此刻倒是十分骄傲道,“是啊,如今我在天庭待了也有百余年,仙法学得也算个半熟,救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 九渊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我,缓缓道,“听闻东海三太子与南海二公主自小定有婚约,然其到了婚嫁年龄,却迟迟不婚,三太子不惜为了个小妖与南海翻脸,其中缘由,莫不是为了紫箩?” 我瞪了瞪眼,谦逊道,“这,似乎不大可能。” 打我记事,从未见敖沅对我神色和气过,此说法,未免太过牵强。 老蚌却抖了抖蚌壳,“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九渊敛眉沉思半晌,锐利眼风扫了我和老蚌一眼,沉思道,“紫箩,敖沅,这二人……”忽地恍然大悟,轻笑道,“呵,原来如此。” 说罢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原来他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不愧为东海三太子,是该去救救,” 尔后,从袖袋里掏出张红艳艳的帖子寄给我,“这是今日东海寄来的喜帖。”。 我接过帖子看了看,是东海三太子敖沅和南海大公主喜结连理,龙王广发喜帖,邀请天家众仙去喝杯喜酒,添添人气,不想,这帖子也有我一份。 老蚌抢过喜帖,顿时痛呼,“太子哎,我苦命的太子哎,居然就这么被逼婚……” 我一时被他搅得脑袋发涨。 且不说这桩婚事敖沅是否同意,单就那南海二公主来说,美貌和才智都是千里挑一,此等娇妻不娶,岂不是太矫情? 想来老蚌糊涂了,竟连个中因果都分析不出。 “如此,我和紫箩是该去帮他演完这场戏,不然此后恐会于心不安。”九渊摸摸袖子上的金线纹龙。 九渊之决定让我始料未及,可转念一想,能去蹭顿酒吃,貌似也不错。 “那,可不可以我去吃酒你去救?” 话刚出口,老蚌又在一旁哀嚎,“哎哟,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当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怎么对得起我们三太子?” “仙者此话严重了些,且不论紫箩是否为三太子心念之人,就是朕,也轮不到仙者如此诋毁!”九渊眯了眯眼,眼风凌厉扫过老蚌。 老蚌面上一白,脖子缩了缩,却依旧瞪着我。 我大喜,满意地看着老蚌吃瘪,心想不愧是天帝,饶是老蚌这样的老泼皮,也被吼得一愣愣的,甚得我心,甚得我心…… 既然九渊开了尊口,我便只好去拾掇包袱。 老蚌见我走开,自然不愿与九渊待在一处,遂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 待出了鎏金殿,又开始抱怨说教,“那天帝好生凶恶,你说你,放着好好的三太子不要,偏偏要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天帝,啧啧,伤了老蚌我的心哟……” 我瞥了他两眼,除却凶恶二字,喜怒无常确然是形容得当。 拾掇好包袱,又信手取了狼嚎,在文昌仙人的黄历上添上一笔:吉日,益救人! 写罢,携上天帝,跟着老蚌浩浩荡荡向东海奔去! ………… 今日确实是大吉,许久不来东海,人情风貌全然变了个样。 东海半空仙气缭绕,祥云朵朵,一派和瑞之气。三人一路行至东海,老蚌却不敢从正门而入,说是去向三太子通个气,让他务必守身如玉,一咕噜跳进海里,煽动蚌壳遁走了。 我觉着救人这事不甚光彩,估摸着该暗地里进行,遂央了九渊将我二人易容一番。 我对着海水照照,看着水里长相平凡的脸孔,不甚满意。 九渊呲笑一声,“既然换了模样,身份也当不同,我既是来参加婚宴,便该做足样子,你便装作我的贴身婢女,随侍左右,莫要被那些小兵小虾给夹了去。” 我想了想,做了他一百年的书童,贴身婢女也无甚区别,遂赞许道,“还是天帝考虑周到。” 九渊抖了抖眉角,不卑不亢点了点头,一撩袍子走在前头。 我连忙止住,“哎哎哎,你且等等,龙宫是要往海里跳的,你往前走作甚?” 026:你没在杯中吐口水吧? 东海的水如往常般拔凉拔凉,我许久不在里面打滚,竟冷得骨头打颤。 九渊见我这般,慷慨施与我仙气护体,我立时千恩万谢。 不消半个时辰,一座华丽丽的宫殿立于眼前。 门口招待宾客的正是二太子敖宣,东海出了名的势利眼。许是见我二人衣着并不华丽,随手招呼了一下做做样子,待见天界几位星君都来讨酒吃后,九渊低调地取了请帖递过去,那二太子细细端详了一番,顿时笑呵呵,“原来是天帝座下高足青竹上仙,有请有请。” 九渊淡淡虚笑道,“此番小仙代表天帝出席,特备薄礼,恭喜三太子与南海公主喜结连理。” “区区小事,怎敢劳烦天帝费心,青竹上仙请上座。” 听闻是天帝派遣,二太子此刻是丝毫不敢怠慢,亲自引了我们进宴。 我微微诧异,何时青竹也收到请帖了?我竟不知。 在二太子的引路下,很快便到了龙宫。东海什么都好,就是宫殿太亮堂,比九渊的鎏金殿都要大手笔,整个宮壁都是从伏冥山挖来的水晶,就算是黑夜,也亮堂得跟白天似的,全无浪漫之感。 被引至宴席,各路神仙已经是三个聚成一团,两个凑成一堆,有说有笑,好不热闹。想当年紫薇星君府上喜宴,众仙家虽无缺席,却没有一个不是抵着时辰来的。 而现今,不过东海三太子婚宴,不论大神小仙都如此踊跃,早已心急如焚。莫不是龙王家的婚宴还有压轴,遂耐着小心肝等待开宴,真后悔没把青竹带出来见见世面。 九渊虽装作青竹,但好歹是天帝殿中仙侍,代表天帝出席宴席。是以,自然与各路星君们同坐在一排,连带着我也跟着捡了个便宜。 离开宴时辰尚早,几位仙君客气地与九渊搭讪,我乐得清闲,吃完了案上瓜果菜蔬以及各类点心,突觉腹中有些闹腾,青着脸与九渊告了个假,迫不及待往后院奔去。 昔年我还是只紫蛟的时候,这龙宫没少来,大抵是来偷喝点玉泉。玉泉乃东海泉眼,自有重兵把守,我能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虾兵蟹将中偷喝了千把年。如今想来,不由也觉得自己是个人才。 当然,这其中没少被追,这追赶次数多了,龙宫的小肠小道自然就摸了个熟透。 三拐两绕之后,便行至一安静之处,举目是密密麻麻的珊瑚林,地势隐秘,适合解手。 我选了一株身躯最庞大的珊瑚礁,酣畅淋漓地拉尽腹中浊物,爽利地提起裤头,对那珊瑚亲切道,“昔年我做紫蛟时,没少你‘关照’,如今这些东西,全当本仙子孝敬你的养分。” 听罢那珊瑚身躯一震,本仙子甚是满意。 抄了条捷径,不消半刻,便到了宫殿门口,正待进宴,身后传来一把*的男低音,“紫箩?” 我转头,只见三太子身着暗紫衣袍,腰配紫色龙纹,这千把年来,似乎都是这个造型。与我这身紫衣倒有些相配。 只是,这大喜的日子,他怎可穿了一身紫出来? 想罢转身,虚虚朝他一拜。“小仙见过三太子。” “敖沅眼拙,认错了仙子……”敖沅疏远一笑。 嗳?认错? 这才想起九渊已经在我身上施了法,除却自己,别个倒看不出,难怪他道自己认错。 但,自我化成人身,东海众友,除却老蚌,无人见过,怎的他就知道我名字与背影呢?定是老蚌那口风不紧的。 不过现下不敢暴露身份,“无妨无妨,今日三太子喜宴,小仙瞧着三太子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啊,也是,娶了南海二公主做美娇娘,实在是大喜大吉,恭喜恭喜!” 我瞅着三太子那张自始至终都阴沉的俊脸,贺喜道。 敖沅敛了眉,神色略有不悦,“仙子谬赞,我龙宫地形复杂,未免仙子迷路,还是快快回殿吧。” 我纳闷,这模样,莫不是嫌我的贺词不够华丽隆重? 遂再接再厉道,“人称南海二公主美若天仙,秉性纯良,对三太子倾心已久,而三太子也乃人中龙凤,如今缔结良缘,实在是美事一桩,让我等也沾了不少喜气,三太子可莫要吝啬红包啊……” 走在前头的敖沅步子一顿,面色不耐道,“红包,定少不了仙子的,还请仙子莫要再说,快快入宴罢!” 说罢,便不再理我,径自走在前头。 这,这冷淡的反应,本仙子由此笃定,关于老蚌口中三太子暗念我一事,十有*是那老蚌在胡诌! 思及此,心中只觉愤愤然。然却忘了自己易容,三太子并未认出我之缘故。 罢了罢了,开宴在即,切莫错过了好戏。 待我自人山人海的仙家中摸到九渊身旁时,已经是大汗淋漓。龙王人缘颇好,一个喜宴就坐满了天界各路神仙,只怕这会东海之上,正是祥云朵朵,仙气缭绕,比天界还要飘渺三分。 九渊递了杯茶与我,顺着那双手看去,指节分明,温润如玉,煞是好看。 “出去这许久,且喝杯水润润喉。” 嗓音低沉,听得我心底一漾,顿觉喉咙干渴,愣头愣脑接过茶杯悉数饮尽。 只见众仙君顿时神色微妙地看着我俩…… 我方才反应过来,这厮黑我,竟诓我与他同用一个杯子! 愤愤然正待理论,九渊面色平静与我道,“方才我未注意,如此这般,倒是便宜你了。” 我想了想,如今他是主子我是婢女,回到天宫他是天帝我是书童,能与他共用茶杯,倒还真是我高攀了。 只是心中仍有些不满,忽地思及一事,幽怨开口问道,“方才,你没在杯子里吐口水吧?” 九渊凉嗖嗖扫了我一眼,“你以为个个都如你一般缺德。” 我讪讪笑了笑,搓搓手道,“那是,天帝六界之尊,想必不会做此有*份之事。” 他被我逗笑,“你呀…” 忽地竟是玩心大起,挑眉问我,“便是我真的吐了,你待如何?” 027:放开公主,让我来(为柒夏鲜花更) 我思忖了下若是青竹红菱遇到这般情况,该是如何回答,恐怕青竹那厮定是觉得三生有幸,祖上八辈有光。可不是,爱收藏人家乳牙的人定也是喜欢口水的。况,九渊乃六界之尊,若是他真的吐了,我待如何,我也不能如何呀。 于是便老实答道,“这……不如何……” 他低笑一声,心情大好。 一旁的白虎星君忍不住插嘴,“看来我等不久就能喝到青竹上仙的喜酒。” 九渊神色缓和,对众仙微微一笑,气氛更加微妙。 正当我尴尬觉得难以自处之时,忽地外头不知谁高呼一声,“呀!赤炎帝君!是赤炎帝君!” “小老儿喝多了吧,赤炎帝君怎么会来参加喜宴?” “老道我只喝了两杯,可没有醉!不信你瞅瞅那人不是帝君是谁?” 众仙立马将精力从我和九渊身上转向那玄关处。 只见赤炎一身青衣,眉似远山,眼如星辰。眸中月光般的色泽,幽深得就像是一汪古潭,一眼望不到底。本就是上古战神,还生得这般风华绝代,生生让龙宫的水晶都黯淡了三分。 稀客,实在是稀客。 众仙又是一阵惊呼。 “帝君不愧是上古战神,这风姿果然是我等难以相比的。” “本仙仙化之前能一睹帝君风采,仙生足矣,足矣~” 众仙争先恐后,恨不得将所有的赞美用在帝君身上,一阵闹哄。如此喜庆的场面,我却觉得身侧温度骤降。 待看九渊,方才缓和的面色此刻已沉了下来。 龙王迈着矫健的步伐从人堆中冒出来,丝毫不敢怠慢,“赤炎帝君大驾光临,实在乃我东海三生有幸,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罢吩咐身后侍从,“还不快给帝君摆座!” 帝君淡淡道,“本君本欲前往昆仑墟,半路听闻龙王府上喜宴,不请自来,龙王切莫怪罪。” 说罢,双目扫过全场,一双眸子似乎在众仙中寻找什么。 “岂敢岂敢,”龙王一阵惶恐,“是小神疏忽,是小神疏忽,帝君纡尊降贵,光临寒舍,小神欢迎都还来不及,怎敢怎敢?” “听闻三太子一表人才,如今和南海结亲,实是一桩美事,本君在此先道声喜。”帝君依旧不冷不热道。 龙王这下可乐开了花,上古战神赤炎帝君,何时对谁这般客气过。先是不请自来,再是道喜,他龙宫如今在三界,是何等殊荣。 “多谢帝君,多谢帝君!” “怎的不见三太子?” 龙王面上一阵难堪,干笑道,“犬子想必是在换衣,帝君且先入席品杯薄酒。” “也好。”帝君微微颔首。 这谎扯得有些过了,若是敖沅在换衣,那我与九渊还来救什么人? 赤炎帝君的到来,如清水滴进了油锅,顿时炸开。 而我却有些尴尬,前不久装了他心上人,揩了帝君不少油,不知他老人家神智清醒后,记得与否? 只求他莫将我记得才好,不然凭他举手投足间便炮灰无数人的神力,本仙子到时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啧啧,没想到帝君也来赴宴,这千把年来,竟是头一遭啊,这龙王面子也忒大了些,竟让帝君不请自来。” 唔,连天帝都来了,可不就是面子太大。 “是啊,帝君不愧是我天界战神,天人之姿,今日得见,此生无憾呀!” 我喜滋滋听着众仙调侃,不想周遭的空气竟冷了三分。 九渊阴测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帝君天人之姿,可是连紫箩的魂都给勾了去?” 我想了想,捡了句他爱听的,“冰块一个,无甚稀奇。” 九渊阴阳怪气哼了一声。 上座摆好,龙王半刻不敢怠慢,“帝君请上座。” 赤炎目不斜视,绕过芸芸众仙,径直往那座位走去。忽地在九渊桌前顿下,清冷的眉目淡淡扫过我,闪过一丝惊喜,须臾便被掩了去。 再看向九渊,轻轻点了个头,尔后随着龙王入座。 我大惊,莫不是这厮看穿了我俩的障眼法? 厉害如斯,厉害如斯! 天帝与赤炎帝君素来不合,方才那般算是打了个招呼,若是他将我去过赤炎天宫的事给抖出来,指不定九渊要责罚我一番。加之我与他那点小过节,不知他要如何发作。 心中一阵忐忑,当下坐立不安。 见九渊面色疑惑看过来,我心虚笑道,“方才好似有一股冷气,我,我觉着有点冷。” 他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我两眼,这才收了周身冷气。 当此时,奏乐声起,众仙抬眼望去,便见一群舞姬袅袅娜娜入殿而来,衣袖轻舞,漏胳膊漏腰的,穿得好不凉快。 我提起兴致望去,九渊唤我与他同坐,我毫不推辞,边嗑瓜子边看舞,十分自在。 众仙更是用一副“好事将近”的目光将我与九渊瞧上一瞧。 而那座上一道目光却紧紧尾随,让我好不自在。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酒至逡巡,众仙酒至尽兴,司仪方引着二位新人人入殿。只见敖沅走在前头,还是我方才见的那身紫袍,一张脸冷着,丝毫瞧不出新郎官的喜气。身后跟着南海二公主,面目娇羞,爱意浓浓。二人郎才女貌,顿时赞叹声一片。 我悄悄问九渊,“如此这般,我俩如何救人?” “紫箩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不若你我去抢亲,女的归你,男给归我,如何?” 九渊皱皱眉,“不好,还是女的归你,男的归我罢。” 嗳?有何区别吗?待细细琢磨了一番,方顿悟!这厮果然好这口,竟是个断袖?! 九渊贵为六界之尊,要是真断袖了,不知要伤了多少仙姑的心。 然却没待我细想,九渊忽地伸手一挥,一把将我推出去!堪堪将那拜堂的新人撞开,顿时众仙一阵八卦,个个跟看西洋镜似的瞅着我! 待见九渊稳稳坐于座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厮黑我!竟让我单枪匹马! 罢了,既是来帮人,本仙子一人料想也足以应付。 按照先前说好的戏码,搜肠刮肚一番,终是想到了凡间话本里始乱终弃的老梗,撒丫子便往那南海二公主奔去,信誓旦旦道,“禽兽!放开二公主!……让我来!” 028:玉清行刺 语落,但听九渊一呛,赤炎一顿,龙王一惊,敖沅一憾,众仙栽了个大跟头。 满殿皆静…… 凭我第一、二、三、四、五感,这是个好开始! 遂学着那话本里被抛弃的小媳妇,捏着嗓子接着道,“昔日公主曾许诺与红菱一生一世,转眼怎可嫁给他人,叫红菱好生伤心,几欲肝肠寸断!” 红菱啊红菱,你且先原谅本仙子,待回天宫再好好与你赔罪则各。 那公主听罢总算回过神来,眸中带有诧异,诧异过后又是一阵怒气。 正待开骂,我赶紧做西子捧心状控诉,“吾心化作匿粉矣,随花去,随风去,随流水去……尤记昔年与君花前月下,品茗佳肴,好景如斯,只怨红菱出生卑微,辜负公主之心意,若公主不弃,红菱愿与君天涯海角,至死不弃!” 仙家中有几个感性的,暗暗抹了把泪,“实是断背情深!” 那南海二公主气得横眉倒竖,“荒谬!本宫何时与你这仙姑有染,你是谁,竟然污蔑本公主!” 我顿时痛心疾首,“公主这般决然,莫不是看上了这个丑八怪??” 我指着一旁看热闹的敖沅,只见那俊颜有了三分破裂。 我呲笑一声,嘲讽道,“公主恐怕不知,这厮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天帝府上的青竹正是他的入幕之宾!” 只听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有个把眼尖的,“咦,这位仙子不是方才与青竹上仙一同入席的么,原来二人不是一对,竟是来抢亲的,难怪难怪……” 正是方才扬言要喝本仙子和九渊喜酒的白虎星君。 “她方才好像说名唤红菱,莫不是天帝府上的红菱?” “啧啧,实是断背情深,不想天帝府上的仙侍竟是这般痴情之人……” 一阵唏嘘过后,众仙看向正风凉快活的‘青竹’。 九渊再也坐不住了,面上一阵青白交错,干咳了半晌,方才不情不愿道,“正如这位仙姑所说。” “一派胡言!二位恐怕是来闹事的,且不说本公主根本不识这位仙姑,便是认识,也断不会行那有违常伦之事,本宫一直倾心于三太子,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竟敢诋毁本宫清白?” 南海二公主指着我与九渊,那模样恨不得将我二人大卸八块,拆吃入腹。 九渊暗哼一声,“公主此言,是在怀疑天帝么?” “本宫,本宫何时这般说过,你,你休要妖言惑众!”公主底气略略有些不足,果然九渊出马,就直戳要点。 “哦?公主既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何意,我二人侍奉天帝左右,若不是天帝,谁又敢差遣?” 南海二公主急了:“本宫,本宫并未这般说过,仙者休要污蔑。” 九渊冷笑,“污蔑?不知是污蔑了你与红菱之事?还是污蔑了受人指使之事?” 这厮不愧是天帝,心肠如斯歹毒。 如若南海公主承认污蔑了“我”与她之事,便坐实了怀疑天帝的罪名,如若他承认了我与九渊是受人指使,便是撇不清“我”与她有一腿的“奸情”。 果然,南海二公主哽住,恨恨地剜了我与九渊一眼,“你!” 见她吃瘪,我心里舒畅不已。 可却并不放过整治九渊的机会,“公主,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么,这三太子早已与青竹暗通款曲,他负你在先,你又何必为了那桩指腹为婚的婚姻,而断送终身幸福?” 我激愤道,恨不得将将场面搅成一锅粥才好。 见她要反驳,连忙道,“你与红菱说过,不过是因着那桩从小指腹为婚的婚约,你才不得不将与我的爱意生生压住,如今三太子做出这般有违常伦之事,你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二公主手里的仙剑抖了三分,似乎若是我再多说一句,她就会不顾一切刺过来。 可本仙子哪里会怕?身后有九渊,他定会护我周全。 尤嫌这锅粥不够乱,于是可劲地加大火力,“来吧,放弃这个娘炮,与本仙子私奔,本仙对天发誓,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放弃一段孽缘,选择一段良缘,你,还在等什么?” 我这厢自顾自煽动气氛,身后一把粗犷的声线传来,“放肆,竟然敢污蔑我堂堂东海三太子,虾兵蟹将,还不快快将这扰乱婚宴的混账赶出去!” 上座的龙王忍不住出声历吼,虾兵蟹将一股脑涌入。 我大骇,正待跳脚,身后的九渊冷声道,“恐怕区区龙王,动她不得!” 龙王被九渊阴冷的模样吓得顿了顿,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九渊,怒讽道,“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仙姑,本王如何动不得?” 说罢手一挥,虾兵蟹将得令,作势要来捉我。 “龙王此举,不怕得罪天帝?” “这,”龙王惶恐,虽有顾虑,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小仙不敢,可这位仙姑大放厥词,污蔑在先,小仙今日便是闹到鎏金殿,也定会像天帝讨个说法!” “哦?讨何说法,你道她污蔑在先,可曾问过三太子是否确有此事?” 这话戳中要点,但见龙王一脸惊骇,尴尬道,“犬子素来洁身自好,怎会,怎会是那般断袖之徒?” “本太子确实心系他人,如今东窗事发,敖沅也不必隐瞒,今日婚事,只当敖沅对不住公主。” 正当这锅粥搅得不可开交之时,在一旁不吭不响的敖沅突地开口,却是毫不犹豫地背下了这黑锅。 龙王似乎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敖沅不卑不亢道,“儿臣心有所属,此番与二公主大婚,乃是儿臣逼不得已,还望父王体谅。” 敖沅不愧是东海众雌性的男神,就连拒婚都这般坦然。 龙王气得大怒:“逆子!” 公主霎时潸然泪下,“三太子,你怎可这般待玉清?” “哼,”敖沅冷哼一声,眼风扫至我面上,“公主与敖沅,彼此彼此。” 这三太子,也忒不厚道了些,本仙子千里迢迢,不惜败坏名声来救他,怎的这般恩将仇报? 玉清公主听言,满腔的仇恨转向我,“你!定是你这口出狂言的贱人!本宫今日便杀了你,以证清白!” 我颇不赞同,“使不得使不得,你要证清白,应该杀了你自己,为何要杀我?” 谁料此话如同火上浇油,她听后完全丧失理智,袖箭一出,剑花一挽,直直朝我刺来! 029:帝君怎会在此(为17鲜花更) 我大惊,急急捏了个诀去挡! 一道金光先于我射出,堪堪打倒那玉清身上,只见玉清轻飘飘的飘出去,“咚”一声砸在地上,顿时口吐鲜血。 九渊收了袖子,冷冷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公主这般,可是不将天帝放在眼里?南海龙王便是如此教导二公主的?” 九渊周身戾气暴涨,看得众仙一阵心惊胆战。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我等怎敢置喙天帝,”龙王见此状况,也是赶紧撇清关系。 那玉清公主躺在地上,口中鲜血滴在大红嫁衣上,逐渐变暗变黑,好不狼狈。虽然神色颇为不甘,但碍于九渊浑身杀气,却也不敢顶嘴,只得再一次用眼神将我凌迟了个遍。 场面混乱如此,我一时愣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九渊语气森然,让这喜庆的婚宴添了一把冰冷,“龙王的待客之道,在下领教了。” 龙王吓得一哆嗦,一个劲地赔不是。 九渊哪里肯听他细说,凌厉眼风扫至地上的玉清:“南海公主这般德行,怨不得三太子心恋他人,今日东南二海联姻作罢一事,小仙一定将其中原由禀明天帝,天帝定会秉公处理。” 九渊将天帝搬了出来,吓得龙王老人家全身哆嗦,倒是一旁的敖沅一派坦然:“敖沅在此多谢仙者成全。” 九渊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忽而罡风一扫,将我卷了去。 一番天旋地转,便见周遭的景致焕然一新,不再是那闹哄哄的喜宴,倒是东海边上一处清雅的山间。嗬,这山头,好生眼熟,正是本仙子做蛟那会子栖息的山头。 正待细瞧,身后跟来一人,急急开口,“天帝留步!” 嗳?我往九渊瞧去,这才见他何时竟收了法术,将我二人原貌露出。 来人正是敖沅。 他直直盯着我,痴痴唤了句,“阿箩?” 那痴迷的眼神瞧得我一阵肉紧,却不知何时与他亲密如此,竟唤得如此缠绵。 见他这眼神大有继续陶醉下去的架势,我只好出声朝他一拜,“紫箩见过三太子。” 敖沅皱了皱眉,盯我半晌,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是阿箩……” 嗳?怎的我又不是了?莫不是九渊往我脸上施的障眼法没有消除? “三太子好眼力,方才朕自作主张,搅了你的婚宴,还望三太子莫要记恨朕才好。” 一席话面上听着虽像道歉,却依旧是高高在上,半点不*份。 敖沅脸沉如水,“天帝言重了,敖沅此番正是来向天帝道谢的。” 九渊听罢,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这事中原委,朕也推出了个大概,三太子用心良苦,只是这紫箩,尚不能归还与太子,事成之后,朕定会给你做主,将她许配与你。” 敖沅拱手揖道,“如此,敖沅便先谢过天帝。” 说罢,敖沅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眼中包含了爱慕和憎恨这样复杂的存在…… 半晌,终是堪堪一拜,“如此,敖沅告辞。” 目送三太子英姿飒爽的背影,一时竟觉心如刀绞。 我张口呼吸半晌,愣愣问九渊,“你方才说将我许配与他可是真的?” 三太子与我无甚交集,就算真如那老蚌谣传,爱慕于我,但这也似乎来得太突然。就好比我与他做了一千年的陌生人,互不往来,突然一天,这陌生人突然说喜欢我,这感觉如同脑中搅了千万根丝,怎么捋都捋不清。 加之,我看不出他这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到底是瞧上我哪一点了,只怕是莫须有之事。 若是以后真给他做了老婆,岂不是要将我冻死? 素来只知,这东海的水拔凉,却不晓,也盛产冰人。 九渊挑眉看我,“哦?莫非你已迫不及待?” 我大惊,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仙唯恐避之不及,天帝还是莫要乱点鸳鸯谱了。” 正考虑是否要打个滚撒个泼,央求他收回旨意,这厮嘴角漾起涟漪:“料想你眼光也不会这般差,此阿箩非彼阿箩,方才朕是诓他的。” 嗳?这厮也忒不厚道了些,正待与他说教一番,他却卷了云头,已然飞了好远,本仙子仙术不济,折腾半天方招来小半朵乌云,急急朝他追去,奈何这厮窜得忒快,本仙子拼了吃奶的劲,也只是看得见他一片衣角。 不过这衣角也窜得极快,一滋溜便入了云障。眼见这般,本仙子料想也追不上了。索性慢吞吞跟在后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遭景致。 咦,不过,这路并非回天界的路! 只见周围昏暗阴沉,崖壁上开得炫目妖娆的花正分泌着某种液体,待我细细瞧去,却是妖冶夺目的鲜血! 一时惊魂未定,一个没站稳,险些从云头栽下去。 不过惊魂过后又是三分好奇,这花荏地会流血,要是能够移栽到九渊的后花园,保不准要惊艳一番! 遂欲伸手去摘,却听得背后一声流水溅玉,“倾华可莫要动这花。” 摘花的手生生止住,又听得身后道,“这花名唤赤染,每日用鲜血浇灌,为魔族圣花,专食人精血,倾华若是想要,师兄摘与你便是,可切莫动它。” 听闻月老时常望月嗟叹,这世间有种美人唤作蛇蝎,有种毒药唤作妇人心,我道月老糊涂,却不想如今这妖娆红艳的花儿也是危险至极的魔物,真真吓坏了本仙子的小心肝! 讪讪收了手,笑嘻嘻回身望去,竟是那一身温润的赤炎帝君!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大礼,“小仙拜见赤炎帝君!” 赤炎眉目轻蹙,又要上来捉我的手,笑得如同三月桃花般璀璨,“倾华唤得这般生疏作甚?唤我安衍便好……” 本仙子撇了撇嘴,他这痴病莫不是还没好?这小狐狸,怎的不看好他,要是又如前久那般失控可如何是好? 不过,赤炎这会不是应该在龙宫看热闹吗,怎的会跑来此处? 思及此,便问了句,“帝君怎会在此?” 他忽地笑了一声,那笑煞时让我五雷轰顶,但听他道,“这便要问你了。” 嗳?问我?本仙子忽感一阵不妙…… 030:魔界 本仙子还未从他这暖洋洋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但听他不急不缓道,“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论你去哪,我自然寻得到你。” 他这话中带笑,意味不明。我尴尬笑了两声,附和道,“自然,帝君乃上古战神,神力肯定是顶好的。” 他盯着我半晌,再次开口,“唤我安衍……” 我吞吞口水,心说他这执拗的性子不知是谁惯的,这样宠着可不好。 正欲纠正,不料触及他期待的目光,便鬼使神差唤了句,“安,安衍……” 话一出口本仙子便追悔莫及,但听他璨然一笑,眸光温润得似要滴水,“倾华……” 听此称呼,知晓又做了那女子的替身,心中颇不爽利,语气泛酸,“小仙紫箩。” 他嘴角旋开笑窝,“倾华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晕了晕,且不与他计较。 “方才与你做戏的是天帝吧,搅了龙王的宴席,倾……阿箩越发调皮了。” 我眉毛抖了抖,只要他不唤我倾华,肉麻地唤我阿箩也无妨。 遂礼尚往来,谦虚一道,“安衍谬赞,紫箩也不过受人之托。” 可不就是受老蚌之托? 我干干笑了两声,不愧是上古战神,那眼力劲都是顶好的,不但一眼认出了九渊的障眼法,也是能从那混乱的场面搞清个中原委,实在令本仙佩服得很。 不过,这佩服归佩服,眼下与九渊走散了,又在这阴邪的山头降了云彩。本仙子素来是个路痴,只好虚心请教,“安衍可知这是何处?” “魔界。” 他答得温润,我听罢却一阵寒颤。 “方才我分明是追着九渊而来,怎的追来了魔界?” “这我便不知晓了。”他神情略带一丝不自然,“许是天帝走得太快,你追不上罢。” 我点头,凭着九渊那身冠盖六界的修为,我追不上也是应该。不过那厮也忒不义气了些,竟不顾及我安危。 “那,那安衍可知回天庭的路该如何走?” 只见赤炎将我淡淡一瞧,“自然是知晓。” 我大喜,“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帝君带路一二。” 他却未动分毫,只轻轻一笑,不明意味:“既然来了,岂有回去之理,你且与我闯闯这魔界!” 说罢他扬手一扫,一道赤光将我扇下云头。 本仙子这百年来习惯了做飘渺的神仙,一下子脚踏实地,倒有些不习惯了。当即足下不稳,向前扑去,幸而帝君回身及时,正好接住我。 我摸了摸撞疼的鼻梁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但听他轻轻一笑,“阿箩可要站稳了些。” 我大囧,赶紧从他怀里奔开,口不择言解释道,“我,我晕路。” 说罢我又是一顿极囧,素来听过晕车,晕马,这晕路还是头一遭! 幸而他不做计较,抬脚慢慢走在前面,“也是,这魔界的路面颇不平顺,阿箩可要仔细脚下。” 我顺着他的话看下去,果见那路坑坑洼洼。 “咦,不知这魔界之人是怎么个习俗,一条路也要弄上无数个小洞,这要是走路不稳的,摔着了该如何是好?” 思及方才险些摔倒的窘样,我只好将错归结于魔界地面的不平坦。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 我讪讪笑了笑,稳了稳差点再次跌倒的步子跟在后面追。 魔界的天空血一样妖冶红艳,绿幽幽的冥火四处飞窜,鬼影憧憧。本仙子甚没出息地抖了抖,细着嗓子道,“那个……安衍,你且等等我……我,我怕魔。” 他定定看我半晌,忽地又一笑,仿如满山桃花齐开,晃得我心神一漾,“如此,那便要跟紧了。” 说罢便执起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擦着我的,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只觉暖暖湿意,本仙子的老脸再一次没出息地红透。他甚是满意,牵我往魔界走去。 行至热闹之处,不想魔界与那凡间倒有几分相似,街道两旁摆满了摊贩,卖着形形色色的物件,叫卖声还价声交织成片,一时叫人眼花缭乱,倒比天界的冷清还要和气三分。 忽听前方一个长得人魔鬼样的小贩在吆喝,说他人魔鬼样,当真贴切得紧。只见那小贩头顶一对牛角,屁股上还插了条狐尾,本仙子将他左右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抚额感叹,“这跨物种恋爱,真真是遭罪呐!” 这声音不偏不倚,将将传入那小商贩耳里,只见他面露尴尬将我一瞧,再巴巴地上来与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乃是障眼法,现如今魔界鱼目混杂,群龙无首,个个都想来分杯羹,我瞧二位气质脱俗,在这魔界定令妖魔虎视眈眈,不若来我摊前看看这些尾巴,插上保管叫人看不出真身!” 说罢,他将头顶的牛角和狐尾拔了下来,声情并茂向我解说了一番。我瞧着他取了尾巴后灵台没了先前的魔障之气,又无妖精的精气,疑惑问道,“你是凡人?” “姑娘好眼力!在下正是凡人,只是在魔界讨生活,不得已才插了双耳朵,不然,早就入了那妖魔腹中。” 他说得万分感慨,本仙子却听得十分新鲜,“这尾巴还有这等益处?” 魔界与天界向来是死对头,如今本仙子初闯魔界,若是身上的仙气招来杀身之祸,那可万万划不来,见这尾巴如此妙用,便踱步去他摊上挑选一二,拾起一条七彩的鸟尾巴,赞道,“我瞧着这鸟尾倒有些稀罕,竟有七种颜色?” “姑娘好眼光!这正是凤凰彩羽,今儿个到的新货!” 本仙子听赞,心情甚悦,迫不及待将那尾巴带上去,“安衍瞧着如何?” 一旁的帝君浅浅笑着,“不管是什么,阿箩带着都好看。” 这话听得我心里喜滋滋的,还未答话,便被一个倨傲的嗓音抢了先,“雕虫小技罢了,也值得你这般欢喜?” 我循声望去,来人正是九渊! 只见他浑身散发出森森冷意,好似刚从冰窖里出来,如染墨汁的俊脸,让人不寒而栗! 031:贴身婢女(为碌卡鲜花更) 我顿时有种被捉了个现行的心虚感,讨好地往他身边踱去,没待他问罪,便恶人先告状,“你说你窜得也忒快了些,方才跑哪里去了,也不等等我!” 九渊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我适才想起九渊与帝君乃是死对头,此番脸色定是怪我与他走得太近,连忙证明清白,“方才你走得太快,我追错了路,不想追来了魔界,幸得帝君为我引路,不然肯定入那妖魔之腹。” 苍天可鉴,除却帝君引路,本仙子说的句句属实。 九渊听罢脸色果然好转,凉飕飕看我一眼,“平日里与你道的经法,今日才知晓作用?” 我讪讪干笑两声,不敢告诉他那些经法全让我给喂狗吃了。 九渊随手赏了那小贩一锭银子,我喜滋滋插上那条尾巴,但听他讥讽一笑,“赤炎帝君好本事!拐了朕的仙宠,又趁朕不备千辛万苦施了结界,引她来魔界,不知帝君此番意欲何为?” 帝君淡淡一笑,“天帝也不错,这么快便破了本君的隐障,追到了魔界,颇有当年乃父之风。” 一句话将彼此辈份拉开,如此倒是一场叔侄斗嘴的好戏,本仙子站了开来,颇有兴致地看向九渊。 但见他面无表情,声冷如霜,“父神之风,朕自叹弗如,倒是帝君拐了朕的仙宠往魔界跑,不知算不算是为老不尊呢?” 一席话又将辈份四两拨千斤般拨了回去,几日不曾与九渊斗嘴,不想他已毒舌如斯。 帝君声音甚是和煦,“本君与阿箩一见如故,视为知己,何来拐跑一说?” “阿箩?知己?”九渊面无表情重复一遍,冰冷的眼神如刀子般削向我的脸,“朕倒不知,二位竟熟悉至此。” “是呀,方才我差点被赤染花吸了精血,幸得帝君提醒,如此,算得上紫箩半个恩人。”我与他道。 “赤染?不知帝君何时这般好心,竟舍得救一只仙宠?” 帝君低头一笑,“天帝既舍得渡半身修为,本君不过提点一句,实乃举手之劳。” 九渊身子一僵,冷笑道,“帝君对朕的事,倒是清楚得很。” 帝君温和的眸子转向我,“本君只是对阿箩比较感兴趣。” “如此说来,倒要弗了帝君的好意,”九渊将身子挡在我面前,低声叱道,“紫箩,随朕回天宫。” 说罢,招来一朵七彩祥云,携了我欲走。 但听赤炎帝君在身后慢悠悠道,“听闻近日魔尊妖元泻出,魔气大盛,是虚是实,尚且不知,天帝贵为六界至尊,心怀天下,既来了魔界,何不打探一番再走?” 九渊面沉如水,“帝君莫不是在诓朕,魔尊冽赤被困于无垠之境,上有父神天魂封印,下有上古神龙镇压,岂是那般能轻易脱困?” 帝君摇摇头,“十万年前本君耗尽一身修为将魔尊重创,盘古兄长自毁天魂将其封印,此封印原是无坚不摧,可千年前神龙像却无故被毁,致封印产生了裂痕,魔尊妖元得以泻出,若魔尊当真从裂痕泻出妖元,恐怕破除封印之日不远,一旦魔尊破印而出,三界便是生灵涂炭。天帝贵为六界之首,当知其厉害。” 妖元,亦可谓之元神。将一半元神分出,此物可实化,也可虚化,行踪难觅,最是令人头疼。 但见九渊面沉如水,皱着眉头犹豫一番,语气颇不爽利,“帝君对魔界之事倒是颇为上心。” “本君不过是心系六界安危罢了。” “如此说来,倒是多谢帝君提醒了。” 帝君毫不谦虚地点点头。 九渊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招手挥走云彩,“既然如此,朕自当要亲自去探一番虚实。”说罢牵着我往那黑洞洞的魔宫走去。 身后的帝君提步跟了上来,一派谦和道,“说来那魔尊冽赤昔年与我颇有些渊源,本君倒也应该一并同行,助上一把绵力。” 九渊顿了顿,转身吩咐我道,“你且跟紧了,莫被那豺狼叼了去。” 我呲鼻,本仙子堂堂蛟龙,难不成还怕它一只小小豺狼,九渊此番倒是多虑了。 越往魔界去,魔气越发噬体,九渊捏了个诀护住我仙根。这二人倒是顶有默契地掩去周身仙气,九渊素来与帝君不合,遂闷着声走在前头,而帝君好似对一切漠不关心,温温润润地走在后头。 昏暗如魔界,阴冷如魔界,那暗处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令本仙子后背发凉,前方九渊一声不吭地闷头走,后面帝君一派悠闲地尾随。 如此走了许久,我终于闲得无聊,便试图与他搭讪,“那劳什子的魔尊当真如斯厉害?” 九渊依然冷酷,不作理会。 话唠如本仙子,再接再厉,“我们此番,可是要去替天行道,将魔尊彻底封杀?” 九渊依旧不予理会。 倒是后头的帝君十分耐心,“阿箩此法倒是一劳永逸,不过此番前去,不为封杀,乃是加固封印。” “这是为何?”我大惑,魔尊乃天界至敌,若是能一举将其击杀,何乐而不为? 但听帝君道:“阿箩有所不知,这魔尊乃天地初开,万物混沌之初衍生,身负三界至纯魔力,上古大战,其以一人之力便斩了天界数千兵将,其力不容小觑。昔年我与盘古耗尽修为也不过将其封印,要想诛之,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魔物当真厉害如斯,那我这等修为的小仙一旦撞上,岂不是只能等死? 想罢我又往九渊身边挪了挪,他身形顿了顿,斜睨了我一眼:“如今知晓怕了?那方才一个劲跟来做什么?” 我嘿嘿干笑两声,厚脸皮道:“我不管,总之你得保护我,不然这四海八荒,可找不到如我这般忠心耿耿的书童了!” 他蓦地笑开:“忠心耿耿?我竟不知,这词也能用在你身上。你且与我说说,怎么个忠心法?” 我趁机溜须拍马:“自当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九渊的冰山俊容终于绷不住:“平日里经法不见你怎么学,厚脸皮倒是学会了不少。” 我嘿嘿一笑,“全因天帝调教得好。” 九渊十分受用地点点头,嘴上却道:“如此倒还算是孺子可教。” 我与九渊旁若无人地互相奉承,忽而转首便见帝君一脸落寞。 不待我细想,但听九渊道,“天色已晚,今晚便在此处歇息吧。”说罢便携了我降了云头,在一间客栈落脚。 夜里宿店,九渊要了个套间,命我宿在外间,理所应当道,“既是朕的仙宠,也是朕的贴身婢女,自然要伺候朕起居。” “这……” 我正要反驳,不料他却将我一军:“怎么,方才不是说对朕忠心耿耿么?朕不要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要你做些端茶送水的小事,便不乐意了?” 032:让我来爱你如何 此刻我方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腹黑如斯啊…… 帝君笑而不语,倒是好脾气地宿在了隔壁。 睡至半夜只觉得身子一顿轻飘飘,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只见身子还安然躺在床上,魂识却飘在半空。大惊,莫不是什么勾魂的小鬼? 正欲大声朝里间九渊呼喊,耳边响起一道温润和煦的嗓音,“别怕,且随我来。” 之后便觉魂识不受控制地往外面飘去,只见暖黄月空下,一个身着月白袍子的翩翩公子立于庭内,半边侧脸隐在昏黄的月光中,相如秋莲,眼盛风华,正是帝君。 他舒眉笑开,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这法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你且随我去个地方可好?” 我只觉他这笑如同漩涡,引着我心甘往里跳。 一路腾云驾雾,好不畅快,待行至片刻,帝君携我降了云头,隐了身形。只见此处宫峨院墙,戒备森严,应该就是凡间的皇宫了。走至一处停下,入眼一片桐花林,一座高高的楼台竖起,可谓摘星,但见上书:凤栖台。 帝君携了我往那台上飞去,只见视野一片开阔,整座宫殿灯火通明,安然立于脚下,不禁赞到,“好一处观景阁,这凡间的帝王当真会享受,安衍好品味!” 他苦涩笑开,走到桐花树下,细细拨弄几下。起身时,但见手中多了两个酒坛子,飞身上来与我道,“这是凤栖台,乃千年前周王为妖妃所建,最后周国覆灭,这凤栖台却一直被留了下来,就着这一院的桐花,倒也成了观景的好去处。” 听这话,我便直觉有故事,八卦的因子蹭蹭冒了出来,“那后来那妃子如何?” 帝君喟然叹了口气,眼里忧思难解,“那妖妃却被心爱之人逼得跳下了此台。” “心爱之人?那周王?” 他摇头苦笑,“不,那妖妃爱上了另一个男子。” “怎的那妖妃爱的不是周王?” 帝君浅笑不语,将手里的酒坛递一只与我,我连连摆手,“上次醉酒还历历在目,虽说酒为极品,但喝醉误事,安衍还是自己喝吧。” 他莞尔一笑,“此乃桐花所酿,香醇可口,况你现在乃一魂识,怎会醉酒?” 说罢,揭开酒盖,那香味便溢了出来,就着这一池月色,倒是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我一时馋虫大动,便也不再推辞,将那坛子抱过来牛饮一口,连连赞到,“果然佳酿!” 他含笑开了另一坛,一手提着,与我道,“喝罢,不醉不归。” 说罢,他仰头就灌,那模样看得我豪情万丈,我一直记得,那夜的月亮甚是明亮,月光似同流水一般,缓缓流过地面,流过屋檐,流过这千里大地,也流进了我的心。 只觉心口像是开了一朵羞涩的小花,那小花柔弱无骨,摇摇欲坠。 酒至酣畅处,已有了三分醉意,却还执着于方才那段故事,“你还没告诉我,那妖妃爱的到底是何人?” 帝君一双墨色的眼在月色下流光溢彩,“那妖妃爱上了一位王爷,王爷带兵逼宫,为顺应民心,最后赐了她死刑……” 我听罢一阵唏嘘,“这男子,也忒狠心了些……” 但见他身子一僵,对空望月,哀思流转,“阿箩,若你是那位女子,那位王爷杀她是另有苦衷,譬如是为了救一个人而不得不伤她,你会原谅那位王爷吗?” 他说得我一阵糊涂,“为了救别人?便需要她的命来救吗?这男子,也忒没出息了些。” “若那男子最后也拿了命来抵呢?”他继续追问,锲而不舍,“也不能抵消那女子的怨气吗?” 我脑中思索了一番听到的凡间话本,但凡女子爱上了一位男子,皆是死心塌地,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哪怕最后遭了背叛也是无怨无悔。 我一向对此话本呲鼻不已,若心都伤了,必定是碎成了块。凡间尚有破镜难以重圆这一说法,更何况是破心? 本仙子素来抠门,讲究自保,更不会有如此多的真心消耗。 是以,便与他道,“那女子如何我尚且不知,但若是本仙子,定叫那男子血债血偿。” 蛇族向来记仇,作为一只蛟,可是比蛇族有过之而无不及,本仙子自然也是那小心眼的人。 但见他听罢眉宇一阵纠结,如魔怔般反复呓语,“血债血偿……” 我瞧他这模样,莫不是痴病又要犯了? 这才思及他对那位唤倾华的女子情有独钟,如此这般,怕就是帝君与那女子的爱恨纠缠? “帝君说的,不会就是你与那位叫倾华的神女吧?” 他听言,面色一阵惨白。 那袖袍下的手掌紧握成拳,似要将手掐出血来,我伸出手去,却见手心血淋淋几道掐痕,怕是已经忍了许久,只一个劲喃喃问我,“真的不能原谅么?” 我一时心有不忍,连忙宽慰道,“你不是那男子,我亦不是那女子,这般入戏作甚?再说,我蛟族向来记仇,若是换成其他女子便不会是这般狠心也说不定,你可千万稳住仙根,莫又变痴了去,不然就凭本仙子一人,可招架不住。” 他神志不清一声声唤的倾华,我真是无力招架,况,这高耸入云的凤栖台,没了他,我该如何脱身回到自己的肉身呢? 说罢,举起酒坛,与他碰了个杯,“切莫想那不快之事,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有事明日谈!” 但见他灵台总算有了一丝清明,仰首灌了口酒,独自赏月品酒。 待我渐渐有了醉意,干脆躺在地上,待见一个月亮变成了两个,再由两个变成四个时,一时半梦半醒间了。 只觉一双带着暖意的手将我抱了起来,轻轻搂在怀里,喃喃问道,“阿箩可曾爱过?” 爱?这话说到我痛处。虽说我一把年纪,但还是只黄花老蛟,五千年前蜗居在东海,不曾开过一枝桃花,遂迷迷糊糊间地摇摇头。 但听那声音继续低语,“如此,便让我来爱你如何?” 033:魅姬(为若言鲜花更) 说着那双温暖的手慢慢覆上我的额头,手劲恰到好处地按摩着我灵台,顿觉酒意退了些,舒服至极。一阵冷风袭来,想是帝君带了我回去,便往那温暖的怀里缩了缩,那温暖蓦地一僵,随即软化开来,为我挡去了这森森寒意。 待我酣畅淋漓地睡醒来,便见床头立着一张黑脸,以为是地府的鬼差,呆楞楞问道,“鬼差大哥,你这是来勾我的魂了?” 难道昨夜帝君与我宿醉,没有将我送回身体?想罢一阵后怕,正欲讨饶,却听那鬼差讥笑与我道,“鬼差?有朕这么英俊的鬼差?” 嗳?这声音,听着倒有些耳熟。 揉了擦揉迷蒙的眼睛,却见九渊坐在床头臭着脸与我道,“本待等你打水与我梳洗,不想竟睡到日晒三竿,你且与我说说,昨夜做了什么好梦,竟这般舍不得醒?” 我一阵心虚,好梦倒是没有,不过是喝多了些,睡得死沉些罢了。 我迅速起了身,笑眯眯端水与他洗脸。 他荏地白了我一眼,“这个时辰,你以为个个都同你一般懒散?朕早就梳洗过了。” 我嘿嘿干笑两声,指着那床道,“这床舒软了些,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他似笑非笑哼了一声,阴测测道,“我竟不知,你对魔界的床如此衷爱,不若就在这睡上一辈子如何?” 我讪讪笑了两声,“不用了不用了,睡一次就够了,天帝何必如此麻烦。” 九渊发完了贵族气,坐在桌边兀自倒了杯茶,半晌,面沉如水,忧道,“如今我修为大减,你可莫要乱跑,稳住仙根,莫被妖魔给勾了魂去。” 我连连点头,难怪凭他六界至尊的神力,怎可察觉不到昨夜我魂识离体,原来竟是这个原由,不禁心里一半庆幸,一半惭愧。 如此想罢,却见他狐疑盯着我道,“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大惊,莫不是被他看出了蹊跷? 嘴间却是守口如瓶,无限谄媚,“没有,有何事能瞒得过天帝的法眼?” “是吗?” 他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却听门外响起店中小鬼的催促,“二位客官,昨日同来的客官让我通知二位一声,楼下早膳已经备好。” 九渊淡淡“嗯”了一声,牵着我的手下楼用膳。 一下楼便见帝君已经施施然坐于桌旁,抬首对我二人浅浅一笑。 九渊和帝君面对面坐在一张四方桃花桌前,各执来了杯清茶细品,沉浸在袅袅茶香中,谁也不搭理谁。 我正欲往一旁坐下,却听帝君道,“阿箩坐我旁边罢。” 我点点头,倒是半点不客气地坐在了他身边。 甫一坐下,九渊便抬眼清清冷冷将我一看,命令道,“你过来。” 我又只好起身往他旁边坐去,却被帝君一双手给按下去,“既是坐下了,又岂有起身的道理?” 我被这一按,再次稳当当坐回帝君身边,只好硬着头皮道,“这,这实在是帝君盛情难却,你……”你便不要计较了。 后面的话在九渊冷沉沉的目光中咽回肚子了。 焦灼间,倒是帝君低声一笑,温温和和与九渊道,“本君倒有一事与天帝商量,本君心系阿箩许久,想要娶她为妻,今日特意向天帝讨要,不知天帝可否成人之美?” 这婚求得太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殷切切望向九渊,但听他冷笑一声,“帝君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不过恐怕要让帝君失望了,朕已经将她许给了东海三太子敖沅。” 我心里一番计较,嫁给敖沅那个冰块,倒不如嫁给温润的帝君。 “许与没许,天帝与本君都心知肚明,只是,”帝君转而看向我,“阿箩是愿意选三太子还是我呢?” 说罢,九渊冰冷如霜的眼风也扫至我面上。 我瞧了一眼温润的帝君,又瞧了一眼黑脸的九渊,心里叫苦迭迭。 “这,这……” 这该如何是好? 正焦灼间,忽听一道妖媚入骨的嗓音传来,“魅姬恭迎天帝大驾,陛下许久不来看奴家,叫奴家思念得紧!” “嗳?”如此这般,又是唱哪出? 只见来人细眉粉面,媚眼丹唇,俗艳的妆容,偏有种极端的诱惑,深色衣衫衬得肌肤雪白,前襟很低,诱人的乳沟若隐若现,抬手间一缕幽香飘散,熏得人昏昏欲醉,软而妖的声音,酥到人骨头里。 御姐好*! 如此尤物,不止是男人,饶是本仙子骨头都酥了三分。 帝君对她点点头,但笑不语。九渊那厮总算将冰刃一般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瞥了眼来人。那魅姬的脸色顺着他的眼光所过之处蹭蹭蹭一顺儿红。 九渊浅浅一笑,“原来是魅姬山主,许久不见,尚且安好?” 034:不近女色 本仙子随了九渊百余年,算是通晓他的一个脾性,但凡是见着女子,他必然将那一副谦和文雅的表面功夫做足,再配上那张冠绝六界的脸,天界的仙姑们便一个心甘情愿神魂颠倒。可不是,这些年,天家的仙姑仙倌们没少托我系红线。 魅姬天性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媚眼如丝,随着九渊的风流一笑狠狠荡漾了一把,整个人早就挨着九渊瘫软下来。 本仙子甚是担忧地望了九渊一把。 “奴家不好得很,天帝陛下许久不来魔界,叫奴家好生伤心!”说着,那叫魅姬的扭着风情万种的水蛇腰,假意抹了一把泪。 九渊眉宇微蹙,却是淡淡瞥了我一眼。 我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帝君身侧挨了挨。 魅姬也随着他的目光看来,忽地瞥到我,“这位是……” 本仙子觉着仙魔两届虽是死对头,但这并不妨碍我交朋友的好心情,遂友好地一笑,“小仙紫箩,是天帝的贴身侍婢。” 我悄悄瞥了九渊一眼,见他面色无波,全然不见方才的冰冷。甚好甚好,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必这魅姬便是九渊的关。原来他一大早置气便是因为一路寂寥,无个把美人消遣。 我暗暗记牢,以防下次他再与我摆脸色。 那魅姬笑容更深了,意味深长地瞅了我和九渊一眼,“奴家倒不知,天帝何时近女色了,看来传言,也未必可信。” 咳,咳,咳,我一口茶水呛在喉中,咳个不止,帝君伸手帮我拍背顺气。 九渊不进女色?那如此这般又是唱哪出?难道那些个明里暗里托我系红线的都是鬼不成?传言,果然是不可信。我赞同地对那魅姬点点头。 九渊面色隐有不耐,长眉微微一挑,细长的眼看了看帝君放在我背上给我顺气的手,对我命令道,“你且过来,帝君乃上古战神,身份尊贵如斯,你区区蛟妖,莫要做那妄想攀高枝的梦。” 见他面色不善,气势压人,我只好垂了头,强压下咳嗽站至他身后,方才让他面色稍稍缓和。 魅姬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往九渊挨近了三分。 九渊一个眼刀扫过去,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此番前来,恐怕山主已知晓来意,如此,便不必废话,还请山主告知朕妖元下落。” 魅姬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天帝倒是不生分,不过什么妖元?魅姬倒是从未听闻。” 九渊面沉如水,“魔界之首魔尊之妖元,魔界子民争相抢夺之物,山主竟告知朕从未听闻?” 魅姬面露惧色,嘴上却未松口:“魅姬自然不知,我魔界之首自被困无垠之境以来,至今十万余载,一直未有归迹,况,无垠之境乃上古封印,我等魔物自是动不得,天帝不去问帝君,反倒问起了魅姬,这叫魅姬如何作答?” 九渊脸色不似先前那般和善,眼风扫至魅姬面上。 本仙子首先来了个寒战,随他这些许年,最最令我心惊胆战的便是九渊那凌厉的眼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是他发怒之前的征兆。 我甚堪忧地往那魅姬一瞥。 幸而那魅姬也是个识趣的主,旋即妖冶一笑,“天帝息怒,魔尊妖元泻出一事如今虚实尚未定论,天帝便不由分说便来问罪,魅姬倒想反问,魔界也已沦为天界下臣,天帝此番发问,可是疑我魔界有二心?” “山主倒是会先发制人,然,朕之心意,岂容你揣测?” 说罢,罡风一扫,只见方才还媚骨*的魅姬重重砸在墙上,狠狠吐了口鲜血。 这幕来得太突然,我尚未反应过来,方才娇滴滴的美人此刻却已颇为狼狈地求饶,“魅姬知罪,还望天帝手下留情。” 我在一旁瞅得心惊胆战,这百余年,我见惯了冰冷的九渊,腹黑的九渊,毒舌的九渊,耍无赖的九渊,独独没见过此刻狠辣的九渊。 “朕自然知道凭你魔界四护法之力,也撼不动那封印,念你多年治理魔界有功,姑且留你性命,魔尊重生一事,想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其中因果,到时自知。”说罢,九渊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帝君。 而后者则是回他一个温煦的笑。 魅姬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如此,多谢天帝开恩。” 谁料下一刻九渊话锋一转,“不过,若你一旦知情不报,那便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荡平你魔界。” “天帝明鉴,魔尊妖元泻出一事,魅姬虽有听闻,但妖元下落,魅姬确然不知晓。魔尊性子乖僻,其心中打算,定不会告知我等,还望天帝明察。” 九渊掸掸袖子,冷哼道:“既然如此,那烦请山主与朕一道,去瞧个究竟。” 说罢九渊作势就要牵了我往里走,我想起方才他的狠辣,竟不自觉了抖了抖,向后缩去。 他眸色一沉,忽地将我揽入怀中,“怎的,怕了?” 我怯怯点点头。 他荏地睨了我一眼,“我瞅着你方才看戏倒是颇有兴致,这般装模作样,就不怕朕剥了你的皮?” 我闻言抖了抖。 他却笑得开怀:“我竟不知,你何时胆小至此,放心罢,看在你对朕忠心耿耿的份上……” 后面的话他不说了,我却抖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魅姬白了我一眼,吃味道,“许久不见,天帝倒是变了个人,这位仙姑实在无甚特别,不想竟能得天帝青睐。” 说罢,酸溜溜地摇着水蛇腰往那黑洞中走去。 我站在路口小心翼翼扯了九渊的衣袖,“那个,我怕黑,在外面等你就好……” 他却促狭一笑,“留在外面,便不怕魔了?” 本仙子忒没种地缩缩脖子,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我只好急急去追。 但听身后的帝君无奈笑道,“阿箩且莫怕,我会护你。” 我转头对他感激一笑,前面的九渊冷声道,“帝君还是护好自己吧,朕的人,朕自会护着。” 帝君淡淡回嘴,“那天帝可要护好了。” 九渊沉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牵了我的手往里走去…… 035:天帝果然狠心(为昔归鲜花更) 须臾,一座无比阴森的魔宫矗立在眼前。只见殿内四方各立雕龙大柱,殿中亮着一盏灯,那灯忽明忽灭,灯罩内一团幽深的绿光若有若无,想必便是那魔尊妖元了。魅姬挥手撤了结界,一路行至殿中,我瞧着这雕龙大柱甚是威武,那石龙上的鳞片十分逼真,一时手痒,便去揭那龙鳞。 不想,这做工也忒严密了些,我好不容易掀开一块,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怒吼,那石柱上的妖龙突然活了过来,漆黑的鳞片闪着澄澄寒光,一双龙眼正喷着怒火瞪着我。 本仙子吓得倒退两步,语无伦次,“他,他竟是活的?” 魅姬媚笑着过来拉我的手,“这位小仙姑可别乱摸,这石柱上的妖龙可是镇守魔宫的圣物,不小心被吃了,姐姐可救不了你。” 本仙子讪讪收了手,忽地想起那妖娆妩媚的赤染花,果然,这魔宫的圣物,个个都是要人命的!遂收了手,身后的帝君万分体贴道,“阿箩若怕,可到我身边来。” 我正待点头,兀地前头传来九渊的声音,“既是朕的婢女,朕自会保护,不劳帝君费心。” 帝君倒是不做计较,“那天帝可得看牢了。” 九渊冷哼一声,拽着我往前面走,忽至一处空旷之处,只见魔障重重,妖光森森,所到之处一片生灵涂炭,但见一只魔兽面目凶恶,阵阵魔气自它口中吐出。还未等我瞧清究竟是个什么物种,那魔物却突然回头,见我等陌生人自然不愿放过,口吐了一阵怒火,只觉那团烈火直袭面门,来势汹汹,却被九渊轻手一抬尽数挥走。 “竟是妖兽饕餮。”魅姬的声音带有几分激动。 饕餮乃上古魔兽,为魔尊坐骑,十万年前随魔尊封印便陷入沉睡,非魔尊不能唤醒。 如今出来作乱,看来九渊料得不错,魔尊果然再次现世! 那饕餮嘶吼震天,周身烈焰焦灼,恐是刚睡醒,睚眦欲裂的双目死死盯着我等,面露贪婪之色。 九渊脸色紧绷,一旁的帝君也是满面阴沉,“看来,恐怕不止一丝妖元这么简单了。” 话落,九渊和帝君周身仙气大涨。饕餮以仙为食,见此更是兴奋,嘶吼着朝九渊和帝君攻去。 妖兽作乱,九渊身为六界之尊,自然要挑起大任,而此事又和魔尊有关,帝君十几万年前封印魔尊想必封印得不太彻底,如今那厮寻个漏洞跑出来,帝君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二人收拾这妖兽是理所应当。 不过,我又跟这凑什么热闹呢? 果不然,九渊也觉着我碍事,素手结印,凌空画了个结界将我笼罩其内,便飞身去和那妖兽打得热火朝天。 只见九渊一扬手,手心一枚红光迎风而起,细看却是一簇溅燃溅热的火焰,冥烧摇曳似一朵热烈绽放的红莲。一片红光中,九渊身姿傲然挺立,衣袍猎猎作响。 帝君也十分识趣地加入战斗,与那九渊布阵将饕餮罩在其中,金色和白色的罡风带着破空之势袭去。许是饕餮刚刚觉醒,实力并未恢复,几个回合下来,渐露败色。 我在结界里看得火热,眼瞅着九渊一个仙诀便要将它彻底降服,那魔物却十分不甘地怒吼狂啸,用尽全身力气冲破桎梏,周身黑血淌了一地,却浑然未觉。 许久,它许是知道这般蛮力终究无济于事,冷不防忽地一缩,寻了个空隙想趁机逃走。帝君待要施法将它拦住,却听九渊一声“让它去”,那妖物便从眼皮子地下逃脱了。 九渊和帝君施施然从半空落下,我立马迎上去:“怎么就让它给跑了,此时不除,万一它跑去害人怎么办?” 帝君沉吟片刻,“天帝想必定有后招。” 九渊点头,“饕餮沉睡十万余载,如今被魔尊妖元唤醒,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主人。方才朕与它打斗间,已在它身上下了追踪诀,一旦它与冽赤会合,朕定能感知,届时只要跟去,必能寻到那丝妖元。” 帝君温和一笑,“怪不得天帝半分不急,原是早有打算,如此,倒是本君考虑欠妥了。” 九渊面色稍霁,“帝君说笑了,届时寻到妖元,还得帝君鼎力相助,方能免六界之灾。” “鼎力相助倒谈不上,本君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帝君倒是谦虚,上古战神之勇六界皆知,届时若是魔物宣战,还得帝君挂帅亲征。” 他二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应承,嘴上说得带劲,却迟迟不动身,我只好催促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赶紧追啊。” 九渊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慌甚,饕餮身受重伤,必会寻隐秘处疗伤,在此期间,走一趟无垠之境又何妨?” “万一它伤好了又跑出来害人怎么办?”我在一旁干着急,好似拯救这苍生的是我一般。 “这个无须担心,方才朕在它身上施了日月光咒,不论白昼黑夜,一旦触光,便会焚烧致死,如此,即便它养好了伤,也断然出不得山洞,而此咒,一月便可自动消除。” 帝君再次面露赞许之色:“一月往返无垠之境绰绰有余,天帝果然足智多谋。” 魅姬也在一旁面露痴迷之色,“天帝之智,自是无人能比,不枉魅姬一腔痴情倾之慕之。” 如斯眼神于我而言并不陌生,九重天上的仙娥仙倌们平日里瞧九渊便是这个眼神,恨不得将他给洗剥干净了生吞活剥。 我在一旁瞧得肉紧,出言提醒道:“山主的口水快滴到地上了。” 魅姬娇嗔地瞪了我一眼,抬袖擦了擦口水,突的面露凄婉,哀叹道,“无垠之境乃六界灵境,魅姬修行浅薄,恐怕抵不住那涤气,还望天帝怜惜。” 无垠之境别个用处没有,不巧正好有一个,那便是克魔。 可九渊并不打算怜香惜玉,“区区涤气便能将你难住,那还做何四大护法,不若朕成全你,让你安安分分做个山主,这护法之职,另择能人?” 魅姬面露尴尬,做西子捧心状哀怨道:“天帝果然狠心!” 036:这位仙姑也是魔? 原以为有了这魅姬的加入,夜里宿店该是男男、女女搭配住两间,方是经济实惠。奈何九渊一贯傲娇,财大气粗,硬是将帝君和魅姬打发各住一间,而我,依旧与他一个里间一个外间,好不浪费。 待到一行人终于到达无垠之境,已是半个月的人间光景。 可看那立于涤气之中的两座山,飘渺如隔云端,按理说这合该是我第一次来此,可不知为何,这场景却十分熟悉,好似先前来过。 我正怔忪间,一旁的魅姬却娇喘连连,“奴家都说了这地方我来不得,果不然,现下奴家心口好闷,天帝还是快快放我回去罢。” 九渊恍若未听见,和帝君二人一派闲适地走在前头。 我看了看她额间密汗,再看了看九渊和帝君一派闲适的脸,适才想起无垠之境涤气充沛,这涤气和仙气同出一脉,对仙家而言,能摒除杂念,修心养性。但对于魔物,却能致命。 但凡普通魔物接触,便会被那涤气净化,修为较高一些的魔物,也只能勉强待上个把时辰。如此用处,用来封印冽赤是最好不过。 果然是灵气,还好我不是魔,不然早被净化,化作一缕青烟消然于世。 想罢正要抬脚去追九渊,可将将置身于涤气之中,突觉心口发闷,并不似他二人那般闲适淡然。 再往前走,那感觉越发窒息,压得我喘不过气。头疼欲裂,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我稳了稳身形,捏了个清心咒。霎时,脑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云海仙山,恍惚间看到一道清瘦的女子站在一座山前,双目猩红,浑身紫气暴涨,恨恨朝那里头道,“姑姑,紫箩来迟,竟让你受了这许多苦!” 紫箩?我心脏皱缩了一下,努力挣扎着看清那女子的面孔,却见她生了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正是我无疑! 莫不是,这梦境,是我的记忆不成? 我正疑心她与谁说话,却听那山缝中传来一丝清冷高贵的女声,“并非你之过,只怨我错信他人,自食恶果罢了。” “姑姑切勿这么说,若不是紫箩未护好姑姑,姑姑怎会遭这无妄之灾?一切都怪紫箩无能!” 那清瘦女子自责道,一脸悔恨,似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拖出来凌迟一般。 “你无需自责,或许是我命中该有此劫。” 那石缝中的女子倒是看得开,不免让我凝神往里瞧了瞧,却见石缝外覆了一层结界,并探不清里头光景。 正待细瞧,却听得里面一声闷哼,而后仿佛有千万利刃破空而出,须臾,又是业火焚烧,继而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呼,似在忍受酷刑折磨,竟是那女子被千刀万剐! 我大骇,这究竟是何结界,竟这般惨无人道! 未待我细想,便听得外头的“我”急急道:“姑姑,可是又在里头受了刑?待紫箩撞破这结界,救您出去!” 说罢忽地变身,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紫龙,龙角巨大,龙身悍然,怕是连最威武的东海三太子都比不上。甫一现了原形,那巨大坚硬的龙角便狠狠撞向结界,但听结界一声抖动,地动山摇,下一刻,却是那紫龙被弹了出去。 许是结界受到波动,里头的酷刑停了下来,让那女子得以喘气。 紫龙见此,又飞到半空,卯足了浑身力量,再直直撞去! 再一声“轰隆”,那紫龙又被弹了老远。 里头的女子叹了一口气,“紫箩,莫要白费力气,这结界你破不得。” 可那紫龙却不听,“无论如何,紫箩都要救姑姑出去!” 说罢又是一阵猛撞,似有千刀万刃破空刺出,堪堪划在紫龙身上,可它浑然未觉,依旧周而复始地撞去,一次次发狠般撞去,直到头破血流,龙角尽断…… 这幕看得我胆颤心惊,不知撞了多少次,那浑身浴血的紫龙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化作了虚弱苍白的女子,鲜红妖冶的血将她的紫衫浸湿,绽放如莲。 看着那被撞出裂痕的结界,她唇角含笑,终于昏死过去……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而我也犹如定魂般看着这一幕。 结界被撞出一道裂缝,里面一片白色的衣角飘了出来,正是被困的女子缓缓走出,正待看清“我”以死相救的姑姑究竟是何人许,走在前头的九渊发现了我的异状,“怎的这般脸色,莫不是也怕这涤气不成?” 九渊往我灵台注了一丝灵力,我方自梦境中醒来! 十分艰难地点点头,九渊皱眉,旋即带我退了出去。 一退出涤气,那份沉重顿然消失。 我回想方才那慕,紫箩,那女子唤作紫箩,名字一样,且除却她龙角折断,真身与我无异。难道,那奄奄一息的女子真是我不成? 我万万想不到自己曾有如此英勇的一面,怨不得我几千年都修不得龙身,原来自己早已是龙,只是丢了龙角龙骨罢了…… 龙之龙角代表修为和地位,那紫龙龙角威武,想来应是修为和地位极高,但却甘心自毁救人。 若我真的是她,那究竟是何人,能让我付出至此,不惜毁了龙角,伤了龙脊? 我与九渊道了困惑:“方才我好似想起曾经来过此地,好似要救什么重要的人,最后龙角折断,龙骨被毁,只是那人是谁,我却忘记了。” 话一出口,九渊一阵惊骇,“你方才说什么?” 我以为他未听清,正欲再说一遍,谁料下一刻他却像失了魂,怔怔看着那隐在涤气之间的结界,面上由惊转怒,而后恨恨瞪向帝君,“原来如此!” 帝君见他目光凛然,眸中恨意不掩,似乎不明白九渊这股滔天怒意从何而来,我亦是一头雾水。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担心他走火入魔,一个狠心便将我甩出去,谁料他目光沉痛地看着我,脸上绽开一抹怜惜,柔声道,“我竟不知,你原来受了这许多苦……” 我被他那柔情万种的目光给惊到,想起自己忠心护主,丢了龙角龙骨,确实挺苦。 正慨然间,一旁风凉快活的魅姬颇为狐疑地瞅了我一眼,“方才仙姑可是感觉心口发闷,喘不来气?” 我点点头,她脸色更为狐疑,“这便奇怪了,素来这涤气只克魔,方才奴家便是那般感受,莫不是,这位仙姑竟也是魔?” 037:敢问姑娘,是何身份(为欢伯鲜花更) 想起方才那慕,好似一段记忆,又好似不存在的幻境。但却真真实实发生在我身上,不然不会那般感统伸手。 而涤气素来只克妖魔,只有妖魔方能察觉不适,难不成我竟也是魔? 思及此,我心已凉去半截。无措般地看了看九渊。 九渊脸色也十分难看,剜了那魅姬一眼,“她是仙是魔,朕比你清楚。” 魅姬讪讪闭了嘴,一双妖眸却紧紧锁在我身上。 帝君亦跟了过来,伸手探入我灵台,沉吟片刻,释然道,“阿箩体内并未沾染魔气。” 心下稍安,思及方才那慕,可仍有疑惑,“既然我未沾染魔气,那为何这般难受?” 九渊思索片刻,“许是你刚成人形不久,体质特殊罢。” 他这话倒提醒了我,我这人身是他渡了半身修为而化,说不定存在些许隐患,譬如这靠修为化成的人身恰好受不得涤气。 如斯想着,我立马不干了,若跟了九渊进去,那涤气将我人身打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好在九渊与我想的一样,“既然如此,那你待在此处等我便可。” 我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他又对魅姬道:“凭你修为,也进不得,那便守在此处,若是紫箩有何闪失,朕唯你是问。” 魅姬一听来了精神,扭扭水蛇腰笑得风情万种,“哎哟天帝放心罢,只要不让奴家进去,让奴家做什么都愿意,奴家保证仙姑毫发无损,将她伺候得舒舒坦坦。” 我闻言在一旁肉麻地抖了抖。 九渊又似不放心,捏了个诀在我周身设了结界,“你且好好待在此处,我去去便回。” 我十分听话地点点头,他这才放心离去。 待他二人器宇轩昂的背影消失在仙气飘渺的涤气中,我却颇有些无聊,只得细细回想方才,想要探寻其中缘故。 正入神间,却听魅姬突地一声呲笑,扭着水蛇腰,围着我转了一圈,媚笑道,“想不到姑娘修为甚高,竟能瞒过天帝法眼?” 我呵呵笑道,“紫箩修为浅薄,山主谬赞。” 但听她红唇轻笑,不急不缓道,“天帝业已走远,姑娘不必再装。” “装?”本仙子何时装了? 她“呲”一声笑道,“姑娘倒是个会装傻的主,不过本山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不解,“山主此话何意?” “呵,果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怨不得堂堂天帝和帝君都被蒙在鼓里。”她忽地变了张脸,冷笑道。 这话我更加不解了,“什么蒙在鼓里,不知山主所指何事?” 她却扭了水蛇腰大笑,兰花指指着我道,“还敢跟我装傻,姑娘的身份恐怕不止区区仙姑吧,能让天帝如此庇护,身份恐怕并非一般!” “你,你什么意思?”我被她这话惊到。 她好似看戏般瞅着我,“姑娘莫要与我装傻,我魔界有门高深术法,名叫隐魔术,能将周身魔气隐去而叫人瞧不出端倪,这四海八荒,只魔尊一人能使此术,不想,如今姑娘也会,然元魔之尊仅魔尊一人,若非魔尊嫡系血脉,不然……” 她顿了顿,忽地屈膝下跪,“敢问姑娘,是何身份?” 038:小紫龙,竟是你 她这话,难道竟怀疑我是魔尊的私生女不成? 这一怀疑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而她的推论似乎又太过于武断,我心里尤自觉得她这一假设太过荒谬,纯属扯淡!但见她神色肃然,不似开玩笑,心下也是惊疑不定。 “你,你切莫胡说,我身世清白,哪里会是那魔头的私生女?!” 她低低一笑,纠正道,“魔尊尚未娶妻,若姑娘真是魔尊之后,那也是嫡女,并非私生女。” “就算你说的有理,即便我是魔尊之女,又何必去天庭做只小小仙宠?回到魔界做个公主岂不是更加逍遥自在?” 谁知她面露赞许道,“姑娘足智多谋,定是有自身的考量,魔尊心思难测,姑娘想必亦如此,说不定姑娘是为了去天界一探虚实,好重振我魔界也说不定。” 她只管信誓旦旦地认定我的那魔头的私生女,我这下方知什么叫无语。 “你瞅清楚了,我可是真真正正的神仙,方才帝君亦说了,我身上并无魔气。” 她不死心,“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帝君都能在你手里栽跟头,可见姑娘修为之高。” 呲,我若修为高,那天界岂不是个个都是高手? “那凭你修为也能看出,我真身乃紫蛟,怎么会是魔尊之女?” 她掩唇羞涩道,“魔尊俊美风流,就算奴家也招架不住,何况一只蛟妖,想必姑娘的法身是随了生母罢。” “那,那我至今最多也才四五千岁,而魔尊被困十几万年,如何在无垠之境宠幸女子,生下我呢?” 她听后一顿,似乎也在思量这事的可能性。 见她被我说动,再接再厉道,“况且方才天帝也说了,我那般反应并非身上有魔气,而是因着刚修人身不久,修为太差之缘故。” 说及此,我索性向她透露了当初如何靠“走后门”修成正果,也就是凭借九渊渡修为方才化成人身的那点子不光彩的事。 最后不惜自损尊严道,“若是魔尊之女,修为何以如此之差,五千年方能修得人形?” 魅姬若有所思,我心下暗喜这货终于被我说动之时,她缓缓开口,“你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但我的猜想也并非空穴来风,既然你我意见不合,不如让涤气来说话,若你果真不是魔,想必涤气奈何你不得,若你如我猜想那般,放心,姐姐一定会救你出来,毕竟,就算你不是魔尊后裔,也是我魔界子民,姐姐不会让你死的。” 我大惊,“使不得使不得,万一我又如方才那般该如何?”九渊不再身边,谁又来救我? “仙姑不是自诩神仙么,既然是仙,何惧之有?” 我大悔,原来这厮早已挖好了坑等我跳! 先是说我是魔,待我辩驳自己是仙,她又有了借口将我扔进去,她这般戏耍于我,究竟存了几个心思? 说罢,不待我反对,她袖子一挥,我便被抛物线扔了进去,徒留空中哀嚎:“不要啊……” 只听“咚”地一声,我捂着被摔成四半的屁股,发誓若这次不死,定要将魅姬翻来覆去折磨一万遍! 须臾,屁股传来剧痛,魅姬在一旁风凉快活问道,“死了没?” 我捂着屁股爬起来,适才发现自己竟无任何不妥,周身舒畅,一点也没有方才那般胸闷气短。 那货见我神态闲适,并无任何症状,心有不甘地冷哼了一声,“看来,果然是我猜错了呢,真是可惜。” 我瞅她一眼,懒得与她废话,但听她又道,“这涤气我碰不得,既然仙姑无事,那姐姐我便不用救你了,你且自己出来吧。” 我瞪了瞪这个喜怒无常的魅姬,“本仙子突然觉得这似乎十分适合闭目养神,暂且就不出去了。” 与其和她待在一处,还不如待在此处安全。 “既然仙姑无恙,又执意待在里头,想来天帝也不会责怪我保护不周了。”她低笑,“姐姐我貌美如花,可不能将青春浪费在此,仙姑好自为之罢。” 说罢,那货妩媚地扭扭水蛇腰,风情万种地消失了。 就这么走了?方才还信誓旦旦跟九渊保证护我周全,现下这般走了,就不怕九渊回头寻她麻烦?她这般举动便是为了把我推进来,然后自己走掉?我总觉这货举动隐隐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罢了罢了,既来了,便去寻寻九渊又何妨? 可这涤气充盈,实在瞅不清那无垠之境在何处。 失了九渊,如同失了腾云驾雾的翅膀,只能十分落魄地靠步行。 凭着感觉行了半刻钟,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渺茫。正待我准备换个方向去寻,眼前蓦地现出一座山,山间瘴气重重,硬生生将洁净的涤气隔开,形成了两个对立局面,只见涤气源源不断地将它包裹住,但却都不能根除那股瘴气,但见小山底处有一缝隙,那源源不断地瘴气便是从此逸出。 看来,这便是九渊与帝君所说的裂痕了,那其中关着的,定是那大魔头冽赤无疑! 我只走了半刻钟便到了,看来这无垠之境并不难找。只是,这四周都不见九渊与帝君,莫不是二人早已来过,已经离开了不成? 正待抽身离去,突地从缝隙里飘出来一丝风,晃动了我的发丝。 我一怔,这风中带有些许奇怪的气息,我抬头望向缝隙中的黑暗处,冷气森然,又是一阵风自里面吹来。 这气息……很熟悉。 我正凝神回忆,忽然之间,一只眼睛蓦地出现在缝隙之中! 吓得我一惊,下意识准备往后退去,但脚踝却像被抓住了一般,任我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那只眼睛里流露出极为浓烈的情绪,似高兴似疯狂。 我惊魂未定,扯开嗓子呼救,“九渊,救命!” 可那双眼似乎更加兴奋,似有一股怪力吸着我往里处去,慌乱之中我抓起头上的发钗,捏了个诀,便往它眼睛刺去!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刺并未落在实处,反而像扎进了沼泽地里,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怪笑:“哈哈,小紫龙,竟是你!” 那股力量在认出我后渐渐加大,眼见着快要被拖入那裂缝里去,我大骇,“你,你究竟是何怪物?要抓我做什么?” 里头笑得更加猖狂,“千年未见,你且进来陪陪老子!” 说罢那股力量巨增,脚下拖拽的力度忽然加大,没容我呼唤一声,便被整个人拖了进去。 微风拂过,无垠之境的缝隙外,什么也没留下…… 039:姑姑究竟是谁(再为欢伯更) 黑暗中,细碎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嘈杂作响,伴随着惨叫和若有若无的喘息,好似何人正在忍受酷刑。黑暗中辨不清方向,不过那利刃割破身体的声音却清晰入耳,好似空气中有无数道利刃飞向同一处,然后一声闷哼,血腥味四处弥漫。 利刃过后,方听得那声音喘了口气,便是皮肉烧焦的声音,糊臭味熏得我眼泪直流,而方才那压抑的声音终是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像是无孔不入的怪兽,在我脑海中,慢慢撕咬我的理智。 “谁?谁在那?”只觉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正灼灼盯着我,那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黑暗侵蚀而来,那酷刑好似一道道割在我心,烧在我身,一切如同切身体会般清晰,好似这样的酷刑我也曾遭受过。 突然,那焚烧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声音呵斥道,“闭嘴!” 接着火光闪过,借着火光,我方看清一人被钉在壁上,浑身颓败,面容模糊,无一处完好,徒留一双眼睛妖冶夺目! “你是谁?”我往后退了两步,惊恐万分。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满脸脏污,盖住了容貌,但嘴角却慢慢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妖孽夺目,纵然衣着破败,也不难看出此人是个妖孽美男。 “才一千年,你便不识得本尊了?”他开口,语气略带一丝玩世不恭。 我大骇,“你,你是魔尊?” 苍天可鉴,我想过杀人不眨眼的残暴魔尊,想过满脸胡渣但不失霸气的魔尊,想过豪放粗犷的魔尊,甚至还想过阴险狡诈贼眉鼠目的魔尊,却独独没想过这般像叫花子的魔尊…… 嘴里顿时犹如吃了口便便般难以接受。 他呲了我一眼,似是不满我的反应,淬口道,“怎的,难不成这无垠之境除了老子,还有别个不成?” 我惊愕地看着他。 他更加不满了,“少用这种眼神看老子,你和你那姑姑一样,蛇蝎心肠!” 我一惊,暂且忽略他自称老子这一茬,“姑姑?你认识我姑姑?” 那梦境中我舍身相救的女子,我记得她就叫姑姑。 他这下更是极度不满了,“你这紫龙记性倒是差,竟连你姑姑都给忘了?” 我尴尬地搓搓手,“实不相瞒,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忘记了好多人和事,这不连你也忘了么?” 见他一脸狐疑,我试探性问,“要不,你与我说说她?” 他呸了一口,“看来果真是撞坏了脑子,不过,你想知道,本尊就偏不告诉你!” 我呸,都成这般模样了还在本仙子跟前拿娇呢。 我懒得理他,想起方才是他耍了手段将我拖了进来,现在他被钉壁上,又受了酷刑,应是伤我不得,便借着火光寻找进来时那道缝隙,但听头顶一阵不屑:“别白费力气了,那缝隙除却你姑姑,还没有谁能出得去。” “那你方才又是如何将我拖进来的?” “哼,难道你不知,这无垠之境向来是有去无回,换言之,只可从外头进,不可从里头出。” 听罢,我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只可进不可出,那我岂不是要在此处等死? 那魔头又开口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在本尊手中,你姑姑定会来救你,到时候本尊也可以趁机逃出这无垠之境,如此说来,你算是功不可没,出去后,本尊定会好好奖赏你!” “原来,你竟是这般打算!”我颤抖着手指,难以置信这魔头将我掳来,竟是存了逃走了心思。卑鄙如斯,卑鄙如斯! “你懂什么。老子被关了十万年,这十万年,每天都要忍受万剑穿心,业火焚烧之苦,待到本尊逃出去,定要将天界夷为平地,以泄心头之恨!” 他这话让我恍然大悟,忽地想起梦境中我舍身相救的那女子,也是受了万箭穿心,业火焚烧的酷刑。而方才那缝隙,也与梦境之中颇为相似,难道,曾经我救的女子竟是被关在此处? 无垠之境素来囚魔,莫非,我姑姑也是魔? 本仙子悔不当初,要是听九渊的话乖乖待在外头就好,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不过,魅姬果然不负本尊众望,将你引了来,现在本尊只需等那赤炎和天帝小儿,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下我完全说不出话了,原来,魅姬屏退了九渊,将我扔进来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难怪我觉得蹊跷,这二人想必早就暗自私通,布了个局想将九渊和帝君引来。 而我,阴差阳错地做了他们的诱饵,只待九渊和帝君施法就我之时,趁机逃出! 想不到魔尊心思深沉,倒是布了个大局。一来撞破封印需耗费修为,不费一兵一卒便能重创天界两位上神,二来趁救我之时逃出,不费吹灰之力坐享其成,好个一石二鸟! 可他为何就偏偏算准了九渊和帝君回来搭救我这一只区区紫蛟? 遂冷笑道,“就算你机关算尽,恐怕也是徒劳一场,天帝与帝君何许人也,怎会舍命救我一只紫蛟?” 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谁与你说是他二人来救你?” 不是他二人,还会有谁? 这千把年,我就与九渊关系好些。而帝君将我认作死去的心上人,恐怕也不会置我不顾,若这二人都不来救我,谁还会来?难不成是这魔物口中的姑姑? 他见我面色惊疑,哈哈大笑道,“没错,就是那个狠心的女人,本尊倒要看看,这千年不见,她是否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他语气森然,恶狠狠地瞪着我,意有所指。 如此听来,他似乎与我梦中那姑姑曾有过节,这才掳了我来做诱饵。 思及此我大呼冤枉! “那劳什子的姑姑,自我记事起便从未见过,今日也是头一次听闻,你觉得她会来救我?” 是否有此人尚且不知,我与她素未谋面,她怎愿救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他仰头大笑,“小紫龙当真自卑,放心,别个不知晓你的用途,本尊可是清楚得很,你且与我一同瞧着罢。” 他说得这般笃定,我却一阵惊慌,姑姑…那姑姑究竟是谁…… 040:本尊等着你的承诺 正骇然间,听得一声温润如玉:“许久不见,魔尊别来无恙。” 自暗处施施然走来一人,正是帝君。 见我,他欣喜迎上来,“阿箩,可有伤着?” 执了我的手上下打量,见我完好无损,适才放下心来。 我方知此刻遇到故人是何等地安心,可左右瞅瞅,全然不见九渊的身影。 “九渊呢?怎的没和你一起?” 他淡淡一笑,“若我二人皆来,谁在外施法破界?” 心下稍安,不过又立刻担心起来,九渊修为大减,若是破封印又损了修为,那该如何是好? 他拍拍我的手,安抚道:“莫担心,天帝修为高深,应是无甚大碍!” “赤炎,果然是你!” 那壁上的魔头自黑暗中识清了帝君面目,眸中含恨,直直扫向帝君。 “十万年不见,魔尊一切安好?” 帝君一派淡然,将我拉退了几步,施施然看着落魄的冽赤。 魔头冷哼,“托你的福,倒是还剩一条命!” “魔尊被困多年,不想手段还是了得,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我等耍得团团转。” 魔头脸上颇有得意之色,“那是,若非你当年使诈暗算,我怎会被囚于此处?” 帝君轻笑,并不计较他话中之意,“哦?本君可记得当年并未留有后路,如今你一半妖元泻出,不知究竟是托谁的福!” 当年赤炎将这魔头封印于无垠之境,借由父神天魂加持,这封印本应坚固不催,待沧海桑年几万年过去,便用涤气将这魔头彻底消融,没想到他却魔功了得,如此境遇之下,还能将一半元神泻出封印。 但听那魔物冷笑,“自然是托你赤炎的福,若不是你,本尊亦不会有今天。” 这话略有些歧义,但帝君无心与他纠缠,附在我耳边道,“一会天帝在外施法,我拖着赤炎,你便抓紧出去,可明白?” 我点点头,突觉有什么不妥,抓了他的袖子问道,“那你呢?” 他低声沉笑,“阿箩是在关心我吗?” 我老实我点头,他与我是同伴,我关心他再正常不过。 但听他促狭一笑,“放心罢,我自然是与你一道出去。” 心知被他戏耍,此刻也懒得计较。 倒是冽赤在那头阴阳怪气道,“堂堂天帝和帝君,如此以身试险,竟只为了救条小紫龙?” “这便不劳魔尊费心了。”帝君淡然道。 他突地狂笑,“确实不劳我费心,不过本尊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帝君扫了他一眼,隐隐感觉不妙,“不知魔尊要的是何答案?” “你可知,本尊根本出不得这封印!”冽赤面露狠戾,眼神带着一丝玩弄。 但见帝君身子一僵,隐隐觉得不妙,但依旧耐着性子等待下文。 那魔物笑够了,眸色突地阴狠,“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不过想知道那恶毒的女人究竟去了何处?” “女人?谁?” 冽赤却并未作答,阴狠的目光咻地射向我,“现在知晓了,本尊有的是时间和你耗,直到你心甘情愿放本尊出来!” 我被那目光看得背脊发凉。 帝君面沉如水,灵识往他身上探了探,疑惑道,“怎会还有道封印?究竟是谁?” 魔头笑得越发猖狂,“本尊为何要告诉你?”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帝君面上并不见欣喜,“看来是天帝解开封印了,事不宜迟,还是快些走罢。” 说罢携了我往漩涡里走,徒留下那魔头在背后嘶吼:“小石头,本尊等着你的承诺!” 帝君身子一僵,脚下生风,往外飞去。 041:前往昆仑墟(再为欢伯更) 待出了结界,只见一人迎风站立,黑袍翻飞,英姿飒爽,正是九渊。 周身火气暴涨,一脸肃杀。冰冷的目光触及我,微微一笑,终于安下心来。 我抬眼钦佩地将他一望,“天帝不愧修为高深,轻而易举便破了封印。” 只见九渊一副气血不大顺畅的样子,正待说话,欣长的身躯向却直直我砸来。 我顺眼望去,却见九渊的黑袍湿成一片,触手一片黏腻,竟是浑身浴血! 我大惊,“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着怀里已经不省人事的九渊,想起方才的梦境中,那紫龙破此结界方落得个毁龙骨,断龙角的下场,而今九渊修为大减,还要强破结界,定是伤得极重。 帝君走过来,“破除封印损耗了天帝不少修为,将养一段时间便可。” 我连忙将九渊扶起来,“那我们这便回天庭!” “不可!”帝君道,“天帝贵为天界之首,若是这般回去,天庭上下必会一场混乱,倒不如寻个静处,待伤势好转,再回天庭不迟。” 也是,如果此刻回去,免不了天庭上下一片混乱。 “那何处可以静养?” 帝君略一沉思,“倒还真有个去处,本君历劫之前曾拜师昆仑墟,地处仙山,仙气充沛,与世隔绝,倒是个静养的好去处,且昆仑墟有一至宝,六叶灵芝,兴许能助天帝恢复。” “六叶灵芝?”我心中一喜。 “不错,六叶灵芝乃昆仑墟至宝,十万年一株,食之可涨万年修为,还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我大喜,九渊三番四次为我耗费修为,若是能得六叶灵芝相助,那是最好不过。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帝君还请带路。” 帝君点点头,伸手欲将躺在我怀里的九渊扶起,不料九渊却辗转醒来,幽深的目光看着帝君,“无妨,不用去昆仑墟。” 说罢携了我欲走,可没走两步,身子就踉跄着要倒下。 我以为他又使小性子,“不去昆仑墟,那又该去何处?” 九渊面色一沉,一个伸手掐住我的手,眼中寒光一闪逼近,寒渗渗道,“不准去,就算我死了也不准去!” 我只当他伤重了在耍脾气,“好好好,那你且说说,该去何处?” 素来听闻生病的人心灵大多脆弱得很,必要千方百计将就着才行。如今九渊伤重,肯定神志不清,此刻心灵大抵也不太顽强,于是将就将就又何妨? 可他显然让我失望了。 只见他面色不善地扫向帝君,“只要不去昆仑墟,去哪里都无所谓。” 素闻昆仑墟乃仙家圣地,可九渊这话说得,好似那昆仑墟是食人的深渊恶地,会一去不复返似的,这让曾经拜师的帝君情何以堪? 遂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哎?莫不是已经伤到了脑子?” 触手处,九渊额头烫得一片骇人,眼中却寒光更甚,“帝君算盘也打得太如意了些,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紫箩离我半步!” 说罢,竟是再次倒下,昏死过去。 我大惊,“帝君快快带路,这便去取六叶灵芝!” 042:她是你们师嫂(欢伯已霸屏) 云海仙山,仙雾飘渺。 本仙子把脖子都仰酸了,才勉强看得那巍峨尽处,雾罩金顶,气吞弯穹。又有那十分灵气,滋滋地窜,果真是修仙问道的洞天福地。 昆仑墟乃凡间修仙之地,相比天界的飘渺,这仙气倒多了几分灵气。昆仑墟宗师昆仑虚子乃是凡神之首,道法高深,却是连天上许多闲散的神仙都要强个几百倍。就连九渊也时常赞叹,昆仑虚子已经达到与天同寿之境地。 三人踏了云飞上去,只见山上一派祥和,三岔合流的净莲池,再往上是洗剑阁,从洗剑阁穿过长长的索桥,对岸雾霭重重,正中杵着一个天门。 正是清和好时节,当空片片飞云点缀,衬得四下空明寂寂。常听这山中岁月比俗世间来得长些,连那流水亦是幽幽。帝君牵着我的手缓缓前行。 正见那巍峨金顶立于眼前,想必那昆仑虚子就在此处,然帝君却携了我往另一处别院走,只见那处别院幽静雅致魅,一院桐花飘洒,和他的赤炎天宫倒有些相似。 他将九渊安置在客床,渡了些灵力进去,待他脸色好转,道,“天帝伤重,我已施法治了外伤,现下只需休养数日便可,待他醒来,便无大碍,只是这修为大减,只有六叶灵芝方能补回了。” 我朝他感激一笑,准备亲自照顾九渊,他又道,“天帝恐怕得睡上几日,不若你随我出去走走,看看这昆仑墟的景色如何?” 我颇为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床上的九渊一眼,按理说九渊是我恩人,如今他伤重,我照顾他乃是义不容辞,但帝君盛情,又颇是为难。 帝君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温言道,“天帝的伤需要静养,你待在此处反而会扰了他的清静,况且,你不是想要六叶灵芝么,不出去怎么会有,灵芝可不会主动跑上门来。” 六叶灵芝? 我心思婉转了几回,最后决定以‘恢复九渊的修为’为重,与他出去走走。 行至院外,待把院内景色游览了一遍,我方问,“不知那六叶灵芝现在何处?” 帝君引了我在桐花树下的石桌上坐下,慢慢道,“师尊在闭关,想必定是生我的气,你且莫心慌,如今你安然回来,想必师尊出关定是非常想见你,这六叶灵芝便在他手中,到时定会割爱与你。” 我点点头,赶紧问道,“不知他老人家一般闭关要多久?” 帝君面色怅然地往那金顶望了一眼,“这次闭关少说也有千年了吧,我瞧着今年肯定能出关。” 本仙子听罢一阵酿跄,只求他老人家早些出关,将灵芝相借,好救九渊一命才好! 只是,这六叶灵芝乃昆仑至宝,不知这老神仙愿不愿意割爱? 我将此疑惑道与了帝君,他却一脸理所应当笑到,“若是别个兴许不借,但若是阿箩,这师尊是无论如何也得割爱了。” 这话听得我云里雾里,帝君乃是老神仙最得意弟子,想必帝君开口,老神仙也得给三分薄面。 不过,这与我何关? 帝君浅笑,这笑要是放在以往,我肯定觉得和煦如风,可此刻却让我头皮发麻,一阵紧张。我却没瞧到他眼里得逞的奸诈目光,喜滋滋吃着凡间的瓜果糕点。 蓦地感觉身后一阵浩荡荡的气流来袭,却见一个个身着白衣的昆仑弟子进得院来,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喜庆,齐刷刷朝帝君拜道,“恭迎帝君。” 这架势,一看就知是帝君的追崇者。 帝君浅浅嗯了一声,十分好脾气,“不需如此生分,说起本君也曾是昆仑弟子,师出同门,各位唤我一声大师兄就好。” 那些个相熟的昆仑弟子早就按捺不住,赶紧喜滋滋唤了声大师兄。 我瞧着这阵仗,恐怕是昆仑虚子出关也没有这般浩大。 也是,这赤炎帝君曾经拜师昆仑虚子之时,众人不知他乃上古战神转世,后来华丽丽蜕变,一下子辈分拉了老远,也成为后面不少师兄弟的偶像。这千把年再也没回过昆仑墟,这下子突地回来,以前那几个和他相熟的弟子是感慨万分。一时昆仑墟上下,欢声笑语。 “大师兄一去就是千年,这些年,我等思念大师兄得紧啊。” 说话的叫玉瑄,一个看起来风流骚包的弟子,“不知今日是什么风将大师兄吹来了,也罢,既然来了,就恳请大师兄多留几天,我等还有好多道法要向大师兄请教呢。” 说起道法,那一个个的眼神好似乞丐见着了鸡腿,那叫一个热切。 那话匣子打开,个个都巴不得从帝君老人家口中套出些修炼方法,帝君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本仙素来最不喜欢钻研道法,九渊先前逼着我背的那几本经书如今也是忘得一干二净。遂没心思听他们扯家常,猫着腰欲遁。 偏地那眼尖的玉瑄将目光转向我,“不知这位是…” 本仙子被这殷切切的目光看得好不自在,还未答话,便听帝君温和的嗓音,“她是你们师嫂。” 我一口茶梗在喉咙,险些喷出来:“这……” 043:此次,我定不会放手 只见那一个个方才还喜庆的脸上顿时摸了一脸锅灰,神色哽咽地望着我。 我亦巴望着帝君,期待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帝君神情俊逸地品了口茶,覆在我耳边轻声道,“师嫂不用端茶送水,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便好。” 此话甚得我心!我与九渊远来是客,但如今他躺在床上神智不明,又是掩了身份借此地养伤,长住总得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凭我一人要想在昆仑墟有依有靠地住下去,恐怕少不了在天庭那番端茶送水的劳动力抵偿。 但若抓住帝君这颗大树,不但有酒有肴,吃喝玩乐,还有个人人相敬的称号,对九渊养伤也有大大的助益,我自是乐得不得了。 继而莞尔一笑,对着那大伙儿脸上的锅底道,“各位师弟好啊,初次见面,嫂子我也没带啥礼物,各位师弟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此话一出,那叫玉瑄的如同吃了一枚臭鸡蛋,“怎,怎么可能…” 本仙子见他脸色十分难受,便好心地递了一杯茶水,“这位师弟可要簌簌口?” 玉瑄楞楞看着我手里的茶,狠狠跺了跺脚,撒气似地跑没影了。 本仙望着他的背影愈发深思,莫不是,这玉瑄也如同那天庭上的仙倌们暗恋九渊一般,也中意帝君不成? 如此,本仙倒是多添了一桩罪孽,罪过,罪过…… 幸好一名见风使舵的弟子反应过味,识趣地将手里的宝剑递与我道,“初次见面,玉辰也未备什么礼物,这是蓬莱岛的斩尘剑,乃上次仙会大战,师弟赢的礼物,如今便送与师嫂,还望师嫂切莫介意!” 我笑眯眯摇头,手下却是丝毫不含糊,麻利地接过那把断尘剑,呵呵笑道,“怎会介意,怎会介意,嫂子我岂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 所谓抛砖引玉说的便是这般吧,接二连三的弟子开始套近乎,将身上的稀罕宝贝剜肉似地献出来。 本仙子一一笑纳,不想,这师嫂也有这等用处,多亏了帝君,于是朝他递去感激的一笑。 他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发,表情温柔得似一汪清潭,“阿箩喜欢吗?” 我如捣蒜般点头,捧着怀里一堆物什,“这些宝贝都稀罕得紧,我自然喜欢。” 帝君无可奈何一笑,“喜欢便好。” 方才送见面礼的小师弟们看着我俩推心置腹这一幕,连连赞道,“师兄和师嫂真是般配,感情真好!” 本仙子莞尔一笑,可不就是感情好,不然这样收礼的活计也不会白白便宜本仙子。 待到那叙旧的追崇者们一个个走光,天色已经不早,帝君将我引至一间厢房,却见房内千尘不染,纱幔轻舞,定是女子的闺房。 那案上的香灯许久不曾燃过,却也没有积灰,矮柜上置了许多玩意,都是些女子喜欢的物什,我欢喜地拿来把玩,帝君却兀自坐在榻上煮了杯香茗,浅浅品着。 待到夜深,却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本仙子只好厚着脸皮赶人。 帝君挑眉一笑,“这师嫂可不是白当的,你得与我同寝。” 嗳?同寝? 这… “这,这不大好吧…” 自古花前月下,才子佳人情投意合自是佳话,只是我与帝君,却不是那两厢情愿的主,加之若九渊那厮得知,还不得剥了我的蛟皮? 一想起那厮喜怒无常的模样,我心中是一阵后怕。 帝君作势要来拿我的宝贝,“如此,明日便将这些还回去,你既不是师嫂,岂有白白受人恩惠之礼?” 这厮也忒腹黑了些,竟以收回宝贝相威胁。 于是本仙子泪流满面,心里和节操告了个别,念着九渊的名字说了三声饶命,乖乖往那榻上躺去。 好在帝君老人家是真君子,静静地躺在身边,伸出一只手就这么环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睡觉的模样,容颜和平时并无二致,安安静静地环着我,似乎很是满足的模样,竟像个孩子一般。 我满足于他这神情,这种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透露出依恋的神情,我就这么看着他入睡,然后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梦里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漫天硝烟之中,被一群兵马追赶,颠沛流离,脏兮兮的脸上丝毫掩饰不住眼中绽放的风华。只见她赤着脚,拼命的奔跑,可终究跑不过铁骑铮铮的战马,最后被一群面貌猥琐的兵将围着,小小的身子蜷做一团,面色怯弱的盯着周围的男人。 “军爷许久不曾碰过女人了,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也有如此标致的小娘子。” 为首的男人目露淫光,那模样好似要将女子吞噬一般。 “小娘子,跟了我们军爷,保准以后有好日子过!” 其余人附和,接着一声声淫笑入耳,女子紧咬下唇,面露不屈。 那一双双邪恶的手正欲伸向她时,一个如天神般的男子降临。待那女子睁眼,一双白净温润的手伸了过来,入眼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孔,双眸如同一湾清泉舒顺。 荒野之上狂风造作,月白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便是这般,一眼万年。 只听那男子浅笑,嗓音如那烟雨江南般缠绵,“我既救了你,便许你一世欢颜,有我一日,便护你一生,如此,你可愿意追随我走?” 这句话想是烙印般印在我心上,引得我一阵抽痛。 梦里的女子倾城一笑,与那荒凉凄惨的景致成了对比,倒是更加风华绝代,那笑不止惊艳了男子,更是惊艳了我。 那女子问道,“可是真的?” 男子眸如星辰灿烂,恍若天人,“自然是真。” 女子将手搁在男子手心,相视一笑,便是风情万种。 我只觉这梦境好生唯美,便贪念地往那对璧人看去,却怎么也瞧不清二人面容,努力挣扎一番,拼了灵力想去看看那男子,迷迷糊糊却听到耳边有人道,“倾华,我唯愿此生与你从头来过。” 然后一双湿暖的手覆上我灵台,一股温润的气流盘旋于上,那梦中男女一同上了马,绝尘而去。我也不再挣扎,安然睡去。 可睡至半夜,那噩梦又窜了出来,不过此次不再是方才那对美得倾城的男女,而是九渊一双眸子款款深情,万般怜惜地捧着我的头,做忍痛割爱状叹道,“你可会怨我~~” 我抖了抖,又摇摇头,不知他此番究竟是要我怨他什么。 他叹息一声,袖袍一挥,“罢了,你便是怨我也无妨,此次,我定不会放手……” 看到九渊的脸莫名一阵心安,顿觉困意来袭,便裹紧了被子,酣畅淋漓会周公去了。 044:掐架(为顾玖鲜花更) 待第二日太阳高挂,身旁的帝君早已起身,被那堆好学的昆仑弟子千恩万求拖去讲道,迷蒙醒来之时,便听得旁边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师娘睡相也忒丑了些,怨不得师尊早早便起身去讲道。” 正是许久不见的小狐狸! 他梳了两团包子发髻,守在我床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梦口水,伸手捏捏他头顶两团发髻,“徒儿不在天宫待着,跑到昆仑墟作甚?” 他乖乖任我捏了两把,小脸皱成一团,“师尊出天宫之时便将我安放在了昆仑墟,叫我在此处等你们,谁知等了几个月你们才来,真叫我难等!” 看到他小脸皱成一团包子模样,我又忍不住捏了两把他圆圆肥肥的小脸颊,惊讶道,“你早早便知我们要来?”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心下讶然,难道帝君早已猜到九渊受伤,才会安排小狐狸在此处等着? 不愧是上古战神,果然料事如神。 想罢就要起身去探望九渊,却见小狐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觉背后肯定有八卦,只好又捏捏他的发髻,“徒儿今日可是有何新鲜八卦要与师娘分享?” 小狐狸风凉快活地望看我一眼,“八卦倒是没有,不过方才我正瞧见我六师叔在厨房磨刀磨剑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连旁边阻拦她的五师叔被打得鼻青脸肿。” 我挑眉,“你六师叔是厨子?是不是他今日要杀鸡宰羊,你五师叔不允?” 这昆仑的弟子也忒清苦了些,虽说修仙是正道,但也不能不让人家吃荤不是? 小狐狸转转眼珠子,“唔,你说我六师叔吗?我六师叔才不是厨子,她可是蓬莱仙岛岛主家的闺女,贵气得紧,怎么会是厨子?” 我一听奇了怪了,“那她作甚去厨房磨刀?” 小狐狸脸色深沉起来,甚是堪忧地将我一望,“许是,许是要找谁单挑罢。” 嗳?单挑?我顿时来了兴致,“竟有此热闹?你且带我去瞧瞧。” 本仙子昔年在东海,没少遭人欺负,全凭着一身大吼大叫的硬本事,加之庞大的体格扮猪吃虎,才没让那些鲤鱼扇贝虾兵蟹将小瞧了去。这单挑的事情,也没少干,隔三差五便找人单挑一次,在东海可是出了名的单挑王。 但笼统算下来,却不甚光彩,无一不是惨败而归,被揍得鼻青脸肿。如今见有人做了这冤大头,自然要去幸灾乐祸一番。 小狐狸却摇摇头,拾了跟凳子坐下,一副老大人的模样说教,“我看还是算了罢,师尊说过,不许我们凑热闹!” 这小狐狸对他师父有种死心塌地的尊崇感,可本仙子却不是那耐得住寂寞的主,“也罢,这昆仑墟总归这么大的地儿,本仙子也不至于迷路,你要是不去,那便在这候着吧,我且去凑凑热闹!” 说罢,提脚就走,小狐狸颇不放心地跟在身后,“别,你若执意要去,还是我陪你罢,不然出了事,师尊可饶不了我!” 我捏了捏他头上两团发髻,颇为赞许一笑,“我儿甚乖!” 小狐狸扁了扁嘴,慢悠悠带我行至厨房,却见那院子里围了一大班弟子,一个个跟望西洋镜似的往里瞅。本仙子矜持,不好意思像小狐狸一般蚯蚓似的往里钻,只得隐在弟子群里。 奈何这凑热闹的人实在是多,从那脑袋缝中依稀看到了个身着赤衣的女子,手中提着把明晃晃的剑,想必定是方才小狐狸说的那位磨剑的六师叔。 大伙儿对她的态度颇为敬慕痴迷,我用挑剔的眼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长得确实貌美如花。 不过这模样倒有几分眼熟。 正是红烟那个凶婆娘! 真真是冤家路窄也。 我与她素来不对盘,正欲打道回府,一个贼头贼脑的弟子挤进来,猥琐得跟什么似的,招手道,“师嫂快来这边瞧,我们六师姐正跟隔壁璇玑山的女弟子掐架呢!” 045:又是你这个狐狸精 我嘿嘿干笑两声,正待回话,他转眼就已经给我搬了跟凳子,示意我踩在上边看戏。我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正是昨日送我断尘剑的玉辰。不想昆仑墟的大伙儿看个戏也这么团结,料想那里边上演的肯定是重头戏。 果不然,这凳子的好处便是这般明显,越过方才熙熙攘攘的人头,便见他们的六师姐抱着剑横在路上,面前还站着两位身姿飘逸的姐妹花,远远看去,那两个姑娘长得颇为秀美,只是现下一个柳眉倒竖,一个窘得面红耳赤,无论是发脾气还是窘迫,一律没有红烟那凶婆娘泼辣。 见这架势,料想肯定是红烟这凶婆娘拦了人家的路。 果不然,红烟说:“我大师兄好不容易来趟昆仑墟,自是有要紧事要办,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你们璇玑山的女人都这么不要脸吗?要见,到山脚排队去,送了礼快些滚蛋!” 横眉倒竖的女子气哼哼说,“帝君虽然曾拜师昆仑,但好歹乃天界战神,我等自然是为了研习道法而来,凭什么不让我进去?礼我们自然要当着帝君的面给,话我们自然要当着帝君的面说,道法我们自然也要当着帝君的面讨教,你也不过是个昆仑的弟子,有何资格拦我们的路?” 红烟当面啐了一口说,“我呸!臭不要脸的狐狸猸子!我大师兄堂堂帝君,哪记得你是哪根葱,别以为以前窜过两次门就觉得自己是根蒜了,就算你是根蒜,对不起,我大师兄也从来不吃蒜,我看你们整天想男人想疯了,跟这凑什么热闹,还是在山脚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吧!” 这话委实缺德了些,不过我却顶顶纳闷,帝君老人家当真不吃蒜? 那青衣女子气得直哆嗦,哗啦就抽出剑,红烟那凶婆娘也哗啦拔出了剑。 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却听玉辰在旁边感慨万千,直说他大师兄红颜祸水。我赞许地点头,能引得三个女人大打出手,可不就是红颜祸水? 那玉辰啧啧两声,开始与我解说道,“师嫂有所不知,我大师兄当年做凡人时可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知有多少女人暗恋于他,加之他又是周国睿王,那天生的贵气,啧啧,可是无法比拟的,不过我大师兄一直衷情于我二师姐,后来六师姐拜入门下,自诩出身蓬莱,比别个尊贵些,处处便与我二师姐作对。” “你二师姐是不是那叫倾华的女子?” 之余这名字,本仙子如今那叫个烂熟于心。 玉辰一听那是相当自豪,“可不就是,我二师姐自诩容貌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说罢又是一阵叹息,“哎,不过我二师姐是个凡人,又被师尊批命是天生的凤凰命格,说有一世情劫要渡,那昏庸的周王听说后,便不由分说抢了我二师姐进宫。我二师兄心里那个气啊,便下了昆仑墟举兵讨伐周王,要将我二师姐夺回来,后来也不知怎的,我二师姐死了,我大师兄也伤心过度,自损心脉,而后便成了赤炎帝君。” 我挑眉,这倒和那妖妃的故事有些相似。 “你二师姐是不是百姓口中的妖妃?” “怎么可能?”玉辰咋呼,义愤填膺道,“我二师姐堪比九天玄女,倾心于我大师兄,那周王好色昏庸,我二师姐甩都不甩他,他便成天介里送东西,建宫殿讨我二师姐欢心,这些凡人也忒没眼力劲,分明是那周王昏庸,偏偏都怪在我二师姐身上!” 我了然点点头,原来竟是这般道理,一时叹了口气。 玉辰恐以为我吃醋,便转了话匣子,“当然,我瞧着师嫂也是顶好的,能得我大师兄青睐,师嫂定是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我眨眨眼睛,不知道八卦、贪吃、懒散算不算是一项过人之处? 玉辰一唠嗑起来,便如那长江水长又长。 他喜欢大师兄,连带着爱屋及乌,喜欢大师兄爱慕的二师姐,讨厌二师姐的死对头六师姐,他不喜欢五师兄,因为五师兄风骚嘴贱又小气,眼神不正经,整天招蜂引蝶,以前甚至还打二师姐的主意,被大师兄打得落花流水。最最不能饶恕的便是次次嘲笑他资质平庸,在他伤口上撒盐。 他在一旁唠嗑,那人群中的三个女人已经开打,很快从地上打到天上,把劝架的那几名不会飞的弟子急得直跺脚。 本仙子一边看一边八卦,“不想帝君魅力如斯,与那九渊真真是一样,不愧是叔侄,如此一看,方显一家和乐!” 玉辰道,“那两个仙娥,正是璇玑山的师姐,千把年前和大师兄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后来大师兄历劫重生,便没有回过昆仑墟。想必二人听说点风声,是来瞻仰大师兄风采的。” 我激动地问,“那红烟是不是喜欢你们家大师兄?” 玉辰一撇嘴,“哼,大师兄才不会喜欢这种母夜叉呢!” 我赞许一笑,可见这厮是多么崇拜帝君他老人家,竟连人家私人口味也弄得一清二楚。 却见那打斗的三个倩影不知何时插入了一个弟子,那弟子想必灵力不错,一张嘴巴也挺讨巧,只是那翘着的兰花指荏地影响和谐,“红烟师妹快些住手,我看着两位姑娘也是扑了个空,昨儿个大师兄可是带着师嫂回来的呢。” 那模样荏地风情万种,却成功转移了诸位注意力,正是昨日的玉暄! 冤家路窄恐怕说的便是这般,这厮昨日便瞧着不对劲,不想今日却来了这么一出! 只见红烟那凶婆娘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风骚的玉暄道,“师妹你今儿个才回来,这不是来不及与你说嘛。” 红烟听罢如同火鸡一般炸开,倒是不再和那对姐妹花纠缠,仰天长啸,“是哪个贱人居然敢勾引我大师兄,我灭了她!” 我瞧着那黑云压顶的气场,忒没种地缩缩脖子,却见那看热闹的小狐狸又泥鳅般地溜出来,拉了我的手就要跑。 可这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红烟那凶婆娘的眼睛,只见她“咻”地一眼扫到了我,脸上表情变换风云,然后提了把剑冲过来,看那架势,似要与本仙子同归于尽。 大惊,正待寻个地躲躲,那火鸡已经立于跟前,袖花一挽,冰冷冷的剑正对着我鼻尖。 “又是你这个狐狸精!” 046:冲动是魔鬼(欢伯君) 本仙子对吵架一事颇不擅长,因此忍气吞声道,“是是是,本仙的徒儿是未来青丘狐王,我这做师娘的,自然得是狐狸精,六师妹真身好眼力!” 红烟狠狠呸一声,“谁是你师妹!” 于是我赶紧改口,“对对对,凭本仙子的年纪,恐怕得尊称您一声祖奶奶!祖奶奶在上,请受小仙一拜!” 可不是,本仙子四五千岁的蛟龄,在她这蓬莱岛家的千金眼里,可是还嫩得很。 果不然,那火鸡顿时炸毛,作势要将我骨头拆了。 “你,你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狐狸精,看我不将你嘴巴给撕了,以泄心头只恨!” 语落,她飞身上前,冷冰冰的剑尖对着我眉心刺来! 万幸关键时刻玉辰奋不顾身拦了上来,“六师姐切勿冲动,冲动是魔鬼呀~” 此刻红烟哪管什么魔鬼不魔鬼的,一双美眸早已赤红,只待将我除之而后快! 这回轮到我遭了殃,换璇玑山那对姐妹花挨在一旁看热闹。 那倒霉催的风骚玉瑄,就跟蜜蜂见了花一样黏在那对姐妹花旁边,正绽放着迷人的笑容与姐妹花闲磕牙,“二位师妹许久不来我昆仑墟,些许年不见,倒是越发水灵了,真不愧的璇玑双花。” “玉瑄师兄谬赞,”那姑娘羞答答说,“师兄这么多年,也是越发俊朗了。” 那玉瑄忽地一声叹气,“再俊朗也比不过我大师兄,可不是,二位师妹不也是来一睹我大师兄风采么?可偏生不凑巧,那边站着的那位正是我大师兄昨日找的师嫂。” 说罢,兰花指朝我一指,接着那对姐妹花顺着那手指,凌厉的眼神剜过来,吓得本仙小心肝跟着寒碜了一把。 这时,红烟狠狠甩开玉辰,提剑向我刺来,小狐狸拉着我赶紧往玉瑄和姐妹花中间挤过去,这么一挤,恰好身旁立着那风骚的五师兄玉瑄,那小心眼的玉瑄是与我有梁子的,剑来,他装作没看见,甚至嘴边还有一丝看好戏的笑容。 小狐狸倒是忒爷们地挺身去挡,只是脸色不似先前那般和善,“六师叔还是莫要乱来,要是被我师尊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凶婆娘给抢了话头,“师兄今日讲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待我将这狐媚子灭了,看谁还敢与我抢他。” 小狐狸一脸不苟同,“师叔这般,可是在与我青丘作对?” 好徒弟!倒是懂得与人攀比背景了。 我赞许朝他一笑,在一旁添油加醋,“本仙可是小狐狸的师娘,你敢动我,我徒儿定会为我报仇!” “我呸!我乃堂堂蓬莱岛千金,还不曾怕过别人!” 不想此话非但没让她冷静,反倒如同火上浇油,红烟以毁天灭地之势向我袭来,小狐狸抽身去挡,却被她轻飘飘扇倒在地,那明晃晃的剑花一挽,再次直直朝我刺来。 避无可避,我咬牙往前一窜,而后扑通一声,重重撞入一人怀里。 那个怀抱暖暖的,有种清爽的味道,说不出的好闻。 我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扶了一下,而后紧紧揽进怀里,一道冷彻骨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000:且受我一拜 我之所以称大家为朋友,一来是因为我觉得作者和读者的称呼太过于疏远,二来,大家能看我的文,说明你们喜欢我的风格,你们懂我,懂我的人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 也许前面我设的悬念让大家一头雾水了,女主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是紫箩?还是倾华?抑或是更加神秘的人物? 一部分看文的朋友猜对了一半,但这一半远远不够…… 从已发的内容来看,如今还有几个谜题未解: 1女主的身份究竟什么来头?紫箩是谁?倾华是谁?还有那迟迟不露面的姑姑又是谁? 2她和帝哥九渊究竟又是什么关系?兄妹吗? 3九渊既然爱她至深,又为何要将她许配给敖沅? 4文中没有浓墨重彩描写的敖沅究竟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5帝君当年要七窍玲珑心究竟是为了做什么?真的是为了夺天下和成仙? 6他既然深爱女主,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她杀她?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皆是一场早已布下的阴谋……你会继续看下去吗? 我并不喜欢女主一路呆呆萌萌到结局,那样的‘小白成长记’可谓是千篇一律,但如若她原本是个厉害如斯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设定又算不算新奇呢? 不知大家是否与我想的一样?看惯了奴颜卑膝,看惯了圣母玛利亚,如若她强大如斯,是不是能吸引你的视线呢? 哎,其实跟大家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不过一句,那就是:要上架了。 也许你会订阅,陪我走下去,那么我会将一则新的故事献给你,这个故事里,是我对爱情的新体悟,这个故事里,不是细水流长,不是爱得轰烈,而是为了所爱,穷极一生,也要布下阴谋步步为营…… 如果你不会订阅,我也谢谢你能坚持到这,陪我走过那一个月,那惨淡的一个月,没人点击没人浏览的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不管仙宠如何冷坑,都有你在关注,你在陪伴,为我默默增加浏览量…… 但我私心里自然希望大家陪我走到最后,这是每个默默写文的妹纸最期盼的事。 如果我的文吸引你的同时又为磨铁币而犯愁,没关系,只要写评我都会赠送磨铁币(在磨铁,我也只知道写评送币,原谅我的孤陋寡闻),写得越长币越多,只要你愿意写,免费看完这本书也是可以滴…… 也许现在我文笔铺设的技巧并不太成熟,但谁又不是慢慢成长的呢?我这人一激动就话多,现在,就请忽略我这个话唠吧…… 最后容我再唠叨一句啊亲,男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最爱的九渊,也称之为帝哥,不知道大家是否也和我一样在意细节,他对女主的种种细节都藏不住他的爱意,那般隐忍,那般欲说不能,十万年的久伴,他独自承受得太多太多……而帝叔承受的痛苦也不比他少……也许目前大家觉得女主桃花泛滥,其实没有表像那般简单,也许不是桃花,另有原因也说不定…… 最最后,不管大家订阅与否,能坚持看到现在,都是我的朋友,谢谢各位,且受我一拜~~ 047:似龙似凤的法身 救星来也! 生死关头,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虚礼,赶紧扑进身后那人怀里,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指着那凶婆娘道,“大侠救命,红烟那凶婆娘要杀我!” 只觉方才还温暖的胸怀渐渐冰冷,仰头一看,来人正是帝君! 只见一向温润的帝君此刻面沉如水,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温暖笑意悉数敛去,眼神冷得发颤,如置冰窖,淡淡眉目一扫,只见方才还风情万种的玉瑄已是跪在地上发抖。 红烟笑眯眯走上来,正欲开口,帝君挥手一扫,不同往日的清冷,却是带了毁天灭地之势,然后便见红烟那只火鸡如纸片般轻飘飘被扇飞,再重重砸在地上。 口中的鲜血吐在前襟,晕开一大片,一旁的玉瑄心急了,颤巍巍说不出话,只零星吐得几个字,“师,师兄饶命。” 帝君冷笑一声,眼刀所至之处风起云涌,那强大的神压下,许多弟子受不了就地打坐,试图与那气压抗衡,然而不过徒劳,个个都口吐鲜血。帝君只是挥手间,玉瑄已是被毁了仙元,灰飞烟灭。 冰冷的眼扫过四周,掷地有声,“今后谁若敢动阿箩分毫,便是与本君最对,本君千年来不曾开过杀戒,莫要让我屠你满门!” 至于玉瑄活生生的教训,众位弟子总算是有了忌惮。只是红烟那女人却死不悔改,“师兄,你,你怎么敢……这女人有什么好?” 帝君冰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不敢么?” 说罢,又是一道罡风,毫不留情打在红烟身上。 红烟口吐鲜血,怒极大吼,“你敢!我是蓬莱岛神女,你要是杀了我,我父君定不会放过你!你难道要为这个女人和蓬莱岛作对?!” 帝君听罢轻笑,那笑却似地狱的修罗,“蓬莱岛又如何?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红烟面如死灰,“好一个蓬莱岛又如何,我恋你千年,一腔真心却遭你践踏,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哪一日她想起以前你是如何为了天下人负她,你说她还会不会要你?” 帝君身子一僵,“你胡说什么,本君何时负过阿箩?” 红烟唇角带血,却有种凄惨的美,冷笑道,“你是未负过阿箩,那倾华呢?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从未负过她么?” 这话果然直戳帝君痛处,只见他灵台不似先前清明,一丝戾气若隐若现,瞧着这架势,是准备当场把她给炮灰了。 小狐狸连忙在旁拉拉我的袖子,“你快劝劝我师尊,不然他真的会杀了六师叔!” 本仙子想想也是,若是开罪了蓬莱岛,兴许对帝君有三分忌惮,但若矛头转向我,那便是大大的不妙!遂赶紧拉了他的手,“帝君快些住手吧,她好歹是你师妹,要是就这么死了可不好。” 帝君眼风转向我,“阿箩且莫怕,师兄定不叫任何人欺你半分。” 我是真的急了,这帝君荏地听不懂我的话,看着他嗜杀的眸光,强盛的赤光在手里盘旋,冷然斥道,“今日是你找死,千年前我对你百般忍让,不想助涨了你的火焰,将主意打到了倾华头上,如今,你加诸在倾华身上的痛苦,今日便百倍偿还于你!” 说罢,那团赤光大盛,帝君扬手挥袖,赤光堪堪朝红烟射去! 小狐狸吓得一身尖叫,我也惊恐地闭上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那赤光却堪堪被一道仙气打散,却见那万仞之巅,一个容光焕发、面色慈祥的老头立于高处。 那老道一副叹息神色,瞧着这一院的狼藉,再瞧瞧罪魁祸首的帝君,面色忽地垮下来,不似先前那般亮堂,“许久不见,帝君倒是好兴致,不知此番是否想要灭了我昆仑墟?” 那话间带了三分怨恨两分恶毒五分威仪,除却九渊那厮,这天地间敢这么跟帝君老人家说话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帝君总算恢复清明神智,收了浑身戾气,朝那老道虚虚一拜,“师尊。” 我挑眉,见众人一副救星来也的眼神望向那老道,原来这老道便是帝君的师尊昆仑虚子。果然是仙风道骨,怨不得方才对帝君那般盛气凌人的口气,眼神里不由得多了一分敬仰。 昆仑虚子踏风而落,将将立在红烟面前,却没去看她的惨状,而是转眼看了我一眼,眸中惊疑不定,那双精明的老眼一闪而过的了然。 帝君见此,着紧问道,“师尊可是能看出些端倪?” 昆仑虚子忽地扬手覆上我灵台,一道灵力输了进来,只觉那灵力恍若石沉大海,进了一条死胡同便销声匿迹。 那老道捋捋胡子,高深莫测道,“是,却也不是。” 我被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弄糊涂了,正待询问,这老道却是转身与帝君道,“帝君若有此闲心来我昆仑墟大闹,不若去魔界走一趟,老道闭关期间,忽觉极南灵山上古龙神塑像跌动,人间气数大遭破坏,天柱镇守的灵石蟾蜍眼吐泪珠,十天十夜,泪流不止,想必是帝君上古封印的魔尊将至,人间定有一场浩劫,趁其还未成气候,将其打回无垠之境。” 这老道忒有原则,冷嘲热讽也能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不过他终究晚了一步,我等便是将将从魔界回来,这不,九渊还因此挂了彩。 但帝君却未提及,嘴上冷淡道,“魔尊重生,冥冥中自有天定,怕是本君也无可奈何。” 老道冷哼一声,“帝君身为上古战神,理当身担此责,不过现下却跑到我昆仑欺负同门,实在令老道刮目相看。” “此事不劳师尊费心。” 那老道冷哼一声,“但凡是你能听为师一言,也不至于弄到今日这般地步!” 说罢,那老道忒有风格地甩甩袖袍,将众人留在院内大眼瞪小眼。 我瞅着他气愤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帝君老人家一脸惊悚,心里悄悄打着算盘:今日一闹,恐怕那昆仑虚子是不买帝君的帐了,看来这六叶灵芝之事,只能靠本仙子自力更生了。 ………… 是夜,趁着帝君睡下,我悄悄起身,绕过昆仑弟子耳目,三清殿前,潭烟袅袅,灯烛辉煌。 但见那金顶斗拱横梁,金砖墁地,两颗夜明珠在殿中放着,殿内仙障飘渺,真真富贵耀眼得紧。不想着老神仙竟如此富有,那一个个宝箱罗列,看得我眼花缭乱。 待进那屋内,我蹑手蹑脚溜进去,思索这六叶灵芝会被那老道藏在何处,蓦地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丫头,虽说今日月黑风高,但却不是行偷的好时机啊。” 我一愣,转身望去,正是昆仑虚子那老道,正满面笑容地望着我。 被捉了个现行,本仙子搓搓手嘿嘿干笑两声,“老神仙此话差矣,紫箩不过瞻仰您老风采,特地来看望您的。” 昆仑虚子无奈笑笑,“还是同以前那般油嘴滑舌。”然后对我招招手,“你且过来,千余年不见,让为师好好瞧瞧。” 我不情不愿地踱过去,对着他老人家鹤发童颜的模样委实提不起什么兴趣,只能同他大眼瞪小眼。 他满意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个遍,伸手捏捏我的脸和头上的发髻,问道,“可是想起来了?” 我眨巴眼睛,心里却想着如何同他讨要那六叶灵芝,却不知我该想起些什么。 见我懵懂,他叹道,“事到如今,你犹自懵懂!” 说罢自怀中取来一物,朝我道,“你且过来看看。” 我依言过去,瞧那物什是个镜子,镂着阴阳八卦,该是个照妖镜之类的东西。 未待反应,那镜子突地照向我,镜里登时出现了一条紫气腾腾的巨龙,皮色鲜泽,龙目如二点寒星,那股清高孤傲劲儿,如此霸气侧漏,怕是连东海龙王何三太子敖沅也比不上。 这真身我早已瞅过,确然是我之前的样子。 见我迷惑,老道又道:“你且再看看,这龙有何不同?” 我闻言细细看去,只见那原本该是奔腾九天的紫龙却是奄奄一息地蜷缩成一团,那浑身的紫气也是若隐若现,倒是有一层火红的光亮逐渐将它淹没的趋势,瞧着倒是只浴火的九天凤凰! 我大惊,这似龙似凤的东西是甚?这照妖镜对着我,难道是我的法身?莫不是本仙子也是哪跨物种恋爱的结晶? 这一认知使我惊悚不已,眨巴着一双眼睛问那老道,“这,这……” 老道见我模样,满意地收了镜子,“不知老道该如何称呼你,龙神?还是帝姬?抑或是倾华?” 我一双眼睛眨得更欢实了,这老道莫不是一把年纪糊涂了不成?那一溜串莫名其妙的称呼是何解?不想这令九渊与帝君都敬仰的昆仑虚子是这般模样,真真是误人子弟,枉为人师。 遂赶紧提醒他道,“小仙名唤紫箩,不过东海紫蛟一条,如今正在天帝府上当差,此番是与帝君出来游历。瞻仰老神仙风采许久,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用崇拜的眼神将他深情地凝视着,既然是开口求东西,必先要巴结一把,套好关系方好说话。 可老道神色却不似我想的那般欣慰,只是惊疑地瞅着我,喃喃重复,“紫蛟…天帝…紫箩?” 我没心思与他继续探讨名字问题,当即恳求道,“我与天帝、帝君涉险魔界,不想入无垠之境时,天帝重伤,特此来向老神仙讨要一株六叶灵芝,还望老神仙割爱,救天帝一命啊!” 昆仑虚子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你们去了无垠之境?” 我点点头,“都怪紫箩学艺不精,害得天帝身受重伤,如今将养在昆仑墟,还望老神仙忍痛割爱,将六叶灵芝相借。” 老神仙终于听到重点,“天帝受伤?此番正在我昆仑墟?” “正在帝君别院将养,至今昏迷不醒。” 老道终于顿悟,“此番大事,我怎现在才知晓,你且带我去瞧瞧!” 我将他带到九渊床头,九渊虽然面色缓和,但仍不见清醒,想必真如帝君所说,修为大损罢。 昆仑虚子伸手探入灵台,老脸顿时垮了下来,“天帝修为何以受损至此?!” 我讪讪与他道了因果,从九渊舍弃半身修为渡我化成人身,到拼尽全力救我出无垠之境,他听罢眉心紧皱,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再望望躺在床上的九渊,突然面露惊疑,神色微妙地看着我,“你,你当真记不得什么了?” 048:花魁晴仙 我不解道,“不知老神仙所指何事?” 自打我进殿,他这话问了几遍。倒真让我糊涂了,难不成我真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正以为他要与我细说细说,不料却听他喟叹一声,“罢了,此番劫难,自然是要顺应天命,老道虽知晓其中因果,却是不能相告!” 这,不能相告便不能相告吧,“只是,这九渊……” “你且放心,天帝乃六界至尊,万不能出一点差池,老道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掌心结印,道道灵力自九渊眉间渡进去,一炷香时间,他收了术法,擦擦额间细汗,与我道,“老道已渡了一半修为与他,不出三日,天帝定能苏醒。” 我方安心,千恩万谢。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两眼,喃喃自语道,“天帝……紫箩……看来老道出关得不是时候,这世间因果却还瞧不通透,哎……” 他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摇头晃脑地往外走。 “哎!”我急急唤我住他,“老神仙这是要去哪?” 他驻足,捋捋胡子道,“老道尚不能堪破天机,回去闭关。” 闭关?怎的刚出来,又要闭关? 我适才想起帝君曾说过这老道一次闭关可能就是千把年,莫不是又要让我等上一千年? 思忖一番,还是决定厚着脸皮问他老人家讨要,“那,六叶灵芝?” “六叶灵芝?什么东西?” 我呲鼻,果然是闭关多年,不问世事,竟连自己的宝贝都忘了。 但还是耐着性子提醒他,“听帝君说,乃昆仑墟至宝。” 老道咦了一声,绞尽脑汁思索一遭,方才想起有这么个宝贝,“哦,老道想起来了,六叶灵芝十万年才长一株,以天地精气孕育,能起死回生,乃六界人人争夺之物,我昆仑墟曾经确实有那么一株。” 我大喜,帝君诚不欺我,看来九渊恢复修为一事,指日可待! 正欣喜间,又听他道,“不过,这东西,老道不是早就给你了吗?” 嗳?早就给我了?这,这是何时的事? 正待细问,他却是瞬时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万分挫败地回到了别院,适才回过味,那昆仑虚子原来也是个抠门之辈,六叶灵芝乃昆仑至宝,他定是舍不得拿出来,遂说些假话来诓骗我。 眼神不济如我,竟让他蒙混过关,真真挫败也。 有了今日那般闹剧,害怕红烟那凶婆娘又寻我麻烦,我也不再敢去帝君那了,索性留在房间守着九渊。 这些许年见惯了冰冷的九渊,毒舌的九渊,腹黑的九渊,甚至狠辣的九渊都见过。似这般安然恬淡的,还是头一次见。 那英挺的鼻梁,绯薄的嘴唇,锐利的棱角,怨不得人人都称他这张皮相冠盖六界。 这般看着看着,我却渐渐进了梦乡…… 梦里好似有人进了屋来,在我耳边轻轻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 自那日红烟挑衅我未果,差点丢了性命后,帝君便再也不准其他人来偏院里打搅我。可怜红烟那凶婆娘只好每日隔着院墙在外面叫骂,大抵是骂些缩头乌龟,没骨气的孬种,有本事出去与她单挑等等的野蛮字眼。 本仙子年轻气盛,起初还想出去与她斗斗法,可时间久了,倒有了免疫力,原因为何? 全因玉辰今日要下山采购,他答应了携我一道前行。 这天界,魔界我都去过,独独未去过人界。听说人界花样多,消遣的玩意不少,既然来了,定是要好好玩一遭。反正九渊未醒,帝君被昆仑虚子叫了去,我正好得闲! 于是便拾掇拾掇,与玉辰一同去往凡间! 从云头降落,便觉滚滚红尘铺面而来。 行至一处,但见门口三个烫金大字,上书:风月楼。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堆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曲声隐约传来。 热闹的锣鼓丝竹声倾泻而入,水池上搭了个戏台子,看官们坐在池边叽里呱啦,有的嗑瓜子,有的指指点点,本仙子瞧着这人声鼎沸的场面,心中愉悦不已,不想,凡间竟是这般热闹。 只见一个英俊冷酷的男子带了一个女子走到阁楼雅间的位置,那女子左手带了一大包瓜子,右手又拿了几串红彤彤圆滚滚的果子,笑得跟年画似的,看着人身鼎沸的戏台子,笑得没心没肺。 男子有些头疼,看着她满手的零食,一坐下来,女子的嘴就没有停过,一会嗑瓜子,一会咬两颗红果子,酸得直抽气,她把咬掉一颗的红果子递到男子嘴边,娇笑问颗句,“要吃么?” 男子看着眼前咬出的两颗牙齿印,摇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脸却不自觉红了。 我一时好奇,便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二人,那女子美目顾盼,颊似晚霞,吃得津津有味。那男子俊美如斯,一双眸子冰冷邪肆,突觉那脸和九渊的脸慢慢重合,我一时落了满地的鸡皮疙瘩。不过,那女子手里的红果子貌似很好吃的样子。 身旁的玉辰讨好道,“师嫂可是想吃?” 我砸吧着嘴刚点了个头,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便递到了眼前,我赞许地对他一笑,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不想这红壳子却是糖汁外衣,里面的果子倒真是酸倒了我的牙,不过酸中带甜,滋味倒是十分微妙。 我又连忙咬了第二口,第三口,待到一串红果子下肚,口齿不清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在凡间唤做冰糖葫芦,师嫂可是喜欢?”玉辰说着又把一串红果子递到我跟前。 嗳?冰糖葫芦?曾记得东海的鲤鱼围在一起讨论吃食,便说凡间有一物唤做冰糖葫芦,是以山楂和糖汁所做,味美酸甜,是世上顶顶好吃的东西。我当时还不以为然,捧着手里的地瓜鄙视这群好吃懒做的鲤鱼,这世间能有东西比填饱肚子的地瓜还要美味? 不想如今一尝,确实比那老龟家的地瓜不知美味几千倍! 一时便贪吃了些,玉辰急急劝道,“这糖葫芦固然美味,可不能贪吃,仔细待会酸倒了牙。” 美味当前,我哪里肯定听,直到牙口泛酸,连瓜子也磕不动了,倒是玉辰在一旁干着急,“师嫂还是少吃些,不然到时吃坏了肚子,大师兄得找我麻烦了。” 说罢递了杯茶过来,“喝口茶去去酸。” 我就着那茶杯猛灌了一口,砸砸酸倒的一排牙口,十分受用的笑了笑。 玉辰忙着采购,只好嘱咐我莫要乱跑,皮影戏就要开始了,待他采购完便来寻我一起回山。 他再三嘱咐,我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只好将他赶走。 突然周围嘈杂的声音静了下来,锣鼓丝竹声倾泻而入,烛光聚在素白的屏风上,一个皮影小人跃然挑跳于屏上,身旁的女子凑过去看,眼睛顿时雪亮,“诶?是我没看过的!” 我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致,睁大眼睛往那台上看去:这皮影戏大抵是说一只画妖与道士纠缠不清的爱情。画妖爱上了道士,道士亦爱上了画妖,可是天命为宿敌,相守有违天道。最后道士遭天谴,画花妖一怒之下,灭了整个道光寺,犯下滔天杀戮,坠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最后方知,道士为情而死,不过是功德圆满,得道升仙所要渡的劫数,可怜了画妖,万年俱灰之时,元神灰飞烟灭,再也触不到那道士的只衣片角…… 戏未过半,台下早已哭成一片… 我倒是未瞅出什么新鲜之处,待到戏完,玉辰还未回来,我又等了半刻钟,玉辰仍未归。 本仙子实在坐不住,便将方才应允的话抛在脑后。 不知走到何处,只觉浓浓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莺莺燕燕的女子成双,摇动柔若无骨的腰肢,手中的香帕风情万种地朝我扔来,我狠狠打了个喷嚏。 那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牵着我的,用丝帕捂着嘴轻笑,“哟,公子眼生得紧呐,第一次来吧!我们怡红阁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保准叫你食髓知味。” 那唤作妈妈的女人扑哧一笑,转转眼珠子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瞧着我身上华服锦袍,那笑容更加深了,“今儿可赶巧了,正是我们晴仙姑娘拍卖初夜,我瞧公子这周身气度,定能得晴仙姑娘青睐!” 我还未出生,倒是旁边一人眼睛瞪直了些,“妈妈说的可是前几天名动京城的晴仙姑娘?” “可不就是,这晴仙姑娘是个清高的主,那模样长得,啧啧,怕是连九天玄女都比不上,今儿个可是放话了,谁能入了咱们姑娘的眼,不论穷富尊卑,姑娘都许他做入幕之宾!” 那人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往里走,“如此,倒要好好生瞧瞧了!” 见我一脸疑惑地瞧着他,他十分好心与我解释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吧,听闻这晴仙姑娘挂牌不过几日,便击败了京城四大花魁,且晴仙姑娘相貌倾城,才艺过人,恋慕者无数,一掷万金者更是无数,却迟迟未拍卖初夜,就是等今日选个风流公子哥!” 我自他话里听懂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一美貌女子选夫,既是选夫,我一届女流定然不该去瞎参和,于是准备打道回府,不料那唤妈妈的女人将我拉住,媚媚笑道,“公子既然来了,哪有不喝一杯就走的道理,你且与妈妈我进去瞧瞧那晴仙,保管让你满意!” 说罢,便扯了我的袖子,不由分说将我拉了进去…… 049:小石头,可还记得本尊? 前方数步远,绸纱飘荡,又是一处温柔多情地。一位银红衫的玉人正倚在二楼拦边,婀娜身姿轻靠凭栏,似在闲眺。面上覆了一层白纱,只见一双妖冶勾魂的丹凤眼,眉眼轻弯,眼角微翘,说不尽的风情万种,惹得大堂的男子各个心猿意马。 妈妈颇为自豪地介绍道,“那便是晴仙姑娘了!” 旁边有人啧啧两声,摸摸胡子赞道,“果真是国色天香!” 我瞅着那姑娘面纱掩面,除却一双媚眼勾魂,到瞧不出土地仙说的国色天香。是以,便在心底里对这凡人的品味各种挑剔了一番。 “二位爷且在此处候着,妈妈我去叫青梅香菊来伺候着。” 说罢,那位妈妈总算是放开了本仙子的衣袖,摇着细软的腰肢走了。 一个花红柳绿的身影走至我跟前,笑眯眯地给我斟了杯酒,“公子第一次来青楼罢,来来来,且尝尝这酒如何?” 自胃口被养刁以后,本仙子便品得一口好酒。我淡淡抿一口,“唔,比天庭的寒香醉差些,不过也算是极品!” 那女子噗嗤一笑,“公子真会开玩笑,此酒虽糙,却是欢好必备之良品,待会公子便能知道其厉害了!” 我眨眨眼睛,正问这厉害之处是何,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柔媚无骨的轻笑,“这位公子倒是有趣,竟连天上的仙酒也品过?” 话音一落,便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满座的闪闪发亮的红心眼。 我将回头,但听惊呼一声,“晴仙姑娘!” 一席银红的衣衫婷婷立在我眼前,正是方才倚栏闲望的佳人。 妩媚远山的眉,勾魂夺魄的眼,含情脉脉的眸,盈盈可握的腰,眉间一点殷红色的如花妖冶印记,血红的眸子亮得无邪而通透,如晨露,更胜过满园的春花。 虽未见到真容,但那双媚眼如丝的妖眸,便已夺去男子三魂七魄。瞧着这满堂呆愣的男子便知晓。 幸而本仙子是只雌性,比别个回神早些,含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觉得这酒虽好,不过喝后腹内却凭白产生一股热气,想来定是上火之物,不若清洌的醇酒来得好。” 晴仙媚眼一勾,对一旁的妈妈使了个眼色,那妈妈连忙上前打着千儿道,“这位爷,恭喜恭喜啊,我们晴仙姑娘请您到二楼雅座一叙。” 我看向那女子,等待她与我解释这雅座一叙是怎么个叙法,她笑眯眯看着我,好似我捡了个天大的宝贝,“公子好福气,晴仙姑娘这是许你做入幕之宾!” 堂中的男子立刻不爽利了,抢了话头,“妈妈此话何意?我等捧晴仙姑娘的场许久,怎的姑娘会看上这不男不女的小子?我等可不答应!” 我自他话语中对号入座,方知这不男不女的小子说得正是本仙子。 妈妈面色犯难,“哟,各位爷,你们也知道晴仙姑娘的品性,妈妈我也没办法,姑娘指名要这位公子,我也只能听她吩咐,将公子领过去,各位爷行行好,我怡红阁的姑娘们个个都国色天香,定不叫爷亏了去。” 那男子却不依,“不行,爷我今日就要定了晴仙姑娘,多少银子,姑娘只需开个价,爷今晚定要开你的苞!” 一席话说得财大气粗,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脑的男人耍浑,再看看那肇事者晴仙姑娘,一双丹凤眼正似笑非笑勾着我,让我莫名产生一丝熟悉。 穿得花红柳绿的女子在一旁干着急,“哎哟,这晴仙摊上这个爱狭具的王员外可真真是遭罪哟!” 我附耳过去,“何谓狭具?” 她把地踩得蹬蹬响,“就是,就是闺房之中,类似鞭子,刑具之类的物什。” 鞭子刑具?本仙子诚然仙术不济,但却是个仙品纯良的半仙,这姑娘说来与我也算有个一面之缘,我怎可让她落入虎口? 正待开口打抱不平一番,晴仙姑娘已是将我往身后一揽,冷笑一声,妖媚入骨的嗓音传来,竟有丝丝暴戾,“王员外还是莫要吓着这位公子,晴仙瞧着这位公子浑身气度不似常人,怕是连爷都惹不起……” 我讶然,这晴仙眼神倒是不错,知晓本仙子不是凡人,乃是神仙。 可那员外可不依,“爷管他是谁,今日,爷要定你了!” 我清清嗓子,觉得此刻既然化作男儿身,便要将男子气概做足方算对自己负责。 思及九渊在东海咄咄逼人的模样,遂横眉倒竖,对着那王员外冷哼道,“这位老爷还是莫要与我争了,本仙……本公子乃是皇上钦点的贴身书童,一言一行代表了皇上,此番与我争抢,可是在与皇上作对?” 在天庭之时,我是九渊的书童,九渊为六界之尊,在凡间的地位可不就是皇帝? 果然,但见方才的王员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好似遇到了地狱的修罗一般,一脸惶恐,“皇,皇上?” “大胆!竟然质疑本公子不成?” 他顿时换了张讨好的恶心嘴脸,搓手嘿嘿笑两声,“不敢,不敢,小的不敢……既然如此,公子先请,先请……”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说不出的纠结:这百余年,跟着九渊咒语仙诀一样没学到,狗仗人势倒是学得有木有样,不知九渊知道了,是否会反省下身为人师的挫败? “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到二楼雅间一叙,晴仙定已好酒招待公子!” 我挑挑眉毛,好酒? 她似乎猜出我心中所想,指了指我刚才喝的酒壶,“定是比这还好上一百倍的酒!” 我腹内馋虫大动,“如此,还请姑娘带路。” 晴仙轻笑一声,吩咐了妈妈一声,便牵着我往二楼去了。 我浑浑噩噩地随她走去,恍惚间,听到方才的王员外悄悄骂了句,“我呸!还皇帝老儿的贴身书童!左右不过一个太监,也想学着男人逛窑子上窑姐,生怕别个不知道你是个没把的?” 我脚底一滑,险些踉跄。 ………… 醉月楼,锦绣阁,相思曲,畅情酒。 “奴家这支曲子,公子听着可还入耳?”晴仙推开瑶琴向我含情一笑,艳光满阁。 本仙子虚虚笑道,“弹得好,比广寒宫的嫦娥弹得好!” 她听言妖冶一笑,那双媚眼朝我宠溺一嗔,“公子说笑,晴仙这曲子都是凡间不入流的凡曲罢了,不知这酒品得如何?” 我举起酒杯,酒中反射出我的面孔,脸颊粉红,嘴唇水盈,有些微醉。 微微品了一口,醇香馥郁,口齿留香,酒液缓缓流入腹内,暖暖的,颇为舒服。 “好酒!” 她笑着起身,如玉长指又为我添了一杯,我一饮而尽,砸砸嘴巴赞道,“这酒,和那嫦娥府中的寒香醉有得一拼!都是一样的醇香!” “公子喜欢就好,不过,听你几次三番说到广寒宫,这嫦娥是谁?” 我一阵唏嘘,嫦娥奔月乃是凡间佳话,人间更有中秋以祭奠嫦娥仙子相思之苦,这位姑娘竟然没听过? 我那点子八卦又被激了出来,品着案上的美酒,缓缓与她说道那段感天动地,令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 她忒有眼力劲地给我倒酒抚琴,我自那铮铮琴音中与她从后羿射日说到嫦娥奔月再到吴刚砍树,当然其中被我掩藏了嫦娥仙子背叛夫君,偷吃灵药的丑段子。 一顺溜说到气喘吁吁,案边七零八落地躺着好几个酒坛子时,故事便也讲完了,我适时地悲春伤秋了一把,“这,便是令人怦然心动,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 晴仙抚琴的手顿下,颇有兴致回味了一番,而后鄙视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她,不想老子封印的这些许年,那曾经追着老子屁股后头跑的臭丫头也成仙了,倒是苦了那笨小子,我早早便告诫过他,那丫头机灵滑头得紧,他这般呆头呆脑绝对要吃亏,果不然,倒让老子给猜了个正着,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酒过三巡,我一时喝了个尽心,倒是忽略了他自称老子这一茬,一个劲为嫦娥仙子打抱不平,“胡说!嫦娥仙子乃是天庭最清冷的仙子,几百年不出广寒宫一步,连吴刚天天在门口砍树都不曾多看一眼,定是整日里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可见彼此爱得多深。” 她呲鼻,“要老子说,这女人个个都是冷心薄情的主,一转眼便能忘了老相好,就连小石头你,也不例外!” 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这晴仙姑娘真真是无甚共同语言。 本仙子凉飕飕看她一眼,“你少扯淡,本仙,本公子可是真真正正的男人!” 她“哟呵”一声,暧昧道,“哦?老子阅人无数,难道还不知你是男是女不成?” 我睨她一眼,“阅人无数?你这话说的,莫不你是男子不成?” 她勾勾妖眸,缓缓解下面上的白纱,我只觉呼吸一窒,该如何形容这张脸?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眉间一点殷红色的如花妖冶印记,雌雄莫变的妖孽长相,狂妄邪肆。 本仙子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但听她低沉一笑,慵懒妖娆抬手摸摸我的头,“小石头,可还记得本尊?” 050:采阴补阳 入耳却是低沉邪肆的男音。 嗳?我大惊,伸出萝卜指颤抖指着他道,“是,是你!” 正是冽赤那个大魔头! 他媚媚一笑,半个身子斜躺在瑶琴旁,“莫怕,莫怕,老子不过一半妖元所化,真身还在无垠之境呢,为了见你,老子可是又受了一次业火焚烧,全身没一处好皮,你却不记得老子?还真是个无心无情的石头呢!” 我颇为困难地消化他这段话,这才反应过来这石头是在唤我,当下便冷了脸,“魔尊好眼力,小仙分明是条龙,再不济也算一条蛟,何时又成了石头!” 他突地朗声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讥讽道,“果真忘得一干二净,甚得我心!” 我被他弄得糊涂了,但见他招招手,颇为自来熟道,“小石头,你且过来,让本尊好好瞧瞧,如今这小紫龙的身体可还住得习惯?” 他说罢对我懒懒一招手,煞时风情万种,妖娆夺目。 不过,出口的话却似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 本仙子未动。 “怎的,不愿意?”他见此,突做恍然大悟状,似笑非笑看着我道,“老子就说那无垠之境不是那么好闯的,果然,原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如今更笨了,可是你笨就笨吧,何苦将本尊也忘了?罢了,你且过来,老子给你看看可还有救。” 说罢,未待我反应,他周身溢出黑魔之气,那气息使我灵台颇不舒服,体内有一股力抗拒着这魔气,这一黑一白斗得我好不难受。 须臾,他停了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才许久不见,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纯正的神力?” 嗳?神力?莫不是九渊给我的半身修为? 好极!我连连倒退了数步,虎视眈眈地瞅着他。 就算本仙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也知晓这黑魔之气绝计不是甚好东西,恐怕这晴仙姑娘就是妖物所化,一时又可男可女,莫不是正修炼那传说中采阳补阴抑或是采阴补阳的邪术! “你且莫乱来,如今你不过一半元神,这般张扬,你就不怕天帝来收了你?” 他闻言,跺脚“呸”了一声,“你说盘古家的那黄毛小儿?我呸!老子当年雄霸六界时,他还在尿裤子呢!” 我闻言一阵陡峭,九渊……尿裤子……实难想象那是何等*的一幕。 咽了口水,再道,“那,那赤炎帝君,你要是动我,帝君也不会放过你!” 他登时脸色黢黑,伸手来拽我衣领,“赤炎?老子正要找他算账!” 他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像拎鸡崽一般将我一把拎起来,“说,那混蛋在哪里?格老子的,上次无垠之境让他给逃了,十万年不见,老子正有一箭之仇要报!” 我被这一拎,颇感不舒服,一双腿悬空胡乱踢着,忽地踢到了什么硬物,但听他闷哼一声,捂着下体面色铁青地盯着我。 我心知闯了大货,闭着眼睛等着魔物将我轰成炮灰,却听他“哎呀”一声,阴阴笑道,“报仇一事,来日方长,况且老子法力还未完全恢复,小石头身上仙气纯正,不若给老子采一采,老子定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那双似女似男的手朝我袭来,我浑身抖了抖,这魔物竟要拿我炼那采阴补阳术的邪术! 急急捏了个诀欲遁,便被那魔物抢先一步逮住,只见他扬手一挥,那黑障堪堪打在我身上,一滋溜便窜入灵台,速度之快,眨眼即至。 仙术不济如我,此刻方知平日里九渊如此严厉待我的好处! 可此时已不待我追悔,那魔物已是压制得我无法逃脱,但听他妖娆一笑,“*苦短,小石头还是莫要挣扎了,不然老子可不能保证只采一点!” 说罢那丝丝魔气又灌入我灵台,“唔,不错,好纯正的神力。”他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就朝我扑过来! 本仙子大恸,忽地思及那传说中被狐妖吸了精元的男子,面目丑陋如干尸,难道我貌美如花,竟也难逃一死? 如此悲怆的想着,那魔物已兀自脱了身上衣物,衣襟斜垮,露出半点春色,如玉如脂的肌肤,分不出男女,笑容妖娆,行为却痞极。 我暗暗吞了口水,突觉浑身燥热,似有一团火自丹田处升起,口干舌燥。 那魔物见此,阴笑着走过来,细长的手指挑着我的下巴,“小石头,没人告诉你,青楼的酒不能随便乱喝么?” 他这话说得我云里雾里,只觉灵台一片混沌。 我摇摇头。 他笑得越发妖孽,“凡人龌龊,这酒中含有合欢散,你且与本尊一度*,本尊破例许你做夫人!” 我暗暗呸了一声,谁稀罕做这魔物的夫人?然奈何我如何挣扎,身子仿佛软绵绵的,提不上劲,浑身好似置于火炉之中,那火炉温度越升越高,慢慢焚烧着我的理智,浑身燥热一片。半晌,终觉口干舌燥,无措地望着他。 不想这正中了魔物的下怀,他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两把,笑得越发妖孽。一双魔爪慢慢缚住我双手,在他的钳制之下却是动弹不得。 我大惊,“你,你切勿乱来,我要是敢对我如何,九渊定不会放过你!” 他妖孽一笑,“天帝小儿破除封印耗损不少修为,不将养个几月,怕是难以恢复,此番哪里会来管本尊的闲事?你且莫要挣扎,待本尊与你开了苞,你便不会去想那劳什子的天帝和帝君了!” 说罢,那双手慢慢攀上我肩头,将我稍稍拉近了些,另一只手便要去解我的腰带! 我大惊,这,这魔物是要作甚? 欲挣扎,那黑魔之气却死死压住我灵台,半点仙气也提不起,只能如木偶般任他胡作非为。 而那双魔爪已然触上我的腰肢,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拉,腰带便被他轻而易举解了下来……衣衫渐松,只觉胸口一凉,露出我胸前春光,我抬手就要合拢衣襟,却被他抢先一步拦下,“遮住做什么,这小紫龙的身体瞧着倒也不错,本尊便勉为其难将就了。” 说罢,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就要俯身下来,我拼尽全身力气往他脸上打去,却听“啪”一声细响,却是犹如小猫挠痒般却被他稳稳抓在手中,调笑道,“原来小石头喜欢来硬的,本尊便满足你这个需求!” 话落,只见他浑身黑魔之气暴涨,一股脑窜入我灵台,捏了诀将我双手缚住,压制我不得动弹。只觉迷迷糊糊之间,我好似一只木偶随他支配,而体内那股燥火也逐渐越烧越大,继续冰冷的物什来降温。 正想罢,好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我的脸上,我舒服地喟叹一声,往那冰凉的物体挨近,又听得头顶一声闷笑,“凡人的合欢散倒也是个好东西,小石头这般模样,当真是秀色可餐!” 是那魔物的声音!我顿时一激灵,又恢复了些清明。这才看清那冰冷的物什竟是那双魔爪!心中一阵厌恶,急急往后退了开来! 至此,我终于知晓自己中了毒,凡人下的毒。彼时我并不知这毒有何作用,只知晓这毒让我浑身难受如受火烤。 努力维持一股清明,与他道,“如今我身中剧毒,你又趁人之危,实在是小人行径,对不起堂堂魔尊称号!” 他大笑两声,“我既是魔,既然要做些魔物行径,可不是天宫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明明喜欢却偏偏憋在心里,藏着掖着的岂不是很难受?本尊还是喜欢简单粗暴一些。” 我气得牙痒,那股燥热忽地又窜了上来,将我仅剩的清明焚烧殆尽。 “你,你实在是无耻!” 我大恸,心里悔恨不已,如若不是我贪玩,便不会受这般欺辱,如今九渊昏迷不醒,而帝君又在听昆仑虚子讲道,哪个会来救我?难道,今夜当真难逃被这魔物欺辱的厄运? 如斯想着,竟觉万般无助,一时间惧怕、悔恨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那埋首正欲吻我的魔物怔了怔,一双妖孽丹凤眸打量了我半晌,忽地俯身至我眼角,伸出湿润的舌尖,将我眼角的泪细细舔去。 这般放浪行径,我心中更是气愤,只恨恨瞪着他,一双眸子瞪得猩红。 他停下动作,喟叹一声,“罢了罢了,又不是要你命,哭得这般伤心作甚?我不再碰你便是。” 说罢收了禁制我的魔气,魔爪粗鲁地扯了被角来与我擦泪。我别扭地别过脸,不让他再碰我。他登时又怒了,将我扳过来,细细擦拭,我愤怒瞪着他,似要将他瞪出一个血窟窿才甘心。 他亦是直直瞪着我,我俩这厢自顾自地瞪着对方,却不知门口何时出现了一道玄黑的身影。 “紫箩?!” 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将我神识拉回,我回头,但见九渊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在床上躺了些许十日,不想还是风采依旧,只是那俊脸寒渗得怕人,面上表情超出了六界不在轮回,那眼神寒冷刺骨,霎时将我体内燃起的无明业火熄灭殆尽。 我干干朝他一笑,“许久不见,九渊尚且安好?” 九渊依旧傲娇地不与回答,只是那阴沉沉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我的肩膀。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身上衣物已退至胸口,露出瘦削的香肩,内里肚兜也露出小半截,而那魔物光裸着上身环着我,擦泪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摸着我的脸,衣襟也被他扯得乱作一团,二人都面红耳赤地瞧着对方,姿势很是奥妙。 九渊眼神一变,凤眸中闪过一丝受伤,踉跄退了几步,“你,你们……” 051:我想你了(为伊晞钻石更) 苍天可鉴,清白如我! 正要推开魔物上前解释,不料一道红光直袭面门而来,待看清,确是一团火球! 我大骇,正待躲闪,只觉一阵罡风扫过,天地旋转间,九渊扬手将我揽入怀里,他胸怀寒冷如冰,风尘仆仆的味道,定是刚刚醒来便下凡来寻我。我下意识往那冰冷的怀里钻了钻,想要将面前这个冰块给捂化了。 下一刻,听那魔物大声骂咧,“狗日的天帝,你竟然敢放九重业火烧老子?” 我沉痛地闭上了眼。 实在想不通如此妖孽长相的人怎么就长了一张极贱的嘴? 待转头看清,才见方才我与冽赤站过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大坑,自那坑中蔓延出熊熊火光,接着纱帘,木椅,竹桌一滋溜烧得噼啪做响,火势之大,迅速包裹住整个雅阁。我慌忙去倒水灭火,不想竟将案上的酒当做了水,一杯下去,火势更旺。 九重业火不比寻常火种,眨眼间火势便蔓延了整个香榭,九渊揽了我的腰飞身退出火圈。而那魔物也不是省油的灯,袖袍一挥,也化作一阵黑烟自火海中逃窜出来,一道罡风带着破空之势朝着我们射来! 九渊抱着我急急闪避! 落稳之后一道金光亦是毫不留情地扇回去,却被魔物轻而易举化解了去。 如此情景,定是要大干一架的趋势,果然,九渊将我置于安全处,飞身便与魔物立于半空斗法。 他身子刚好,却丝毫不见病态,招招凌厉,毫不留情打在那魔物身上,眸中聚集了一团火,似要将那魔物烧得灰飞烟灭了方才满意。 那嚣张十足的魔物起先倒还应付自如,半个时辰下来,也逐渐败了下风。 我呲鼻,果然是采阴补阳的邪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果然,九渊一道业火打出,那魔物躲避不及,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豁然笑道,“不愧是盘古老儿的传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老子现在不过半成妖元,待恢复所有魔力,再来会会你这黄毛小儿!” 说罢,顿时黑雾一裹,就想逃之夭夭。 九渊冷笑,一道仙障将他劫了回来,“魔尊以为,动了朕的人,还能平安无事的离开?” 那魔物听罢哈哈大笑,妖孽的媚眼扫了我一眼,“你说小石头么?可本尊怎的听说她与赤炎是一对,何时又成了你天帝的女人?” 九渊眸中燃起重重怒火,直直看向我,我缩了缩脖子,怯怯道,“他,他胡说!” “哦?本尊何时胡说了?这几日的事情我可看的通透,不然那昆仑墟的小弟子唤你师嫂作甚?” 我大惊,这魔物怎知我背着九渊答应帝君之事? 可现下可没时间计较他如何得知,但见九渊面沉如水,那一脸的阴沉和落寞刺得我心口一疼,正待解释,却听得一声呼唤,“阿箩!” 正是被昆仑虚子叫去问话的帝君! 他自半空中飞身落下,停在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个遍,眼中的焦虑之色才放下。 “帝君怎知我在此处?”我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玉辰与你走散,遍寻不见,这才传了信回昆仑墟,不想你竟跑到了此处,当真是贪玩了些。”说着抬手亲昵地顺了顺我鬓角散落的发丝,好似没看到身旁九渊与冽赤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讪讪笑了笑,看着九渊骇人的目光,没敢回话。 “帝君真是好心计,趁朕重伤昏迷,拐了朕的人往昆仑墟跑,若不是朕适时醒来,恐怕紫箩早已凶多吉少。”九渊冰冷地眼神直直朝我射过来,“还不快过来!” 我闻言立马抬脚向他走去,却被帝君拦了去路。 只见他淡淡一笑,回道,“天帝这话说得可笑,阿箩已答应做本君未婚妻,以后她的安危,本君操心便好,不劳天帝费神!” 九渊眸中怒火烧得更旺了,我只觉那火好似随时都能将我焚成灰。 “未婚妻?”那话中的咬牙切齿清晰可闻。 我随了他百年,自然知道九渊服软,毛得顺着捋,此刻无论我如何解释皆是无济于事,便怯怯与他道,“我,我想你了。” 话一出口,那笔挺的身子顿了顿,蓦地又软了下来,眸中怒火总算退了两分,不再那么灼灼逼人。 反倒是帝君身子一僵,握着我的手愈发冰冷。 那魔物见此,狂妄一笑,“既然两位还有私事要解决,那本尊便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休想!”九渊回神不再看我,袖袍一挥,又是一道业火打出。 两道身影很快又纠缠在一处。 一时电闪雷鸣,火光电光俱闪。 九渊乃六界至尊,修为自是不消说,但魔尊好歹也是上古魔物,如今虽是一半妖元,魔力也是不容小觑。 我心里担心九渊,忍不住催促帝君道,“帝君,帝君快去帮帮忙罢。” 帝君笑容敛了敛,放开了我的手,便捏了个诀与那两个身影打做一团。 那魔物气得大叫,“好你个奸诈小人,竟然以一敌二,传出去也不怕人说你天界以多欺少!” 赤炎不以为然,温温道,“以一对一,是对光明磊落之人,魔尊行事一向卑鄙无耻,如此卑劣行径,自当以多欺少才能斩草除根!” 冽赤气得跳脚,“格老子的赤炎,将本尊封印了这么多年,还没找你算账,如今那一剑之仇,老子今日就报!” 帝君依旧淡然,“随时恭候!” 冽赤面色狠戾,一道黑障扫去,帝君轻松接下。抬手不留情面地反击,也被那魔物尽数化去。九渊从旁协助,一挥手,射出一道冷箭,冽赤险险避过。不容他喘气,接二连三的冷箭再次射出,密密实实兜头而来,冽赤捏了诀去挡,正好把身后空隙露了出来,帝君趁此空挡,捏诀画符,赤光朝冽赤后心窝射去。 但听一声闷哼,正是魔物被赤光击中,吐了一口鲜血! 不待他调息,九渊从正面攻击,道道仙障扫去,冽赤勉强结界去挡,一仙一魔僵持不下,关键时刻,帝君故技重施,一道赤光又欲袭向冽赤心窝! 冽赤方才受了一掌,已露败迹,见那赤光步步逼近,心中知晓自己寡不敌众,忽地收了结界,掌中结出一团黑障,那黑障忽地一偏,却是偏了方向朝我飞来! 黑障带着破空之势砸向我,我尚且来不及有所反应,千钧一发之际,九渊身形一闪,猿臂一伸将我揽在怀中,挥手一道金光将它打散。 形势化解,冽赤狡黠一笑,“不想小石头还有这等妙用!” 九渊面露杀意,将我紧紧揽在怀里,刀子般的眼神射向冽赤。 “天帝和帝君若要怜香惜玉,恕本尊不奉陪了,先行一步。”说罢,那厮竟然趁这空当施法遁了。 九渊面沉如水,盯我半晌,我抓着他的衣襟惊魂未定。 帝君始料未及,也飞身下来,神色慌张,“阿箩!” 九渊冷哼一声,抬手覆上我灵台,一缕仙气渡入,将那魔物的黑气除尽,“还好仙根尚稳,” 说罢,眼神如冰渣子般砸在帝君身上,拂开他伸过来的手,“不劳帝君费心,朕的人,朕自会照顾。” 帝君却也不恼,不疾不徐道,“天帝还是莫要将话说得如此绝对。” 九渊不语,招来一朵七彩祥云,携了我欲返天庭。 “此番回去正好,本君改日便登门提亲。” 帝君依旧那副烟雨江南的温和。 九渊冷哼,“魔尊妖元既已现身,想必定有一番作为,朕劝帝君还是做好战神本分,想想该如何为我六界苍生谋福,区区紫箩,便不劳帝君挂记了。” 帝君淡淡笑道,深情凝视我,“无妨,本君甘之如饴。” 如今这场景,不晓得算不算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帝君的执拗性子一上来,任凭九渊如何教化,楞是没将他说通半分。 我瞧着这二人互不相让的模样,倒有几分蓝颜知己的味道。 不过九渊这厮可不是如是想,他冷哼一声,携了我拂袖而去。 满空星辰皆在头顶,我回头去看帝君,却见他风采依旧,站在原地。 接触到我的目光,他粲然一笑,却饱含了浓浓的无奈与担忧。 “你若再看,朕不介意将你眼珠子挖出来。”九渊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浑身打了个冷颤,只好收回目光,甚是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细声细气道,“这回是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下回?还有下回?”九渊本来面色放软,听得后半句却又咻地冻了起来。 “额,没有没有,再没下回,再没下回,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适才满意,吝啬地给我一个笑容。 我窝在他怀里闷闷道,“我好想你。” 抱着我的身子一僵,半刻又软下来,卸了那一脸寒气,“真的?” 我点点头,闻着他身上的冷香,竟觉安心无比。 他又皱皱眉,“那如何会答应赤炎做他的未婚妻?” 我颇有些尴尬地扯着他的袖子,“唔,未婚妻不就是有人管饭管钱管玩么?我离了天界,你又半死不活,若是没半个依靠如何能行,幸而有帝君这个长期饭票,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他听罢一阵无奈,却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管饭管钱管玩?” 我再点了点头。 “哪个与你说的?” “帝君老人家与我说的,嗳?难道不是么?” 九渊抚了抚额角,“若是我也愿意管你饭管你钱管你玩,那你是不是也愿意做我未婚妻?” 我再再点了点头。 抱着我的手臂一紧,听得九渊在我头顶无奈叹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个心眼……可我却希望你永远这样……” 052:帝君求娶 我听着他万般矛盾的自语,一路无奈回了天庭。 帝君诚然是个守信之人,说了第二日来提亲,第二日果真携了箱笼带着天宫中人浩浩荡荡而来。凭他万年不出赤炎天宫的冷淡性子来看,若是哪日在天庭闲逛都能令人惊奇不已,如今却是浩浩荡荡来提亲,真真算得上惊悚! 提亲这一茬在天庭算得上是大大的八卦。众仙皆好奇不已地凑在鎏金殿外头凑热闹,暗暗想着是哪家的女子如斯福气,能得帝君青睐,只是不少仙姑撕碎了锦帕,眼神愤愤往殿里瞅。 帝君一派泰然,入殿虚虚一拜道,“赤炎今日兑现承诺,特向天帝府上紫箩仙子求亲。” 闻得仙群中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少仙姑似乎不能接受此番打击,直挺挺晕过去了。 门口的众仙眼里闪过惊疑?难以置信?鄙视?不屑?以及一副‘你捡了狗屎运’等等常人难以在一起的复杂模样。好在我淡定如初,早已练就了一张厚脸皮。 九渊亦如是,依旧埋首处理公文。 帝君倒也不急,转而看着我,“阿箩先前答应赤炎的话可还算数?”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答应过他许多事,不知帝君指的是哪件? “阿箩曾答应安衍,四海八荒,六界轮回,皆陪我走一遍。不知如今可还作数?” 我点点头,似是有那么一茬。 九渊手中狼嚎一顿,终于抬起了那颗尊贵无比的头,寒风一扫,我又忒没种的缩缩脖子,嘀咕解释道,“那,那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我在昆仑墟住厌了才如此说,当然,鎏金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住厌的。” 他脸色稍稍好些,然后头也不抬道,“帝君还是切莫说浑话了,紫箩是朕的人,是断断不会嫁与你的。” 帝君一派温和道,“天帝这话未免太过霸道,不知天帝是站何立场不允阿箩嫁与本君?莫不是天帝也如本君一般,对阿箩倾心已久?” 众仙音调上扬地“咦”了一声,似乎并不相信亲耳听到的八卦,个个瞪着眼睛瞅着本仙,似是难以相信本仙魅力如斯。 真真是瞎了众仙的眼。 九渊淡淡挥手,“朕先前便与帝君说过,这紫箩,朕早已许配给了东海家的三太子,此言在前,朕一言九鼎,怎可对三太子食言?” 厚脸皮如我,再次看着众仙如吞狗屎的模样,淡定地瞅着九渊,不想这厮竟还没有打消要讲我许配给那冰块的念头。 帝君淡淡一笑,“是与不是,天帝与本君心里不甚清楚。” 九渊冷哼一声,决定无视之。 于是帝君将目光转向我,“那阿箩呢?”他淡淡一笑,笑中带有一丝诱惑的意味,“阿箩是愿意嫁给安衍,还是三太子敖沅?” 九渊闻声抬头,目光灼灼盯着我。 众仙也伸长了耳朵等待我的选择。 我咬了咬下唇,实在觉得这帝君将我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因着这二人,我都不大想选。 就在我思忖着全身而退之策时,帝君又开口催促道,“阿箩只管说出来,若是你心中所想,就算是天帝恐怕也不能阻拦。” 九渊的脸色愈发不悦,终于自椅子上抬起那尊贵的屁股,缓步走至我跟前,将我与帝君隔开,“帝君这个选择倒真是别有用心,若只在你与敖沅当中择其一,那不论紫箩如何选,都是帝君占了好处,这样的范围本就是错误的,在此范围作出的选择必然亦是错误的。” 九渊这么一说,我与众仙家才恍然大悟。 帝君设了个两难命题与我,要我二者择其一,这样的逻辑本身就有错误,如若我选了,不论择了谁,都会是错误的选择。 不愧是天帝,一下子便将漏洞点破。 “那依天帝之见,又该如何?”帝君被戳穿了用心,倒也不恼,面色温和地反问道。 九渊讥诮一笑,“若朕回答紫箩该在所有男儿中选,便又是再中了你的圈套,左右你的目的都是为了让紫箩选出一人,但朕偏偏不许她选,不知如此回答,帝君可还满意?” “不愧是天帝,赤炎拜服。”帝君淡淡一笑,“不过是选与不选,该看阿箩的意思,就算天帝贵为六界之首,管得了阿箩的身,也管不住她的心。” 九渊面色一沉,狭长的丹凤眼霎时收了笑意。 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再似方才那般和气,我讪讪笑了笑,试着调解,“这,其实要我选也不是不可。” 话一出,帝君一喜,九渊一忧,众仙家满脸好奇地瞅着我, 我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九渊的神色,道,“我的选择便是——不选。” 既是挖了坑等我跳,左右选择都是不妥,不若不选,不知这个答案,是否令人满意? 不料话一出,众仙寻了个没趣,九渊倒是有些欣慰,只是,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帝君欲言又止,很快就调整了神色,“不选也可,阿箩定是还未想好,也罢,毕竟是终身大事,是该好好想想,”莫了,他了然一笑,“既是如此,那本君明日再来。” 众仙目送帝君英姿煞爽的背影后,也一滋溜给散了没影。 九渊眼风一扫,携了我一路腾云驾雾,回的却不是鎏金殿。 收起祥云,将我带到瑶池,许久不曾泡了,这池子倒是一如往常的仙气氤氲。 只听扑通一声,池水四溅,我被一道灵力给扔进了池内,不知何时已现了原形,甩着巨大的蛟尾在池中蹦哒,九渊抬手画了道结界,将我笼罩其内,这令我颇为不解。 他面沉如水,“如今你身边豺狼众多,我还未恢复全部修为,尚且不能保你周全,你且在这池中待上几日。” 呔,这九渊糊涂了不成? 这天界又不是那魔界,难不成还怕那些勾魂的鬼怪将我捉了去? 我颇不赞同他这般多此一举,可不待我争辩,他阴测测问道,“小傻蛟,你且与朕说说,你与那帝君可是有何事瞒着我?” 我心里一咯噔,“无事,有何事能瞒得过火眼金睛的天帝陛下呢?” 他冷哼一声,“最好无,不然,朕不介意让你在这池中泡在一辈子!” 我打了个寒战,实在是不敢接话,可淹没在水里的尾巴却不安地甩来甩去。 他便一甩袖袍,十分潇洒地离去。 我寻了个没趣,甩甩尾巴在池中蹦哒着,望着头顶那仙障,逡巡脑海思索之前学过的所有破界之术,可挨个试了遍,头顶上的金罩却不为所动,这让本仙子十分挫败。 许久不见的青竹却不似往日那般活泼,面色十分忧郁地坐于庭阶之上,旁边的仙侍对他指指点点,我俨然从中闻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竖起耳朵听得一些墙角,方才知这天庭上下不知何时已经传遍了青竹去东海抢亲之事,个个都带着礼品在鎏金殿门口道喜,直说青竹君好事将近,务必请众仙吃顿喜酒。 正疑惑间,青竹愤愤然过来与我抱怨,“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乱造谣,竟说本仙与那东海家的三太子断袖,跑去抢亲不说,却还说我与红菱一道拆散了那龙王三太子和南海二公主的姻缘,苍天可见,我可是从未出得这鎏金殿半步,更是连三太子的面都不曾见过,何以传出这般谣言来?要是让小爷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招摇撞骗,我定将他抽筋剥皮!” 我听罢啧啧两声,不想世上还有如此缺德之人,竟打着别人的旗号行这拆散一家成全两家之事! 本仙子颇为义愤填膺,但总觉这故事颇有些耳熟,适才想起几日前我与天帝在东海干的那桩好事。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青竹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啊呸,要是让我逮到他,定叫他好看!“ 我讪讪笑了两声,觉着这氤氲的仙气顿时有些凝固。干脆心虚地往那池底钻去,徒留一条紫色的尾巴在外面晃荡。 然这九渊保护起来,却不是个头。 眼瞧着他伤势一日日好转,如今已然愈合,却还是没有将我放出去的念头。每日倒是颇有兴致地来这瑶池与我戏耍,脸色一扫阴霾,又如之前那般春光灿烂,好得不得了,与这满院盎然春意倒是相辉映。 九渊时不时打发我些小玩意,天膳房里做了好吃的糕点也是第一个拿来与我分享,一人一蛟待在瑶池边上吃一口糕点,品一口薄酒,侃一些天庭趣事,倒是一大快事。 只是听闻那帝君却没死心,如此又过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待到帝君痴情感天动地的佳话传遍整个天界后,九渊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是以,本仙子便在这日复一日的欢乐与忧愁中度过。 这期间,门口来了不少窜门的仙倌仙姑,无一不是看本仙子笑话的,待我熟悉得准备打盹不去凑热闹时,突见一朵祥云骤降,扫过一阵粼粼赤光,正是帝君那厮不晓得从哪里凭空冒出从天而降落在我的的池子边上。 他今日着了件月白长衫,衣摆迤地,荏地温润典雅。 我从池中挣扎出来正欲与他打招呼,眼角突地闪过一道金光,但见九渊脸沉如水,倒是将这几日的好脾气尽数扫去,又是那张冷峻如斯的面孔。 本仙子看了直摇头,这厮,变脸倒是比翻书还要快,真真不晓得他这般善变的人,以后哪家的女子能够承受! 抬眼望去,九渊今日着了一件绯色袖袍,晃金风凤纹镶边,扎眼地往那一站,整个瑶池都被照得亮堂了些。 然则,帝君被他这金光一晃,面色却暗沉了许多。施施然过来打了声招呼,“赤炎见过天帝。” 九渊用眼尾扫了扫他,“不知帝君大老远从赤炎天宫跑来朕的瑶池,有何贵干?” 053:鸳鸯交颈(为helen钻石更) “本君此番登门自是为了阿箩。”帝君眉梢携了丝笑,颇有些直言不讳的意思,“许久不曾见过阿箩,心系得紧,今日登门,便是来寻她,还望天帝代为通传。” 我甩甩尾巴,几日不见,这帝君眼神倒是退步了些,我现今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楞说没看到! 遂用尾巴撞撞那结界,示意他老人家心系的我此刻正被关在这结界里。可任我如何敲打,那两人好似没听见一般。 我适才晓得,九渊这厮竟掩了我的气息,我能看到他们,可他们却瞧不到我。 “通传又如何,不通传又如何,她是朕的仙宠,朕想让她见你便见,不让她见你便不见。”一番话说得甚是霸道。 “天帝这话不过代表天帝一人之意,只是不知,阿箩心中作何感想?” “她作何感想自是轮不到帝君来管,帝君还是多多操心六界安危,莫要将儿女私情看得太重。” “本君以为,之余儿女私情一事,天帝与赤炎不过五十步笑一百步,天帝当是最懂本君此刻的心情,然,多日不见阿箩,想必天帝该是知晓她去处。” “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总之今日,帝君是白跑一趟了。”九渊拂袖转身。 “这倒未必。”帝君温和一笑,“若是本君未猜错,阿箩就在此处,不过被天帝施了法,看不见罢了。” 帝君果然好眼力! 可不就是,此刻我就在他跟前,只不过他瞧不见我罢了。 “荒唐,”九渊冷笑一声,“这天大地大,女子岂止万千,帝君又乃仙中龙凤,天界各家神女不尽其数,帝君不去找个门当户对的神女,倒是对朕的仙宠情有独钟,说来也不怕各位仙家笑话!” “天帝此言差矣,”帝君一派闲散摇了摇头,“阿箩确实乃本君心系之人,天家神女与我何干,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 我低头思忖一番,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看来帝君他老人家果然不知何为多多益善,我对此甚是不能苟同。 “帝君痴情感天动地,可惜用错了地方,况且紫箩,帝君就莫要肖想了。”九渊面无表情。 “况且紫箩?”帝君挑了挑眉,唇角携了一丝玩味琢磨,“本君只知阿箩不过是只修炼几千年的龙,阴差阳错丢了龙角和龙骨,却不知还有何况且法?” 九渊眼风如刀,堪堪划过帝君的脸,抬眼淡淡瞥了我一眼,“天下故事,并非样样都是帝君可追究的,今日朕诚心向帝君奉劝一句,紫箩并非你要寻找之人,莫要为此伤神苦恼,到头来黄粱梦碎徒劳一场。” 帝君面色一僵,眉宇紧皱,面露些许困惑之色,半晌,苦涩笑开,“是与不是,本君心里清楚。” 九渊讥诮一笑,“朕话尽于此,帝君若还执迷不悟,那还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天帝在说这话之前,当先考虑考虑自己,若天帝依旧执迷不悟,伤了自个倒不要紧,若是伤及阿箩,本君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帝君面色一改往常温润,倒添了几分肃然。 九渊身子一僵,“朕的事,朕自有分寸,轮不到天帝指手画脚。” 说罢,衣袍一挥,朝一旁呆楞的青竹道,“送客!” “哎!”我巴着池子听他们猜哑谜对暗号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这下怎的说走就走,我这厢还被关着呢。 是以,赶忙出声唤帝君,岂知他愤然转过身子,跌跌撞撞踏上云彩飞去。 倒是九渊听到了我呼唤,一个眼刀,阴沉的俊脸覆了过来,“怎的?想与他走?” 我瞧着他喜怒无常的模样,讪讪缩回脖子,乖乖泡在池子里。 这一泡又是数十日。 ………… 夜里,九渊心情颇好要来池子里沐浴,我讨好地在他身边游来游去,央着他将我放出这结界,许久不曾在天庭溜达,倒不知今夕是何样。 九渊只冷冷将我一瞧,“想出去?” 这几日我算是摸透了他的脾性,但凡他这般冰冷与我说话,便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 遂本仙子忒没种的吞吞口水,看着他滴水的侧脸,羞羞道,“若是不放我出去也行,只是我不想再做一只蛟游来游去了。” 他稍稍满意,灿若星辰的眸子往上轻挑,“想变成人?” 我狠狠点头,用蛟头撒娇地去蹭蹭他的下巴。 他神色更加愉悦,扬手一点,便见那巨大的蛟尾顿时变成了两条腿。 我虽是只蛟,但化作人身却不能如原形那般在水里穿梭自如,随即勾住了九渊的脖颈。 九渊璨然一笑,好心托住了我的臀,才不至于落入池中。 我仰头,九渊的俊脸便映入眼帘,眉极直,鼻极挺,唇极薄,那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一勾,便颠倒众生。 只见他衣襟被池水濡湿,紧贴着健硕的胸膛,那调皮的水珠顺着他侧脸轮廓缓缓滑落下来,眼见着快要滴落…… 我赶紧一口咬上去,舌头舔了一圈,将那水滴吸进口中。 但觉他身子一僵,似遭雷劈般惊骇。 我低头回味着美人脸上滴落的水与那寻常的水味道有甚区别时,一阵乌云压顶,来不及反应九渊那张愈来愈近的俊脸,一个柔软火热的物什便覆上了我的唇。 下一刻只觉腰间一紧,九渊噙住我的唇,一番赤赤灼人的碾磨纠缠,那火热的双唇更加炙热,舔邸着我。 我琢磨了一下,莫不是这就是凡间话本里说的鸳鸯交颈? 凡人诚不欺我,素闻花前月下,合欢缠绵乃人生最大乐事,原来竟是这般曼妙滋味。 想罢,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触上他湿软火热的唇,他身子一僵,似未料到我会主动,我在伸舌学着他的动作勾了勾,但见他眸色一喜,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却是九渊被我挂住脖颈跌入池中,一时水花四溅。 我稳了稳被他拉入水中的身子,不料却被他拖入池中,池水没过头顶,我还未来做好准备便呛了两口水,正欲挣扎,那熟悉的薄唇又贴了上来,自口中缓缓渡气与我,我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贪念地攫取他口中的空气。 待到那空气被我吸尽,九渊拖着我的腰浮出水面,彼时,我俩浑身湿透,倒像两只狼狈的落汤鸡。思及此,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料这一笑惊呆了九渊,倒是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笑什么?” 高高在上的天帝大人何时有过这般神情?我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颈,以防掉下去,他却拖住我的腰将我揽得更紧,额头抵着我的,再次低声问道,“告诉我,你方才笑什么?”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几根发丝湿哒哒贴在脸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我喉头紧了紧,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忽觉浑身一股燥热,这股燥热倒与上次在凡间中的毒极其相似,顿时无措道,“我好像毒又发了。” “毒?什么毒?”九渊不解问道。 我哭丧着一张脸,与他解释道,“就是上次在凡间青楼,冽赤在酒中与我下的毒,定是方才你拖我如水,毒又发了,这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这毒是否有解药啊。” 我顿时愁眉紧锁,担忧得不得了。 倒是九渊笑得极其开怀,将我揽得更紧了些,低低对我耳语,“那毒自然有解。” 湿热的气息喷在我脖间,痒得我缩了缩,他却不容我抗拒,一口咬了上去。 那咬轻而密,好似被蚂蚁蛰了一口,却将我弄得更加燥热,心痒难耐。 却还是努力保持一丝清明,“你,你莫要再弄,不然我就要毒发身亡了。” 九渊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本就生得好看,这般笑容,更是蛊人心智,脑中好似有一道声音催促我,扑上去!扑上去! 而我确然也如此做了,对着那饱满挺拔的鼻梁咬了一大口,听得他一声闷哼,我甚有成就感,折磨完了鼻梁,又咬了那两片薄唇,丝丝咸腥味入口,九渊唇角被我咬出了血。然我却依然觉得不够。 他抬手安抚拍了拍我的背,伸出舌尖慢慢吸允,霎时头晕目眩,似要融化在这场春水里。 天旋地转间,忽觉口干舌燥,被他舔弄的双唇一阵火辣辣的痛,探出舌尖预备舔舔唇角降温,却被九渊一个精准攫去,倒勾了我的舌尖席卷而来。 刹那间,铺天盖地,五感尽失,一股孽火在体内灼灼燃烧,似要将我焚烧殆尽,天地间恍若只剩下九渊勾魂夺魄的两片薄唇和撑在我腰间那双有力的手。透过浅薄的布料感觉到那腰间双手烫得吓人,似要将我融化一般。 我抬头看了眼那万年孤寂的广寒宫,再看看神色挣扎的九渊,嗳?挣扎? 他作甚挣扎? 莫不是觉着本仙子不够努力? 遂藕臂一用力,干脆双腿一勾,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往他濡湿的舌尖咬去。 只听他闷哼一声,神色恢复一丝清明,呆楞楞看着我红肿的唇瓣,一把将我推出三尺远,眸中一派痛苦纠结,“不可以,你我不可以…” 我舔舔肿痛的唇,万分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 九渊戚戚然煞白了张脸,喃喃自语:“你我本是同根,怎可行这逆天之事……况你神识未归,如今算是混沌一片……他日,他日若是知晓,定会怨我一生…” 我糊里糊涂听他天马行空地胡诌,实在搞不懂他此番又和我打何哑谜,遂安慰道,“怎么会,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怨恨?” 054:欢好之事 他欲言又止看了我半晌,我却心系这欢好之事是否还能继续,目光灼灼盯着他寡薄的唇,如此这般沉默,应该算是应允了。 我闭眼再欲凑上去一亲芳泽,却听得哗啦一声,九渊化作一道金光拂袖而去。 我盯着他缩成米粒大小的光点之后,甚是无奈地靠在池边,真真觉得扫兴,这般半途而废真真叫人挫败,干脆现了原形游会池底睡觉去了。 第二日,九渊便撤去了我的禁制,许是觉得那日半途而废颇对不住我,权当补偿吧。 我恢复自由,化作人身,一路忧愁走到月老府,天界的月亮十分白胖圆满,照得一方庭院中小桥流水十分惬意。 月老大老远见着我来,脸上笑得那叫一个喜庆,招呼我道,“哟,这不是紫箩仙子么?来来来,你可是第一次来我姻缘府啊,不知此番是来窜门还是作甚?” 我嘿嘿笑道,“听闻月老府中今日出了对百年难遇的姻缘,紫箩特来瞻仰一二。” 月老一张老脸闪过一丝喜悦,“哪里哪里,就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蛇精爱上了凡间的一个读书人,无甚新奇,相比这万把年来,也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 我哦了一声,看着案上比比皆是的姻缘线,忽地思及以前不少仙姑曾托我给九渊系过姻缘线,如今也不例外。月老眼尖,笑眯了一张脸过来,“紫箩仙子可是想要几根姻缘线?嘿嘿,别说本仙不说,单单这姻缘线可灵验得紧,只要将它栓在心仪之人脚上,不出几日,定又是一段佳话!不知紫箩仙子此番是想系在谁的脚上?是天帝陛下?还是赤炎帝君?抑或是三太子敖沅?” 我摇摇头,“月老莫不是夸海口了吧,先前央我给天帝系红线的仙姑比比皆是,也没见天帝和哪家仙姑成就过佳话,足以看出你这姻缘线并不十分灵验。” 月老尴尬一咳,“许是系在天帝陛下腿上的姻缘线太多,导致两相冲突,这也是不无可能的,有道是相生相克,可不能怪老夫线不灵验,不然为何那织女求了根线便绑住了牛郎?” 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哦?月老的意思是,牛郎织女的爱情佳话,竟是靠你这几根破红绳?” 月考不赞同了,“什么破红绳,紫箩仙子可莫要诋毁我这姻缘线,姻缘线乃凡间爱情引线,但凡两个相爱之人,尾指必然有一条红绳相连,有的爱得深,姻缘未散,来世还会再相爱做夫妻呢!”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东西只针对凡人?” 月老若有所思,“非也非也,姻缘线针对六界众生,只要心无所属,姻缘线必定大有作用,心有所属亦无关系,姻缘线总能化去执念,只有一种人,姻缘线才会失去效用,那便是爱得极深且是天定姻缘!” “那依你之见,这么多仙姑的姻缘线也没搞定天帝,是因着天帝他爱得极深?”思及此,心中竟觉堵了一口气,颇为难受。 “这……貌似不大可能。”月老捋捋胡子,“天帝可是天界出了名了不近女色,说他爱一个女子极深,老夫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想,还是先前那般,定是姻缘线栓得太多,导致两张冲突,这才未起作用。” “你倒是答得肯定,难不成,这十万年,天帝就没开过一朵桃花?” 月老了然地摸摸胡子,那模样好似听到了什么重口味的秘辛,“莫不是仙子心仪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天帝陛下?” 心仪?我连着皱眉,“小仙不过是好奇罢了。” 可不是,九渊那喜怒无常的神仙,可是没有天后的。虽说他现在正值青年,但码不准哪日走在路上就突然挂了若是没有个一儿半女,这天界还不得乱套?是以,本着人道主义的关怀,本仙子问问也无伤大雅。 显然这糟老头并不赞同,两眼放光,瞅着我像是看到了希望,“仙子莫要谦虚,我们天帝陛下也是极好的!幸而陛下也倾心于仙子,如此,寂寞空虚冷了几万年的陛下总算是能成就一段佳话了!” 月老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擦着泪水,我正张了张嘴,他赶紧打断,“仙子莫要害羞,虽说你身份不甚高贵,但只要陛下喜欢,也无甚不妥,我等也是没有半分异议的。” “不知月老是从何处得知小仙心仪天帝?” 这老头的推断也忒果断了些。 “咦,不是么?”月老仙人朝我招招手,“来来来,这感觉兴许不够强烈,让老夫给你说道说道。” 携我道姻缘府的内室,只见里面摆满各色各样的泥娃娃,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也十分不一,我啧啧咋舌,不想月老竟将女娲娘娘的造人之术习得?正待询问,他一声惊叫,指着我往里处走,只见那些琳琅满目的娃娃背后立了一大块镜子,模样瞅着十分稀罕。 月老介绍道,“这边是通晓六界情爱的姻缘镜,这些许年来,老夫这活计十分无聊,幸而有此镜供我消遣,无聊之余还可看看六界情爱解解闷,实属一件妙事啊!” 我点头附和,“不知是怎么个妙法?” 土地仙神秘地对我一笑,挥手朝那镜子注入一缕仙气,只见方才死气沉沉的镜子顷刻便活了过来,映射出一幕幕男女纠缠的画面,月老一边捏诀,一边得意洋洋与我道,“你是要看人人恋,还是仙仙恋,还是人兽恋,亦或是人仙恋,人妖恋?” 我汗沉沉听完那各种恋,十分谦虚道,“干脆全都看一遍罢!” 月老深色微妙,一副“原来你也好这口”的模样瞧着我。 然后仙障一扫,我自姻缘镜中窥到六界情爱,镜中一男一女自灯会相遇,女子提灯娇羞遮面,男子谦谦君子作了个揖,二人对了两句诗词,既而携手漫舟湖上,诗情画意,成就佳话。 我正欲点头称赞,不巧月老抢了先,一边看一遍评头论足,“人人恋,太俗!”然后切个画面。 我又只好随他看下一个画面,镜中两个神仙立于紫山之巅,衣抉翻飞,仙姿飘渺,一会乘风破浪,一会游历山间,一会闲逛人间,一会又回谷修炼,日子可谓逍遥惬意。我十分羡慕,但听月老一阵唉声叹气,“仙仙恋,太飘渺!” 衣袖一挥,又切了个画面,镜中女子巧笑嫣然,峨眉轻蹙,守着那以往不变的银河发呆,男子憨厚实诚,面露思念,望着那天空怔愣,七夕佳节,一男一女终于能够相会于鹊桥,互诉衷肠,令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本仙子心里也不免悲伤了一把,月老一阵呲鼻,“人仙恋,太苦!” 如此又换了许多,我都看得十分精彩,不巧都被月老一一否定,大骂这六界情爱竟无甚特点。 正怔忪间,月老携着我一滋溜飞出了内室,从床底下拖出个大箱子,将压箱底的宝贝悄悄递给我,“看了这许多情爱,老夫以为都不如实打实的东西来得容易,紫箩仙子,这可是老夫珍藏多年的春宫秘图啊,先借给你瞅瞅,兴许以后用得上!” 我接过来,心情十分欢快,听闻但凡压箱底的东西都是宝贝,本仙子那点爱财的性子显露无疑,在他猥琐万分的笑容中打开那本牛皮薄封的书,只见上面画了两个人,歪歪扭扭打做一团,姿势十分难看,“这,这……” “此为男女情爱之精华,又是男女情爱之基础,谓之双修。” 我点点头,“可是,这姿势……” 月老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截断我的话,“甚好甚好!仙子忒有眼力!不用不好意思,老夫懂得,老夫懂得……虽然这般姿势对于仙子这般的初学者来说,确实难了一些,可是这正是精华之所在啊,若是一般人,老夫还舍不得将此孤本拿出来,若不是为了陛下的终身幸福,哎,实是一言难尽呐!” 我了悟地点了点头,在月老那肉疼的目光中,只好将那薄绯绯的几页纸塞进怀里,“如此,便多谢月老割爱。” “仙子一定要将此铭记于心,若是能和陛下双修,这对仙子的修为是大有益处啊!” 我顿时来了兴趣,“益处?” 他乐呵呵笑道,“自然,自古双修乃是男欢女爱水到渠成之事,现如今的男女只注重感官,却忽视了双修乃是一项修行之法,练好则是修为大涨。且陛下乃六界之尊,修为可谓是冠盖六界,若是能得青睐,这实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此说来,本仙子得好好学学?”我双眼顿时放光。 “那是自然!”月老捋捋胡子。 “如此,多谢月老慷慨相赠,他日修为大成,定会好好答谢!” 他十分受用地点点头,“仙子务必要将天帝拿下,一旦成功,便是我等老臣的恩人呐,我等定会好好报答于仙子……” 我呵呵一笑,九渊这个天庭剩男一直是众仙家的一块心头病,如今我身负重任,定不会让他如上次那般半途而废! 思及此,就要回鎏金殿好好研究一番这双修之术,后头的月老好似想起了重要的事,急急唤我,“对了!老夫那春宫图都是压箱底的宝贝,仙子哪日修为大成,可要记得还我!” 收了的东西哪有吐出去的道理?听罢,我赶紧将那几张纸揣得更紧了,一滋溜出了他的姻缘府。 055:同心结,结同心(为vvangluu钻石更) 夜半微凉,本仙子思及从月老那看到的情爱段子,但凡表白无一不是有好景相称,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我思忖着九渊既然不是凡人亦非凡神,性子较之别个,定是要傲娇一些,遂决定将昨日在姻缘镜中看到的各种情爱段子轮番演上一遍。 是夜,趁着月黑风高夜,正逢凡间乞巧佳节,我央着九渊带我下界。 华灯初上,女子结伴,男子成群好不热闹。听闻今晚有个游灯会,我拉着九渊兴冲冲要去凑个热闹。 一个小商贩叫住了我,“这位姑娘,买一盏灯笼吧,今儿个可是乞巧节,一年仅这一次,不少姑娘买了我们家灯笼都找到了如意郎君呢,我瞧姑娘气质出众,定不是寻常女子,定能在这游灯会上找到心上人。” 一介凡人都能看出我不是寻常女子?果然是有眼力劲的。本仙子心里不免愉悦了一把。 那小贩说毕,我这才注意到这游灯的女子手上皆提着一盏灯笼,可是都没亮。再看男子,手里都攥着根火棒,一双眼睛左右顾盼,欣赏着美人提灯半娇羞的画面。 凡间游灯还有这等规矩? 无论如何,本仙子自是不能坏了规矩,瞅了一眼九渊,见他一副随我高兴的模样。小贩眼尖,眼里难掩惊讶,“原来姑娘已有心上人,啧啧,这位公子身度不凡呐,堪当天下第一美男子都不为过,和姑娘果然是绝配。姑娘好福气啊。” 我听这话十分受用,清清嗓子,爽快对那小贩道,“如此,便给我来一盏,记得要给本姑娘点上,这黑灯瞎火的,提着个不亮的灯笼走夜路仔细撞到了人。” 小贩听罢,连忙摆手,“在下可不敢乱点,姑娘的灯笼是要心上人来点,在下可不敢。” 这凡间的规矩也忒麻烦了些,“哦?这又是何规定?” 小贩殷勤地笑了两声,“姑娘是外地的吧,咱们这个地方每逢乞巧节,女子皆要买一盏灯笼游会,然后趁机向心仪的男子告白,若是男子也心系那位女子,便会答应点灯笼,如此方能成就一段佳话!” 我了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凡间的女子多年待于深闺,只逢乞巧节方能出来,趁此机会像心仪之人表露心迹,这一日,华灯初上的游灯会十分热闹,但凡是年轻女子皆带一盏不亮的灯笼,男子则随便带着一根柴火,只要看到中意的对象,便可要求男子将灯笼点亮,代表两情相悦,确实能成就不少佳话。 如今这场景与本仙子的意图十分相近。 待看看九渊,“这,九渊怎么看?” 九渊轻笑,附在我耳边道,“这乞巧节是凡间女子向心上人表白的节日,既然要游灯会,自然得入乡随俗。” 说罢,不知从哪掏出的一锭金元宝递给那小贩,“如此,便来一盏灯笼罢。” 好歹在凡间住了几日,本仙子自然知晓那金湛湛的元宝可谓是价值不菲,在凡间可以买下很多稀罕物什。然而如今只买了如此一盏灯笼,实在是浪费了些,遂抠兮兮朝那小贩努努嘴,“一盏灯笼可要不了这么多金子,赶紧的,给我们找零……” 小贩方才欢天喜地的模样立马换成了浓浓的不安,“这,这一百两黄金,在下实在找不开……不然,公子换个碎银?或者,在下这小摊全部卖给公子?” “你这小贩,真是糊涂,我们要你的摊子作甚?赶紧找零!”这凡人,算盘倒是打得挺响,这金元宝就可以买下十个这样的小摊,他这一个就想抵债,想法也忒浪漫了些。 “我,我,在下实在是找不开,不然公子还是换个碎银?” “找不开我们便去别家买!” 我伸手就要将金元宝夺回来,九渊笑着拉下了我的手,“无妨,只要你开心便好,何苦为难一个凡人?再说,这凡物于我们本来便无用。” 我啧啧两声,实在不敢赞同。 料事如神如本仙子,九渊那点子见不得台面的算术,果然在凡间遭宰了。 但,见他面上虽温和,语气却不容抗拒,只好作罢。 那小贩笑得脸都开花了,一个劲儿道谢,并大方地赠送了九渊一根火棒。我瞧着那赠品,心里方才安慰些。 入了游灯会,入眼处灯火通明,集市房舍,穿梭男男女女,九渊指我去看,一桥头立了不少倩影,提着灯笼眉目顾盼,似在等着心上人儿。 那桥称之为鹊桥,顾名思义,乃是姻缘桥。一端接着岸堤,一端延伸至湖中心,汇集之处,是汉白玉与琉璃石筑成的巨大天台,天台上面还有三层,顶层中央建着一个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真是明月楼。 水桥一色,波光潋滟,四处缠绕着精美绚丽的花灯,将整个河岸照映成火树银花的世界。 我注意到方才就有好几个姑娘提着灯笼从我们身边晃来晃去,有个甚至抛了媚眼,望着九渊吃吃发笑,花枝乱颤地散发着风情。果然是冠绝六界的长相,就算在凡间,九渊依旧能招蜂引蝶。 围观的姑娘愈发多了些,一位胆大的姑娘走上前,献上她的灯笼,面目娇羞,痴迷地打量着九渊的俊脸。 九渊面无表情地把灯笼塞了回去,那姑娘跺跺脚,十分羞愤地走了。 又一个走上前,九渊突然指了指我,向那姑娘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今晚我只想点那位姑娘的灯笼。”那姑娘诧异地看向我,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如此,一个个女子欣喜上前,都被九渊一一打发,我瞧着那一个个伤心欲绝的脸,一时心中竟有几分愉悦。 待到一个个围观的女子走光,方才清静些,我提着灯笼递给他,“方才你说只想点我的灯笼,可是真的?既然你如此想点我的灯笼,那便点吧。” 九渊深邃的目光将我一望到底,“紫箩可知点灯笼是何含义?” 我点点头,莫不是这厮又要耍浑不是,遂不悦道,“方才小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轻轻一笑,映着这小桥流水,满会灯笼甚是夺人心魄,“那紫箩可是真的如那凡间女子般,心仪于我。” 我再点点头,我若不心仪他,也不会绞尽脑汁想与他双修了。 他蓦地一愣,随即深深望着我,倒叫我拿捏不住他的意思。 正待开口,他忽地一笑,“既然如此,哪有不点的道理,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瞧着我若有深思,我等得心急,“只是什么?” 他却不语,牵了我的手,缓缓走至那汉白玉堆砌的鹊桥之上,波光粼粼映射在九渊的俊脸上,望得我一时心神荡漾。 那水波在他脸上跳动,如雀跃的精灵。 我一时如中了魔怔,凑上去就要将那一池波光给拂去,却被九渊一个精准给握住,慢慢摊开我的手掌,素手结了个印,却见一个心形的画符隐没在手心,若隐若现的发着光。 然后他的手轻轻覆上,那心印重合,我只觉手心一震,那震意直达胸腔,好似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而出。两人手心处发出阵阵亮光,炫彩夺目。 九渊欣喜若狂,眸子倒映出满园春色,“紫箩……紫箩,你原来竟也是欢喜我的……我等了十万年,终于等到了……” 我瞧着那手心不解,九渊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同心结,结同心,只有两人互相欢喜,此印重合,方能显现。” 他说罢,撤开了手,只见那心印闪了一下,便消失了。 还有这等稀罕东西?我奇道,“这东西,要怎么除下?” 不知为何,我好似看到九渊瞬间有些黯然,淡淡说道,“除非你将我忘了,或者心里不再有我,同心结便也消失了。” 他说得这般忧伤,我竟觉得心口有些闷痛。赶紧牵了他的手,好生安慰道,“怎么会?我就是忘了所有人,都不可能将你忘了,你且放宽心。” 他深深凝视着我,就那么凝视着,不再言语。 我猜想许是我说的话还未让他安心,便将手轻轻印在他手心,方才消失的同心结又出现了,那颤动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莞尔一笑,忽地想起一事不妙,“若我现了原型,变成一只蛟,这印还会不会现?” 他终于被我逗笑,“傻瓜,这同心结乃是灵魂之印,不因你是何形态,寄魂何处,能感应的只是你,也只能是你。” 只是你,也只能是你。 我被这话激得胸口激荡。 他稍稍满意,食指轻点,一团火苗自他指尖轻轻飘进灯笼。 我只觉游灯会上所有的灯笼都不若这盏亮,不若这盏温情,更不若九渊话中深情,“我既点了你的灯笼,便不能叫它灭了,这灯笼姑且就当你我定情信物,如何?” 我眨眨眼睛,觉得他此举颇欠考虑,一盏灯笼就能当定情信物?听闻定情信物自是要随身携带的,不可能叫本仙子整日里提着盏灯笼在天庭晃悠? 我颇不赞同地瞅了他一眼,却见他挥手,一道仙障打在灯笼上,那火苗轻轻一簇,竟是用了仙力维持它不灭。 有他神力滋养,的确算是稀罕物什了,如此倒也不与他多做计较了。 “回去吧。”九渊突地一把抱起我,场景一换,竟是稳当当回了天庭。 见他眉眼上扬,唇角上翘,是这百年来难得的好心情。 不是本仙子对自己没信心,实在是九渊这厮太过于喜怒无常,上一刻或许还与你谈笑风生,保不准下一刻就要使法术将你灰飞烟灭。本仙子不才,随了他百来年,也只是将他的脾性摸得了百分之一二,不若今儿个趁着他心情大好,索性将双修之事一并提了。 056:欠我一晚良/宵 可忽地思及月老之语:“双修之事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对于紫箩仙子这样的雏儿,务必要将其中步骤给记熟了,方能体会到个中奥妙!” 我虽不解何为月老口中的雏儿,但却是想起方才将那本春宫图给落在天庭了。真真是走得匆忙了些。 不然,趁这花好月圆,九渊这厮定不会如上次般半途而废! 罢了,既是奥妙之事,定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还是待我回了天庭,将上边的步骤记牢,再来与他双修不迟! 本仙素来是行动派。 回了天庭立马将那本图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直到记全了其中步骤,方才信心满满邀了九渊去瑶池边的桐花树上赏月,期间又从嫦娥府中的桂花树下偷了两坛寒香醉。 九渊颇有兴致地与我畅饮,我心里却开始打鼓,素来这花前月下,好酒佳肴,场景算得上十分圆满。 我望了望九渊英俊出尘的脸,认为亦十分圆满,如此场景,若是今晚真能双修,可谓是圆满中的圆满。 待到酒坛子空了,月亮重影时,我眼巴巴瞅着九渊,“这酒没了,不如我们……” “不用。”他打断我。 说话间扬手一挥,又是两坛寒香醉立于眼前,“你若真这般爱喝酒,改日得闲,我亲自酿给你喝,不过这偷酒的行径,倒是千万别再做了。”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将本欲脱出口的“不如我们双修吧”生生止住,不想这厮竟以为我又要去偷酒。 不过他这隔空取物的功夫倒是妙极,只是不知堂堂天帝做这般偷偷摸摸的行为算不算天界耻辱? 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坛,又灌了两口,奇道,“你还会酿酒?” 他对月饮尽杯中酒,侧脸映着一池春水,“以前倒不知晓你这般好酒,若是知道,定早早将酿酒之术习得,让你醉个够,不过现在学倒也不晚。” 此话甚妙,我举过杯子与他碰了一下,“如此便说定了,明年,我一定要喝到你亲自酿的酒。” 堂堂天帝酿的酒,定是比这酒中极品寒香醉都要醇香上三分。我一时酒虫大动,恨不得立刻就喝到他亲手酿的酒。 他心情大好,眸光灿若星辰,“好!” 如此,我二人又接着对月畅饮,待到酒坛子丢了一地,我头脑有些犯浑了。 思及昨日月老一再嘱咐我,下手要趁早,这童女珍贵,殊不知这童男亦是珍贵,若是有童男初精双修,于修行是大大的益处。 我虽不大明白这童男初精是何物,但瞧着月老笃定九渊必有这东西,那便是准确无误。酒过三巡,我有些微醉,可瞧着九渊依旧依旧面色不改,这才知晓遇到了千杯不醉的高手。 待到他面色微润,细长的丹凤眼中蒙上了薄薄一层水雾,那模样撩得我心口发痒,遂壮了胆子,往他寡薄的唇瓣啃去! 还未啃上那红润的唇瓣,臀下树枝“吱呀”一声,我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往下栽去!慌乱间伸手在空中乱抓一通,逮着九渊的衣袖与我一同摔下去。阿弥陀佛,可千万别被摔成肉泥了才好! 听得扑通一声,那池水被溅四起,池水一股脑灌进口鼻。 我心中大骇,尚且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觉池水没顶。所有的咒语皆抛到九霄云外,我手足无措地想要张口呼吸,但入口便是水流灌入,还未来得及扑腾,便被一个带了浓浓桂花香的物什附了上来,那物什水润柔软,馥郁四溢,叫人刹那间迷了神智。 源源不断的空气自那物什渡过来,我贪婪地张口多吸了两口,待到呼吸顺畅,那物什好似有个火热湿滑的东西探入,勾着我的舌尖起舞。 我铆劲推开这霸道的桎梏,却换来更加紧密的囚禁,两只手腕都被一只修长的手握紧固定在身后。我狠狠吮吸着那物什,掠夺着里面每一分空气,那东西不晓得是不是也呼吸困难,疯狂地扫过我齿龈之间每个角落,一番混乱舔祗。 就在我快要憋得窒息时,那双手将我抬出水面,“哗啦”一声,池水四溅。 我方贪婪地呼吸着充盈的空气,肺部一阵舒展。 待回过味来,这才反应方才在水里那水润温软的物什是九渊的唇。 我盯着那唇楞了会神,只见他不似先前那般清冷,此刻竟有些水润亮泽。我顿觉口干舌燥,空得半分灵台清明,想起月老诚不欺我,这酒果乃助兴之物,所谓酒后乱性,水到渠成说的便是这样吧。 混沌间思起上次九渊也与我这般鸳鸯交颈,却是半途而废而去,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与他双修一把,方了心愿! 遂好言相哄,“我……你……不如……继续?” 他眸中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我燃烧怠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见他炙热的目光依旧锁定我,无奈开口,直明来意,“我想与你双修。” 他听罢脚步一踉跄,半晌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指道,“你,你可知双修为何物?” 呔,他真糊涂了不成,我若是知晓,还用他来教? 不过还是顶谦虚道,“不甚清楚,特来向你讨教一二。” “那你,可知与我双修后有何后果?” 后果?自然也是知晓的,不就是灵力修为大涨嘛。 正待启唇,九渊猛地覆上来,滚烫的手摩擦着我的背,那猛烈的力量将我推到在池边的桐花树下。桐花树受了剧烈动荡,一树繁花纷落,如火如荼的花瓣掠过我的腮瓣。九渊一身白衣,衣襟半敞,发梢眉角皆是水,点点滴滴往下坠落。 我背靠粗糙的树干,湿得贴身的衣物粘在身上颇不舒服,加之这酒意来袭,我直觉浑身燥热,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被九渊一个精准就给攫去。 那双火热的手一寸一寸,细致地抚上了我的脖颈,手上动作堪称温柔细致,濡湿的嘴唇贴上我同样濡湿的唇,辗转反侧不留余地,微凉的唇瓣像溪水冲刷经年的鹅卵石,润滑光泽,迷人神智。 他伸手扣住我后脑,倾身覆上来,二人之间贴得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空隙。 我直觉此刻身子好生瘫软,便勾住他的脖颈方勉强稳住身子。 须臾,他放开我,深色略有挣扎,喘息渐浓,喑哑着嗓子问我,“你可后悔?” 我不晓得要后悔些什么,只知晓他这般深情专注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瞳孔折射出我微醺的脸颊,便什么也不害怕。 我伸手摸摸他红肿的唇,他反擒住我的手,俯首一根一根手指细细地吻过去,我不能抑制地轻轻一颤,顿时心中淋漓一片。 十指吻过,他又含住了我的耳垂,一路向下,那柔软的指腹一路向下,在我身上点起一把熊熊烈火,我哑着声音催促,“你,快些……莫要这般折磨我。” 他低低一笑,忽地停下动作,定定望着我,“折磨你什么?” 嗳?折磨我什么?我亦不知道,只知晓此刻难受得紧,却又道不出那难受从何而来。 勾着他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拉进脸庞,深处舌尖去探那双红艳的唇。他身子滚烫,辗转呢喃,“九歌……” 我只觉浑身一冷,将那燃气的烈火生生浇熄。 一时心口难受,我要与他双修,他却叫别的女子名字,这…… 张口正想说什么,可是下一刻已经给用力堵住。 温软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在我口腔里重重翻搅。 随着那个吻的加深,圈在我腰间的一只手逐渐收紧,扶住我后脑勺的那只,亦是深深穿插入发际,而我,只是初初挣扎了一下,便无力再作反抗。 我看到,光线碎成了一点一点,慢慢在晕散,而后偃熄。 直至唇瓣被松开,我仍旧无法动弹。 九渊眼光迷离,声音低沉,气息有些紊乱。 低头啄了啄我的唇,笑道,“我虽想要你,可决计不是你现在这副身子,待到,待到你神识归位,你我再做如何?”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身体完全没有力气。 他又道,“你既许了与我双修,我便记下了。今晚之事,只是暂时不讨。莫要忘记了,你还欠我一晚良宵。” 我又茫然地点点头。 他心情大好,待我迷迷糊糊回了神,适才反应过味,那厮竟然又是半途而废,再一次忽悠了我! 不过好在应了我以后再做,如此,便索性等他一等。 可是…… “九歌是谁?” 他身子一僵,正待开口,一道温润嗓音带着一丝愤怒抢先道,“天帝这般趁人之危,实在令本君刮目相看!” 来人正是帝君! 一扫平日的温润如水,帝君此刻脸上添了一丝阴霾,眉头打了结,满脸寒霜,赤红了一双眼盯着我与九渊。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我摇醒。 九渊倒也从容不迫,揽了我的肩冷笑道,“帝君此言差矣,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何来趁人之危一说?” 帝君不怒反笑,那笑没由来让我心头一惊,“帝,帝君你来了呀!” 帝君眯了眯眼,“阿箩可是真心愿意与他这般?” 说罢,那双眼沉痛地打量着我,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我衣衫半解,香肩肌肤遗漏无余。再看九渊,双唇红肿,双颊微醺,真真是个尤物。 我点点头,方才确实是真心愿意与九渊双修,不过这厮却对不起我,又一次半途而废。 九渊一喜,帝君一痛。 这二人的反应我真真叫我拿捏不准。 帝君眸色沉痛,半晌方缓过劲来,虚虚一笑,“这几日,本君借了上古观尘镜,天帝猜猜本君在其中看到了什么?” 057:生生世世都不离你(为欢伯钻石更) 九渊听罢表情有些僵硬,却还是挑了挑倨傲的眉,“帝君看到何物,与朕何干?观尘镜十几万年前便被父神封印,从不曾被人用过,朕也一直谨遵父神旨意,凡事顺应天命,不去做那虚无的妄想,不想帝君倒是抢了个先。” 观尘镜乃上古神物,通晓古今未来,六界生灵之轮回命运,其中掺杂了不少天机。可自从父神盘古寂灭之后,此镜便归入洪荒,一直未被后人找到。帝君乃是上古战神,昔年又和盘古交好,找到此镜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据闻使用观尘镜之人,定是神力充沛,修为极高的上神。观尘镜其中的天机乃是不可泄露,使用之人必定也会遭到神力反噬。故而这镜子虽好,却是被束之高阁。不想帝君宁可自损,也要观上一番,不晓得其中有甚精彩之处。 帝君苍白一笑,“天帝还是莫要这般强词夺理,本君在镜中所见,想必天帝心知肚明,以你二人关系,断不能滋生任何情愫,你若想要灰飞烟灭,本君绝不拦着,但若是要连累阿箩,本君便不得不阻止了。” 哎?飞灰烟灭?一个双修至于这般严重? 我指着帝君,万般惊恐地瞧着九渊,“他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九渊方才得意的脸色一下子沉到湖底,面上顿时死灰的惨白,苦涩地扯扯嘴角,“阿箩可是怕了?” 我点点头,一个双修而已,比起修为大涨和灰飞烟灭,私以为,还都不如小命要紧! 但见他做这般心如死灰状,又是百般不忍心,遂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也不是非要双修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修为什么的,都是浮云,还是留一条小命要紧。” “你……”他面露痛色。 我赶紧补充,“双修不成,你我还是可以谈情说爱的。” 他听罢一阵疑惑,末了终是无奈一笑,伸手轻轻牵了我的手,指腹缓缓摩擦过我手心的同心印,那印记一闪,又是颤到心坎的感觉。我十分好奇地瞅着他。 他放心地笑笑,阴沉扫向帝君,“帝君还是莫要杞人忧天,朕做事,似乎还轮不到帝君来说教!” 帝君眼风扫至我二人十指相扣之处,眸中染了几分薄怒,一向温润的性子也是失去了耐心,“天帝要作甚本君自是管不着,不过这阿箩,本君是管定了,昔年我与乃父说起来也算是至交,如果天帝若还执迷不悟,做出这等败坏纲常之事,本君也只好勉为其难,代乃父管教你一二。” 哎?原来双修之事还是败坏纲常之事?可月老却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这是世间最美妙之事,令人食之入髓,奥妙至极。 一时间该听谁的,我又拿捏不准了。只好将眼光瞅向九渊,看他作何解释。 可他却好似没看到我的目光,嘲讽对帝君一笑,“帝君何以断言管定阿箩?昔年若不是朕一时疏忽,她便不会是倾华,不是倾华,便不会为他人做垫脚石,被帝君夺心毁魄。帝君倒是历劫重生,九歌却险些灰飞烟灭,你二人姻缘便自此了断,帝君苦苦强求,可问过朕的歌儿可还愿意原谅你?” 帝君眼中一痛,“本君自会向她请罪,但若天帝还是这般纠缠,休怪本君无情。” “笑话!帝君此番,也太过于自信了些。朕的歌儿素来杀伐果断,不关心人情冷暖。若非因着九世渡劫凤凰涅槃,不幸烧伤了彩羽,落在周国边境被你顺手搭救,便欠下了一世的债,才会因果轮回,作了凡人去还债。若不是她性子素来清傲,受不得人恩惠,怎会与你结识?而帝君便认为,她这一世情劫是真心爱上了你?” 但见帝君面色有几分龟裂,“真心与否,本君心里有数,不需天帝来评判。” 九渊冷笑一声,嘲讽道,“歌儿性子贞烈,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若她真的爱你,当初便不会玉石俱焚,这一切,不过是帝君一厢情愿的庸人自扰罢了!” 不愧是九渊,骂人都是拿捏七寸,直戳人痛处。 帝君眼中死灰一片,看向我,苦涩问道,“倾华,是这样吗?你不过是为了还我恩情,当初才与我假意鸳鸯?” 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因着他们说的这人都不是我。 本来做了倾华的替身,心中已是满满的不悦,不想此刻又冒出个九歌,我心中的不悦便越发浓烈。因为方才九渊情动之时,唤的名字,便是九歌…… 莫不是,九歌才是他所爱之人? 此觉悟将将生于心头,竟觉心口涩涩发疼,好似要将我撕裂。 我紧紧抓了九渊的手,指甲生生陷入他肉里,见他眉头紧蹙,我却还未解气,只将指甲再掐紧些,再紧些。待听他闷哼一声,心中那股难过方才好受些。 九渊任我将他掐出血痕,担忧地望了我一眼,那眼中竟带有一丝不确定和受伤,“你心疼他?”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死死掐着他,待到手中湿腻一片,方知他的手竟被我掐出了血。 九渊面上一片惨白,面无表情与帝君道,“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她那般聪明,又岂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若非为了报恩,又如何会自降身份,沦为凡人,却不想,却被你这个负心汉害得有去无回,不过好在歌儿回来了,你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朕都会千百倍奉还于你!” 帝君目光死死琐着我,“本君不信!定是你胡诌乱造,想要挑拨我与倾华的关系,你休想!” 本仙也不信! 因着倾华的故事我曾听小狐狸说过,在昆仑虚也听玉辰透露一二,从他二人口中知晓的版本是,帝君与那倾华是两情相悦,可不是一个人单相思的苦情戏。此番被九渊一盘否定,未免太过武断。 “事实摆于眼前,由不得帝君信与不信!”九渊冷笑一声,声音突地不耐起来。 帝君望了望我,再望望九渊,忽地苍凉一笑,“不愧是天帝,挑拨离间的功夫如斯厉害,让本君自叹弗如。” 说罢,深情望着我,那眼底带有一丝一去不回头的意味,“不过倾华,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带走!” 九渊浑身戾气暴涨,凤目眯了眯,一记眼刀射过去,“如此,便看帝君有没有这本事了!” 说罢,画了个仙罩将我罩在原地,叫那四处乱窜的仙气不伤着我。然后罡风一扫,一道金光直直朝帝君打去,帝君堪堪接下这掌,二人斗做一处,一金一赤的仙光划破了这黑寂的寒夜。 至此地步,要是再推不出其中因果,我算是白活了这几千年! 帝君与倾华的故事我略有耳闻,已然明白了个大概,如今初次听到九渊唤九歌,方知那倾华定是这九歌是同一人。千年前九歌为了还凡人帝君的恩情,不得不剃仙骨,轮回为人,不想还了帝君一世情爱,被帝君误杀,险些灰飞烟灭。 九渊对她如此执着,听闻她历劫落难的消息,对帝君恨之入骨,以致千年来传出天帝与帝君不和之传闻,而帝君也极为识趣地将府邸建到了偏院的极北处。二人争夺不休,偏偏都不约而同地将我当做了那女子的替身。 一时竟觉心头厌恶。 莫不是我灵魂此刻占宿的,竟是那女子的身体? 难怪昆仑虚子唤我上古龙神,想必唯有上古龙神,方能配得起他二人的身份罢。不想我竟捡到了这天大的便宜,做了他二人的心上人。 心里却不觉有半丝庆幸与欢喜,脑海中只不停回放:我做了那女子的替身……我做了那女子的替身…… 这二人在空中斗得不眠不休,九渊损了不少修为,而帝君为了看那观尘镜,想必元神也有所损伤,如此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斗得不分上下。 一腔情爱付诸流水,我看看帝君,再看看九渊,二人横眉冷对,剑弩跋扈,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那唤作倾华和九歌的女子! 一时怒极攻心,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九渊急急飞身下来,“歌儿……” 我捂着心口,那一阵疼痛,痛得我浑身冷汗,喘息道,“你,你莫要如此唤我……我不是……” 他眸光一紧,急急上来哄我,“好好好,你不是,不论你是谁,我爱的是你!只是你!” 胸口的疼痛缓解了三分,“当真?” 他定定望着我,嘴角鲜血妖冶夺目,眸中如二点寒星,“当真!” 他重重点头,将我揽入怀中,像是怕失去什么宝贝的东西一般小心翼翼,那模样让我瞧不出一丝假。 可却是更加心酸,他竟然爱那女子至深,竟连我这假冒的也是如此深情? 心下更是一阵苍凉…… “放开她!”帝君见此,低声叱道,一道赤光打来,九渊抱着我躲闪不及,生生挨了这十成神力的一掌,一口鲜血吐在衣袍上,晕开了一朵妖冶的赤染花。 “九渊!” 我悲痛唤了声,这才发现见他受伤,竟比见到我自个受伤还要心疼。 他安抚一笑,那血丝顺着他寡薄的唇瓣流下,叫我心头一颤。 “无碍。” 他声音沙哑,抬手抹去了唇际的血痕,就算是这般落魄的动作,也做得如斯优雅。 另一只手紧紧扣着我的,殷切切问道,“你莫要再离我而去,可好?” 我心如撕裂,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揽了我入怀,“昔年是我没保护好你,致你历劫出了差错,被别人所救。然你心高气傲,又不听我劝阻,偏要下凡历劫。这千年来我每日备受煎熬,恨不得与你一同灰飞烟灭,只是,我相信,你不过是躲起来了,害怕面对我,你终有一日会回来,终有一日会看到我的心,所以我便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如今终叫我等到,又如何会放你走?” 如今终叫我等到,又如何会放你走…… 恍惚间忆起他曾经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我还是东海紫蛟,第一次见面,他便同我道,“我既寻到了你,又怎会让你再一次溜走?” 原来冥冥中,早已注定。 素闻情爱是诸多劫难中最难渡破的劫,入情易,脱情难,我此刻方知这话真假。 这百余年的相处中,我竟不知不觉爱他深入骨髓。如此这般,做那女子的替身又何妨? “我不离你,就算有一日你发现我不是那女子,你赶我骂我,我都不走。” “你是,就算你不是,我也爱你,就算你不是,也不可离我。” “好,我不离你,生生世世都不离你。” 鼻头一酸,氤氲水汽溢出眼眶,那水滴流至嘴角,竟尝到一股甜味。甜眼泪,原来我此刻心里竟感到如此幸福。 他闻言一笑,映着这满院的阴沉,十分夺人心魄,望得我心头一颤。 当时竟有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就算这场欢爱到头来不过黄粱一梦,就算他最后知晓我不是他真正的心系之人,只要能和他相爱一场,纵然是叫我天打雷劈又何妨?灰飞烟灭又何妨? “倾华,你,你们……”帝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与九渊,“你和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摇摇头,看了九渊一眼,他满目凄怆,竟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见他难过竟比我自个难过还要让我痛苦,原来,我竟对他情根深种。遂愧疚与帝君道,“当初答应帝君,是紫箩迫不得已,现如今心迹坦然,我喜欢的人是九渊。” 九渊满足一笑,像是吃到了糖果的小孩,笑得那般心满意足,握着我的手也愈发紧牢。 “怎么可能!你和谁都可以,就是不能与他!你定是怨我,才说出这般气话,你可以骂我恨我,就是不能撇下我!” 帝君说罢,一时气血攻心,身形不稳,从半空急急栽下。 方才与九渊斗法,也让他耗损了太多神力,灵立枯竭,没有仙气护体,摔得极是惨烈。 如此倒也算得上是三败俱伤,自个作孽罢了。 正当我感慨之时,忽然狂风造作,一道阴邪放肆的声音响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帝与帝君为了小石头斗至这般模样,倒是让本尊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058:本尊一定满足你 一道阴邪放肆的声音响起,只见那几日不见的魔尊此刻立于眼前,媚眼轻挑,衣袍微敞,一派风流纨绔的模样。 他缓缓走于我跟前,“啧啧,小石头,天界两个最厉害的上神因你内斗受伤,老子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呐!你看你,为了个男人值得么?不想老子封印了这几万年,天界之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中用,看来不用老子举兵,这天界照样手到擒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魔物三番四次都叫我小石头,如今我知晓自己不过是寄魂在那女子的身体里,难道我的真身,竟是块石头? 这实在令我不敢想象,那丑兮兮冷冰冰的石头,会是我真正的法身? “魔尊愈发大胆了,竟敢只身上天界,难道当真以为我天界无人?”九渊声音冰冷让人如置寒窖。 “呵!”冽赤轻佻一笑,漫不经心看了九渊一眼,“口气倒不小,你都这般模样了,还要逞能?老子一挥手都能将你轰成炮灰!” “是吗?魔尊大可试试,看这一挥手,是将朕轰成炮灰还是将自己灰飞烟灭!朕拭目以待!”说罢,眼风一凛,“天兵天将何在?!” 话落,自四面八方涌现出人山人海的天兵天将,银兵胄甲,威风凛凛。九渊一声令下,便齐齐赶到,可见平日里操练有素,当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临兵凌霄领东营天兵拜见天帝!” “列阵大鹏领西营天兵拜见天帝!” “司符广武领南营天兵拜见天帝!” “掌印衡虚领北营天兵拜见天帝!” 四方为首的领将英姿飒爽掀袍一跪,煞时天兵天将齐喝,“吾等拜见天帝!” 气吞山河,足见天界兵强力壮! 冽赤见此宏伟场景,面露诧异,却不见半丝慌乱,邪肆一笑,“啧啧,阵仗不小啊,天帝果然好谋略!” “彼此彼此,魔尊谬赞!比起如今一盘散沙的魔界,朕倒是谦虚了。” 听闻他话中讽刺,冽赤倒也不恼,娘炮似地捏了捏鬓角的发丝,“天帝操兵练将果然有一套,如此一比,我魔界倒全是些乌合之众,不过……” 他媚眼扫过我,“谁说本尊要打架来着?本尊不过是想念小石头了,特来探望一番罢了。啧啧,不想天帝的待客之道竟是这般,动辄就是天兵骤降,真真吓坏了本尊的小心肝呢!” 我被他那妩媚的一眼扫得浑身冒疙瘩,可想而知,被他想念可不是什么好事。 九渊面沉如水,又恢复了我熟悉的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既然人已看到,魔尊便请回吧。朕可不想让魔界中人认为我天界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冽赤状似无意地伸了个懒腰,“既然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如今这形式,想必本尊要带走一个小石头,应该是易如反掌之事!” 话落,还未看出如何动作,便是身形一闪,眨眼已至我跟前! 九渊反应极快,立刻抬手挥去一掌,无奈方才与帝君斗法,耗损过度,又生生受了那一掌,现在如何会是这魔物的对手? 冽赤得意一笑,一掌挥了出去,九渊险险避过。 天地旋转间,我已被那魔物夹至腋下,脸朝土地背朝天,肚内一阵翻江倒海。 “哈哈,本尊就说,若是想劫持个小石头,应该是易如反掌之事!” “魔尊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朕的人,你是万万动不得!” “哦?天帝口气倒不小,不过这动不动得,却不是由你说了算!” “是吗?朕倒不这般认为,”九渊缓缓起身站直,面色惨白却不见丝毫狼狈,美眸中闪过一丝肃杀之气,冷厉出声,“天兵天将听令,魔尊重生,乃六界祸害,为保天界与六界之平衡,特诛其讨伐,就地格杀!!” 那一队银色袭过来,步伐坚定,踏得脚下的地都抖了三分,“列兵!摆阵!” 天兵天降立刻分成四队,从东南西北分四处包围过来,将冽赤与我死死困于阵中。 冽赤依旧是那妖孽的笑容,丝毫不见慌乱,反倒是信誓旦旦。 突然将我一提一转,稳稳落地。没待我缓过劲,下一刻,却伸手掐住了我的喉咙,“天帝若不怕本尊以小石头性命要挟,大可对本尊大开杀戒!黄泉路上有小石头陪伴,想来定不会寂寞!” 我呸,这魔物算盘倒是打得挺响,本仙子才不愿黄泉路上还要见到他这张不男不女的脸! 如斯想着,他却像是知晓一般,手上加了几分力。掐得我难以呼吸,徒留一双手在空中挥舞。 但听他狂妄一笑,“天帝可要好生掂量掂量,不然本尊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小石头的脖子给掐断了,那便怪不得本尊了!” 说罢,指尖渐渐收紧,灌入口鼻的空气越发稀薄,我拼命舞动胳膊,想去扯开他的铁臂,却被他死死制住。他见我这般情景,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下一刻,指尖却是更用力,将我鼻尖空气尽数剥夺! “住手!”九渊一声怒喝。 手下的力道不减反增,邪肆笑道,“天帝果真是怜香惜玉,如此这般,可是愿意让本尊带走小石头了?” 九渊担忧看了我一眼,眸中闪过浓浓恨意,“魔尊若是执意如此,那朕今日立誓,他日必会血洗魔界!” 冽赤哈哈大笑,手劲一松,我顿时瘫软往地上倒去。 他一把将我提起,跟拎鸡崽似的,十分流氓地拍了拍我的屁股道,“小石头啊,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能当老子的护身符啊!” 说罢,一阵狂风造作,那魔物携了我,一滋溜便窜进了那黑暗阴影中。 我抬头看了九渊最后一眼,见他衣袍翻飞,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容愤怒而凄凉。 触到我目光,满脸肃杀顿时柔软下来,安抚一笑,张嘴对我说了句唇语:“等我……” 我点点头,安心与那魔物离去…… ………… 许久不来魔界,倒是一如既往的昏暗。黑色云霭翻滚处一座辇驾,车辕前肃坐了一黑面护法和妖娆女子。 云头攒动,一阵人马迎了过来。当头二位,便是魔界黑护法与多日不见的魅姬。 二人堪堪叩首行礼,“吾等恭迎魔尊大驾!” 冽赤懒懒摆手,“不必多礼!” 那黑护法上前,袖袍一掀,单膝下跪,端的是冷酷暴戾,“魔尊元神回归,乃是天佑我魔界,如今魔界群龙无首,魔尊首当其冲,吾等誓死效忠魔尊!” 一阵人马顿时齐齐喝道,“吾等誓死效忠魔尊!” 魅姬扭着细软的腰肢上前,捏着兰花指,翘着妖娆妩媚的眼角,一双美目绞在冽赤身上,媚笑道,“许久未见魔尊风姿,奴家瞻仰得紧,今日终得见,实在是魅姬三生有幸。” 说罢,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就要靠过来,冽赤那厮从善如流,一把将她揽过怀里,两张妖孽的面孔凑在一块,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不禁呲鼻。 冽赤那厮眼刀轻轻飘过来,投给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晃得我双眼昏花。 “魅姬此话可夸张了些,多年不见,魅姬山主想必不会寂寞吧,没少寻人行那双修之术,不知道本尊不在的这几万年,又毒害了多少男子!” 魅姬嗔笑,“瞧魔尊说的,那一个个那会有魔尊好,都是不禁玩的,上了奴家的床都禁不起折腾,比不上魔尊半分英勇。” 冽赤听罢一阵大笑。 “奴家这几万年都十分空虚寂寞,还望魔尊垂帘!”媚眼一抛,顿时让人酥了半身骨头。 冽赤轻轻挑起魅姬娇羞的下巴,爽朗笑道,“好好好,本尊一定好好满足你!” 魅姬得言,笑得那叫个心照不宣,“那奴家便恭迎魔尊临幸!” 那一阵人马听得二人对话,面上顿时一阵惶恐,除去那依旧冷峻酷戾的黑护法,一个个齐齐朝魔尊投去崇拜的眼神。看来这几万年来,这些魔兵没少受魅姬毒害啊,就指望他们的魔尊陛下替他们挽回作为雄性的尊严! 本仙子深表同情。 冽赤和魅姬调够了情,换了一张俾睨天下的面孔,“本尊今日并未完全重生,不过因缘际会,逃出一半妖元罢了,不过天界赤炎欺人太甚,将本尊封印于无垠之境,饱受硫磺火焚万箭穿心之苦,现如今天界天帝又欲趁人之危,以多欺少围攻本尊,此二仇本尊必报!尔等可愿随本尊一同讨伐天界,称霸天下!” 说罢又是一阵齐喝,“吾等誓死追随魔尊!” 我呲鼻,这厮好不要脸,如此颠倒黑白不说,还将个人仇恨上升到种族矛盾,魔界中人狡诈如斯,果不能与我天界仁善坦荡相提并论。 冽赤哈哈大笑,颇为满意。 魅姬那双凤目总算从魔尊的身上移开,轻飘飘扫到我,皱了皱眉,“是你?!” 不知是我错觉,还是眼花,只见那魅姬脸上闪过一丝妒意,双眸如淬了毒的蛇目,冷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059:九歌还活着?我究竟是谁…… 我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如今九渊与帝君皆不在,我便没了保护伞,与这唯一一个老熟人搞好关系那是必然的,“魅姬姐姐,几日不见,你愈发红润了啊!啧啧,瞧这模样水灵的,就连九天玄女也比不上吧?” 我话一出口,那一个个方才注意到有我这么个人物。 本仙子为自己忒没存在感一事默哀了一秒,瞅着那黑护法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吓得我一阵哆嗦,但依旧强装镇定,拉着魅姬的手嘘寒问暖。 魅姬“哼”了一生,不动声色抽出被我紧握的手,“仙子别来无恙啊。许久不见,怎的没和天帝帝君在一块,前不久,天帝和帝君还曾携过仙子要去无垠之境灭了魔尊呢。” 她倒是会恶人先告状,那当初将我推进去的又是鬼不成? 一个个眼刀忽地射向我,不掩恨意。 也是,方才冽赤才说过与天界势不两立,如今我这天界之人,落在了魔窟,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本仙子讪讪笑笑,“魅姬姐姐说笑,若是没有姐姐的帮助,想来也封不住,如此一说,姐姐算得上是天帝与帝君的帮手呢。” 果然,魅姬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了,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莫要胡说,本山主对魔界一片忠心,怎会是那吃里扒外之人,倒是仙子,虽说长得不错,可我瞧着也不算太出众,我魔界美人如云,仙子若妄想勾引魔尊,本山主还是劝你趁早死了这颗心!” 勾引那魔物?本仙子还不屑! 正待开口好好与她理论一番,那魔物却忒没礼貌将我打断,“够了,小石头可是本尊请到魔界的贵客,魅姬山主可千万别惹了她,惹了她便是惹了本尊,山主好生掂量。” 话中不耐和威胁味十足。 魅姬咬着下唇,不甘地瞪着我,转眼已经收了恨意,朝那魔物媚媚一拜,“魅姬谨遵魔尊之令。” 冽赤冷哼一声,袖袍一挥,又拎着我黑影一闪,便进了那早就准备好的轿撵。 车门被拉开,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我微微一愣,却见这本应狭窄的车厢里,百花娇艳,春风拂面,竟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小小院落。这种叫做袖里乾坤的法术,并不陌生,在狭小的空间内另开辟一个广阔而崭新的洞天,是仙人常用的法术。不想这厮也会。 他轻轻挥袖,只见方才的院落霎时变成了红绡帐,碧玉床,香烟袅袅的卧房,与那日怡红阁场景无异。 那厮眨眼间便已经卧躺在床,媚眼一勾,“小石头,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太无聊了些,不若你我修习双修之术,你体内那股神力对本尊恢复魔力可是有大大的益处呢。” 说罢,那双手便朝我伸了过来。 我大惊,若是和九渊双修要灰飞烟灭,不知和这厮双休是否也一样。且不论此,单就这厮采阴补阳的邪术,就算最后保得小命,灵台也是混沌一片吧。 我十分嫌弃地撇了他一眼,“魔尊还是不要作此妄念的好,小仙身子骨特殊,可是要灰飞烟灭的。” 他听罢又是一阵大笑,又恢复了我熟悉的那幅玩世不恭样,“小石头果然深得我心,只是老子上次被那两个天杀的所伤,魔力还未完全恢复,况老子现在只得一半元神,身子还虚弱着呢,你姑且将就将就,让老子采些纯正的神力补补可好?” 我大怒,“这魔界,又不止我一个母的,你要采,找别个采去,实在不行你,就去找魅姬,方才她可是光明正大地向您老人家求宠幸,可见她是惦记你得紧,何不趁机结段佳华,招惹我做甚?!” 可不是,方才二人当着魔界子民大谈那双修之法,如此,恐怕只有那妖娆邪孽的魅姬方能经得起他采摘。 “小石头说这话可是吃醋了?哎,想本尊绝代风华,妖孽不可一世,天底下想与老子双修的人比比皆是,偏偏就小石头看不起老子,当真惆怅得紧呐,惆怅得紧呐!” 他边说边捶胸顿足,一举一动都控诉着我的负心凉薄。 我嘴角抽抽,实在想不通堂堂魔尊冽赤,长相如斯妖孽,怎么就是这副不要脸的流氓德行? 索性往边上坐了坐,与他保持一大段距离。 “小石头,你不知道这几天本尊可是思念你得紧呐,你这没良心地,自己一个人从无垠之境出去,不知道野成什么样子,也不想办法回来救救老子,倒是一个人在外头风流快活,要不是上次识破你忘却前程,当真以为你忘记当初对我的许诺了呢,来来来,你与老子说道说道,你是如何认得九渊与赤炎那两个天杀的?” 这话说得,好似我与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我十分无奈地闭了闭眼,忽地想起一事,我不幸做了九渊与帝君心上人的替身,不知这石头是不是我本身,遂赶紧问道,“你为何唤我石头?石头是我的真名还是真身?” 他闻言思索了一番,“你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 他邪邪一笑,模样十分欠揍,“老子就不告诉你!” 我咬咬牙,暗道这厮以后千万落我手里,不然本仙子必定将凡间那人人闻之丧胆的爆菊酷刑给他挨个来一遍! 眨眼功夫,便行至魔宫,依旧是那盘龙的雕梁大柱,魔尊杖撵尊贵,周围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妖魔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轿门口听得一句吆喝,“魔尊回宫,尔等速速回避!” 一时间,行道上的妖魔皆停了脚步,自觉地避让到一边,个个满脸畏敬倾慕之色。只见那门口之外,连列身段丰满腰身玲珑的女妖手持金盏鱼贯而出,左右各二十四名,四周妖魔皆偷偷垂涎吸气。接着出来了两列男妖,与之前的女妖交相辉映,个个都是清秀俊雅的主,盈盈朝轿撵一拜,模样娇羞不已。 他点头一笑,“如此,倒也不错,啧啧,瞧瞧那一个个丰乳肥臀的,果然对老子胃口!” 原来,这四十八个女妖和四十八个男妖是孝敬这魔物的礼物。啧啧,男女通吃,这厮当真艳福不浅。 我狠狠鄙夷了他一眼。 “嘿嘿,当然似小石头这般的清水佳人,老子也是喜欢得紧!”那双手一个精准捏住了我的面颊,玩弄了几把,“老子还是喜欢小石头这种性子倔的!” 我动弹不得,任他将我脸颊捏得红痛。他寻了个没趣,颇是不爽地放开了我。 很快,四只青面獠牙的庞然巨兽引着轿撵畅通无阻进了宫。魔尊回归,魔界上下一派喜庆,设宴普魔界同庆。一群魔物聚集在一块,有的牛头马面,有的丑陋无比,头上的毛发也是颜色迥异,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当晚设宴,宴请魔界子民同乐,冽赤那魔物将我安顿在寝宫,自个逍遥快活去了。 我虽乐得清静,但无奈那厮走时给我下了桎梏,除却这寝宫,我半步也行走不得。当真惆怅得紧。 心里将那厮骂了千八百遍还不解恨,只好将他寝宫中的花瓶玉器统统砸了出气。 待到一屋子碎渣狼藉,我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稍稍解恨。 这一躺便睡过去了,迷糊间听到一阵蹑足的脚步声。睁眼去看,正是冽赤那魔物跌跌撞撞回殿了。 浑身酒气冲天,两个放荡美艳的妖娘搀着他进屋,调笑连连,声音温软诺诺,“尊上,夜还长,剩下的时间可否分奴家少许?” 那魔物风情万种笑了笑,晃得那二位妖娘心神荡漾。一个眼明手快的,索性依偎入他怀中,一双白瓷嫩滑的藕臂攀上了冽赤的后颈,脸颊在他胸前娇羞妩媚地蹭了蹭,“尊上,奴家为你更衣罢。” 说罢将那魔物搀扶到床边,见我还稳稳坐于床上,另一个妖娘瞪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扯开。这魔界的女子力气也忒猛了些,我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再看床边,那妖娘紧紧贴着冽赤,缓缓坐到了他腿上。软玉温香在怀,而冽赤那双妖孽的眸子却是淡淡扫向了我,嘴角那抹笑容不明意味。 又听那妖娘软软道,“尊上气尊贵胄,若能承尊上一夜雨露……真是奴家至高无上的荣幸!” 说罢那双柔荑轻轻剥去了冽赤蔽体的衣物,肌理分明,肤若丝绸。不愧是妖孽,连皮肤都这般让女子蒙羞。妖娘也除去了身上罗裙,香肩半露,眸光剪水,我一时想到了月老给我的那本春宫图,如此这般,莫不是这三人要当着本仙子的面上演活春宫? 素闻双修是两个人,如今三个人也能?果然生猛如斯,生猛如斯啊…… 思及此,鼻尖一股温润的液体流下…… 我呆愣愣伸手摸了摸,竟是赤红的鲜血!原来,看人活春宫竟是要流鼻血的么? 我正欲拾了袖袢擦去,不想一只手更快我一步抱起我,眼里满是焦急,“小石头这是怎么了?” 我瞧着他甚是壮阔的胸肌,赶紧捂住眼睛,但想想又不对,连忙捂住流血的鼻子,最后想想还是不对,只得恼怒瞪着他,“你你你,快些将衣服穿好……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他扑哧一笑,“原来小石头对本尊的身子也是无甚招架之力啊。”说罢又将敞开你的衣襟拉了拉,露出白花花一片胸肌。 我呸,“你这魔物,少自不量力,本仙那是饿的,饿得头晕了才会流鼻血!” 他挑眉,“哦?” 我大囧,气急败坏地将头扭到另一边,“你,还是快快将衣服穿上!本仙,本仙便不与你计较让我饿肚子之事。” 他低低一笑,“不逗你了,本想借此机会与你翻云覆雨一番,但看在你饿得流鼻血的份上,姑且先填饱你的肚子。” 说罢,抱着我就要往外走,那两个妖娘很是不甘心,咬紧下唇,可怜兮兮道,“尊上……奴家……” 不料冽赤变脸比翻书还快,“还不快滚!” 妖娘哀怨地瞪了我一眼,万分不满地跺跺脚,衣衫不整地跑出殿。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那厮早已穿戴整齐,方才的醉意早已烟消云散,此刻邪肆的眸中一片清明。 “来人,摆膳!” 外头的妖魔听得一声吩咐,整齐地端了盘子进来,不消片刻,便摆了满满一桌。冽赤不顾我的反对,牵我在凳子上坐下,一双妖孽的美目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怎么不吃?莫不是要本尊喂?” 说罢就要伸手去那筷子,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抢了过来,开始大快朵颐。 幸而魔界的食物不是我想象中的难以下咽,也算得上的佳肴珍馐,一不小心便多吃了些。 冽赤伸手与我拍了拍后背,“小石头可要吃慢些,又无人与你争抢,这般狼吞虎咽作甚?” 这不说还好,一说那饱嗝便一个接个打得震天响。 那魔物饶有兴致地瞅着我,我尴尬一笑,“嗝,吃多了,吃多了。” 他邪邪笑道,“既是吃多了,那本尊便陪你消消食,顺便……带你去见见一个人!” 说罢就要扯了我的手走,我跟在后面问道,“见谁?” 他神秘一笑,故弄玄虚道,“见了便知道了,保准叫你大吃一惊!” 我撇撇嘴,恐怕如今,能让我大吃一惊的人便是再次见到九渊吧。不过这魔物绝对不会有这般好心,他费尽心机将我从天界掳来,九渊还因此与他势不两立,他除非脑抽,不然决计不会去送死。 如此一想,又是一阵惋惜。 他捏了捏我的手,自恋道,“小石头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懒得搭理他,“本仙子对此半点兴趣也无!” “哦?是么?”他忽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看着我,轻启薄唇,语出惊人,“如若本尊此番是要带你去见那传说中的倾华抑或是九歌,你也是半点兴趣也无?” 三十道天雷哐啷啷! 我只觉脑袋“轰”的一声,顿时炸成了一滩血污。 倾华……九歌……她竟然还活着么? 那,那我……究竟……又是谁? 060:拜见姑姑 冽赤将我反应尽收于眼底,薄唇轻勾,媚眼一扫。 如此风华绝代的妖孽面容,吐出的话却中让人厌恶至极,“小石头怎么了?莫不是不愿去见见故人?” 故人?我与她算哪门子的故人? 之前还以为是她的替身,如今竟连替身也不是了…… “还是说,小石头此番是怕了?怕自己不是倾华,不是九歌,怕失去情郎?” “情郎”二字他咬得极重,似在嘲笑我的一厢情愿。 他步步逼近,如此残酷地撕扯我的痛处,“也对,天帝与帝君一腔痴情感天动地,皆因同一个女子,若让他们发现心尖上的人还活着,你不过是个冒牌货,你说,帝君该如何?天帝又该如何?” 手握成拳,紧紧攥着,指尖陷进了肉里,掐出道道血痕,却丝毫不觉疼痛。 他懒懒拍着我的肩膀,打了一巴掌又给颗糖吃,“我劝小石头还是莫要怕的好,因为那女子如今不过是一具尸体,小石头若是不愿意,她是不会活过来的,也断然掀不起任何风浪,你且放宽心与我一道去瞧瞧罢。” 我还未领悟他话中意思,便被他不由分说推上了云头。 腾云驾雾,本是我最喜欢的事,此刻却觉顶顶厌恶,脑中走马灯花似的闪过许多画面,我与九渊的初遇,与他去龙宫抢亲,与他在乞巧节点灯笼,与他两次双修皆半途而废,种种…… 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我占着那九歌的身子,若是让他知晓,九歌还活着…… 若九渊知晓,他待如何?他爱那女子至深,怕是会离我而去,而那天我许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话,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我不敢想,也不能想,只觉掌心被掐得一片湿腻,心口一阵瑟缩的疼痛! 那魔物还火上浇油,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放心罢,就算他二人不要你,本尊也是要你的,如今本尊还未娶魔尊夫人呢,小石头虽然身材干瘪了些,模样也没本尊好看,不过,也还能将就将就!” 我终于沉不住气,呸了一声,“谁要做你的魔尊夫人!” 魔界子民除却几个妖娆好看的,剩下的大多都是未进化完全的半兽人。相比之下,还是天界仙气纯正,滋养出来的仙者是个个面目端正,看着也要养眼些。与其每日对着半人半兽的魔物,还不若在天界当个闲散仙人。 他哼哼两声,不再理我,脚下却加快了速度。 暗昧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谓之幽冥。幽冥之界乃是地府禁地,壁上恶鬼阴魂不散,关押的都是些罪大恶极,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的滔天恶徒。常年戾气积攒,阴气鬼气极重,就算是阎王爷也很少来此。 冽赤抬手结印,对我画了个定魂咒,“幽冥之地阴气甚重,你如今还是寄宿的魂魄,仙根不稳,莫要被其他鬼怪给吸了魂去。” 我瞧着那一望不见底的黑暗,双腿开始打颤,“那,那女子在这里面?” 实难想象那般倾城倾国的女子会被困于这样的地方,也更难想象这十恶不赦的罪恶之地竟将那女子囚在此处千年之久,我忽地有些不忍心,一闪而过想要救她于水火的念头。 可下一刻又被生生止住,若是救了她,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是,却也不是,”他开始打诳语,“此处虽是极阴极恶之地,但却是表象,在幽冥之界最隐秘处,有一处龙脉根源,不失为绝佳养魂之地,将尸身放在此处,一来叫人不容易找到,二来还可以永葆尸身完好无损。” 我一肚子质疑。若那极地之处还有这等用处,足见那女子是如何费尽心机避开那二人,可这一切究竟与我何干? 冽赤拖着我往里走去,那被钉入壁上的恶鬼许是闻到我身上的仙气,个个好似饿虎扑食般,伸出手来抓我。青面獠牙,罗刹恶鬼,牛鬼蛇神奇形怪状,恐怖形容令人不敢直视第二眼。 那壁上恶鬼张着血盆大口,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般,凶神恶煞,手臂上长了厚厚的苔藓,冒着森森恶臭,在空中狂乱挥舞着,想要抓我衣袖。 我忍住呕吐的冲动,推了一把冽赤,急吼,“你走快些,后面有鬼要抓我!” 冽赤这厮不知是否有意与我作对,听得这话,他忽地不走了,停下来看好戏。 我回头,那恶鬼的血盆大口将将立在我面前,腥臭扑鼻,一时难以呼吸。那双分不清颜色的双手一把扯住我的袖子,我大惊,赶忙挣扎,袖子一分为二,我终于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直到我吐尽腹内浊物,只剩下干呕,肚内一阵酸水直冒,十分难受。 平静了半刻,抬头一看,方才的恶鬼已经被打入壁内,挣扎着又要冲上来,不料那血壁却将他紧紧咬住,它只得朝着冽赤干吼。 我稍稍心安,一抬手,那厮却十分风凉快活地瞅着我,“你连这等小鬼也怕?无垠之境的厉鬼比这不知恶上几百倍,也没见你眨过眼睛,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身子,便这般胆小了?” 我平复了腹内那股不适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无垠之境,六界之中,八荒以内,最最邪恶之地。终年硫磺火焚,万箭穿心之刑,不过这却不是最残忍的,在无垠之境,万象虚无,内心空洞,终年十八道酷刑折磨,是对精神的折磨。 魔尊当年便是被帝君封印于无垠之境,似他这般罪大恶极之恶徒,理所当然要受此刑罚,但听他这话,除却上次被他耍手段拖进去,莫不是本仙子之前还去过?! 我浑身一激灵,我不过一介蛟妖,顶多算得上个凡神,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便是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乃一介良仙,恪守本分,虽是好吃懒做,不思进取了些,但这还不足以将我关进无垠之境吧?与魔尊比起来,似本仙此等小人物,是万万想不到会与那无垠之境有半分牵扯。 这厮扯谎的本事也太强了些。 “你胡说什么?除却上次你使诈将我拖入,我何曾去过那龙潭虎穴之地?” “哦?也是,本尊都忘了你如今已然忘却前尘,罢罢罢,终有一日你忆起一切,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若你忆起一切,回忆起今日竟连区区小鬼也怕成这副的德行,定会觉得丢脸不已,到时可莫怪我未提醒你!” “小仙见识浅陋,哪里比得上魔尊见多识广,此等恶鬼在魔尊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也是,这些恶鬼与魔尊比起来,确是上不了台面,想必魔尊真身,比这恶鬼丑上不止千百倍罢!” 他闻言抽抽嘴角,“小石头这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呐,深得我心,深得我心。”然后强行揽我入怀,哈哈笑道,“不过,本尊的真身你不是见过么?这世上,独你一人见过,你说说,你若不嫁与本尊做夫人,倒是说不过去了!” 这厮也太没脸没皮了些,我狠狠翻了个白眼。 愈往里走,阴邪气愈重。冽赤施在我身上的魔气倒将那股寒气抵了去,我灵台未觉半分不适。 行至一处,苍茫的蓝天,风吹草动,一片闲云任卷任舒。茂盛的长草被风吹得微荡漾,天湛蓝。实在与外头那穷凶极恶的鬼怪之地是两个极端。 风吹过,草萋萋,万柳春残。 我啧啧赞叹,“不想还有此处妙地!” 冽赤自豪一笑,“小石头可听说过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凡物相生相克,有圆必有缺?谁也料想不到,这穷凶极恶之地也藏着如此宝贵龙脉之源,这地方,大概就是这般意境了。” 我十分赞同。 进了一处洞府,里面冒着森森寒气,一张寒玉冰床上躺着一抹白影。 我忽觉心跳加快,快到像要顶到我的喉头般让我无法承受。 但我着实忍不住,想看一下那女子长何模样,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九渊与赤炎这么惦记着上千年,永生难忘。 一走近儿这美人儿,就觉得周身有些凉,而且这感觉愈来愈明显,就像转瞬间从春天倒回了寒冬。 美人如斯。 海棠红晕润初妍,娇弱身躯躺在病床上,这般的安详。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 眉目入画,皎若秋月。轮廓像是被精心雕琢而成,面如冠玉,颜如舜华!长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眼,却如一只展翅的蝶轻轻的扑扇在脸上,一扇一扇的,风华绝代。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施粉则太白,抹朱则太赤,我忽然好奇起来,这人若是睁开眼,会是什么的模样? 就这么躺在寒玉床上,比赤炎府中那幅桐花美人图都要美上三分。任何赞美之词用于她身上,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怨不得玉辰那小子说他师姐敢称美貌天下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怕将我揉碎了装入神女的肚子里投胎转世个几轮回,也长不成她这般惊鸿之姿。 我忍不住往前挪了几步,执袖探手,凑近她的脸,二指并拢抚上她的鼻息,竟无半点生气,果然是具寒尸!可这寒尸却不像是具尸体,倒像是安然睡着,等待唤醒的睡美人。 想罢就觉背后一股凉风吹起,正要收回手,不经意间触上了她的肌肤,顷刻像是触电一般,震得我虎口发麻! 我心发慌,莫不是这东西还是吸魂的? 想撤,手却被吸牢在她肌肤上,撤不得分毫,手臂被一股儿劲气震得发麻,身体内传来尖锐的疼痛! 我呆了,只觉得有些怪,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儿。 她浑身冰冰凉凉的,冻人得慌,没有一丝气息,可身上却有一股无形的力气,吸住我的手无法动弹,我只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脱离出来,硬生生被扯出去一般。 冽赤见状,眉头皱成一团死结,袖袍一挥,我重重摔倒在地,却听他若有深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莫再碰她。” 我虽茫然,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眼神复杂地望着那美人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觉得此刻体内酥酥麻麻地一股劲气往上冲,心脏骤然紧缩,背脊上竟冒出了股冷汗。 冽赤上前,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伸手就要抚上那张脸,忽地被道白光震开。 如此又试了几次,都被弹开,他微恼,一道魔灵打向床上的女子,都一一被弹开,荏的半分不曾碰得。 他看了看我,讥诮道,“戒心倒不小,竟连本尊也防?”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转念一想,不由讽刺道,“我如何知道?许是魔尊人品太差,身上魔气甚重,人家乃是九天玄女,容不得半丝污秽,排斥你亦是应当的。” 说罢,心里却对这女子佩服得紧,死了都不忘防狼,可见生前定是个厉害人物! 冽赤想想作罢,一把扯我到床边,“也是,如此,那便要劳烦小石头献些血了。” 黑光闪过,食指一痛,鲜血滋地冒出来,滴在那女子眉心,周身结界竟神奇般地撤了! 我惶恐退开,这,这东西不止吸魂,还吸血! 情形不容乐观,那女子又吸血又吸魂的,万一魔尊一时想不开将我血祭了,这幽冥,荒原,府洞,一路上只魔尊与我二人,若是单挑,我必定不是对手,逃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凡人有一句箴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以为此话放在此刻是极妙!遂提脚欲往外跑,忽地从暗处飘出两只灵鬼,一男一女,男的算得上是清秀公子,女的也算得上的碧玉小巧,身上不但没有鬼气,反倒是充盈的仙气,实在是奇也怪哉! 那一男一女轻飘飘过来,面露欣喜和焦急之色,我这一出去,正好与他们撞了个正面! 果然是祸不单行,前有鬼后有魔,如此这般,我这半妖半仙便被夹在了中间,进退维谷。我心中暗叫一声糟糕,正欲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料那两只灵鬼动作先我一步,眨眼便飘到了我跟前! 我大惊,正欲呼救,那两只鬼却突然面露惊喜,恭敬拜在我跟前道,“白灵,墨亦拜见姑姑!” 061:选你,还是选暮阳? 我左右看看,冽赤那魔物一双眼珠子如胶似漆地粘在倾华身上,洞内再无其他生人。确定这两只灵鬼是在唤我,惊魂未定的小心肝又是一阵寒颤,“你,你们……方才是唤我?” 那二鬼面面相觑一会儿,面露畏惧,更加恭敬道,“是!我等奉姑姑之命守护姑姑法身千年,方才探到姑姑神血,恭迎姑姑大驾来迟,还望姑姑恕罪!” 我好似听见了什么东西吧嗒一声碎了,而后老泪众横…… 他们方才唤我姑姑……姑姑…本仙子顶多算是黄花大闺女,怎的一眨眼就当了人家姑姑? 见我面露困惑,那唤墨亦的男鬼将前因后果道与我听,“我二人乃是姑姑元神所化的灵鬼,守护姑姑法身,除姑姑以外的仙魔人神都不能窥见,如今姑姑归来,我二人自然要回归姑姑元神。” 我闻言去看了魔尊一眼,见那厮还一脸深情地盯着床上的千年寒尸,完全没察觉到我这边的异响,心下一阵敬佩。这女子果然神力高强,就连魔尊也未察觉。 稍稍放心,这才问道,“你说我是你二人的姑姑,可是本仙看起来有这么老么?” 那二鬼闻言神情梗塞,勉强在腹内打好了草稿,这才慢慢道来,“姑姑乃九天玄女,尊贵无比的暮阳帝姬,昔年重创,寄魂于龙神体内,将法身留在此处,并用元神幻化了我与白灵,在此守候。当年姑姑离开之时,曾嘱咐我二人,若是姑姑有朝一日回来,必是六界动荡之时,无论如何也要排除万难将姑姑魂魄归还法身,如今魔尊一半元神泻出,仙魔之战一触即发,正是应验了姑姑当日所言,求姑姑将我二人收回元神。” 说罢,堪堪一拜,那模样好似迫不及待,恨不得立马就钻回我魂魄里跟本仙合为一体。 我思来想去,翻来覆去将她话语重温了一遍,终于消化了这段复杂的关系:首先,我不是紫箩,而是九歌,亦是倾华,更是九天玄女暮阳帝姬;不仅如此,我还是一个神机妙算,料事如神的神女,千年前便能猜出千年后的动荡局面;再次,我法力高强,幻化的灵鬼,就连魔力高强的魔尊冽赤也不能窥破我的结界,最后,脑袋嗡地一响,反复回荡着我是帝姬…… 帝姬,可不就是天帝的妹妹?! 得此结论,我心中大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忽觉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好似一个废材自弃卑微了几千年,有朝一日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金光闪闪的救世主一般的笑话! “你们确定那帝姬不是别人?而是我?” 唤白灵的女鬼沉不住气了,“那是因为姑姑元神未归,若是将我们收回元神,必然一切都想起来了。” 我呆愣愣看着跪在我面前的灵鬼,他俩不依不饶,“求姑姑将我们收回元神!” 心下一阵恼怒,吼道,“胡说!我才不是帝姬,我是紫箩,也只能是紫箩!” “你在同谁说话?”冽赤终于移开粘在寒尸上的目光,诧异瞧着我。 我方想起那二鬼说过除却我,无人能见他们。 心中虽不喜他二人,却还是同冽赤扯谎道,“自言自语罢了,你到底还在此处待多久?再看下去,那寒玉床就要融化了。” 他恼怒瞪了我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只乾坤袋,将那女子和寒玉床装进袋中。我再一次见识到此宝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厮上次乘坐的轿子也是这般暗藏乾坤,当时我嫌太大,没与他讨要,如今见他袖里这只,想必这乾坤袋他手里多得很,给我一两只也不算难事。 他许是猜中我心中所想,“小石头想要这乾坤袋?” 我搓搓手干笑,“魔尊宝物众多,想必乾坤袋也不少,不知可否给小仙一只,装些玩意物件什么的,定是好极!” 那厮十分欠揍道,“可本尊就这一只,给了你我要什么?除非你答应嫁给本尊,本尊将此当做聘礼如何?” 我十分痛心,这厮也忒不要脸了些。一只破袋子也想当聘礼?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我还未开口,那二鬼就先龇牙咧嘴了,一左一右在我身边吵闹,女鬼道,“姑姑千万别答应这魔尊,呸,我姑姑乃堂堂帝姬,岂是他一只魔能配得上?” 本仙子一阵无奈,何时我又成了她的? 男鬼正襟危坐道,“姑姑三思,一只小小乾坤袋,姑姑要多少有多少,莫要被这魔物给诓骗了去。” 我颇感无力,翻了个白眼走在前头。这二鬼亦轻飘飘跟在我后头,瞧着架势,是甩也甩不掉,牛皮糖一般跟着我与冽赤出了幽冥。一路嘴巴说个不停,那女鬼叽叽喳喳,“姑姑莫要理会这魔尊,堂堂暮阳帝姬,岂是他一只魔物敢肖想的?”那男鬼循循善诱:“姑姑素来以智谋著称,若被魔尊诓骗了去,一世英明便就毁了,还请姑姑三思!” 本仙的耳朵都听起了老茧,实在想不通我英明在何处。看来我不将他二人收回元神,怕是要从此纠缠我。 只好默默收了五感,眼观鼻鼻观心,待到心中空空如也,方知,我又饿了! 回了魔界,方知原来有两只灵鬼跟着也不错,眨眼功夫,这二鬼便隔空取物将膳房的美食取了来,本仙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享受着,头一遭体会到做主子的好处。 怪不得在天界九渊喜欢使唤我,原来有个人使唤竟是这般优越之感。我便默许了这两只殷勤得坐不住的灵鬼待在我身边。 回了魔界又吃了些东西方睡下,那两只灵鬼倒也不吵不闹了,安安静静守在床头,施了个结界。 白灵一脸谄媚,“姑姑,魔界之人心术不正,姑姑如今神识一片混沌,莫要被才狼虎豹叼了去,我与墨亦便守在你床头,就算魔尊冽赤也动不了您半分!” 我赞许地点头,有两个灵鬼服侍也不错,我正愁暗恋冽赤的那些放荡妖娘来找我麻烦呢,姑且将这两只灵鬼当做守门神吧。 如此,一夜好眠。 不过,这两个守门神也实在是敬业了些。但凡冽赤一接近我身,就如上次碰我法身一般被弹开,如此试了几次,皆是讨不到半分便宜。这让他十分恼怒,妖滴滴的眼珠子瞪着我,“你恢复法力了?” 我看看身旁的二鬼,一个白,一个黑,瞧着有那么几丝黑白无常的味道。不同的是二鬼身上没鬼气只有仙气,还是特纯正的仙气。 本想命他们将结界撤了,但终究在那固执的眼神中作罢。 只好咳咳嗓子,与他扯谎,“许是最近功力大涨的缘故吧,你莫要碰我便是。” 他阴测测的眼风扫至我面上,“晾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便安心待在此处,若让本尊知晓你有其他诡计,本尊不介意毁了你的法身,叫你永远做一只孤魂野鬼。”说罢还是拂袖而去。 我本就对那法身十分抵触,如此正得我心。于是便打定主意逃出去,谁知白灵墨亦开始焦灼难安,“姑姑还是切莫轻举妄动,魔尊为人阴险歹毒,万一他真毁了姑姑法身,我二人必定也将不复存在,那姑姑便永远只是一只游魂,永远寄魂而活,堂堂帝姬,怎可苟活于他人之身,姑姑断不能轻举妄动啊。” 听他言语切切,我只好作罢。 如此过了几个月,本仙在魔界吃好睡好,却不知外头早已六界大乱。 九渊果不负我望,自我被掳走后,顷刻间便举兵攻魔界。 天界赤炎请命出战,率兵攻打魔界,天帝不允。众仙家直言劝谏:天帝乃天界九五龙尊,御驾亲征固然是好,可天界还有许多事物待处理,加之帝君乃上古战神,与魔尊对战,是再合适不过,恳请天帝坐守天宫,命赤炎帝君出战。 天帝怒:魔尊拐走的是朕的人,朕怎可假他人之手,此战,朕势必亲征! 众仙家见天帝执意亲征,只好作罢。 天帝御驾亲征,为主帅,赤炎为副帅,天兵天将军心大振,势如破竹,毁天灭地之势来袭,直捣魔界! 这些魔物虽平日里是一盘散沙,在魔尊的号召下,也速速集结成兵,同仇敌忾对付天界。魔兵临时整编,久未操练,对上训练有素的天兵,渐渐不敌,魔界损伤过半,天界损伤忽略不计。 此刻的魔界屡战屡败,黑护法与魅姬请命出战,稍稍挽回些局面,不过仍旧死伤惨重,魔界上下个个闻天帝之名丧胆! 冽赤放妖火烧十万天兵天将,九渊礼尚往来,水淹二十万魔兵,冽赤大怒,摆上古归龙阵诛杀天帝,天帝淡淡哂之,以九天诛魔阵反诛杀之,天帝与魔尊在阵中斗法,两败俱伤,魔界一时魔心惶惶,惧怕天帝神威! 白灵与墨亦将如今局面告知我时,我十分担忧九渊的伤势。上次与帝君斗法,他便已是身受重创,还未调息便来讨伐魔界,又被那魔物所伤,伤上加伤,定好不到哪里去。 只觉心急火燎,想要立刻见到九渊方才安心。 “白灵,有何方法让我见到天帝?” 白灵闻言欢喜,“只要姑姑将我二人收回元神,神力恢复,魔尊自然留不住你。” 我皱眉,“那如何将你们收回元神?” 白灵惊讶了稍许,顷刻犯难,“这便要问姑姑了,姑姑施的法,这世上只有姑姑能解。” 我闻言一怔挫败,这不是等于给本仙子添堵吗? 虽这二人一口咬定我是他们口中的姑姑,就算我真是暮阳帝姬,可现在记忆全失,压根就不知这法术如何破解,就好比天下的山珍海味全部属于你,而你却吃不到,真真叫人抓心挠肝得紧。 正烦闷间,冽赤从外间走了进来,身上是染血的袍子,虽说魔界最近连连败仗,但在他面上,却瞧不出一丝烦闷,反而是志在必得的狡黠。 轻佻放荡道,“多日不曾来看你,小石头有没有想本尊?” 那厮一进门便要宽衣解带,死皮赖脸与我道,“本尊受伤了,小石头给我双修疗伤吧!” 那语气听着虽是询问,但动作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他十分不要脸地凑过来,触到我肌肤,便被结界弹开。 我面色不改,因着身边有了白灵和墨亦两只厉害的灵鬼,便也不再惧怕他在我面前耍横。 他哀叹了一声,多次试探,终是动我不得,“本尊待小石头一片真心,可小石头却处处防着本尊,半分都碰不得,真叫本尊伤心得紧呐!” 这厮愈发厚脸皮了。幸而本仙也在他的熏陶之下,也练就了一套目不斜视的本事。 他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哎,罢了,本尊终究入不了小石头的眼,是本尊命不好,不怨他人。” 他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一般幽怨,那股子酸样看得本仙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魔尊不去与天帝打仗,倒是有闲心来调戏我这微不足道的蛟,当真稀奇得紧呐。” 那厮眨眨眼睛,又不正经了,“哎,本尊欢喜小石头,欢喜得不得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绑在身边,难怪凡人常道一如不见如隔三秋,本尊对小石头亦如是。” 恬不知耻说的便是这般吧。 我索性闭了眼,不再去看他。 他却收了一脸纨绔,一本正经与我道,“小石头说说这场仙魔之战,到底是九渊那黄毛小儿赢,还是本尊胜?” 我呲鼻,“自古邪不胜正,天帝神恩浩荡,统领六界,你这魔尊终归是不入流的邪物,如何与他抗衡?” 冽赤不怒反笑,“我瞧着未必,别忘了,本尊手里可是有一张王牌,明日一战,保管叫九渊与冽赤夹着尾巴逃回天庭。” 我自是一脸不屑,“魔尊当心说话闪了石头。” 他但笑不语,索性不再理会我,只是眼巴巴瞅着我笑,那笑容叫人没由来一阵心慌。 “小石头只管去看好戏便可。” 我睁眼,听他这话,心中微微不安。 “你说,若是将你与暮阳同置一处,会不会让天帝和赤炎大吃一惊?说不定天界就会因此退兵,毕竟,本尊手里的王牌可是那二位心尖尖上的人儿,不过,这天帝会选谁?帝君又会选谁呢?罢了,不论他二人选谁,本尊都能断言,必定是出旷古绝今的好戏!” 他笑容更深,如妖冶绽放的赤染花,笑得人背脊发凉,“不如小石头来猜猜,明日九渊与赤炎,是选你?还是选暮阳?” 062:动了朕的人,便要付出代价 会阴山。 仙魔两军对垒。 天帝一身黑袍,银冠束发,面容绝美,修长挺拔的身姿立于帅营,黑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面沉如水! 赤炎一身月白袍子,温润依旧,只是这温润中透着一丝冷冽肃杀! 冽赤一身妖冶红衣,妖娆不可方物,脸上始终挂着妖娆妩媚的笑容,与这千军万马肃穆之景实为两个极端! 除却流云飞卷,风声呜咽,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动作,寂静之中一股沉沉煞气正在一点一滴,不疾不徐地缓缓酝酿。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天帝别来无恙。”冽赤躺在软榻,慵懒姿态,薄唇微勾那妖娆模样看得魔军心中一阵心猿意马。 九渊面沉如水,“魔尊亦别来无恙。” “天帝举兵攻我魔界,屠我魔界百万魔兵,英勇之姿让本尊大开眼界呐!” 九渊淡淡一哂,“魔尊亦不赖,火烧我天兵十万,设上古归龙杀阵,十万年未磨,这把宝刀依旧未老,魔尊亦算是个人物,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再是叛逆,也终归会被制服!” 冽赤妖孽一笑,“早闻天帝毒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尊甘拜下风!” 九渊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吝啬地瞥了他一眼,神情冷漠,满脸肃杀。 倒是冽赤又忍不住话唠,“啧,你说奇了怪了,本尊前几日游走幽冥,不巧还拾到一个人,此人说来与天界颇有渊源,还是天帝与帝君旧识呢。” 九渊挑眉,倨傲眉线显得漫不经心,“哦?不知是何故人能让魔尊如此上心?” 那厮饶有兴致地卖着关子,“不若天帝与帝君猜猜如何?” 仙魔两军都如绷紧的弦,个个面色肃杀,听得这话也不由破功。这都什么时候了,魔尊居然还有心情挑逗天帝,实乃拖延战机之举。 但见他面上虽是漫不经心,但眉中难掩只得之意。 天帝皱了皱眉。 帝君亦敛了敛温润的眼波。 “愿闻其详!” 冽赤轻轻一笑,为这森冷的气氛莫名添了一把阴森。 一挥手,自乾坤袋中落出一张寒玉床,那床上躺着一抹白影,倾城之姿,睡容安详,寒玉床发出的森森冷气将她笼罩,似真似幻…… 天帝眉头紧蹙,让人瞧不出内心所想。 倒是帝君身形一僵,继而面上闪过难以自恃的喜色,痴痴唤着那女子名字,“倾华……” 天帝眉头皱得更紧了,瞧了寒玉床上那女子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冽赤懒懒笑道,“不错,正是暮阳帝姬。本尊运气好,捡到了贵界的暮阳帝姬,不知这份恩情,天帝要如何算?” 暮阳帝姬?! 天兵天将面面相觑,好似听到了有生以来最最震撼的八卦! 暮阳帝姬乃盘古嫡女,天帝胞妹,司战,绝美容貌冠盖六界。昔年在天界性子清傲冷淡,杀伐果断。乃天界尊贵上神,奈何天公不作美,天元历二十一万三千六百年,暮阳帝姬历情劫,殇,灰飞烟灭。 当时可谓是震惊六界,天界上下一片悲恸!整整百年吊丧,不允半点喜事冲撞。天帝为此寝食难安,一蹶不振,历时千年之久才从中恢复。若是帝姬重生,加之其上等神力,无疑又是天庭一大助力! 众天兵面露喜色,目光灼灼盯着那冰玉上的绝色女子。 然天帝却不如是想,“魔尊倒是会扯谎,我天界暮阳早已于千年前灰飞烟灭,魔尊以为,捉了个形貌相似的寒尸,便能糊弄于朕?” 冽赤哈哈一笑,“本尊早就猜到天帝会如是说,不过,这形貌可能相似,这暮阳帝姬的仙泽,可不是随意就能模仿的。”说罢,衣袖一拂,自寒尸身上冒出飘渺仙气,纯正精气,正是暮阳帝姬仙泽! 众天兵神情激动,就差跳起来庆祝一番了! “天帝,如何?可是还要验明帝姬正身?”冽赤一双妖冶的眸子扫过床上的人儿,看向九渊。 九渊眉宇纠结,未待开口,倒是身边的帝君沉不住气了,“冽赤,你有何条件?” 冽赤勾勾唇角,“本尊条件不多,唯有一个,那便是,”他目光一转,笑得妖孽,“休战!” 九渊却讥诮一笑,摇摇头,“朕说过,动了朕的人,便要付出代价,想要以此休战,休想!” 四大领将面面相觑,如今魔军节节败退,魔界早就如同一盘散沙,虽说此战很有可能一举荡平魔界,一劳永逸,然魔尊却开出休战条件,以求时间休养生息。此条件看似魔尊占了便宜,实则不然。暮阳帝姬之尊贵,能将其换回来,整顿重来也未可知。以天帝对自家胞妹的宠爱,按理说哪怕是倾天界之力,天帝也该是毫不犹豫地换回帝姬,此番却一反常态地拒绝,虽不懂天帝此举何意,四领将却又不敢多言。 帝君目露寒光,直直扫向九渊,“天帝,那可是暮阳帝姬,你的胞妹,本君的倾华,望天帝三思慎言。” 九渊面色不改,“朕的胞妹早在千年前历劫仙逝,此寒尸虽说形貌与气息皆与暮阳无异,但并不说明她便是真正的暮阳帝姬,魔尊之诡计,不过是想休战,你以为如此便能瞒过朕的耳目?” “天帝真真是自欺欺人呐。”冽赤伸手结印,将寒玉床上的女子悬浮在空中,“既然天帝不认,那本尊留着也无用,索性便毁了吧!” 我在帐中被那厮下了结界,虽未瞧见,但却听得十分真切。 旁边的白灵沉不住气了,“姑姑,您快出去阻止啊,若让那魔物真的毁了您的法身,姑姑便永远是一只游魂,只能寄魂了。” 我也是有些心急,虽说心里不承认那是我法身,不过如此绝美的九天玄女,说毁就毁,多少还是有些惋惜。 墨亦面色较之白灵虽冷静,但依旧拧着俊眉道,“我等只会施法保护姑姑,魔尊的结界我等动弹不得,当务之急,唯有姑姑将我二人收回元神,恢复神力,方能与魔尊抗衡。” 我听罢更是担忧,这愁人的孩子,本仙子早早便说过不会这等高深的术法,感情还是被这孩子当做耳边风了? 当下便觉得自己为人十分失败,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哎哟姑姑,您就别叹气了,再叹气那魔物就真的将您法身毁了!” 我也只能干瞪眼,往那结界望去,只见九渊袖中双拳握紧,身子绷成一根弦。眸中寒光凌厉射向魔尊,想抬手,最后还是忍住了。 “住手!”帝君飞身出列,一道赤光扫来。 魔尊轻易避开,却停下了动作,“帝君果然情深呐。” 一道魔障扫开,帝君却是近身不得,手在袖中握成了拳。 “冽赤,不过一具寒尸,何必用这般卑劣手段?”帝君冷声开口。 “寒尸?本尊忘了告诉天帝,这帝姬被我用结魂灯养着,如今只要一颗定魄珠,便能神识归位,如此帝君还要说是一具寒尸吗?” 九渊面色森冷,“定魄珠?魔尊手段果然无人能及!” 冽赤还之媚笑,“天帝谬赞!” 那厮又突然“哎呀”一声怪叫,“本尊差点忘了另一个重要的人,小石头,看了这许久的戏,还不快出来!” 说罢,我面前的结界一滋溜消失不见,我在白灵的催促下慢悠悠出来,便看到了仙魔两军对垒的盛大局面。 九渊见我出来,眉头稍稍松开,给了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脸。 配着身后千军万马的天兵天将,倒是十分鲜亮,一时晃花了我的眼,荡得我心头一阵飞扬。 “阿箩。”许久不见帝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今日这温润倒带上了几分冷意,将我一望到底。 冽赤魔气对着我一吸,脖颈便被他隔空攥在手里,动弹不得。 白灵和墨亦的术法只针对我,纵使法力再高,也奈何不得魔尊,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那魔物将我与暮阳皆举于空中,一只手扣着一个,我扑腾着四肢在空中乱抓乱踢,但听这魔物嗜血一笑,“不巧,这定魄珠如今就在小石头体内,只要将其取出,便能让帝姬神识归位,这小石头机灵可爱,本尊很是舍不得,但暮阳帝姬又至关重要,这该如何是好呢?” 这句话惊得我忘记了挣扎! 定魄珠乃四海龙族至宝,不仅定四海之水,更是定六界生灵,如今为东海龙王掌管,与结魂灯并称,有起死回生定魂安魄之效。 我区区一只蛟,怎敢肖想那神物! 可是见那魔物神情,不似在开玩笑。 至此,我终是知晓他心中算盘! 如若我真是那暮阳帝姬寄魂于紫箩体内,九渊选我,冽赤毁我法身,我便永远只能做只游魂,若九渊选帝姬,我便回归法身,此生与九渊再也无缘,不论择如何选择,于九渊于我皆是不利,对冽赤,却是双双稳赢的局面。 一时间悲愤交加,只得呆愣愣任他将掐在我脖间的手指收紧。 那道欠抽的声音再次响起,“天帝与帝君,该如何选呢?是小石头,还是暮阳帝姬?” 063:有我在,莫怕 说罢手指渐紧,只觉鼻尖空气越发稀薄,窒息的灭顶之感,脑中一片空白。 那厮笑得越发欠揍,“天帝与帝君还是快快下决定好,不然本尊可要将两个都捏死了。” 话音一落,一金一红两道光闪过,脖颈一松,空气自鼻腔灌入,我猛吸了两口方缓过气来。 天地旋转间,九渊长臂一揽,我已稳稳落入他怀中,淡淡冷香萦绕鼻尖。 暮阳也稳稳被帝君救下。 白灵和墨亦惊魂未定,一滋溜飘过来,“姑姑,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幸好天帝搭救及时!” 我压压险些吓坏的小心肝,未待开口,听得九渊疑惑道,“灵鬼?” 白灵墨亦惊讶望着九渊,再望望我。 我亦瞅着九渊,讶道,“你看得见他们?” 白灵墨亦自诩是我元神幻化的灵鬼,除我之外的仙神妖魔都不得窥见,如今九渊是如何得见? 九渊颔首,眸光定定望着我,“如此,你可是想起了?” 恍惚间,我好似在这眸底捕捉到一丝担忧。 我摇摇头。 那抹担忧烟消云散。 白灵墨亦赶紧俯首拜道,“拜见天帝!” 九渊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见到他二人。 我亦不晓得该如何打圆场,干脆就这么直愣愣与他二鬼大眼瞪小眼。 白灵一扫平日的话唠泼皮,此刻倒是十分安静地站在一边。墨亦眉中满是恭敬,也不似平时那般随意。我暗暗瞅瞅九渊,果然气场十足,将我幻化的两只灵鬼吓成这般模样,叫我好不容易升起的自豪之感打击得体无完肤。 帝君抱着那千年寒尸,眼中柔情倾泄,失而复得的喜悦,眼睛舍不得移开半分。 “倾华……” 我心中酸楚,他这般模样,好生熟悉,与曾经将我误人为倾华的时候一样。 痴迷得叫人心疼…… 可任他如何痴情呼唤,那怀中女子都不见转醒,仿佛真是一具千年寒尸。 他轻轻吻上那女子额头,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对待世间珍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那痴情的模样,不止本仙为之动容,就连仙魔两兵也是感慨不已。 帝君反复又唤了那女子几声都不见转醒,忽地抬头,目光一个精准找到我,急切道,“阿箩……师兄终于找到你的法身,待师兄与你还魂,可好?” 我欲往后退两步,才发现此刻待在九渊的怀里,根本无处可躲。 “小仙早就说过,帝君识错人了,我不是倾华。” “不,你是!”他冷冷将我打断,那模样带了一丝疯狂,“我知你怨我恨我,你定是没有想起以前,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所以才对我这般冷淡绝情,你放心,待你回了真身,忆起昔年种种,你便不会这般说了,你便不会这般待我了,倾华,你随我走,我带你寻找记忆,我带你遍访六界,走遍四海八荒,定不再负你半分!” 我摇摇头,被他癫狂的模样吓到。 九渊伸手牢牢握住我的,面容清冷,语气却柔软,“有我在,莫怕!” 熟悉的冷香萦绕,耳边是他轻语低喃,身后是他温热胸怀,我稍稍心安,握紧了他的手央道,“我便是紫箩,不是那帝姬,我也不要回到那劳什子的法身,好不好?” 他身子僵了僵,目光深深锁着我,“如此,你不后悔?” 我不知晓究竟该后悔什么,虽然人人都说那暮阳帝姬才是真正的我,可凭心而论,我如今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一事实,定是哪里弄错了。 九渊的神情悲怆,眸中忧伤倾泻,我在他凄凄然的表情中道,“我不后悔,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便不后悔!” 他眸中惊喜交加,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那忧伤转化成浓浓爱意,不顾眼前战火纷飞,不顾眼前世俗常伦,眼中只我一人,那肆意倾泻的爱意流淌,仿佛要将我融化…… “记住你今日之言,若他日你翻脸不认人,我便……”接下来的话吞没在他的哽咽里。 “你便如何?” “我便穷极一生,倾尽所有,也要将你禁锢在身旁。”他眸色突然闪过一丝狠戾。 我笑笑,他此番倒是多虑了,“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却并未因此心安,只紧紧执了我的手,紧紧抓住,生怕我溜走一般。一转头,忽地瞥到白灵墨亦用一种惊悚的目光打量着我与九渊牵着的手,想开口解释,又碍于九渊阴沉的面色不敢造次。 帝君却并不让我如意,“胡说!你怎可与他生情?倾华定是受了他的蛊惑……莫要胡闹……乖乖听师兄的……还魂好不好……” “帝君错爱,紫箩便是紫箩,不是你的倾华。” 帝君面色一痛,那模样似颠似狂,“住口,你定是没有想起以前,待师兄与你还魂,还魂你便不会这么说了……你便不会这么说了……还魂……还魂……乖,师兄与你还魂……” 说罢,月白的身影飞身夺来,速度之快,眨眼即至。 罡风袭来,带着雷霆电挚的杀伐之音,所过之处,魔云飘散,地动山摇! 九渊结符去挡,奈何帝君发起疯来,便如同入了魔障,额头堕印闪现,乃入魔征兆。 佛偈,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帝君堪不破情障,额头忽隐忽现的堕印便是凶兆。 冽赤那厮早已坐回榻上,赤衣轻飘,“二位私事,本尊本不便打扰,可帝君说起来,算是本尊兄长,兄长夺妻,岂有不帮之理?魔兵听命,出战!” 好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魔尊一声令下,猎猎红袍张狂翻飞,乌云为之浮沉。鬼将妖兵严以待阵,人山人海的魔兵便如潮水般四面包抄过来。好在天界四大神将身经百战,临兵、列阵、司符、掌印,各司其职。数万天兵手持寒光凛冽的法器,倒映着正午的骄阳,叫人不能直视! 天鼓骤然擂响,角声起,三军甲马不知数,但见银山铺天来! 仙魔之战一触即发!血腥味霎那间弥漫开来,会阴不复昔日宁静,车错短兵相接,操戈怒目相向,血肉横飞惨呼连连。众挽弓运术,仙诀魔咒交坠,凌空斗将开来,左砍右刺,鲜血横飞! 忘川幽冥,无垠之境,水无痕,魂不尽…… 黑气缭绕,戾气自会阴山溢处,战火侵袭人间,血流成河,尸殍遍野,生灵涂炭。人间气数大遭破坏,天柱镇守的灵石蟾蜍眼吐泪珠,十天十夜,泪流不止,六界大劫! 有神跌落云端,再也没有爬起来,有妖魔身中神矢,魂飞魄散。两军对垒,一白一黑身影缠斗,正是帝君与天帝。魔尊冽赤作壁上观,末了,终觉无聊,一身赤影加入二人缠斗,与帝君一同对抗天帝! 唯有我,既做不了身先士卒的帅将,也做不了作壁上观的军师,只能眼睁睁成为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 战火连天,整整十日皆不散…… 我不知晓后来的事如何发生,我只知帝君与魔尊二人联手,明击暗袭,九渊应接不暇,惨重一掌,口吐鲜血。 帝君趁此空荡,飞身袭来,修长如玉的手指没入了我胸口!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他面色柔软,好言哄道,“倾华且先忍忍,师兄将你体内定魄珠与魂魄一同抽出,便能回法身了,你且先忍忍……” 我只觉魂身分离,心口的疼痛翻江倒海。 我往这痛苦的根源望去,只见帝君一只手没入我的心口,似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那疼痛使我生不如死,汗珠如雨。 我面露祈求,希望他结束这痛苦,可他却一意孤行,捏了个诀,凌空画了道符纸,往我心口刺去! 这幕好似在何处见过,这般熟悉,这般痛彻心扉。 我呆呆望着那双手,口中鬼使神差道,“帝君,没了心,我会死。” 他身子一僵,似有不好的回忆涌出,“不怕,倾华不怕,这次,师兄不会让你死。师兄定保你安然无恙!” 旋即手中光芒大盛,排山倒海的痛楚袭来,致我生不如死。 “歌儿!” “阿箩!” “姑姑!” 魂识不清之间,好似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唤我,我睁眼,便见九渊、敖沅、白灵墨亦目眦欲裂。 我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如刀割般难受。 敖沅一身紫袍,急急吼道,“帝君快快住手!暮阳帝姬与紫箩共居一体,当初敖沅为保紫箩,将龙族至宝定魄珠借其聚魂固魄,如若强行夺取,只怕帝姬与紫箩会一同灰飞烟灭,帝君三思!” 帝君正值癫狂,好不容易到手,如何听得进去,“胡说!休要骗本君,谁也别想阻止本君给倾华还魂,本君要给倾华还魂!” 他似癫似狂,如魔怔般哄我道,“倾华莫怕,师兄不会让你有危险……不会让你有半分危险,你相信师兄……” 说罢指尖用力,我忍受不住痛叫一声,却见心口处,一颗皎白莹泽的珠子离体,忽觉全身气力都被尽数抽去,各种嘶吼声,惊叫声交杂,里面似乎还饱含着九渊的。 而后身体如同棉絮一般轻飘飘的,思绪一切似乎都放空了,只是往上飘,一直往上飘…… 这大概便是灰飞烟灭的滋味了罢。 我努力挣扎着睁开眼,想再看一看九渊,哪怕只看一眼就好…… 最后一眼却看到他失魂落魄地飞奔过来,却被冽赤半路拦截,一掌击中,口吐鲜血,眸中似有晶莹水滴飘落…… 声音悲痛欲绝:“九歌……” 064:九渊偷吻 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又像是唤醒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我魂识离体。 轻飘飘的游荡至一处,只见上书:三生石,忘川河。 幽冥地界虚浮绰约,怨气冲天。奈何桥头排着长队,孟婆正挨个端去孟婆汤。桥下鲜红的血水在翻滚,晃似无数厉鬼狰狞惨叫。成片成片的彼岸花,盛开不败,耀眼凄迷。 我提着灯笼在彼岸花畔踱步,彼岸花开,曼珠沙华,妖冶夺目。 原来,我已经魂落地府。 敖沅诚不欺我,定魄珠与我早已融为一体,珠离人亡。只是他说错了一件事,我只是投身地府,却未灰飞烟灭。 一时间,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仙魔大战死伤遍野,往生投胎者络绎不绝。牛头马面及众鬼差携着一群游鬼从我面前飘过,马面喟然长叹,“哎,大战,苦的竟是我等鬼差,收拾完这一拨,阳间还有无数幽魂飘荡,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牛头呲道,“这六界死伤无数,地府也一时鬼满为患,孟婆连夜熬汤都供不应求,阎王爷为此可谓是伤透了脑筋,哎,劫数啊劫数啊。” 尘世俗物,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缘兮祸兮,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三生池水幽深如初,我提着灯笼,跟着那群队伍踏上奈何桥,守桥面无表情朝我一个劲打量,我指指前头的队伍,讪讪笑道,“这位鬼差,我是随着那群队伍来投胎的。” 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事。 干干净净做一遭凡人倒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我如斯想着。可那守桥楞是不让我过去,将我当做偷渡分子拦在桥头! 看着一个个喝了汤朝往生池跳去,我正疑惑是否随便寻个洞口钻下时,便见身着官袍,冠发冲天的阎王左拥右呼着朝我奔来,“仙者留步,仙者留步!” 我左右望望,恍然发现这仙者是在唤我。 既被识破了仙身,索性不与他废话,“小仙拜见阎王,此番小仙正欲投胎,不知阎王可否通融一二,给小仙安排个好去处?” 阎王惶恐,“小仙不敢,仙者龙凤之姿,定是魂魄不小心误入我地府,下官可不敢随便打发您入这轮回道,这就送您回去!” “送我回去作甚?” 这说的是何话,我如今魂身,若是过了投胎时辰,便真成了孤魂野鬼。 “阎王还是快快让我投胎才是正经。” 他越发惶恐,“不敢不敢,仙者魂魄,区区地府可不敢收。” 我不满,“这地府司轮回,现下却不让我投胎,就不怕等我回去到天帝那参你一本?” 说起九渊,蓦地心口一窒,若我当真投身凡人,恐怕真是与他天人永隔了,一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阎王一听,战战兢兢解释,“仙者明察,千年前仙者曾嘱咐下官,若仙者再归地府,必要阻您去路,将前因后果告知,如今仙者归来,下官自然要阻您去路,还望仙者明察。” “你是说,千年前,我来过这?” 阎王双腿开始哆嗦了,“正是,莫不是仙者忘了?” 我讪讪笑了,“如今我脑子确实不大好使,许多人都说我忘了不少事。” 他终于吁了口气:“仙者如今神识混沌,只需与我去三生石前瞧瞧便知。” “三生石?” “正是。三生石知晓前世今生,仙者只需去瞧上一瞧,一切皆真相大白!” 说罢,未待与我商量,便挥袖一扫,我便到了三生石前。 下一刻,记忆如潮水涌向沙滩,无数零碎的片段闪过脑海,努力让自己摒弃了杂念,像有一本巨大的书本摊在我面前,伴着风吹过的声音书页一一翻过。 我一时怔仲,走入幻梦之中…… 云山飘渺,似水流淌。 却见七彩之巅,一美貌女仙躺在云床上小憩,桐花飘零,如诗如画。 也不知她这一睡,究竟睡了多久。待到一个面容绝美的男子走近,拂去落在她脸颊上的花瓣,痴痴瞧着,眸中爱怜倾泻流淌,似要将她融化。 他慢慢俯身,痴恋地看着熟睡的女子,将唇贴在她唇上,怕惊醒了女仙好梦,只轻轻含住了美貌女仙的唇瓣,柔柔舔袛。 饶是这般轻柔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女仙,那女子睁眼,瞧见面前的俊美容颜,登时大怒,仙罩一扫,男子毫无防备,被扫至好远。 这才细细瞧清她的脸,眉目如画,容色倾城,这……正是那千年寒尸——暮阳帝姬。 我一惊,那女子,正是我现在这般模样。 而那男子,正是九渊。 只见我怒目瞪着九渊,冷声质问,“皇兄作甚?” 九渊面色未见惊慌,携了云头飞身过来,堪堪落在我跟前,“未作甚,只是见桐花落你颊上,怕扰你清梦,替你拂去罢了。” 他面色坦荡,说得好似只是替我拂去桐花一般。 可若真只是拂花,何以将唇贴在我唇上? 那柔软的触感还历历在目,若有若无的冷香一直在鼻尖徘徊。 我美目斜睨,心里虽计较,嘴上却未细究,“区区拂花小事,怎敢劳皇兄纡尊降贵。” 他如青莲般旋开笑涡,“我若不拂,哪个又来替你拂呢?” 他说这话好似我就非他不可,不过正好提醒了我。 “这几万年来众仙家因我婚事谏言不少,若是皇兄被唠叨烦了,便将司命星君许做我仙夫吧。” 他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司命与我相识多年,一直挚友相称,若一定要挑个仙夫,姑且可用他挡一阵子。” 说来惭愧,我十万岁老龄,一直是天庭剩女。 而九渊,亦不例外,我二人的婚事可是让一众仙家操碎了心。 “只是挡一阵子,没有别的意思?”他面色阴沉下来,细长的眸子紧锁在我身上,“譬如,假戏真做?日久生情?” 我皱眉,“此乃暮阳私事,皇兄无权过问罢。” 他凤目一眯,似有不悦,“无权过问?那朕若不允呢?” “皇兄这话何意?” “没什么,只是你我兄妹一场,我未娶,你怎可先嫁?” 我将天家未婚配的神女挨个在脑中过了一遍,又思及方才精心挑选的女子道,“天枢星君家的神女名唤绿水,贤良淑德,皇兄与她郎才女貌,堪称绝配。” 话音刚落,但见他面沉如水,“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颔首,理了理案上乱成一团的美人图,选了绿水那张递过去,“便是此女。” 九渊面色寂然,却迟迟未伸手接过,嘴上却一番挑剔,“朕瞧着也不过如此,此女风姿虽可,但并无天后气势,恐不能与朕比肩。” 我皱眉,正想反驳一番,却鬼使神差地顺着他的话又打量了了一番,越打量,越觉得真如他说的那般难以比肩,只好放弃此女。 遂,将另一堆美人图推至他跟前,“既然如此,此处还有很多天家神女待选,皇兄可细细斟酌一番,若无事,暮阳先告退。”说罢抬脚欲走。 “站住!”他低喝,目光幽深,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暮阳,你可知,我喜欢你。” 我大骇,心中似被轻敲了一下,面上却冰冷如初,“皇兄与我一母同胞,喜欢我自是应当,暮阳亦喜欢皇兄。” 他面色不悦,“你何必与我装傻,你明知,我说的喜欢是……” 我急急截下他的话,“皇兄,请自重!” 他冷哼,神色狠戾道,“便是因着我太过于自重,才让你有了想嫁给司命的心思?” 我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仙踪一隐,便躲至了梧桐洞府。 这一躲,便正好迎来了九世涅槃。 涅槃业火灼灼焚烧,我本该顺利渡劫,可九渊的话一直盘旋在脑海。 一时不察,元神不稳,那火竟烧伤了彩羽,现了原形跌落在周国边境。 荒山野岭,孤寂清幽,正好可以排除近日困扰我的烦恼,遂隐了仙气,孤零零躺在草丛间,对着怅月星空感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童音,“这是谁家的鸟儿,好像受伤了。” 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将我捧起来,“咦,连羽毛都是焦的,谁这么对你,真坏!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男童正是被周王追杀的小世子,将我当做金丝雀养在笼间。 凤凰渡劫,仙气大泄,幸而小世子搭救,阴差阳错将我带回昆仑墟,这才避过妖邪魔物的觊觎,修养元神。 神仙欠恩情,是仙者无能,需还清恩情方能消除业障。 九渊下凡接我,欲助小世子扫清登位障碍,许他一世荣华来还债。却被我拒绝,执意要剃仙骨,还他一世恩情。 “剃仙骨?还恩情?你且告诉朕,你要如何个还法?” 我冷声道,“如何还,暮阳自有主张,皇兄不必忧心。” 他冷笑,“好一个不必忧心!你分明知我心意,却又这般,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他终究是帝,我是臣,君臣之礼在上,我又怎敢与他继续拗下去,遂放软了语气,“只是报恩罢了,皇兄莫要心生他念,清者自清,暮阳所做不过为了还清业债。” “朕欲助他荣登大极,也算是还清业债。” 他语气也软了下来,与我打着商量。然,之于这一事,我心中早有打算。 “暮阳不敢让皇兄操劳,区区报恩之事,还是暮阳亲力亲为吧。” 他薄怒,“你休想以情相抵,朕不允,生生世世都不允!” 九渊说罢,捏了个诀将我禁锢起来。 “你且在我的鎏金殿待上几日,朕会下凡替你扫清业障。” 说罢,不容我答应,竟是拂袖而去。 九渊之修为素来在我之上,他要对我下禁制,必然是我不能解的禁制。我亦不恼,安安静静地待在鎏金殿,每日三餐照常进食,经书照常翻阅,甚至如往常般与他谈论政事。 九渊未料到我如此听话,以为我打消了此念头,便渐渐疏忽对我的禁制。 知晓他有心试探我,我便又在他眼皮子底下乖觉了几日。 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当真打消了下凡的念头?” 我淡淡笑道,“皇兄怜惜暮阳,担心暮阳下凡吃了苦,一片苦心,暮阳怎会不知?前几日是暮阳心急,冲撞了皇兄,还请皇兄不要记恨我才好。” 他凄凉一笑,“我又怎会记恨你,纵使你有千般不是,我亦舍不得怪罪你。” 我假装未听出他话里含义,取出一坛万年陈酿的寒香醉,“许久未与皇兄共饮,既然你我冰释前谦,自然要喝上几杯庆祝。” 他似有些受宠若惊,我压住心中的愧疚,与他一杯杯灌下去。万年陈酿,饶是千杯不醉的九渊,最后也抵不住后劲,半醉半醒。而我,早已事先将醒酒丸吞下,看着他被我灌醉。 迷醉之际,听他喃喃自语,“你可知,我并非担忧你吃苦,只是怕你被那男子迷了去,那样,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喟然长叹,捏了云床与云被,再捏了个昏睡诀注入他灵台。万年陈酿加上我的仙诀,足以让九渊睡上十几日。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待到他十几日后大梦初醒,凡间早已十几年光阴,说不定那日,我已历劫归来也未可知。 然而我却未料到,便因着我此时让九渊沉睡,竟导致那场劫数中我无人搭救,险些灰飞烟灭!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打理好一切,忽听得背后有人笑道,“你这般对他,不怕他醒来后找你算账么?” 我转身,正是姗姗来迟的司命倚在门口。 我瞥了一眼九渊,“此刻倒是顾不上了,也许十几日后又是另一番光景也说不定。” “你倒是凶有成竹,万一计划失败,又该如何?” 那时我心高气傲,除却九渊,四海八荒皆不放在眼里,“没有万一,本姬做事,从来万无一失,以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司命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果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罢,希望你下凡后染上些人情味,那样我也算是功德圆满。” 见他又忍不住思凡,我打断道,“交予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他扬扬手里的司命簿,心照不宣道,“你交予我的事皆已办妥,现在下凡,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会心一笑,隐了仙元,悄悄入了轮回…… 065: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而后场景切换,便是我做了凡人。 那夜霜降,寒月,更深露重。 师兄带兵逼宫,一番厮杀,御林军惨败。太监宫女惊恐逃窜,一时尖叫声哭喊声四起,整个宫闱一片混乱。 我自梦中惊醒,天空飘起了雪花,刚入夜,天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雪下得正紧,密密实实落在廊上,极静极轻。 侍女小婵慌慌张张跑进来,诺诺开口,“娘娘,睿王兵临城下,周帝自缢,马上就到达华蕊宫了。” 淡淡微笑噙上嘴角,蛰伏三年,师兄终于如愿以偿,问鼎天朝江山。不枉我三年来妖言惑众,狐媚君王。 小婵见我面露喜色,忍不住欢喜:“睿王肯定会来接娘娘,娘娘还是这东宫身份最尊贵之人。” 东宫之中身份最尊贵的人,莫过于皇后。 我苦笑一声,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夺妻之恨以亡国来偿,那些,都是谣传罢了。 我又是谁呢? 我不过是十年前师兄一时兴起救下的一个孩子,然后再一时兴起引我拜入师门,最后再一时兴起扬言娶我为妻。 这一切,全因师尊曾亲批我身怀七窍玲珑心,乃是凤凰命格的祥瑞。 七窍玲珑心,世上仅有一枚。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以自己精血孕育。传言得七窍玲珑心者,得天下。然师尊也说我天生凤命,祸国红颜。 既是凤命,又何来祸国? 我当初不懂这话含义,只当师尊年事已高,老马失蹄,如今这局面,却是不得不信了, 我犹记得那日,昆仑满山花开,师兄站在我面前,轻言浅笑,“倾华,师父批命你我乃金童玉女,不如你勉为其难,嫁与师兄如何?” “可师父也说,我乃凤凰命格,一辈子难逃宫闱。” 他浅笑,满院的桐花片片飘零,“那师兄便许你一个未来,我为皇,你为后,此生执手相伴,你可愿意?” 师兄并非东宫太子,其之野心,路人皆知,为得民心,不惜娶我为妻。 他说得如此漫不经心,似乎这场婚姻只是儿戏,我却信以为真。可那大红的花轿还没抬来,便先迎来了入宫为妃的撵仗。 接到圣旨那日,我托小婵送信与师兄,表达我非卿不嫁之决心,愿意与他远走高飞。是夜,我站在桐花树下等了整整一宿,从黑夜到清晨,漫天的星辰都淡去,梅花落了满肩,却不见师兄的身影。 却在入宫第二天,得知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扬言夺妻之恨以亡国来偿,名正言顺起兵。 他一向精明,便连我,也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 果然,如今师兄一身戎装,带着龙骑卫士浩浩荡荡逼进了华蕊宫。 我突然想起那日师兄站在桐花树下,花瓣片片滑下,像极了眼前的雪。 师兄如刀削般的容颜,一双锐利的眸子定定在我脸上停留半晌,声线却是难掩冰冷:“华蕊夫人魅惑君主,乃红颜祸水,本王如今顺应天道,特赐其剜心极刑。” 众士兵跪地大呼:“王爷英明!” 我惨白跌坐在地。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我记得那年师兄自乱马脚下救下我,眉眼如一湾清泉,与我道,“我既救了你,从此你便跟着我,有我一日,便护你一生。” 后来在昆仑山上,师兄遭周王打压,借酒浇愁之时,与我道,“倾华,师兄多想带你远离战乱纷争,许你一世欢颜,如若等不到那天,你可愿等我来世?” 我信以为真,随撵入宫,以色侍君,委身周王,为他锦程铺路,可这一切的一切,敌不过他步步为营,精心算计。 冷风呼啸,凤栖台初具雏形,百尺高楼架起,可谓摘星。 我衣衫凌乱,被侍卫架起双肩,堪堪跪于他跟前。 师兄眉目清冷,薄唇轻启,“你可还有遗愿?” 我定定望着他,似要将他的轮廓牢记于心,冷笑出声,“遗愿?师兄想要我说何遗愿?是饶我一命,还是留我全尸?” 他听罢身子一僵,面色缓了下来,“倾华,并非师兄狠心,而是……” “而是如何?”我打断他的话,“师兄,昔年你曾许诺护倾华一生,不知如今可还当真?” 师兄身形一愣,皱眉看我半晌,轻叹一声,“自然当真。” “既然当真,那如今又为何……” 他屈膝捏了我的下巴,指尖用力,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倾华,怨不得我,怨只怨你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苦笑,七窍玲珑心乃仙家神物,以心炼药,可长生不死,渡劫成仙! 我心如冰刺,原来,他竟是为七窍玲珑心而来。 原来,他之野心,远不止帝位,甚至要成仙。 终是自嘲一笑,这一切不是早就在预料之中么。 他为了七窍玲珑心扬言娶我,却偏偏让驾凤撵,名正言顺以夺妻之恨起兵;他为了七窍玲珑心,苦苦蛰伏数十载,与我假戏真做,骗我以色侍君;如今他又为了七窍玲珑心,竟要取我性命…… 一腔痴情付诸流水,心如刀绞般难受…… “这心,当真如此重要?” 重要到不惜与我假意鸳鸯多年,重要到骗我说出那般生死相许的情话,重要到,不顾我灰飞烟灭,也要取心夺魄? 他神色微顿,眸中似有痛楚,半晌,终是点头道,“并非师兄狠心,而是师兄要用这心救一人……” “救谁?” 他却似有难言之隐,不再说话。 心如置冰窖,原来,他竟早已有了心上之人,而我,从头至尾,都是他夺取天下的一枚棋子…… 我面若死灰般看着他,祈求最后一丝仁慈,“师兄,没了心,我会死。” “你放心,师父正在路上,待我取了这心,他会保你性命,师兄还是会许你后位。” 他眸中一扫冰冷,竟带有一丝怜悯与不忍,伸手捏捏我脸颊,如昔日般对我许诺:“倾华,别怕,师兄一定守住你,陪你这一世。” 昔年他说有他一日,便护我一生,如今却要剜我的心;昔年他说许我一世欢颜,如今却让我心死;昔年他说等他来世,如今却让我万劫不复…… 只是他不知,我若没了这心,便会灰飞烟灭,谈何来世? 只是他不知,如今,我却厌倦了与他的情爱追逐。 “既然如此,你若要这心,我便给你吧。” 心死之人,行将就木,还要它作甚? 我凌空画符,使出我昆仑毁天灭地的血咒。只见山色突变,狂风大作,我徒手剜了心,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递到他跟前。 身上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出声,那男子的容颜,一颦一笑,一字一言,零碎的片段划过我的脑海,不断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朦胧间,似乎看到师兄一脸焦急向的奔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倾华……” ………… 不知被这仙拂扫得飘荡了好久,我蓦然转醒,一股引力吸着我往一处飘去,轻飘飘的身体好似接触到了实物,眼前金芒大放。 等我定睛一看,九渊面色惨白,浑身鲜血,源源不断的将仙元渡入我体内。 敖沅抱着紫箩的身体,拼尽仙元保得她法身。 而我,从地府走了一遭后,终归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大梦初醒,我一把推开渡气的九渊。 我方恢复神力,仙元大盛,他身受重伤,又渡了修为护我魂魄,根本受不住我这一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你回来了?” 九渊苍白的面容看着我,面露绝望之色。 我似豪未察觉,起身掸掸衣袖,白灵墨亦飘过来,惊喜道,“姑姑,姑姑你回来了?” “恭喜姑姑历劫重生!” 我点点头,正欲捏个诀将他二鬼收入元神,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我,我往那修长的指节看去,九渊面色惨白,眼神死寂,“歌儿,不要……” 我恍若未闻,伸手正欲拂开他的手,他抢先一步道,“你说过你不愿的,你说过的,你骗我!” 我不欲与他纠缠,他身受重伤,根本不是我对手。云袖一拂,便轻而易举解脱了他的禁制。捏诀将白灵墨亦收回元神,往事如云,一遍遍窜过我脑海,六界往生,四海八荒,所有人和事侵袭而来,竟如脱胎换骨一般,焕然重生。 仙魔大战,两相重创,生灵涂炭。 这场战,因我起,如今,也因我灭。 冽赤一身赤袍,妖孽不可方物:“小石头,如今你回归法身,本尊可是功不可没,你该如何报答本尊?” 我冷冷扫了他一眼,“重伤天帝,害得紫箩险些魂飞魄散,这便是魔尊的功不可没?” “本尊只考虑让你回归法身,其他的,不过是附带伤害,小石头可不能怪我。不过,本尊既已帮你回归法身,不知作为回报,小石头是否愿意将本尊另一半元神放出来呢?” 冷眼扫向他,手一弹,放出一个光罩往他砸去,“痴心妄想!” 他轻轻避过,讥讽笑道,“天界之人果然都是言而无信之徒!” 我无意多呆,正要离去,一挪步方始发现,赤炎帝君倒在地上,一只手抓着我一片裙角,竟是不打算松手模样。 “倾华,师兄没骗你,师兄与你还魂了,你原谅师兄好不好?” 我面上一沉,便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说道:“帝君自重。” 他绝望嘶喊,“自重?你叫我如何自重?一次次爱而不得,一次次痛失所爱,这样的我究竟如何自重?倾华,你告诉师兄,师兄该如何自重?” 我被他的嘶喊惊得心下怆然,前尘往事一遍遍冲刷过脑海,他的决绝,他的狠心,一时戾气突涨,扯了衣角就要离去,他却死死抓住,喃喃祈求道,“别走,倾华别走,别再离开师兄……” 我心下厌恶,自他手中夺下衣角,“帝君切莫纠缠!” 说话间,白光一闪,我已从他手中夺走了定魄珠,“此珠不是帝君之物,本姬便自行取走了。” 我一个飞身到了敖沅面前,看着毫无生气的紫箩,仙尘一扫,一条紫蛟便缩小盘在手心,双目紧阖,只留一丝元神摇摇欲坠。 “姑姑此番意欲将阿箩带往何处?”敖沅面露愤色,挺身挡在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紫蛟,再看了看他,漠然道,“三太子莫忧,紫箩算起来也是本姬救命恩人,如今更是因我受创,受人一恩,定当偿还。本姬岂会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昆仑虚子说得不错,那六叶灵芝他确实早已给了我。昔年我被赤炎挖心,幸得师尊以芝做心,堪堪保住魂魄。却不想竟被阴差阳错封印于无垠之境,受万箭穿心,业火焚烧之苦。紫箩本是龙神,被我收为坐骑,为了救我出境,生生将龙角龙骨撞碎,神形俱毁,方救我脱困。 而出了无垠之境,她受创过重,元神将碎。为保她魂魄,我便一直寄魂于她体内,借己身修养她元神,算来也是恩情一件。 本来依着我打算,待到定魄珠将她元神修补完全,我便可以功成身退,回归法身。不想竟是忘却前程,与九渊那番际遇,还被帝君强行取珠,功亏一篑。 “姑姑……” 我抬手制止了敖沅正欲说出的话,面色不耐,“三太子切莫再纠缠。” 他单膝下跪,咬牙道,“敖沅并非要纠缠,只是紫箩如今奄奄一息,稍一不慎,也许就将回天乏术,还请姑姑务必救回紫箩!” 我点点头,不用他多言,我亦会不顾一切救回紫箩。 抬手一扫,一朵祥云飘至,却是面色惨白的九渊拦着,“歌儿……” 我眉心紧蹙,实在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还请皇兄相让!” 他惨然一笑,“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九渊。” 九渊本就身受重伤,虽身着玄黑长袍,却依旧看得见那不断往外渗的血水,不知是流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其他,此刻他面色惨白,形如死灰。 我心口一窒,“暮阳不敢直呼皇兄名讳,先前神识不清,多有得罪,还请皇兄莫要怪罪。” 他足下一踉跄,险些从云头栽下去,面色寂然道,“如此这般,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066:纵使灰飞烟灭,我也宁愿她欠我…… 我喟叹一声,“仙界一场泛泛相交,不过寥寥仙途中一场劫数。劝皇兄尽释前尘,莫要当真!” 说罢,不待他反应,便袖袍一挥,捏了个诀遁隐了。 祥云飘落,稳稳落在我的栖梧宫。 守门的婢女见我回来,惊喜万分迎上来,“是帝姬,是帝姬回来了!” 一声惊叫,府中旧人纷纷出来迎驾,暮阳帝姬历劫重生一事眨眼间便传遍整个天界。以往的仙僚均携了贺礼上府,都被婢女挡至门外。这数十万年,我皆不好客,待人处事更是冷漠,众仙在门口互相嘘寒问暖了半晌,拾了个无趣,便各自回府了。 我元神方归,需要闭关修养。 五日后出关,将紫蛟封于龙渊池,每日渡她精气滋养她元神,可无垠之境结界终究给她重创过大,须得还魂草重塑人身。 携了法器意欲下界为紫箩寻还魂草,却听府上仙婢报:“帝姬,东海三太子求见。” 我心中一恼,斥道,“不见。” 却听仙婢诺诺又道,“三太子已经在府外跪了整整五日,说见不到龙神,便长跪不起。” 我皱眉,“宣。” 敖沅入府,一身紫袍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飞扬,脚步方踏入内殿,便急急拜道,“敖沅恳求帝姬归还紫箩!” 我讥诮一笑,问道,“紫箩乃本姬府上坐骑,何来归还之说?” 敖沅梗着脖子,“紫箩乃龙神,出自我龙族,究其根本,也是东海飞升,敖沅此番来,便是为讨要紫箩。” 我淡漠瞥了他一眼,再看看被我仙罩保护起的小紫蛟,喟然叹道,“紫箩元神受创,昔日为救我,已然损了仙元,如今又被帝君伤了根本,本姬正欲去取还魂草与她塑身,你且放宽心,本姬定会将她救回来。” 紫箩万年前归顺于我,除却对我忠心耿耿之外,与我算得上有姐妹恩情。况,当初我历劫被困无垠之境时,若没她,失了七窍玲珑心,我恐怕早就被红莲业火焚烧殆尽了,何以有今日光景? 她救我出境,我取还魂草与她塑身,也算得上是还了寄魂她体内千年之久的业债了罢。 敖沅拱手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不劳姑姑费心,还是敖沅去吧。” 我摇头,“还魂草长于瀛洲,有十七只神兽守护,以你修为,怕是敌不过。” 十七只神兽承载了上古神力,虽为兽形,却也不是那般容易对付。 这浩瀚六界,就连九渊与我,恐怕也是勉强招架得住。 可敖沅却越发执拗,“敌不过也要去,敖沅自知修为比不上姑姑,但此心却不可动摇,恳请帝姬还是将此事交给敖沅。” 他忽地抬头,往那软塌塌的紫蛟望了一眼,“昔年,便是因为姑姑救了阿箩一命,致她终身效命于你,若无姑姑当初救命之恩,敖沅也有把握让她安然无恙,但偏偏就是晚了一步,这一步便是天涯相隔,如今,敖沅却不能让她再欠别人半分!” “你,对她……” 说来惭愧,紫箩与我情同姐妹,可我却从不知晓她沾染过敖沅这株桃花。 “不错,我喜欢她,已有万年之久……” 我微惊,万年? 记得我初遇紫箩,那时她正飞升为龙神,刚刚历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浑身皮肉被雷电烤焦,躺在草丛中奄奄一息。 我嗅到仙气,知晓是有人历劫。 历劫飞仙,乃仙家常事,受得过便飞升,受不过便消亡。六道轮回,自由定数,我本不该干涉,但不知为何,听得那嘤嘤喘息,又颇有些不忍,便一时恻隐,走了过去。 拨开草丛,方见一条紫气腾腾的龙,龙神雄壮,龙角锋硬,果然非同凡物,怨不得要受八十一道天雷。况,它为紫色,实在罕见,料想定不寻常。若是收为坐骑,必然成为征战时的一大助力。 如斯想着,我便往它身上注入了一道灵力。 紫龙幽幽转醒,借了我的灵力恢复人身,竟是个样貌娇俏的女子,如此长相颇顺我的眼。知晓是我救她,便立誓要追随我。 正合我意!于是我便将她带回天宫,许她去仙气充沛的龙渊池养着。 这事正好发生在五千年前,而敖沅说他竟爱慕紫箩一万年之久。既然已有一万年,为何当初紫箩历劫,不见他在周围护法?须知,历劫之时,最可怕的不是天雷,而是受劫后修为大减,被有心的精怪撞见,取走仙元。 仙元一旦取走,几万年的修为便功亏一篑。 敖沅听得我疑惑质问,面上一讽,颇不甘心地望着我,“倘若不是姑姑多事,敖沅也不会弄到今日之地步!” 我不解,“此话怎讲?” 他这才道来,“五千年前那次雷劫,紫箩将将受了三十道天雷便昏死过去,我不忍她受苦,便不顾天谴替她受了余下五十八道天雷,谁知甫一受完天雷,天谴便至,我终是体力不支现了原形,不想却让姑姑捡了个大便宜,要不然我怎会离她身边,就是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不会让紫箩受到半点威胁。” 他这话让我恍然大悟,八十一道天雷,必然是要休养数月方能恢复,就连我,也要花上两个月。难怪紫箩只用了短短一月便痊愈,我当时只当她天赋异禀,不想还有这层缘由。 如此说来,的确是我多事了。 思及此,脸上颇为尴尬,没想到阴差阳错,还犯下了一桩棒打鸳鸯的罪孽。 可终究尚有疑问,“你既然如此为她,那为何这千年对她却是不闻不问?” 若我没记错,我寄魂紫箩时,三太子敖沅可是从未正眼瞧过我,我与他也无甚交集。后来九渊寻来,他也十分爽快就将我送出去,料想那时,他早已知晓是我,不然依着他这份情,怎会对紫箩不闻不问? 果然,听他凄凉一笑,“紫箩之气息,我又怎会识不出?” “那时,我气恼她以身涉险,心中无我,才不闻不问,不想再见面,却是她失了龙角龙骨,我心知她定是受了莫大的劫难,不然不会遭此重创,一探之下,惊觉她魂魄竟支离破碎,我大惊,瞒着父王偷了定魂珠与她修固魂魄,不想待她醒来时却是忘却前尘,那时我便知,是姑姑寄魂在她体内,若非为她,姑姑认为,凭你毫无修为,能三番四次到龙宫偷得玉泉而不被察觉,能守住一方蛟洞而不被欺负么?”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罢了……”他凄凉笑道。 听及此,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闷气,原来,在我浑浑噩噩那段日子,他竟为紫箩做了这么多,只是这些,我豪未察觉罢了。若非是为了紫箩,他不会那般暗中相互,届时我恐怕寄魂蛟身时都难以自保。 他爱紫箩,所以就算我寄魂,他也一眼就识别了出来。就好比九渊,第一眼看到我,便认出了我。而赤炎,却一而再再而三夺我性命,这究竟,又是一桩怎样的孽缘? 顿时了然于心,怨不得九渊当初说要将紫箩许配给他,此紫箩非彼紫箩,原来他早就知晓! “那九渊又是如何知晓你的事?” 曾经做紫箩时,九渊三番四次说要将我许给敖沅,那时未多心,如今前因后果皆明白,九渊又是如何知晓他二人之间的情谊? 亲近了几万年的姐妹居然有钟情之人,就连九渊亦知晓,我却被蒙在鼓里,究竟是他们有意瞒我,还是我冷心绝情? 心中愤然堵了一口气。 敖沅苦涩一笑,道,“若非与我一般,苦苦恋着一个人,若非与我一般,忍受相思之苦,恐怕天帝也不会成全敖沅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得十分悲怆。 我皱皱眉,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烦闷。 “我姑且信了你对紫箩的情义,但尽管如此,瀛洲你还是去不得。” 既然他是紫箩良人,万一此去有个三长两短,我岂非又做了一次那棒打鸳鸯的混账事? 我身负十万年修为,除却九渊与重生的上古帝君,整个天界恐怕难逢敌手。瀛洲取草,我尚且没有一百分胜算,他区区一万年的龙龄,又如何会是对手?况,紫箩因我而伤,如今又因我而生死未卜,无论是千年前救我脱困,还是如今被去定魄珠,都理应我去涉险。 他眸中坚定,带着一分决然,“恐怕要让姑姑失望了,我与她之间,便因着姑姑插足,生生错过了五千年,我自诩爱阿箩,又如何能假他人之手去救她性命?若姑姑当真要阻止敖沅,便是再一次将将我与阿箩拆散,敖沅苦恋万年,其中滋味并非常人能体会,若是姑姑怜悯敖沅相思之苦,便将此事交与敖沅,如今,我不想再有第三人插手,望姑姑成全!” “并非本姬要插手,那瀛洲实在太过凶险,你之修为,当真是闯不得,当年只怪本姬多事,搅了你与紫箩的姻缘,如今由我偿还,当是最好不过。” 他却态度坚决,“我不想她再欠姑姑半分,纵使灰飞烟灭,我也宁愿她欠我……” 纵使灰飞烟灭,我也宁愿她欠我…… 他话中带着苦涩与坚决,我微怔,却说不来心口那股悸动是怎么回事。 遂叹一口气,“也罢,你既然心意已决,本姬绝技也拦不住,既然要去,那本姬便将法器借与你,届时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捏诀祭出法器,乾坤扇赫赫立于掌中。 乾坤扇自小便被我炼化,承我一半神力,敖沅区区万年修为,只身去瀛洲只会是以卵击石,但有我乾坤扇相助,胜算也许会大些。 “多谢姑姑!” 他拜谢接过,再恋恋不舍望了那榻上一眼,苦涩道,“此去凶险,若,若是敖沅未归,便,便请姑姑代为照料紫箩。” 我摇头,“你若放心不下,便活着回来,你这般为她,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这世上,也唯有你才能真正照料好她。” 他眼神挣扎,在此往那榻上看了看,终是抬步缓缓走去,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抚上她面颊,沙哑道,“等我,这次,我定护你周全!” 说罢缓缓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又颇为不舍地看了两眼,将她被子又掖了掖,散乱的头发又理了理,像是下一刻要生离死别的恋人,他有一腔衷肠要诉,奈何恋人昏睡病榻,无法与他分忧心中苦闷。 我长叹一声,“当初本姬多事,耽误了你们五年前的情谊,如今此途前去又是凶多吉少,想必你有许多话要与她说,既是如此,你且与她多待会吧。” 说罢,我正要抬脚出去,将地方腾给他。 他却突然起身,“不用!” 掸掸那万年不变的姿色一袍,如今我才知晓他为何一条黑龙,却执着于一身紫色,这一切,皆因紫箩吧。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再回身望了那榻上道紫色的柔弱人儿,终是狠下心来,“事不宜迟,敖沅还是早去早回,在此期间,还望姑姑代为照料!” 我点头应允,怅然望向昏迷不醒的紫箩。 他再次拜谢,决绝拂袖而去…… 067: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如此,我又在府中修养了几日,每日定时给紫箩输入灵力,保她生魂不衰。 没多久,便引来了赤炎。 那日我在桐花树下小憩,自我在紫箩体内住了一段时间,便养成了嗜酒的爱好。命侍女端来一壶寒香醉,独自小酌。 片片桐花飘落,与这薄酒倒映衬成了一场诗意。 正迷醉间,听得外头一身怒喝,“姑姑正在午休,帝君还请留步!” 话未落便见赤炎依旧一身月白长袍,方才拦他的两名仙婢早已被他使了定身咒,惶恐万分地看着我。 我捏诀解了二人定身咒,“帝姬恕罪,帝君硬闯入内,小仙拦不住……” 我挥手让人退下,冷淡道,“不知帝君光临我栖梧宫,有何贵干?” 他讨好一笑,“倾华,师兄只是来看看你……” “本姬有何好看的?帝君不会是又有了所图之物了吧,不知,这次又是图什么?” 昔年我为凡人,他图七窍玲珑心,而后做了紫箩,他图定魄珠,如今我回归法身,不知又有何是他要图的? 他闻言身子一僵,半晌凄凉一笑,“师兄所图,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样,那便是你……亦唯有你……” 他这话说得甚为可笑,他亲手屠我两次,第一次夺心毁魄,致我落入无垠之境痛不欲生,第二次毁魄夺珠,亲手杀了我两次的人,竟说图的是我? 我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最好笑的笑话,“帝君不愧上古战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令我望尘莫及。” 他苦楚地摇摇头,“倾华,你不懂师兄心里有多苦……若我一开始便知晓是你……哪会有凡间那般阴差阳错的牵扯,怪只怪命运捉弄,让我一次次与你擦肩而过……” 我讥诮,“命运捉弄?帝君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我并未推脱,你不知其中缘由,师兄并不怪你……只求你给师兄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重新来过?破镜尚且难圆,更何况破心? 昔年夺心毁魄,我只当凡间一场劫数,如今重生,便不与他计较。他却还得寸进尺,妄想重新来过? “我们一起隐居昆仑……就像从前那般,可好……” 我冷哼,“帝君还是莫要想得如此天真,你且看清了,如今我是暮阳帝姬,不是那个与你琴瑟和鸣,焚香祭琴的倾华!” 他苦笑,“你便是她,她便是你,是我当初认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罢了……” “好一个认错,只是不知,帝君究竟将我认作了谁?” 他身形一顿,神色悲痛,“是师兄的错……都是师兄的错……只要你给师兄一个机会,师兄定倾己所有补偿你,倾华,你给师兄一个机会,给师兄一个机会……” 骄傲如他,温润如他,果断如他,然却再也没有半分当初夺我心的运筹帷幄。此刻的他苦苦哀求,像个被狠抛弃的痴情郎,卑微祈求心上人的回心转意,然我与他的纠葛,又岂是凡间一场情劫那般简单,于是,却不得不狠下心断了他所有念想。 “帝君还是莫要再纠缠了罢。”我冷声道。 他眸色一痛,“倾华,你可以气我恼我,只求你莫要做这般冷心绝情的模样……” 我皱眉作揖,“帝君言重,暮阳天生便是这般性子,如若帝君不喜,那便请回,我栖梧宫素来喜静,若无必要,还请帝君勿来打扰。” “你还是怨我。” 他面色凄然,与这满院的桐花交相辉映,十分悲情画意。 若是以前,我看着他这般定是会心软妥协。然,前尘往事皆了然于心,怎可当做从未发生? “暮阳不敢,论起辈分,暮阳就是称您一声叔父也不为过,哪敢给叔父您添堵。” 他身形踉跄,“叔,叔父……” “那是自然,上古战神,我与皇兄都应尊称一声叔父大人。” “你,你莫要如此唤我,我心口疼……”他手捂胸口,温润玉如的俊颜上出现了几道折痕,染上了几分痛苦之色。 我目光森冷,又岂会如他所愿,“心口疼?本姬倒不知,帝君也曾有心?昔年本姬为倾华时,你夺我心挫骨扬灰,而今我为紫箩,你又杀我夺魂取魄,帝君此举实在令本姬费解得很,两次皆死于你手,倒真要感谢帝君成全!” 他垂头不再言语,忧伤的气息却笼罩了整个庭院。 “我那般做……皆是因着我对你的爱……” 我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暮阳愚钝,从不知这爱需要将人挫骨扬灰方能实现。” 他顿时一噎,悲诀道,“是师兄的错,师兄没有早日认出你,才两次三番犯了弥天大错,但是倾华,你可以恼我气我,但却不能怀疑我的真心……” “帝君的真心暮阳无福消受,你我还是就此放过罢。” 说罢,我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但见他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我越发不喜欢这位帝君,说其深情,又三番四次取我性命,说其冷心绝情,又做这般忧伤悲怆的苦情模样,委实叫人捉摸不透。也实在不解我当初怎么会心甘情愿死于他手? 幸而仙途寥寥,一场情劫不欢而散,不然与此人再纠缠几千年岂不劳心劳神? 如斯想着,九渊一身黑袍便走了进来,朗声道,“赤炎帝君,暮阳方才出关不太爽气,你有何事等下次再说罢。” 赤炎面色寂然地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倾华,不论你如何气我恼我,都不可怀疑师兄的真心,当初师兄千般不对,如今愿意用余生弥补,只求你给师兄一个机会……” ………… 待他走后,我复而又坐到石桌旁拎起酒壶,九渊径自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沉默了片刻,终听的他长叹道,“你忆起一切,是不是便不会再原谅我?” 原谅?我从未怪过他,不知这原谅从何谈起? 我抬头,九渊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自从凡世一场纠葛后,他便与我记忆中的冷然严肃不太一样,倒是多了一份柔情和缠绵。 他见我望他,柔柔笑开,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满眼期盼。 我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伸出来的手,恭敬唤了声,“皇兄。” 他身形有些踉跄,眉目惨淡,自嘲一笑,“若是早知道这一切,不过换来你一句皇兄,我宁愿你从未想起过。” 心口一时颇为难受。 昔年我对皇兄素来疏远,一来是因着我生性凉薄,本体乃是一颗顽石,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也不甚在意,一心钻研修炼之道;二来我与他乃一母同胞的兄妹,虽关系比旁个要亲热些,但也决计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对我心生漪念。 谁料去凡间游了一趟,阴差阳错寄魂紫箩,便与他糊里糊涂产生了一段情爱纠葛,这于我是万万料想不到的。 但终归是身份有别,断不能执生妄念。 “那便从此相忘,当做从未发生过罢。” 语毕,只见九渊眼光一闪,杀气腾腾。 我不惧迎上他如寒冰的目光,听他冷冷道,“从未发生过,你倒是说得简单,那你寄魂紫箩时,所做的一切都作不得数了?” 我颔首,心中正是这个意思。 他冷笑,步步逼近,“做不得数?那我且问你,寄魂之时,你究竟是不是你?”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答道,“我自然是我。” “那便好。”他神色稍松,“既然是你,那当时所做之事必然出自你本心,并无他人左右你,对或不对?” 猜到他话中隐意,我纠正,“那时我失了记忆,并不算是真正出自本心。” “哦?我倒是觉得那时,是最真实的你。”他意有所指。 我虽懒得与他辩解,但也不得不承认,那时我虽神识不清,但所做之事,确然无人左右。但诚然如我所言,那是神识不清之时,并非出自我本意。 我将此话道与九渊。 他冷哼,“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以前屡次三番对我又亲又摸之事,便不打算负责了?” “哐嘡!”我看到正从外端茶而入的仙婢一时刹不住,手中瓷器尽数摔碎。 我皱眉,义正言辞道,“皇兄莫要胡说,暮阳怎会做过此等混账事!” 他却如破罐子破摔似的紧紧逼问,“那你允我双修之事,如今也是做不得数?” 那仙婢好半晌才手忙脚乱收拾好一地残渣,正欲退出内殿,听得这话,那双小腿一阵打颤,竟一个重心不稳,又给摔了出去。 我皱眉,心间微微薄怒。 这厮怎可如此过分,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单就我二人身份,决计不能有任何谣言传出。他如今还大张旗鼓宣扬那段混账事,实在让我有些生气。 “皇兄切莫当真,那时暮阳失了记忆,做出那般混账举动,又许了那般混账承诺,让皇兄费心伤神了,暮阳且道声歉,还请皇兄慎言!” 说完,很用力地抽开手。 哪知估算错误,力气使得过了,一肘撞在身旁的桐花树干上,立刻花瓣四洒,痛得我眉心紧皱。 “歌儿……”他柔声呼唤。 然后手臂一紧,手腕处给人握住,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往上移,在我撞伤处轻轻揉了起来。 我转头,便见九渊垂头专注给我揉手臂。 他这模样,好似这天地间,眼里心里只有我一般,刺得我心房激荡。 他似乎讥诮一笑,“我只知这十几万年,我每日心如火焚,心念于你,当初若非你将我灌醉,又怎会让你与赤炎有了那番孽缘,你终究是爱上他了是吗?现在你想起一切,终究对他余情未了……” 他目光染上浓烈的忧伤,步步逼问。 我勉强稳住心绪,将手肘从他掌中脱离出来,喟然叹道,“帝君与我情缘皆尽,暮阳如今未做他想,还望皇兄莫要起执念,你我本是同根,又如何能结连理?” “我不在乎!”他面上阴沉,一把抓住我后退的身子,“况,你我并非真正的嫡亲兄妹,更无同根一说,又如何不能共结连理?!” 068:待你想清楚,我一直站在地…… 他这话太过于突然,我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终懂他话中之意,一阵恼怒,“皇兄胡说什么,暮阳与你一母同胞,怎会不是兄妹,皇兄切莫这般自欺欺人。” 他面色讥诮,并不退让,“我自欺欺人?你以为朕不知,你与我并非亲兄妹,这事你应当最是清楚。” “究竟是我自欺欺人,还是你自欺欺人?”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心房一阵激荡。 不错,若是严格说起来,我与九渊,算不上是兄妹。 我的法身虽是凤凰,但却不是我真身。 宇宙洪荒之际,父神盘古开天劈地,与母神恩爱两厢。母神腹内当初育有一对龙凤胎,却正值上古大战,冽赤涂炭六界,魔元化成戾气蔓延四海八荒,生灵涂炭。母神产下一双儿女,一条玄龙一头火凤,然那火凤却在母体之内因着戾气侵袭,早早便夭折了。 父神一时悲怆,留其法身以作悼念。正巧这时父神随身携带的七窍玲珑石有了灵性。 七窍玲珑石,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以自己精血孕育。许是常年受父神仙气滋养,竟渐渐开了心智,假以时日,定能修成正果。 父神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点石成精,将七窍玲珑石上开了心智的一缕仙魂引到了火凤身上。 火凤乃盘古嫡女,其法身乃是绝佳修炼容器。那石魂果然不负众望,又是盘古精血所化的灵物,较之别个要通透些。占了火凤法身修炼,久而久之,便依此法身而活,原先的石头本体便成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石头本是死物,修炼成精本就是世间奇遇,更何况还成了仙。六界众生,自有其守则遵循,为保不遭天谴,便要封印了石魂的情爱孽根,终其一生,只要不碰情爱,便能不死不灭。 因着本体乃顽石一枚,那石魂生而便断情绝爱,永世开不出一朵桃花。 而我,正是那颗石头。 更不曾想过,我这颗石头也能开桃花。 而这一切,也是父神仙逝前方告诉我的,不知何时又被九渊给听了去。 父神在上古大战中仙逝后,战神赤炎将魔尊冽赤封印于无垠之境。作为盘古嫡子,九渊自然挑起六界重任,成为了下一任天帝;而我,虽不是真正帝姬,除却父神与我,便无人知晓我真实身份,也成为了天界尊贵的帝姬。 那时九渊已修得上神之体,大战死伤无数,天界虽为赢方,却也受了重创,历时万年方能恢复如初。百废待兴,天兵夭折众多,各路仙家也缺位待补,正值东海上人姜氏子牙颇有仙根,便赐了封神榜与其在凡间提拔众神。仙位补满,方彻底恢复天界尊威。 眨眼几万年过去,天界一派祥和,仙气飘渺,却有一事令众仙如鲠在喉,虽说九渊平日里对谁都是冷酷无比,只得一张冠盖六界的俊脸,让那些又爱又怕的仙娥一个个前赴后继。然九渊似乎并不热衷男女之事,迟迟不肯娶天后。 后宫无主,六界天家无后,众仙奏请九渊迎娶凤族公主,都被九渊严词拒绝。 眨眼又是几万年过去,虽然六界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但立天后一事如同一根刺扎在众仙家心中。约莫着又联名上书了一段时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神仙都不惜以死相逼了,都不见九渊动摇半分。 是以,在天界便传出了九渊兴许好男色的传闻。 九渊也未作辩驳。 众仙家扼腕叹息,直呼对不起父神,一个个请命去跳诛仙台,以死明志,重振仙纲。 九渊这才松口,应允了立后一事,不过又耍了个心眼,需得他满意方能答应。 因我是与九渊一同长大的兄妹,众仙家便请了我与他说道说道,顺带联名上书,将我的婚事也提上一提。 那时我正在梧桐山闭关,作为天帝胞妹,被众仙家十万火急地请上了天,纷纷向我打探九渊的喜好,哪种女子才能入了他眼。 我哪里知道?! 不过这十几万年来,九渊虽一贯冷淡,但对我总算也较之别个亲厚些。为他物色天后,想来也是一个亲妹子义不容辞的责任,便渐渐开始为他留意起了各路天家神女。 谁知九渊知后,甚为不快,与我本就不多的话变得更少了。 一日,我正浏览众仙家送来的神女图,各色美女跃然跳于纸上,有婉约的,有清秀的,还有端庄的,好不容易才选中了天枢帝君家的绿水神女。天枢帝君乃司乐上神,司天下礼乐,为人彬彬有礼,甚得民心。听闻前不久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名唤绿水,颇为得意。如此神女,端庄大方,想来该是位心怀六界的天后。 选定之后,我总算能透气了。 一连数日皆在堆积成山的神女图中徘徊,顿觉倦意来袭,便随手捏了张云床小憩片刻。睡梦中我好似看到了一颗形态丑陋的石头,竟渐渐破壳,破天荒地开出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 我正讶异石头也能开花,一下子便自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九渊那张俊脸。 唇上好似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那东西甚至不安份的动来动去。 待我回神,大惊,九渊竟趁我熟睡吻我! 只觉脑中“嗡”一声轰炸开来,一时惊慌失措。面上却佯装冷静,一道仙障将他弹出老远,心却不可抑制的震动开来。 那颗被封印了情爱的顽石第一次如此剧烈的跳动,似要脱离掌控一般! 我无助地站在原地,而后听见九渊说喜欢我,那顽石便震动得更加厉害! 我甚是担忧再由此下去,它怕是要跳出来。 便拂袖离去,躲到梧桐山,顺便理理这前因后果。 为此九渊又在梧桐山外站了三日,对我诉说情意,我听着他的表白,一时手足无措,便打定了主意继续躲下去,直到天界仙家将他请回去。 待我刚刚知晓那是情动,谁料,天谴便来了。 天谴之力果不能小觑,三十三道天雷带着雷霆之势滚滚砸来,饶是我修了十几万年的修为,也被打回了原形,现了原型被赤炎转世的顾安衍救下。自那时起,我便知晓了,方开情窍便是三十三道天雷,若我执意对九渊生情愫,恐怕会立刻灰飞烟灭。 不久之后,我便以下凡还债为由,实际是为了躲开九渊纠缠,自封仙元,化身倾华历劫,而后便是在凡间一段乌龙糟糕事。 记忆到此为止,我却觉好似遗失了一段重要的回忆,是什么,如今却荏的想不起来。 思及此,心口又隐隐开始震动,如此,我又离九渊远了两步。 九渊面上阴沉,一把抓住我后退的身子,一脸受伤,“你便是这般不待见我吗?” 生生压住心口传来的不适感,“皇兄言重了,你我虽不是同根,但如今我是名副其实占着帝姬的身子,便不能妄动邪念。” 我淡淡拂去他拽住我肩膀的手,见他面色受伤,忽地又想一把抱住他,可有个声音不断告诉我:还未到时候,还未到时候…… 九渊冷笑一声,“这便是你的理由?” 我沉默许久,淡漠道,“是。” 九渊面上却突然闪过一丝惊喜,“你是说因你占着帝姬的法身,才不能对我动情,如若你如今占的是别的身体,是不是就愿意与我厮守?” 他这话问得我一时发懵,却不知该从何答起。 心口突然一阵烦闷,似乎又将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 莫了,终是喟叹一声,“皇兄还是莫要心生执念,暮阳何德何能,担不起皇兄情意。” “不,你担得起,这天下,除却你,再也无人能让我心生爱恋。” 他深情执了我手,“无论如何我都会等,就算得不到那天,那便再次替你寄魂又何妨?” 他这话说得决然,让我胸口激荡。 “皇兄还是莫要一意孤行,只要我法身未灭,寄魂与否都是徒劳。” 他面色黯然,这个道理他如何能不懂? 父神将我生魂合一,只要法身未灭,我与他依旧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 “那便毁了这法身,我再与你寻个好的。” 我心下苍凉,这谈何容易。 如若父神的术法如此轻易便能解除,那父神当初又何必费劲心机? “歌儿,你可知我爱了你这些许年,心中是如何的煎熬?原以为你对我无意,我便将这份悸动深深埋于心底,可如今,你寄魂紫箩那时对我说的那番话,表露的那番情义,我方知晓你对我亦有情,既然知晓你心意,我又怎会轻言放弃?” 他这话让我想起当初造下的那番罪孽,“皇兄,当时我……” “当时的你心系于我,与我两情相悦,莫不是你忘了这个?” 说罢,他手中赫然多了一盏灯笼,正是乞巧节那晚与他的“定情信物”。 思及那晚的荒唐,我一脸尴尬, “皇兄还是莫再逼我了。”心下怆然道。 九渊见状,面上惊喜可话中无波,“好,我不逼你,你且莫要再去梧桐山躲我,反正都等了十万年,也不差这一时……” “待你想清楚,我便一直站在原地……” 069:从今往后,你的债都由我来偿 脑中一直回响起九渊临走前说的这话,石案上的酒一口接一口灌入腹中,醉了便随手捏张云床躺躺,醒了又继续酩酊大醉。睡梦中好似有一双温暖的手细细摩擦我的脸颊,而后又捏了张云被与我盖上。 这醉生梦死的日子持续了许久,梦中好似有人来过,那人捏了把云伞为我遮去明晃的日头,又为我赶去扰人清梦的蚊虫,安抚我灵台驱除噩梦…… 直到我大梦初醒,府上的婢女见此,一个个都惶恐不已。 也是,本帝姬昔年在天界以冷血理智著称,何时这般感性过? 有几个胆大的上来劝我,“帝姬还是别喝了,自你下凡历劫失败后,天界百年举丧,天帝立天后一事便又被搁浅下来了,如今你又回来了,往年的仙家们又寻思着张罗这件事,大伙还期盼您去定夺呢。” 话未听完,我脸便先沉了下来。 时值许久,不想还是这琐事令我烦闷。 见我面色不善,那婢女也是唯唯诺诺看着我。 我皱眉,示意她说下去。却听她小心翼翼道,“不过此事想来也不用太操心,前久听闻天帝对府上的紫箩仙子青睐有加,恐怕不久便能玉成好事,姑姑贵为帝姬之尊,到时还得去主持大局呢。” 紫箩仙子?脑中忽地闪过我寄魂紫箩与他纠缠的那段孽缘,如今我回归法身,紫箩又长睡不醒,恐怕这好事大抵也是成不了罢。况且紫箩的良人乃是敖沅,如若不是我胡乱纠缠,也不会有今日这桩乌龙事。 如斯想着,又灌了一口酒,甘洌醇香,哪里还有闲心去理这些糟糕事? 不想,我欲置身事外,九渊偏偏将我拉入浑水!这股逼亲战火还是蔓延到了我身上。 一日,不知是哪位胆子大的仙家在上朝时说了一句,“如今仙魔战事吃紧,天帝却迟迟无后,实为朝纲不稳,恳请天帝及早成婚,绵延子嗣,为天界大统着想。” 然后接二连三的仙家附议,大有若是九渊不立后,便再跳一次诛仙台的架势。 以此为导火线,不知素来以逍遥自称的司命星君凑何热闹,说了一句帝姬十几万岁高龄,也是迟迟未嫁,不若趁此机会,将我兄妹二人的婚事敲定,来个双喜临门,实为天界大喜! 众仙齐齐称妙,九渊却面如煤灰。 这场逼亲战火殃及我身上,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纵观六界,恐怕只有我和九渊这对大龄未婚男女了,若是父神在世,恐怕也要伤神苦恼一番。 一连数日,九渊被逼得无法,只好说了一句,“她若嫁,朕便娶。” 那群仙者如领福音,一个个登门说媒,在我府外围观,送上一幅幅俊美仙君图。这场面,一如几万年前为九渊选后之景,只是,如今主角却换了个人。 门外仙家三千,我一律闭门不见。这形势愈演愈烈,那三千仙家却无退缩之意,我只好寻思着转移战火。 素手画符,急急唤来四大神将,“魔界近来如何?” “启禀帝姬,魔界如今正暗里操兵练将,魔尊联合了妖界狐王,妖魔两界联手,正准备一举攻打天界,形势尤为恶劣!” 正得我心! “既然如此,本姬作为父神嫡女,绝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这便请命出征,攻打魔界!” 四大神将得令,面露喜色,稍想之后又觉得不妥,“可如今帝姬选夫之日在即,恐怕天帝不允。” “那便放话出去,他若娶,我便嫁!” 九渊将烫手山芋扔给我,如今我又扔还给他,也算得上礼尚往来。 可苦了众仙家,被我兄妹二人内斗殃及,一时间两头奔跑,场面好不壮观。 话一放出,九渊当晚便光临我的栖梧宫,数月不见,他倒添了几分潇洒自如。 面上一直带笑,一扫平日的冷酷阴寒,倒像凡间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与我调笑道,“你可应允了要嫁给我,为兄可是一直等着,只是不知,暮阳决定要哪日成亲?” 我对这话甚是不解。 他见状,笑容更深,“前些日子我说你若嫁,我便娶,后来你道我若娶,你便嫁,便是应允了我求亲之意。暮阳心意,如今我已知晓,今日特来兑现承诺。你乃帝姬,朕乃天帝,一言九鼎,要为天界做表率,是断不可食言而肥。” 我暗暗悔恨,不想无意间竟着了他的道! “今时战事吃紧,魔尊虽说并未完全出无垠之境,但其一半元神也不可小觑,皇兄还是多多关心天界安危罢,莫再此小事上纠结过多心思。” 他调侃一笑,“婚姻乃终身大事,自当要多费些心思,不然众仙家也不会一个个巴望着朕立后诞嗣,依朕看,先解决完婚事,再讨伐魔界亦不迟。” 知晓他有心捉弄于我,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取了酒杯给他斟上一杯,他也十分识趣地不再说话,只静静品着。 微风拂动,满院桐花飘香,有几片随着微风飘落,静静落在我左肩。 正要拂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抢了先。 九渊捏起那片桐华,神色柔软,“今后,所有扰你清净的物什都由我替你拂去。” 他神色坦然,好似这般亲密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忽地让我想起那日他亦是这般痴迷道,“我若不替你拂,哪个又来替你拂呢?” 一抹酸涩酝酿在鼻尖,正待开口,忽地从府外跑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物什,乍眼一看,好似一只龙,可定睛细瞧,却又发现这条龙无龙角龙骨,乃是一只蛟。 那只蛟浑身鲜血,跌跌撞撞跑进来,蛟爪上紧紧攥着一株草,我自那若有若无的仙气中辨得是敖沅。 他竟真是以身涉嫌,取了那还魂草归来! 我急急迎了上去,捏了个护神诀将他元神罩住,又渡了他些许仙元助他恢复人身。 敖沅面色虚弱,将那株沾满鲜血的还魂草递到我手中,“劳烦姑姑,救救紫箩。” 我接下,安抚道,“你且放心,待你醒来,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紫箩。” 他这才安心昏去。 我携还魂草来到龙渊池,紫箩每日被神气滋养,魂魄也七七八八聚齐了,便差这最后一株还魂草塑身了。 就在我汇集元神,就要将还魂草渡入紫箩体内之时,九渊一把抢过,温声道,“还是我来罢。” 我登时大怒,还魂草如何渡?是要自损其身,用万年修为生生渡入体内,纵然他九渊自恃法力高强,可早在我寄魂紫箩之时,早已损了大半修为,我如何能答应? 九渊却不肯让步,执意摇头,“昔年便因你不肯让我为你还债,致我痛不欲生,从今往后,你的债,都由我替你偿。” 这话让我说不出的熟稔,一如当初敖沅对紫箩说的那般:纵然灰飞烟灭,我也宁愿她欠我…… 怨不得敖沅说过,若非与他一般心系于人,若非与他一般忍受相思之苦,便不会轻而易举察觉他对紫箩之心意,亦不会想要成全他们。原来,九渊对我,如同敖沅对紫箩,早已情根深种,便是因着这番情义,我更不能让他再自损修为。 “即便如此,暮阳还是不能答应。”说罢就要夺他手中的还魂草。 他旋身避开,又道,“况你当初寄魂之时,我便渡了一半修为与这蛟身,如今由我渡还魂草,却是再适合不过。” 他说的我如何能不懂?紫箩正因有他半身修为,才能恢复如此迅速,不然以当年重创,再加之定魄珠离体,必是灰飞烟灭。体内有九渊纯正神力,若再渡入我的,说不定两厢神力相撞,反而适得其反。由他渡草,定是事半功倍。 可,当初他为助我化为人身,损了半身修为。而后三番四次为救我,又损了不少,就算他神力无穷,又何尝没有尽头? 就算他为我偿清了所有业债,我又欠了他多少? 恐怕我欠他的,早就还不清了罢。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能逃过天谴,我便以情抵债罢。 如斯想着,九渊将我推出了门外,在里间施法。一炷香之后,九渊擦着额间薄汗走出内室,紫箩已恢复人身,虚弱躺在床上。 我将紫箩与敖沅安放在一处,施了安神咒,命婢女好生伺候,每日灵石妙药养着。 当初紫箩为救我从堂堂龙神沦为了蛟,如今敖沅为救紫箩也从堂堂东海三太子沦为了蛟,也算得上是一桩感天动地的好姻缘。 敖沅如今这模样,就算龙王如何偏爱,也决计成不了东海下一任龙王,他断送了大好前途,竟只为与紫箩长相厮守。 真正的情爱便是这般了罢。 心中抑郁很久的结终于被解开,一时豁然开朗。 九渊缓缓在我身旁坐下,执起石案上的酒壶灌了一口,“还记得我曾经允诺你为你酿一壶酒吗?已经被我埋在梧桐山,明年此时便能喝了。” 我点点头。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你不用觉得欠我,这都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还什么,亦不需你内疚。” 我叹了一声,却良久无语…… 九渊灵力损耗太大,需要回去静养。我便安心照料紫箩与敖沅。 月余,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日,满院桐花凋落,铺了一地花雪。 我一时兴起,便拾了扫帚去打扫。待到将满院桐花扫做一对,但听身后一个斯文声音传来,“下了凡历了趟劫,倒是有了几分人情味了。” 我转身,一个身着红衣,玩世不恭的男子拿着本书站在廊间。天界仙云缭绕,那人却半分仙气也无,倒是一身的人间烟火味,那张俊脸带着一抹轻佻玩味,扬扬手中的书,似多年不见的好友般随然。 我扔了扫帚,笑道:“司命!” 070:每年生辰,皇兄都送你一个吻 他信步入内,笑道,“还以为你忘了我这恩人了呢,如何,重生一场的感觉怎样?” 司命为人风流不羁,却是我在天庭难得的挚友。 当年天界仙家空缺之时,我也曾暂任司命一职。本姬司战,行军布阵带兵打仗是信手捏来,这份差事做得好好的,偏生九渊将我从军营招了回来,安了份文绉绉的活计与我。 记得那时我对这决定颇有微词,与九渊闹过不少脾气。 他却振振有词,“你虽善战,但好歹是个姑娘家,这十万年不见你思嫁,倒是成天介里与男子混作一堆,若是父神知晓,定要责怪我这做兄长的照顾不周了。” 照顾不周?他照顾不周的事又岂止这一件? 我一万岁时修得上仙之体,那时众仙家忙于战事,却也晓得送上薄礼,就连父神也送了我乾坤扇作为法器,唯独他,跟块石头似的无动于衷。 那时我年幼不经事,还有些许稚嫩,自小便知道他是未来天帝,尊贵无比,于是打心眼里敬之爱之。虽然他对我忽冷忽热,但我却从未放在心上,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胆子,伸手与他讨礼物,“皇兄可有礼物要送给暮阳?” 我自出生便被封号暮阳帝姬,然却有个和九渊相似的乳名,名唤九歌。这个名字极少有人唤,九渊也只在心情好时才会叫上一叫。 他神色微妙,愣愣看我好半晌,“你要什么礼物?” 我将众仙家送的礼挨个清了一遍,发现这大大小小,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倒是不知该向他讨要何礼。 可我也不愿放过这个收纳宝物的机会,“皇兄送什么暮阳便要什么。” 我心里盘算着我与他兄妹相称,他该送我一份罕见的宝贝才是。 可他却寒森森笑开,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哦?我送什么你便要什么?” 我当时稚幼,心灵大抵还跟朵小黄花一样纯洁,并不知他这笑的含义。 遂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瞅着他。 “既然如此,那你便闭上眼。” 我听话地闭上了眼,心里却乐开了花,心想九渊定是要送我一份大礼。 突然额头一凉,柔软的触感袭来,鼻尖阵阵冷香缭绕,竟是九渊亲了我一口。 我霎时呆愣在原地。 他见我面色未怒,坦然道,“好了,这便是皇兄送与你的礼物。” 我皱眉,一个吻不能吃不能用,亲完就没有了,这算哪门子的礼物? 但是九渊却异常满足,拍拍我的头,“以后每年生日,皇兄都送你一个吻,如何?” 我大骇,暗想他也忒抠门了些。于是猛烈摇头。 他面色垮了下来,“怎么?不喜欢皇兄的吻?” 九渊那时已长至三万岁,天资聪颖,修为精湛,早已修得上神之体。我虽与他一母同胞,但却小他两万岁。不论仙法抑或是修为,皆远远不如他。 我见过他将侵犯天界的魔物打得灰飞烟灭,那时,他便是这般冷冰冰的表情。 我害怕地缩了缩,害怕他一个不悦,将我轰成渣。 “不,不是,这样的。” 他见我这般,语气软了下来,“那是为何?” 见他面色不善,我小心翼翼道,“暮阳想要稀罕的宝贝,不是一个不能吃不能用的吻。” 他听罢朗声笑了起来,“你怎知晓我这吻不能吃亦不能用?” 嗳?难不成,九渊的吻,还能增长修为? 见我一脸求知,九渊却故意吊我胃口,神秘道,“你以后便知晓了。” 那时我并未将这话放于心上。 现在想来,那厮大抵早早便打了我的主意。 而我,亦是因为被他欺压久了,才潜心修炼,立誓成为天界数一数二的战将。到时与他比肩,不再惧怕于他。无奈这修炼过了头,难免会痴迷了些。 行军布阵大多与男子同进同出,身居军营久了,性子也学着男子一般,豪迈了不少。当天家神女羞答答觅仙夫的时候,我在清剿魔界余孽,当天家神女已为人母相夫教子时,我在天宫设擂台与天界儿郎切磋仙法,当天家神女的子女们都会打酱油了,我在临水之东约战魔界护法,当添加神女的子女们都嫁娶了,我终于被九渊召回了天庭,看着他眉头紧锁地与我说教。 好不容易逮着司命之位空缺,不由分说将我遣了过去。 犹记得那时我仙袍一撩,做不屈服状,“暮阳喜好舞刀弄枪,那些文绉绉的事情,怕是弄不来,皇兄还是另择良才。” 他不容置喙,“这是命令,不是与你商量,岂容你讨价还价?” “若暮阳不从呢?” “不从?那便去幽冥司做个司主,如何?” 幽冥司鬼气森然,恶鬼无数,但凡是仙,都不愿去幽冥司,我亦不例外。 拗不过他,最后只得在心里恨恨道:这个昏君! 习惯了喊打喊杀的热血生活,一下子变成舞文弄墨撰写命数,让我好不头疼。 如斯过了百年,司命飞升。他自凡间来,脑中总有大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倒是颇适合撰写这些,于是我便将这份差事交予他,也算得上半个知遇之恩。 曾经他便经常念叨着我没人情味,我乃天生神格,自然也不懂这东西,倒是从凡间历了两次劫,方知其中滋味。 不过,重生后,总感觉好似我记忆并未恢复完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什么事情遗忘了。 我将此疑惑道与司命。 他痞痞一笑,“这便对了,否则怎么叫命数。” 我知他话中有话,静静等他下文,谁料他看着我,“不好意思啊,无可奉告。” 我亦不恼,只不慌不忙地祭出法器,他“哟呵”一声,“怎的?想屈打成招不成?” 我莞尔,“不,本姬怎会那般仁慈?直接让你灰飞烟灭方是本姬风格!” 他呲鼻,“你说说你一个女子,成天介里喊打喊杀,一身杀气不去当魔倒是可惜了,怨不得嫁不出去。” “哦?如此,那明日便请皇兄给我赐婚,许你做仙夫如何?” 他跳了起来,“相识一场,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要是天帝知晓了,岂不是要剥我一层皮?” “那你还不说?” 他抢过桌上的酒,仰头饮了大口,“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你瞧,这司命簿上写着,若我泄了天机,便立时灰飞烟灭。” 他将司命簿递过来,上面确然有这么句话。 “如斯命数,若司命胆敢泄露半分,立时灰飞烟灭。” 细细看那笔迹,竟是我写的! 我做事一向谨慎周全,绝不会一时兴起诌上这么一段话。虽记不起为何要写这番话,但也明白定是有我自己的考量,遂也不逼他,安安静静与他对饮。 “哎,你这一走,就是千年,你倒是走得干净,殊不知你那皇兄,这一千年从未让我好过,挑了我无数茬,就差让我跳诛仙台以死谢罪了。你说你,许谁做仙夫不好,偏偏要拿我做挡箭牌,可恨你皇兄那个醋坛子,这千把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除为快!” 他端起一杯酒,一股脑与我倾倒苦水。 当初下凡历劫前那一遭,我与司命里应外合,瞒过皇兄。后来我历劫失败,他一腔怒气无处可发,自然将司命当做了出气筒,倒是难为司命做了这些许年的替罪羊。 “你与我相交这些年,便宜可没少占,如今不过是顶个罪,与你以往在我这捞的好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饮尽杯中酒,又听他道,“如今你倒是会品酒了,如何,我没说错吧,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可我怎觉得,越喝越烦闷,越醉越忧愁呢? 思及此,更是心口郁结了一口气,不吐不快,便一口口往腹内灌着烈酒,烈酒入喉如火烧,刺得我又清醒了片刻,下一刻却是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你且悠着点,不然醉了,我可不是天帝,还会给你捏云床云被,为你遮风挡雨。” 他这话听得我一怔,尔后更加苦闷。原来,上次醉酒,我以为梦中混沌,不想竟真的是九渊守在身侧,为我遮风避雨,驱赶蚊虫,守我片刻清宁…… 忽听殿内一阵响动,却是紫箩醒了。 她见到我,眼里蒙着水雾,“姑姑……” 她面色激动,“姑姑,我不是在做梦吧,紫箩终于见到了姑姑……” “恩,是我,若没你帮助,我也无法有今日局面,紫箩可是大功臣。” “姑姑谬赞,紫箩哪里有什么功,都是姑姑神通广大,紫箩跟着沾光罢了。” 我过去搀扶她起身,她适才看见躺在一旁的敖沅,“三太子?他怎会在这?” 我倒了杯水与她喝下,顺道解了她的疑惑,“东海三太子为救你,只身赴瀛洲取还魂草,这不受了重伤,躺在这与你一起休养么?” “还魂草?”她喃喃道。 “不错,正是那生在穷凶极恶之地的还魂草。” 紫箩看了他苍白的面色,喃喃道,“我与他非亲非故,他缘何至此?” “这个,我亦不知晓,不过这三太子从一条龙成了蛟,以后恐怕再也无缘龙王之位,着实有些悲惨。” 我唏嘘道。 紫箩背脊一僵,难以置信盯着我,“适才姑姑说什么?” 071:我的真心,是否也被狗吃了? 我只得再重复一遍,“我说,这三太子只身赴瀛洲取还魂草与你还魂,至今昏迷未醒。那瀛洲可不是那般容易,镇守神兽喜食龙肉,敖沅剃了龙骨和龙角做饵,方趁机盗了草出来。” “剃了龙骨与龙角,他,他怎可如此……我紫箩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如今这般恩情,让我以后我如何面对他?” 方才我言语之中略带试探,便想知道紫箩是否与敖沅两情相悦。如此看来,这紫箩似乎只将他当做朋友,而敖沅却是情根深种,这份心思埋得果然极深。 相思之苦,最是煎熬,我这下却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而紫箩尚且不知敖沅如此心系于她,九渊却知晓。怪不得在我寄魂紫箩时便擅自做主赐婚,原来这暗恋之苦,想必他深有体会了罢。 思及此,我方觉自己造了大孽。 九渊之情,我恐怕是还不了了,但紫箩与敖沅,我倒是可以推波助澜一把。 “凡间的女子受了恩情,大多喜欢以身相许,不如你便嫁给他,待他醒来,我替你们做主,如何?” 紫箩大惊,连连摇头,“姑姑不可,当年姑姑救命之恩,紫箩答应永生侍奉姑姑,姑姑这般,便是将紫箩陷入不忠不义之境地。” “那敖沅呢?他为你做到如斯地步,如今可是一无所有,你若不要他,他当真生无可恋了罢。” 紫箩面色凄然,“可,可我与他,并非姑姑想象的那般,他既然是紫箩的恩人,紫箩报恩便可,并不一定非要嫁给他。” 见她并非完全无意,知晓这事要徐徐图之,“你侍奉我万年之久,恩情早已还完,从今日起你我断绝主仆关系,我认你做义妹,今后你我以姐妹相称,至于你和敖沅,我亦不会插手,但若你想通了,我这做姐姐的定会给你做主,如何?” 紫箩作势就要起身下跪,我连忙止住,“哪有妹妹向姐姐行跪礼的,以后,你亦是我栖梧宫的主人,莫再动不动行礼。” 她感激涕零,“紫箩,谢姐姐成全!” 大病初愈,她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只消片刻便精神不济。我嘱咐她注意修养,便退了出去。 一直尾随身后的司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笑道,“我以前倒是未瞧出你是个做红娘的好苗子,不如去月老府挂个职,想必凡间又要多出几桩姻缘。” 提起月老府,我适才想起月老之前给我那本压箱底的“宝贝”,如今还在九渊的鎏金殿,心里顿时咯噔不已,莫要被他发现了才好! ………… 再过几日,敖沅醒了。 这几日紫箩一直候在左右,敖沅睁眼便看见了她,有些惊喜,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躺了许久,甫一开口,便声音沙哑,倒是先干咳了一阵。 紫箩连忙倒水与他喝下。 敖沅似是没想过她会给自己倒水,眼中惊喜更甚,就着她的水杯,咕咚尽数喝了下去。 待嗓子好转,正要开口,紫箩却抢了先:“听姑姑,不,姐姐告诉我,是你救了我?” 敖沅还不知我已将她收做义妹,虽疑心这姐姐是何人,不过重点却不在这,“举手之劳罢了,只要你无事便好。” 险些丢了半条命,还嘴硬说是举手之劳。 我在屋顶听得一阵膈应,这天下除了九渊,他便是为数不多的第二个了罢。 “不知何时,暮阳竟养成了在屋顶听墙角的癖好?” 被捉了个现形,我微微尴尬。 一回头,只见九渊施施然走过来,手里提了壶寒香醉。 “边喝边听,如何?” 甚得我心。 我与他一人一杯,在屋顶上对饮,边饮便欣赏着下边的一出好戏。 听得下面紫箩咬牙道,“只身瀛洲取还魂草也叫举手之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方了?” 敖沅没料到她这般大声,呛了两口水,缓道,“还好,没你说的那般严重。” 紫箩又咋呼,“这还不严重,你都丢了龙角了你知道吗?将来如何管理东海?” 敖沅神色暗了一下,龙角龙骨如何丢的,他怎会不知道?瀛洲地势凶恶,很少会有活物去闯。他只身前去,神兽苏醒,正愁睡了一觉无处觅食,他便成了现成的食物。于是争相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敖沅手中虽有我赠与的乾坤扇,但神兽毕竟饿了几万年,尚看见活食,自然是凶猛无比。斗了几个回合下来,他便渐渐力不从心,败下阵来。敖沅心知若是硬碰硬,他定然不会是神兽对手,既然神兽要食,他索性剃了龙骨龙角做饵,龙自拔一片鳞尚且痛得死去活来,更不消提剃骨之痛! 然当时形势险恶,拖一刻便有可能被一群神兽分食,不若忍痛割骨,换取一线生机。于是他便祭了剑,忍痛割掉一只龙角。顿时灭顶之痛袭来,那痛楚,险些让他站不稳,此刻方知当初紫箩断角,是何等的折磨。 如斯想着,又断了另一只角,以此作饵,待到一众神兽分食骨角之际,他方趁此空当,使了调虎离山盗取还魂草。 自断龙角,自毁龙骨,敖沅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可见当时水火不容的形势。 他之决断,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然,如斯残酷之事,却被他轻飘飘一笔带过,“无妨,不就失了个龙角,我本对东海诸事无甚兴趣,现在倒是乐得清静。” “你倒是说得轻松,若是龙王知晓了,定然要怪在我头上!” “是我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他作甚会怪你,”他顿了顿,有些别扭道,“再说,这是我心甘情愿,与他何干?” 这话倒颇有几分无赖之举,倒是紫箩不赞同了,“平日里也不见你对我多大的热情,现在怎么就愿意舍命相救呢?” 这话过于直白,我一口酒噎在喉间,险些呛到。九渊伸手过来与我拍背顺气,我才勉强吞了下去。不仅是我与九渊噎到,敖沅亦不例外。 只见平日里英明一世的三太子面色尴尬,“我,平日里怎么就不热情了?” “冷着一张酷脸,百步之内人畜灭绝,这也叫热情?” “那,那是对别个,我对你……”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我往下瞅去,只见他面色如常,耳根倒是红了起来。 紫箩这个粗线条又道,“对我怎样?哼,别说你对我特殊,鬼才相信!” 敖沅有些气血不顺了,紫箩又咋呼了起来,“他们都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我一口酒险些又喷出来,九渊再次给我拍背顺气,无奈笑道,“慢些,莫要呛着,若是被他们发觉,可不大好。” 堂堂帝姬和天帝竟偷听墙角,被人发现了,确实是有损威名。 “是不是真的你不知道?”敖沅反问。 紫箩懵了,“怎么,我应该知道?” 这下气氛不对了,敖沅别扭地转过头去,“也罢,只当我一腔真心被狗吃了,我敖沅活该。” “你这是什么话?我原本想着如果你真喜欢我,我就勉为其难与你在一起试试,可你却变着法地骂我是狗,敖沅,别以为你生病了我不敢揍你!”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方才你说一腔真心被狗吃了,不就是骂我是狗?” “这么说,你承认我的真心在你那了?” 这…… 这敖沅,倒还有几分腹黑。实难想象堂堂东海三太子,也有这么幼稚斗嘴的一面。 “你!” 紫箩终于知晓自己被他套了话,瞪了他一眼,“嘴巴这么厉害,看来你好得差不多了,不需我伺候了。” 说罢抬脚就要往外走,敖沅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紫箩只得折返回来,又倒了杯水给他,他却虚弱地地靠在床头,无耻道,“我没力气,你喂我。” 紫箩皱皱眉,心想他为了她都舍命了,再喂个水好像也是应该,便将水给他喂了下去, 喂完了,紫箩正要起身,敖沅将她拉住,“方才你说与我在一起试试,可是当真?” 紫箩煞有介事道,“只是在一起,可不是以身相许,你不要想太多。” 敖沅低笑,“恩,我自然不会想太多,”似乎想到了什么,“那,那姑姑……” “姑姑许我自由之身,认了我做义妹。” 敖沅对此十分满意,就着她的大腿躺下,“我刚醒身子有点虚,借你大腿躺下。” 见她挣扎,又道,“你别动,我伤口还未愈合,再动就又要流血了。” 紫箩不干了,“有床有枕头,凭什么要躺我大腿,你别得寸进尺。” 敖沅听话地挪到枕头上,“好,那我再睡会,睡醒了再与你斗嘴。” 说罢便闭上了眼。 紫箩甩了茶杯出门,“自作多情,谁要与你斗嘴!” 我在一旁哑然失笑,这些许年,倒是从未见过这般呆蠢的紫箩,堂堂龙神被敖沅吃的死死的,看来凡人诚不欺我: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这二人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可见平日里没少斗嘴。 可是斗嘴能都成个皆大欢喜的,却是不多。 我正遐想间,但听九渊感叹道,“我的那腔真心,不知是否也被狗吃了?” 072:倾华,是你吗? 自从我历劫回来,九渊的性子与先前不大一样。 以往的他淡漠寡言,时刻沉着一张俊脸,一副生人莫进的模样。虽说对待我较之别个要亲厚些,但也未见这般调笑于我。 我尴尬饮完杯中酒,“皇兄的真心自是在你身上,谁也拿不走。” 他低沉一笑,“是么,可朕却想将它交给一人保管,你说那人可会愿意?” 我对上他的眼,那双眼不似往日严肃冰冷,到这炙热的温度,似要将我焚烧。 “暮阳不知。” “如此说来,我那真心,确然是让狗给吃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好在这狗尚且听话,知晓回家,不然我一腔痴情可要付诸流水了。” 见我面色窘迫,他终于大笑起来。 待到他笑够了,便起身,拍拍微皱的衣角,正当我以为他终于要走之时,却见他突地转身道,“前些日子我在殿中寻到一本书,你猜是何?” 他笑中带有一丝捉弄,我隐隐觉得不妙。 我待要问是何书,忽地见他将那物递至我眼前,顿时如遭雷劈,正是月老那“压箱宝贝”! “在你殿中寻到,不知是否是你落下的?” 他笑带一丝玩味,狭长的丹凤眼顿时染上几分风情,荏地俊雅迷人。 我顿时大囧,“皇兄,这,这书并非我的。” 他起了捉弄的兴致,“哦?不是你的,怎的会在你屋中寻到?” 以他之英明,定是早就猜到,如今只待看我笑话,可我却打定注意要赖账到底。 遂咳咳嗓子,“许是,许是别个仙家先前来串门时,落在我那的吧。” “那依你之见,这天庭,谁会有如此爱好?” 我顿了顿,“额,听说月老司凡间情事,对人间情爱之事颇为精通,这书,恐怕是他落下的吧。” 月老啊月老,你且背一次黑锅,来日本帝姬定会好好偿还于你。 九渊低笑一声,“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月老如此思凡,竟私藏凡间事物,改日朕定会好好整治他一番,不过,既然这书落在你殿内,那暮阳便将此书归还了罢。” 说罢,那双修长如玉的手便将那本书递了过来,我看着这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推也不是。 莫了,终于心一横,捏了团火将它烧毁,“月老思凡,私藏此物实在有坏天规,不若一把火烧了倒干净些。” 九渊笑了笑,不做计较。 ……………… 次日,我去鎏金殿请旨,将紫箩收为义妹。 众仙家因着先前我甩下的烂摊子,都以为天帝喜欢这紫箩仙子,正准备玉成好事,但一直计较紫箩身份地位。如今我收她做义妹,正好门当户对。无一不拍手叫好,指望着过几日待她痊愈,上门提亲,为天帝做媒。 我瞅着座上的九渊一脸阴沉,十分识趣地闭口不言。 不知哪个仙家突然谏言,“启禀天帝,上次仙魔大战,我仙界儿郎抵退魔兵百万,重迎帝姬归来,实在可喜可贺,如今我天界有天帝、帝君、帝姬三大助力,灭魔之日指日可待,那魔尊虽得一半妖元,却也不容小觑,天界贵为六界之首,当镇守天宫,尚不能轻易应战,而帝姬虽也骁勇善战,但却贵为我天界金枝玉叶,断不是出战首选,唯有帝君乃上古战神,如今魔尊妖元大盛,由他出战再合适不过。” 这位仙家说了一大通,却好似没说到重点,九渊面色不耐,“爱卿所言,朕甚同意,上次御驾亲征,实是情非得已,以后,这征讨魔界之事,自然要多仰仗帝君。” 众仙自然知晓他上次御驾亲征,不过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虽说天帝之威势如破竹,让魔兵节节败退,但最后却也惨受重伤,天宫上下惶恐不已。九渊贵为天帝,是整个天宫的核心骨,一旦出了差池,这大好的基业,恐怕无人接管,于是便有了众仙家逼婚这一茬,可九渊之婚事又迟迟未落定,众仙家知晓他反感娶后一事,便只能祈求他稳坐天宫,切莫出任何闪失。 我如是推理,却不想那仙家却又欲言又止,九渊冷了脸,“爱卿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位仙家这才小心翼翼道,“天帝能重用帝君,这最好不过,只是……听闻进日赤炎帝君身子不适,不知天帝可否……” 剩下的话在偷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九渊后,悄悄咽回肚了。 诸神皆知,九渊对这位帝君不待见的程度到达了登峰造极之至,虽不知缘由,但如今魔界来袭,赤炎作为上古战神,封印冽赤之威尚在,恐怕诛魔一事,还得由帝君亲为。如今帝君大病,天帝作为君上自当要趁此冰释前嫌,笼络战神,如此合乐,方能天界一心,对抗魔界。 众仙家只当九渊与帝君不合,是二人缺乏沟通之缘故。虽有叔侄辈分,但十万年未见,加之赤炎待在极北的天宫,二人见面次数可谓是少之又少,加之上次帝君堂而皇之求娶九渊殿中的仙姑紫箩,致二人生了嫌隙,这才有了如今互不待见之局面。 而他们并不知晓,九渊这般,皆是因为我。 千年前历劫一事,我死,赤炎生。 众仙只当是个巧合,九渊却心明如镜,若非夺了我七窍玲珑心,赤炎哪来的机遇重生? 七窍玲珑心有父神纯正神力加持,赤炎夺去,正好可修补上古仙魔大战所受重创。也许他当初,早就知晓此渊源,才会挖心夺魄,飞升成仙罢。 如斯想着,却见九渊冷冰冰的眸子扫过来,“众仙这话,莫不是在告诉朕,天界众将,除却帝君,便再无骁勇善战之人?他如今卧病在榻,朕便要纡尊降贵前去探望?” 众仙惶恐,“天帝言重,我天界儿郎千千万,骁勇之人亦是千千万,怎会怯了那魔界宵小之辈?只是,用兵之道,多多益善,帝君身为上古战神,与天帝也有些许叔侄情分,何不趁此机会……” 九渊扫了他一眼,后者突地一抖,但听九渊道,“若朕执意不去探望呢?” “这,”众仙家面面相觑,“还望天帝三思。” 九渊忽地一笑,“众仙家多虑,帝君与朕性子不合,若朕去探望,恐会给帝君添堵,不过诸位仙家放心,帝君乃天界战神,如今魔界来犯,朕自当重用,并无嫌隙一说。” 九渊之精明,不论与谁有深仇大恨,该利用时则会利用,不仅要利用,更是要毫不保留地榨干此人价值,方显他狠辣手段。 “天帝英明。” 众仙家见九渊言尽于此,指望他去探望是无半点可能了,于是散朝后,便将希望转向了我。 “说来帝姬与天帝一向亲厚,若有帝姬代为探望,也可代表天帝,想必也是好极。” 我未言语。 那仙家再劝,“虽说帝姬不喜与人接近,这般有些强人所难,但帝君历劫重生,一个人住在极北的天宫,孤独冷清,着实可怜了些,天帝与帝姬身为晚辈,去探望一二也是应当。” 思及那满院的桐花,偌大天宫,以及那人落寞的身影。 如此看来,确然是孤独冷清了些。 不过,这与我何干? 仙途寥寥,芸芸众生,我与他决计不能再有任何牵扯。那仙家喟叹一声,“帝君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昔日好友皆消散于尘世,一腔苦闷无人诉说,本来上古大战,他该是功德圆满,寂灭于世,不知为何千年前会突然重生,这实在是一变数,如今见魔尊也现世,想必冥冥之中命数早已注定,帝君此次,恐怕也难逃上古命数了罢。” 他话中凄凉意味十足,我微微蹙眉,“仙家之意,难道帝君重生,竟是与上古一般,要与魔尊同归于尽?” “凡是讲究因果轮回,相生相克,上古时期,他未将魔尊彻底击杀,如今魔尊与他再次一同现世,恐怕,十万年前的因果纠缠还会继续……” 一时间,倒有些可怜赤炎了……消散了十万年,不想重生一遭,却还是难敌命数…… 这恐怕,于他而言是最为悲凉了罢…… 身为战神,御魔伏敌,永远为天界而活,上古时期如是。不想重生一遭,本以为生于太平,不料魔尊却跟着现世,永远要身担其职,现下亦如是。 如斯想着,对他的恨意渐渐淡然了许多。 不由得苦笑一阵,同是被命数摆布之人,我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想罢,招了祥云欲回府,云头却不知不觉降落,抬眼一看,正是赤炎天宫。 怎的转来了此处? 皱皱眉,当下便要掉头回府,却听大门“吱呀”一声,沉重磨在我心上,未见其人,一片白色的衣角却率先飘了出来。 接着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温润如玉,光华依旧。只是些许时日不见,那人面容沾上几分憔悴之色,淡青胡茬也不修边幅地布满了下巴,飘逸的衣摆不似往日那般洒脱整洁,双眸暗淡,不复往日神采飞扬,徒生几分落魄之感。 几日不见,他……怎的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心知不可久留,便要趁他未发现我之前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将将转身之际便被他撞见,但听得身后一道受宠若惊的声线,“倾华,是你么……” 073:究竟是谁下了禁咒? 脚步随着这声呼唤顿了顿,我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淡然转身。 那暗淡的神色顿时有了光亮,“倾华,竟真的是你……” 他脸上的浓郁转而化为惊喜,摇晃着步子走来,“你,你是来寻我的么?” 他话中小心翼翼,似是害怕冒犯了我,听得我心口一酸。 “帝君误会了,暮阳只是恰好经过此处,不想遇见了帝君,许久不见,帝君可还安好?” 他眸中欣喜依然,言语却惆怅了起来,“我不好,不好得很,食之无味,寝之难寐,皆因我想你……” 我面色无波,却因他的话心生反感,轻咳两声道,“帝君若无事,暮阳这便告辞了。” 抬脚欲走,他却圈住了我的手,恳求道,“别走,倾华你别走,你可知这几日我是怎样度过,求你……别走……” 我淡淡挣扎,却脱不了他的桎梏,只好无奈与他道,“如今身份有别,你我辈分相差,帝君还是放开我罢。” 他却圈得更紧了,“昔年师兄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认错了你,我知晓你怨我,可我也错了,倾华你就原谅师兄好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忽地思及当初他虽与我假意鸳鸯,但对我,却是有过一段真心。若非七窍玲珑心的诱惑太大,他恐也不会负我。 但,事实已成定局,以我素来不大的心眼,是断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我虽谅解其中缘由,但并不代表我不介意。 本想冷声质问一番,但见他面色不似往日风采,衣饰皱乱,哪里像他平日那般倜傥模样,想必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虽说两次皆死于他手,我该是恨的。 但毕竟凡世一场同门之情,他也曾救我于乱世,护过我周全,虽说未能许我一世欢颜,倒也与过我一片宁静,如今既然历劫重生,他有他上古宿命,我亦有我的重生劫难,何不两相抵消,就此放过? 思及此,遂劝了他道,“师兄,倾华并未怨你,只是凡世一场情劫,你我只是露水情缘,缘起缘灭,缘薄情淡,这皆是造化使然,倾华早已释怀,还望师兄亦能早些看开,莫要做这伤春悲秋的颓废模样。” 他闻言一喜,“你是说,你原谅我了?” 我点头。 凡世一场劫,如今作云烟,寥寥仙途中,皆是一场空。 既然他终究注定重生命数坎坷,我又何必死死揪住他不放? “这劫,渡得过便渡,渡不过,也唯有逼着自己渡过。” “我渡不过,我该是渡不过的,我一次次寻你,却又一次次将你认错,倾华,我该是怨的,怨我自己没有早日认出你……这一切悲剧皆由我一手酿成,我怎能渡得过?” 见他如中了魔怔般呓语,我捏诀往他灵台注入了一丝清心咒。 他抬手制止了我,“这一切是我应得,若不是我执着于你前身,怎会酿成这般悲剧,倾华,你可知,我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 “不管当初你缘何那般,而今我已看开,不问缘由,师兄还是放开罢。” “不,我怎能放开,怎会放开,我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纵使你不懂我的苦心,又怎能这般轻描淡写说放开,我该是放不开的……” 他言辞悲切,似有难言之隐,我却没心思听下去。 “师兄切勿心生执念,你乃上古战神,若是因此堕魔,暮阳便成了千古罪人。” 思及他那日额头堕仙之印显现,出言劝道。 “执念因何生,执念因何灭?你不知晓我心中之苦,怎能知道,这执念不过是我自己惩罚自己罢了。” 他口中呓语,我听不太清楚。 忧他走不出这魔怔,只好不顾他反对,捏了个昏睡诀让他沉睡。 正欲将他弄回床上休憩片刻,甫一入门,却见满院破败,枯枝腐叶堆了一地,偌大的赤炎天宫冷清寂然,却无半个伺候的仙倌,萧条索然。 一时心中酸楚,那般风华的人物,何以弄到今日之局面…… 按着记忆中的线路进了那院子,却见满院的桐花粲然,不似其他树木那般破败,淡淡清幽入鼻,忽地忆起小狐狸曾说过,“因那女子喜爱桐花,师尊便种了满院的桐花,等候那女子归来。” 只是,满院桐花粲然,我却并非归人…… ———— 将他安置在榻,正欲离开,一个火红的身影便冲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师兄,红烟来看你来了。” 红烟轻快入内,见了我,那轻快的步子顿时停滞,似难以置信,“倾,倾华师姐?” 蓬莱远在东极,平日鲜少来天庭走动。红烟自小养在蓬莱,年龄也才区区万岁。自诩蓬莱神君独女,平日里嚣张跋扈,后来她拜师昆仑,便一直以为我是个乱世漂浮的凡间女子,身份卑微,明理暗里没少给我使绊子,而今我元神归位,往事浮云而过,断不会如凡人时那般窝囊。 见我良久不语,她质问,“不对,倾华师姐早已作古,你,你究竟是何人,竟冒充倾华师姐骗我师兄,究竟是何居心?” 我哂笑,“是何居心,恐怕区区蓬莱神女,也无权过问罢。” “我二师姐已经死了,你要想冒充她来骗我师兄,先是她,而后是那什么紫箩,现在又是你,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话中护犊之意十分明显,也丝毫不掩对我的厌恶之情。 之余她这副德行,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莫名觉得她这番话颇有些狗血。也是,若是让她知晓了她说的三个女子皆是我,不知道又该如何。 “本姬不过许久没去蓬莱,却不想蓬莱神君的独女生得这般嚣张跋扈,且不说本姬是谁,单就你这份仪容,恐怕连我府上的仙婢都要比你知书达理,如此看来,蓬莱神君的家教也不过如此。”我淡淡哂道。 她登时怒了,“你说什么?我堂堂蓬莱神女竟然比不上一个仙婢?依我看,你才是个狐狸精!” 我淡然地看着她气得跳脚,实在想不通,凭她这点浅薄手段,当初是如何栽在了她手上。 果然,那段凡人的岁月当真脓包了些。 我拂拂微皱的衣角,淡淡道,“狐狸精不敢当,蓬莱神女还是唤本帝姬一声姑姑吧。” 她呲笑,“呵,姑姑?就凭你?” “怎么?我乃堂堂暮阳帝姬,难不成,还担不起你一声姑姑?” 我冷冷望着她,如若按照年龄算,她就算唤我一声祖宗都不为过。 只因我未嫁,众仙便礼貌地尊称我一声姑姑。 “什么?你,你是暮阳帝姬?” “你父亲尚且称我一声姑姑,怎的,你倒特殊些,想直呼本姬封号?” 见我面色寂然,她连忙跪了下来,“红烟拜见姑姑,还望姑姑恕红烟不敬之罪。” 她声色惶恐,生怕我治她的罪。这般反应如若别个看见,定会以为有人欺辱了她,不过我暮阳帝姬的声名,倒是情理之中。 昔年我在天界,喜爱舞刀弄枪,主动替九渊整顿天军。手下的天兵天下没少被我严厉惩处,而我一贯手段冷血,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她仙龄不过一万,又不常来天界走动,没见过我是自然,但我声名传遍六界,她自是从小耳闻,对我是又敬又怕。 见我并未喊她起身,她面有不甘,再次咬牙唤道,“红烟拜见姑姑!” 一千年的时间还是未磨平她的棱角,性格依旧这般目中无人,半点也吃不得亏。 罢了,我堂堂帝姬,若是为难一个小辈,说出去也不大光彩。 遂唤她起身,“神女不在蓬莱待着,跑到天界作甚?” “红烟听闻师兄病重,前来探望。” 说罢伸着脖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帝君,“不知我师兄现下如何?” 我淡淡看她一眼,不想作答。 本帝姬素来对外人皆冷淡,她也不见怪,自作主张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床上的赤炎,道,“如今师兄身缠病榻,红烟作为师妹,照顾师兄乃义不容辞之责,若帝姬无事,便……” “便如何?” 活了十万年,我素来心高气傲,端架子的事情信手捏来。 红烟被我这一问,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道,“若姑姑无事,便,便请回吧。” 我做凡人时,红烟时常仗着自己是蓬莱神女,暗地里没少给我使绊子。现下我倒是很愿意在此做只蜡烛,“区区蓬莱神女,也敢用这般口气与本姬说话?” “红烟不敢,只是我师兄……” “只是如何?”我冷笑,“只是当初我做倾华时,你使了绊子?还是我做华蕊时,你对我下了禁咒?” 她闻言惊恐,“你,你是……” 她这一反应倒在预料之中,也是,曾经那个被她欺辱,视为眼中钉的懦弱凡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九重天最尊贵的帝姬,恐怕换作哪位女子,都该难以接受。 我淡淡一笑,好心解释道,“也是,本姬方才忘了告诉你,那倾华,便是本姬历劫的凡身,当初可没少你关照,如今,本姬定会好好报答于你。” 她闻言更加惊恐,“姑,姑姑这是何意?红,红烟无论如何,都不敢对姑姑下咒!” 我冷哼,“蓬莱神女何必紧张,本姬不过胡乱猜测罢了,你这般心虚,莫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脸色发白,似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姑姑明察,红烟哪敢对您下如此狠手?” 我冷声历色道,“最好无,如今本帝姬神识归位,你该知我手段,若是让我查出了当初谁暗算于我,我定叫她后悔来世走一遭。” 红烟身子一抖,嘴上却强装镇定,“姑姑明察,红烟纵然爱使性子,也断然不会暗算姑姑。” 见她唯唯诺诺地模样,我暂且先作罢。 昔年我渡劫,拜师昆仑虚子。师尊对我百般照拂,赤炎亦对我关爱有加,她嫉妒乃是常理。 可赤炎挖心,按理说我该是历劫重生,万万不会落入无垠之境,受那万箭穿心和业火焚烧之苦,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事。 而这红烟,平日里栽赃陷害的事没少做,我心中知晓,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垠之境并非人人都有能力封印,单凭红烟,恐怕无此能力。 可当时,除却她,我并未与他人结怨,又是谁那般心狠手辣,欲将我置于死地? 想必,唯有师尊能为我解惑了罢。 看来,这昆仑墟,势必要再走一遭。 我无心与她闲扯,淡淡瞥了一眼那床上的人,“你既自诩深爱帝君,本姬索性再卖你个面子,帝君此后的饮食起居皆由你照顾,是好是坏,皆看造化!” 说罢,拂袖而去…… 074:我想静静…… 仙山飘渺,云海苍茫。 八十一道天梯走过,一座金殿灿然立于眼前。 我方入内,几个眼生的弟子不认识我,但观我周身气度,也不敢有所怠慢,客气行礼道,“仙姑留步,不知仙姑有何贵干?” 我颔首,“本仙是来拜会昆仑虚子。” “这不凑巧,师尊老人家正在闭关,仙姑怕是白来一遭了。” 又闭关? 大抵是因着上回他道自己未参透天机罢。如今我归来,这天机便不用再参。 我微微一笑,但见守门的两个弟子神色一愣,敛了笑容道,“那你便告知师尊,说是倾华回来了,且看他会不会出关。” “啊?倾,倾华是谁?”那弟子呆头呆脑问道。 我方想起这二人是后来新晋的弟子,并未见过我,正待开口,却听得身后一声惊呼,“二,二师姐?!” 我转身,正是玉辰。 他目光定定留在我脸上,霎时惊喜交加,快步迎上来,不确定道,“二师姐,你真的是我二师姐么?” 我淡淡一笑,点点头。 他霎时扑进我怀里痛哭,“二师姐,玉辰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初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师尊和大师兄肯定要高兴死了!” 他只管抱着我鬼哭狼嚎地诉说他这些年来的思念,啰嗦得一如当年跟在我身后那只小跟屁虫。我实在不忍打断他,待到他哭够了,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这才放开我。 玉辰是我看长大的师弟,我对他比对别个要怜爱些,“千年不见,你的功课可有落下?” 他擤擤鼻子,“师姐教诲,玉辰不敢怠慢。” 我欣慰一笑,指指守门那两个新弟子,“这两位师弟不认识我,你且与他们说说,师姐此番,是来找师尊有要紧事。” 他听闻,立马端了架子,“二师姐的路你们也敢拦?还不快让开!” 两个小弟子还懵懵懂懂,“二师姐?玉辰师兄,可是千年前那个仙逝的二师姐?” “我呸,你才仙逝呢,你们全家都仙逝,我二师姐好好的站在这儿,说什么混话?” 那俩个弟子连忙应道,“是是是,玉辰师兄和二师姐快快入内。” 说罢连忙引了我入内。 玉辰走在前头,眸中不掩欣喜,一路欢呼雀跃,“要是听说二师姐回来了,师尊肯定立马出关!” 我淡淡一笑,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只见三清殿还是原来那个三清殿,我往三清祖师金像前拜了三拜,擦擦上面的灰尘,与玉辰从后门出,行至一处石洞,正是师尊闭关之处。 师尊当年爱护之心,不惜将昆仑至宝相借。我仙逝千年,他明面上是与帝君赌气才闭关,实则是想参悟天机,能救我一线生还,独自在这冰冷的石洞里闭关了千年,于我而言,这份恩情,我早已将他当做父神那般敬重。 然便是这份敬重,致我站在洞外,却不敢开口唤他出来。 此刻方知凡间所说的近乡情怯。 玉辰见我神色怆然,安慰道,“师姐不必感伤,如今你回来,师尊想必比谁都要高兴。” 我颔首,“这道理我如何能不懂?只是千年未归,如今近乡情怯罢了。” 玉辰笑道,“什么怯不怯的,师姐还是快些,别让师尊等急了!” 正待开口,却听得里头传来一声质问,“是谁在外喧哗?” 玉辰连忙答道“回禀师尊,是玉辰,还有二师姐。” “二师姐?”里头疑惑道,“你说倾华她……” 听得里面的声音好似不敢相信,我这才开口,“师尊,是我,倾华回来了。” 而后里面便没了动静,我正疑惑间,却见石门轰然一声打开,一个白胡子老道急匆匆走了出来。 见到我,神色怔了怔,莫了,终是欣慰一笑,“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这声丫头唤得我心酸,忍不住双膝下跪,“倾华不孝,让师尊担忧了。” 他快步上前,“快起来快起来,老道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我却执拗不肯起身,“师尊严重,当初如若不是师尊将六叶灵芝借与我保心,恐怕倾华早已灰飞烟灭,如若当初不是师尊袒护,倾华又如何能在乱世中生存,师尊之恩情,犹如再生父母,无论如何,都担得上倾华之礼!” 说罢,我又深深拜了下去。 他听得眼眶红润,“好徒儿,不枉师尊疼你那么多年。” “师尊对倾华之疼惜,犹如父亲对女儿之情,不管倾华是何身份,师尊便永远倾华心中的师尊!” 他揩揩眼角,俯身扶我起身,“乖徒儿,为师知晓你孝顺,还是快快起来罢,千年不见,为师可是有好多话要与你说,你这般跪着,让为师如何开口?” 我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他慈爱的目光将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这原来的样子看得顺眼些,如今身份全然变了个样,不再是曾经那个人人欺辱的小丫头了,就连老道我,都要尊你一声帝姬啊。” “师尊切莫折煞倾华,倾华永远是师尊的丫头,不管如今是何身份,都难忘师尊恩情。” 他摸摸胡子,欣慰笑道,“好,好,好,还是丫头贴心。” 我与师尊在这厢聊得正兴,那厢的玉辰一头雾水,“帝姬?难道师姐竟然是……” 千年前陨落的暮阳帝姬重生一事,如今闹得是六界竟知。昆仑墟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只知晓帝姬重生,并不晓得帝姬便是我,我便是帝姬。 眼见玉辰惊诧的模样,我拍拍他的头,“放心,师姐还是师姐,以前是师姐没用,现在师姐换了个身份,今后谁欺负了你,只管告诉师姐,师姐去帮你出气。” 以前我做脓包凡人之时,小小的玉辰便时常帮我出气,没少挨揍,如今我变强了,自当是师姐保护师弟。 他这才收了惊讶,换了一张讨好的面孔,“还是师姐最疼我。” 我淡淡笑开,师尊却遣了他出去,“就你一张嘴最会拍马屁,赶紧去将今日的功课做了,为师与你二师姐还有正事,你还不快滚?” 玉辰撅了嘴不干,“什么正事不能带上我,师尊就是见不得我和二师姐要好,这才要将我打发走。” 师尊气得瞪胡子,只好使出以前那招,拿拂尘赶人。 只见仙尘一扫,便将他远远扫了出去。只听得他在空中哀嚎声…… …… 领了我入殿,师尊点了香,我如往常般取出茶具,为他煮了一杯香茗,他乐呵呵接过,品了一口,“果然还是以前那味道!” 我又为他沏上一蛊,但听他道,“丫头此番来,不仅仅是为了看我这个糟老头吧?” 我点头,“倾华此来,确然还有一件事想请师尊解惑。” “何事,说来听听,兴许老道我知晓一二。” “昔年我渡劫,帝君挖我心,按理我本该灰飞烟灭,但有师尊增的六叶灵芝,才险险保住一命,如此,我该是历劫重生,为何偏偏落入无垠之境?” “你说你入了无垠之境?”师尊显然十分惊讶,“怪不得我遍寻六界也寻不到你一丝气息,不想,你竟入了那龙潭虎穴!” 他一脸心疼,“无垠之境封印魔尊,丫头在里面肯定受了不少苦。” 我淡淡笑道,“也没有多苦,若不是紫箩救了我,我也难以脱困。” “紫箩救了你,那金蟾吐泪,神龙像被毁……” “不错,正是因我被毁,就连魔尊冽赤那一半妖元,也是在我脱困之际,趁机逃出。”说及此,十分愧疚道,“今日这般局面,皆是因我而起,可若非被人暗算,我也不会入那险地,与冽赤那番际遇。” 师尊眉目深锁,陷入沉思,“那你如今怀疑是何人所为?” 我摇头,“起初我怀疑红烟,因我做倾华时,便只与红烟树敌,可红烟修为,恐怕难以成事,如今,却是真想不到谁要对我下此狠手。” “你说得不无道理,无垠之境上有盘古天魂,下有战神毕生修为,要想将一个活人弄进去,恐怕这天下无几人做到,然能做到的几人皆是真心对你,断然不会是他们,也许,这一切只是凑巧也未可知。” 师尊说的也有理,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但,有一事为师我不太明白,”师尊沉思道,“如今,你与帝君……” 我止了他的话头,“想必师尊已然知晓当初我投身凡人,只为还帝君当初救命之恩,如今恩情已完,我与他便没理由再纠缠下去。” 师尊叹道,“哎,终归是一场孽缘,你怨他,他又何尝不怨自己,但终归都是为师的爱徒,为师却不忍见你们这般。我且问你,如若当初安衍他真有苦衷,你还会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当年那些事,你未必看得通透!” 看得通透又如何,看不通透又如何?苦衷?他能有何苦衷呢?难道真如他说的那般,是为了要救一人?何人能让他不念旧情?若是以前,我该是在意的,可是如今,他要救谁又与我何干…… “师父还是少操些心,如今倾华对他,全无半点情义。” “你倒是说忘就忘,不过这倒让为师想起一事,当初你寄魂紫箩,就瞧着你对天帝不太一样,莫不是你……” 他说及此,已然是目光惊恐,不敢再说下去。 我摇头苦恼道,“师尊还是莫要再问,且让我在昆仑墟躲上一段日子,我想静静……” 075:忘不掉周王 师尊命人腾出以前的厢房,之余这厢房,我并不陌生,正是我凡间历劫时住的那间。 屋内场景依旧,只是蒙了少许灰,师尊命人打扫干净。 这厢房自我历劫失败,便被师尊以禁地处之,除却帝君当日带我故地重游,如今我却是实实在在地回来了,一时间倒有几分想念。熟稔入内,便见那张曾经被九渊躺过的床,如今早已换上了新被褥,不见当初旧影。 二师姐倾华复活一事,顷刻便传遍整个昆仑墟上下,一时之间,议论纷纭。 “二师姐历劫重生?你莫不是哄我吧?” “谁哄你了?今儿个师尊可是说得明明白白。” “灰飞烟灭也能重生回来,这二师姐难道命不该绝?莫不是这次回来,凡间的帝王又要遭殃?” 不少新晋的弟子虽对我不熟,却也听过我千年前祸国殃民那段妖妃桥段,是以,将我与那狐媚的妲己归为一类,直呼劫数。 却不料这些碎语被玉辰听了去,他与我的交情不比别个,听人在背后诋毁我,一怒之下教训了几个多嘴的弟子。那些弟子也是脾气冲的,大骂玉辰仗着自己修为比他们高些,便仗势欺人,凑了份子要和玉辰一较高下,当即便聚众在武场比划比划。 这玉辰比他们多活了几百年,当初又因我被害一事,这一千年发奋图强,功课从未落下,这十几个弟子加起来,竟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这场拳脚之争,因为众弟子不敌,渐渐演变成了口水之战。 一个气急败坏地弟子痛骂玉辰多管闲事,顺带问候了我,“如此看来那二师姐果然厉害,这才刚回来,还未开始祸国,便先将昆仑墟闹得乌烟瘴气了,说不准就是狐狸精转世!” 玉辰二话不说一巴掌呼过去,“放肆,你知道我二师姐是谁吗?你竟敢将她与那低贱下等的狐狸精混为一谈,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谁?难道还比红烟师姐堂堂蓬莱神女的身份来得尊贵?” 玉辰唾了一口唾沫,“我呸,红烟算个屁,我二师姐可是九重天上的暮阳帝姬!” “什么?暮阳帝姬?” “九重天?司战上神?天帝胞妹?九天玄女?暮阳帝姬?” 这一连串的称呼冒出来,饶是玉辰也从未想过他家二师姐名号会如斯响亮,当即十分自豪地点头,“那是!你们这群没眼力劲的,竟敢在背后如此诋毁,放心师姐一个不高兴,将你们个个轰成炮灰!” 此话一出,众弟子个个瞪大了眼睛,嘴里能塞得下一个鸡蛋,好似遭了惊天霹雳。 也是,他们大师兄是上古战神转世一事,本来就够他们自豪好一阵子,如今二师姐是暮阳帝姬,天界最最尊贵的神女,实在和他们心中那祸国殃民的妖妃大相径庭,这般惊讶也属情理之中。 不消片刻,我的身份便传至整个师门上下,众弟子当即便争先恐后围在我院子外,打着要与我讨教讨教道法的旗号,一堵本姬风采! 我方出院便见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这场景十分熟悉,当初帝君携了我来此,这群弟子便是这般浩浩荡荡地恭迎他大驾。也是,帝君乃上古战神,自是要好好巴结一番,而今我又是天界帝姬,这份架势便自然而然也落在了我身上。 之于我声名远播,丝毫不亚于六界之首九渊一事,我早已有所心理准备。只是我并非帝君那般温润如水,此番来昆仑墟只为求一时清静,哪里有那个闲心与他们说法讲道。 便冷着脸施了法让他们不得入内,众弟子还未见着我,便被结界挡在门外。一时间又开始哀声怨道,我一概不予理会,几个较为伶俐的弟子大抵也看出我不好相处,拾了个无趣,便各自回去了。 这趟围观来得快取得也快,待一众弟子都散了干净,只留玉辰在外好声好气地央求道,“好师姐,你就放我进去罢。” 我只好捏了个诀将他放进来。 他一进来便恶人先告状,“师姐也太狠心了,刚刚竟然将我拒之门外。” 我淡淡睨了他一眼,“如若不是你多舌,师姐我又怎么那般,你可知,师姐此番并未打算公布身份,你倒好,一五一十尽数抖了出来,难道你不知我素来喜爱清静吗?” 玉辰自打了一个嘴巴,“都怪那些碎嘴的弟子说你的狐狸精转世,我一时气不过,这才将你身份说了出来,”他暗暗恼怒,却又突然疑惑起来,“不过,师姐为什么不让人晓得你的身份?” 这话可问在点子上了,为何不让人知晓?我亦不知道,也许是为了静上两天罢,可如今这情势,哪里能如我所愿,怕是不消片刻,这些碎嘴的弟子会将我重生的消息传到璇玑山,接着是梧桐山,再接着,便是九重天上了。 思及此,我不禁扶额,看了,这昆仑墟也不是长留之地了。 玉辰见我不说话,不知那脑筋又想到了何处,竟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师姐是不是还躲着大师兄?也是,千年前大师兄那般对你,若是换成我,恐怕也不想见他呢,何况,大师兄如今还……”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的脸色,怯怯问道,“师姐,你如今还恨大师兄吗?” 我蹙眉,但还是摇了摇头。 玉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你竟不恨他?这该如何是好,我原以为你该是恨他的,可你如今不恨,大师兄又有了新欢,这该如何是好?”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新欢?” 他霎时着急地跺跺脚,“是啊,上次大师兄带回一女子,还让我们唤她师嫂来着!” 我适才想起那段时间我做紫箩时犯下的又一桩糊涂事,当即尴尬不已。 可玉辰却十分义愤填膺,“师姐既然不恨大师兄,必然还愿意与我大师兄在一起,可是师兄眼下已被其他女子抢走,这,这……” 见他这了大半天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好打断他,“这不正好,两厢清静!” 他却不乐意了,“不成!大师兄和师姐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那女子瞧着也不错,可怎能与师姐相比?大师兄定是一时间鬼迷心窍,师姐要快快行动,切莫让他人占了先机啊!” 说着,竟是恨不得祭了剑与我一道飞回天庭,去将那二人拆散。 我颇为别扭地转过了头,低斥道,“休得胡说,我与你大师兄的情分早在千年前便烟消云散,以后切不可再提及!” 玉辰撅了撅嘴,不满道,“既然师姐都不恨师兄了,为何不继续在一起,莫不是,师姐还忘不掉周王?” 他这话问得随意,我心里却听得一阵“咯噔”。 周焱? 若不是他提及,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人,只因,那人是我这一生最最亏欠的人,与那人在一起的时光也是我最最阴暗的一段时光…… 重生之时,凡间一切我皆想起了,却独独没有忆起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欠他良多,当初便是因着我,才害得他国破人亡,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便是因着我,他一世英明却背上了好色昏庸的骂名,最后被千人诟病万人唾骂。 人人都当我的祸国红颜,他是昏庸帝王,然事实,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由得新帝王胡诌乱编罢了。当年那段秘辛,除却几个亲近的,恐怕无人知晓真相。 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我。 玉辰见我面色寂然,良久无语,怕我犹如当初那般想不开,连忙扯开了话题,“师姐莫要忆起那段往事,纵使当初师姐对不住他,最后也拿命抵了,如今他早已轮回,师姐也得幸重生,终究是仙凡相隔,还是莫再想了。” 玉辰的话将我思绪唤回,他说得不错,如今仙凡相隔,就算我想弥补亏欠,他已然轮回重生,我又何必心生执念?况且,真相之余千年后的今天,已不再重要。我唯一所能做的,便是与司命借司命簿看上一看,将他此后的命数改得圆满些,也算是弥补当年的亏欠。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院外蹦蹦跳跳而来,头上梳了两团发髻,圆圆小小的身子,粉妆玉琢的模样十分讨喜,正是小狐狸! 他一蹦一跳跑进来,似是未料到屋里有人,两只眼睛睁大了些,“玉辰师叔怎么会在这里?” 而后看到我,目光怔了怔,似乎难以置信。 我对这小狐狸素来喜爱得紧,不过那时我还寄宿在紫箩体内,不知如今换了个壳子,他是否认得出? 正待好好逗弄他一番,不料他见了我,竟是委屈地瘪了瘪嘴,眼里顿时含了两泡泪,扑倒我怀里唤道,“娘亲……” 076:我会一直牵挂着你 这一声娘亲唤得我哭笑不得! 当初我做紫箩,这小狐狸便因为我捏了他的爪子而唤了我娘亲,后来迫于帝君之威,不情不愿地改口唤了声师娘。如今我换了个壳子,按理他该是不认得我,而我又未捏他的爪子,如今又作甚认我做娘?也不知他这爱乱认娘的癖好,究竟是谁教的?莫不是他缺娘竟缺到如此地步,见着一个年轻女子便喜欢瞎认亲戚不成? 思及此,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岂料这一看,正巧看到他眼里的两泡泪夺眶而出,带着软软糯糯的哭腔道,“娘亲……阳儿终于找到娘亲了,娘亲不要再离开阳儿……” 我被他这哭声弄得一头雾水,心里更是笃定他那乱认娘亲的怪毛病又犯了,只好软言哄道,“乖阳儿,本姬可不是你娘亲,你可莫要再认错了。” 谁料他听后不依,抓着我的衣角声泪俱下的控诉,“阳儿没有认错,你是娘亲,你是我娘亲!” 那信誓旦旦地模样倒将我逗乐了,也罢,之于这孩子认错人的事也不是头一次了,听不得他再哭,我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好好好,你先莫哭,我且问你,你又如何笃定我是你娘亲呢?” 若是我未记错,这小狐狸出生自青丘,但身世却十分蹊跷,据说是千年前青丘帝君自外抱回的私生子,其母的事宜在天簿上并未记载一言半语,换言之,这孩子的生世到如今依然是个谜。 若非赤炎帝君将其收归为徒,恐怕在青丘,以他私生子的名义,难逃谩骂诟病。如此算来,帝君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他此刻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我,水滴滴的眼珠子在我脸上扫了三遍,信誓旦旦道,“师尊说,我娘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你是阳儿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所以你不是我娘亲是什么,莫不是,你不喜欢阳儿,不想认阳儿么?”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抽噎了,小嘴一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中那两泡泪仿佛只要我一否认便会掉下来一样。 我好歹与他有过几日母子之情,虽说那时是逗他玩乐,但后来红烟找我掐架一事,小狐狸便不畏险恶挡在我身前,况且这软软糯糯的小包子我实在是喜爱得紧,总觉得他十分亲切,忍不住母爱泛滥,将他抱进怀里哄道,“阳儿乖,莫哭莫哭。” 他却扯开嗓子哭得更加大声,“师尊将我丢在此处,师娘也不理我,娘亲如今也不认我,阳儿果然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呜呜……” 他无情地控诉着大人们的无情,我适才想起距离上次昆仑墟一别,已然一年光景,他竟是被遗忘在此处整整一年之久么? 这帝君也是,竟将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真是个不称职的师父! 想罢又是一阵心疼,他自小便缺乏母爱,难怪两次将我认错,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只当他是个被遗忘太久的小孩,需要抚慰,遂道,“你要是不哭了,我姑且答应做你娘亲,如何?” 他机灵的小耳一动,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瞅着我,“当真?” 我捏捏他的发髻,无奈地点点头。 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顿时破涕为笑,抬起袖子狠狠揩了揩脸上的泪痕,“阳儿不哭了,娘亲莫在丢下阳儿一人。” 我拍拍他肉嘟嘟的小脸,“好,娘亲再也不丢下你,不过你先放开娘亲的衣服,别让你玉辰师叔看了笑话。” 他撅了嘴,撒娇不肯离开我怀里,“不要,阳儿不要离开娘亲,娘亲抱抱阳儿。” 说着又朝我怀里拱了过来,我颇为无奈地看了玉辰一眼,期望他将这磨人的小祖宗给抱过去,却见他以一种惊悚地目光打量着我和怀里的小狐狸,那表情,仿佛欲言又止。 见我目光看过来,他连忙转开,讪讪笑了笑,“师姐之前认识阳儿?” 我正想点头,忽地想到我做紫箩那段时光,除却九渊与帝君,其他人无从知晓。如今我重生,众人只当我历劫归来,按理我与小狐狸该是不认识的。再说,与小狐狸认识那会,我占了紫箩的壳子,如今连小狐狸都未认出我,我又何必不打自招? 遂摇了摇头。 他眼中惊奇更甚,“既然不认识,为何阳儿会认你做娘亲,且师姐并未否认,莫不是师姐……” 他说着说着,突然往下说了。 我未察觉他话中有意,淡淡一笑,随口扯了个谎,“许是我与这小狐狸一见如故罢!” 不料这话没给他安慰,反而让他神情颇不自然。 我讶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他连忙摇头,“并,并未不妥,只是觉得师姐与阳儿素未谋面便这般投缘,好奇罢了。” 我睨了他一眼,“这有何好奇,师姐第一次见你,不也与你这般投缘?” 他讪讪笑了两声,目光闪烁地在我与小狐狸身上打转。 小狐狸在我怀中赖够了,突然打了个呵欠,嘟嘴道,“娘亲,阳儿饿了。” 我不禁笑开,“饿了怎么会打呵欠?” 他呆萌地挠挠头发,“师尊说,困了之前要吃东西,这样才会睡得香,不然会被饿醒的。” 我颇为无奈地理解这一逻辑,只好命玉辰带他去厨房找吃的。 他却不依,在我怀里又撒了撒娇,“阳儿不要玉辰师叔,阳儿要娘亲带我去。” 说着竟紧紧攥住我衣角,生怕我趁他不注意,溜跑了一般。 我无奈,心想这孩子被独自扔下这么久,没有安全感也是常理,不忍他难过,只好牵了他的手往厨房走去。 待将他肚子填饱,正欲将他送往寝殿,他又黏着我要与我睡,招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将他抱回了我的寝殿。总算哄他入睡,我却无心睡眠,正待到院中欣赏一番夜色,却见天边金光一闪,一道黑色身影飘飘然落地! 那道身影渐渐走近,眉目如画,俊郎非凡,身着黑色繁复花纹袖袍,脚塌厚底金丝靴,一身寒气不怒而威。 只见他好看的眉峰蹙成一团,语气中颇为怨怪,“不是说好不躲我么,如今这般,你又作何解释?” 我往那人影看去,正见九渊笔直立于桐花树下,挺拔的身姿就着无边的夜色,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他面沉如水,浑身阴冷之气散然,似乎兴师问罪一般肃然, 我站在门口未动,就这么看着他,早就知晓今日这般闹腾,躲在昆仑墟一事定会传到他耳里,只是未料到会如此之快,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他似乎久久未等到我的回答,有些不耐烦,抬步上前,那逼仄的身影压了过来,拧眉问道,“如若不是昆仑弟子的八卦传到了九重天,你是否打算又躲我几日?” 他浑身冷寒之气泄出,倒像个孩子般责问,忽地想起之前答应他不再去梧桐山躲他,如今这般不告而别,他定以为我又借故逃跑,不禁笑道,“皇兄说的哪里话,暮阳也正准备向皇兄捎信,言明去向,这不是还未来得及么?” “当真不是躲着我?”他凤目一眯,不确定问道。 我苦笑摇头,“当真不是,皇兄多虑。” 他这才面色好转,狭长的丹凤目在我脸上扫了一番,“如何能不多虑,这可是你与赤炎凡间结情之地,你不打招呼便跑来,我会以为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前来睹物思人。” 这般阴阳怪气的九渊倒是令人有些陌生,但思及我确实不告而别在先,遂也没有与他多做口舌之争,但还是澄清道,“皇兄误会,暮阳前来,不过是探望师尊和同门弟子罢了,曾经师尊救我于危难,不惜将六叶灵芝相借,也曾慷慨为皇兄施法疗伤,这番恩情,若是暮阳不来探望,倒显得我冷酷无情了。” 他敛眉沉思,点头道,“昆仑虚子确实于我二人有恩,如此,不若朕也去拜会他一二,也好当面答谢。” 说罢,他就要转我离去。 我摇头,将他引至院中石桌旁坐下,怅道,“你这时去,倒是颇不应景,这般时辰,你以为个个都同你一般闲着无事做么,说不定我师尊早已就寝,你前去,不是扰了他老人家的好梦么?” 他剑眉上挑,嘴角扬了扬,“哦?闲着无事做?你这是在说朕游手好闲?” 他眸中含了一丝调侃,狭长的凤目就这般瞅着我,月光透过斑驳的树缝稀稀落落洒在他俊美的容颜上,那挺直的鼻梁,薄抿的双唇,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我掐指算了算,这个时辰天庭正值傍晚,该是他在鎏金殿处理公文之时,堂堂天帝撇下公务往凡间跑,不知算不算是游手好闲? 他好似看出我心中所想,“你倒是毫不避讳地挤兑我,你且说说,此番来昆仑墟会住上多久?” 我本来为求清净而来,此番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却不是我所想,这昆仑墟,恐怕也住不了多久。 “少则三日,多则半月吧,总之如今暮阳闲人一个,仙魔大战刚刚休憩,魔界应该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正好此时偷个闲,好好逍遥一番。” 他良久无语,莫了讥诮道,“你倒是逍遥自在,却将我一人丢在天宫处理成堆的公务。” “皇兄贵为天帝,自当心系天下,暮阳如今也只是偷空得闲,待到魔尊冽赤卷土重来,还得亲自挂帅,与皇兄分忧。” 他听罢,深邃的目光锁定我,“也罢,姑且当做朕给你放个假,只是,不论你要去往何处,务必要将归期告知,你知晓我会一直牵挂着你……” 077:让我抱抱你便好…… 他言语温软,眸中情意绵绵,狭长的凤目,俊挺的鼻梁,寡薄的凉唇在月光下显得俊美非凡。 素来便知晓他一张俊脸冠盖六界,只是从未发觉竟有这般摄人心魄的美,蓦地自心间生出一丝留恋之感,竟有种不想走的冲动。 他见我这般,忽地展唇一笑,“怎的?莫不是突然发觉我的好,舍不得走了?” 这般轻佻的姿态将我逗笑,“是啊,皇兄这般,倒是让暮阳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若真是那般,你便随我回天界,不然诺大的天宫,徒留朕一人,岂不是寂寞得紧?”他神色微敛,就这么认真地瞅着我。 我被这眼神瞅得有种说不出的微妙之感,想起那诺大的天宫,我与他生活了十万年的清冷孤寂之地,确实是寂寞了些。 他眸中依恋暗涌,嘴上虽说得洒脱,实际没人比我更加懂他话中的无奈与隐忍,他一直都是这般,这般擅长隐忍,叫人没由来一阵心酸,当即竟有种与他同返天宫的冲动。 但思及我与他这般不清不白的纠扯,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况被封印在无垠之境的冽赤恐怕早已蠢蠢欲动,若让他真的寻求到了破解之法,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我须得在此之前加固封印。 思及此,我抬头看了看九渊,月光自他身后倾斜而下,面容绝美,恍若神祗。 “皇兄不必这般伤怀,暮阳不过是去处理一些小事,待事情一了,便会回来。” 当初机缘巧合入无垠之境,便见那冽赤早已少了一魂一魄,封印也有所松动,料想定是这十万年来这魔物寻了其他的法子逃了两成元神出去,当即觉得不妙,可彼时我又身受重伤,七窍玲珑心被夺走,只留一朵六叶灵芝勉强保住法身与魂魄,于是只得与他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相处了些时日,直到紫箩以身涉险,将我救出,我才拼进全力,以精血为媒,往他身上又加了一道封印,不想慢了一步,又阴差阳错让他泄了三成妖元。 虽然当时我法力有限,但那道封印却凝聚了我精血,要想破解,还得以我精血为媒介,遂冽赤要想轻而易举破除,那倒是不太可能,只是心觉此事太过蹊跷,既然冽赤一半元神早已泻出,为何天界却在一千年后才知晓? 这一千年,冽赤这魔物究竟如何做到瞒天过海,还是说,他早已酝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论是何,事情由我一手酿成,我终归是要负责到底。 九渊眼底光芒暗涌,忽地冷峻了起来,“小事?是何小事竟要你亲自去做?莫不是你又打算瞒着我擅自决定?” 他面沉如水,气氛顿时肃然起来,好似我今儿不说清楚,他便不会放我离开一般。 我无奈一笑,知晓他还在对我历劫一事心有余悸,害怕我又瞒着他做些什么。他一向精明,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然这件事,我却不想让他知晓。 遂扯了个谎,“当然是小事,我正打算将青丘狐君家的小狐狸收做义子,此番,正好去青丘告知狐君一声,如此方合礼数。” 他挑挑倨傲的眉,讥诮一笑,“小狐狸?莫不是拜师赤炎门下那只?” 我颔首,没听出他话中酸意,十分宽慰道,“正是,说来那小狐狸与我颇有缘分,长得软软糯糯,我也喜欢得紧,正巧我那栖梧宫冷清了些,收只小狐狸去,说不定能添几分热闹喜气!” 我如斯说着,并未瞧到他眼底酸意泛滥,但听他阴阳怪气道,“哦?只是这般?” 我不解抬头,疑惑道,“不是这般,还能是哪般?” 他冷哼一声,狭长的凤目将我一望到底,“那小狐狸是赤炎的关门弟子,你如今又将他收为义子,实在令我误解,认为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借个由头旧情复燃呢。” 我被他这酸溜溜的话显些喷了一口茶,剧烈咳了两嗓子。 九渊连忙过来与我拍背顺气,倨傲的眉头皱起,“这般紧张作甚?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不悦的俊脸染上了一层锅灰,突地笑出声来! 九渊啊九渊,我记忆中那个万年冰山,阴狠毒辣,遇事沉稳果断的九渊,何时有了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他自我这忍俊不禁的笑容中回过神来,适才想起方才自己形象皆毁,清了两把嗓子,无奈笑道,“你且笑吧,只是莫要笑岔了气,不然那可真叫乐极生悲了。” 他话一落,我果然应了那乌鸦嘴,咳了好几声,他连忙递来茶水与我顺气,我此刻方知自食其果。 待缓过了劲,我只好开口解释,“我早已说过与帝君两不相欠,如今不过是收个义子,暮阳还未想到那一层,皇兄倒是先杞人忧天了,真叫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姑且再信你一回罢。” 我哑然失笑,“你若不信,大可瞧着好了。” 他囧了片刻,忽地想起一事,皱眉道,“如若只是去会青丘狐君,恐怕不用去了,青丘狐君千年前便已仙逝。” 我微怔,青丘狐君已仙逝?小狐狸竟然早已是孤儿,我竟现在才知晓,看来这浑浑噩噩的一千年,变故不少。 他看出我心中疑惑,解释道,“那时你正值历劫,不知道也是正常,我也是将将苏醒没多久,便听此噩耗,青丘狐君撒手而去,只留下青阳一根独苗,你若要收他做义子,只管收了便好,能得我九重天上最尊贵的帝姬青睐,是他青丘家的福气,还需与谁说?” 他话中偏袒意味十足,听得我十分窝心,但去青丘拜会狐君只是我的幌子,我又岂会就此作罢? “话虽这般说,但带小狐狸去坟前上一炷香,总归是要的,不然别个该说我们天家欺人,不讲礼数了。” 九渊淡淡一笑,挑眉道,“我竟不知,你何时这般讲礼数,之前是谁说礼数皆是迂腐之人用来束缚自己的条条框框?莫不是自己说过的话,就这般忘记了不成?” 他眉线上扬,颇有几丝放荡不羁之感。笑容中带了几抹取笑的意味。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才想起几万年前那桩破事。那时我刚从军营回到天宫复职,生活习气还带着几分豪迈不羁,平日里爱咬文嚼字的仙家们看不惯,平日里没少说道。 一次,正巧南极仙翁带着新收的小弟子来天宫窜门,那个小仙君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动辄背着个书匣子在天宫晃荡,常常书不离手,整日摇头晃脑之乎者也,自诩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六界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之人,众仙家正愁找不到正面教材,此仙君的出现正巧解了燃眉之急,于是上朝之时,众仙家将本姬与小仙君从头到脚比对了一番,更是联名上书,让本姬拜他为老师,好好学学斯文。 本姬几万年来习惯了在军营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一下子角色对调,被一群老迂腐给指责得一文不值,一怒之下,便将那个小仙君约出来斗法。 众仙家一听,力挺小仙君好好做个表率,谁知那小仙君斯斯文文,书本学得通透,但对术法布阵一窍不通,输得甚是惨淡,一下子觉得颜面受辱,当即便要举身去跳诛仙台。 众仙一听,当即便说我常年带兵,修为甚高,实在是胜之不武,况我一个女子,与男子斗法实在不合礼数。 尤记得那时我手持乾坤扇,现在诛仙台上,盛气凌人嘲弄道,“礼数?礼数皆是迂腐之人用来束缚自己的条条框框罢了,若是战场上讲礼数,何来你们在天界逍遥快活?我天界儿郎守护天宫,居然被你们这群迂腐之人说得这般一文不值,不若下次魔界来犯,让众仙家与魔族说说礼数,如何? 众仙家没料到我会如此说,个个涨红了脸不吭声,我凌厉的目光扫向那要跳诛仙台的小仙君,冷笑道,“堂堂七尺男儿寻死觅活?要跳便跳,我天界男儿敢作敢当,输了便是输了,来年练好术法约我再战便是,这般寻短见,当真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真真丢我天宫的脸!” 那面皮薄的小仙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扭扭捏捏半晌就是不愿下来。 我实在瞅不得这幅扭捏劲,对站在一旁的天兵道,“仙君站在那不上不下,想必是仙力不够,既然他想跳,你们便去帮帮他。” 几个天兵得令,当即上去要“助”他一臂之力。吓得那书呆子连忙跳了下来,“不用了不用了,不敢劳驾帝姬,小仙自己下来便好。”然后麻溜儿跳了下来,蹦在离我十丈之外。 我讥诮一笑,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索性拂袖而去。 岂料这事又被这群书呆子大做文章,将我那番“礼数论”夸大其谈,到最后竟将我说成了不守礼数的莽女子,是以,我暮阳帝姬的威名便这么传遍六界,屹立不倒! 此事算得上是我寥寥仙途中一桩不光彩的旧事,如今又被九渊重提,且这次又是我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尴尬不已。 他见我这般,自胸腔内发出一丝低笑,“好了好了,你的事想必你自有打算,我便不逗你了,此番下界仓促,还有许多公务未看,便先回去了,你且兀自珍重罢。” 他说着伸手过来给我理了理鬓角,我下意识就要往后退,谁料他霸道地禁锢住我的双肩,将我扯了回来,不由分说揽我入怀。 鼻尖熟悉的冷香萦绕,胸怀传来的温度将这寒夜森森冷意赶去。 我心觉此举不妥,唯恐守夜的昆仑弟子看了去,传出些什么谣言,遂提醒他道,“皇兄切莫这般,万一被人瞧了去,恐怕……” 他将头埋进我颈窝,尔后听得他喟然长叹,“别推开我,让我抱抱你,抱抱你便好……” 078:百年之约 他这祈求的语气听得我心口一软,却怎么也不忍再开口打断。 他抱得如此之紧,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灵魂,铁臂桎梏得我喘不来气,若有若无的冷香环绕,竟让我浮躁的心情瞬间宁静下来。 听得他在头顶低叹一声,“如若不是机缘巧合,你便不会是这身份,歌儿,十万年之久,我可以等,只是你该让我有念头的等,你知晓的,一个十万年足以,没有下一个,也不能再有下一个……” 这话听得我鼻尖泛酸,我又何尝不知。 他身为六界至尊,身担苍生之责,这十万年,天宫如他般年龄的哪个不是有妻有儿,修身齐家。况他贵为天帝,无任何子嗣绵延大统,如何能让众仙家放心,凡间尚懂血脉嫡系之重要,他如何能不懂? 只是他却一个人承受着这份压力,周旋于众仙家之间,如今回想起来,他当真为我做了良多良多。 然我却不能回报什么。 如若不是化身紫罗那段浑噩的岁月,以他那般隐忍的性子,恐怕永远都不会表露心迹。他素来擅长隐忍,如若不是凡间一劫,我恐怕与他不会再有交集,如今天命作祟,我与他一段孽缘缠身,却偏偏不能善终。 然我该庆幸与他那段孽缘,让我知晓自己的心意。我素来敢爱敢恨,既然如今知晓自己对他的心意,我又何必掩藏,正欲开口,又听得他沉声道,“十万年前我可以等,因为那时你的生命除却我,再无旁人,可如今一个赤炎,一个冽赤,你的心里可还有我半分位置?” 他语气低沉,带有一丝小心翼翼。没想到堂堂六界至尊,也会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 如此看来,我当真是造孽得紧,一时心里酸涩。 不忍他再这般猜度下去,我伸出双臂回抱住了他,但觉他身子一僵,我忍不住低笑道,“不会再有下一个十万年,赤炎也好,冽赤也罢,都比不上你与我十万年的久伴,只是……”我顿了顿,思忖着该不该说出口。 他将我抱离怀中,狭长的凤目染上几丝急切,“只是如何?” “只是我如今身份,若是与你执意纠缠,定会遭到天谴,你身系六界,我又怎能陷你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他低沉一笑,重新揽我入怀,“原来是因着这个,你且放心,任何高深的术法均有其破绽,我自会寻求解救之法,只要你心属于我,我便是再等一个十万年又何妨……” 他倒是说得这般自在,可十万年又岂是弹指挥手之间? 我素来敢爱敢恨,如今既然表露了心迹,便断不会有所隐瞒,遂顺势揽住他的腰,“那立个百年之约如何?如若百年之内还未寻求解救之法,你我便顺了天命,各自过活罢。” 就算我有意与他结秦晋之好,奈何天命捉弄, 他身形一窒,我连忙接着道,“你且放心,我定会努力,穷尽一切放手一搏,正如你所说那般,留个念想,毕竟你我身份不同其他仙家,六界重担尚且担在你肩上,断不能为这段无果的孽缘继续纠缠下去……” 他深呼一口气,目光定定看我,狭长的凤目眯了眯,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好,那就依你所言,百年为约,我只当你与我一般心意,切莫再辜负我……” …… 待九渊回了天庭,我又在树下站了片刻,半晌,终是怅然寂寥,转身回了屋。 小狐狸已经睡得香甜,轻缓的呼吸在寂静的寒夜尤为清晰,我却半点睡意也无,如此又坐了许久,终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梦中好似有人入梦,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异常熟悉,可却瞧不清模样,那身影带着一股戾气,渐渐向我逼近,正欲后退,却发现身子被禁锢住,半分也动不得。 眼瞅着那身影越来越近,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也越发逼人,声声怨恨质问道,“你怎可忘了我?你怎可忘了我?!” 那声音好似染上了滔天怒意,恨不得将我撕碎,那怨恨之意如此明显,嘶吼得令人心疼。 我正待开口,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木偶般听着那一声声埋怨,“你怎么忘了我?!” 挣扎间,好似听到有人在推搡我的身子,耳边是道软糯焦急的声音,“娘亲,娘亲快醒醒!” 我悠悠转醒,适才发现浑身冷汗已湿透衣襟,小狐狸一脸焦急,“娘亲怎么了?” 我捏捏他的发髻,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方才娘亲做了噩梦。” 他一把将我抱住,用衣袖将我额间薄汗擦去,奶声奶气道,“娘亲不怕,阳儿保护你。” 我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笑,方才梦中的寒意一扫殆尽。 我起身亲亲他的脸颊,帮他洗漱干净了,打算引着小狐狸去拜别师尊。 甫一入殿,师尊早已带众弟子过了早读,见着我牵着小狐狸,眼神怔了怔,未待开口,小狐狸已经扑进了他怀里,“师祖!” 师尊被这热情的一扑显些没站住身子,待稳住身影,见了怀里的小包子,老脸散发出一抹慈爱的笑容,“许久未见阳儿,倒是又长高了不少!” 小狐狸嘟了嘟嘴,“师祖每日便是闭关,许久不来看阳儿,上次好不容易出关也不来看看阳儿,师祖一点也不疼阳儿。” 小狐狸说着,满是埋怨地瞪了师尊一眼,逗得师尊哈哈大笑,更加怜爱地将他抱了起来,往他脸上亲了两口,“师祖这不是来看你了嘛,你今日怎的跑来了?” 小狐狸一听更加赌气,“阳儿都来一年了,师祖当真是糊涂了!” 师尊这才恍然大悟,“哦哦,是师祖不好,冷落了阳儿,阳儿莫要再生气了可好?” 师尊认错的模样倒颇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小狐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罢了,阳儿且先原谅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许了!” 师尊连连说好,小狐狸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我在殿外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幕,竟恍然生出几分祖孙相处的错觉。 正慌神间,听得一声呼唤,“娘亲怎的还不进来?” 小狐狸眨巴着眼唤我,我莞尔一笑,说道,“你师祖年事已高,可禁不起你这般折腾,还不快下来?” 小狐狸十分听话地从师尊身上跳了下来,乖乖站在我身边。 师尊惊讶地看着我,“娘亲?你与阳儿……” 我淡淡一笑,料想师尊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小狐狸与我投缘得紧,执意要认我做娘,也罢,我便姑且认下他这个便宜儿子,只求青丘狐君泉下有知,莫要怪我才好。” 师尊听罢松了一口气,捋捋胡子道,“青丘狐君英年早逝,留下阳儿这根独苗,从小拜师在你师兄门下,也算是可怜,好在阳儿从小聪明伶俐,为师也喜爱得紧,能认你做娘,以后断不会有人欺了他去。” 我颔首,“小狐狸天性聪颖,谁能欺负?不过倾华此行尚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拜别师尊,待事务处理完,再来多住几日,只是这小狐狸被帝君遗落至此,正巧我闲来无事,正欲去各界走走,打算将他带了历练一番,师尊意下如何?” 师尊听罢眼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了一番,“这……” 我正待安抚,小狐狸却先不干了,“我要和娘亲一起,娘亲不可再丢下阳儿一人……” 我拍拍他的脸蛋以示安抚,他却十分没有安全感地攥紧了我的衣角。 师尊见此,颇为为难。 我心下诧异,小狐狸不过被遗忘于昆仑墟,以我之身份,将他带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为何师尊却是这番神情? “师尊为何这般,莫不是小狐狸有何特殊之处?” 我心下纳闷,难道帝君临走之前对小狐狸有何指示不成?如若是这般,师命难为,我倒也不好干涉。 师尊眼神转了转,忽地笑开,“哪有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为师想不到才短短一日,你与阳儿的感情就这般好了,看来你二人也算有缘。” 我低头看了看小狐狸,“是啊,倾华也觉得奇怪,总觉得小狐狸亲切得紧,总觉得早已认识了一般,恐怕这就是缘分罢!” 师尊眼中暗芒一闪而过,旋即淡淡笑开,又恢复了世外高人的模样,“也好,这孩子从小命苦,跟着你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我对着师尊拜了三拜,“此番,倾华便告辞了,今后一定常来看望师尊!” 师尊轻扫拂尘,了然颔首。 拜别了师尊,我牵了云头,携小狐狸正欲飞往凡界,行至半路,突然一道剑光飞来,堪堪阻了我的路。 一红一黑两道身形自剑光中飞出,男的冰冷如石,女的妖娆妩媚,正是多日不见的魔界黑护法和魅姬。 魅姬一身红袍曳地,媚眼如丝,“帝姬别来无恙。” 我抬眼扫了她一眼,丹凤眼殷桃唇,许久不见,倒是越发水润动人了。想必没少冽赤那魔物的功劳。 “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她媚笑一声,“自然是有事,帝姬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当真与天帝一副德行呢,怨不得是兄妹。” 我淡淡一哂,“你有何事便尽管说,本姬最厌恶花言巧语之人。” “果然是个冷酷的性子,罢了罢了,如若再不说,恐怕以帝姬的性子,大抵会祭出法器灭了我,哎,”她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道,“魔尊思念帝姬许久,特派本山主与黑护法来恭迎帝姬。” 079:多日未见,小石头可有想我? 我冷哼一声,讥笑道,“许久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怎么?仗着冽赤撑腰,便敢在我面前放肆?” 之于魅姬我并不陌生,昔年我掌管军营,魔界众生皆畏我威名,与这魅姬更是没少交手,不过她始终是我手下败将,从来未敢如此放肆。 如今不过是冽赤一半元神归来,便敢拦我去路,在我面前卖弄关子,看来我威名大减,倒让魔界众徒狗仗人势了些。 她掩唇低笑,指甲上鲜红的丹寇如鲜血欲滴,“哟,瞧帝姬说的,魅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如若帝姬有气,尽管去找魔尊撒去,可莫要连累无辜才好。” 我冷哼一声,“他冽赤若要见我,便自己找上门来,本姬还轮不到由他呼来唤去,不过,届时就算他亲自登门,见或不见,亦得看本姬心情。” 本就与那魔物无甚交情,当初不过机缘巧合,我与他该是势不两立,亦如同天界与魔界般势不两立。昔年没将他除掉,已然是追悔莫及,如今,却是不想再与那厮沾染上任何关系。 “呵,帝姬还是莫要将话说得如此绝对,想当初,我们魔尊可是与帝姬有过一段情呢,帝姬如今这般翻脸不认人,倒真让人觉得神仙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呢!” 我冷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乾坤扇,“山主说话可得仔细着些,似这般乱泼脏水的行为,是在是令本姬不耻。” 她讪讪笑了笑,“魅姬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帝姬可得仔细手里的乾坤扇,莫要误伤了无辜之人才好。” 她手上鲜血如滴的丹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甚是妩媚地朝我抛了个媚眼,一如当初我与九渊闯入魔界,她殷勤过来讨好一般。那眼神含着一丝哀怨楚楚,眸若剪水,眼波流转,若是寻常男子瞧见了,骨头必定酥上三分,可本姬堂堂神女,反倒是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遂讥笑道,“对着本姬一个女子,也能施展媚术,魅姬山主果然是饥渴难耐,莫不是近日魔尊冷落了山主?如此,倒是魔尊的不是了。不过山主也不必耿耿于怀,本姬瞧着这黑护法不错,身任魔界第一护法且修为深厚,美中不足的便是性子冰冷了些许,魅姬不如试着融化融化这块石头,到时成就一桩良缘,可要请本姬喝一杯喜酒!” 但见她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立在一旁的黑护法倒是面不改色,依旧冰冷死寂。 她狠狠瞪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黑护法,勉强压了怒气笑道,“帝姬还是莫要在取笑了,魔尊是否冷落本山主,这倒用不着帝姬操心,魅姬此番前来不过是来将魔尊的话传到,至于去或不去,那是帝姬的事,我与小黑可管不了那么多。” 那立在一旁的黑护法听她唤他小黑,冰冷如石的身体僵了僵,忍不住出声斥道,“魅姬,魔尊曾嘱咐我二人要对帝姬殿下尊之重之,莫要闲扯,忘了你我的目的!” 魅姬冷哼出声,不满道,“哼,本山主自然是不敢忘,用不着你提醒,你个破石头!” 黑护法冰冷地眸子看了她两眼,转过头不再言语。 她扭着水蛇腰上前,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帝姬当真无意?难道帝姬就不想知道当初为何会落入无垠之境?帝姬的疑惑说不定我们魔尊能够解释一二。” 我怔了怔,冰冷的目光扫向她妩媚妖娆的脸。 为何入无垠之境确实是我此行第一大谜题,但若要以见冽赤为代价,我倒宁愿自己寻求答案。毕竟,我与他分明就不大相熟,更何况他是魔我是仙,天生的死对头,还是莫要招惹闲话的好,加之那魔物在我遇到之前便已元神泄露,恐怕隐有其他阴谋,我断不能放着此阴谋不查,为天界埋下一大隐患。 冽赤这厮,是必定要除,趁他还未完全逃脱无垠之境,我必然要寻求一个一劳永逸之法,将他彻底击杀! 她“噗嗤”一笑,“帝姬莫要这般看着我,这可不是本山主害的,不过帝姬若想知道,只需要去见见我们魔尊,魔尊想必能解帝姬疑惑。” 我冷哼一声,眯了眯眼,“哦?他能解疑惑?难道当初本姬落难,竟有他参与不成,想必你也难逃其咎,怎的,不怕本姬一个不悦,掀了你的山窝?” 她身形顿了顿,怔肿了片刻,嘲弄道,“帝姬果然一如既往地不讲理,没想到下凡一趟,性子还是这般多疑,本山主哪敢谋害帝姬,此番也不过是来给魔尊传个话,听且不听,还得看帝姬不是?还请帝姬放过我那小山窝,魅姬可不如帝姬那般富有,全指望这山窝栖身养老了呢。”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你倒是花言巧语,冽赤想诓我去魔界,看来也是费尽心思,不过本姬素来特立独行,你且去告诉他,本姬不吃这一套,至于为何会入无垠之境一事,本姬自会查个明白,若你还敢拦我,休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冰冷骇人的气息散发出来,魅姬面色肃然了三分,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娇滴滴道,“哎呀帝姬切莫恼怒,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我让开还不成么?” 身旁的小狐狸被我冰冷的气息吓住,怔怔过来扯我衣袖,软软唤道,“娘亲……” 我这才反应过来,收了肃杀气息,朝他安抚一笑,“莫怕,娘亲不过是赶走挡路的狗罢了。” 小狐狸甜甜一笑,“好,阳儿保护娘亲,阳儿帮娘亲赶狗!” 说罢,小眼睛顿时一瞪,像模像样地站在我身前,冷哼道,“还不快快让开,莫要档了我与娘亲的路,不然本君对你们不客气!” 小狐狸在前头狐假虎威,我在后头听得忍俊不禁。 也是,我险些忘了,若要排资论辈,这小狐狸可是天界堂堂青阳帝君,身担未来青丘狐君一职,素来身份尊贵,端架子一事自然是信手捏来,这般小大人模样实在是有模有样,深得我心。 可毕竟是个孩子,这般话吐出来若是天庭的仙官仙娥们,兴许会忌惮三分,可这两位魔界护法,可不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我俯身抱起小狐狸,“阳儿真棒,不过娘亲还有要事在身,且先放过这二人,回头再来与他们算账如何?” 小狐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信誓旦旦与我道,“有阳儿在,谁也不能欺负娘亲!” 我心甚慰,往他软软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便要驾云离开,却听魅姬在一旁如同遭了雷劈,“娘亲?这,这这这几日不见,帝姬竟有了这般大的儿子?” 魅姬面露惊惧之色,“帝姬竟有了这般大的孩子?!这究竟是何时的事?要是魔尊知晓,定是伤心欲绝,定是伤心欲绝,我可怜的魔尊,怎就如此命苦?” 我蹙蹙眉头,听她此话,要是不明就里的人,定以为我与那冽赤有一腿,这话里行间,说得我好似那抛夫弃子的水性杨花之人。 我肃了肃神色,“山主还请谨言慎行!” 她却如同中了魔怔,“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帝姬怎么会有了孩子,这要事让魔尊知晓了,这……” 她慌乱在一旁,那样子好似天塌下来了一般。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再多做纠缠。她却步伐慌乱地冲了上来,看着我怀中的小狐狸,杏目圆睁,“帝姬怎会有孩子?定是迷惑众人的障眼法,你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娃娃,竟敢冒充帝姬的儿子?” 小狐狸虽然心智未全,但也听懂了她话里的质疑,小脸立马不悦地皱成一团,小手紧紧揽住了我的脖颈,“阳儿没有冒充,阳儿就是娘亲的孩子,你休得胡说!” 我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也实在费解魅姬为何这般剧烈反应。 “帝姬如何会有孩子?莫非帝姬依然神志不清,被人诓骗了去??” 说着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两眼,我回以淡淡一撇,不欲与她多做纠缠,乾坤扇一扫,便将她扫了出去,抱着小狐狸踏上云头,正欲离去,忽地一道疾光破空而出,堪堪堵了我的去路! 那光晕还未消散完全,便听得一声妖孽嗓音入耳,“多日未见,小石头可有想我?” 我眉头死皱,不想千防万防,还是不可避免与这魔物撞了个正面! 他拂袖,将那团光影消散,一身火红的妖孽红袍便露了出来,接着是那张妖孽不可方物的面容,唇角勾着一抹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加上那双妖孽如斯的丹凤眼,荏地风情万种,比女子也要美艳三分。 不过这美艳仅仅只是表象而已,之余这厮满口脏话的粗狂,这张脸长在他身上,倒真有些可惜了。 我如斯想着,那魔物眨眼便到了我跟前,妖孽如斯的丹凤眼,眼角轻佻,唇瓣轻挑,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眼波荡漾。 “小石头当真狠心,本尊不过是想与你叙叙旧,没想到你却这般不留情面,当真让本尊伤心得紧呢!” 080:奸夫是谁,本尊要他生不如死 冽赤一身妖孽红袍,唇边笑容漫不经心,妖孽美目眼波荡漾,怎么看,都该是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偏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却是一个粗狂暴躁的汉子。 之余他嘴贱这一点,本姬早早便已见识通透。 他见我不答,又往前靠了三分,眸中眼波荡漾,却染上了一丝不耐,隐隐透着一抹嗜杀之气,声线低醇,“小石头为何不说话?莫不是多日不见,又将本尊忘记了不成?” 他瞳孔微眯,身上溢出一抹戾气,似乎颇有些埋怨与恨意,美目就这般直勾勾望入我眼底,隐隐发怒的征兆,似乎只要我说上一句令他不满的话,他便要与我同归于尽。 因着他这般靠近,身上龙涎香又浓烈了一分,周身魔气不加掩饰地萦绕在周围,我担心这股魔气扫到怀中的小狐狸,遂抱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语气疏离道,“多日不见,魔尊别来无恙。” 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面色沉了三分,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不错,这次倒还是记得本尊,不过,怎的离我这般远,难不成害怕本尊吃了你不成?”他唇角挂着一抹冷笑,“你我相识一场又多日不见,应当是好好叙旧一番,本尊早已备下好酒佳肴,就是不知道小石头是否肯赏脸光临魔界,让本尊好好招待招待一番?” 他说罢又向我靠近了一些,嘴上说着邀请,实则却是威胁意味十足,我冷笑一声,“魔尊厚爱,本姬可受不起这番款待,此番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还请魔尊让行!” 他面上戾气一扫,忽地低沉一笑,“哎,这小石头啊,总是有本事让本尊生气,不过,既然小石头不肯赏脸,本尊也不介意与小石头一道,你且放心去办事,本尊尾随你的身影,你去到何处,本尊便随你去到何处,如此一路追随,总能与小石头说上些知心话,如此叙旧也算是别有意味,不知小石头意下如何?” 我皱眉,这魔物当真是厚脸皮得紧,如同一颗牛皮糖,你越甩,便粘得越紧。 “魔尊还是切莫纠缠,你我仙魔殊途,并无任何知心话可说,还请相让,不然本姬便不介意与魔尊讨教讨教术法!” 他闻言扑哧一笑,破不赞同地瞅了我一眼,“小石头作甚这般喊打喊杀的?谁说你我无知心话可说?本尊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与你好好摆谈摆谈,小石头怎可这般拂了本尊的好意?” “魔尊好意,恕本姬实在无福消受。” 说罢,不欲与他纠缠,招了祥云便要离开,却听得他在身后阴沉沉开口,“本尊的好意,恐怕由不得你不受!” 我蹙眉,冷冷望着他,“怎的,魔尊难不成要威胁本姬不成?” “若小石头执意不听本尊安排,本尊也不介意威胁威胁。” 话落,但见他周身戾气暴涨,肆意乱窜的魔气顿时如同凌厉的刀剑,狂风造作,周身溢出的黑魔之气似乎要将天色盖住,强大气压笼罩,让人喘不来气。 怀中的小狐狸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怯怯躲在我怀里,似乎是惧怕这魔物。也是,这魔物身上黑魔之气甚重,又离得这般进,小狐狸仙根不稳,难免会受些影响。 如斯想着,我连忙又抱着小狐狸退了开来,与他保持三丈之远。 还未站定,他忽地闪身上前,钳制住我的手臂,面色阴沉道,“你便是这般不待见我?一定要离得这般远才舒坦?” 他声线阴沉,一改往常的妖孽嘲弄,脸上也阴沉得可怕,只剩一双妖孽美目狠狠瞪着我。那双美目也不似往常般妖孽得漫不经心,反而有种如鹰般锐利阴蛰,让人冰冷如置寒冬! 这般神情,既陌生,却又熟悉不已。 我惊觉于这样怨恨不甘的眼神,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眼神在哪里见过。 那阴蛰的双目死死瞪着我,眸中满含怨恨,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恨不得将我血肉嚼碎入腹:“想躲?本尊偏不让你如愿!” 说罢,像是偏要与我作对一般,那魔气霎时又重了几分,但见身后方才还妖娆妩媚的魅姬面色苍白,似乎难抵这份强大威压,就连一旁沉默寡言的黑护法也是眉头紧蹙。我虽仗着修为不错,却也感受到沉沉密密的压力,担心小狐狸被这魔气伤到,连忙罩了个结界将小狐狸护住。 怀中的小狐狸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氛围,小脑袋往我怀里拱,瑟缩不已,“娘亲,阳儿怕!” 我被这声音唤回思绪,恼怒地瞪了冽赤一眼,拍拍小狐狸的背安抚道,“阳儿莫怕,有娘亲在!” 可小狐狸却不似往常一般安心,只瑟缩在我怀里,怯怯看着冽赤。 我亦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冽赤浑身肃杀之气,身上魔气越发浓烈,双目染上了猩红之色,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我怀里的小狐狸,声线颤了颤,“娘亲?” 我敛眉,没心思理会他,关怀地看了小狐狸一眼,却发现他愣愣看着冽赤,显然被这一声惊得更不安了。 冽赤眼中波澜起伏,死死盯了我半晌,又盯向我怀中的小狐狸,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用眼神将我怀中的小狐狸千刀万剐,“娘亲?小石头不向本尊解释解释,这声娘亲从何而来?” 他身上黑魔之气不收,反而更加肆掠,我唯恐小狐狸被这黑魔之气扰了心魔,连忙往他灵台注入了一丝清心咒,抱着他欲退,却又被冽赤制住手腕,阴蛰的目光看向我怀中的小狐狸,后者被他这一看,似乎又瑟缩了一下。 他冷笑一声,“这孩子真身是只狐狸?我倒不知,你何时连天帝与帝君都不要了,倒是委下身段,去勾搭了一只狐狸?小石头还真死物让本尊伤心,这才几日不见,便有了个这般大的儿子,枉费本尊这几日心心念念,茶饭不思,皆是为你,不想,你竟是这般对待本尊的一腔热情?!” “不过,本尊看上的东西,宁可毁灭也断不会让他人有机可趁,待本尊查出了那只老狐狸是谁,将他千刀万剐之后,再来收拾这只小狐狸!不过,若是小石头舍不得,本尊也可网开一面,酌情考虑饶了这狐狸崽一条性命,不过小石头得告诉我那奸夫是谁,动了本尊的东西,本尊定叫他生不如死!” 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但听一声奸夫让我心头一怒,手中乾坤扇一扫,用了半成功力,他离我甚近,却也十分灵巧地避过,当即气得眼红,睚眦欲裂,“你竟伤我?为了一只狐狸?” 我淡淡瞅着他,见他完好无损地在我面前跳脚,阴蛰的双目染上滔天恨意,身上魔气泛滥,一声声质问,“你竟然为了一只老狐狸与我动手?原来本尊还想饶过那个奸夫,如今看来,不将他凌迟难消心头之恨!” 说罢怒吼一声,“黑护法何在?” 一直站在身后的黑护法单膝跪地,“属下在!” 冽赤嘴角抹上一丝嗜杀的冷笑,“即刻起,带领魔界众兵将,血洗青丘!” 我大惊,未料到如此变故,这魔物当真不按常理出牌,“你这是作何?青丘众人与你何愁何怨,你要这般赶尽杀绝,当真欺我天界无人?” 他阴冷的目光转向我,“本尊就是要赶尽杀绝,你待如何?小石头不说出那奸夫也罢,本尊便将他们都杀了,总有一个是奸夫,本尊要让这六界知晓,本尊的东西他人动不得!” 但见他身上黑魔之气肆意飞舞,引得天色渐沉,日月无光,我此刻方知他乃上古魔神,具有毁天灭地之势,一半元神尚且引得六界大乱,若是神识俱全,恐怕天界难以敌对,如斯想着,将这魔物彻底击杀的念头便又深了一分! 可眼下却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眼看着他浑身魔气乱扫,眼中猩红嗜杀,口中狂妄不已,“当然,还有这只狐狸崽,本尊自然也不会放过!” 说罢,一道魔障打来,我连忙结印去挡,可不料下一刻魔气倾袭,凝聚了周身魔力,直直射向我怀中的小狐狸,眼看那魔气就要溢到小狐狸灵台! 我仙障一扫,终是忍不住开口,“你且住手罢,这是青丘狐君家的幺子,他自小双亲皆亡,命数孤苦,有幸拜师昆仑,我与他投缘,便收作了义子,并非我亲生,你且离远些,他仙根不稳,你魔气太重,切莫误伤了他。” 他听罢收住攻势,眉角轻挑,质疑道,“哦?义子?我竟不知,小石头也有这般母爱泛滥之时?” “魔尊不知晓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世上并非样样事皆在魔尊掌控之中,譬如我,譬如我怀中的小狐狸。”我回以淡淡一哂。 “小石头当真如此自信?” “魔尊不信,大可一试!” 他眉色稍敛,又是妖孽一笑,“也罢,小石头既没有背叛本尊,本尊便不与青丘那群狐狸作对,姑且让他们苟且偷生一段时日,只是方才小石头说并非样样事皆在本尊掌控之中,这倒未必呢,譬如你怀中的小狐狸,本尊可是掌控自如!” 说罢袖袍一挥,一道魔障扫过,堪堪射向我怀中的小狐狸,一股吸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怀中小狐狸吸至半空,尔后便是一声软软糯糯的惊呼,“娘亲!” 我大惊,却见冽赤唇角含壳一抹挑衅的笑容,“小石头说本尊掌控不得这小狐狸,如今这小狐狸不也在我手中?正如小石头,再如何挣扎,终归还是要落入本尊手里!” 说罢袖袍一挥,一道灵力堪堪朝我扫来,而后指尖用力,便见小狐狸朝他的方向摔了过去,空中徒留他一声呼唤,“娘亲救阳儿……” 081:乖,叫声爹爹来听听 我惊觉,立刻抬了仙障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小狐狸已稳稳当当落入了他的怀里! 但听“哇”一声大哭,小狐狸见自己被调了个怀抱,吓得哭了出来。 我被这哭声刺得心口一疼,立时捏了诀朝那魔物打去。 他抬袖,化去我的攻势,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 我怒从中来,祭出乾坤扇就要与他斗法,他忽地将怀中的小狐狸往面前一递,当做挡箭牌,厚颜无耻道,“小石头若不怕伤着这只狐狸崽,尽管将法器使出来,反正这小破孩与本尊无亲无故,被伤着了本尊倒是不打紧,就怕小石头心疼。” 我冷哼,收了法器,“魔尊厚颜无耻的本领当真天下无敌!” 他扬唇一笑,“谬赞,谬赞!” 我恨恨望着他,忽地冷笑了一声,“冽赤,你以为擒住了小狐狸便能要挟本姬么?” 他妖孽一笑,“我哪里敢要挟小石头,不过是想看看能令你如此喜爱的孩子究竟什么模样罢了,”他抱着小狐狸,兀自上下打量,品评道,“啧啧,这只小狐狸崽,模样长得倒是有几分乖巧,怨不得你要收他做义子了,就连本尊看着也是喜欢得紧,不过,这怯生生的模样可不大好养,半点男子气概也无,不若让本尊帮你调教调教!” “不劳魔尊费心,本姬自会管教!” 他却充耳不闻,“没想到小石头这般不领情,倒真是伤了本尊的心呢!不过小石头与本尊,不分彼此,谁来管教皆是一样!” 小狐狸虽不懂此变故,但也知晓自己被劫了,当下便在冽赤怀中挣扎了起来,想要逃脱他的怀抱。 奈何人小力微,哪里会是这只老魔物的对手,冽赤随口捏了个诀,小狐狸当即便被禁锢得手脚不得动弹,小嘴一瘪,“哇”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冽赤对这哭声无动于衷,倒是我被他这一哭,十分自责懊恼,正要开口哄,却被冽赤抢先一步,对怀里大哭不止的小狐狸吼道,“莫哭了,你若再哭老子就缝上你的嘴巴!让你以后再也开不了口!” 不想这声恐吓当真起了作用,方才哭闹不已的小狐狸顿时噤声,惊恐万分地看着他,怒道,“你,你敢!” 冽赤哈哈大笑,“本尊有何不敢?” 他邪邪一笑,“本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有何不敢?你以为是天界那帮伪善的神仙?惹怒了本尊,本尊可不管你是谁,照杀不误!” 小狐狸这才想起魔头与善良飘渺的神仙不一样,他们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神仙尚且看他年幼会哄上一哄,但妖魔却是无任何怜悯之心。当下嘟着嘴不说话,湿漉漉的大眼睛不甘屈服地瞪着冽赤,“你这人大坏蛋,放开我,我要找娘亲!” 然后满脸不甘地望向我,可怜兮兮道,“娘亲救我~” 我朝他安抚一笑,“莫怕,娘亲会救你!” 他听言,顿时勇敢了不少,一双眼珠子凶巴巴地瞪着冽赤,端出了架子,“你这个大魔头有本事放开我,本君才不会怕你!” 冽赤也不恼,就这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这性子倒是颇有几分胆色,不错,本尊喜欢!告诉本尊,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气鼓鼓望着他,赌气道,“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个大魔头!” “哦?是吗?你倒是嘴硬,就不怕本尊杀了你?如今你可是在本尊手里,本尊杀你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他笑得邪气,没由来让小狐狸脖子一缩,显然又被吓到了不少,湿漉漉的小眼神又飘过来向我求救。 我敛眉,看向冽赤,“你堂堂魔尊,如此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也不怕传出去有失体面?” 他哈哈一笑,“小石头可言重了,本尊可没打算为难这只狐狸崽,他是小石头的义子,便也是本尊的义子,本尊疼他尚且来不及,怎会为难?” 这厮果然是厚颜无耻! 我微微恼怒,“少在这乱攀亲戚,本姬与你毫无瓜葛!” 他欠揍的笑容又扩大一分,“毫无瓜葛?那……既然如此,这小狐狸便与本尊无亲无故,那本尊便毫无顾忌了,不如就此掐死这只狐狸崽如何?” 说罢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一只手立时提起小狐狸的后领,作势就要往那小小的脖颈掐去,我又急又怒,这一幕好似在哪见过。 当初仙魔大战,这厮便是用的这招,威胁九渊与赤炎,致使他二人内斗,以致后来我不得不回到了法身。如今又要故技重施,用小狐狸来威胁我?果然是死性不改,只是如今我身无长物,他又要威胁我作何? 遂不耐道,“你且住手,有何条件直说便是,何苦恐吓一个孩子?” 这厮沾沾自喜,“这招果然屡试不爽,就连小石头也不得不屈服呐!” 他说罢将小狐狸又搂进了怀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无比自恋道,“还别说,这小狐狸长得倒是与我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命中注定与我有段父子情?”尔后美目一转,逗弄道,“乖,叫声爹爹来听听?” 小狐狸呆了呆,似乎搞不懂上一刻就要掐死他的魔头,下一刻却笑嘻嘻地要来做他干爹究竟是何意,呆愣了片刻,转而看向我,“娘亲……” 我蹙眉,实在想不通冽赤这般折腾究竟为哪般? 然小狐狸在他手上,加之他又不安常理出牌,我只得静观其变,不敢轻举妄动。 他笑嘻嘻望向我,继而对小狐狸循循善诱,“你娘亲迟早是我的,这声爹早喊晚喊,终归是要喊的,不如早些喊了,爹爹让你做小魔尊如何?” 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软软糯糯道,“你胡说,我娘亲才不会喜欢你这个大魔头!” 冽赤哈哈一笑,“这倒未必!你爹爹我长得这般貌美如花,说不定你娘亲早就暗恋我许久,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来来来,叫声爹爹来听听,叫声爹爹我便放了你如何?” 小狐狸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晌,“当真?” “自然是真,你都唤我爹爹了,爹爹又岂会为难你?况且你爹爹我身为堂堂魔尊,可比你亲爹还要神气,吃的玩的喝的,定少不了你,往后谁敢欺负你,爹爹第一个替你出气!” 那魔物说得信誓旦旦,小狐狸亦听得心情激昂,见他快要被引诱成功,冽赤又再接再厉,“且我宫中还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妹妹,如若没人陪你玩,爹爹便将她们全部许给你如何?” 这话当真说到了小狐狸心坎上,他常年跟着赤炎独居,又被赤炎扔在那冷清的昆仑墟,心里早已对孤独产生了恐惧的阴影。虽他心智未全,不知晓冽赤口中的“许给你”究竟是何含义,总归是明白今后不在孤独一人,而是有许多漂亮的姐姐妹妹陪他玩耍,一时兴奋不已,就要开口答应,好在他没忘记我这个娘亲,湿漉漉的眼神看向我,那眼底满怀期待地询问,“娘亲……” 我对冽赤这一卑劣的手段十分不耻,正了正神色,正待开口,却被那厮抢去了话头,“问她作甚?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自己的事都未能决定的话,岂不是令人笑话?” 那话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仿佛小狐狸真是他亲生的那般,正对他优柔寡断的行为不满而大加教育。听得我眉头一跳。 小狐狸亦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好似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般,既内疚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张着一双大眼睛在我和冽赤身上来回扫动。 我被这萌软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软,当即斥道,“冽赤,你以为个个都如你那般龌蹉,整日里喜欢寻欢作乐,莫要教坏了他!” 他啧啧两声,颇不赞同,“这怎能说是教坏,男欢女爱之事本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他既做了我儿子,定是不能亏待了他去,小石头莫不是吃醋了,放心,本尊心里爱的只有你!” 他厚颜无耻地说着,转而对着怀里依旧懵懂的小狐狸,“如何?你唤我一声爹爹,我便将漂亮的姐姐妹妹许给你,以后要将她们捏圆搓扁,都随你意!” 我心间薄怒,这魔物当真是口无遮拦,既然止不住他的嘴,干脆一扇子往他身上扫去! 他抱着小狐狸灵巧避过,将将站稳,但听小狐狸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为何要将她们捏圆搓扁?” 那魔物尤嫌不够,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笑道,“因为她们都是你的小娘子,以后你想如何玩弄都随你意!” 我登时大怒,手中乾坤扇灵力暴涨,恨不得与这误人子弟的魔物同归于尽!而事实上,我亦这般做了。 一道道仙障扫出,毫不留情往那魔物击去,担心扫到怀里的小狐狸,却又不得不留了一半法力,那魔物却还得寸进尺,嬉皮笑脸,“小石头这般,不怕我又把这小狐狸扔出去?” 我手下攻势不减,但见他将小狐狸举起来,作势又要将他做挡箭牌,连忙收了扇子。但听小狐狸又眨巴着眼问道,“娘子?为何要将娘子捏圆搓扁?” 那魔物邪邪一笑,意味深长道,“等你长大便知晓了,不过爹爹也不介意提前向你传授传授些经验……” 见他又要吐出些口无遮拦的话来,本姬几万年修炼出来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破功,一个没忍住,破口骂道,“冽赤,你少他娘的胡扯!” 082:本尊的秘密,等着你来挖掘 话一出,只见那魔物惊了惊,就连一旁的魅姬与黑护法皆是楞了楞,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般粗俗之语,当即如同遭了雷劈! 也是,本姬这几万年来,皆是一副高贵优雅的形象示人,加之身份尊贵,众人自然以为我的修养如修为一般,都是顶尖的。怎奈在军营中待了几万年,整天与一群儿郎相处,军中军纪虽严,但兵将们私底下口无遮拦,免不了学到一些粗俗的字眼,只是顾及天家颜面,又是皇室嫡系子孙,加之又被九渊淳淳教导过一段时日,极少在人前展露罢了。 若非冽赤这厮将我气急,我断不会骂出这等粗俗不堪的字眼,不过他也算是个人物了,竟将我几万年修成的好脾气气得破功,脸面十分挂不住,当下更是义愤填膺,想要将他劈成两半以泄心头之恨,但她手中有阳儿做挡箭牌,我又奈何他不得,只得恨恨道,“你若是再教坏阳儿,本姬不介意掀了你的魔宫!” 他“噗嗤”一笑,继而越笑越放肆,到最后恨不得捧腹,边笑边欣慰道,“没想到小石头与本尊竟是一路人,难怪难怪,原来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懒得理他,知晓这厮自恋无人能敌的本领,索性不语。 可他偏偏脸皮甚厚,“小石头这般不说话,莫非是心虚了?”继而低头对小狐狸道,“你看爹爹说得对吧,你娘亲早已暗恋我许久,如此这般,便是害羞默认了。” 小狐狸难以置信,滴溜溜的眸子瞅瞅我,再瞅瞅那魔物,显然一副弄不懂大人世界的困惑模样。 那魔物笑够了,侃够了,抱着小狐狸循循善诱,“哎,折腾了这许久,饿了么?去爹爹的宫殿,爹爹那不仅有漂亮的姐姐妹妹,还有很多好吃的!” 说罢,小狐狸的肚子当真应景地叫了两声。听闻有吃的,当即一脸心动,可看到我阴沉的脸色,十分有骨气地拒绝了,“不要,我要跟着娘亲!” 那厮恨铁不成钢地拍拍他脑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般黏你娘亲作甚?再说,你走了,你娘亲定会跟着来,如此,还怕她溜了不成?” 小狐狸对他的话质疑了一番,将信将疑地瞅瞅我,冽赤见此,笑了笑,妖孽的美目亦扫了扫我,“小石头莫要这般严肃,吓坏了孩子,”继而转向小狐狸,一脸慈父模样,“你瞧你娘亲,这般不会照顾孩子,你都饿得肚子咕噜叫了,她还和爹爹生闷气呢,放心吧,爹爹断不会让你饿着!” 说罢转向我,啧啧数落一通,“小石头,不是本尊说你,儿子都饿成这般模样了,你都不为所动,他现在正是长身体之时,你这般饿着他,将来如何长得如他爹爹我一般玉树临风?咦,你这般瞅着我作甚,难道本尊说错了么?本尊说的可都是实话,喂饱孩子才是正事!” 他还自顾自在那数落我,眼见我脸上的表情就要破裂,只好不情不愿地住了嘴。末了,还颇为娇嗔地瞥了我一眼,“你莫气,莫恼,小石头就是太过于骄傲自负,半点也听不得良言劝诫!” 我冷笑,这冽赤,果真有的是办法让我几万年的修养一下子烟消云散,罢了罢了,原形毕露便原形毕露罢,对着这厮,素来犹如鸡同鸭讲,倒不如本性来得实在。 遂恶狠狠瞪了他两眼,“你倒是说得好似自己颇有经验一般,我竟不知,你何时对带孩子一事,这般颇有研究了?” 他得意一笑,妖孽美目染上一丝自豪,“颇有研究不敢当,总归是比小石头要熟练一些,小石头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如何?是否突然发现本尊身上的秘密很多?是否想一探究竟?本尊允许小石头一层一层揭开本尊的神秘面纱!” 他阴阳怪气道,恶俗得险些让我呕吐,实在想不通,他堂堂魔尊,怎就这番德行? 他恶俗够了,忽地袖袍一挥,霎时狂风造作,听得他欠揍的声音响起,“如今有这狐狸崽在手,还怕小石头不来我魔界么,本尊便在魔宫静候小石头大驾!” 而后黑云一卷,抱着小石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消失速度如此之快,我竟来不及阻止,心下一阵恼怒,暗忖这厮恐怕修为又涨了不少。 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这魔界,我本是无意去闯,这冽赤,我也是无意与他有半点牵扯,偏偏天不遂人愿。况且冽赤说得不错,小狐狸唤我一声娘亲,我与他虽无血亲关系,但却对他说不出的喜爱,如今他便是我的软肋,这魔物行径放荡不羁,若是真带坏了他,我恐怕便是千古罪人,遂强压住心头怒火,捏了诀往魔宫追去! 行至魔宫,却见往日里那阴沉黑暗的宫殿此刻灯火通明,一扫死气沉沉,各类花色绽放妖冶,守门的小妖见我,连忙拘了礼,“恭迎帝姬大驾,魔尊早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我淡淡一哂,随着他行至内殿。 之余这魔宫,我先前倒是来过不少次,不过那时,这魔宫却是巍峨肃然,一派肃杀之气,而今方才踏入宫门,却见各色花卉齐相绽放,颇有几分百花峥嵘之景象,宫殿雕栏,亦是以清雅素淡之色为主,倒是一改往日的萧条索然,多出几分风轻云淡的洒脱。 再往里走,几株桐花赫然引入眼帘,满园桐花粲然,如今时节,桐花该是稀稀落落开始凋零,却在此处开得甚艳,想来这种花之人没少用灵力浇灌。只是,桐花本该长在仙家之地,在这魔气充裕的魔界里移植,倒是十分稀贵,按理应该熬不了花季,然这株桐花却瞧不出半点魔气侵蚀的病态,实在是奇也怪哉。 正疑惑间,那妖孽醇厚的嗓音又响起,“小石头见我这株桐花,比之天界的如何?” 抬首,冽赤着了一身淡紫衣袍,唇畔勾着一抹浅笑,桃花美目含着一抹惬意,加之那张美艳的俊脸,如若不是知晓他毒舌粗狂的本性,倒真还觉得这厮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美男子,荏地生出几分慵懒的风情。 见我盯着他看,他唇角笑容扩大,抬步慢慢走向我,“是否觉得本尊身上这件紫衣尤其好看?小石头这可是看呆了?” 果然,这厮自恋的本领,他自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我淡淡转过头,不欲与他多言,“阳儿呢?” “你说小狐狸么?他自然是在后院吃东西,本尊身为他的爹爹,自不会亏待了他。” “后院?魔尊该不会真让你院中那群放荡的妖娘来伺候阳儿吧,如若真是那般,本姬真的会血洗了你的魔界!” “小石头真是误解了本尊,本尊怎会让那些庸脂俗粉染指了他,放心,此刻他正乖乖用膳,你且安心与我赏赏这株桐花如何?”他说罢行至我跟前,指着那开得正艳的桐花道,“小石头有所不知,为了将这株桐花栽活,本尊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你看看,这株桐花你可喜欢?” 我应了他的话又往那桐花看了两眼,只见这漫天魔气萦绕在周围,却独独晕染不了这株桐花,相反,这株桐花却是蕴含仙气,我心下诧异,就算是这株桐花修炼成了精怪,也断不会这般圣洁如初。 见我面色疑惑,他颇为自得地走近了些,身上的魔气不知何时消失殆尽,一派闲适淡然,一身紫袍衬得他身姿飘渺,蓦地有了几分仙气。 我讶于他这一变化,却见他轻抬右手,手指翻飞,捏的却是仙诀,而后一道醇正的仙气扫出,浇灌在桐花之上,一吱溜便被桐花给吸了进去,满树桐花吸到这份灵力,一些花骨朵也争相绽放,开得更加妖艳,似在邀功一般散发出阵阵香气,沁人心脾。 然我却没心思去闻,只惊讶于他手中的仙诀,如若我未看错,这,这是固元根本的仙诀? 心下更是惊诧不已,固元根本的仙诀,乃是高深的仙诀术法,他堂堂魔尊,为何会使得我天界醇正术法?! “你,你究竟是谁??” 这固元根本的仙诀,之所以称之为固元根本,是因其可以凝聚元气,稳固根本,一般用在拯救仙根不稳的同僚身上,使用者必要耗些修为方能将此诀用到极致,如此自损其身的仙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然他却轻而易举用在一株桐花身上,且这般信手捏来,手法纯熟,并不像是刚学的一般,像是早已做过几千几万遍,就连我,恐怕也不如他那般熟练。 怨不得这株桐花身处魔界却依然仙气醇正,有他固元根本的仙诀支撑,恐怕比天界的桐花都要尊贵三分。 我心下更是惊骇,现在方知为何当初父皇要以天魂为介,赤炎要以周身修为封印。他深谙我仙界术法,又身负上古混沌之力,着实是我天界一大隐患! 他闻言,桃花美目淡淡含笑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道,“本尊说了,本尊身上的秘密,等着小石头一点一点来挖掘!” 083: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淡淡看着他,自鼻尖哼出一笑,哂道,“魔尊果然是自恋不已,不过,本姬对你身上的秘密实在是不感兴趣。” “哦?是吗?”他目光忽地阴蛰起来,如鹰般直勾勾望入我眼底,“有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石头不来好好了解了解本尊,又如何能替天界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呢?” 我惊了惊,他又开口,“只是小石头想要除掉本尊,恐怕还为时尚早。” 我淡淡望着他,他却含笑回望我,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原来,他早已知晓我要除掉他,只是还未想到完全之策,如此,我倒懒得废话,“为时早或不早,魔尊一人说了不算,莫忘了,您的法身还被我封印在无垠之境,若无我亲自解封,恐怕魔尊想出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轻轻一笑,那笑与平日里的造孽妩媚不一样,竟有种出尘翩然的俊美,“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能威胁我了,偏生我对你的威胁又如此心甘情愿。” 他语气忽地变得阴狠,“不过,小石头还是莫要将话说的如此绝对,我等着你哭着求我那一天!” 我惊了惊,未待反应,他收了捏诀的手指,随意抚了抚微皱的衣角,脸上的戾气稍纵即逝,转而满目柔情地看着那株桐花,“不过,说起这株桐花,本尊可算是耗费了心思,三天两头便以灵力浇灌,这株桐花也算是恩宠至极了,得以本尊这般悉心照料,如今才会开得这般璀璨,小石头瞧着可还喜欢?” 他说这话的语气好似一个对着心爱之人情意绵绵的呢喃,仿佛方才的阴狠暴戾不存在,此刻只痴痴望着那株桐花,转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好似期望从我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那模样小心翼翼,实在令人误以为他要在桐花树下与我定情。 我正了正神色,搞不懂他这般性情不定又是为何,淡淡道,“魔尊法力无边,此花娇贵,能在这阴森潮乱的魔界得以存活,看来,魔尊没少费工夫,就连本姬,恐怕也做不到让这花如斯圣洁。” 他冷哼一声,“你这话,便是不喜欢了?” 他面色忽地阴沉下来,方才的风轻云淡眨眼又消失殆尽,上一刻痴痴看着的桐花,这一刻却如同看一个死物,“小石头若是不喜欢,本尊留着也无任何用处,索性毁了,免得碍眼!” 说罢掌间凝力,那冰冷的眼神,作势就要真的毁了这满园桐花! 我暗暗恼怒,这厮又不按常理出牌,果然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满园桐花何其无辜,他既费尽心思将养,又何必因为旁人一句话而毁于一旦,当真是喜怒无常。况这桐花是我最喜爱的花,他在我面前将它们尽数摧毁,我又何尝忍心? 遂忍不住出声阻止,“你看我不爽,何苦拿花来出气?这花能长在魔界已属不易,且能开得这般好,可见你平日里费尽心思,如今又何其忍心将它们毁了?” 他不为所动,掌间灵力并未散去,冷冰冰看着那株桐花,“这花本就是为小石头所栽,原是为了博你一笑,可如今小石头并不欢喜,那还留着它何用?!”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这花,是为我而栽? 这倒是令我犯了懵,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若是真有牵扯,也不过是无垠之境那匆匆一瞥,而后是化身紫罗时被他翻来覆去算计了几遭,实在想不通何时能让他青睐至此,竟为我养了这满园的桐花?! 但他模样不像是有假,然他性子阴晴不定,以我对他的初略了解,他说要毁,便是真的会毫不留情地毁了,我虽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却也不忍见到这粉粉嫩嫩的花朵就这么被毁于一旦,只好喟然叹道,“这花我十分喜欢,你且住手,莫要意气用事。” 他听罢微微讶异,偏头看我,眼角微挑,“哦?小石头当真欢喜这桐花?” 他问的这般真诚,眸底的眼波显些晃花了我的眼,我只好无奈点头。 他唇角绽开一抹笑颜,收了掌间灵力,又恢复了方才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形象,“罢了,既然小石头这般喜欢,本尊自然要遵从小石头的心意,姑且继续养着它罢。” 我微微无语,这厮,当真有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本事。 分明是他一时冲动要毁了桐花,此刻却又将账算在我头上,说得仿佛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人在无理取闹。 罢罢罢,他一向让人捉摸不透,我也懒得去计较。 他眉目含情,风轻云淡看了那桐花一眼,柔柔笑道,“其实本尊也挺喜欢,不过,既然小石头更加喜欢,那本尊定会悉心照料,争取让这桐花常开不败,如何?” 我淡淡瞥他一眼,却见他眸中满是认真,桃花美目灼灼看着我,我被这眼神看得不自在,尴尬地别过脸,“你想如何便如何,本姬管不着。” 他低低一笑,“也是,如今的小石头自然是管不着我,不过以后可未必。” 听他话中已有所指,我懒得理会,却听不清他口中呢喃。 我百无聊赖地赏了片刻桐花,见他不咸不淡地立在一旁,半点也没有提到小狐狸的意思,只好开口催促,“花也赏得差不多了,总该让本姬见见阳儿了罢。” 正说着,忽地听得背后一声呼唤,“娘亲!” 我转身,正是我心心念念的小狐狸! 他见到我,撒着欢跑过来,小胳膊小腿的甚是可爱,我心中一动,正欲将他抱入怀中,却被一片紫色的衣角抢了先,小狐狸已被他稳稳当当抱入怀中。 小狐狸兴冲冲朝我奔来,半道却被冽赤劫走,心中虽不悦,但也并不排斥冽赤的接触,眼巴巴地望着我,撒娇道,“我要娘亲……” 冽赤一脸慈爱,嗔道,“你娘亲在这,又跑不掉,只是,阳儿莫不是忘了什么?” 小狐狸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阵,忽地恍然大悟,懊恼地拍拍小脑袋,脆生生喊了句,“爹爹!” 这声爹爹惊得我险些脚底一滑,这,这小狐狸何时这般没了气节?! 但见冽赤满意一笑,百般怜爱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细发,“真乖,不枉爹爹这般疼你!” 小狐狸笑嘻嘻地回望他,两人这般对望,倒真还有几分父慈子孝。 我看着这一幕,不禁冷笑,这魔物果然手段了得,竟将小狐狸诓哄得唤了他一声爹爹。 而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那颇没骨气的小狐狸,他被我这一看,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无辜道,“娘亲,是爹爹,是爹爹说,不叫他便不给阳儿饭吃,阳儿饿……” 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对着我撒娇,忽地听得我心口一软,不禁暗暗释怀。也是,他一个小孩子,让他饿着肚子还能保持气节,是有些强求了,怪只怪,这魔物太过阴险,竟用此等下三滥的招数对待一个小奶包。 想罢,更是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如此对待一个孩子,你倒也不嫌丢脸!” 他见我一脸不善地望着他,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小石头莫要这般看着我,兵不厌诈嘛,想来这孩子亦是颇喜欢我,不然亦不会乖乖就范,阳儿说是不是?” 小狐狸不敢正面回答,只是悄悄偷看了我两眼,转而对冽赤那魔物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笑得冽赤更加心花怒放,怜爱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见此一幕,我顿觉对不起帝君,若是让他知晓因着我,小狐狸便认贼作父,指不定会气得吐一口老血。 但事已至此,小狐狸又还在他手中,我只能将他哄了过来,再好好教导他一番。 “阳儿若要认你做爹,本姬也奈何不得,只是如今我人已应你之邀来到魔界,你又困着他作甚?” 那厮笑得十分欠揍,“本尊哪里困着他了?小石头没看见这孩子是自愿被我抱入怀的么,你又何必这般疏离,这孩子唤我一声爹,又唤你一声娘,你我一家三口,当是不分彼此才对。” 我当即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魔尊厚爱,本姬承受不起。” 他忽地扬唇一笑,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嘴贱,“好了,不与你置气了,你迟早是要承认这一事实,阳儿快去哄哄你娘亲罢。” 说罢,将小狐狸放了下来,小狐狸甫一得自由,连忙往我怀里跑,我顺势将他抱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背,哄道,“娘亲莫气,娘亲莫气!”而后往我耳朵旁边凑了凑,“阳儿方才实在是饿急了,这才唤了他一声爹爹,娘亲若是不喜欢,阳儿不理他便是,阳儿都听娘亲的!” 这鬼灵精怪的小狐狸,小小年纪还懂得什么叫阳奉阴违,我颇为欣慰地忘了他一眼,“阳儿真聪明!” 他受我一夸,开心得跟吃了蜜一般甜,吧唧一下往我脸上附送了一个香吻。 我满脸慈爱地瞅着他,心里对他的喜爱更是多了几分。 我与小狐狸自顾自地调笑,倒是没注意到此刻我脸上一扫往日的冰冷,十分柔和可亲,倒真有几分为人母的感觉,应着这满院桐花,我与小狐狸犹如一对凡间母子,平凡却又耀眼夺目。 一旁的冽赤若有所思地看着,渐渐收了唇边笑容,眸子染上了一抹忧伤,悲戚嘲弄道,“若是我们的孩子没死,恐怕也是这般可爱讨喜罢。” 他说得甚是小声,我并未听得清楚,待回过神来,却见他浑身笼罩在悲伤之中,满院桐花也跟着他的忧伤而不安,天地亦为之失色,他眸底压抑着一抹痛楚,好像勾起了曾经不好的回忆,那抹痛楚转而化为滔天怒气,周身溢出肃杀之气,嘴角抹上一丝嗜杀,“君珥,赤炎,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一道罡气轰然击出,巍峨高立的宫墙立时被轰为炮灰,满天魔气化为滔天愤恨,他却如同中了魔怔一般,一道道击向那无辜的城墙,整个宫殿一片狼藉,吓得各方妖魔四处逃窜。 怀中的小狐狸急匆匆扯着我的袖子,“娘亲,爹爹怎么了?” 我亦搞不懂那魔物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激愤,倒是没兴趣纠正小狐狸还唤他爹爹这一茬,担心四处飞舞的魔气伤到他,便将他至于仙气充沛的桐花之下,结了个界不让四处飞扫的残渣溅到他,而后祭了乾坤扇,飞身立在那魔物跟前,疾声制止,“冽赤,你又发什么疯?” 他听到我呼唤,身子僵了僵,眼神恢复一丝清明,蓦地看到我,悲伤怨恨的脸上顿时变为惊喜,“小石头?是你回来了吗小石头?” 还未反应过来,“咚”的一声,蓦地撞进了一个冷冽的怀抱,阵阵龙涎香萦绕,熏得我脑袋懵了懵,竟忘记将他推开。 他紧紧揽我入怀,声音悲戚而怆然,一遍遍质问,“小石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君珥他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我呆愣站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任他将我抱得窒息,任他一声声悲戚质问,忽地感受到脖颈处传来阵阵湿意,竟是他,流泪了么…… 083: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一次次杀我 脖颈处湿意传来,那滚烫的液体落入我颈间,灼得我肌肤生疼。 他口口声声唤着小石头,我清楚并非唤我,但这声君珥,我却再熟悉不过,正是已然仙逝的父神! 冽赤在我耳边声声呼唤,却不难听出他对父神的恨意,我在心中暗暗记下,虽不明白他与父皇究竟有何过节,但他湿了我脖颈的泪水却引得我一阵心疼。 他堂堂魔尊,法力可谓称霸六界,平时性子虽然阴晴不定,厚颜无耻,却从未这般痛心疾首地在人前痛哭,我一直以为他唤我小石头不过是因着我真身是块石头,原来他不过是他为了寄托心念之人。 果然,本姬天生便长了张替身的脸。 不过,这小石头究竟是谁?与父神有何关系?而这魔物与父神之间,是单纯的仙魔敌对?还是有其他恩怨?恐怕这其中的关系并不简单,我试着捋清这其中的关系,脑袋却乱得犹如一团浆糊,忽地闪出一丝杀念! 他此刻神志不清,若是趁此机会将他元神打散,胜算未必没有,也可趁早为天界排铲除隐患。我知晓此时是最佳下手时机,正欲祭了乾坤扇,却听他哽咽的嗓子一声声唤道,“小石头,你不要杀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手里的乾坤扇再也下不了手,他,他竟知晓我要杀他? 却见他口中喋喋不休的小石头并非唤我,我心下惊觉,突然觉得他亦是可怜之人,手中的乾坤扇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般趁人之危未必太过阴险,我回过神来暗暗自责,曾几何时,我也变得这般阴险了? 虽他唤的不是我,但我担了这一声,便忍不住将他唤出魔怔,“冽赤,你莫要发疯,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小石头!” 他怔了怔,忽地回了神识,看清了周遭环境,桃花美目晕染上绝望,一把将我推开,我来不及防备,受他这盛怒的一推,狠狠摔在桐花树下,开得正盛的桐花受我这狠狠一撞,花瓣霎时洒了一地,竟有种悲壮的美! 耳边听得小狐狸一声惊呼,“娘亲!” 他见我受伤,挣扎着就要跑过来,却被我设下的结界困住,顿时又急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来不及起身,冽赤一步步走进,踩着满院花瓣,阴蛰的双目猩红地瞪着我,冷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她,但你和她一样,都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发什么疯?你给我清醒点!” 他猖狂一笑,“我从未如此清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想杀了我,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一次次杀我?” 我顿时语噎,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要杀他,就连方才我一时兴起,他竟也知道! “你方才在试探我?”我冷笑。 他凄凉道,“这又何需试探,你本就打算杀我不是吗?不过你想我死,我偏要活着,活着看你受苦,活着看你受折磨,这皆是你欠我的!” 说罢,指尖聚力,天色骤降,狂风造作,猩红的双眼布满杀意,我这才惊觉,他竟比初见之时,修为更加强盛,恐怕那剩余的一半元神,早已被他想方设法寻了出来,无垠之境如今困着的,不过是一具皮囊! 怨不得他半路拦截,原来他早已捷足先登,我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如此,有了全部修为的他,身负上古混沌之力,想要除掉恐怕难上加难。 我暗暗悔恨方才没有趁他神志不清一扇子结果了他! “怎么,见本尊恢复了所有修为不高兴?我定要将你们欠我的一样一样讨回来!” 他手中罡风愈聚愈大,风云随之而变色,上古混沌之力在他手中变幻莫测,足以毁天灭地! 他缓缓蹲下身,淡紫的衣袍染了一些灰尘,手指狠狠攫住我的下巴,捏得我生疼,他阴蛰的目光看着我,“痛么?” 我捏了个诀,手中乾坤扇一扬光芒一闪,朝着他那张妖孽的脸击去! 他眸色一痛,却还是灵巧避过,被这一扫扫到三丈开来,松开了对我的禁制。我得以喘息,就着树干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魔尊这是被人听了秘密,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吗?” 他掸了掸衣袍上的灰,面色死寂地看着我。 “杀人灭口?你倒是太看得自己了。” 许是心有忌讳,他不再唤我小石头,指尖的灵力却未减半分,我暗暗估量了下彼此的修为,他如今修为比之之前大涨,又身负混沌之力,若是硬拼,我定然不是他对手,心思婉转间,冷笑一声,方才从他质问的语气中,我已推出了个大概,恐怕他曾经与父神之间,因那个叫“小石头”的女子而反目成仇,自打我记事起,父神与母神皆已仙逝,他口中的女子我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母神,但我知道,定是他的软肋。 遂直戳他痛处,“魔尊口里的小石头恐怕才是魔尊心心念念之人吧,听魔尊的口气,那女子似乎背叛了你?也是,单就魔尊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会承受得住,与我父神相比,更是天壤之别,那女子会选择我父神,本姬倒觉得明智之举!” 他身子一僵,往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眸底满是伤痛,声线沙哑而哽咽,“你说什么?!” 猩红的双眼睚眦欲裂,似乎承受了巨大的苦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了方能泄心头之恨! 我又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说,你比不上君珥,你比不上他,活该那女子背叛你,你活该!”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魔尊就算杀了我,也抹不掉那女子不爱你的事实!” “你胡说!” “啊”一声怒吼,他魔元大盛,密密实实的罡风朝我打来,我暗叫糟糕,挥着乾坤扇去挡,那密密实实的罡风犹如一张密网朝我围攻而来,如斯密实,就算我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难以化解,正欲捏个结界护住自己,却猛然发现那一道道罡风并未伤到我,而是一个个砸在我周围,将我身边桐花树都摧成了枯枝败叶,满院花瓣飞舞,方才开得正盛的桐花已然被他强大的罡风扫到,破败不成样子。 一地的狼藉,满院的破败,吓得大哭的小狐狸,跌坐在树下的我,以及命如死灰的冽赤。 这一切,都在眨眼之间,方才素雅淡然的宫殿,顷刻已成废墟。 而他,方才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宛如自阴间来索魂的厉鬼。 而我,天界尊贵如斯的帝姬,也是一脸狼狈。 他冷笑一声,自嘲道,“你看,我果然还是舍不得伤你,就算你这般激怒我,我还是舍不得伤你。” 他四处逡巡了一番,目光触及到那几株桐花残枝,苍凉一笑,“小石头,为什么你要惹我生气,这是我辛辛苦苦为你种的桐花,我平时都舍不得伤它一丝一毫,每天耗费修为养着,如今却都被我一手毁了,我不想的,可你为何要说那般话惹我生气,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想发怒的,是你逼我的,你为什么要逼我?” 他言辞灼灼,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暗暗自嘲,方才费尽心思护住的桐花,最后却又因我而遭殃,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但他方才眼中真有杀意,遂继续毫不留情地撕扯他的痛处,“魔尊倒是会颠倒是非,分明是你脾气不好,却又要赖在我头上,你这样的修养,别说是那女子,就连我也忍不住嫌弃!” “你非要这般对我你才满意?” 他身形顿了顿,隐隐又要发怒的征兆,却突然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他苍凉转身,衬着这满院的废墟,令人绝望心碎…… “你说得对,我脾气不好,所以你不要再惹我生气,我发起脾气来,连我自己都怕,你走罢,我不想伤害你,你再待在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他语气悲怆,背影萧条索然,仿佛被天下遗弃了一般绝望。 我突然自心底涌起一丝内疚,那女子,可能真是他不能言说的伤痛罢,我这般揭他伤疤,他且能饶我一命,我又何必不识抬举。 遂挣扎起身,小狐狸早已吓得哭红了眼,抬手理理我散乱的发髻,往我脸上呼气,抽噎道,“娘亲不痛,娘亲不痛!” 我淡淡一笑,方才冽赤并未伤到我,遂对他道,“娘亲没有受伤,娘亲不痛。” 他带着哭腔,见我狼狈的模样,显然不信,而后哭肿的双眼瞪向冽赤,“爹爹竟然打娘亲,爹爹坏,阳儿不要爹爹了!” 我被他这声爹爹唤得不悦,来不及纠正,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往地上倒去,身旁的小狐狸吓得赶紧拖住我的身子,奈何人小力微,拖不住我向下倒的身子,慌忙无措地大喊,“娘亲,娘亲,爹爹救救娘亲!” 而后一抹紫衣闪过,我自那冷冽的怀抱中昏了过去…… 084:想逃开孤?休想 朦胧中仿佛有人将我拖入了黑洞的深渊,有双手紧紧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半点呼救。四周黑暗阴森,我看不见半点光亮,那双手有扼住我的喉咙,溺水窒息般难受。 忽然扑通一声,我被扔进了一池水潭,水底好似有光亮牵引着我,我努力往那处挣扎游去,那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一时欣喜,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却跌入了更深的噩梦无法清醒。 梦中还是那片粲然的桐花,昆仑墟之巅,仙气缭绕,白云蓝天,岁月安然流淌。 我在桐花树下闭目休憩,师兄在一旁抚琴,琴声静静流淌,安然静谧。 玉辰急冲冲跑过来,衣襟散乱,满目慌张,“大师兄,二师姐,你们怎的还在此处弹琴?! 师兄眉间微皱,并未停下抚琴的手,淡淡问道,“何事让你这般惊慌,慢慢说来便是,莫要扰了你师姐小憩。” 他满脸慌乱,如临大敌,但还是将来龙去脉告知:“不知是那个碎嘴的弟子将师尊的八字批命给泄露了出去,那周王听说,当即发兵百万,要夺师姐回宫呢!现在那百万精骑已达到山脚,明日一早恐怕就要登上昆仑墟,你们却还有时间在这弹琴赏花!” 玉辰边说边急得跳脚,一番话没惊扰到师兄,倒是把我惊得全无睡意,“发兵百万?且已到山脚?为何昆仑上下无人知晓,且从帝都过来,就算飞,恐怕也需要两日的功夫,他区区凡人,何以这般快?” “我亦不知晓,好似那周王四方网罗高手,且已破了山间师尊布下的七星阵,此行志在必得,师兄师姐快快想想法子,且看看该如何?” 我微微惊讶,但还是稳住急躁的情绪,“师尊呢?” 玉辰听言颇为恼怒,“你二人当真是活得逍遥自在了些,竟不知晓师尊半个月前便闭关了,就算师尊未闭关,他已修为仙者,不便对凡人出手,况周王身负龙命,又请了各路能人异士,恐怕此次是志在必得,这,这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哪个碎嘴的第弟子,让我知晓了,我定第一个不饶他!” 玉辰义愤填膺地说道,师兄却依旧淡然抚琴,一身白衣,恍若谪仙,仿佛全然不受影响,这般一瞧,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路人,那玉辰才是被这抢夺的主角一般。 我知晓他一向与我和师兄较为亲厚,这番着急亦是情有可原,没想到却千瞒万瞒,师尊的批命还是被泄露了出去。 可事已发生,再着急也没用,我淡淡一笑,倒是十分洒脱地面对这一局面。 “玉辰莫恼,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局,同理,亦没有摆不平的麻烦!” 我招呼他在石桌旁坐下,给他沏了一杯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我脑中已是千思百转。 当今周王本是身负龙命,奈何朝中旧臣一直对其血统耿耿于怀,师尊尊为仙者,其之批命一向被世人奉为金科玉律,不敢半点逾越。此番又亲批我乃天生凤命,依照世人的想法,凤命自然要配真龙,而周王虽承了大业,终究是次子,没少被旧臣们拿血统做文章,正巧有此机会,便要夺了我入宫,以堵悠悠众口。 我不由嘲笑,这周王本不必这般兴师动众,他本是龙命所归,继承大统乃是迟早的事,没必要听信这批命,娶我以堵众口。 但世人终究免不了俗套,如若今时今日,是一个昏君当道,恐怕娶了我也无济于事,终究免不了国破家亡的局面,但若是如周王一般身负龙命之人,就算没有我,这江山亦是稳稳当当。 如此简单的道理,世人偏偏看不通透。 我看向师兄,且看他的意见如何。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停了抚琴的手,眉目温润,似乎山下的百万雄狮并不存在一般,淡淡笑道,“倾华以为如何?”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一派淡然闲雅。 我淡淡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遂道,“倾华以为,大局已定,恐怕不由我做主,然至今却依旧有两个选择,其一与师兄在一起,其二与这周王在一起。” 师兄淡淡摇头,温润一笑,“一个选择足以。” 我微挑眉头,静等师兄下文。 他温润一笑,眸若星辰,“倾华,我们私奔吧!” 我想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他就那么轻飘飘说出来,却在我心上有千斤重。 决定私奔以后,我与师兄在师尊洞口拜了三拜,简单说明意图,但听洞内传来师尊一声长叹,“既已知晓此乃命数,你又何必强求?” 师尊这话模棱两可,我不知晓他说的是我,还是师兄,只是感觉师兄身形一僵,握着我的手越发用力,眼神带有一丝不甘。 “弟子不明白师尊所言。” “她与周王之间,有段牵扯不清的孽缘,恐怕为师与你也奈何不得,你又何必强求?” 师兄自嘲一笑,沉声道,“师尊说得容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安衍与倾华心意相通,早已互许终生,认定了彼此,他周王此番横刀夺爱,已是世俗所不容,既然师尊说此是命数,弟子便忍不住要博上一博,命数又作何?弟子不信逃不过这命数!” 师兄一向温润如玉,做人待事一向是宽厚有礼,然此次言论却带有一丝不甘屈服的戾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 师尊在里头喟然长叹,良久不再言语。 我与师兄又拜了三拜,决然离去。 我与师兄约定好在断崖边会面,当下便各自去收拾细软。 玉辰拉着我不舍地要跟着我走,我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此番我与师兄是去逃命,又不是游山玩水,你且安安分分在昆仑墟练好师尊交给你的术法,等风声一过,我与师兄便会回来。” 他不依,师兄不得不端出了大师兄的架子,将他唬了回去。 我与师兄约好子时会面,待周王的兵将们皆已入睡之时,择了小路去私奔,因昆仑墟出了泄密之人,我与师兄便决定分开行动,以防再次落入奸细的眼中,约定好他先出门,一炷香之后我再去寻他。 那夜,夜风微凉,我兴奋又紧张地赶到与师兄会会面的断崖,却不见师兄踪影。 许是路上耽搁了吧,我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师兄的身影还是未出现。 我心中已有计较,莫非师兄路上遇到了生命变故? 当即便决定原路折返,却忽地想起若是师兄当真遇害,定会想方设法发信号与我,必不会这般杳无音讯。且师兄曾嘱咐我切莫轻举妄动,入了敌人圈套,功亏一篑。 当是什么事耽搁了吧,我如斯安慰自己,又苦等了片刻。 崖上狂风乱舞,吹得我眼角生疼,我在枯树旁等了又等,待到东方微微发亮,朝晨的露水湿了我的衣裙,师兄却依然未出现。 我心已凉半截,莫不是师兄当真遭遇不测? 此时此刻,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将师兄的嘱咐抛于脑后,正待起身,却听得身后一阵响动。 是师兄? 我心下欣喜,正要转身,却听得一声冰冷倨傲的嗓音,“你便是倾华?孤未来的王后?” 我转身,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立于我跟前,他眉目倨傲,浑身散发出身居高位的王霸之气,如一把绝世好刀般锐利的棱角,阴蛰如鹰的双目在看到我脸的那刻微微一怔,随即散发出狼看到猎物般的炙热眼神。 我心头一凉,悲凉一笑,没想到苦等一夜,没等来师兄,却等来了这个唯恐避之不及的周王。 没想到这一笑落入了周王眼里,却是有种苍凉夺魄的美。 他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眯了眯,将我上下打量通透,唇角挂上一丝漫不经心的笑,“美人隔云端,仙女下凡尘,本来孤不信这世上有这般倾城倾国的女子,但此刻,孤是不得不信了。” 我没空理会他的赞美之词,脑中之反复回想着:师兄爽约了,师兄爽约了……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淡淡嘲讽道,“你不必再等你那位师兄了,孤昨晚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许他睿王一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今后你便是孤的王后,与孤共享这大周江山!” 他话出,我心已死了一半。 却仍旧不敢相信这一变故,神情激动道,“我不信,定是你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将他牵制住了,师兄定不会这般弃我!” 他眸色轻蔑,定定锁在我身上,吐出的一字一句仿佛在剜着我的心,“由不得你不信,你与孤回帝都,看到他王袍加身,便知道孤说得是真是假!” 他一步步靠近,带着不送抗拒的威严,“权利财富,没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他既想要,孤便给,之前孤还以为为了一个女子,做此买卖恐怕不划算,可如今看来,但是孤占了便宜,捡到了宝!” 我心如死灰,师兄,他当真那我去换了权势与荣华富贵? 与他朝夕相伴三载,我深谙他为人,他断不会这般世俗,但,如若他愿意,以他的本事,谁又能真正困得住他,整整一夜杳无音讯,难道真如周王说的那般,他不过是在那我做幌子,意在谋权谋势么? 一时心中悲凉,却是不得不信了。 他借周王之手,破了师尊的七星阵,然后又与周王交易,以我为筹码换取权势,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与我假意鸳鸯,对我百般照拂,让我踏入这镜花水月的陷阱之中,到最后却是黄粱一梦,捧在心尖上的真心被人肆意践踏。 思及此,心中涌起莫大的酸楚,喉头一甜,却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对面的周王脸色一变,转为满脸焦急,“王后!” 我悲戚一笑,“闭嘴,我不是你的王后,纵然顾安衍负我,我也断不会屈服于你!” 说罢,带着满心的绝望与决绝,纵身往断崖上跳了下去! 但听身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地怒骂,“该死的女人,你真敢!” 我冷笑,有何不敢? 呼啸的狂风自耳边刮过,刺得我睁不开眼,模模糊糊中听到一声高亢的尖叫,“王上,使不得啊!” 好像是谁也从崖上跳了下来,是师兄吗?是他回来找我了吗? 我想睁开眼去看,奈何呼啸的狂风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想认真去听,狂笑的风夺去了我全部的听觉,昏昏沉沉之间,好像落入了一个霸道冷冽的怀抱,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霸道邪魅,“想逃开孤?休想!” 而后便彻底倒在这怀抱中不省人事…… …… 我想抓住这跟救命稻草,却发现怎么也抓不住,我急切地呼救,却仿佛落在这梦境中无法自拔,朦朦胧胧之间,仿佛有人在耳边哭泣,我努力保持一丝清醒,却听见耳边有人在质问,有人在哭闹,有人在求饶。 “娘亲,娘亲快醒醒,不要丢下阳儿,阳儿要娘亲醒来!” “小石头,你若还不醒,本尊便将这满屋的庸医全都杀了!” “魔尊饶命,臣等已经尽力,还望魔尊网开一面啊!” “一群废物,连小石头的病都治不好,本尊养你们何用?!” …… 085:若是没有孤,你如何走出去? 一群废物? 迷蒙间好似在何处听过这句话,但却荏地想不起来。 我想睁开眼看看究竟是谁在我耳边争吵,但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的哭闹声越来越近,甚至有谁扑在了我的床边,一滴滴落在我脸上的究竟是水,还是眼泪?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阳儿,娘亲不要死!” 娘亲? 这是在唤谁? 而这在我脸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又是谁? 我努力保持一丝清明,下一刻却被蒙上了黑雾,这黑雾将我困在梦境之中,找不到出口。 忽地那声娘亲仿佛穿透黑雾,为这黑压压的天空划开了一丝光明,我蓦然想起了小狐狸,这个哭天抢地,泪水将我脸打湿的孩子正是小狐狸! 我想睁眼看看他,想开口叫他莫哭了,可身体怎么也无法动弹。 他软软糯糯的哭腔仿佛撕扯着我的心,将它拉扯得生疼,想捂住疼痛的胸口,却发现双手似含铅般沉重,只能无能为力地感受这撕扯的疼痛。 正当我被这疼痛撕扯的煎熬之时,耳边响起一声怒骂,“阳儿莫要胡说,祸害留千年,你娘亲这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死,她应当是折磨完所有的人,方能安心!怎会这般轻易死?!” 那声音十分阴沉,仿佛沾染了怨恨,话语十分刻薄尖锐。 小狐狸如见救星,抬起埋在我身上的头,“爹爹,爹爹救救娘亲!” 爹爹? 他何时有了爹爹? 而我,又何时有了丈夫?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声音喟然一声长叹,将那扑在我脸上哭闹的人抱走,安慰道,“爹爹会救娘亲,你放心,且莫在哭了,你娘亲需要休息,你这般哭闹,将她吵醒了会挨骂的!” 那哭闹的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止了声音,只是一抽一抽地压抑着哭腔。 “可是娘亲已经睡了整整三日,阳儿怕娘亲继续睡下去,阳儿不要娘亲继续睡下去,爹爹救救娘亲!” 我瞧不清那男子神情,却听得清他话里的紧张与暴戾,“嗯,爹爹会救娘亲,你且回去,莫要吵到你娘亲。”说罢,转身对身后的伺从道,“还不快送小公子下去休息!” 小狐狸还想继续在此处守着,但看到他不容置喙的眼神,知晓留在此处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添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伺从离开。 冽赤送走了小狐狸,眼神讳莫如深地看着病床上的人,阴狠对着身后一干魔臣道,“今日若还诊不出帝姬的病由,本尊便打撒你们的魂魄,为帝姬陪葬!” 然后一道惶恐的声线求饶,“魔尊息怒,魔尊息怒,帝姬无故昏迷,老臣亦是无能为力,还望魔尊饶命,另觅高明呐!” “另觅高明?你是在糊弄本尊吗?整个魔界就属你鬼医医术了得,你让本尊去哪里另觅高明,若小石头今日还未醒来,本尊便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但闻“扑通”一声,那鬼医双腿哆嗦着下跪,“魔尊饶命,不是老臣不愿诊治,当真是无能为力,帝姬身上并无致命伤痛,按理说应是无大碍,却一直昏迷不醒,老臣猜想定是帝姬无心之缘故,加之又缝重创,这才昏迷不醒,陷入梦境无法自拔,若是七窍玲珑心能归位,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她无心?” 那寒碜碜的声线听得人心房一抖,掩藏不住暴怒的征兆。 “正,正是。”鬼医哆哆嗦嗦答道。 “无心?该死的,赤炎竟还未将心还她!”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气急败坏,恨不得将口中的赤炎千刀万剐。 我听得一惊,原来,我竟没有心么? 那我的心又在何处? 会在他口中的赤炎手里吗? 脑中又有了一丝清明,赤炎?七窍玲珑心?仿佛好似在何处,我曾挖了自己的心? 脑中一闪而过许多零碎片段,快得让人抓不住,我无力徜徉在黑暗的梦境之中,但听那声音透着一丝狠戾“既然如此,你且看好帝姬,本尊这便去天界将帝姬的心取回来!” “魔尊使不得,上次仙魔一战,天界恐早已有所防范,布下天罗地网,魔尊要是只身硬闯,莫不是入了圈套?此事当从长计议!” “闭嘴!区区雕虫小技,本尊尚且不放在眼里,小石头乃天界帝姬,天界岂有不帮之礼,况七窍玲珑心本就属于小石头之物,本尊不过是代为讨要,物归原主罢了!” “可,可天界之人,恐怕不会如魔尊这般想……” “他天界之人如何想,本尊管不着,本尊现在只要小石头平平安安醒过来,其他的,本尊都不在乎,若天帝小儿要举兵讨伐我魔界,本尊也得把小石头救活!不惜一切代价!” 那道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心,俾睨天下的傲气令所有人臣服! 若是此刻我能看见,必定是个霸道狂妄得自负的男子! “就算如此,魔尊也当……” “无需多言,本尊心意已决,你只需在此处保证帝姬安危,等本尊取心回来!” 说罢,一阵风呼啸而过,我忽感一阵压迫感,便觉有人站在了我身旁,然我却看不到触不到。 须臾,那人仿佛蹲了下来,冰冷的指尖抚了抚我的脸,理了理我的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呢喃,“小石头,你且等我,待本尊把你的心取回,你便不会被这梦境困扰了,等我!!”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侧,我还未习惯,而后,袖袍一挥,那人决绝而去! 我想伸手抓住他的只衣片角,四肢却被束缚得酸软无力,只能活生生感受他的气息从身边抽离,徒留满目黑暗与空虚…… 随着他的离去,周围一切瞬时恢复寂然无声,我好不容易清醒的神识在无声中又回归模糊,无边的困意袭来,我又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往那遥远的一点光亮寻去,再次跌入无边的梦境…… …… 梦里回到了那万丈无底的崖边,我将将跳下悬崖,却被随即赶来的周王抱了个满怀,他将我护在怀里,不知坠落了多久,待到我重新清醒过来,却发现四处悬崖峭壁,乱石嶙峋,竟是我与他皆跌到了崖底! 山风呼啸,空旷无声,昏黄的黑云压得人喘不来气,夜幕笼罩,万籁寂静。 我试图翻身,却发现被锁在一个冷冽的怀抱里,借着月光看去,清冷的眉目,俊挺的鼻梁,就算昏迷不醒也难掩周身贵气,眉头紧蹙,似乎难掩痛苦,正是我避之不及的周王! 我心下稍凉,难道方才竟是他将我护在怀中? 心下一阵厌恶,正欲挣扎,却听得他昏迷中一声痛苦呻吟。 我这才发现他身上华丽锦袍破烂不堪,身上隐隐多处泛着血迹,定是方才跌落之时,被壁上的尖石所伤,甚至有些血迹已然凝结,黏在衣袍之上,十分破败狼狈! 然反观我,周身上下皆是完好,无一处受伤,定是他方才将我护在怀中,为我挡去了所有伤害! 心中虽有感激与愧疚,但依旧难消对他的恨意! 若不是他,我又何必跳崖? 归根结底,他都是罪魁祸首,就算他将我护得完好无损,都抹杀不掉他强取豪夺的事实。 思及此,当即狠心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挣扎间不慎扯到了他的伤口,那汨汨鲜血又冒了出来,但听他痛苦的一声呻吟,眉头紧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咻然睁开,将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在看到我完好无损时,蓦地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周遭景物,眼神却没有一丝慌乱,仿佛一切了然于心,果然是处变不惊的周王,如斯境地却也没有剥夺他身居高位的城府与风度。 因他双臂将我扣得极紧,我与他挨得极近,耳侧感受到他鼻尖喷薄的热气,姿态好不暧昧。 我皱了皱眉,又挣了挣。 他闷哼了一声,压抑着声线道,“孤受伤了,你莫乱动,疼……” 我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既是这般,又为何要自不量力跳下来?” 他闻言忽地一笑,“孤素来怜香惜玉,又何其忍心一个美人在我面前寻死?只是高估了自个罢了,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美人是否看在孤生死相许的份上,嫁给孤做王后如何?”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想到素来以冷血阴狠著称的周王,也有这般无赖的一面。 但我本心死,跳崖便抱了必死的决心,不想最后又被他救起。 先是阻断我与师兄私奔之事,后又不顾我意愿将我救起,三番四次坏我之事,我对他更是半点好感也无,“自作多情,我尚且没计较你不顾我意愿救我之事,你倒是会蹬鼻子上脸,你以为我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对你感恩戴德,恨不得以身相许?少痴人做梦了,现在我恨不得你死!” 他挑挑眉头,继而苦笑一声,“果然是个冷若冰霜的人儿,孤越发喜欢你了。” 这番对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懒得理他,毫不手软地将他一推,但闻一声闷哼,他状若痛苦般呻吟一声,我顿了顿,下一刻却冷了心肠,将他推了出去,兀自挣扎起身。 他受我这一推,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浑身止不住轻颤,似乎难忍痛苦。 我理了理衣袍,淡淡看着他,“周王既要一厢情愿救我,我却没有救你的义务,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你我就此别过!” 反正他救我也不过是将我娶回后宫,养在深闺,以堵悠悠众口,我又何必对他感恩戴德? 但,他虽可恨,却也为护我受了重伤,若将他扔在这深山老林,不知是否有野兽来袭? 这般将他扔下,难免有些不人道了些。 回头瞥了一眼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也能从他微微抽搐的身子看出他正忍受着痛苦,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但下一刻,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 左右他身为一国之王,救援的精骑恐怕稍后就会寻来,他该无性命之忧。但我若不趁此刻逃跑,待他的人一到,恐怕以后就要做那养在笼间的金丝雀,如此,我又何必妇人之仁? 想罢,我狠心转身,却听得他微弱的声音,“你莫要跑远,此处属于深山腹地,夜间恐有野兽出没,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恐怕走不出去。” “出不出得去,便不劳周王操心,周王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吧。” 他身受重伤,浑身鲜血,与其担忧我遇上毒蛇猛兽,不若先担心自己。 说罢,不待他挽留,便寻条小路离开此地。 黑夜无边,我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前方的路,却还是难免踩到尖利的石头,刺得我脚底生疼,一路上摔了不少跤,跌跌撞撞,走走停停,却还是在这片崖底打转。 无边的森林,四处杂草丛生,脚一没入草丛便看不见踪影,四处蛙声虫鸣不绝于耳,月光透过树枝稀稀落落地洒下来,倒是多添了几分寂然。 我借着天边的星辰往北行去,一个人在这险象丛生的树林里走着,避开了不少猎户设下的陷阱。走着走着,心中蓦地涌起莫大的酸楚,若非师兄爽约,若非所信非人,我恐怕也不会落此境地。 一时间想入了神,竟是涌起莫大的委屈。忽然脚踝一崴,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而后脚腕一紧,一阵天旋地转,竟是被一条绳子倒挂在了树枝上! 我暗骂一声,不知是哪个猎人设下的陷进,没捕到猎物,倒是将我害了! 我一边暗暗责怪,一边想方设法挣脱这绳索,跳下悬崖之时,包袱被扔在了崖上,彼时身上没有任何尖利之物,这该如何是好? 正绞尽脑汁之时,忽地传来了一声狼啸,我抬头,一双绿色的狼眼正虎视眈眈望着我! 我苦笑一声,没想到跳崖尚且未死,倒是难逃野狼之口。 说不清是该庆幸还是苦命。 那匹狼通身精瘦,许是许久未进食,那双绿眼散发出虎视眈眈的恶意,警觉周围环境无害,一步步走进我。 我试图大声呼救,看是否有未离去的猎户来搭救一把,双腿悬空,乱蹬着那绳子,企图将它扯断,然无论我如何用力,如何挣扎,那绳子都未撼动三分。 眼见着那匹饿狼越来越近,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等待它将我拆吃入腹,那一步步脚步声,仿佛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就在我以为难逃一死之时,忽然一声破空之音传来,但听一声声嘶力竭的狼啸。我睁眼,却见方才虎视眈眈的饿狼被暗器击中,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我大喜,难道真有未离去的猎户? 随即脚腕一松,就要脚上头下直直往地面砸去,下一刻,天旋地转,却是被人用巧力掉了个个,已是稳稳当当落入一个冷冽的怀抱。 那怀抱被我重力砸得退后两步,显些站不稳。但听耳边一声闷哼,一阵龙涎香混合着血腥味袭入鼻尖,我惊觉,抬首看去,正见那被我无情遗弃的周王苍白着一张俊脸,额间冷汗直冒,紧皱的眉头泄露了他此刻的痛苦。 华丽的锦袍比方才更加破烂不堪,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也是散乱地披在肩上,呼吸急促而隐忍,他竟是一路忍痛跟着我! 我正讶异间,他微挑倨傲的眉线,锐利的双目盯着我,狂妄霸气的嗓音入耳,“你看,若是没有孤,你如何走得出这森林?” …… 086:男女授受不亲 夜色苍茫,那霸道低沉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带有几分戏谑。 “孤说过夜间会有野兽出没,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走不出去,你偏要一意孤行,若是方才没有孤,你如何逃得出这饿狼之口?若是孤晚来一分,你恐怕已成饿狼嘴下的冤魂!” 我正想开口反驳,但忽地思及他方才救了我,我着实也是理亏,但嘴上却还是不客气道,“如此,倒是不得不向你道声谢,不过,还请周王放我下来,我有脚,自己会走!” 我当即便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他这般姿势抱着我,又让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一分,鲜血透过衣襟浸染出来,将我的白衣也染上点点血迹。 但听一丝抽气声,他皱皱眉头,斥道,“若不是想孤流血身亡,便乖乖待着别动!” 我只好不再妄动,没好气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还不放我下来,抱着我只会让你的伤势不轻反重。” “你说这话,可是担心我了?” 他深邃的眸子看过来,微挑眉线道。 我冷哼一声,“我是担心你拉着我与你一起死!” 虽然他方才使暗器击中了狼,但待它缓过劲来,他身上的血腥味无疑是道兴奋剂,恐会招惹更多的野兽。 他自嘲一笑,“果然是个浑身带刺的野猫,孤方才分明救了你,不但没有一句感激的话,还这般不待见我,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孤强迫了你一般,你这样的脾性可不大好,得改!” “改或不改,轮不到你来管,本姑娘最大的愿望,便是与你毫无牵扯,你做你的周王,我做我的凡人,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这恐怕不行,毕竟让孤遇见了你,就断不会有放手的道理,你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 他语气不容置喙,语气平常得,仿佛在对着一根大白菜讨论占有权。 我心下微怒,瞪了他一眼,“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些,就这般笃定本姑娘会遂了你的意,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他低笑一声,戏弄道,“孤可不敢小看你,就凭你方才能狠心将孤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扔在荒郊野外,便知你绝非善男信女,若不是孤担心你,那会忍痛跟了你一路?不过好在及时赶到,不过谁叫孤喜欢你呢,就算你性子再如何不好,孤也能忍受,就算你是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孤也能将你的翅膀给折了,总而言之,你逃不出孤的手掌心,孤总有法子将你孤傲的野性给驯服!” 这话带有一丝不用抗拒的笃定,听得我眉头一皱,方才对他涌起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好大的口气,如今你身受重伤,全然不是我的对手,我既然能摆脱你一次,便能摆脱你第二次!” 他如鹰般的眸子眯了眯,渗人的光芒在眸底涌动,仿佛要看入我灵魂中去,“从来没人敢如此对孤,唯有你!” 他忽地仰头大笑,狂妄无比,“不过,你若是再敢抛下孤,孤发誓,下次捉住你,孤定会将你羽翼折断,困在牢笼之中,让你终其一生,都只能守在孤的身边!” 他咬牙切齿,言辞警告,可见方才对我抛弃他一事多么痛恨。 我被那渗人的目光看得颤了颤,知晓他是真的震怒了,便识时务地不再言语。 就算我常年隐居昆仑墟,也知晓周王雷厉风行的手段。他能在那场风云诡谲的宫斗中存活下来,已是手段了得,更何况如今还问鼎江山,一统周国天下,便见其城府如此之深,心机如此之重。 周王的大名如同师尊一般,对当世百姓有些非同凡响的意义,况他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加之模样生得也颇为俊俏,不乏女子芳心暗许。身边也从不缺女子相伴,后宫之中更是有不少美貌姬妾,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且他身居高位,习惯俯瞰江山,俾睨天下的姿态,女子在他眼中,恐怕也只是点缀宏图大业的陪衬,似他这般城府的人,应是不屑与女子琴瑟和鸣,安稳度世,而我所求,不过是执一人之手终老,单就此,他便是万万做不到。 这便是我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的缘故,我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喜恶爱好皆是天差地别,他习惯高高在上,万民拥戴,而我也喜欢闲云野鹤,游山玩水,与他处在一块,怎么看怎么别扭。 正想得入神,他神色缓了缓,收了骇人的目光,“你不必怕孤,只要你听话,孤便不会做任何伤你之事。” 我心里不禁冷笑,“你伤害我的事还少吗?若不是你,我又如何会落入这般田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森山老林里晃悠,你真当我吃饱了撑着,陪你散步吗?” 他眉头不悦地蹙起,神色说不清是内疚还是愤怒,“这么说?还真是孤的错了?” 我不想理他,索性闭了嘴不再浪费口舌。 他无赖地叹了一口气,“罢罢罢,皆是孤的错,孤向你赔不是,可是眼下,恐怕不是与孤置气的时候,这片森林范围太广,且迷林重重,你要走出这森林,少不了孤为你保驾护航,而孤如今身受重伤,亦不能缺了你的帮助,所以孤现在与你,是栓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得谁,你最好别再有那扔下孤的念头,否则,方才发生的事有一次,便还能有第二次,届时孤不在你身边,又会有谁来救你?” 他语重心长说了大通,我心中诧异不已,似乎没料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会耐心细致地与我解释这些。 这倒是与传言中冷酷无情的周王有些出入。 他说的道理我自然能懂,之前抛下他,不过是低估了这片崖底,以为凭我一己之力,定能逃出去。谁料会马前失蹄,显些入了狼口。而今探了这片森林的大概,知晓这并非我一己之力便能脱困的,他说的对,如今我需与他一同进退,两个人互相照应,总比一个人硬闯来得实在。 虽然恨不得与他撇清关系,但此刻,却不得不携手同行。 “不可否认你说的话极对,我答应与你一起,只是,你能放我下来了么?” 他噗嗤一笑,冷峻的面容添了一丝柔和,倒是比之前的阴蛰狂妄更加平易近人,“只要你不与孤置气,孤自然能放你下来。” 说罢,手腕一松,我双脚已稳当接触到地面。 方才被那绳子倒挂在树枝上,挣扎间不甚磨破了皮,甫一接触地面,疼痛袭来,显些站不稳。 他眼明手快地扶住我,关切道,“怎么了?莫不是受伤了?” 不待我回答,一双有力的臂弯便不容抗拒地将我抱坐在树下,他蹲在我旁边,温厚的大掌覆在我脚腕处,灼热的温度透过帛锦传来,似乎将寒夜的冰冷赶走了一半。 “可是方才伤了脚腕?” 他眉宇关切,似乎比我还要着急。 不待我回答,便不由分说扯了脱了我的鞋袜,将裤腿卷了起来,待看到那被磨破的皮肤隐隐透着血迹之时,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这难看的眼神十分骇人,却不难看出其中的心疼与责怪。 他眼神一凛,斥道,“活该!这便是你丢下我的惩罚!” 我张口本想反驳两句,却见他忽然俯下身子,而后火辣辣的脚腕吹过一阵凉风,竟是他在为我吹气止痛! 我反射性地便要抽回脚,却被他抢先一步制止,“别动,让我好好给你看看!” 他不再称孤,让我微微一惊,这霸道又不失温柔的举动,让我一时如中了邪术一般僵在原地。 待反应过来,他已就地摘了一些止血的花草,以齿嚼碎,撕了白色的锦缎里衣,动作轻柔地包扎好了。 那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弄碎了什么珍贵之物。 我心头一痒,他身上的龙涎香时浓时淡的传来,在这静谧万分黑夜尤为清晰,借着月光,他俊挺的容颜似真似幻,认真的神情让人不禁着迷。 一不小心便看入神了,直到他冷冽的声线唤回我的意识,“还疼么?这荒郊野外,只能将就这些草药,若是疼,孤便背着你走。” 我尴尬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你都自身难保了,若是再背我,不怕伤口裂开?” 他认真的眸子望入我眼底,竟让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怕,但孤更怕见你痛。” 他挨得如此近,近得我都能感受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在这荒郊野外,显得十分暧昧。 我慌乱地推了他一把,“你,你莫要靠得这般近,男女授受不亲!” 话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连男女授受不亲这般俗不可耐的话都能被我当做借口,我果然是头脑发热了。 听得他戏谑一笑,“怎么,突然发觉孤体贴入微,爱上孤了?” 我心间薄怒,“自作多情,我恨你尚且来不及,且如今只是暂时与你一起,若是有了机会,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他倒也不生气,“这世上敢取孤性命的人恐怕没有,不过,孤允许你亲手来取!” 我寻了个无趣,难以想通他对我这般执着究竟是为何?难不成真如他所言,爱上了我? 可我与他认识不过一天不到,我断不会相信他便能对我情深至此。 正疑惑间,便听得方才被他击伤的狼不知为何,又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不过那叫声颇为凄烈,好似与方才的叫声不太一样。 而后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啸声传来,在黑夜中听起来尤为吓人。 他面色一沉,锐利的双目阴蛰一闪而过,“不好,这狼在呼叫同伴!” 087:孤没娶到你,怎会舍得死? 我大惊,此行恐怕是在劫难逃! 正仓惶间,他冷冽的声线传来,“不必惊慌,这狼方才受我一击,现在行动有所迟缓,我勉强可以招架得住,待会我会拖住这狼,你趁机跑走,不要回头!” 我心间一惊,下意识开口,“那你呢?” 他身子顿了顿,忽而转首,莞尔一笑,“这便开始担心孤了?” 我面色微微一囧,嗔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方才不是你说两个人逃出去的胜算大些么,如果我跑了,你恐怕九死一生,而我一个人,万一遇上其他麻烦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左右都是死,为何不一起死,总归黄泉路上有个伴,说不定还能说上两句话,互相照应照应。” 他听罢忍不住一笑,“孤倒是从未想过,这般境地,你也能如此幽默。” 我脸色一赧,似乎也没想过在如此险峻的情景之下,我还能开一把玩笑。 他肃了肃神色,“你能这般想,孤十分欣慰,一个人的力量总不及两个人,况且孤也不放心你一个人,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跑罢!” “嗷呜~” 突然对面的饿狼再一声狼嚎,重整旗鼓,虎视眈眈地发出了进攻讯号。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划破黑暗的夜空,硬生生为这孤旷的丛林添上了一把阴深。 他眸色一沉,暗芒一闪而过,“它的同伴应当就在不远处,趁狼群还未集结之前,我们得赶紧寻个安全的地方逃命,你的脚受伤,孤背你走吧!” 他说罢身子矮了下来,冷峻的面容沉寂如潭,月光撒在他英挺的鼻梁上,一半侧脸隐没在黑夜里,一半侧脸浸透在月光中,说不出的冷峻魅惑。 他宽阔的背露在我面前,虽然衣衫褴褛,几处破烂还隐隐透着血迹,分明如此狼狈,却让我莫名感受到一丝高贵庄重。 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拒绝,“你伤已够重了,若是再背我,重上加重,如何保证逃得出饿狼之口?况且我还没那么娇弱,区区皮外伤,可以自己走。” 他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衡量了利弊,倒也不再强求,十分爽快地放开我,“你说得对,如此境地,我们两人谁也离不开谁,不过,若是你支撑不住,尽管与孤说,不必勉强自己。” 他冷静沉断的说道,倒是让我再一次重新认识了他。 他冷静果敢,杀伐果断,做事皆会顾全大局,衡量利弊。有好处不会亏待了自己,有坏处亦不会勉强自己,总是能第一时间用理智思考问题。 我忽然很好奇,这般的人,是否也有冲动血性的时刻? 也许与这般聪明的人相处,倒也是不错。 他将我扶了起来,侧耳动了动,听清各个方位传来的狼啸声,沉声道,“北边,北边没有狼声,我们往北边跑,看能否化险为夷!” 说罢,他运起轻功,掺着我往北边跑去! 他自小习武,武功内力皆属上乘,而我师承昆仑墟,虽平日里散漫,但也习得一些内功心法,虽难以位列仙班,但此刻用来逃命亦是绰绰有余。 遂脚下也不含糊,稍一提气,便跟上他的步伐,往北边奔去! 此刻我们便是在与狼群比脚力,若是在他们集结之前逃到安全之处,说不定能侥幸躲过一劫。 那匹绿眼森然的饿狼紧紧在后跟随,四面八方的狼越来越多,成群结队地跟在身后,我恨不得此刻多长一双腿! 呼啸的狂风在耳边刮过,不知道这般跑了多久,我身上已是汗渗渗的,额间也布满的薄汗,体力不再是先前那般充足,渐渐有些落了下风。 此刻方知书到用时方很少的道理,若非平日里懒散惯了,整日里只知道与师兄弟们赏花作诗,闲云野鹤,疏懒了练功,此刻也不会跑得这般力不从心。 正懊恼间,忽而一双手搂住我的腰肢,将我往前一揽,撞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低沉的嗓音入耳,“抓紧我!” 湿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他呼吸急促而沉重,看来跑了这许久,此刻也是颇为吃力。 深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我只好听话地抱住了他的腰,尽量调息吐纳,恢复些体力。 他许是没料到我会有此动作,身子僵了僵,险些泄了气,而后惊觉,连忙提气,脚底生风,又往前奔去。 前面是未知的险境,身后是狼群的追逐,他抱着我奔跑着,四周景物倒退,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回响,挨得这般近,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衣帛传来,我只觉心间一痒,却又莫名觉得心安。 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似乎就算此次难逃狼口,就算此次就这般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这该死的狼群还真不是一般的坚持!” 他低咒一声,额间已布满密汗,那群狼依然死缠烂打地跟在身后。 不知跑了多久,他脚步缓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星辰,若有所思道,“你不是师承昆仑虚子么?那你是否会观星辩位?这片森林迷路重重,我们已经跑了一个时辰,若再这般跑下去,恐怕最后没被狼咬死,却会被累死!” 他此话倒是点醒了我,我与他这般,无疑犹如无头的苍蝇乱闯乱撞,这样下去,体力终会耗尽,若是能寻到一处避难之地,恐情况会柳暗花明。方才一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也是身怀绝技,虽没有师兄那般精准,但也能推算个大概。 遂凝了心神,努力忆起师尊当日所教授的星辰图,与这茫茫夜空对比了一番,忽然心头一喜,“往东,东边有水!” 狼群为陆地动物,遇水则阻,若是条湍急深水的河流,我与他只要置身其中,狼群便奈何我们不得! 他听言,面色一喜,当即搂着我往东边行去! 身后的狼群穷追不舍,他带着两个人的重量,加之之前耗了不少内力,又身受重伤,此刻走起来颇为吃力。 我不忍道,“你若是累了,可当我自己走,我已恢复了些许体力。” 他却咬紧了牙关,将我搂得更紧,脚下生风,不容抗拒地搂着我往东边掠去! 果然,这次没走多久,那片密林丛丛的树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山谷,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月光斐然,山涧的泉水拍得石壁哗哗作响,单凭声音便能断定这山谷之深,河流之湍急,若是跳下去,即便不死,恐怕也会重伤。 他面色陡峭地看着我,哭笑不得,“这便是你说的有水?” 我面上火辣,微微尴尬道,“我,我亦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皆怪我平日里没有好好研习,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叹了一口气,往后看了看,那群狼已经三三两两出了迷林,绿色的眸子散发着幽幽冷光,正龇牙咧嘴地朝着我们嘶吼。 他眯了眯眸子,“看来只有往下跳了!” 我大惊,“这,这山谷水声滔天,定是极深,即便跳下去,恐怕也是非死即伤,且,且我水性不大好……” 他好笑地望着我,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却怕水,既然如此,那便更要跳了。” “你……” 这都神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与我斗嘴。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亦回望着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此处被狼群分食干净,二是跳下去,运气好,兴许还能捡回一命,即便运气不好,尚且还能留个全尸!” 他果然精于抓重点,击要害,让人不得不随着他的安排行事。 我深吸一口气,忽地下定了决心,“好吧,跳便跳吧!” 他有些忍俊不禁,信誓旦旦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我没好气地哂了他一眼,“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莫要说大话了,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蓦地笑开,“也是,总之这一跳,我是生是死恐怕尚难定论,但你,一定会活下去,这是孤对你的承诺!” 他这番话像是将性命交在了我手上,说出来仿佛又千斤重,压得我胸口一窒。 他身为一国之主,身系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他的生命该是有番宏图霸业方能对得起此生,相比之下,我不过一介孤女,既没有为民谋福的抱负,亦没有指点江山的才华,除却周边亲人,也算得上是孑然一身,用他的命换我的命,恐怕是天底下一桩最不划算的买卖! 而他却对我许下这般沉重的许诺。 如若不是因为我,恐怕他不会身陷险境,还弄得这般生死难测,而我,如若不是因为他,恐怕也不会如斯狼狈,如此一来,倒说不清究竟是谁害了谁…… 也许这便是师尊口中命数罢,不想纠缠,却又偏偏纠缠不清…… 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困惑,“你我认识才一天不到,你何以这般对我?” 他明亮璀璨的眸子望入我眼底,“你觉得与我认识不过一天,然我却觉得仿佛认识了几万年,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我不忍你受伤,不忍你受苦,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我相信这感觉,也许,这便是常人口中所说的爱罢,你若不喜欢听,就当我一时中了魔,胡言乱语罢了。” 素闻有种爱情叫一见钟情,虽然我信,但却不信一见钟情的爱能做到这般地步,与其说这是爱,倒不如说是征服,他许是走火入魔,一时头脑发热,才能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决定。 然他不负责任,我却不是那看不清时局的人,“你的好意我心领,身为一国之王,你的命该对天下负责,而不是为了我一个女子而丢弃,况且,我既然敢跳崖,便不惧生死。” 他有些恼怒,阴蛰的目光看着我,“你是不相信孤的话?还是不相信孤真的会这么做?” 我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不,我信!” 便是因为相信他一言九鼎,才不敢受了他的承诺。 这承诺太重,重到我承受不起。 他面色缓和,居高而下地看着我,“孤会做到,而你,只需要相信孤!” 他强势且不送抗拒地扣紧了我的腰,凑近喔耳边叮嘱,“既然如此,抱紧了!” 而后未待我反应,纵身一跃! 我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反射性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无奈一笑,狂妄霸道地在我耳边呢喃,“孤会努力活下去,没有娶到你,孤怎会舍得死?!” 088:你,你作甚脱了衣服? 水声、风声充斥着耳膜,但见他凝聚了周身内力,狠狠往那水面拍打出去,而后“喷”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借以缓冲了下降的冲力。 “扑通”一声,便觉落入了冰冷的水中,四面八方的水灌入,充斥着我的鼻腔,我被这寒冷惊得浑身一颤,当即手脚并用,挣扎着向水面浮去! “哗啦”一声,久违的空气入鼻,我贪恋地大口呼吸,浮在水面上,正欲往岸边游去,却惊然发现,没有周焱的身影! 我四处逡巡了一圈,甚至连他的只衣片角都不曾瞧见,水面平静,只有我一个活物在扑腾着,全然不见他的踪影,突然反应过来:该死的,原来不谙水性的是他! 当即不管不顾,又掉头往水里去寻,可浓浓黑夜,水里不能视物,如何瞧得清他在何处? 遂只好扯开嗓子喊,“周焱!周焱你在哪?!” 我边游边喊,试探性地在水里一阵摸索,忽地有东西冲出水面,努力挣扎扑腾,看起来并不会游水,甫一冒出,又很快下沉,趁着浮出水面的间隙,口齿含糊地说道,“这,我在这……” 我大喜,连忙朝他游去,许是呛了不少水,他在水里挣扎,反复沉没,不得要领。 不知是哪里来的劲,我奋力将他一抱,拖出了水面。 他身形高大,又不谙水性,我拖着十分费力,好不容易游上了岸,他已然昏迷不醒。 本就浑身破烂,浸泡了水后更是狼狈不堪,不过伤口经冷水一泡,倒是皆止住了血,只是浑身*躺在岸边,了无生气。 我连忙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好在还未断气,许是方才在水里挣扎得太厉害,加之本就重伤在身,暂时昏厥了过去罢。 他本是披星戴月的周王,如今这般蜷缩在水岸边,说不出的可怜心酸,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唤醒他,且让他趁此机会休息片刻。 想罢,只好拖着浑身湿意在周围寻了些干柴,生了一堆火笼,烘烤着身上的湿衣。 待到衣服半干,他终于幽幽转醒,紧闭的眸子咻地睁开,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紧张地张望了一番周围,目光触到我,似有难以置信又似有惊喜,蓦然松了一口气,“孤还以为,你又抛下孤了!” 兀自烤着手上的衣服,“你三番四次救我,落水的时候若不是你那凝聚内力的一掌,缓冲了力度,恐怕我不会轻易脱困,若我再抛下你,岂不是显得我太不近情面了?” 他无奈苦笑,“不近情面?你这话,孤是否可以当做是你良心发现,对先前抛下孤一事颇为内疚?现在发现了孤的好,开始试着接受孤了?” “不,是试着与你合作,并非接受,你我终究非同一路人,总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来还没抵消你心中对孤的偏见,也罢,时日长了,你总会看清孤的心。” “你倒是自信,有那时间不如过来烤烤衣裳,再这般湿下去,铁打的身子也会染上风寒!” 他眉梢一挑,“你这是在关心孤?” 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由得哂了一句,“自作多情,若不是顾及到此行还需你相助,我才不会管你死活!” 他也不气恼,缓缓起身,警觉地环顾了四周环境,在我身旁选了一处平坦处坐下,怅然叹道,“哎,这么说来孤也还算有点价值,如此也好,这般你便不会再抛下孤,慢慢相处,孤相信,你总能看到孤的好。” “你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 “为何?难道你还忘不掉顾安衍?他那般对你,你竟还喜欢他?” 他眉宇轻蹙,十分不悦,眸色间甚至充满了不屑与鄙夷,“那负心汉究竟何处令你这般着迷?论样貌城府,孤皆不输他,论身份地位,更是高他一筹,你既可以喜欢他,为何不能来喜欢孤?孤究竟何处不如他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关师兄的事,就算没有他,我恐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你堂堂周王,身系黎明百姓,与其将心思花在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身上,不如想想如何为百姓谋福。” 他面色愠怒,“孤心思该花在何处,轮不到你来说教,你是怕孤找顾安衍的麻烦,才刻意在孤面前与他撇清关系么?放心,孤还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孤允许他和孤公平竞争!” 我亦有些怒,“你这人怎么说不明白,就算没有师兄,我亦不可能喜欢你,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生活习性,爱好喜恶无一处相同,若是硬要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折磨,迟早会散!” 他声线冷了三分,“孤看不明白的是你!你如何断定与我爱好喜恶无一处相同,你分明都不了解孤,怎就知晓孤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你机会都不曾给孤,又如何知道与孤在一起是互相折磨,说到底,不过是搪塞孤的借口罢了,孤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我言尽于此,你不听也罢!” 说罢我索性转了身子,不想再与他多废话。 他死死瞪了两眼我的后脑勺,叹了口气,“那你总得告诉孤,孤究竟何处令你不能忍受,这般排斥总该有个理由吧?” 他语气软了三分,在我身后妥协道。 “若是真有不妥之处,孤尽量改,可好?” 他又让了两步,小心翼翼询问道。 我思忖了片刻,想了个一劳永逸的答案,“你很好,但我就是不喜欢。” 但见他眸色一沉,似有些酸楚地别过头,胸腔蕴有一股怒气,“你这算什么答案?” “是你要我说的,可说了又不遂你的意,这便是你与我之间的代沟,如此你还看不明白吗?” “你……” 他恼怒地瞪了我两眼,又看了半晌波光粼粼的水面,气氛一时陷入死寂。 半晌,听得他在身后闷闷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解衣宽带的声音。 我疑惑转身,却见他不知何时裸了上身,正欲解下裤头! 我大惊,顿时站起来跳来,谁知坐得太久,一时太急,气血上涌,霎时眼前一黑,显些站不稳。 他眼明手快,急急扶住我踉跄的身子,“小心!” 我借力站稳,那不着寸缕的胸膛直直闯入眼前,清晰的纹理,结实的肌肉,精瘦的健腰,古铜色的肌肤还沾上了几滴水珠,加上几道狰狞的伤口,有种说不出的野性魅惑。 我呆楞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只觉鼻头一热,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我连忙捂住鼻子,窘迫得脸颊火辣。 他急急过来,胡乱扯了件破衣裳与我擦拭,“怎么了?可是方才在水中伤到了哪?” 我一把推开他,顿时觉得丢脸丢到家了,竟然因为看了男子的*,便流了鼻血…… 当下尴尬不已,一世英名皆毁于一旦! 他手忙脚乱地与我止住了鼻血,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我周身完好无损,眉头皱了皱。 他白花花的胸膛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将方才止住的鼻血险些又勾了出来。 我当即捂了双眼,一把将他推开,急道,“你,你作甚脱了衣服?!” 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他脱了衣服是何居心? 莫不是他方才被我拒绝,一时怒急攻心,现在是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想罢,我又跳开了老远,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心中已有了打算,若他真是有何无礼之举,我便跳入水中遁走,不再管他死活,反正他不谙水性,应该是拿我没辙。 他被我这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捡起地上的衣服,盘腿坐在火堆旁边,“不脱衣服怎么烤?你跳得这般远作甚?” “啊?” 只是这般? 那,有何必要脱了衣服? 我大囧,面色尴尬,正待开口,他却突然回过味来,眯了眯如鹰般锐利的眸子,“莫不是你以为孤脱了衣服,是要对你做什么?” 他冷哼,满脸鄙夷,“哼,你以为孤会是那般乘人之危的小人?原来在你眼中,孤就是这般形象之人?” 我尴尬了一番,忍不住反驳,“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哦?是吗?那你方才流鼻血又作何解释,难道又是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面色一囧,“今夜惊吓太多,一时上火,难不成这个你也要过问?” 他风轻云淡地烤着手里的衣服,“我看是你*熏心,看到孤的身体浮想联翩了罢,放心,孤不会笑话你,毕竟,孤的身体,没有哪个女子拒绝得了!” 他唇边挂着一抹邪肆的笑,显得如此漫不经心却又魅惑十足。 我亦有些急怒,“是是是,那你也没必要脱了衣服,我方才不也是穿着衣服,照样烤干了。” 他面色冷如寒冰,“你是你,孤是孤,孤喜欢脱了衣服烤便脱衣服烤!” 他赌气地说道,我听罢忍俊不禁,没想到,他堂堂周王,也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正待要与他说道一番,忽听“咕噜”一声,竟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这奔走大晚上,倒忘了进食这一回事。 他面色陡峭地看了我一眼,“饿了?” ……………… ps:求票!今天加更求票!!大家看着给一张联赛票吧~~跪谢鸟~~ 089:你与孤是一类人 他赤着精壮的上身坐在火堆旁,猿臂蜂腰,零零散散还布着几道疤,如此野性的身材,配上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当真是秀色可餐。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这水中应当有鱼,姑且将就着今晚,看天亮能否找到山底住着的人家户,到时孤再给你做好吃的。” 他这话说得十分随意,仿佛做饭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而已。 我挑眉,“听你这口气,难道竟会做饭?” 他闻言哂了我一眼,刚毅的脸庞衬着波光粼粼的潭面,十分坦然道,“孤十岁便入伍行军,时至今日,经历过大小战役数百起,有时在外打仗,条件苛刻之时,需要自己动手方能裹腹,别说是做饭,孤手下的兵将,甚至还会缝衣纳鞋这些女子的活计,所以,不过是烧条鱼,对孤来说,小事一桩。” 他将行军背后的艰辛刻苦一笔带过,这般轻飘飘的说出来,却在我心中掀起千层涟漪。 做饭,缝衣,纳鞋?若非走到绝境,这些活计又何须将士们亲自动手? 他本出身高贵,又何必去吃这些苦,本可以如同其他亲王一般,每日里锦衣玉食,逍遥度日,但他偏偏选了一条吃苦耐劳的路,立下战功无数,战神一名也威慑敌国数年,他城下的百姓无一不津津乐道他骁勇善战之名,他麾下的将士又无一部瞻仰他行军布阵的风姿,他之威名,在百姓心中,恐怕不低于师尊之威名罢。 也许这就是他能在亲王夺嫡的宫斗中问鼎庙堂之原因,多年的军营生涯将他性子磨砺得稳重深厚,自小体恤民间疾苦,亲贤下士,光在这一点上,他便比任何亲王都得民心。 加之多年行军打仗,所闻阅历,实战经验皆是他人望尘莫及,那些整日里饱暖思淫欲的亲王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怨不得师尊说他乃真龙天命,或许也只有这般的特立独行的男子,方能堪此重任吧! 我如斯想着,他已站起了身,捡起一旁的树枝,架了个衣架,将衣服放在上面。然后不由分说地卷起裤腿,抽出靴底短刀,捡了跟长树枝削尖了头,随意地脱了鞋袜,赤着脚走到水岸边。 夜寂静无声,他光着上身,手执树枝,立在河边屏神凝气,倾听着水里的每一个动静,忽然,手起枝落,动作快得只在眨眼之间,便见一条鱼被他横穿了肚子,不甘地在树枝上扑腾了两下。 他从容淡定地抽出方才那把小刀,熟练地清理着鱼鳞鱼肚,刀法熟稔快速,仿佛这样的举动早已做过了千百遍,恐怕打渔为生的渔民见此皆会自愧不如,让人顿生出一抹惊艳! 这般模样,哪里还看得出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周王,倒有了几分居家过日子的汉子味道。 正这般想着,他早已将鱼穿好,走了过来,手中掐了几根草叶,捣碎成汁,均匀涂抹在鱼身表面。 “这是什么?” 我不禁好奇问道。 他淡淡一笑,“这种草有种特殊的香味,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调味料,姑且就拿它充充数罢了。” 他熟练的坐在火堆旁,火舌翻涌,翻翻烤烤手中的鱼。复又披上了那件略微破烂的锦袍,就这般坐着,倒真有几分居家的意味。 我心里一时触动,觉得他仿佛离我很近,又恍若离得很远。 鼻尖若有若无地飘着鱼香,鬼使神差地,我扯开了话题,“以前在军营,你也是需要这般亲自动手?” 他视线从鱼移到我身上,眸子映着火光,亮的晃眼,“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机会亲自动手了。” 我眸子闪了闪,但听他继续道,“还记得初到军营之时,孤是瞒了身份随军,新兵历来是要受些欺负的,于是久而久之便不得不自己亲手打些野味充饥,后来战功越累越高,这些事情便很少做了,后来做了周国的王,更是没机会做,如今若不是机缘巧合,你也没那个福分吃到孤亲手烤的鱼,不过,孤还是第一次烤给别人吃,如此,你也算是有福。” “自己动手?难道还有人克扣你的饭菜不成?那你后来恢复身份,有没有趁机惩治那人一番?” 我不禁来了兴趣,他一个天生王者,分明可以靠身份吃饭,偏偏要去做个平凡人,那时肯定没少被暗地里使绊子,待他恢复身份,曾经给他使过绊子的人该会作何感想?又该何去何从?我一时不免八卦了些,好奇问道。 他斜眼睨了我一眼,“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孤的左膀右臂,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且个个都对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心中惊讶一闪,继而反应过来,却是对他的心计与城府赞赏不已! “恐怕你早就知晓那几位有将帅之才罢,那几位将军就算对你颇有成见但最后见你胸怀大肚,皆不得不折服,你果然是懂得收买人心,说好听些,便是你心胸宽广,礼贤下士,说难听些,便是你心计城府皆藏得极深,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与其用身份压人,不若亲自培养对你死忠之人,如此,才能手握权势,江山永固!” 他果然懂得利用人心,不但没给昔日的恶奴找麻烦,反而是施以恩泽,这样的心理落差,恐怕就是我,也会不由自主地臣服罢。 他听言,对我赞赏一笑,“果然还是你懂我,这天下,样样皆在孤的掌控之中,不过,收服那一群骁勇善战、却腹内草莽之人固然容易,但似你这般心思玲珑、聪明伶俐的女子,却要费孤不少脑筋!” 他毫不避讳地说道,眸子又恢复了初见般的阴蛰,霸道又强势的征服欲散发出来,仿佛点破了他的心思,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对,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心思阴沉,不过,你之前说要追求我,现在却这般轻而易举地承认,便不怕我对你那一丁点的好感也转化为厌恶吗?” 他一面说着要娶我,一面又将这样黑暗的自己展露在我眼前,就不担心我对他的厌恶更上一层楼吗? 还是说,他说喜欢我不过是闹着玩罢了,我自始至终,都是他掌中玩物? 我忽然觉得他这般的城府的那人很可怕,这天下,无一不在他的算计之中,就连我,亦不例外。 思及此,心中顿时闷了一口气。 他漫不经心地一笑,锐利的眸子直直看着我,不容抗拒道,“你不会,因为你和孤是同一类人,顾安衍,并非你真正喜欢之人,你不过是将他当做了乱世求生的依靠,而昆仑墟,也并非你想待之处,亦是因为仙家之地能让你得以安身立命,既然你能被批出天生凤命,便注定你与孤一样,你我才是最相似的,这天下,除了你,又有谁能入得了孤的眼,同理,除了我,亦没人真正了解你!” “况且,你之前不是说不了解孤吗,现在孤将自己毫不保留地摊在你面前,足以显示出孤求娶你的决心!” 我面上无波,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我与他分明是初识,然他对我的事却如此了解,就连我心中所想,亦是一语中的。若非擅于攻心,又如何能在瞬间猜透我心中所想。 他竟然这般轻易便看透了我,果然是个擅于玩弄权术之人,在他面前,我的那些小心思,恐怕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罢。 不过…… “有一事你却高估了自己,那便是,我对师兄的真心。” 他不以为然,嗤道,“是喜欢,还是依赖,恐怕你比我清楚。” “你扪心自问,当听见顾安衍背叛你那刻,你究竟是心死跳崖,还是因为羞愤而寻死?” 他翻着手里的鱼,在火舌的舔弄下,鱼身已然烤得焦黄,他一面烤,一面状若随意道,“孤奋不顾身跳下来救你,你在崖底又曾几何时表露过悲伤之情?若是真正情伤,一时半刻该是走不出阴影,而你,恐怕心中的惋惜多过悲情,你想的,不过是如何摆脱孤,而不是如何找到他,孤说得可对?” 我冷笑,“怨不得个个都说周王有三毒,毒眼毒舌毒心,每一样皆能置人于死地。”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你呢?你跳下来救我,是因为真心爱我?还是觉得不甘而惋惜?千万别说是真心爱我,毕竟,这话说出来,恐怕任何人都不信。” 他噎了一下,面色讳莫如深,“孤不知道,总之,跳了便跳了,哪里还有那般多的心思,即便我说了真话,你亦不信,那孤又有何必要多言?” 他低头拨弄了一番火堆,将那烤得焦黄的鱼凑近鼻尖嗅了嗅,“熟了。” 而后递到我跟前,一扫方才的阴沉,十分温柔体贴道,“吃罢,小心烫。” 我还未从方才的气氛缓过来,但见他已换了张面孔,仿佛方才的阴蛰从未存在过。 见我怔楞,他眉宇皱了皱,“怎的不吃,难道怕孤下药不成?” 我懒得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烤鱼,淡淡香气飘鼻,鱼香中混有一丝说不出特殊香味,当即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鱼肉香中混杂着淡淡清香,这味道果然如他所说,别有一番滋味。 当一条鱼被我消灭干净,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选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将那稍有破损的外袍铺在地上,对我道,“你且在此处休息罢,孤会替你守夜。” 他说得这般理所应当,然这一系列举动无一不是体贴入微,将我照顾得妥妥当当,这般无微不至地细节,倒让我有些看不懂他了。 罢了,人生不是样样事皆能看透看懂,他既然自愿付出,我便受着。我与他终究是要散,与其在这纠结,不如养好精神,在他援兵来临之前,有力气摆脱他! 如此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朦胧间好似听他在一旁长叹,“你何时才能对孤打开心结,何时才能不这么排斥孤,恐怕,孤没那么多耐心等了……” ………… ps:周焱比较真实,接地气,甚至是个居家好男人,这几个章节的对话也偏向于白话。很多人都猜到他是魔尊的转世,但我还是很想吼上一句:这才是魔尊的原形!他一直都是这般真实的汉子!但愿你们现在已经不排斥他了~~ 如果不排斥了,投张票吧,如果排斥,也投票吧,我马上把他带走~嚯嚯~ 090:在你眼中,孤就如此不堪? 凉夜无声,许是方才逃命跑得太累,一时间困意全来,不消片刻便已熟睡,却不知在我熟睡没多久,一群兵甲侍卫悉悉索索来到了密林。 “王上,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为首的将士身穿冰冷盔甲,面色冷峻而恭敬,单膝跪地,身后的士兵随着他这一动作,皆跪拜在地,正待一齐开口,在火堆旁百无聊赖拨弄的周王紧蹙眉头,压低了嗓音,率先开口制止,“行了,不用行此虚礼,省得吵到了孤的王后。” 他说得十分随意,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女子,细致地观察她每一个神色,见她并未有吵醒的痕迹,这才当下心来。 众将士经他这一制止,这才注意到火堆的不远处,安然地躺着一位白衣女子,眉目倾城,却是一脸疲惫,此刻正睡得死沉。 为首的年轻将军不愧跟在他身边多年,善于察言观色,当即明白这名谪仙般的女子便是王上千辛万苦要迎娶的凤命王后。 看此情景,一切了然于心:他们的王上果然神勇无敌,搞定了这位主,以后谁还敢对他的帝位有异议? 不过这女子生得确实美貌,峨眉轻蹙,相如莲华,一身白衣高贵出尘,不染俗世,就连睡着了,也难掩周身谪仙气质,也只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们英明神武的王! 这般想着,口中也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恭喜王上,为我大周江山觅得良后,天生凤命的女子皆被王上搞定,看来王上果然是天命所归,朝中那些爱嚼舌根的老臣现在定是无言以对,实在是可喜可贺,只是……此处简陋,王上又身受重伤,恐不宜久留,不知是否现在就返程回宫?” 沈墨恭敬问道,当即使了眼神,身后便有人奉上华丽高贵的王袍,几名随行的内侍正要伺候主子穿下,却见到火堆旁的周王摆了摆手,淡淡起身,叹了一口气,“平时做事不见你积极,这次怎么这么快便找到了孤?来得这般早作甚?孤现在还不需要你们来救!” 众人听言一楞,这两日不休不眠的搜索营救,连喝口水都不敢有所怠慢,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子,本以为效率如此之快,当会受到褒奖,不想主子还嫌自己来得早了,激动心情现在被周王一盆冷水泼得透心凉,恕他们愚钝,实在揣测不了主子的心思。 为首的将军沈墨正是周王的心腹爱将,骁勇善战,为人也是谨慎严谨,不禁疑惑问道,“这,王上的意思是……” “罢了,一群草包,但凡你心思伶俐些,便能看得到孤留给你的信息。” “王上指的是路上您就给我们,叫我们不去营救的讯号吗?” “这么说,你收到了也读懂了,最后却还是违背了孤的命令?” 周王面沉如水,眉头出现一道深深的折痕,心里忍不住感慨,果然,揣摩心思这种事,少不了那群迂腐的文臣。 沈墨微微一滞,抬头看了眼周王阴沉的面色,硬着头皮开口,“臣等虽然收到了讯号,但是还是担忧王的安危,这崖底密林重重,又有不少狼群野兽,王上单枪匹马,臣也是不放心才……” 周焱百无聊赖地拨弄火堆,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才如何?既然现在知晓孤无事,便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罢,动作轻些,莫要吵醒王后。” 沈墨迅速扫了一眼熟睡的女子,不解道,“王上既然已赢得了王后的心,为何不携王后一起返宫?此处荒野,王后身娇肉贵,恐怕也不是长留之地。” 周王扫了他一眼,嘲弄道,“谁与你说孤已赢得了她的心?” 沈墨一顿,难道不是吗?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开口问。 周王叹了一口气,将火堆又生大了一些,让熟睡的女子不至于半夜冷醒,转而对沈墨道,“她并非寻常女子,孤还需要些时日,你们且先回去,时机成熟了孤会发讯号与你,你到时候再来。” 沈墨并没得令告退,而是犹豫了一番,“王上,这恐怕不妥,为寻王后,我等已离开帝都太久,昨日右相飞鸽传书,几位亲王蠢蠢欲动,虎视眈眈,朝中老臣也在从中煽风点火,情势不容乐观,王上若在此继续耽搁下去,恐怕……” 后面的话他自然不再说下去,想必王比他更清楚。 周王眸子一眯,眸底散发着阴蛰的光芒,“那些个不安生的,果然没有令孤失望。” 沈墨颔首,“所以臣才斗胆不顾王上的旨意寻到了王上,还请王上回朝主持大局!” 周王所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权衡利弊之下,心中已有主意。 眸子精光一闪而过,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散发出逼仄的光芒,唇角带着一抹阴蛰的笑,“既然孤的亲王们不安生,那孤也不妨回好好教育教育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大周的主!” 他一身破败,却难以掩盖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衬着这无比寒酸的凉夜,却有种让人不容亵渎的尊贵! 他轻步走到熟睡的女子身旁,盯着她绝美的脸,面上顿时柔软了三分,喟然叹道,“本想让你心甘情愿与孤走,如今,却是不得不强迫了你。” 说罢,点了女子的睡穴,接过侍从手里的华福锦缎,轻手轻脚地将女子拢在其中,小心翼翼抱上了马车。 ………… 不知这样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只觉得梦中并不安生,一路上磕磕碰碰,意识模糊之间,感觉身下躺着的这片草地不知何时不再冰冷坚硬,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暖和,不自觉翻了个身,头昏昏沉沉,并不十分清醒。 正迷蒙间,耳边响起一道冷淳的嗓音,“醒了?” 我未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含义,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这觉睡得异常安心与死沉。 身下传来一阵抖动,惊得我一身冷汗。 咻然反应过来,却见身处之地哪里还是昨晚那片孤野之地,明黄罗帐,雕花沉木,身下是上等绫罗绸缎,身上是缎被华锦,这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可容下一张床榻与简单的茶棋器具,只有耳边时不时传来马蹄赶路的声音,提醒我此刻正置身于马车当中! 我大惊,扯了被子起身,目光捕捉到他,只见他稳然坐于榻边的茶几上,一派悠闲地品着白玉瓷杯中的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他执黑白两子自己与自己对弈,神情颇为适然。 他眼皮稍抬,目光自棋盘对上我,柔声问道,“可有什么不适?此处山路崎岖,马车较为颠簸,若是受不住,尽管与孤说。” 声线低淳,华服着身,他不再是昨夜那个狼狈不堪的周焱,而是此刻高高在上的周王。 见此情景,我心中已凉半截。 难道援兵在我毫无防备熟睡之时已经赶到? 没想到千算万防,最后竟因为一时疏忽,竟被他的援军抢先一步! 我冷笑一声,“周王果然好手段,趁我熟睡不动声色地将我掳上马车,可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他深邃的眸子看着我,仿佛要将我吸入那万丈漩涡,声线低淳而魅惑,淡淡笑道,“你当时正巧熟睡,孤如何能忍心将你吵醒?” “不忍心?恐怕是不敢吧,你既然擅于攻心,便肯定知晓我打定了逃离的主意,便命你的援兵在一旁待命,然后趁我熟睡之后醒来,已然是宫墙大院,到时恐怕我再如何挣扎,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我果然是疏忽了,恐怕他的援军早已寻来,只待我卸了心防,便能轻而易举将我带回宫中,他果然是道高一筹。 他如鹰的眸子眯了眯,开口解释道,“援军是你熟睡之后才到的,孤并未算计你。” “孤确实是打算让你心甘情愿跟着孤入宫,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先斩后奏,你若怪孤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孤可以向你道歉,可孤向你保证,援军确实是你昨晚熟睡之后到的。” 我冷冷看着他,“何时到的有分别吗?反正你也迟早会用这样的方式将我夺回宫,早到晚到又有何区别?” 他眸子也冷了三分,将手中的的黑子掷下,不容抗拒道,“本以为经过昨晚一事,你对孤当有所改观,没想到……看来,是孤低估了你却高估了自己,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做孤的王后,也只能做孤的王后!” “不愧是周王,强取豪夺的手段实在令人望尘莫及,恐怕这一切不皆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计罢,危难之际施以援手,然后打开我的心防,一步步瓦解我的意志,果然是个天生的谋略家,这般舍得下血本,难道就不怕那悬崖会让你一尸毙命?!” “还是说,有勇有谋的周王早已知晓那崖底的情况,这般自信地跳下去,是断定它不会让你送命?!” 他面色讳莫如深,眸中暗芒一闪而过,手中的黑子被他捏成了灰。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在你眼中,孤就是这般不堪,这般不折手段的人吗?” 091:孤,非你不可 我自嘲一笑,不置可否。 他面色愠怒,眸子散发出阴蛰的光芒,浑身笼罩在肃杀之气中,眸底隐忍着怒气,只是那微微颤动的手指泄了他的心绪。 车内气氛一时陷入死寂,徒留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与马蹄登登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他不打算再开口与我说话时,他忽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目光柔和下来,语重心长道,“对不起,不该未经你同意便将你带回宫,孤向你道歉,你莫再生气了可好?” 他不再是那声低淳冷然得嗓音,此刻目光柔和,甚至有几分讨好的意味,温柔得似要融化一江池水。 我心中闪过一丝惊诧,从未料到一向高高在上的他竟也有如今低声下气的一刻。 他温了一杯茶,缓缓起身,递到我跟前,“救你是真,援军后到也是真,我并没有算计你,也不知晓那崖底是何情况,跳下去救你那刻,我确实心有不甘,不甘你为了顾安衍做到如斯地步,不甘你连正眼都不曾看我,不甘为何不是我早点遇到你,然心中却从未有过半点其他意图,对你如此真心,没想到最后却被你说得居心叵测,若是真要算起来,你在崖底不顾我身受重伤狠心扔下我之时,你知晓我心中是如何失望吗?我都未与你计较,还百般照顾你,且不指望你能回报,此刻你倒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事与我置气,这又是何必?” “罢了罢了,你莫要气了,以后凡事我都会遵从你意愿,可好?” 他耐心地与我说了一大通,最后甚至是讨好的语气。 我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再称孤,而是称我,此刻仿佛一个平凡男子,耐心又急切地对我解释讲道理。 他本是俯瞰天下,接受万民膜拜的王者,又何须为我做到如斯地步? 而他说的我又何尝没听懂,他舍命相护,又一路细心照顾,对我算是仁至义尽,若真要论起来,从头至尾,也只有我一人寡情薄意,不但趁他重伤抛弃了他,更是一路上想方设法摆脱他,虽道理是如此,只是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罢了。 他见我眉色动容,莞尔一笑,这笑不再有复杂的意味,而是发自内心的单纯一笑,将茶递到我手中,柔声道,“不管如何,我都向你道歉了,你且喝了这杯茶,方才的不愉快,都当做没发生过可好?” 我无可奈何一叹,心想这辈子是栽在他手里了。 我一向是软硬不吃,可不知为何一遇到他,所有的抵抗都那般力不从心。 如斯想着,端着手中的茶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师尊的批命罢了,如若没有师尊亲批的天生凤命,恐怕你根本不屑那般为我罢,此刻又何必说得一副好似非我不可的样子?” 他放下手中的茶,那双指节分明却宽大温厚的手忽然伸过来,触不及防地捧起我的脸,我正要挣脱,他俊颜忽地靠近,鼻尖抵着我,深邃的眸子探入我灵魂,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我融化。 他目光柔和,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这般近的距离,仿佛听到壳彼此的心跳。 我脸颊蹭地似火烧,从未与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就算曾与师兄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彼此也是恪守男女之礼,不敢半分逾越。 此刻却被他捧得如此之近,他浑身阳刚之气将我笼罩,逼仄得我喘不过气,只觉得此刻心跳加速,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好好安抚一般。 他唇角微勾,低淳魅惑的嗓音正在一点点焚烧我的意识,“没见到你之前,或许是因为批命,但见到你之后,孤便明白,此生非你不可!” 他说得这般笃定,认真的眸子让人瞧不出半点假,这近乎表白的话语听得我头脑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想逃离,可是往前,是他尽在咫尺的脸,往后,他双手霸道有力,根本不送我退后。 霸道地将我禁锢在他面前,目光细细打量着我,不送抗拒地观察我的反应。他本就生得英俊,又带有高贵非凡的气质,这张脸恐怕任何一个女子看了,都会痴恋不已。 我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心中悸动不已,只呆呆问了句,“可你我认识才几天,你便说出这样的话,叫我如何相信?” 说罢,心里竟划过一丝酸涩,恐怕他这话,对其他女子也说过罢,毕竟他身为一国之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恐怕这话已演练过无数遍,才能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这般深情如许罢。 正想着,他却皱了眉头,若有所思道,“你信有前世吗?孤感觉就像前世便与你认识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与眷恋,如若你不信,就当我对你一见钟情罢,因为我也说不清楚,喜欢便喜欢了,孤亦控制不了自己。” 我唇角勾起一抹酸涩,“好一个一见钟情,原来周王这么容易一见钟情,怨不得后宫妃嫔众多,想来也是周王控制不了自己罢。” 我尴尬地别过头,不想再听他的花言巧语。 他闻言忽地一笑,又将我的脸捧了过来,饶有兴趣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我皱眉,“没有。” 他笑容越发扩大,俯身凑近我耳旁,暧昧的气息在空中交织,我正要将他推开,他却不送抗拒地在我耳边说道,“那些妃嫔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而纳入后宫,孤,从未碰过她们!” 我大惊,一时忘了反应。 他,他竟然…… 似乎尤嫌对我的惊吓不够,他猝不及防地咬了我的耳垂,我吃痛,正要开口,下一刻,耳蜗一热,一个湿软的物什含住了那片耳垂,细细舔祗,他细细的呢喃传来,“如若你是因为这个而讨厌孤,大可不必,孤心里,至始自终,便只住进了一个你!” “若你不喜欢,孤将她们休了便是,不让她们来碍你的眼,可好?”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仿佛休掉那些妃嫔事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那原本就悸动不已的心更加剧烈,仿佛再这般下去,它便要跳出胸腔! 我一把将他推开,耳根火辣辣的痛,不知是被他咬的,还是自己烧的。 他没料到我这一推,猝不及防松了对我的禁锢,我立马跳开了几步,口齿不清地瞪着他道,“你,你莫要挨我这般近!” 他邪魅一笑,稳住身形,安抚道,“好,现在可是不生气了?” 我尴尬待在原地,面红耳赤,不敢看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收了茶杯,对马车外喊道,“来人!” 然后马车稍停,两个侍女打扮的人恭敬入内,“王上有何吩咐?” “伺候王后穿衣洗漱,再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端进来。” 侍女得令,一个连忙打了水来伺候我洗漱,另一个出去准备膳食。 他却重新坐在棋盘前,继续方才的残局,神情淡然自若,仿佛一点要避嫌的意思也没有。 我只好开口下逐客令,“我要洗漱穿衣,你待在里头作甚?” 他抬起那颗尊贵的头,诧异道:“不待这里待哪?你我迟早要做夫妻,有何好避讳的,你且放心洗漱,孤下完这盘棋,便去给你弄吃的!” 他说罢,又自然而然埋头那盘残局去了。 倒是那伺候我穿衣的婢女手一抖,面上惊讶了一番,很快又恭敬地低下头去,不敢有半丝怠慢。 我了然于心,也是,听到堂堂一国之王要下厨,她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我当初,只是迫于王威,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知晓他总有千万种理由说得我百口莫辩,索性随了他去,自然而然享受着服侍,换上了一套新的白衣。 甫一弄完,方才出去的婢女已端来了点心,换了香盏,二人恭敬退了出去。 他这才抬头,唤我坐下,“还得再行半个时辰才有落脚之处,你且将就着这些点心填填肚子,来,先喝口水润润喉。” 我拿起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味道确实不错,又捡起一块云片酥,酥脆可口,甜而不腻,他递来一杯茶,茶香入喉,将点心的干燥冲淡了不少,不免又多吃了几块。 他挑眉,心满意足道,“不枉孤忙活了一早上,这点心配这茶水如何?” 我微微诧异,不想这点心还是他亲手做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他为我洗手做羹汤,我却怀疑他居心叵测,如此,也许当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罢,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开口,“方才是我错怪你了。” 他深邃的眸子一怔,继而眉眼一弯,“无碍,只要你莫再记恨我便好,你只需知道我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也只会为你做到这般地步。” 我颔首,说不清对他究竟是何感觉,只觉心里筑起的一道墙开始崩塌,被他逐渐攻略了城池。 然我终究不敢确定,他对我这般,究竟是因为真正欢喜我,还是因为我天生凤命?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又补了一句,“莫要想这般多,总归时日还长,孤总能向你证明我的心意,只求你给孤一个机会,可好?” 092:怎能叫我不爱? 我楞楞看了看他,他亦这般认真地瞅着我,目光炙热而温柔,看得我心口一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心中早已了然,他既霸道又不失温柔,蛮横却不不乏耐心,更是将我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对他,我实在是束手无策,半点还击的能力也无。 我心里唾弃了自己片刻,却又很快释怀。也是,我一个乡野女子又岂能是擅弄权术的他的对手? 他唇角荡起阵阵涟漪,眸底堆满笑意,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顶,“这路上颠簸,你吃好了便再去躺躺,若无聊了,可以与我下盘棋。” 我顺势看了眼那盘残局,黑白两子已陷入死局,然细细一看,却是黑子占了上风,将白子围得进退维谷,布局十分巧妙。 我惊叹他的心思缜密,竟能一个人下出这样的棋局,可谓心思诡谲,城府极深。 他见我目光时而痴迷,时而赞赏,开口道,“如何?可有兴趣破这局?” 平日里在昆仑墟,师尊传道授课,除却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对弈便是我最最喜欢的一项,我虽其他学问不如师兄,可下棋却是信手捏来,就连师尊都曾是我手下败将,这暗暗思忖这盘棋,虽难以取胜,却还是勉强可以打个平手。 “这黑子四方包围,将白子围得无力还击,咋眼一看可能是死局,实则不然。” 他微挑倨傲的眉,顿时来了兴趣,“哦?你有何妙招?” 我莞尔,执起白子落在那看似不起眼却暗藏玄机的一处,顷刻间,局势扭转,黑白两子互不相让。 但听他爽朗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不愧是孤未来的王后,一眼便能看破孤的心思,你说你这般,怎能叫我不爱?” 我面色微囧,颊上不自觉染上一抹红晕。 忽而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外传来一把冷峻的嗓音,“王上,前方马上抵达居兰城,是否稍作整顿?” 居兰是除却帝都之外的第二大城,到达此处,很快便能抵达帝都。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没听到外面的人说话,“居兰城是除却帝都之外的第二大城,听说当地风土民情颇为有趣,可想去看看?” 我早已被马车颠簸得周身疲乏,且找个地休息整顿一番又何妨? 吩咐下去,一行马车缓缓驶入居兰,天子銮驾降临居兰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当地的父母官皆来拜见,随行的兵将将驿站周围团团包围,县官百姓跪坐一地,恭候天子大驾光临。 我本以为只是随意的休整部队,没想到是这般兴师动众的局面。在车内听到那一声声高呼,脚步怯了怯。 他施施然起身,宽大温厚的手掌递在我面前,面上扬起一抹笑,让我蓦然生起一抹信任之感。 将手置于他掌心,淡淡温度传来,正待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下一刻,天旋地转,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抱入了怀,我惊呼,“你做什么?” 他促狭一笑,从容不迫道,“自然是抱你下车,有何不妥?” 我大惊,“当然不妥,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况且,我又不是走不动,放我下来!” 说罢就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却不容抗拒地将我又搂紧了些,作势就要往外走,未待我惊呼,车帘忽地被撩开,黑压压的人群跪在我马车前,高呼:“恭迎周王,恭迎王后!” 他淡淡敛眉,冷然道,“平身。” 众官如临大恩,悉悉索索站起来,这才看到他怀中的我,怔楞了片刻,听得耳边一阵惊呼,有来自随性的兵将,亦有周边围观的百姓。 头一遭被人这般围观,还是如此兴师动众的局面,我窘迫地将脸埋入他怀里,暗暗责怪道,“你这般将我抱于众前,不怕百姓们说你昏庸好色吗?” 他初登大宝不久,该是励精图治,这般轻浮地将我抱于人前,于他与我皆是大大的不妥。 我下意识便要从他怀里挣脱,他双臂又将我捞了回来,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孤抱自己的妻子,何人敢说?” 他的气息灼得我耳根发烫,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想反驳却又无从开口。 他抱着我缓缓下了马车,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我却在他怀里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听得他在头顶促狭一笑,下一刻,足尖一点,便闪入了驿站。 他将百官抛在身后,兀自抱我上了二楼,床榻早已有人收拾齐整,他信步入内,轻轻将我在榻上,我甫一得自由,便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他低低一笑,倒也没再戏弄我,“你且在此处休息片刻,孤去去便回。” 我寻了个没趣,独自回了房中小憩。 许是一路上太过疲劳,正欲就着床榻迷糊间,恍然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凝了心神,唤我的人用的是昆仑墟的传音入密,正是玉辰! 他鬼鬼祟祟地从窗外跳进来,见到我那刻,惊喜道,“师姐,果然是你!” 他纵身跳入屋内,面色焦急得不得了,一进来便抓着我的手义愤填膺道,“这该死的周王果然将师姐掳走了,还一路上做得这般隐蔽,若不是方才我在驿站休整,见到个和师姐极为神似的背影,恐怕我还找不到师姐,当真阴险狡诈,可害苦了师兄,此刻正满世界的寻呢!” 他急切地顾不上喘一口气,面红耳赤的地抓住我说一大通,气氛地骂了几句才觉解气,我却自他的话中听得不太真切。 “你怎么在此?” 他此刻该在昆仑墟修习才对,怎会四处乱跑? “还不是为了寻你,师兄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将昆仑墟翻个个,没想到你却被周王掳走了,怪不得我们遍寻不着!” 我听得心惊不已,却是不禁冷笑道,“你说,师兄在寻我?” 玉辰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灌入腹中,“是啊,师兄寻你寻得都快走火入魔了,我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再这般下去我担心他会将昆仑墟给拆了,你快些随我回去,恐怕只有你才能让他恢复理智。” 玉辰说罢就要来拉我的袖子,我冷冷避开,面色无波,“笑话!他会寻我?明明是他将我拱手相让,如今又要寻我,莫不是他后悔了,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我恶狠狠说道,心里不由得厌恶,他既将我让了出去,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玉辰听罢满脸困惑,“师姐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师兄寻你都寻得快走火入魔了?周王这个卑鄙小人,竟将师姐藏在此处,你且随我逃出去,等找到师兄便没事了!” 他见我不为所动,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将我带离这地方,飞到师兄那里去,当即就要使出轻功带我走。 我淡淡避开他的手,“你回去罢,我不会随你走,既然师兄已决定舍弃我,我便随了他的愿又如何?” “什么舍弃不舍弃的,师兄那般爱师姐,怎会舍弃?这其中定有误会,师姐何不回去好好问问师兄,莫要被阴险的小人给算计了去!” 他急得忍不住骂了两句,样子不像是在作假,可,若师兄当真如他所说的一般着急,当初又为何爽约? 私奔的约定除却他与我,无人知晓,若是他想来,未必有人阻止得了他,能有何误会? 想罢心中一气,“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已对他死心,不管其中有何误会,他皆逃不开干系,你且回去罢。” 玉辰急得跳脚,“我不知道你与师兄究竟有何误会,让你这般硬下心肠,但周王何许人也,难道师姐真愿意入他后宫,永远做一只没有自由的金丝雀吗?” “罢罢罢,我带不走你,总能将你的行踪带回去,待师兄来了,你且自个与他说!” 他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念了两句咒语,那张符纸咻地一燃,便凭空消失不见。 他将消息传了回去,倒也不那般急切了,正欲与我告辞,却听得门外有人推门而入,冷峻的五官,锐利的双目,正是周焱! 他看到房内的玉辰,眉头皱了皱,如鹰般的双目射出一丝光芒,目光缓缓向下,忽而落在玉辰急切之下与我交缠的手,眸子一沉,下一刻,一道罡风扫来,直直逼向玉辰! 这一强劲的内力扫来,猝不及防将玉辰扫退了几步,下一刻,他身形一动,将我揽了过来,目光冷冷看着玉辰,如淬了毒的冰箭,“下次若是再对孤的王后动手动脚,不管你与她是和关系,孤都会剁了你的手!” 他眸中发出警告,不由分说将玉辰从我身边逼退,但也从他的穿着猜到了是我同门,虽掌法凌厉,却也是手下留情。 但听玉辰发出一声惊呼,气急败坏地跳脚,“好你个卑鄙小人,不但强行掳走我师姐,还敢出手伤我,小爷跟你拼了!” 玉辰在一旁咋咋呼呼,挽起袖子便要冲上来。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目光如同看一只蝼蚁,“就凭你?” 玉辰始终是个未谙世事的孩子,哪里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当下便觉从那鄙夷的目光中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冲动便要出手! 可我深知他那身手不过也是花拳绣腿,哪里会是周焱的对手,心道糟糕,连忙出声制止,未待开口,下一刻,一道白影闪过,听得一道温润的嗓音横穿而来,“不,凭我!” ps:今天体检,忙得晕头转向,电话又被没收,忘记换了,好不容易坐车回到家,对不起,你们揍我吧。。 093:夺妻之恨 话音刚落,但见一个白衣身影入内,那人一身月白长袍,面容温润如玉,却也染上了一丝冷然。 正是许久未见的师兄! 他自窗口入内,手指夹着一张符纸,细细看去,正是方才玉辰传出去那张! 玉辰惊喜迎上去,“大师兄,你来了!!” “方才我就在此处,一收到你的信息便赶过来了。” 他轻轻颔首,面色波澜不惊,虽唇上带笑,但也不难看出,那笑中多了一丝隐忍与愠怒。 他转首看向我与周焱,温润的眸子来回在我与周焱之间逡巡,眸子不经意落在周焱揽在我腰间的手,瞳孔一缩,隐了情绪,苦笑道,“方才我在人群中瞧得清楚,我原本不信那人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倾华,师兄只问你一句,你是真心与他这般还是受他胁迫?” 他面色凄凉,眸中含痛,模样这般情深,仿佛曾经将我弃于断崖之上的从未存在,仿佛我与他不过是闹了别扭般置气。 思及此我心中更加气愤,我未与他算爽约的账,他却先发制人,倒是首先责难我,好似我做了那始乱终弃的勾当。 我冷笑一声,“师兄这话当真令人不齿,若非你无情将我弃在断崖,倾华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局面,现如今师兄却责难于我,何不先反省反省自己?” 他眸色惊疑,急声解释道,“师兄怎会弃你?怎舍得弃你,那日不过是误会罢了。” “误会?一句误会便能将你撇得一干二净了?” 我冷声质问,心里对他更是失望,“师兄口中的误会,是我误会了你没来赴约?还是误会了你为了亲王之位将我出卖?” 话落,但见他身子一僵,勉强挂着笑容解释道,“倾华,你听师兄说,师兄没来赴约是因为半路遭到了暗算,待到师兄摆脱了险境来寻你时,却听到你已跳下断崖的消息,你知道师兄当时是如何心痛?” 听言我对他更是失望,“暗算?师兄,你当真以为我如此好骗吗,以你的身手,这世上又有几人暗算得了你,如今你还要为你的爽约找借口?” 他闻言,身形显些踉跄,幸而身后的玉辰相扶,才得以站稳,只是一双眸子万般凄凉地看着我,“你不信我?” 他素来温润如玉,对人待事皆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确实强压着一口怒气,只是未发,隐忍地看着我,目光死死盯着我腰间的手。 我被他目光盯得颇不自在,下意识便要往旁边挪挪,可未待我动作,腰间的铁臂已先一步做出反应,似故意要与他做对半扣得很紧。 耳边一道低淳冷冽的声线响起,“睿王别来无恙。” 师兄目光自腰间离开,淡淡看向我身侧的周焱,温润的眸子染染丝丝凉意,“周王抬举,安衍担不起这一声睿王,还请周王将我师妹交还。” 周焱闻言冷笑出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睿王这话何意,分明是你主动拿倾华与朕换了这亲王之位,如今却又出尔反尔,让孤将她交还给你,此番是在戏耍孤吗?” 他语气冰冷,却不难听出一丝鄙夷,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染上一丝嘲弄。 师兄还以一声冷笑,“安衍从不记得何时与周王有这般的协议,周王莫要信口雌黄,安衍心中,不论是睿王之位,抑或是你大周之王的龙椅,就是把整个天下拱手放在我面前,我都决计不会拿我师妹交换!” 他说得这般决绝而坚定,让人听在耳里惊在心里,仿佛他对我的真情凌驾于凡尘俗世,若是之前我定会因为他这话心生欢喜,可如今我只觉得讽刺。 弃我的是他,说得这般情深如海的亦是他。 只是我,却未必会愿意再做那任人摆布的棋子。 周焱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睿王不承认不打紧,总归孤已昭告全天下,你是孤亲赐的睿王,而倾华,亦将成为孤的王后,不论你受与不受,孤的王后,你都休想再抢走!” 他语气狂妄孤戾,霸道不容抗拒。 师兄淡淡看了他一眼,讽刺道,“周王果然阴险狡诈,这般强取豪夺,也不问问,倾华她是否愿意?”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只觉三双眼睛不约而同锁在我身上,着急的玉辰,愠怒的师兄,以及目光带有一丝期翼的周焱。 我回望师兄,只觉他弄出这般闹剧实在令我费解,时而弃我,时而又对我情深不悔,他这般表里不一,着实令我捉摸不透。 就在这三道目光压得我不知该作何回答时,身旁的周焱冷笑一声,“睿王这般问,是在后悔之前与孤的约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般出尔反尔,实在令孤对你刮目相看!” 师兄声线亦是冰冷,“周王不用在此混淆视听,误导我师妹的判断,在下从未与你有过任何约定,然周王三番四次强调,倒让在下不得不怀疑那晚暗算在下的人是周王作为,暗算在线,拆散我与师妹在后,周王果然是好手段,好心计,让在下自叹不如!” 他言辞灼灼,听得我心中一惊。 周焱冷声打断,“堂堂昆仑墟的首席弟子便是这般敢做不敢当吗,当初主动用倾华换取权势的是你,如今反悔的亦是你,你真当孤那般愚蠢,任你戏耍吗?” 他眸中怒气蔓延,面色隐有不耐,阴蛰的目光化作利刃,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师兄刺穿! 师兄从头至尾皆在否定弃我之事,而他说那晚是受了埋伏才未来赴约,这般笃定的模样不像是作假,而周焱话中却又十分笃定他确实与他做了交易,这二人各据一词,将我与玉辰搅得一阵糊涂。 未待理清头绪,师兄冰冷的目光转向我,一如往日般温润谦和,“倾华,师兄从未想过拿你换什么,他口中的事必有误会,你且信师兄,待师兄将你带回昆仑墟,再与你好好解释。” 他说罢倾身上前,抬手就要从周焱怀里将我抢过来,眨眼间白影一闪,师兄身形如鬼魅,片刻便行至我跟前。 未待反应,温润的嗓音讨好般哄道,“随师兄回去,师兄自会向你解释!” 话落,掌风凝聚,就要袭向我身旁的周焱。 下一刻,只觉腰间一紧,四周景物往后退去,周焱已抢先一步将我带离他面前,面色阴沉,嗓音冷然道,“顾安衍,你当真要与孤作对?” 师兄眸色微敛,施施然立于眼前,毫不畏惧道,“如若你再扣着她,我便是与你作对又何妨?” 他说这话,表面上一派淡然,却让人感受到一股俾睨天下的傲气,我霎时惊讶不已。 但听头顶传来一声嘲弄,“如此,那便试试!” 话落,未待我反应,师兄身形一动,凌厉的掌风擦脸而过,周焱将我护在怀里,一路躲闪,趁着喘气的间隙好不留情的反击,一时间,屋内内力暗涌,桌椅茶具在打斗中化为废墟。 师兄一改往日温和,招招直击要害,面色冷峻阴沉,内力在他掌下运用自如。 他自小拜师昆仑墟,又是师尊座下首席弟子,武功内力尽得师尊真传,招招凌厉直击周焱! 而周焱携着我这个累赘,面色不改,从容不迫地接下他的掌力,化去他的攻势。二人斗得不可开交,武功不相上下,却是难分胜负。 不知这般打了多久,师兄手中的掌风突变,那暗暗流动的内力间,似乎还藏有一丝昆仑法力。 我大骇,师兄虽未修为仙人,却是从师尊那学到不少法力,实力不容小觑。而周焱*凡胎,空有一番强劲的内力,也许开始尚能与师兄打作平手,可久而久之,却是难敌我昆仑术法。 正担忧间,师兄突然念动咒语,掌中顿时白光大盛,直直朝他袭去,周焱掌中凝力,正欲卸了这攻势,没想到师兄掌风一转,竟是对准了周焱怀里的我! 我大惊,那凌厉的掌风就要打在我身上,突然,身旁的周焱一把将我推开,倾身挡在我面前,但听一声闷哼,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 我惊呼,下意识就要跑上去看他的伤势,却觉腰间一松,顷刻落入一个温软的胸膛,师兄已纵身将我夺下,掌中灵力翻飞,趁他此刻无力还手,再次轰然袭了过去。 但听“噗”一声,周焱吐了一口鲜血,面色苍白而痛苦。 师兄稳稳将我抱在怀里,风尘仆仆的味道袭来,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承让!” 周焱面色苍白,目光阴蛰道,“卑鄙!” 师兄淡淡一笑,面色无波道,“周王强取豪夺在先,在下不过礼尚往来罢了,何谈卑鄙?” 周焱目光森然,淡淡擦掉唇角的血迹,冷笑道,“你以为劫了孤的王后,便能轻易逃脱?未免也太不把我大周放在眼里了。” 话落,听得门外一阵响动,玉辰面色惊疑,“不好了大师兄,周王的援军来了!” 下一刻,有人自外破门而入,顷刻将众人包围,为首的年轻将军拱手作揖,“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周焱摆摆手,目光淡淡瞥了过来,面上讥诮一笑,“如此这般,你又觉得能否全身而退?放下孤的王后,孤可以当做今日的事从未发生过,且还会许你睿王之位,否则,孤不介意布下天罗地网,将你就地正法!” 师兄面上不见惊惧,目光温润地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我,又看了眼饱含愤怒的周焱,嘲弄道,“在下此行不过是为寻回师妹,如今寻到了,又岂会再纠缠下去?” 周焱鹰目眯了眯,心里顿时勇气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师兄唇角带笑,自怀里掏出一道符纸,“昆仑弟子擅岐黄之术,若是在下没有准备,又岂会以卵击石?” 众人面色一惊,弄不清他究竟要作何,我这才细细看清他手中的符纸,正是昆仑墟的遁术! 不待众人反应,师兄口念咒语,符纸在空中自燃,而后白光一闪,师兄带着我与玉辰消失在这白光之中! 临别那刻,我恍然看到周焱浑身染上滔天怒气,满脸肃杀之气,目光如淬了毒的箭,霸道狂妄的声线破空传来,“顾安衍,今日夺妻之恨,孤定要你付出代价!” 094:我,怕是对周焱动了心 昆仑之巅,仙云缥缈。 师兄使用遁术将我与玉辰带了回来,双脚踏上这片土地,没由来心里一阵酸涩,没想到,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此处,仿佛从来没离开过一般。 这几日在山下的遭遇皆告一段落,尽管回到此处并非我所愿,但我终究还是回来了,恍然想起这几日同甘共苦的周焱,心里竟有一丝怀念。 见我跟了回来,玉辰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面上喜色展露无遗。 师兄将他遣了回去,将带我到桐花树下的石桌旁,又恢复了原先那温润如玉的形象,慢慢解释道,“倾华,师兄从未抛下你,不论你在周焱那听到了什么,师兄都有必要向你再解释一遍。” 他语气凄然,虽然有一丝急切,但终究耐着性子细细观察我的脸色。 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又欲言又止,我心里虽疑惑,但却没有耐心听他解说,“没什么好解释的,爽约便是爽约,让我在断崖苦等一夜,便该知道,自那时起,我的心有多失望,有多难受,如今这解释再合理,也抵不掉我心中的愤恨!” 思及那一夜的苦等,寒夜微凉,我的心一寸寸被冰冻。 他急切走上前,想要捉住我的手,我淡淡避开,让他扑了个空。 他面上划过一丝黯然,“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还是要说,那日,与你相约断崖,我按捺不住激动,早早便赶可过去,可是行至半路,却遭到袭击,来人武功套路诡异,招招克制我昆仑墟剑法,师兄不敌,情急之下想要使法术,却被那人用道诡谲的符咒封了五感,这才让他们有机可乘,师兄本想与你发暗号,怎奈当时出门匆忙,竟忘记带了,这才被那人禁锢,直到第二日,等我恢复知觉赶到断崖时,却得知你已跳崖的消息,你可知师兄当时伤心欲绝,恨不能随你而去,待我寻到崖下,却谓寻到你的尸身,师兄便知晓你未死,你可知那时我又是怎样的欢喜?这才动用昆仑墟上下,寻找你的踪迹,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冷冷一笑,“没想到最后我会与周焱在一起?” “是,我未料到你会与他在一起,且还举止亲昵,倾华,你定是怨我恨我,所以才故意与他这般罢?这一切皆怪师兄警觉太晚,让你那日伤透了心,你怪我怨我也是应该的。” 师兄面色寂然,温润如水的眸子里藏有说不尽的苦楚,一袭白衣翩然飞舞,修长挺拔的身姿立于桐花树下,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我心下怆然,“当真你所说,只是中了埋伏吗?” “师兄若是有半句谎言,便让我痛失所爱,孤苦一生!” 他信誓旦旦发了誓,目光灼灼看着我。 “倾华,你该知师兄为人向来闲散,又怎会因为权势便弃你不顾?若师兄真想要那权势,又何须别人给,凭师兄之才,只要我愿意,封侯拜相皆是唾手可得!” 他一撩衣袍,荏地透出一股孤傲之气。 也是,师兄学富五车,又文武双全,精通奇门遁甲,名誉天下。诸侯乱世,哪个不想请他去出谋划策,曾经请他出山的各方权贵都能将门槛踏破了,甚至有人以国师之位相许,皆不见师兄应允,记得那时我问他为何不答应。 他只柔柔地看着我,将我额间碎发别在耳后,说了句让我脸红心跳的话,“不求荣华富贵,但愿倾华相陪!” 自那时起,我便知晓了他的心意,而他英姿煞爽,为人处世皆是周全到位,我对他心中早有崇拜之情,便顺水推舟,与他成了这昆仑墟人人艳羡的一对。 思及此,心中对他的怨恨顿时消了大半,可心中却仍有一疑。 “若真如师兄所说的这般,周焱又怎会口口声声说是你与他的交易?你与他各执一词,皆是有据有理,我又该相信谁?” “之前我亦认为这一切是周焱设的局,可今日与他对质,他的模样不像是作假,于是我便知,恐怕他亦是被蒙在鼓里,所以他说的是真,我说的亦是真,只是中间,必有隐情。” “那师兄可知是何缘故?” 他眉头紧锁,凝神思索了一番,“可还记得将你批命泄出去的奸细?恐怕泄密之人,与将周焱引来,又趁机暗算我致我与你产生嫌隙的人是同一人,而此人既能知晓我们的行踪,恐怕就是我昆仑的弟子!” “昆仑弟子?可是你我私奔的事,除却你我,便只有玉辰知晓,玉辰决计不会出卖我们,又会是谁?” 他眉头微敛,面色凝重,“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玉辰从小便跟着你我,定然不会是他,只是,究竟是谁那般痛恨你我,且见不得你我在一起呢?” 他说罢,我脑中思绪蓦地被点醒,一个人突然跃于脑海当中,恐怕这世间,除却她,没人那般想我死。 我冷笑一声,心中已有了计较,“不,也许那人是痛恨我,见不得我与你在一起,才要千方百计,借助周焱的手将你我拆散,而这般痛恨我之人,我想,整个昆仑恐怕只有一人。” 师兄如水的眸子顿时变得冷峻,“谁?” “红烟。” 师兄目光一闪而过的讶异,似乎难以置信。 也是,昆仑上下护在手里疼在心里的小师妹,蓬莱神君的独女,怎会做出这般阴险之事? 红烟天生便是仙体,较之*凡胎的师兄弟们来说,她确实是天赋异禀,加之又习得蓬莱仙术,恐怕也只有她能压制住昆仑的剑法。 且她暗恋师兄许久,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没少给我使绊子。先前我只当她小孩心性,对她的小性子皆一笑置之,不想她如今却变本加厉,竟能这般阴险狡诈。 师兄似乎没想到会是红烟在其中作梗,静默了片刻,“你说的对,红烟与我们不一样,她本就是仙体,深谙术法,也许她武功内力不敌我,但术法确实比我精通,能招招制我昆仑剑法,又能封我五感,料想是她无疑了,既然如此,昆仑确实不宜长留。” 他说着懊恼不已,忽地语气放柔,转而温柔看着我,“倾华,都是师兄让你受苦了,如若师兄早些提放她,恐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心结打开,不管是红烟也好,周焱也罢,既然误会解除,你可还会原谅师兄?可还愿与师兄走?” 我心下稍顿,他这般温润深情的模样,我向来无力抗拒,我本心属于他,如今知晓不过是遭人暗中作梗,我该是抱着他欢天喜地一番庆幸。 然如今,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脑中忽然忆起那双锐利的双目,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想起曾在狼群围困的密林他认真而坚定地瞅着我,想起他在火堆旁无可奈何地瞪着我,不知是他身受重伤却执意将我背出密林,还是水岸边他温柔细心地为我烤鱼,抑或是他耐心细致地与我讲道理,或者是更要,或者是更微不足道的相处,总归我知道,他霸道强势地走进我的心。 周焱说得对,我果然与他是一路人。 我本是乱世之中来历不明的孤女,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要去往何处,漂泊无依的在烽火硝烟中渴求一席之地。然昆仑墟给了我容身之所,师兄给了我依靠,我是这般的自私,将他们当做了依托,渴求过完这一生。 这样的念头原可以持续下去,可偏偏师尊的批命引来周焱,他是这般的引人注目,特立独行,霸道不容抗拒地介入了我的世界,一步步攻破城池,将我收服的心甘情愿,我想这辈子,该是栽在他手里了罢。 他说与我有前世的一见如故,我对他又何尝不是?或许,我降生这世界,便是为了寻到他,而也是唯有他,才能给我真正的归属感。 思及此,心里却是对自己唾弃不已,没想到,我竟也做了那水性杨花的女人,与师兄的情分尚未理清,却已对他割舍不掉。 师兄温润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我,等待我的答案。我心虚地避开,他以为我还对他心存芥蒂,又开口道,“若你还在怪师兄,师兄也不逼你,只是此生,你只能与我度过,师兄会对你好,比任何对你都好,你可以气我恼我,只是断不能与旁人有任何牵扯。” 他语气虽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带有几丝说不清楚的暴戾,与往日的他很不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知晓此事不过是误会,倾华便没理由再怨怪师兄,以后倾华会师兄遵之重之,只怕这事由不得我,师兄,有时候,错过了便是永远错过,如今,我却不能跟师兄走了。” 说罢,只觉他身形一僵,眸色一眯,浑身散发出如冰的冷气,“你说什么?” 身侧的温度降了三分,他眸色深沉,望着我的眼神有受伤有不甘,却再没有了一丝温润。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对不起师兄,师兄要骂我打我皆无所谓,只求师兄能明白倾华的苦衷,我,怕是对周焱动了心……” “苦衷?好一个苦衷,”他眸子染上一抹愠怒,死死盯着我,“你这般,是为了他?” “不管是不是,你且当我对不起你罢。”我叹道。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告诉师兄,你是真心与他在一起,还是为了气我?倾华,如若你还在因为爽约的事而气师兄,师兄自会向你领罚,你断不可意气用事,那皇宫并非你待的地方,师兄会带你走,四海八荒你不是一直想走一遭吗?师兄这便带你去!” 他作势就要来抓我,我淡淡避开。 他目光一暗,下一刻又不容抗拒地飞身过来,暗中使了内力,想要将我制住! 我大惊,慌忙躲闪,他抓了个空,心中更怒,如水般温润的眸子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背叛的勃然大怒,“你敢躲我?” ps:上一章内容已修改,大家看这章的时候顺便重看一遍。 唔,看在我如此努力修文的份上,来张赛票可好…… 095:与仙为敌,誓要夺妻 他说罢掌风快如闪电,招招向我逼近。 我慌忙向后退去,一边躲闪一边劝道,“师兄,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只求你莫在逼我!” “逼你?师兄说过,你这一生只能与我度过,你既然敢背叛我,便不要怪师兄不留情面!” 他眉目阴狠,掌下攻势不减,我节节败退,勉强招架得住。他心中尚有顾念,虽然招式凌厉,力道早已泄了三成。 我一身本领皆由他传授,本就未学得通透,自然不是对手, 他见我招架渐渐无力,淡淡道,“你一身本领皆由我传授,你认为,会是我对手?” 说罢,他两指一屈,手腕一转,以诡异的招式泄了我的内力,未待反应,他便已将我稳稳扣住。 “莫作无用之功,你素来不是我的对手,师兄素来舍不得伤你,只要你乖乖的,师兄便会待你如初。” 他话中虽一如既往的温润,但却多了一丝不送抗拒的阴狠。 我冷笑一声,“师兄,时至今日,你觉得我还会乖乖听你话吗?” 他劫我在先,如今又不顾我意愿要禁锢我,他突然变得好可怕,与我记忆中温和谦让的师兄大相庭径。 曾经的师兄风轻云淡,平日里最执着的事便是焚香祭琴,拈花做诗,除却这些事日日皆要做一遍,对其他事皆是得过且过的态度,今日却一反常态,这般执着,倒让我有些捉摸不透。 他冷笑一声,目光去渗了冰一般寒,“你当真要为了周焱,做到这般地步?那你究竟将我至于何地?难道三年来的陪伴都不敌你与他短短一月的相处?倾华,你定是在与师兄赌气罢,只要你收回那句话,师兄只当从未发生过。”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师兄,都是倾华的错,只是缘分不可强求……” “不可强求?分明你与我便是一对,若非他横刀夺爱,师兄又怎会强迫于你?倾华,师兄是不可能放开你的,你该知晓。” “若师兄执意如此,倾华便唯有恨你! 他坚决的目光带着一丝凄然,苍凉一笑,“那你便恨我罢!” 说罢他抬手往我后颈一劈,只觉眼前一黑,便跌入无尽的黑暗…… ………… 再次醒来时,红纱缦帐,安神熏香,我已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这房间与之前不太一样,四周出口皆被师兄下了封印,每日三餐照常送来,只是师兄禁止我与外人接触,甚至玉辰也不得挨近我屋子半步。 我将曾经所学的昆仑术法皆用了个遍,却仍旧不能撼动分毫。 正在我心烦意乱之时,门外传来师兄风轻云淡的嗓音,“莫在白费力气了,师兄设的结界,又岂会让你轻易破了,念在你与周焱不过个把月的情意,你且在里好好反省,待你忘了他。师兄便会放你出来……” 他在门外循循善诱,我在屋内已然心死,没想到最后,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正待反驳,冷冷地与他嘲讽几句,他温润如水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放心,师兄会在这陪着你,师兄会如之前那般,每日弹琴与你听,直到你慢慢淡忘他,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 听罢,我心中涌起淡淡酸涩,“师兄,你不必为我如此……” 但屋外的人却并没听进去,不过片刻,便听淡淡琴音传来,婉转低吟,铮铮之音入耳,时而沉闷压抑,时而豁然开朗,时而又风轻云淡如置云端,他一层层将我心境打开,让我原本浮躁的心情在琴音中渐渐平息,琴岸上的安神香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让我平静的心再也浮不起半丝涟漪,脑中只能随着他的琴弦波动,平静得诡异。 就在我正欲昏昏入睡时,手肘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茶盏,破碎之声猛然将我惊醒,只觉方才被他的琴音带到了一处祥和的世界,这才惊觉过来:方才师兄谈的竟是忘忧! 忘忧一曲,既能平息怨恨,亦能安抚心绪,久而久之,能化去人心中的执念,忘记所爱所恨之人! 我大惊,师兄竟能想此损招。 那铮铮琴音还在继续,配上安神香更是令人难以抵御,只觉周焱的脸在我脑中越来越淡,情急之下,我慌忙捡起地上的碎片,当即便朝手臂割去,汨汨献血流出,臂上传来的疼痛让我勉强保持一丝清明,淡淡血腥味充斥在屋内。 我冷笑一声,寒声朝外道,“师兄这般不齿的手段,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只听琴音一顿,师兄弃琴夺门而入,见我狼狈魔模样,慌忙撕了衣袍与我止血。 我一把推开他,恨声道,“你既然能弹出忘忧,又何必管我死活,这般与杀了我又有何区别,师兄,我从未想过你会这般不折手段,不若一剑杀了我来得痛快干净!” 师兄素来以正人君子自居,如今却不惜用这样的手段逼我屈服,忘记周焱事小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师兄竟能这般极端。 他身子一僵,眉头蹙了蹙,不由我反抗细细帮我包扎,收拾了屋内残害,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你对他,当真如此难以割舍吗?” 他话中溢满悲伤之情,似是无可奈何,又似心有不甘,酸涩蔓延整个屋子。 我悲凉一笑,“是,我认为,师兄此刻最是能体会。” 他既会为了我不惜自损内力弹奏忘忧,可见对我执念之深,而我亦能为周焱自伤手臂,也可见我对周焱之情,我之周焱,不就如同他之于我? 他面色寂然,步子酿跄了一番,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声线沙哑而隐忍,“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说罢就要起身,背影落寞地走到门口,又似不放心一般,顿足叹道,“你放心,忘忧一事告此段落,但师兄不会放弃!” 说罢,决绝拂袖而去! ………… 此后,我便真过上了被软禁的日子,每日三餐供应,所要之物只要说一声,便能将世上最好的寻来,可谓是有求必应,只是失了自由,仿佛一只金丝雀被养在笼间。 师兄每日都会探望我两眼,有时只在门外对我嘘寒问暖,说些劝诫的话,有时起了兴致,也会来屋里与我坐坐,煮茶谈心,只是话题大都围绕回心转意一事,久而久之,便话不投机,他也只好淡然离去。 这般日复一日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以为就这样被他继续困下去之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日我正百无聊奈地自己与自己对弈,不知师兄使了什么术法,竟没再听到半点周焱的消息。我正闲得无聊,便执了棋与自己对弈,忽听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许是师兄差来送饭的师弟,我并未理睬,只专注于手中的棋局。 听得那人入内,将饭菜端在桌子上,转身讥讽对我道,“没想到你竟这般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可知外面已经因你闹翻了天?” 入耳是一声清脆刺耳的女声,那话中似乎对我极其不满,恨不得将我手中的棋盘掀翻在地! 我自棋局上抬头,入目一身红衣,灵巧美丽的脸蛋,眉目张扬而任性,微挑着一双眉目讥诮看着我,正是红烟! 她见我面色并无多大起伏,眸底染上浓浓鄙夷,斜着一张美目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讽道,“真不知你究竟有何能耐,竟让大师兄与周焱为你相斗至此,你恐怕不知吧,周焱已发兵十万,誓要与我昆仑血战到底,你说,他不过一介凡人,却妄想与仙作对,岂不是在找死?” 她言语尖酸刻薄,听得我心中一惊! 颤抖着声线开口,“你说什么?周焱来了?” “可不是来了,不仅他来了,整个周国的精锐兵将亦来了,就在山脚等着你,你可是十分兴奋?”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他竟真的为了我,誓要与昆仑作对! 我与他不过一月情意,况我也从未对他表露过心迹,他怎就为了我出兵讨伐?就算他手下奇人再多,终究不是昆仑墟的对手,这般为我涉险,我又怎会忍心他受到天谴? 遂急急问道,“他现在在何处,师兄又在哪?师尊可知晓此事!” 一连窜的问题问得她笑容更加嘲讽,“你再担心又有什么用?你这个阴魂不散的狐狸精,我好不容易让你离开师兄身边,本以为周焱有多能耐,没想到你还是被师兄找到,你可知,此时此刻,我心里有多么恨你?你不过一介凡人,何德何能能让师兄为你至此?” 我亦冷笑,“没想到真的是你从中作梗,那日暗算师兄的人是你,假借师兄之名与周焱做交易的亦是你,你既有能耐,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何必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哼,我倒是想直接杀了你,可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本想让你进那后宫,让你饱受相思争宠之苦,谁料周焱也爱上了你,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然后这天下两个最优秀的男人都为你着迷,还这般要死不活?!” 我凄然一笑,“似你这般用尽心机的人当然不懂!” “你!”她愠怒,“也罢,且让你在得意一段时间,看看待会你是否还能这般不动声色!” 她冷哼,忽地捏了诀朝我袭来,我大惊,急急闪躲,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颇为欣赏我此刻的狼狈,“放心,我不会杀你,那周焱也算是颇有手段,竟将师兄重伤,我只好抓了你做人质,让那周焱也尝尝苦头!” 096:断崖之战 她指间凝聚灵力,源源不断地袭向我。她本是仙,而我只是人,就算拼尽内力,恐怕也不及她三成仙力,慌忙躲闪间只好与她谈条件,“你喜欢师兄并无不可,而我亦不会再横梗在你们中间,你且先住手,我答应你不会与你抢师兄,你先听我说完如何?” 她闻言手下一顿,面露疑惑,“你说什么?你不会与我抢师兄是什么意思?” 她止了动作,红袍一挥,挑着傲眉看我。 见她不再动手,我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师兄,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若是我今后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断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而到时能否拿下师兄,皆看你的能耐!” 她冷笑一声,“废话,我当然知道只要你消失,便没人与我抢师兄,这还轮得到你来教?若不是我杀了你,师兄会怀疑到我身上,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她指间灵力未散,隐隐卷土重来得征兆,看着我的眼神怨恨得如同看杀父仇人。 我心中惊了惊,稳住心绪说道,“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处,你若杀了我,师兄定会怀疑到你头上,届时别说与他在一起,恐怕师兄还会杀了你为我报仇,但我若自行离开,师兄只会认为我移情别恋而心恨于我,到时你再趁虚而入,岂不是多了一分胜算?” “你想让我放你走?” 她冷哼一声,面上带有一丝讥诮,“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放你走?你会这般轻易离开?当初我让周焱将你骗走,你不也回来了?堂堂周王都管不住你,你以为我会信你?” “恐怕这次你必须信。”我淡淡一笑,眉间丝毫不见慌乱,只淡淡瞅着她,“只要你能让师兄不再找我,我永远也不会回来!” 她面露疑惑,“为何?难道你……” “不错,我爱上了周焱,”我莞尔,一步步循循善诱,“所以,我不会再与你抢师兄,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是你的威胁。” 她闻言忽地放声大笑,面露鄙夷道,“你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枉师兄对你这般情深,不过一月你竟然就移情别恋,像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师兄的爱!” “是,所以我才会与你做个交易,若你放我出去,我便永远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如何?” “当真?” “自然当真,若想我消失又不让师兄怪罪你,唯有我自己离开,但如你所见,师兄在周围布下了封印,这封印对我来说十分困难,但对你,却是易如反掌,你若想与师兄在一起,皆看你愿不愿放我离开,与我做这个交易!” 她面色凝重,将信将疑地看了我半晌,唇上带有一抹讥诮的笑,“你说得对,这笔交易于你于我皆是双赢,可不知道为何,我却不想让你走得这般顺利呢!” 说罢,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她捏诀将灵力幻化做了一条绳子,不待我反应,便将我手脚皆缚住,唇角带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这般恨你,若不趁此机会好好回敬你一番,又怎对得起我蓬莱神女之名?” 我大骇,捉摸不透她此刻内心所想,“你是不愿放我?还是你想杀我?” 她目光忽地变得狠辣,“不,我自然会放你走,只是在放你走之前,我得好好地折磨你,毕竟周焱伤了我师兄,而他身为人皇,我又不能动他,只好拿你出出气,他加诸在师兄身上的痛苦,我都要一样一样从你身上讨回来!” 她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食我肉饮我血一般,遂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你这般做,恐怕师兄亦不会放过你。” 我知晓她对我的恨意,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化解。但她若伤我,恐怕师兄亦不会放过她,毕竟师兄如今对我还是如当初那般,她既然要得到师兄,这样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听罢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不知晓?跟得到师兄比起来,我更恨你,你长得比我好看,脾性亦比我温柔,师兄喜欢你,就连师尊亦疼爱你,昆仑墟上下哪个不是将你当宝,我乃蓬莱嫡女,却样样不如你,得到师兄只是其次,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将看你从云端坠入地狱!” 她言语之间的滔天恨意如此明显,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方能消去心头之恨! 我从未想过她会对我有如此深的怨恨,我以为只是因为师兄,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心中一闪而过的愧疚,“我没想到你竟这般恨我,若是知晓,我定不会……”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她冷声将我打断,“如今师兄与周焱在断崖比武,师兄先前为下封印,内力早已损耗过多,此刻已不是周焱的对手,但如今你在我手上,胜负或许说不定呢!” 她忽地凑近我耳旁,“你说,周焱会不会为了你,乖乖任我宰割?” 她说罢,阴冷一笑,不待我反应,捏了个诀,而后场景一换,我与她眨眼间便到了断崖。 彼时我对断崖可谓是又爱又恨,对师兄的情由此处终,对周焱的情却从此处始,而如今,我却又在此处被当做软弱无能的人质,这断崖,当真是个多事之地。 正这般想着,断崖之上已是一片萧瑟,狂风造作,两道身影立于崖边,一个白衣翩然,一个黑袍肃杀,正是师兄与周焱! 二人彼时正拼着暗力,源源不断的内力输于掌间,师兄的一身白衣不再纤尘不染,衣摆处早已染上了淡淡灰尘,而胸襟前血迹斑斑,唇角还残留未擦干的血迹,面色苍白,额间层层密汗,掌间内力渐渐不敌周焱,显得力不从心。 反观周焱,面色亦好不到哪里去,虽身上毫无伤处,但却也稍稍苍白。 二人在崖边旁无若人的比试,随性的周国禁军整齐地现在一边,紧张又兴奋地望着崖边的高手过招,一招一式皆是凝聚周身内力,过境之处,草木皆毁,强大的威压自崖边荡开,一些内力浅薄的士兵已支撑不住倒地。 忽然,周焱掌间用力,一道凌厉的掌风袭向师兄,师兄心神一晃,再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我惊呼出声,“师兄!” 甫一出口,那打斗的二人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我,一个喜一个忧,喜的是周焱。忧的是师兄,但这情绪不过一瞬,待看清我的处境,皆是沉了脸。 红烟面色阴狠,忽地往我肩头击了一掌,霎时只觉喉头一甜,淡淡血丝溢出嘴角。 两道声线齐呼,“倾华!” 师兄面沉如水,眸底蕴含怒气,“红烟,你做什么?” 红烟轻声一笑,“我做什么?大师兄,红烟自然是在救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明明是她先背叛你,师兄又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师兄的事你管不着,放了她!” “放?我好不容易有个筹码,怎会这般轻易就放?” 她冷声说道,唇角带有一抹嗜杀的笑,不顾师兄满脸怒气,转而对着周焱道,“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便给我师兄磕头认错,然后再自断经脉,我便看在我师兄的份上,将她还给你,不然,我便一把掐死她!” 说罢双手如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我的脖颈,冷冷看着周焱。 周焱面色凝重,如鹰般的双目散发出阴蛰的光芒,冷淳的声线如同浸了冰的冷箭,“放开她,不然孤不管你是人是仙,定会寻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哼,与其在这里说大话,不如想想你要怎么谢罪,还是说,你舍不得自断经脉?原来,你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她朝我讥诮一笑,紧紧手指,“你瞧,这便是你抛下大师兄选择的男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尖酸刻薄道,但见周焱面色如锅灰般难看,锐利的双眸转向我。 “你莫要小瞧了他,他说要让你生不如死,便会真的让你生不如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我淡淡道,他这般的人,怎会甘于受人摆布,即便真的被人摆布,他亦会想方设法千倍百倍的讨要回来,他素来擅长冷静取胜,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杀敌于无形,区区红烟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可他在如何沉着了冷静,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亦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我察觉到他眸底的紧张与不安,朝他安抚一笑,“红烟不会杀我,你莫要中计!” 话刚落,只觉脖间的手指收紧,耳边传来红烟的冷笑,“不会杀你?你还真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师姐,我该说你天真还是幼稚?” 受她这一掐,鼻尖空气渐渐稀薄,面色涨红难以开口,师兄怒极上前,斥道,“红烟,住手!” 师兄急急捏了个诀想要击开红烟的手,奈何之前为下封印损耗太多,如今又身受重伤,那道灵力将将袭来,便被红烟一个袖袍挥散。 “大师兄,就算你天赋异禀,在仙术上,也未必会是我的对手。” 师兄冷冷一哼,并未因此而退却,“即便如此,我亦还是要试上一试!” 说罢,又是一道仙诀袭来,那软绵绵若有若无的仙术对于红烟来说微不足道,红烟愤恨地挥袖扫下,师兄迎难而上,又欲捏道诀打来,怎料周身灵力耗损过度,加之又身受重伤,灵力不够,险些又吐了口血。 红烟双目阴狠,怒吼道,“大师兄,时至今日,你居然还护着她?!她究竟有何好处,令你这般着迷?你可知道?你越是这样护着她,我便越是恨她!” 她怒视着我,“看见了吗,就算你背叛了大师兄,他依然对你这么好,而你心心念念的周焱,从头至尾,都是一只缩头乌龟!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何用?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可惜,这样好的师兄,你永远没有机会得到了!” 她阴冷一笑,指间渐渐用力。 我使劲摇头,想从红烟手里挣脱,可实力悬殊,又被她缚绳捆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然鼻尖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甚至渐渐空白,我只觉肺部一阵抽痛,呼吸越来越急促。 “住手!” 对面传来一声怒吼,紧着着一道内力袭来,红烟带着我躲开,松了手上的力道。 但见方才内力砸过之处,平地已被砸出了一个大坑,黄沙弥漫,狂风乱舞。 周焱目光阴蛰,浑身溢出肃杀之气,断崖上的烈风吹得他的黑袍猎猎作响,竟有种悲壮的美。 他冷冷一笑,那笑阴寒得让人如置冰窖,声线亦是瞬间便能将人冰冻,“你不就是想看孤自断经脉吗?狐可以满足你的需求,但,若你再敢伤她分毫,孤不介意将顾安衍千刀万剐,为她陪葬!” 话一出,身后随行的兵将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齐齐大呼,“王上不可!” 他恍若未闻,深邃的眸子盯着我,忽然温柔一笑,透着一丝紧张与不安,“如若我今后变成了废人,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097:留着这腿,陪你走完一生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他深邃的目光和低淳的嗓音在回荡。 身后一身戎装的沈墨拱手上前,“还请王上三思,就算王上自断经脉,此女恐怕亦不会放过王后,此事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方为稳妥。” 他微皱眉头,面色讳莫如深,“孤自有分寸,退下!” 沈墨面有不甘,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周焱目光一冷,如利剑般射在他身上,无形之中散发出骇人的气息,看得沈墨目光一暗,只好不情愿地闭了嘴。 红烟见此情景,冷笑一声,呲鼻道,“是啊,周王可要想清楚,自断经脉可不是小事,为了这么个女人,当真值得么?” 周焱目光一冷,“值得与否,孤心中自有定算,轮不到你来置喙!” 继而目光一转,阴蛰的眼底带有一丝柔情,“不过是自断经脉罢了,孤不怕,怕只怕阿华会因此而嫌弃我。” 他厮磨地唤我一声阿华,顿时让我心口一软,奈何被掐着脖颈,不能开口说话。 红烟狂妄一笑,“少给我废话,你断还是不断?” 目光在空中与我交汇,眸底带了一丝征询,我霎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与他心照不宣一笑。 他回以淡淡的安抚,转而对红烟道,“断是自然会断,只是再断之前,容许孤再说几句话,你一介仙者,却为了顾安衍,插手人间之事,不惜动手劫持孤的王后,有违仙道,届时若遭天谴,顾安衍未必会保你,孤倒想问问,这样做又是否值得?” 他一派淡然,嘴上虽说得风轻云淡,但却字字诛心。 红烟面色一凝,冷哼道,“本仙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凡人来管,你这样做,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呵,莫不是堂堂周王不过是嘴上功夫利索,实则舍不得为了区区女子伤了自己罢。” 她冷笑一声,“你看,这便是你喜欢的男人?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根本就不会为了你自断经脉,这般自私的男人,根本比不上师兄!” 周焱被如此诋毁,倒也不再计较,淡淡道,“世人皆爱命,孤亦不例外,与其担心孤的问题,不若先想好自己的退路,孤似乎记得,你乃蓬莱岛仙君嫡女,只是不知如今堂堂神女做出这样的事,蓬莱仙君又会如何自处?” 但觉红烟手腕一松,似有些忌惮,“我父君自然会站在我这边,你休得挑拨离间!” “是不是孤在挑拨离间,你心里最清楚,你为何不问问你的师兄,他会不会帮你?届时要是受了罚,总有个人帮你不是?” 红烟面露迟疑,往师兄的方向看去,师兄先前与周焱对视了一眼,眸底有种说不出的默契,触到红烟殷切的目光,敛了敛心绪,哄到,“放心,师兄届时自会站在你这一边。” 红烟面上一喜,似乎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般突然,“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师兄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柔柔道,“你是我的小师妹,纵然师兄喜欢你倾华师姐,但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红烟一听,霎时感动得不行,“师兄……我就知道,你心里定是有我的!” 她神情激动,似乎难以置信这天降的幸福,痴痴的目光盯着师兄,师兄一身白衣皆染上了灰,但此刻却风华依旧,看得红烟心思荡漾,忽而想起手中还掐着我的脖颈,“既然师兄心里有我,那红烟便替你杀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让师兄如此伤心,理应最该万死!” 说罢指间就要用力,但听一道冷淳的声线冷哼,“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落,一道罡风趁其不备自身后袭来,红烟手里掐着我的脖子,未待反应,背部便受了这一掌,霎时一痛,松了手腕,周焱趁机飞身而来,猿臂扣着我的腰,足尖一点,便带着我飞到了安全之处。 红烟双手落了空,看着我被劫走的身形,愤恨骂道,“卑鄙!” 周焱眸底一冷,又一道罡风扫来,堪堪击在红烟脸上,红烟受这一击,顿时吐出一口鲜血,眸中含恨,猩红着一双眼瞪我。 周焱扣紧了我腰间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红烟,那目光带有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嘲弄,“孤说过,敢动孤的人,孤总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她面有不甘,“那又如何,就算你救下她,也抹不掉你贪生怕死的本性,你以为我师姐又会这般轻易原谅你?” 周焱淡淡一笑,“愚蠢,似你这般的人又怎会明白,爱一个人不在于为她牺牲,而是在于用最好的自己陪伴她一生?!” 他目光含情,转而看向我,“你不懂阿华,若我真的为她自断经脉,她决计不会再喜欢我这个废人,因为我知晓她心中与我一样,没有人能利用我们的爱来伤害彼此,而我,若是成了废人,也决计不会成为阿华的累赘,而我不想离开阿华,便唯有照顾好自己,因为我想留着这手,在她伤心难过时给她温暖的怀抱,我也要留着这腿,陪她游完这锦绣江山,执手走到白头,我亦如是,阿华亦如是。” 他一字一句仿佛镌刻在我心上,永生永世磨灭不去。 心下说不出的震撼,他方才,竟真的懂我心中所想! 我直直望着他,他亦认真瞅着我,我蓦地觉得,他这般与众不同的人,正是我苦苦寻觅之人。 以前在昆仑墟闲得无聊之时,时常会托下山采购的底子带些话本来解解闷,也偶然从话本中看到一些才子佳人至死不渝爱情故事,起初还会觉得新鲜,甚至还会因为其中的凄美爱情伤心难过好几天,可久而久之,便对里面盲目的爱情观呲之以鼻。 直到遇到了周焱,他是这般特立独行,淡定又睿智,仿佛另一个我,我便是深深地爱上了这份独特。 我淡淡一笑,“是,如若你当真意气用事,那便不是我所喜欢的周焱,而我,不仅会嫌弃你,也会厌弃我自己。” 他笑着挑眉,“我就知晓你会如我一样,所以我永远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恨我又恨己,你得做我的王后,陪我走完这一生。” 他说得这般深情,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吸进去,我霎时跌入这漩涡中,无法自拔。 我分明未给他任何许诺,但他偏偏一直这般笃定,仿佛知晓我心中有他一般。 一直立于崖边的师兄眉目暗淡,忽然开口道,“你当真这般喜欢他?” 他虽未看我,但这话却是在问我,正待开口,身旁的周焱将我往他身侧扣紧了些,声线如置冰窖,“你又想做什么?” 师兄怒目瞪着他,温润不负存在,“我没问你,我在问她!” 他目光定定盯着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问你,你当真爱他爱到这般地步,为了他,入你最最厌恶的宫廷?为了他,将我们多年的情分撇下,永不回头?” 他目光不容我回避,步步逼问,一向风轻云淡的他,此刻眼中满含怨气与不甘,誓要从我嘴里问出个答案。 我忽而感觉身侧的温度降了三分,抬眼,周焱不知何时收了笑容,深邃的眸子亦死死盯着我,似有不确定又似有期翼,声音低淳,“孤也很想知道,你这般,是否真的爱上了孤?” 他此刻这般满含期待地望着我,那眉那眼那唇,样样皆透着一丝霸气,但也不难发现,他英气逼人的眸子里,也透着一点紧张与小心翼翼。 然我就在这眼神中坦白,“是,我爱你,纵使前路一片荆棘,我也会陪你走下去!” 话落,但见他面色一怔,下一刻被狂喜所取代,眼里盛不住的喜悦与爱意就要溢出来,一把将我揽入怀,“孤就知道,孤的努力没有白费,你这一声爱我听得孤心里好欢喜……” 我感受他在我耳边的喜悦,却见师兄难以置信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与他相拥的我,“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周焱将我放开怀抱,嘲弄地看着他,淡笑道,“怎么,你如今还不死心吗?” 师兄转眼与他四目相对,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谁也不肯相让一分。 我目光坚定,“师兄,这一切皆是我的错,你若要恨,便恨我罢,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是倾华负你在先,除却感情一事,我皆会想方设法弥补,可也希望师兄能体谅倾华的难处,如今倾华就要离开昆仑墟,此后一别,不知日后该以各种身份相见,如若师兄看得开,倾华永远视师兄为兄长,一辈子敬之重之,若师兄执意不肯放过,倾华也唯有磕三个头,多谢师兄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说罢,我当即屈膝下跪,师兄手中灵力一弹,止了我下跪的动作。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目光冰冷看着我,“今日你若离开,他日我定不会对你再留半分情面,你且想好后果,今日一走,便是与我为敌,而我,也定不会让你们安稳好过!” 他放下狠话,面上的阴沉恨意不像是说假,师兄素来风轻云淡的一个人,可如今,却为我染上了仇恨,我心里说不出的愧疚与酸楚。 周焱察觉到我的情绪,紧了紧腰间的手,不惧迎向师兄,“你有何报复只管冲着我来,孤随时等你!” 师兄冷冷一笑,目光阴狠如蛇蝎,“记住你今日之话,你最好护得住她,若是护不住,我也决计不会留情!” ps:关于楔子,情节并没有乱套,后面会慢慢讲到,这个会有反转。 关于女主性格,当阿箩时,她不谙世事,所以呆萌蠢笨。当帝姬时,她站在食物链顶端,自然孤傲清高。成为凡人,她乱世为求生存,没有点心计又怎能自保?三种性格三种文风,性格设定皆有考量,希望不喜欢现在性格的亲们再忍忍,呆萌的文风在上古史中还会出现~ 关于更新,这是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啊喂,所以懒散了一点,每天裸写裸更,我对不起大家,但我有问必答,接受剧透…… 098:你我相伴,不离不弃 断崖一别,师兄当真如他所说,要与我形同陌路,下次相见,必不留情面。 他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于人世,寻不到半点踪迹,而红烟亦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大周历四年八月二十四,天晴气和,适宜嫁娶。 周焱迎我入宫,执了我的手一步步踏上金銮殿,九九八十一道阶梯,宫殿巍峨。 他牵了我的手,一步步庄严肃穆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走得这么慢,这么轻,但却重在我心头,待八十一道阶梯走完,身旁的宫人宣读圣旨,他轻轻与我耳语,“走完这阶梯,今后的路,你我相伴,不离不弃!” 这话仿佛刻在我心上,引得我胸腔激荡,只得在袖子底下紧紧攥住他的手,表达我的决心。 一别便是半年,周焱不顾群臣发对,毅然而然遣散了后宫妃嫔,要迎娶我做这大周唯一的后。 犹记得那日朝堂之上竞争激烈,不少老臣竭力反对,谏言周焱不可独宠我一人。 周焱锐利的眸子一一扫过众臣,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孤这一生,只爱王后一人,亦只会宠她一人,这世间,亦唯有她,能够与孤比肩,况,昆仑仙者曾批王后乃天生凤命,此间奇女,难道还担不起孤对她一心一意吗?还是说,是孤最近太好说话,让你们一个个都想操控孤?” 众臣见王怒,不敢在顶撞,只是心有不甘,但却因师尊的批命,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知晓我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在用行动证明着。 这偌大的后宫,只余我一个妃子,着实是冷清了些,不过好在有他陪伴,倒也还算圆满。 转眼冬至悄然而至,天气开始阴冷,我不慎染了风寒,宫人将消息传到御书房,周焱扔下手中的奏折,风风火火便赶了过来。 未踏入殿内,便听到他责备恼怒地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连王后都照顾不好,孤留着你们何用?” 然后殿外是几个求饶的声音。 我淡淡起身,披了件披风走出来,“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夜间踢了被子。” 周焱见我出来,眉头蹙了蹙,快步走上前,拢了拢我身上的披风,转身怒道,“还不快去请御医?” 待到御医惶恐前来,与我把了脉,喝了药,他责罚了一院的宫人,将我抱到榻上,这几日他因国事劳累,已经许久未曾合眼,眉间浓浓愁绪化不开,我心疼地抚上他的眉,听他责怪道,“怎的这般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还踢被子?” 我看他一眼,赌气道,“谁让你这几日都不来看我,夜里没人管着我,我便只好踢被子了。” 他闻言哭笑不得,“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我不可置否地看着他,“你已经整整十日宿在书房,如若不是听我病了,还不知你几时会想起来看我,我从未见你这般,究竟是何国事让你如此费神,你不愿与我说说吗?” 他察觉到我的担忧,淡淡一笑,“不过是北边的小国兴兵作乱罢了,这些小事,我一人烦心便好。” 北边的小国作乱?区区小国,又何须他这般废寝忘食?他当真以为我是如此好骗么? 但见他眉目躲闪,似是不愿再说,眸底亦布满疲惫之色,我倒不忍心在细问了。 他状若疲惫的伸了个懒腰,“你不说我倒忘了,这几日忧心国事,我也很久没有安稳的睡一觉了。” 他说罢解了衣衫,躺进被中,伸手抱住了我,将头颅搁在我颈窝,“睡罢,我陪着你。” 他身上的暖意传来,赶走了冬至的严寒,为我挡去森森寒意,我回身抱住了他,将脑袋窝在他胸前,贪婪地吸了吸他身上的淡淡龙涎香,往他怀里蹭了蹭,汲取这份温暖。 但觉他身子一僵,下一刻翻身覆在我身上,闷闷一笑,“看来阿华是不想让我睡了。” 我疑惑看着他,他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忽地埋首,但觉耳垂一热,一个湿热的物什贴了上来,轻咬着我的耳朵。我浑身一颤,就要伸手推开他,他却转而附在我耳边厮磨道,“我已有十日未与你亲热了,阿华,我好想你。” 他微热的脸颊厮磨着我,声线低沉,带有一丝沙哑,听得我微醉。 身上的滚烫传来,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痒得我又不安地动了动。 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身子,可他猿臂蜂腰,我又感染了风寒,身上软绵无力,根本推不动,只好与他打着商量,“你,你莫要胡来,我病着呢,万一将风寒传给你怎么办?” 他自鼻腔中发出一声闷笑,终于从我颈间抬首,眼里的灼热似要将我焚烧,“那便感染罢,让我陪着你病陪着你痛!” 说罢,未待我说不,他已经手指灵活地解了我的衣裳,温热的唇附了上来,辗转厮磨,将我的抗拒吞入口中…… ………… 第二日醒来,他已起身上朝,伺候我洗漱的宫人越发小心翼翼,唯恐服侍不周,我知晓周焱在宫中的威慑并非我三言两语便能消除,只好由他们去了。 下了朝,正欲去御书房寻他,走至门外,却听里面传来一声怒吼,“好个顾安衍,孤倒是小瞧了他的能耐,竟能在短短一年之内,便有这般作为!” 我霎时顿住脚步,心中一惊,师兄? 但听另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王上息怒,顾安衍利用昆仑虚子之名,如今身居北国国师,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让北国皇帝唯令是从,如今犯我边境,一路势如破竹,如有神助,恐怕长此下去,迟早会攻入帝都,且他师从昆仑,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众我周国儿郎骁勇善战,也难敌其阴险狡诈,实在是棘手至极!” “现如今战况如何?” “禀王上,如今我军损失惨重,少胜多败,一直受敌军压制,若再这样下去,恐国体不稳,顾安衍此举皆由王后而起,顾安衍传来密信,若是交出王后,便停止进犯,属下虽知王上与王后伉俪情深,但此刻大局当前,还望王上权衡利弊,将王后……” 但听“嘭”一声声响,周焱砸碎了茶杯,声线冷然,“将王后如何?若再让孤从你口中听到这话,孤定不轻饶!” “今日之事,只你我知晓,若是传了出去,孤便摘了你的脑袋!” 话落,我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师兄,他当真寻来了? 原来这消失的一年,他竟当了北国国师,且如今已带兵攻打周国,他素来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又深谙天文地理,精通奇门遁甲,先前他是一名单枪匹马的良将,不足为惧,如今有了千军万马,恐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周焱这几日废寝忘食,操劳过度,恐怕便是因着这事吧,听此对话,这场战事必定有一段时日了,今日若不是在书房外偶然听到,恐怕他永远不会让我知晓。 他之心我又怎会不明白,心中越发愧疚,身后的宫人察觉我脸色有异,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后可还要进去?” 我摇头,失魂落魄地回了宫。 傍晚时分,周焱踏着寒气来了,甫一入殿,便伸手探我的额头,“风寒可好些了?” 他边说边揽我入怀,将下巴搁在我头顶,厮磨了好一阵才停下。 我在他怀中闷闷道,“阿焱,师兄已经出现了是吗?” 他身子一僵,声线带了一丝不自然,“谁与你说的,我并未听说他任何消息。” 我凄凉一笑,轻轻推开他的怀抱,“今日书房外我已经听到了,你还想瞒着我吗?” 他目光一闪而过的惊讶,蹙了蹙眉,嘴唇抿成一条线,我心疼地抚上他的眉,“师兄来了,是因为我吗?他是想夺我?还是想杀我?” 他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我揽入怀,“莫要想这般多,我会解决好这一切,你是我的妻,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且相信我,可好?” 他一如既往地循循善诱,话里究竟含了几分心酸,几分苦楚,恐怕只有他知晓。 如今天下战局已然动荡,而我却被他养在深宫,保护得极好,他越要我远离祸端,可我偏偏又是这祸端的源头! 想做些什么,可又不是师兄对手,破不了他的奇门阵法,也挡不住他的铮铮铁骑。 如今,我只能如同废人一般,躲在周焱为了编织的羽翼之下,可是,他不忍心见我烦闷,我又何其忍心见他苦恼? “阿焱,其实当初师尊为我批的命有八字,世人只知晓前半句,却从未听过后半句,但是如今,我却不想再瞒你了,”我注视着他深邃的眸子,“师尊的批命是天生凤命,祸国红颜,起初我还疑惑,既是凤命,又何来祸国?如今,师兄与你各据一方,两国相争,我却是源头,由不得我不信了。” 他抱着我的身子颤了一颤,烛光笼罩出一片昏黄,只觉他的手臂越来越紧,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你是我的妻,不管你是凤命,还是祸国,你都只是我的妻,如若这国真的守不住,那亦我的无能,治国无方,从头至尾,都与你无干,你不过是我的妻罢了……” 099:吾妻不可欺,吾国不可犯 寒冬渐至,天气越发转冷,随着寒夜而来的,是越来越吃紧的战事,前方战事并没有因此缓急,师兄领兵夺下了周国三座城池,杀周国两名大将,手段残忍,令诸国不耻。 不仅如斯,师兄甚至递来和书,以我一人换边境安宁! 周国上下一片哗然,众臣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劝诫犯不着为我一个女子陷国家于不义,周焱听后勃然大怒,“大丈夫若要以妻换取和平,枉为人夫,枉为周国之王,若众卿再以此相逼,孤便让出这周王之位,另觅他先,有孤在一日,便无人能动孤的妻!” 众臣听得心下斐然,直呼我红颜祸水,势要讨伐! 我在宫殿听得此事,心中说不出的酸意,他竟为了我,做得这般决绝,甚至说出退位让贤那番话! 众臣只当他拿气话来威胁,殊不知他曾对我说过,师兄夺城屠民皆是冲着我二人而来,若师兄真就不肯罢手,他便舍了这江山,转移战火,让师兄不至于连累无辜百姓。 他心系天下,时刻为着子民着想,却不贪恋,大好江山拿得起亦放得下! 他还说,届时我们便寻个世外桃源,躲避纷争,谁也找不到我们,安稳度过一生。 周焱对我心意如此,怎能让我不感动?唯有默默陪伴,听他话躲在羽翼之后,不给他再寻烦心事,这恐怕便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了罢! 帝都渐寒,冰冷刺骨,边疆战事依旧水深火热,周焱为此眉头深锁,忧心不已。 眼见着寒雪将至,他终是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御驾亲征! 众臣虽知晓此场战役唯有周王能与之匹敌,但若他一旦离去,朝中定缺人主持大局,遂双方僵持不下,但前线战机不可拖延,稍晚一日,又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周焱怒,斥道,“敌军占我城杀我将,然众卿却执着于这等琐事,孤此次,势必亲征,届时朝中事务皆交由监国打理,孤定携捷报归来,此事不必再议!” 他一身气势凌人,决心斐然,朝堂之上霎时静了下来,寒风凛冽,然他一身炙热火焰将民心点热,久久未熄! 待到婢女将此消息传给我时,我又惊又怒,正要去寻他质问,他已抢先一步来到我寝宫,满脸疲惫之色,却依旧强撑着为我一展笑颜,看得我不由心酸,质问的话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带着冰冷寒风入夜,抱着我的胸怀却是异常温暖。 正待开口,他却止住了我的话头,沙哑着声线开口,“孤要御驾亲征了。” 我点头,身为周王,他不止我的夫,更是周国的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肩上不止有我,还有天下黎民百姓。 然心中却是不舍,贪恋地吸着他独有的龙涎香,睁大眼睛,想把他的脸深深印入脑海中。 他见我认真的模样,默了许久,突然促狭一笑,伸手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尖,“这般委屈的模样,莫不是以为我要将你独留在宫中?” 我微微一惊,难道不是么? 但见他无奈摇头一笑,“傻瓜,我怎会舍得抛下你?如今形式险峻,将你独自留在宫中我不放心,且豺狼众多,顾安衍又诡计多端,思来想去,唯有将你带在身边方能安心!” 我心头一喜,此去不知前途是平是顺,我本该是恐惧的,但只要他在身侧,哪怕此行是去送死,我亦不怕! 但立马又担忧起来,“军营重地,我一介妇人若是跟去,恐怕不妥吧?” 他似乎早有准备,“如此就要委屈阿华作男儿打扮,当我的贴身侍从了……” 他逼近我身侧,俯身靠近我耳边,故意将“贴身”二字说得极重,声线低哑得带有一丝魅惑,听得我心神一漾…… 忽地想起若以男儿打扮与他随行,恐以后诸多亲密举动皆有不便,思及此,竟是万般不舍地遂揽了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小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又凑近他脸庞亲了亲,淡淡胡茬刺得我嘴疼,当即便报复性地往他下巴咬了一口。 他眼神一顿,似未料到我会这般主动,唇边笑容逐渐加深,只乖乖站着,任由我又抱又亲。 见他一脸享受,我哼了哼,“以后便抱不到亲不到了,我得趁此机会抱个够亲个够!” 他终于笑出声,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已将我放在床榻上,欣长高大的身躯俯下,笑得十分邪恶,“照这般说,我以后岂不是也亲热不了你了?索性趁今夜好好与你亲热个够!” 他唇角带有一抹邪笑,眼神炙热得仿佛要将我融化! 我大悔,此刻方知引火烧身,不过这火我却引得心甘情愿,亦烧得心甘情愿…… 他尤嫌不够,大掌揽住我的腰肢轻轻揉动,炙热透过布料传来,烫得我不由轻颤。 他却不容我躲避,扣紧我的腰止住我向后退的动作,手指不容抗拒地在我身上游离,眼中泛起阵阵涟漪,不掩*之色。 寡薄微凉的唇覆上来,与我唇齿纠缠,动作虽霸道却不失轻柔,仿佛在细细品尝着什么,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我心间一软,那温热的手掌在我身上点起簇簇火苗,越烧越旺,似要将我焚烧殆尽,只觉如同缺水的鱼儿,身心皆需要他的抚慰与疼爱,此刻再也顾不上矜持,双腿主动缠上他的腰,与他一同沉沦…… …… 随行的援军一路到达北疆,周焱的到来无疑是剂强心剂,御驾亲征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壮阔,让士气低靡的士兵们如见救星! 周焱少年时便因战神之称赫赫有名,如今身居皇位,多年的政治斗争让他更加沉稳干练,一入北疆,安抚完军心,便与众将领在营帐中彻夜谈了两天两夜,待到他回帐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我正要起身他便掀开帐袍走了进来,面色疲惫,眼下泛起淡淡青色,看得我不由心疼。 正要起身为他准备写准备些吃食,他却走到床榻前,解了衣衫,钻进被窝,伸出一只手将我揽在怀里,疲惫的声线传来,“再陪我睡会。” 然后不过片刻,便听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已然熟睡。看着他熟睡的侧脸,饶是我此刻睡意全无,却也不忍心打扰,只好静静躺在他怀里等他醒来。 待他醒来时已是正午,洗漱用过午膳,他便埋头奏折,一刻也不得闲。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薄唇微抿,认真又性感。 我心间一动,上前为他捏肩按摩,他享受地眯了眯眼,欣慰道,“不想将你带来还有此等妙处!” 我淡淡一笑,将他手中的奏折与狼嚎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擅自拿了过来,打开奏折一份份念给他听,待他批示过后,替他挥笔在折子上写下批文,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听着听着,他竟睡着了,下午时光一闪而过。 再过了三日,敌军终于按捺不住,前来约战。 他亲率十万精骑迎战,冰冷铠甲加身,长发高束,衬得他越发英姿煞爽,翻身上了马背,动作行云流水,荏地帅气无比!他坐于马背上,身形高大欣长,与这千军万马相比,竟有说不出的王者风范,令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他回眸看了看,目光逡巡一番,很快精准找到我,唇角微动,眸中说不完的千言万语,皆化作简单的两个字:等我! 这场仗打了很久,战火连天,浮尸遍野,师兄占据索桥,设下埋伏,砍杀周国众多将士,周焱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在江岸布下天罗地网,阻断师兄退路,坑杀敌军无数,二人斗得不可开交,不分伯仲,最后周焱出其不意,京派了一支轻骑趁双方交战之时,偷袭敌军粮草,敌军军心动摇,周焱趁此机会夹攻敌方主营,敌军败,退居三百里外! 御驾亲征,初战告捷,军中士气大振,一扫几日连连惨败的局面,此仗赢得漂亮,敌军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约战,然周焱却未放松紧惕,抓紧时间操兵练将,巩固防守,行军布阵,与众将军讨论战局,整日忙得见不着踪影。 每日我睡着了他才踏着月色回来,待我醒来他已披着朝露出门,唯有偶尔在营中远远看到他操练兵将的身影。 此间又经历了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在周焱的带领下,我军士气高涨,一路势如破竹,两月之内便收复沦陷的三座城池,将敌军退之边塞,局势稍稍稳定,但仍不见敌军有撤兵迹象。 果然没过多久,师兄又递来战书,他已布下奇门阵法,邀周焱一人与他独斗,扬言若周焱能破此阵,他便退居北国,永不犯境! 周焱敛眉深思,众将劝言此乃敌军已是强弩之末,假以时日,定能将他们扫出我大周国境,此举分明是陷阱,还请王上不要轻易应战!然只有周焱与我知晓,敌军连败,不过是师兄的障眼法,明日的阵法,恐怕才是真正关键! 我亦不懂师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此举颇为蹊跷,师兄深谙阵法,然周焱虽擅长行军布阵,却未必是他对手,周焱如此聪明之人,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劣势,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没想到他却毅然接下了战书! 一如朝堂之上的冷硬不容抗拒,“既是不废一兵一卒,便能换得周国百年安宁,何乐而不为?且顾安衍三番四次欲夺吾妻,就算此行凶险,孤亦要与他斗个鱼死网破,叫他知晓,吾妻不可欺,吾国不可犯!” ps:我已经加快节奏让这段梦境结束了,梦境结束九渊也会出现了。。 100:你若死了,我不会活 我在帐外听得兵将碎语,众人争论激烈,然却撼动不了周焱欲置身犯险之决心。 一时帐内寂然无声,我再也不管不顾,只身冲了进去,厉声喝道,“我不许你去!” 帐内众将似未料到我这个不速之客,顿时看着我忘记了表态,待反应过来我擅长营帐,立马黑了脸,见我周身小厮装扮,更是怒不可遏,正欲叫人将我拖出去。 周焱淡淡摆手,面沉如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我牵了出去。 一路沉默,他闷声走在前头,牵着我往寝帐走,我赌气跟在后头,只觉他周身气息骇人,沉默得令人害怕,一路上士兵纷纷侧耳,以为周焱要处置我,目光饱含同情。 行至寝帐,未待他开口,我抢先道,“师兄此次有备而来,你若去了便是入了圈套,我不许你去!” 他深邃的目光锁着我,沉默了半晌,“此战我必去。” “为什么?” 师兄与他各据一方,如今连连惨败,若是两方持续耗下去,未必不能将北国之兵赶出周国边境,不过所耗时日长些罢了,他既能等到此刻,又为何不能多等几日? 他默了片刻,眸中恨意一闪而过,“若是错过此战,就算最后周国胜了,依旧拿顾安衍没辙,他必定寻求别国庇护,若是又卷土重来,这样的日子永远不是尽头,阿华,唯有七日后一战,我亲手手刃了他,才能换得你我以后安宁!” “我知晓你担心我,可顾安衍若是不除,我一日不会心安,更何况我曾经说过,妄想吾妻者,吾必诛之,顾安衍,我是不得不杀!” 我不知道他此次御驾亲征还有这般的目的,他分析得透彻,方法亦是一劳永逸,处处皆是为我着想! 然顾安衍毕竟是我师兄,曾与他朝夕相处三年,这般敌对本不是我所愿,但偏偏与师兄的这份仇恨越发不共戴天。 顿时倍感无力,“师兄步步逼紧固然是过分,但,此战他已布下阵法,就算你自诩武功再好,在阵法一事上,未必是师兄的对手啊,毕竟师兄曾得师尊亲传,他……” 他打断我,目光中带有一丝安抚,“所有阵法皆有阵眼,然寻阵眼一事,不但要讲究实力,更是要运气,我便赌这一份运气!” 他说得这般胸有成竹,仿佛运气会轻而易举降临一般,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周王,素来无人敢拨他逆鳞,偏偏师兄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我要挟,将他置于两难境地。他已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偏偏还师兄提出那样的和书,使我担下祸水骂名,周焱此行,势必要除他! 我虽懂,但却不舍他冒险。 周焱见我一脸愁容,顿时软了目光,将我搂入怀里,“若此战我生,此生你我便再无忧,若此战我败,便是老天不眷顾,如此,亦唯有下一世与你再续前缘……”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带上我罢,我虽学艺不精,但总归也学过不少昆仑阵法,届时总能帮到你一二。” 他皱了皱眉,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不行,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战斗,你不许插手。” 我不依,还想说什么,他抢先一步制止,“我知晓你担心我,但若你在,我势必会因为护你而分心,阿华,这是场生死较量,我不想你有半点差池!” “可若是你死了,我亦不会独活,总归来世还要与你在一处。” 他眸中暗芒一闪而过,目光复杂地看了我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道,“阿华,若真有那日,恐怕你不得不独活了……” 我心间微惊,不懂他此话何意。 他忽地绽开笑容,温厚的手掌覆上我的腹部,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因为,你肚子里已有了我们的骨肉。” 我大惊,难以置信地抚上肚子,“这,这是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晓?” 他宠溺一笑,耐心解释道,“我亦是昨日才知晓,这段时间你十分嗜睡,起初我以为是舟车劳顿加之军营条件简陋所致,昨晚便让随行的御医与你把脉,阿华,你已有了两个月身孕。” 两个月……难道是离开帝都那一晚? 我苦笑一声,没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紧要关头,一时之间,说不清究竟该是喜还是忧。 心下顿时了悟,怨不得他这么决绝,怨不得他这般破釜沉舟要与师兄拼上一拼,原来,竟是我们有了孩子,为了妻儿,他不得不战! 我不知此时该说什么,知晓他心意已决,唯有千叮咛万嘱咐,默默祈求上苍垂怜。 师兄约站于七日后的孟山关决战,为了应战,周焱彻夜于营帐中思考之策,翻阅五行之阵,彻夜未眠,每日烛火燃到天明。 七日后,周焱独自应战。 他一身淡紫衣袍,穿着打扮仿佛是去踏青的公子哥,全然不见此战的压力。 他将心腹沈墨留下,再三告诫若是此战败,便携我隐姓埋名,此生永不回帝都。若是战胜,他会亲自迎我回去。 沈墨起初并不情愿,誓要与他同赴生死,但最后终究违抗不了他的命令,只好留守军营。临走之前,他腹中千言万语仍旧化作两字:等我! 然对我来说无异于度日如年,他在前线为我与孩子拼死拼活,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只能躲在营帐,既做不了身先士卒的先锋,亦当不了出谋划策的术士。想奔赴战场,恨不能此刻便飞往孟山关,与他同生共死,然帐外有他亲信把守,只好前后踟蹰,心如煎熬。 不知这般煎熬了多久,忽听得一声响动,眼前白光一闪,一道久违的声音响起,“师姐,你真的在这!” 但见来人一身白衣,脸上又惊又喜,正是玉辰! 他见我,眸光一亮,顾不得喘上一口气,便要来拉了我走,“师姐,快快随我回昆仑墟,师尊说你近日必遭生死大劫,特命我来带你回昆仑墟避难!” 话落,听得我一惊,霎时僵在原地。 玉辰见我未动,急得满头大汗,就差将我强行拖走了。 “师姐你还愣着干嘛?快些随我回去,师尊他老人家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将你带回昆仑,否则便要重罚我呢!” 他又急又怒,一声大吼终于唤回了我的思绪,我顿时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你怎会知晓我在此处?师尊呢?出关了吗?” “师尊方出关不久便探到两国战乱,知晓周王必定带你随行,便命我来北疆寻你,没想到还真是,得知师兄布下归龙杀阵,师尊此刻正往那处赶,这才派我来寻你!” 我大惊,“你说什么?师兄布的是归龙杀阵?!” 归龙杀阵乃昆仑禁术,可诛人、仙、魔三界生灵,且此阵一出,见血才能罢休,不到危难之际,不可轻易使用! 师兄竟然这般心狠手辣,要将周焱置于死地! 玉辰看着我惊骇的模样,不解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我心里已是说不出的急切,“玉辰,速速带我去孟山关!” “孟山关?去那干嘛?师尊已去阻止了,你去了也是无能为力,再说,师尊是命我将你带回昆仑墟,并未允许我带你乱走,万一师尊知晓,定要处罚我,所以师姐你还是乖乖随我回去!” 他说罢就要祭出符纸,我急急抢道,“孟山关我必去,玉辰,就算师姐求你了!” 我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此刻急得恨不得自己祭符,奈何我偏偏不会,只能又急又怒央求玉辰。 玉辰一惊,“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非去那里不可?” 我伸手摸上小腹,“周焱在那,我孩子的父亲在那,我必须去找他,师兄布下归龙杀阵,他此刻定是凶多吉少,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我要亲眼看着他没事!” 玉辰惊得合不拢嘴,目光惊诧地盯着我的肚子,“师姐,你已经……” 我淡淡一笑,“没错,玉辰,你要当舅舅了,如今便看在未来外甥的面子上,带我去找他罢,可好?” 他面色犹豫,脑海中天人交战一番,“可师尊已经赶过去了,他定能救出周王,你不必……” “我要亲眼看着他无事,若周焱死了,就算你把我带回去,我亦会自行了断!” 我目光决绝,下唇已被咬出了淡淡血丝,大有此刻见不到周焱便当场寻死的架势! 玉辰又惊又怒,终是拗不过我,咬牙道,“好,便看在未来外甥的面子上,我便随你一道去救姐夫!只是你要答应我,未经我允许,绝对不能往阵中闯!” 我连连点头,哪里顾得上这般多,他这才放心,手中符纸一祭,便带我前往孟山关。 孟山关地处险要,四处悬崖峭壁,黄土堆积,然有一处却是开满桐花,错乱纷杂,十分不应景。 “此处应该便是师兄的归龙杀阵了。” 玉辰携我飞身而下,站在杀阵之外,皱着眉打量这阵法,“师尊恐怕未到,师姐,你且与我在此等等,等师尊到了再做定夺!” 我此刻哪里听得进他的话,眼前桐花来得正灿,与周遭黄土形成鲜明对比,定是杀阵无疑,然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我大惊,莫不是周焱已经遇害?! 当即不管不顾,卯足了内力,便往阵眼冲去! 玉辰反应过来,便要将我拽回来,然我归心似箭,玉辰哪里拽得住我?他顾忌我有了身孕,不敢使太多力,正好给了我空隙,趁机朝他打出一掌,他反射性一缩,手下松了力道,我便趁机跑了进去! 入了阵,眼前桐花交错纷杂,按五行八卦排列,我小心翼翼往前走,不知触动了什么阵眼,一株桐花朝着我的方向飞来,我横掌一劈,那桐花仿佛有意识般竟往后躲去,然后四面八方的桐花接二连三攻了过来,我恍然惊觉过来,是幻术! 当即闭了眼,待脚下的阵眼震动了一番,归于平静后,我这才认真谨慎起来,我不知我落在了阵法的那一关,亦不知周焱现在身处何处,只好扯开了嗓子大喊,“阿焱!阿焱你在哪?!” 喊了许久,然四周只余我空荡荡的回音,并无半点回声! 我只好又往里走了走,忽听身后一阵响动,我大喜,正待转身,便听的一道冰冷的嗓音,“倾华,你来了!” 顿时心凉了半截,没想到时隔一年,我又再次见到了师兄。 我转身,难以置信面前冰冷肃杀的男子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师兄,他依旧一身白衣,面如观音,只是温润不再,只剩下沉入深渊的冰冷。 “师兄,好久不见!” 我淡淡看着他,寒暄道。 他亦淡淡看着我,嘲讽道,“好久不见?你怕是恨不得此生不再见到我这个师兄罢,倾华,你的眼神骗不了你自己,更骗不了我。” 我淡淡敛眉,“若师兄还是曾经的师兄,倾华自然是喜闻乐见,可如今师兄早已扬言与倾华形同陌路,势不两立,倾华又何必自取其辱?” 他冷哼一声,“如若不是你背叛,师兄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倾华,这一切,皆是你一手造成,怨不得师兄,师兄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他口口声声说给过我机会,实际上无一不是处处在逼我,他从前温润谦和,凡事都会主动忍让三分,而如今,哪里还有以前的风轻云淡?! “师兄,闲话不必多说,我知晓你恨我,便报复在我一人身上罢了,倾华绝无半句怨言,只是能否告知周焱下落?” 他面无表情,并不答我的话,“你来,是来为他收尸?还是来陪他同死?” 我大惊,“你把他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地一笑,“我把他怎么了?师兄费尽心机设下此阵,不就是为了取他性命?本想先取了他的命,然后再劝你回心转意,但如今看来,你是断不会在回到我身边了!”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知是感慨还是惋惜,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听他叹了口气,“师兄原本想着,你若是肯回心转意,师兄便陪你过完这一世,来世再替你寻个好人家投胎以作弥补,但偏偏事与愿违,这样也罢,这倒叫师兄省了不少麻烦,你心中既已没了我,那师兄便无所顾忌,今日势必要取了你的心!” 101:阿焱,我不疼…… 他面色阴狠,目光复杂地望着我。 我大惊,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取,取我的心……师兄这是何意?” 心中已是惊骇不已,难道师兄竟恨我至此,要将我挖心致死方能解恨吗? 我从未料到他对我的恨意竟如此之深,但心中除了惊讶,便余下满腔的愧疚。 师兄苦笑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无奈与怜悯,“倾华,恐怕连你都不知道罢,你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七……七窍玲珑心? 不可能!七窍玲珑心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以自身精血孕育,为仙家之物,以心炼药,可长生不死,甚至渡劫成仙! 如斯尊贵的神物一直皆存在于传说之中,且世间仅有一枚,我不过一介凡人,这般尊贵如斯的仙物怎会长在我身上?! 我顿时惊骇不已,定是师兄弄错了! 他看着我难以置信的模样,神色复杂地别开了脸,“你果然是不知晓,看来师尊并未告诉你,但今日师兄告诉你亦是一样,世间绝无仅有的一颗七窍玲珑心长在你身上,倾华,师兄等了几世,好不容易等到,岂会轻易罢手?” 我脑中已是翻江倒海,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让我如遭雷劈,霎时呆若木鸡,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只呆楞楞看着他,“你,原来你一直便知晓,难道,一开始,你便是为了这颗心而接近我?”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没错,我从一开始便探知你身怀七窍玲珑心,这才将你带回昆仑墟,本想早些取心了事,”他突然顿了顿,苍凉一笑,“但偏偏在朝夕相处中,对你生了情愫……” “可是倾华,师兄必须要这颗心,任师兄如何不舍,这心也一定要取,只是你何其无辜,于是师兄就想,作为弥补,便待在你身边,伴你安然度过此生,待你百年之后,再取心,可最后,却是你先离弃了我……” 他自嘲一笑,面上全是无奈与苦笑。 “师兄,为何?为何你一定要这心,难道你也想长生不死,渡劫成仙?” 他摇了摇头,目光一闪而过的悲戚,“如若可以,师兄此生都不想再做那道貌岸然的神仙,师兄只想做个凡人……” “那又是为何?” 他既不想长生不死,亦不想飞升成仙,那要七窍玲珑心作甚?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见他目光烁然,语气决绝道。“因为师兄要拿你的心,救一个人!” 救人? “救谁?”我冷声问道。 他别来脸,敷衍道,“这个你无须知晓。” 我心里忍不住自嘲,原来,他早已打了这样的心思,他将我养在身边,对我百般迁就,不过是有朝一日杀我时能心安理得,原来,他不惜与我假意鸳鸯三年,又不惜发兵北疆,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不过是为了救一个人。 恐怕,那才是他心中真正挂念之人罢了。 这才思及为何在昆仑墟时,师尊时常唠叨师兄放下执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莫要为了这份执念让自己悔憾终生,原来,师尊早已知晓他的心思,只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心中顿时说不出的悲凉,三年的情谊,不过将我当做了救人的工具,三年的朝夕相处,他竟是一直戴了这幅面具,师兄他,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他看着我癫狂模样,面上闪过一丝酸楚与无奈,“倾华,你选择周焱是你的自由,只是师兄却没有那么大的度量看着你与他白头偕老,况,若再不拿此心去救人,恐怕她会永远消弭于六界,师兄曾亏欠一个人太多太多,此生对他恐无法弥补了,唯有将她复活,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看着他便如同看一个笑话,“师兄,我不会将心给你,有本事,你便亲手杀了我!” 他目光亦冷了冷,“不要逼我,倾华,师兄真的会杀了你。” 我万般讽刺地回望他,掌中已凝聚了内力,就算知晓我不是他对手,亦要拼上一拼,拖到师尊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想罢,手下毫不含糊,一道掌风向他袭去! 他淡淡挥袖扫过,我这才注意到,师兄的内力比起之前又精进了不少,不仅如此,他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气息,十分飘渺雅逸,这气息我曾在师尊身上见过,是仙气,难道师兄,竟在这短短一年内,修成了仙者? 心里惊讶一闪而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师兄飞身过来,目光依旧淡然,“倾华,你不是我对手,又何必垂死挣扎?” 他眨眼便到我面前,曾经那张温润如玉的俊颜,如今却让我避之不及,我聚气后退,第二道掌风又朝他打去! 他闪身一闭,反手一剪,轻而易举卸了我的功力,便要伸手来捉我,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怒喝,“住手!” 一道紫色身影飞身而至,凌厉掌风朝师兄袭去,师兄抓我的动作一顿,不得不放开我抬手去挡,但见两道罡风波动,扫得周围桐花片片凋零,周焱率先收回了手,将我往怀里一揽,便将我抱出几丈之外。 甫一落地,他便沉了一张俊脸,训斥道,“不是叫你在军营等着?跑到此处来作甚?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我急切地将他上下打量个遍,见他毫发未伤,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一把扑进他怀里,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阿焱,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他胸腔起伏波动,酝酿了一腔的怒气,又急又怒,恨不得好好教训我一番,但终是忍了下去,叹了口气,伸手回抱住我,闷闷道,“嗯,我没事,回头定要好好收拾沈墨!” 我噗嗤一笑,没想到他拿我无法,竟迁怒到沈墨身上,遂劝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央求玉辰带我走的,沈将军并不知情。” 他哼了哼,“不关他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放心,你也逃不了,回头再收拾你!” 我笑了笑,厚颜无耻道,“好,只要你没事,回去怎么收拾我都行。” 他嗔了我一眼,索性不再与我理论,又瞪了我半晌,嘱咐道,“也罢,既然来了,便好好待着,没我的命令,不许乱动!” 我乖巧地点点头,笑着往他怀里缩了缩,他方才作罢。 “果然是伉俪情深,怎么?以为你们两个人,我便会作罢?” 师兄淡淡的目光看过来,一如方才那般冰冷。 周焱冷哼一声,转首看向师兄,“顾安衍,你的对手是我,冲着我一人来便可!” “你,我自然会杀,但倾华的心,我亦不会放过!” 周焱目光冰冷,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我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转头对我安抚一笑,“没事,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你!” 我小心叮嘱,“师兄他与之前不太一样,恐怕现在你我都不是对手。” 他目光沉了沉,眉头紧锁,思忖了片刻,将我置于安全之处,便拔剑迎战! 我知晓此刻阻止不了,只能再三嘱咐他小心,祈祷师尊快些赶到。 师兄一身白衣,淡然站在阵眼处,面色无波,周焱一身紫袍,从容上前迎战,目光阴蛰如初,他挥剑上前,剑势凌厉快如闪电,看得我眼花缭乱,手中的长虹被他挥得行云流水,密不透风,师兄身如轻燕,侧身躲开他刺向心门的一剑,抬手便向他面门打去一掌,周焱凝聚内力,与他对掌,二人都被对方内力击退了两步。 周焱眯了眯眼,提剑再次刺来,招招击其要害,师兄勉强自如躲闪,衣袍一挥,四面八方的桐树飞来,周焱目光一沉,剑气一扫,霎时扬起花瓣无数。 师兄冷冷一笑,捏诀转动阵法,桐树霎时变了了方位,突然,一颗树朝他身后袭来,周焱反应极快,回神劈了一剑,但那树却抢先一步消失,然后又往左边袭来,剑尖正要触及,霎时又消失不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叫人分不清楚。如斯几个回合下来,我心里亦为他捏了把汗! 这时,师兄退至五行之中,趁周焱与真假桐树缠斗之时,忽地一掌从他身后偷袭而来,幸而周焱察觉,回身避开这致命一击,师兄又立刻打去一掌,正中周焱心口,击得他顿时吐了一口鲜血! 我大惊,正要上前去阻止,他却先出声喝住了我,“不许过来!” 他目光骇然,不容抗拒地瞪了我一眼,淡淡抹去唇边血迹,讥讽道,“顾安衍,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卑鄙了。” 师兄淡淡一笑,“彼此彼此。” 说罢,师兄身影一闪,两人再次缠斗在一处,内力罡风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若是只拼内力,二人不相上下,所以斗了半天,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突然,师兄口中念念有词,若有若无的仙气逸出,一道道灵力袭来,打得周焱措手不及,一道道仙诀自他掌中打来,他身负修为,周焱又如何会是对手,不慎又受了他一击! 不待他喘息,师兄趁机凝气成剑,剑光森然,冰冷逼人,正对着周焱心口! 我大惊,此刻再也不管不顾,将周焱的嘱托抛之脑后,飞身挡在了他面前! 冰冷剑身没入心口,疼得我浑身颤抖,但听周焱痛呼,“阿华!” 师兄亦未料到如此变故,他连忙散了灵气,我心间鲜血霎时喷涌而出,心中不由一笑,也好,这场祸端因我而起,如今因我而终,甚好。 “不是叫你站着别动吗?你为何不听话?!” 周焱焦急的怒容映入眼帘,他手忙脚乱地为我止血,往我体内源源不断地输着真气,怒吼道,“阿华撑住,我不会让你死,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我看着他焦急的俊脸,满足一笑,“嗯,我不会有事,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怎么会死?” 他急急为我疗伤,可胸口的血却没有止住的现象,急得他一声怒吼,“该死的,为什么止不住?!” 我强撑着笑脸,看着不断冒出的血,心口疼得浑身颤抖,“没关系,阿焱,我不疼……” 他眸底一痛,染上浓浓自责,心疼将我抱在怀里,“可是我疼,阿华,我好疼,为什么你不听我话?为什么你要替我挡?为什么?!” 他怒吼,猩红的双眼恨不得此刻替我痛,掌间依然不停歇地为我输入真气,额间布满了薄汗,唇角还带有一丝血迹。 他本就受伤不轻,如今更是为我消耗了太多真气,面色苍白如纸。我心疼抚上他的脸,却触及到一片湿意,我心间一惊,竟是他,流泪了…… 他素来是个铁血男儿,流汗流血不流泪,天大的事都不见他有半分退缩,就算生死存亡之际,也从未见他这般无助惊慌,而今,却为我流了泪…… 那一滴滴泪仿佛砸在我的心口,疼得我喘不来气。 心间更加刺痛,“阿焱,不要这样……” 他努力憋出一丝笑容,擦掉眼角的泪,“嗯,不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我们隐姓埋名,归隐山林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话,不该来这,都怪我,你撑住,我这便带你回家!” 102:因我而起,由我而终…… 他说罢将我抱了起来,正如他所言要带我回家,可刚走两步,一道罡风袭了过来,他抱着我险险避过! 师兄飞身阻了去路,目光死死盯着他怀里的我,冷声命令,“把她给我!” 周焱冷冷看着他,“休想!” 师兄眼中精光一闪,捏诀又要袭来,一道白光咻然一闪,将师兄未捏完的诀打散,便见空中一道白光大盛,一个慈祥的白发老道飞身而来,仙尘一扫,将师兄的攻势打散,“安衍,住手!” 两道白影急急飞下,挡在我与周焱面前,正是师尊与玉辰! 师尊一身白衣,一身鹤发,手持拂尘,飘然若仙。 拂尘一扫,目光触及我胸口染血,慈祥的双目一敛,犀利瞪向师兄,“安衍,你怎能下此毒手?!” 说罢,便急急过来点了我周身穴道,往我体内注入纯正灵力,便见胸口处的鲜血止住,师尊一脸凝重,看了一眼周焱,“失血过多,恐有些棘手!“ 周焱面沉如水,“还请仙者相救!” 师尊点点头,喂我服下一颗灵药,又与我调息了片刻,“现如今,也只有让玉辰将她带回昆仑墟。” 说罢就要嘱咐玉辰,玉辰上前掺着我,就要祭符离开,师兄白衣翩然,飞身将他手中的符化去,冷笑道,“今日,你们谁都不能离开,倾华我必须带走,还请师尊莫要插手!” 师尊沉了一张老脸,“安衍,你为何就一定要这般执着?倾华何其无辜,你又何必要置她于死地?这心伴她而生,若是你要取,倾华必丧命,你好歹与她朝夕相伴三年之久,如今怎这么不念旧情?” “旧情?若真要说起旧情,恐怕阿归与我的情要久些,我又怎能不救?” 师尊身子一顿,“你,难道你已经……” 师兄凄凉一笑,“不错,我已经想起来了,一世世忘记,又一世世想起,我等了几世,终于让我等到,我又如何会罢手?阿归她已沉睡了十万年,十万年够久了,我必须让她复活,安衍尊你一声师尊,是看在你曾与我传道授业解惑的份上,但若师尊执意要插手,安衍也绝不退让!” 他话语决绝,听得我一头雾水,我不知晓这阿归是谁,也不知晓师兄为何有这般强硬的决心,但见师尊一脸惊骇的模样,当是知道他话中意思。 师尊面色白了一阵,眉头紧锁,再次出声劝道,“既然你已经想起,为师便与你开门见山了罢,不错,若要论起身份,为师确实无权干涉你的事,但如今倾华是我徒弟,你若要取她心,为师也不介意与你拼上一拼,届时你回归神位,若是要问罪于为师,为师也绝无怨言!” 师尊一扫拂尘,看了眼周围的归龙杀阵,“我不知你们上古究竟有何恩怨,但你若纠结于执念,恐怕到头来会得不偿失,且这阵法出自我昆仑墟,为师还是有能力破解的,且你如今不过一介凡人,法力未全,若要硬拼,你未必会是我对手,如此,你亦还要执着吗?” 见他一副要与师兄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我心里五味杂陈。 师兄素来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阵法术士无一不是倾囊相授,只是师兄天性与世无争,不愿刻意钻研罢了。起初我以为是他懒散,可久而久之便发现,是他刻意避开那些仙术道法,不愿修习,众人皆以为他无心修仙,但就算如此,他如今身上飘逸的淡淡仙气虽弱,但却不是短短一年便能修习,我虽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却也明晓,师兄并非普通人那般简单! 他目光冰冷打量着众人,忽而自唇边漾开一抹笑,“这倒未必!” 说罢掌间凝力,只见方才还若有若无的仙气此刻却突地暴涨,而原本平静无声的归龙杀阵亦是比方才的阵势强了几倍! 师尊面色惊骇,方才还凝重的脸色,此时已是如同锅灰,“你,你已恢复了法力?!” “我既然想起了,便是连一切仙诀法术亦想起了,师尊,此刻你不是安衍对手,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师尊身形一顿,场面顿时陷入僵局,我不知晓师兄究竟是何来头,但却从话里行间,以及师尊惊讶的反应来看,他定非凡人! 抱着我的周焱亦默了片刻,百般心疼地看了我一眼,抬首对师尊道,“仙者好意,周焱心领,不过这是我与顾安衍之间的恩怨,不必仙者替我出头,如今阿华身受重伤,又有了身孕,不宜在此处过多停留,还请仙者将她带回昆仑墟,周焱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但见师尊面上动容,“身孕?倾华已……” 下一刻却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为师便更不能走了,为师待倾华如己出,如今自然亦待你如女婿,定要为了她护你周全,昆仑墟,自有玉辰带她回去,此阵不易破,而今安衍已是半人半仙,你一个凡人,远不是他对手,为师还是留下来,助你脱困!” “仙者好意心领,只是阿华性子烈,玉辰一人恐怕带不走,还请仙者体谅!” “这……” 我紧紧揪着他的衣摆,害怕他就此将我撇下,“我不走,我要看着你没事。” 他剑眉紧蹙,不容抗拒,“听话,与你师尊回去,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骨肉,我定会安然无恙地来接你与孩子,相信我!” 我还要说些什么,师兄却在后面大笑了起来,“孩子,你竟有了他的孩子?!” “倾华,你怎可如此对我?”他眸中带有浓浓不甘,“周焱,如今,我却不得不除了你!”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他已一道掌风打了过来,周焱抱着我往旁边一闪,而后将我交给玉辰,飞身迎战,师尊亦扫了仙尘,与他协力对抗师兄。 正如师尊所说,他如今修为武功皆是大涨,本就不是凡人,如今更是身负仙气,师尊与周焱二人合力,竟也不是对手! 玉辰见状,也按捺不住,抛下我加入战圈。 我在一旁观战,战势险恶,周围阵法剧烈震荡,我恨不能此刻也去助上一臂之力。 一个是与我执手偕老的夫,一个是待我恩重如山的父,一个是掏心掏肺为我的师弟,他们三人如今皆为我拼命。周焱拖着一身残躯,却依旧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与师兄缠斗,一身紫衣早已被血浸透,而一向从容淡定的师尊此刻亦是狼狈不堪,面若菜色,定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而玉辰更是身受重伤,一身白衣脏污不堪,身上几处皆挂了彩。 内力仙力波动,卷起黄沙无数,他们恶斗至此,唯有我,出不上半点力,帮不了半点忙,但却是十恶不赦的始作俑者。 忽然,师兄袖花一揽,一掌正中周焱心口,但见他口吐鲜血,破败的身子摇摇欲坠…… 我忍不住惊呼:“阿焱!” 他听得这一声唤,身子顿了顿,不想师兄再一掌袭来,他被这一十成功力的掌风击落了下来! 我慌忙冲过去,大声喝止,“师兄住手!” 师兄果真停了手下攻势,然他们三人却还是再一次重跌在地,浑身破败,痛苦不堪。 我心下惊了惊,只觉心间被撕扯一般痛楚。 师兄虽占了上风,却也受了不少伤,唇角流出几丝鲜血,一身白衣此刻蒙上了灰尘,淡淡看着我,“倾华,跟我走!” 他说罢就要来伸手来牵我,我往后瑟缩了两步。 他眉头紧蹙,眸底闪过一丝不忍,“只要你随师兄走,师兄可以不取你的心,也可以不要周焱的命,你随师兄走,可好?” 我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他又何必装出这般恩赐的样子? “师兄,你不是要倾华的心吗?倾华给你便是,只求你莫要再伤害无辜!” 胸口衣襟的血迹已干涸,正是师尊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势,可如今,却要再伤一次了。 我抬手覆在心上,冷笑着看他,眼神从未这般坚定与决绝。 但听身后一声怒吼,“阿华,不准乱来!” 我知晓是周焱,但此刻任他如何叫唤,我皆不为所动,目光定定看着师兄。 师兄瞳孔一缩,眼神有些慌乱,“倾华,你莫要冲动,师兄方才说的不过是气话,只要你随我走,师兄可以不取你的心。” “呵,师兄,你又何必骗我又骗你自己?总归迟早皆是要取,又何必不趁现在动手?我不会随你走,就算死,我都不会随你走!” “你既这么想要这颗心,那我便给你又如何?” 我将手覆在心口,感受那里传来阵阵跳动,可偏偏这跳动的,不是一颗寻常的心,而是一颗七窍玲珑石,人人争抢的玲珑石,为何偏偏是我? 我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开始念动昆仑墟毁天灭地的血咒,若是归龙杀阵定要鲜血才可破,那便以我一人之命,换他们安然无恙罢…… 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如今因我而终,是最好不过了。 师尊看出我意图,急急阻止,“倾华不可,一旦失了此心,恐怕你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千万不可冲动啊!” 我不为所动,嘴上并未停顿,周焱挣扎着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颤抖,“阿华,你乖,你要听话,莫要冲动,过来!” 我深情回望着他,“阿焱,你不愿看我受伤,我又何尝不是?这一切,本是因我而起,如今由我而终,我不想再有人为我受伤牺牲了……”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加快速度,一道血咒念完,但见天色渐暗,带有毁天灭地之势,逼仄得人喘不来气,只觉心口血肉被强行撕开,疼得我几欲窒息,一时之间风起云涌,黄沙漫天! 突然,自心口爆发出源源不断的力量,那力量扯得我撕心裂肺,似乎要将我的心生生扯出,我咬住唇止住就要出口的呻吟,但依旧痛得我浑身颤抖,仿佛遭受了灭顶之灾,不知这痛持续了多久,就在我以为我就要支撑不住之时,但听“嘭”一声,什么东西从心口处飞了出来! 那物什带着淡淡光芒,朴实无华,正是七窍玲珑心! 心一离身,我便如同破败的枯枝腐叶,飘飘欲坠…… 混乱之中,但听四声惊呼:“阿华!” “倾华!” “师姐!”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但心口的疼痛却让我又不由得抽了一口气,只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周遭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 一抹紫色身影飞身上前,抱住我下坠的身子,锐利的双眸此刻布满猩红,模样睚眦欲裂,“阿华!” 我笑着看他,身下的血淌了一地,霎时阵眼转动,地动山摇,便见周围桐花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归龙杀阵,终于被破了…… 我心间一喜,果然,以我一人之血,便能让他们止战,便能让他们脱困,如此,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只是阿焱,我却是不得不食言了。 他抱着我伤心欲绝,目光渐露惊恐,我自他瞳孔的倒影中看见身子渐渐透明,只觉意识涣散得一塌糊涂,看来,这边是师尊所说的灰飞烟灭了罢。 我苍凉一笑,想再次摸摸他的脸,手却如同千斤重般抬不起来。 师尊急急飞过来,急得满头大汗,“不好,她快要灰飞烟灭了,你且将她放下,我用六叶灵芝救她!” 六叶灵芝乃昆仑至宝,几万年才会长得一株,师尊竟舍爱将它拿了出来。 我心中忍不住感慨,区区倾华微不足道,何以让师尊这般为我? 周焱虽不知六叶灵芝为何物,但依旧遵言将我平放在地上,目光急切,“阿华,没事,师尊会救你,没事,待你好了我便待你回去,不要怕,我会守在你身边……” 他不断出声安慰我,我想张口回应,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师尊自元神中掏出六叶灵芝,但灵力自方才的恶斗中已所剩无几,凝了几次灵力,都不能将灵芝渡入我体内,他急得满头大汗。师兄亦飞身过来,手里已稳稳攥着那颗七窍玲珑心,一把抢过师尊手里的灵芝,“我来!” 说罢,纯正的灵力溢出,将六叶灵芝化作精气,源源不断渡入我心口。 “倾华,都是师兄的错,你不能有事,师兄不要心了,师兄从未想过要逼你!师兄将心还给你,只要你没事……师兄错了……” 他一边运功,一边急急道歉,指尖忍不住颤抖,面容不再冰冷,此刻却满是恐惧与悔意…… 随着他指尖灵力渡入,只觉方才被撕裂的血肉正在一步步缝合,空荡荡的胸口也被慢慢填满,然我却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103:上古恩怨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我已置身北国。 我不知我这般昏睡了多久,亦不知后来他们是怎么救活了我,我只知,我被师兄软禁了。 他身为北国国师,将我软禁在国师府,待我醒过来,已是半个月后。 师尊情况如何,周焱又在何处,我想问,然师兄却并不愿多说。 我受伤过重,终日缠绵病榻,师兄每日皆会来看我,与我说些软话。然我已对他心伤至此,无论他如何挽回,终究是心如磐石。 这日,师兄照常来我寝殿,因他吩咐,众人皆称我一声夫人,他们并不知晓我姓名与来历,只以为我是师兄在外娶的夫人,未敢有半点逾越。 师兄依旧一身白衣,如今我只觉这身白衣尤其刺眼。他坐在我床头,取下刚熬好的药要喂我,我淡淡侧脸避开,他也不强求,将要放在床头矮柜上,我以为他就这般离开,谁知他却喃喃开口,“倾华,我知晓你心中还有怨,但若你不吃药,别说是你身子受不了,恐怕腹中的孩子亦会受不住……” 他声线柔软,不再似那日般冰冷,我回过心神,这才想起腹中还有一条生命。 却依旧不为所动,将自己埋身与被褥内,不想与他多言。 他怅然一叹,“如今你身在北国,就安心在此处待着,师兄会宠你护你,周焱能给你的,师兄亦能给,这一生,你都不要妄想再回去。” 我忍不住冷笑,“师兄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你困得了我一时,却困不了我一世,迟早有一日,周焱会带我回去!” “他不会来了,就算他来,北国国师府,也会让他有去无回!”他自怀中取出一物,淡淡白光,朴实无华,正是那颗七窍玲珑心! 他将心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苦笑着开口,“师兄当日说要取心,不过是想逼你回心转意,却从未想过真正要取,这颗心,确实于我有很大的用处,师兄必须用它来救一个人,倾华,师兄已亏欠良多良多,这份罪孽背负了十万年之久,师兄不想再背负了,希望你能明白师兄的苦衷……” 明知此刻我不该理会他,明知此刻我不该同情他,明知此刻我该与他划清界限,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师兄,你究竟要这颗心救谁?” 他手指顿了顿,眸中的压抑泄露了他的情绪,气氛一时间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目光一收,神色复杂地开口,“一个故人罢了,倾华,师兄亦有不得有的苦衷。” 我悲凉一笑,“那人是师兄心爱之人吗?” 他淡淡摇头,眼神一闪而过的痛楚,“不,严格来说,她该是我的弟媳罢。” 弟媳?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看着他便如同看一个笑话,“师兄,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我扯谎?!” 他连兄弟都没有,哪里来的弟媳?敢爱不敢说,敢做不敢当,他何时变得这般畏畏缩缩,婆婆妈妈了? “师兄没有骗你,她,确然是我的弟媳!” “那师兄爱她吗?” 如若不爱,又怎会这般破釜沉舟,就算与全天下作对,亦要将那个叫阿归的女子复活? 他既然是神仙,那女子,恐怕亦是个仙罢。 也是,能令师兄这般梦回萦绕的,除了九重天上倾城倾国的女仙,谁又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师兄淡淡苦笑,摇了摇头,“不是的倾华,师兄此生,确实只爱过你一个女子,她,真的是我弟媳,我对她,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是吗?若是这样,你又为何执着于救她?” 他当我傻吗?如若对她没有半点情愫,又为何这般不计一切后果的夺心救人? “事到如今,那师兄便全部都告诉你罢。”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忽地飘到很远,“我本是天界战神赤炎,上古一战,我将魔尊冽赤封印于无垠之境,天帝君珥亦因此殒命,我本以为我会就此消散于六界,不想最后却苟延残喘,一世世轮回做人,每一世轮回,皆要慢慢想起上古时造下的罪孽,每一世皆如此,忘记又想起,想起又忘记,皆逃不过孤独终老的结局,直到遇见了你……” “我、冽赤、君珥本是父神盘古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三人亦是情同手足,天帝之位便要从我们三人当中诞生,然我性子清冷,无心于帝位,冽赤天赋异禀,却十分贪玩,唯独君珥,自小便发愤图强,在处理天界事务上,亦是励精图治,我与冽赤便向父神推举了他,然父神却并未属意君珥,而是对肆意洒脱的冽赤尤其钟爱,几次要将帝位传与他。” “然冽赤从小不受拘束,一次父神将他逼急了,他便使性子悄悄逃了出去,等到父神将他捉回来时,他却携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便是阿归!” 故事说到一半,他目光顿了顿,我不敢打扰,却按捺不住对后面的故事好奇。 他又开口道,“阿归名唤昔归,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连城璧所化,冽赤将她带回来,与父神谈了条件,若要让他继承帝位,便要许阿归为后,父神见他松口,自然十分爽快地答应,打算等到他满三万岁时,便让他正式继承大统,然不知何时,却让君珥知晓了!” “君珥自小便野心勃勃,向往帝位许久,听闻父神要将帝位传给冽赤,便义愤填膺找父神理论,可父神只是疏远地回了他一句:‘天帝一位,唯冽赤尔’便将他打发了,后来君珥怀恨在心,立誓要与冽赤一较高下,两人之间的暗战便开始打响……” “这一切,父神皆了然于心,却并未阻止,因为父神知晓冽赤无心帝位,但自从阿归的出现,冽赤便开始变得成熟稳重,也不再顶撞父神,亦不会再偷偷跑出去玩耍,父神心中十分欣慰,但这远远不够!” “君珥的嫉妒与报复,正好可以作为冽赤的对手,磨砺他豪放不羁的性子,所以父神便对君珥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冽赤也不负所望,行事越发稳重,待人处事也越发融洽得当,直到父神寂灭,正当我以为冽赤会顺利成章继承帝位时,却不知为何,他突然入了魔!” “众仙不知他为何会入了魔,我亦不知晓,但他入了魔,自热再无缘帝位,君珥便趁机继承大统,誓要讨伐冽赤!而我身居天界战神一职,不管冽赤因何入魔,我皆要与他敌对,但我自小便和他亲近,待他犹如亲兄弟,但君珥之命,我又不能违抗,不想在优柔寡断间,君珥却使了手段捉了阿归要逼他束手就擒……” 听及此,心里不由得暗暗唾弃,这君珥,以一介夫人为质,当真非君子所为! “阿归素来是冽赤软肋,君珥此棋走得过于阴险,就在冽赤准备放弃抵抗时,谁知阿归却先一步自尽了,冽赤本就身负上古混沌之力,修为无人能敌,一怒之下,尸浮遍野,血流成河,直到现在,我永远记得他抱着阿归痛哭的样子,我从未见过他那般伤心,那般充满怨恨……” 听到此,我心间已是惊骇不已,为那个勇敢的女子,亦为他口中痴情的冽赤…… “失去了阿归的冽赤完全丧失了理性,带兵一路打到九重天,誓要君珥偿命,他一路势不可挡,天兵天将根本不是对手,天宫上下死伤无数!昔日同门皆惨死在他手下,天界亦曾是他的家,就算他入魔,也绝不能毁了父神一手创造的心血,我不忍他再这般疯魔下去,便与君珥合力,我拼了一身修为,而君珥却献上了天魂,终于将他封印于无垠之境……” “然我终究忘不掉他恨我的模样,当初若不是我优柔寡断,劝他回心转意时被阿归听了去,阿归也不会落入君珥之手,是我亲手将他们逼入这般境地,我欠他良多,唯有复活他心爱的阿归,恐他会少恨我一些罢……” “可是阿归乃上古连城璧所化,要救她,唯有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处的七窍玲珑石,可我未料到那颗石头会化作了一颗心长在人身上……” 他凄凉一笑,“也许这便是天道要惩罚于我罢,我苦苦寻觅了几世的七窍玲珑心居然在你身上,师兄身上背负了十万年的罪孽,好不容易能够得到解脱,可为何又这般让我难以取舍?倾华,如今师尊已将六叶灵芝种于你心口,你不会死,而我亦得到了心,如此局面,当是最好不过,师兄以后都陪在你身边赎罪,师兄还是会护你一生,你忘掉周焱,我们重生开始,可好?!” 听及此,我若是还不明白,那便真是愚蠢至极了罢。 师兄果然非普通人,我想过他会是神仙转世,可从未想过,他还是上古赫赫有名的战神,怨不得师尊平日里待他进退有礼,看来师尊定是也察觉到他不一样的身份,这才倾囊相授,恐怕也是希望他能早日重返天界吧。 然他却一直对成仙避之不及,其实不是他避之不及,而是因他无脸回去,他要复活那名唤阿归的女子,他一直在等这颗七窍玲珑心…… 我虽不知晓上古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不得不为那段惊心动魄的爱恨纠葛而动容,却莫名觉得那冽赤与阿归,与我和阿焱这般相似,想要与世无争地在一起,偏偏不能如愿,君珥是冽赤与阿归的绊脚石,而今,师兄亦是我与阿焱的绊脚石…… 心中不由苦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望着他殷切的目光,忍不住冷冷发笑,“时至今日,你居然还妄想我能与你在一起,师兄,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会与你在一起,死都不会!” “可周焱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还忘不掉他吗?” 我大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吼道,“你胡说!他怎么会死,他活得好好的,我不许你咒他!” 他定是骗我,以为这样我便能回心转意。我明明记得昏迷前,周焱还好好的,怎会说死就死,师兄竟与我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当真是卑鄙无耻! 我转身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想再听他说出任何诋毁周焱的话,然他却不容我抗拒,将我从被子里扯了出来,一字一句如同要剜了我的心那般疼痛,“他死了,六叶灵芝做心,只能保你魂魄俱全,免遭灰飞烟灭,然要让你活过来,却是要以命换命,他将自己的命给了你,自己赴了黄泉,我没有骗你,他确实是死了!” 心中紧绷的弦仿佛啪嗒一声断了,我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你骗我,你骗我,他不会死,你休想扯谎骗我!” 我惊恐摇头,喃喃自语,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阿焱怎会死,他怎会丢下我一人?! “定是你骗我,我要去找他,他定在外面等我,他不会死……” 我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要往外走,甫一接触地面,冰冷刺骨。 寒风萧瑟,吹在我单薄的身上上如同刀割,然我却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想往外走,往外走…… 师兄扣住我的双肩,将我扳了回来,“倾华你醒醒,他真的死了,是我亲眼看到他死的,当初我保你魂魄之时,你已断了气息,唯有以命换命,方能将你救活,他便央求师尊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所以,你要代替他活下去,这是他的愿望,你不许寻死!” 我怒不可遏地嘶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推了出去,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我眸中染上滔天恨意,“我不信,我不信!是你,是你杀了他,我要为他报仇!” 说罢,我卯足内力,抽出他腰间的短剑,剑尖锋芒,散发出幽幽寒光,我拼尽全力往他心口刺去,他未动,就这般站着受了我一刀,鲜血霎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亦弄脏了我的脸…… “若是这样能让你好受些,你便尽管打我骂我罢……” 他低声一叹,我却不敢相信,报复一般抽出短剑,又往他胸口刺了进去! “你骗我,阿焱不会死,他不会!” 我疯狂地往他胸口刺去,浓浓血腥味传来,他却不哼不吟,任我这般发泄…… 不知这般过了多久,他胸前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而我,亦是双眼红肿,哭得嗓子干哑,心肺快要呕出来,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刺累了,终于眼前一黑,往地上跌去…… 他瞳孔一缩,急忙飞身过来,抱住我跌倒的身子,“倾华……” 而我便在这声惊呼中,再次跌入黑暗…… ps:今天更新早,求联赛票! 104:求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朦朦胧胧之间,只觉全身都疼,疼得令人窒息。 正茫然无措间,听得旁边有人惊慌的声音传来,“国师,夫人身子太弱,又怀有身孕,如今情况不容乐观,若今日再不醒,恐会就此长眠啊。” 谁?谁在说话? 我模模糊糊听得有人在耳边低语,他说的是我吗? 也好,就这般长眠罢,好去陪阿焱,黄泉路上,他定是寂寞得紧。 就在我放心大胆睡去之时,听得师兄冷然的声线传来,“夫人为何长睡不醒?” “这,这恐怕与身孕有关,夫人先前失血过多,这几日情绪波动又大,本就身娇体弱,又加上腹中胎儿要从母体吸取营养,夫人这般体弱的身子,恐怕支撑不住啊。” “那若是将胎儿流出,她可会醒来?” “这,这可以倒是可以,只是……”那声音支支吾吾,似有些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师兄隐隐不耐。 “只是若强行流出,夫人以后不会再有身孕,且,身子大损,恐活不过半百。”那人答得唯唯诺诺。 周围静了片刻,师兄默了半晌,“那便流掉罢,如今便只有这个法子了,只要夫人能醒来,再大的代价都无所谓。” 我大惊,他,他竟想要我腹中胎儿的命! 这是我与阿焱的孩子,是我与阿焱唯一的牵绊,他曾为了这个孩子,明知此战凶险,却依旧要去硬闯,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孩子,是的,我们还有孩子,若是师兄毁了,我又有何脸面去见阿焱? 想罢,我浑身一激灵,却是忍不住拼命挣扎,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任我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淡淡药香味传来,此刻闻在我鼻尖,却如同催命毒药那般恐怖,我努力挣扎,就在那冰冷的碗边凑近我嘴角时,我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抬手将碗打掉,摔了个粉碎! 我睁眼,便见跪了一屋子的伺从,师兄一身白衣淡然立于床前,之前的血衣已被他换下,而伤口也奇迹般的愈合。 我无力一笑,他如今已是半人半仙之体,那般血肉模糊的伤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愈合,我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见我醒来,他面上一抹喜色,“倾华,你醒了?” 我冷冷看着他,“如若我还不醒,你岂不是会杀了我的孩子?师兄,你何其忍心!” 他面色一僵,随即缓了过来,“你的身子不易有身孕,师兄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你便不该要阿焱性命,你将他害死,如今却说是为了我好?你要流掉我与他唯一的孩子,这也是为了我好?” 他表情再也挂不住,冰冷的气息蔓延在屋内,惊得一众伺从不敢抬头,惶恐跪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忽地一笑,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师兄,“倾华,师兄并非故意,只是方才如若不那般做,你恐怕永远也醒不过来……” 他软言解释道,眸子里满是真诚与小心翼翼,听得我心口一酸。 方才我听得清楚,他确然是为了救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如今我醒了,他又那般憎恨阿焱,保不齐他哪日又会打孩子的主意,遂软了脾气,拉着他的袖袍哀求道,“师兄,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不要伤害我与他的孩子……” 他目光一滞,眸底闪过一起心酸与无奈,似往常那般哄我,“好,师兄答应你,不会伤害你们的孩子,但你亦要听师兄的话,乖乖吃药,不准寻短见!” 我连连点头答应,只要他不伤害我腹中胎儿,怎样都行。 这是我对阿焱唯一的念想,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寄托,我必须将他抚养成人,这才不枉费阿焱要我活下去的苦心! 师兄见我面色动容,命人重新煎了副药,直到看着我乖乖服下,又给我掖了掖被角,这才安心离开。 我窝在被子里,一遍遍抚上小腹,感受那里传来的跳动,仿佛阿焱从未离去…… 答应师兄后,我每日按时喝药进食,安心在他的国师府养胎,我不止一次想传信回昆仑,向师尊求助,可送去的信件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渐渐的,我便死了心,或许命该如此罢。 便不再挣扎,亦不再想着逃出去,每日安心养胎,静静等待孩子出世。 师兄每日都会来看我,与我说说话,但基本上都是他说我听罢了,除了孩子,我不想再与他都多余的交流。 有时兴致来了,师兄便会抚琴与我听,他依旧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目之间全是柔情,一如当初在昆仑墟的日子。他抚琴,我小憩,琴音袅袅,香气萦绕,然如今这一切我只觉讽刺。 师兄苦涩一笑,“倾华,我们真的要这般吗?” 我不知他说的这般是哪般,我只知,他是我孩子的杀父仇人,是我的杀夫仇人,我不该与他过多交情,不然孩子不会高兴,阿焱亦不会欢喜。 师兄看着我这样,叹了一口气,“罢了,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师兄愿意接受,只要你心里好受,怎样待我都无所谓了……” 他语气惆怅,目光戚戚然看着我,转而看向我渐渐隆起的小腹,“你放心,这孩子我会待他如己出,有我一日,便不会有人敢欺你们母子,你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只要你不离开,你要怎样,我都会依着你。” 我听言,心里不由得冷笑,若说这世上真有欺我母子之人,当属他不过了。 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又何曾反省过自己? 我应当是恨不得杀了他的,可是偏偏我杀不了,我痛恨这般无能的自己。 抬手抚摸着小腹,心思意念全放在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一时间,思绪便飘得远了些,不知他是男是女,是像我还是像阿焱? 还是像阿焱好些罢,这样便能让我时常想起他了。 师兄见我目光柔和,面色也缓了下来,忽然有些哀求道,“倾华,你便与我说说话好不好?哪怕就一句……” 回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无人言语…… 他每日皆如这般,来我寝殿与我坐上半个时辰,每次皆是高兴着来,灰着脸走,国师府的婢女们个个在背后议论,说我恃宠傲娇,每次皆摆脸色与主子看,又说师兄专情温润,就算我这般待他,他始终待我如初。 我皆装作没听见。 但就算如此,却依旧没让他改变主意,每日三餐如晨昏定省般,一定要与我共同进膳,起初我还会不习惯,后来只当装作视而不见了。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北国入冬,飘了雪。 片片雪花飘落,转眼已是身怀六甲。 北国的冬天尤其冷,冷得钻心,师兄命人在寝殿加了火炉,我却依旧觉得刺骨的冷。 师兄寻了珍贵的雪豹皮毛,与我做了一件披风,雪豹之珍贵,就算北国王上都会垂涎上三分,师兄却在冬猎之时,这般轻描淡写送给了我,引来不少政敌不满。 朝堂之上不少人拿此做文章,师兄皆一笑置之。 我照例待在他的国师府,将外面的风言风语杜绝开来,朝堂之上已成了两帮对立局面,师兄既要应对政敌,又要抽身照顾我,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但每日抚琴,膳食都未曾缺席。 这一日,国师府来了位稀客。 那人一身红衣耀眼,眉眼高挑,杏目圆目,怒不可遏地看着我,“你这个狐狸精,你怎么在此处?!” 红烟一路张扬闯门而入,伺候的婢女拦不住,只好将她放了进来,面色惶恐地跪下道,“夫人恕罪,奴婢实在拦不住这位小姐,还请夫人责罚!” 红烟是仙,她是人,整个国师府,恐怕连师兄都未必拦得住他,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侍婢?我淡淡挥手让她退下,她急急退了出去,屋子里只余下我与红烟,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她浑身沾染怒气,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脸,一身红衣随着她的愤怒而张扬。 恶毒的视线一直盯着我隆起的腹部,“你居然怀孕了?谁的?师兄的还是周焱的?” 我淡淡看着她,冷笑一声,“是谁的重要吗?反正都会被困在此处,是谁的又有何区别?” “自然有区别,若是师兄的孩子,我定不会让他安稳出生,但若是周焱的,那我便不用担心了。”她忽而一顿,唇角泛起一阵轻笑,“若是周焱的,师兄定不会轻易放过,所以,不论是谁的,这孩子都必须死,区别是死在谁的手中罢了!” 我心中一惊,被她的话激起了怒气,双手不自觉地护住小腹,“我不会让人伤害他,若是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我恶狠狠说道,目光不甘示弱地看向她,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就凭你?一个凡人?以前的你是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大着肚子,就想打赢我?未免太天真了些!” 说罢,她掌中凝力,威胁地朝我挑挑眉,“说,孩子是谁的,否则……” ………… ps:咳咳,如果今天赛票过百的话,我就加更好不好?不要嫌弃我啊喂…… 105:滑胎,小产 我捂着小腹,此刻痛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努力修习术法,如今面对仙人的红烟,我竟毫无还手之力,当即又怒又悔! 正待开口,门外一道怒喝先传了来,“否则如何?掀了我国师府吗?” 但见门外师兄一脸阴沉入内,身后跟着方才惶恐退出去的婢女,红烟见到师兄,神色喜了喜,“师兄,红烟来找你了,我好不容易从蓬莱逃出,便来找你了!” 她喜滋滋迎上去,作势就要扯师兄衣袖,师兄淡漠撇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绕过她的身侧,来到我跟前,见我安然无恙,神色一松,转身看向红烟,“你来做什么?” 红烟忽地看了我一眼,又立马由喜转怒,“我当然是来看你,师兄,你告诉我,她怀的不是你的孩子,对不对?” 师兄淡淡看了她一眼,“谁的又如何?不论是谁的,今后也只能作为我的孩子活着,你最好少打歪主意,不然我饶不了你!” 她面上一喜,“果然不是师兄的,我就知道,师兄怎会要她一个残花败柳,不过是看她可怜的份上收留她对不对?” 师兄目光冷了冷,“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回你的蓬莱岛好好待着,不要再踏入我国师府,不然,别怪师兄不念旧情!” 她忽然大笑,“不念旧情?她如今已是残花败柳,还怀有别人的孩子,你竟然还要她!师兄,红烟究竟哪里比不上她,她这样了你都要,为何就是不能要我?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当初说要救我也不过是哄我,可我并未怪你,我好不容易从蓬莱跑出来找你,如今你却根本不待见我,又要为了这个残花败柳,要将我赶走,你为何这般狠心?” 我淡淡望着这一出闹剧,心里不由冷笑,旧情?恐怕这些东西于师兄而言,都是虚无罢…… 师兄面无表情,看着红烟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任何要伤害倾华的人我都不会饶恕,当年的事我可以放过你,可是如今,若你再敢动歪念,我却是再也不能容你!” 师兄一脸决绝,一扫这几日的温润淡然,此刻尽是冰冷。 红烟满脸不甘与愤恨,“不能容我?好一个不能容我!你以为这般她会原谅你吗?少自欺欺人了,周焱因你而死,她恐怕心里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将她留在身边,她会杀了你的师兄,这样你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吗?” “那是我的事,若倾华真的要我命,我双手奉上又如何?” 他苍凉一笑,充满期翼地看向我,我淡淡将眼神别了过去,不予理会。 他眼神一暗,看向红烟已是没了耐心,“来人,送客!” 红烟不甘地咬了咬牙,忽地凑近我跟前,眼神充满怨恨,“你以为他真的容得下你肚子里的孩子吗?少天真了,他不过是哄你罢了,迟早有一日,他会亲自杀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师兄又怎会容忍情敌的孽种活在这个世上?” 她哈哈大笑,看着我的眼神有奚落,有幸灾乐祸,拂袖一挥,眨眼便消失不见! 然我心下已是冰冷一片,脑中一片空白,不会,师兄不会是这般小人。 他既应了我要护我孩子周全,便会遵守诺言,他不会言而无信。 师兄见我面色苍白,蹲下了身子,一脸关切道,“倾华,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忽地回过神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师兄,你不会伤害我的孩子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伤害他,对不对?!” 他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连连答道,“对,师兄不会伤害他,师兄会等着他出生,然后与你一同抚养他长大,教他习武认字,待他如己出,宠着他爱着他,可好?” 他眸子里满是认真,让人瞧不出一点假。 但红烟的话深深印入我的脑海,就算得到他这般回答,我依旧不敢相信他,这是我与阿焱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从此更加小心翼翼,对他防之又防。 师兄的眼神一日日暗淡下去,每每看着我欲言又止,皆被我视而不见。 “倾华,你这般避着我,又是何必呢?” 我充耳不闻,只知晓,任何人都信不过,唯有我自己,这是我与阿焱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让他有一丁点差池! 此后行事越发谨慎,每日端来的汤药皆要再三确认,师兄看着我喟然长叹,知晓拗不过我,只好随了我去。 我每日抚着肚子,感受他在腹中一点点变大,每一次胎动都让我欣喜不已,若是阿焱在,定会比我还要欢喜罢……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北国除夕节降至。 国师府上下亦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师兄命人买了窗纸灯笼,每个院子皆贴上,府上张罗着要过个热热闹闹的除夕。 我在屋内听得外面动静,心中一闪而过的酸楚,但听“吱呀”一声,师兄从外推门而入,手里提着篮子,脸上亦沾染了不少喜气,看着我道,“倾华,陪师兄过一次除夕吧。” 他语气恳求,脸上喜气未减,自顾自张罗着手里的窗花贴纸,“以前在昆仑墟从未有这般热闹的场景,听说除夕可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如今你我,加上这还未出生的孩子,也算是圆满了。” 我不由冷笑,嘲讽道,“师兄说笑了,我与孩子还有阿焱才是一家。” 他手上动作一顿,却也未多做计较,张罗着将窗花贴上,精致喜庆的窗花贴满,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屋子顿时有了生气,见此我心中更加酸楚了。 他执意要与我吃一顿年夜饭,满桌佳肴摆上来,我却没有半分胃口,师兄自顾自往我碗里夹菜,淡笑道,“我知晓你不愿,但就当陪师兄吃顿寻常的饭可好?以后我断不会再缠着你。” 我稍稍动容,执起筷子吃了两口,满桌佳肴如今在我最终形同嚼蜡,没吃片刻,便觉困意袭来。 师兄命人撤了饭菜,又端来元宵,放软语气哄我,“除夕夜一定要吃元宵方才圆满,倾华,吃了这元宵再睡,可好?” 他将烫呼呼白滚滚的元宵端来,甜腻的味道霎时充满鼻尖。 方才的饭菜我没吃多少,此刻看到元宵却有了一点胃口,遂多吃了几口,甜滑软糯的元宵入口,伴着淡淡的酒香,吃得我微醉。 忽地思及这元宵之意,团团圆圆,如今,却只有我与孩子,独缺了阿焱,顿时悲从中来,看着它便再也吃不下去。 师兄只好命人端走,却并未离开,执意要陪着我守岁。 我如今怀了身子,自是不能熬夜,便要早早歇下。师兄让人添了暖炉,看着我躺下,替我掖了掖被角,打算到到外间看书守岁,“我便在外屋,听说除夕要守岁,来年才能过得幸福圆满,倾华,师兄惟愿你们母子能平平安安。” 我渐渐进入梦乡,听得他在床边的呢喃并不真切。 睡至半夜,突觉腹部传来一阵痉挛,疼得我从梦中醒了过来,我慌忙大叫,师兄惊慌失措地从外间进来,看到我满头汗水,疼得撕心裂肺,一把将我抱起,“倾华,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死死咬着下唇,腹中传来的疼痛让我说不出一句话,只死死抱着肚子,疼得浑身颤抖。 他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唤来了御医,抱着我的手在颤抖,“倾华,不怕,师兄不会让你有事的。” 然而他的安慰并不起任何作用,腹部传来的疼痛仿佛要将我撕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 御医见此情景,霎时惊得满头大汗,急急过来与我把脉,“不好,夫人有滑胎现象!”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方才孩子还在我腹中跳动,此刻又怎会突然滑胎? 只觉犹如五雷轰顶,腹部疼痛还在一点点加剧,我急急拉住师兄衣襟,“师兄,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师兄面色阴沉,抱着我的手更紧,“好,师兄答应你,不会让他有事,不怕,不怕……” 他一遍遍安慰我,见我疼得面色发白,转头怒吼道,“还不赶快救,若他们母子有事,我便让你陪葬!” 话落,腹部的疼痛更加剧烈,仿佛被人生生拉扯一般,要将我的灵魂撕碎,我死死护住肚子,一遍遍念着不要不要,然那疼痛却并未缓解,而后一阵绞痛,便觉腿间一湿,仿佛有东西从我身子里面离了出来,我无助地感受它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听得御医惊呼,“糟糕,夫人小产了!” 身下床单被血水染透,那曾经在我肚子里跳动的生命如今只化作了一滩血水……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抓着他一遍遍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师兄一脸震惊,看着身下血水越流越多,急急唤御医止血。 御医满头大汗,此刻亦是十分惊慌与我把脉,“胎儿七月已成型,按理说该是早产,可不知为何夫人腹中胎儿会这般,国师息怒,恕老臣无能为力啊!” “无能为力?若是你保不住她们母子,我就要你全家陪葬!” “国师饶命,老臣定当尽力,定当尽力……” 周遭一切仿佛离我越来越远,身体犹如被人碾过的生疼,那曾经在我腹中跳动的生命,如今却这般流失了,我伤心欲绝,捂着腹部撕心裂肺,心中说不出的绝望,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106:生无可恋,梦终 再次醒来时,周遭窗花喜庆,红得刺眼,一如那晚触目惊心的血红! 我慌忙身后摸向腹部,想听听那里传来的跳动,然触手处,却是一片平坦,再也没了孩子存在的痕迹…… 我摸着那曾经跳动的腹部,只觉莫大的绝望顷刻涌上心头,疼得我几欲窒息,没想到最后,我,终究没能保住他…… 师兄一脸悲痛坐在床头,“倾华,孩子没保住,对不起,对不起……” 他埋在我身侧的被子里,声线哽咽,一脸悲怆的自责。 然我却听不进一个字,只呆呆抚着小腹,目光涣散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红烟果然说对了,也许,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放过我的孩子,那些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那碗元宵,定是那碗元宵。 我心中涌起莫大的苦涩,也是,他那般恨周焱,又怎会真的愿意容忍我的孩子出世? 若是一开始便存了这样的心,又为何要骗我,要在孩子即将出世的时候,给我遭受这样的痛苦…… 他已经七个月大了啊,已经与我有了这么多日夜的牵绊,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如今他走了,我又活着做什么呢? 师兄惊慌抬头,看着我急切解释,“不是师兄,师兄怎会害他,你可知,我是多想他来到这世上,我多想与你一起教养他,你可知我有多想……” 我呆愣愣听着他在耳边呢喃,脑中一片空白,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阿焱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我又为何要活着…… 便让我也去陪他们罢…… 泪水缓缓滑出眼眶,任它滑落,渐渐湿了脖颈,湿透衣襟…… 师兄看着我呆滞无神的目光,突然一脸惊恐,“倾华,你看看我,倾华,你要活下去,不要睡着,你看着师兄……” 我慢慢合上眼皮,只觉心好累好累,我好想见见阿焱,听他唤我一声阿华,好想再摸摸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那里,如今却是一片死寂,再也没了生命…… 师兄急得大吼,“御医,马上把她唤醒,马上把她给我救醒!” “夫人心力衰竭,生无可恋,老臣只能将她唤醒,能否活下去,还得看夫人呐!” …… 北国春寒日盛,师兄这日照例来我屋中。 他神采不再依旧,淡青色胡茬布满了下巴,眼下青色越来越浓,虽然依旧一身白衣,但面容憔悴,恍若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轻步行至我床前,我感觉到他如往常般为我理了理被角,抚了抚额前碎发,而后呆坐了片刻,对着我喃喃自语,“倾华,你要何时才能醒过来……” 重重叹了口气,便听到他起身的动静,将一个个暖炉重新换上,拂尽窗沿的灰尘,然后便听到他出了里间,在外间燃起熏香,如往常般看书批文…… 自从那日我昏迷后,御医拼尽全力,保得我身体不死,“启禀国师,老臣已然尽力,夫人暂且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每日灵汤妙药供养着,便不会再有生命之危。” “那她何时能醒来?”师兄声线冷清,隐隐不耐。 “这个……” “说!” “夫人一心求死,老臣拼尽全力也只能保证她身体不死,除非是她自己想开,不然老臣,老臣也无能为力了。” 他们的对话尽入我耳,我听得清楚,但却不想回应,亦无力回应。 不错,如今我确实一心求死,就算他将我的身体救活又如何?他困得了我的身,却困不了我的心,我只想在梦中睡去,去找阿焱,去找孩子…… 浑浑噩噩几度,师兄皆不死心,每日都要来唤醒我,可从未如愿过。 他遣了下人,凡事亲力亲为,每日在我床头自言自语,无一不是哽咽着质问我为何不醒。 呵,我又为何要醒呢?阿焱走了,孩子没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和盼头继续活下去? 我本该早点去找阿焱的,本该早点与他在黄泉相见,他如今与孩子,都在那等着我罢。 既然如此,我又何其忍心让他再等下去,我要去找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去见他。 如今的我如同一具活尸,师兄却每日不厌其烦地喂我喝药,可任他如何喂,我的身体却越来越消瘦,躺在床上如同一具骷髅架子,只是吊着一口气死不去罢了。 他越是要救我,我便越是恨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又扣着我,不让我去找阿焱,我已恨他入骨。 就这般躺着,不知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想,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如愿以偿地去见阿焱了罢…… 忽然感觉有人进了屋子,脚步不如师兄的轻缓,那人走至我床头,看到已如半个死人的我,忽然哈哈大笑,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鄙夷与怨恨,“你如今这幅死样子,师兄却还宝贝着你,你开心了么?你满意了么?” 那声线饱含着不甘与愤恨,这般熟悉的语气,是红烟。 她如今看着我这般模样,心里恐怕很得意罢,果然,听得她鄙夷开口,“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原本以为你肚子的孩子死了,你也活不成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苟延残喘,横亘在我与师兄中间,你当真该死!” 她忽然凑近我耳朵,“你可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杀的,就算不是师兄的,我也见不到你好!” “我堂堂蓬莱神女,自小身份尊贵,无一不是受尽宠爱,可是你的出现,夺走了师兄与师尊的目光,好不容易你不再缠着师兄了,没想到还有个爱你爱得不要命的周焱,我恨死你了,凭什么你比我幸福,凭什么你有人爱?凭什么?” 她寒渗渗的声线传来,“所以我杀了你的孩子,杀了你与周焱的爱情结晶,你恨我吧?但是那又如何?如今你不过半死不活了,到最后,你还是败给了我,你永远别想爬在我头上,我要你死!” 听及此,我心中再也克制不住的震惊,原来,是她杀了我的孩子,是她! 我胸腔蕴含着滔天怒气,此刻再也忍受不住,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我要给他报仇! 不知从那来的力气,我咻然睁开眼睛,怨恨恶毒地盯着她,“是你,是你杀他!” 看到我醒来,她面上一惊,下一刻,狂妄大笑起来,“是又如何?你要杀了我吗?我现在捏死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少自不量力了,看在你即将要死的份上,我才告诉你,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此刻再也压制不住的怒气,喷涌而出,猩红的双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是你,我要杀了你!” 说罢挣扎起身,可在榻上躺了许久,身子早已绵软无力,甫一挣扎,便重重砸落在床边! 她在一旁哈哈大笑,“瞧你这幅窝囊的样子,拿什么杀我呢,你不但杀不了我,还奈何不了我,我是仙你是人,你永远也斗不过我!” 我被摔得头昏眼花,霎时气血上涌,只觉眼冒金星,再次不争气地摔倒在地上。 她瞬间得意洋洋,“你如今这破败的身子,就算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长了罢,我便等着你死去那日,哈哈……” 她瞬间消失在屋内,我倒在地上,冰冷地面刺骨钻心,一寸寸腐蚀我的意识,心中满是绝望,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懦弱,泪水再次不争气涌出,我已记不得这般要死不活的日子持续了多久,为什么我还没死去?为何要死就这般困难?! 泪水浸湿了衣襟,我倒在地上痛哭,地气冰冷刺骨,可我却浑然不觉,就这般哭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师尊终于来了。 他目光慈爱,看着我一天天消沉的身体叹气。 “师尊,倾华如今生无可恋,如若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她……” 这个焦急的声音是师兄。 “哎,如若当初你肯听为师之言,又怎会闹到这般地步?” 这个慈祥苍老的声音是师尊。 他们二人如今都守在我床边了罢,听他们话里之音,我恐怕当真时日无多了,这样也好,也好…… “都是安衍的错,如今还望师尊能够相救,她,不该这么死去,请师尊看在往昔的份上,救救倾华!” 师尊一声唱完,默了片刻,“本来因着周焱的死,她便心中悲怆,如今孩子没有了,更是心神俱伤,若是真想救她,也许改掉她的记忆,能让她忘记悲痛,从而活下去也说不定。” “改了她的记忆?” “是,本来最好的法子是除掉那段记忆,但倾华身子虚弱至此,与半个死人无异,若是强行除之,恐会适得其反,遂,只能试着更改,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觉意识越来越模糊,意志越来愈涣散,而后一道灵力入体,便觉脑中零星的片段被抽离出来,一遍遍翻涌,一遍遍重组,我想阻止,可那道灵力却强势地霸占了我的脑海,将我的脑中的片段抽离再重组,重组再抽离,而我,只能看着它肆意妄为…… …… 今天继续,投个票,加个更,好不好? 107:梦醒,复仇 大梦三生,那拖着我往黑暗游走的力量突然消失,我失了禁锢,拼命往光亮处游去,越游,身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娘亲,娘亲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阳儿……” 身边的哭闹声还在继续,“娘亲为何还不醒,爹爹都走了好多天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没人要阳儿了,爹爹和娘亲都抛下了阳儿……” 那软软懦懦的哭声听得我心口一疼,只觉这哭声好似剜在了我心上,刺得我生疼。 是小狐狸,是他在哭。 我努力往光亮处游去,想把他抱在怀里哄,想把他抱在怀里疼,听得他的哭声,竟是莫名觉得心酸。 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若是还在,定会如小狐狸这般讨喜罢,可惜,偏偏与我缘薄…… 思及此,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怨恨与愤怒,昔年做凡人时,果然是窝囊脓包了些,个个都能欺到我头上,而今大梦三生,所有往事皆忆起,那曾经欺辱过我的,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红烟,赤炎,本姬定要你们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 我咻然睁开眼睛,眸中盛满了滔天怒气,恨不得此刻便去找他们算账! 小狐狸见我睁开眼睛,眼睛亮如星辰,高兴地叫了起来,“娘亲!娘亲醒了!” 未待我反应,他便一把扑进我怀里,扯开嗓子哭嚎,“娘亲睡了好多天,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娘亲不要丢下阳儿!” 他边哭便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看得我一阵酸楚。 虽然不知晓我究竟睡了多久,但定是不短,不然他不会这般哭诉,一时内疚不已,顺势将他抱在怀里哄,“莫哭了,娘亲怎会抛下阳儿?娘亲不过是做了个梦,这个梦做得久些罢了,阳儿莫哭了。” 他抽抽噎噎止住哭声,抬头看我,眼睛已肿成了两颗核桃,可依旧软软糯糥道,“做梦?娘亲做了什么梦?都做了十几天了,害得爹爹担心,好像跑去找师尊要什么七窍玲珑心了。” 他奶声奶气地询问,听他提及七窍玲珑心,这才想起,自从回归法身,我却一直忘了向赤炎讨要! 他本想用那东西控制我的记忆,如今我自己想起了,恐怕又要让他失望了。 心中不由冷笑,他这招,走得着实阴险,利用七窍玲珑心将我记忆篡改,不但如此,还在我做紫罗时,装得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竟让我那时险些误以为凡间与他当真有一段情,当真是讽刺不已! 小狐狸看着我脸上冷意,吓得瑟缩了一下,“娘亲,你怎么了?” 我缓了脸色,对他绽出慈爱的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以前欺负娘亲的人罢了。” “谁敢欺负娘亲,阳儿替你揍他!” 他顿时捏起小粉拳,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气鼓鼓道。 我被他的模样逗乐,抱着他亲了一口,他受宠若惊地看着我,霎时腻在我怀里不肯出来。 怀里被他这么一拱,心房顿时软得不成样子,同时也不由得更加心酸怨恨。 他察觉我的异样,以为我是受了委屈,再次信誓旦旦道,“有阳儿在,谁也不能欺负娘亲的,阳儿会保护娘亲!” 他嘟着嘴道,模样十分讨喜。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霎时觉得什么烦恼也没有了,也罢,与红烟的账,稍后再算。 抱着他哄了一会,突然有人推门而入,一身妖娆装扮,水蛇腰亦扭得风情万种,魅姬入内,突地看到我与阳儿抱在一块,吓得手里差点打翻手里的盆,下一刻,满脸欣喜地迎上来,“帝姬,帝姬你醒了?”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被她眼中的欣喜弄得有些迷惑,并未答话。 这才想起我还在冽赤的魔宫之内,难道,我竟在此处睡了半月? 思及此,当下便要带着小狐狸离开,毕竟我是天界帝姬,与魔界水火不容,若是传出谣言,有损我天界威名。 小狐狸乖乖脱离我怀抱,等着我起身,魅姬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当中,“帝姬醒了便好,睡了这般久,定是饿了,我这便去准备些吃的,给您送来!” 见她忙活着又要出去,我淡淡出声制止,“不用了,本姬马上离开。” 她神色一怔,“这,这刚醒来,帝姬便要离开?魔尊已去天界找帝君讨要七窍玲珑心,帝姬等魔尊回来亦不迟啊!” 她作势就要来拦我,我淡淡看着她,语气带有疏离,“难道本姬要离开,也要经过你允许不成?” 她面色骇了骇,“魅姬不敢,只是魔尊为了帝姬只身闯天界,一去便是十日之久,若是凯旋而归,未见到帝姬,恐怕,恐怕会伤心的。” 我不由得好笑,冽赤会伤心,这与我何干,我不过在此处躺了半月,何时与他有了那般深的交情? 遂冷笑一声,“他伤心与否,与本姬何干?” 她顿时哑口无言,看着我冷然的神情有些怔楞,“这……” 她支支吾吾,我却失了耐心,冷声打断,“你若再敢拦我,便别怪本姬不留情面,睡了这许久,本姬气性甚大,你若再不识趣,本姬倒也不介意给你松松筋骨!” 梦中凡世种种,我已是积了一肚子火,迫不及待要找人算账,她倒是不识时务地撞了过来,杀夫杀子之仇,皆是不共戴天,我已让凶手逍遥快活了一千年,此刻却是一刻也不想耽搁! 她见我面色阴沉,目光如冰,知晓不是我对手,倒也十分拾取地让开了路。 我牵着小狐狸要走,甫一出门,小狐狸便问,“娘亲,我们要去哪?不等爹爹回来了吗?” 他声音软软糯糥,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身后,听他这般自然而然地唤出爹爹,我心口更是不由一酸,没想到,这孩子短短几日,便与冽赤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我蹲下身来,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阳儿不许叫他爹爹,这里是魔界,不是天界,阳儿不能留在这里。” 他嘟嘴抗议,“可是阳儿喜欢这里,阳儿不喜欢天界,不喜欢赤炎天宫,那里冷冰冰的,阳儿更不喜欢昆仑墟,阳儿就喜欢这里,阳儿还喜欢爹爹,因为爹爹会和娘亲一样哄着我,宠着我,对我好。” 他说出这么一长串,虽然听起来语无伦次,但却不难听出,他对魔界以及对冽赤的依赖,不由蹙了眉头,冽赤会和我一般哄他宠他?记忆中皆是他用阳儿威胁我,何时也这般充满父爱了? 远处的魅姬见此,又厚脸皮地迎了上来,“是呀帝姬,小公子喜欢这,便在此处多留几日,小的和魔界众人也喜欢小公子得紧,别说,这要真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娘亲……”小狐狸扯了扯我的衣袖撒娇,看看我,又看看魅姬,拿不定主意。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小狐狸一眼,他自小无父无母,跟着赤炎长大,而赤炎每日沉沦于往事,恐无心照料于他,一个人寂寞无伴,又被扔在昆仑墟三年之久,也不知魔界众人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他如此留恋此处。 也罢,总归我此行是去讨账,而非游山玩水,也不宜带着他,索性将他留在魔界,待处理完旧事,再来接他亦不迟。 想罢,捏了捏他头上发髻,“那阳儿便留在这,娘亲要去找人算账,待算完了账在回来接你,可好?” 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娘亲要走吗?阳儿不要娘亲走。” 听我要将他留在此处,他顿时又不干了,权衡利弊之下,又要跟着我走。 “乖,娘亲此行不方便带着你,你在此处等着我,娘亲去去便回。” “是呀小公子,你娘亲只是去办事,办完自会回来寻你,你在此处,还怕你娘亲不会来找你不成?若是她当真不回来,届时魔尊亦会带你去寻她,你便安心留在这,魅姬姐姐去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糯米团子,可好?” 我颇不赞同地瞥了魅姬一眼,实在不知她从何处来的自信,一把年纪了竟敢在小狐狸面前自称为魅姬姐姐。 她似未察觉,扭着水蛇腰上前,“哎呀小公子,你便留下吧,本来魔尊回来没看见帝姬就已经够伤心了,若是你也走了,魔尊不知会有多绝望,你便可怜可怜他,留下来可好?” 这话戳中了小狐狸的死穴,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好吧,那我便在此处陪着爹爹,娘亲要记得回来接我哦。” 我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欣慰一笑,嘱咐了魅姬两句,便牵了云头离开。 仙云缥缈,一路腾云驾雾,堪堪降在东极处蓬莱岛。 守门的兵士见我提着剑,一脸煞气,吓得顿时腿软,将我拦住。 我无意伤及无辜,云头一扫,直奔红烟所在的山头。 还是记忆中那身红衣,红得刺目,记忆中好似冽赤也喜穿红衣,那时我厌恶他至极,实想不通他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怎的就喜欢穿一身风骚的红衣,如今这般对比,倒觉他要顺眼得多。 她见我一身煞气而来,眼神怔楞了片刻,目光掠到我手中的剑,眼神瑟缩了一下,“你,你要做什么?!” 我唇角染上一抹嗜血的笑,降了云头一步步朝她逼近。 “做什么?”我冷笑一声,一步步走进她,嗜血一笑,“不如你猜猜,本姬要对你做什么?” ………… 二更,求票!! 108:灰飞烟灭,魂魄俱散 她瞳中惊恐更甚,但仍旧强撑着开口,“我,红烟怎能猜到姑姑心思,怎会知姑姑要做什么?还望姑姑明示。” 我冷冷一笑,“是呀,我来做什么呢?” 我妖冶一笑,“红烟,你说凑不凑巧,昨日本姬突然做了一场梦,梦里你杀了我的孩子,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你为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她瞳孔骤缩,语无伦次地开口,“姑,姑姑说什么?红烟怎么听不懂,梦里的事怎能当真,姑姑,姑姑还是莫要与红烟开玩笑了。” 她还未说完,身体已自然做出了反应,一步步往后退去,仿佛时刻做好逃跑了准备。 我看着她这一小动作,十分轻蔑一笑,“开玩笑?本姬从不开玩笑,从来没有人能从我手里逃走,红烟,你说是你逃跑的动作快?还是本姬的剑快?” 话落,手中剑光大盛,轻轻一挥,剑刃无情而出,堪堪击向红烟! 但见她身子如同一片落叶,重重往地上砸去! 她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面露不甘,“姑姑这是为何?不由分说便对红烟出手,可是红烟做错了什么?” 我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她却还妄想与我装傻? 也罢,以她素来敢做不敢当的性子,断是不会主动承认,如此便是令我更加厌恶,抬手一扫,她再次狠狠砸去! 我十分满意地欣赏着她此刻的惨样,“你做错了什么?事到如今,你以为还有谁能护你吗?我已让你逍遥快活了一千年,凡世之仇,今日是该向你讨要了!” 她动作一僵,浑身已然颤抖,“你,你想起来了?!” “是呀,说起来,本姬当真还不想记得那段伤心的往事,但是如今忆起了,你知晓的,以我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放过你,你说,本姬该如何折磨你呢?” 我寒渗渗开口,十分享受地看着她惊恐求饶的模样,“姑姑饶命,姑姑饶命,红烟当时一时糊涂,不知晓是姑姑历劫,这才犯下滔天大错,还请姑姑看在红烟年幼的份上,饶了红烟这一次吧,红烟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姑开恩呐……” 她跪在地上凄惨开口,一身红衣脏污不堪,头上发髻也在方才的摔砸中散乱不整,整个人卑微地伏在地上哀求,哪里有了凡间趾高气扬的模样? 见此,我心中冷意更甚,曾几何时,我也曾这般卑微地祈求她放过我腹中的孩子,曾几何时,她也曾这般仗势欺人的对待我?凡间历劫,我是凡人,敌不过她一个仙,如今回归仙位,便要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又如何? 总归本姬在六界的名声素来便是这般,爱恨分明,睚眦必报。 手中的剑紧了紧,骤然飞身上前,抓着她的头发迫她抬头看我,“放过你?那谁又放过我的孩子?!” 当年他还那般小,甚至还未完全成形,她便敢惨下毒手,莫说这样的手段于人世所不容,就连我仙道亦要唾弃! 她顺势抓住我的袖子,急急求道,“红烟知错了,红烟当初不知是姑姑历劫,若是知晓,就是借给红烟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姑姑身上下咒,凡间历劫一事,姑姑全当历练,过往云烟的凡人,还请姑姑大人大量,饶了红烟这一次罢!” 我实在是厌恶她这一嘴脸,若是她敢作敢当,如凡间一样与我叫板,兴许我真的手下留情,但如今,见她这模样,心中无限鄙夷与厌恶,手中的剑已率先做出了反应,剑光一闪,她再次被我击落出去! 破财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她狠狠吐了几口鲜血,五脏六腑已被我震碎,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掌间灵力翻涌,掐着她的脖颈,再次将她提了起来,她本已无招架之力,受我这一掐,顿时涨红了脸,双脚在空中扑腾,加上内脏撕心裂肺的痛楚,这幅垂死挣扎的模样,看得我心里愉悦不已。 “姑,姑姑,不要……” “不要?”我嗜血一笑,“本姬记得,当初你亦是这般掐着本姬的脖子,如何?任人宰割的滋味如何?” 她惊恐万分地看着我,顿时满脸怨恨地瞪着我,指尖渐渐收紧,看着她挣扎越来越剧烈,肺内空气渐渐剥夺,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快意! “姑姑住手!”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还请姑姑手下留情啊!” 远处,一个中年男子驾着云急急飞来,堪堪降在我面前,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到眼前一幕,霎时又急又怒,连连求情,“不知红烟究竟犯了何错,惹得姑姑这般生气,老夫代她求情,还望姑姑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呐!姑姑大人大量,何苦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若是红烟犯错,姑姑责罚一二便可,万万不能要了她的性命啊!” 他这一来,山头上立时从四面八方涌来了蓬莱众仙,个个面色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我冷冷一笑,“网开一面?你且问问你的好女儿,她做得好事能不能让本姬网开一面!” 他看向我手中的红烟,急躁而又心疼地问道,“红烟,你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姑姑要置你于死地,你倒是快说啊!” “一千年前,我,我并不知当初历劫的是姑姑,这才多有得罪,父君,女儿不是故意的啊,您一定要救我啊!” 蓬莱仙君心下稍安,“姑姑,红烟自小顽劣,若是千年前在姑姑历劫时有所得罪,也请姑姑看在同为仙僚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老夫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定会给姑姑一个交代!” 我冷冷一笑,目光骇然扫过众仙,“有所得罪?三番四次欺辱我便就罢了,本姬且可以不与她计较这些,可是她不该心狠手辣,杀我腹中的孩子!”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将她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亦难消本姬心头之恨!” 话落,众仙个个目光难以置信,蓬莱仙君亦是始料未及,霎时僵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你糊涂啊,怎会做下如此滔天祸事?!” 红烟此刻已是哭丧了脸,“红烟知错了,父君救命……” 蓬莱仙君惊疑未定,缓了过来,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双腿下跪,急急求情道,“姑姑,不知者无罪,当初红烟并未知晓是姑姑历劫,所以酿下大货,还请姑姑看在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饶了她这次啊!” 我冷哼一声,看着红烟惊魂未定的脸,嗜血一笑,“不知者无罪?可是本姬却偏要她偿命,你蓬莱又能如何呢?” 蓬莱仙君顿时一噎,长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红烟看着我,面露惊恐,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现在只后悔当初为何未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有机会重生,我恨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化作厉鬼,缠着你,与你不死不休!” “烟儿住口!” 蓬莱仙君大急,看着我一脸嗜杀,又急又怒。 然红烟打算破罐子破摔,哪里又听得进去,转而又向我骂道,“堂堂天界帝姬,如今却要残害我一个蓬莱小仙,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就算你杀了我,也会一辈子背负骂名,哈哈,君九歌,你枉为神仙,你枉为帝姬!” “是吗?你以为,我会在乎那点骂名?” 我冷冷一笑,这笑在她眼中,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魔,看得她心神一颤。 我指尖掐着她细嫩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她便永远香消玉殒。 可我怎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去?以我的手段,我该是要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方能告慰被她残害的孩儿之灵啊…… 她惊恐万分地看着我,吓得浑身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我妖冶一笑,“做什么?你说本姬要做什么?” “你说,我是要将你千刀万剐,还是抽筋剥皮?不,这些都太便宜你,不如,投入畜生道如何?你自诩蓬莱身份尊贵的嫡女,可若是投生成了猪狗,定是生不如死,如何?” 她疯狂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做猪做狗,有本事你一把掐死我,不然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 我忽地伸手,快若闪电,抓住她的左臂狠狠一拧,但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下一刻,鲜血喷涌,她左臂已被我生生扯下! 鲜血喷涌如柱,将她半身衣衫染头,亦有不少喷到了我的手上,她疼得五官扭曲,已是死去活来,一只断臂被我厌恶扔在地下,了无生气…… 一时满地皆静,众人惊恐睁大双眼,似乎未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到红烟杀猪般的叫声嚎叫连连,这才回过神,个个神情如盯着怪物一般死死瞪着我。 蓬莱仙境已是承受不住,悲痛哭喊,“烟儿!” 我嗜血一笑,“如何?滋味可还好受?本姬不会让你这般轻易死去,我会将你折磨致死,直到你身死,魂活,再身死,再魂活,直至灰飞烟灭,魂魄俱散!” ps:乃们的投票就是我加更的动力啊,雄起!╰( ̄▽ ̄)╭ 109:果然,你还是厌恶我的…… 我重重将她扔了出去,断臂的血随着抛洒了一地,血腥味在山头弥散开来。 她捂着鲜血如柱的断臂,疼得面色苍白,叫得撕心裂肺,目光乞怜求救,“父君救我,救我……” “烟儿……” 蓬莱仙君立即站了起来,飞身过来,奈何浑身颤抖,刚行两步,便重重摔下云头! 众仙见此一幕,皆是满脸悲怆,不忍直视…… 我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将他扇了回去,“蓬莱仙君,你女儿之过,该由她一力承担,单凭她在凡间对我所做之事,就算让她死一万次都不够,本姬念你治理蓬莱多年,并未迁怒于你,今日你若敢来阻止,本姬不介意迁怒于蓬莱众生……” 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的剑光闪了闪,冷然的目光扫过一众蓬莱仙人。 众仙见我骇然的目光扫来,个个惊恐万分,纷纷颤抖着身子低下了头。 “帝姬,都是老夫的错,对她骄纵过度,才使她犯下大错,求帝姬手下留情,烟儿之过,老夫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就请姑姑责罚我罢,放过红烟罢,求姑姑开恩呐……” 他下跪磕头,磕得震天响,磕得头破血流,老泪众横,场面好不壮观。 可在我眼中看来,却尤其讽刺! 当初我也曾这般求过红烟,求她饶我孩子一命,那时,她又何曾开恩? 而今,他这般求我,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以她的性子,就算我今日大发慈悲,饶过了她,恐怕她今后也会好了伤疤忘了疼,想方设法在暗处与我作对,我从来不留任何隐患存活于世,更何况是她这般死不悔改之人! “你说的对,养不教,父之过,蓬莱仙君,她这份罪孽,你亦有份!身为蓬莱仙君,放任女儿骄纵行凶,恐怕冤死在她手中的亡魂不计其数,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本姬定要了她的命,若你再敢阻拦,那便让整个蓬莱为她陪葬罢!” 话一出口,四周满是惊恐之色…… 众仙纷纷下跪求饶。 “岛主,不可啊,蓬莱众生无错,怎可用蓬莱众生换小姐一人性命?!” “岛主,我蓬莱万年基业,不可毁于一旦,况此事本是小姐有错在先,姑姑素来爱恨分明,若是岛主再冥顽不灵,恐会惹怒姑姑啊!” “还请岛主三思!” 四周跪满了蓬莱子民,连连劝解,蓬莱仙君老脸动容,一脸皆是苦涩。 红烟见此,挣扎着爬过来,“不要父君,你要救女儿啊!他们都是一群不相干的人,我才是你的女儿啊,你要救我,你要救我啊!” 话一出,但见众人皆抬头怒瞪她,甚至有些胆大地忍不住唾骂,“哼,你是岛主的女儿,我们亦是岛主的子民,难道岛主要为了她一人,置全岛子民于不顾吗?那这样的岛主,不配做我们的岛主!” “你住口,不准你骂我爹!” 红烟捂着断臂大怒,癫狂的模样好似一个泼妇。 “若是今日他不顾我等安危,那这样的岛主,我们又为何要效忠?” “对,大小姐平日里便是目中无人,骄纵蛮狠,对待下人又尤其苛刻,如今更是不要命的惹了姑姑不快,你这样的人,又有何处值得我们拿命来换,若是今日岛主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我蓬莱众生,便是做鬼亦要向你父女二人讨债!”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群愤。 场面混乱至此,蓬莱仙君一脸痛苦,看了看红烟,又看了看众仙,“烟儿,父君对不住你,父君对不住你啊……” 他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十分窝囊。 我心里不由得鄙夷,若非他平日里太过于宠溺,不懂得如何管教,亦不会有这样骄纵任性,手段残忍的女儿,这一切,皆是他一手造成,但我念在他身为父母,抚养之苦的份上,加之身居蓬莱仙君一职多年,对蓬莱上下还算尽职的份上,不予以迁怒于他。 且一人做事一人当,红烟与我的恩怨,当然与她清算是最合适不过。 红烟听得他这话,又惊又怒,捂着断臂嘶吼,“你怎么可以?!父君,你是我父君,你要救我啊,你竟然为了他们不救我,我才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可以不救女儿?!” “住口!” 蓬莱仙君怒喝,众仙已是一脸怨愤。 “你犯错在先,又辱骂姑姑在后,而今还要口出狂言,让蓬莱同门们怨恨你吗?” “可你是我父君,你不可以不救我,你必须救我!” 恶毒怨恨的目光转向我,“你,都是你这个害人精,死了便死了,为何又要回来,我告诉你,我不会怕你的,我当初真恨,为何我要直接弄死你的孩子,我该让他也受尽煎熬,让他尝尝身不如死的滋味!” 我勃然大怒,剑光一闪,但听一声凌厉破空之声,一道剑刃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她攻去! 蓬莱仙君一声惊呼震天,“烟儿!” 回答他的是红烟再次狠狠砸地的声音,鲜血如染,飘散了一地。 我冷冷一笑,“看来本姬对你还是太仁慈了,嘴这么臭,那还要这舌头来做何?” 说罢,手起刀落,她目光瞪如铜铃,口中鲜血喷涌,方才还在她嘴里口出恶言的舌头已被割了下来! 她跪在地上无声地哭喊,目光怨恨而恶毒。 她尤自哭喊,我却已失了耐心,指尖溢出淡淡灵力,隔空扣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至半空,唇角一抹嗜血看得众人心惊胆战,“既然如此,那本姬便将人带走了!” 说罢,就要驾云离开,天边一红一黑两道光亮闪过,带着凌厉之风,看看落在我跟前。 赤炎一身白衣,面色惨白无光,温润谦和的眸子触及我,霎时充满震惊。 他目光转向我手里提着的红烟,断臂鲜血如柱,浑身多处挂彩,破烂不堪,他不忍地别过了头。 红烟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向他跑去,急切地拽住他的衣袖,嘴里啊啊啊地叫唤,浑身脏污将他一身白衣染脏,模样癫狂如同一个疯子。 赤炎目光闪了闪,终是不忍开口,“倾华,放过她罢……” 我嗜血一笑,松了对红烟的禁锢,目光冷然看向他,“放过?这话当真讽刺,当初我求你放过之时,你为何不放?” 他顿时一噎,目光惊疑看向我,“你,你想起了……” 我将红烟扔在地上,冷冷一笑,“是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苦心积虑用七窍玲珑石篡改我的记忆,妄想让我认为凡间相爱的是你,如今我却自己想了起来,不过,你来得正好,本姬也正欲去天宫寻你,好好算一算当年之账!” 他被我嗜血的笑容惊呆,嘴巴张了张,并未说话。 我一步步逼近,手里的剑紧了紧,剑光森然,带着浓浓煞气,“不如你说说,当年的杀夫之仇,我该怎么向你讨要?!” 他皱着眉头,苦涩一笑,“你若要我的命,我双手奉上又如何?倾华,我早该与你说过这话啊……” “要杀要剐,师兄都随你,只是这皆是我一人之过,你莫在伤及无辜……” 他面上尽是凄楚之色,一身白衣不整,面容亦有些凌乱,面色惨白,似乎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斗。 而身旁立着的冽赤,从头至尾,都异常安静地立在一旁,一身红衣随风张扬,妖孽妩媚的脸此刻尽是死寂,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 听得他的话,我不由大笑,“无辜?你们一个杀了阿焱,一个杀了我腹中的孩子,杀夫杀子之仇,却在这与我谈无辜?” “你说什么?当年是红烟……” “别说你不知道!”我愤怒打断他的话,“你既是上古战神,通晓六界咒法,怎会不知当时我的孩子中了咒?” “你早就盼着他死,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对不对?” “顾安衍,我当真是看错了你!” 我已是怒气滔天,看着他目光冰冷,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他状若痛苦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师兄从未想过害他,我是多想与你们母子一起生活,哪怕你不原谅我,倾华,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是,我是改了你的记忆,妄想能与你在一起,可没想到你还是记得他,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也许,这便是师尊所说的命罢,就算我改了你的记忆,让你以为你爱的是我,可没想到最后,你却因为亏欠他的执念再次寻死,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斗不过他了罢,就算改了你对他的爱,却改不了你对他的执念,倾华,我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说得没错,被改了记忆的我,最后却自愧做了祸水,对周焱的愧疚让我痛不欲生,最后还是踏上了黄泉…… 他话中饱含浓浓的悔恨与自责,不甘与怨愤,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他此刻状若癫狂,不用我动手,便已是生不如死。 我嗜血一笑,尤嫌这把火不够,“你确实败得一塌糊涂,从头至尾,你都不过是个配角罢了,我从未喜欢过你……” 他霎时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十分惨败地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倾华,你不要这么说,我把心还给你,我不救阿归了,好不好?” 我冷冷一笑,“也对,霸占了七窍玲珑心心这么久,也该物归原主了!” 说罢慢慢走向他,看着他痛苦蜷缩狼狈不堪的模样,轻轻念动咒语,一块朴实无华的石头感应飞了出来,落在我手中。 七窍玲珑石感应到是我,霎时发出一阵夺目光芒,咻然没入胸腔,霎时浑身一阵颤动,前尘往事再次淌过我的脑海,丧夫丧子之痛又一次令我痛不欲生,险些站不稳。 “小石头!” 冽赤飞身拦在我跟前,口中欲言又止,目光带有一丝期翼,又有一丝小心翼翼。 他局促不安地站在我面前,只呆愣愣看着我,又唤了声,“小石头,你……” “你若再敢叫我一声小石头,我便杀了你!” 我提剑指向他,眸中满是厌恶。 如若当初不是因为赤炎要七窍玲珑心救那所谓的阿归,我和阿焱亦不会招此大祸,一切,都因着冽赤心爱的阿归,那女子同为连城璧所化,恐怕当初他发疯癫狂之时唤的小石头,便是这位名为阿归的女子罢。 果然是阴魂不散,要的我心去救她罢了,如今又要做她替身,我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他面色酸楚,看着我指向他的冰冷剑尖,眸中化不开的浓浓悲伤…… 我不知他这悲伤从何而来,亦没心情去探究,声线如置冰窖,“魔尊若也想要这颗心,那便恕本姬不客气了!” 手中的剑紧了紧,满是戒备地望着他。 七窍玲珑心能令人死而复生确然不错,世间仅有一颗,然其功效亦只能用一次,如此珍贵的机会,我自然该留给阿焱,那名唤昔归的女子与我非亲非故,我自是不能浪费在她身上,况她已作古十万年,又何必再重生? 但诚如赤炎所说,冽赤天赋异禀,又身负上古混沌之力,如今元神俱全,修为皆在我之上,若是要硬抢,我未必会是对手,但争个鱼死网破也未尝不可,总归这颗心,我会誓死守护! 他看着我戒备肃杀的模样,眸中溢满浓浓酸楚,半晌,终是自嘲一笑,戚戚然道,“果然,你还是厌恶我的……” ps:别揍我,没人告诉她魔尊的真实身份,所以她不知道啊不知道。 昨天到处弄材料,今天也要弄,我尽量今天赶回家加更,看着砸张票啊砸张票~ 110: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冷哼一声,“仙魔本就不同路,我无意与你纠缠,但你若苦苦相逼,那本姬便只能不客气了!” 他苍凉一笑,自嘲道,“你又何曾对我客气过?” 他语气太悲伤,听得我眉头一皱,实在想不通他缘何会有这般情绪。 眸中浓浓化不开的悲伤、绝望、怨恨与自嘲,交杂在一处,让人捉摸不透,那悲伤与绝望那般浓烈,似要将人吞噬,凄然的气息自他身边小跑开来,让人不得不随着他的情绪而波动。 我弄不懂他忽而这般绝望究竟为哪般,但我猜想,定是与那名唤阿归的女子有关。 许是他知晓夺心一事无望,恐救不活他心爱的阿归,这才这般绝望罢。 然我依旧担忧他觊觎七窍玲珑心,遂冷声道,“不管你如何想,本姬都不会把心给你,若是你想要这颗心,本姬也定会用生命守住它!” 他眸中绝望更甚,“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不堪吗?” 我心中一痛,恍然觉得此话曾在何处听过。 他这般忧伤看着我,未待我细想,他忽地仰天大笑,万般讽刺地看着我道,“是啊,我又在奢求什么呢?你这般厌恶我我该是知晓的,偏偏每次自作多情地倒贴上去,小石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恨我?” 他悲戚一笑,“也罢,我虽不知你缘何这般恨我,但,却又庆幸你这般恨我……” “这样的我,果然,也是令自己厌恶的……” 他一遍遍呢喃,一遍遍自嘲,状若癫狂。 我皱了皱眉头,看他这般模样,心口莫名有些堵塞。 未待开口,他忽而怒急攻心,吐了一口鲜血,我这才注意到他亦受了伤,指尖滴滴鲜血浸透红衣,变得暗红妖冶,看来先前定是与赤炎有场恶斗。 看来梦中听到的对话果然是他,他当真只身上天庭,为我取七窍玲珑心,天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只身硬闯,恐早已受了严重内伤,加之又与赤炎恶斗,伤都在暗处,只是方才怒急攻心,这才吐了一口鲜血。 然这一切正好给了我机会,冰冷剑尖直指他眉心,“你已受伤,此刻决计不是我的对手,还请魔尊相让,切莫再拦我去路,不然,休怪本姬胜之不武!” 我无意多待,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要带着红烟离开。 他目光一凛,拦住我的去路,“你要去哪?” 我皱眉,“本姬去何处,与你何干?!” 他冷笑一声,目光如淬了毒的利剑,毫不留情射向地上的红烟,“不错,你去哪本尊自然是管不着,但红烟,我却是一定要管!” 我心间一怒,冷冷瞪向他,“怎么?难道魔尊也想救她?” 他嗜血一笑,狂妄无比,“不,小石头要杀的人,本尊怎么会救?本尊该是要替小石头一寸一寸剥了她的皮方才解恨!” 他说这话十分古怪,我与红烟的仇,我自会与她算,不须假他人之手。更何况,他与我非亲非故,我亦并未与他有多大的交情,何时轮到他来为我做主? “不劳魔尊费心,本姬自会处理,还请魔尊相让!” 我淡淡拒绝,他却十分固执,“你贵为天界帝姬,若是真杀了她,自然会引起非议,况天界定没有如我魔界一般的幽牢之地,若想折磨她,这四海八荒,又有何处能与幽牢媲美?你放心,本尊会留她一条贱命,让你亲手了结,如何?” 我心思一动,幽牢地处魔界最幽暗邪恶之地,之内各种酷刑皆全,若说无垠之境是魔族克星,那这幽牢便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凡仙者,皆是难逃其恶刑。 我本也打算找个妥当之处将她收押,然后好好折磨,让她亦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今这幽牢确实是最合适之处,不但每日忍受剥皮抽筋之苦,且魔气侵蚀,会渐渐令仙者神志不清,终日停留在最痛苦的回忆,不但虐身,更是虐心,将红烟放在那处,当是最合适不过。 我淡淡暼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何帮我?” 他神色复杂地一笑,“并非帮你,因为本尊同你一样,亦想要她生不如死!” 我心间一惊,看着红烟惊恐的眼神,似乎惧怕却又似乎难以置信,疯狂对我乞怜摇头,看样子,似乎有一丝无辜。 我淡淡一笑,代她问出了疑问,“莫不是红烟也曾得罪过你?” 他凌厉的目光瞪向红烟,后者受他这一瞪,惊恐地瑟缩了一下,浑身颤抖,加上一条断臂与满口鲜血,脏污不忍直视。 冽赤冷冷一笑,那笑如同寒冰入骨,“是,她与本尊,亦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小石头满足本尊这个愿望,让本尊好好地折磨她!” 我淡淡一哂,看向面露惊恐的红烟,“多行不义必自毙,红烟,看来恨你的,不止本姬一个,你且好自为之!” 她吓得惊魂未定,头摇得似拨浪鼓,挣扎着爬过来向我求情,奈何断了舌头,只能啊啊地乱吼乱叫。 冽赤目光一凛,一道罡风将她扫了出去,她种种摔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 “寂然如此,那便将她暂且交由你处置,千万别弄死了,她的命,本姬会亲自来取!” 冷然的目光扫向已成废人的红烟,再看向目光同样森冷的冽赤。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嗜血,“自然,在小石头未取她性命之前,本尊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怨气这才平息了一些。 两个凶手,一个杀夫一个杀子,红烟的账已然算清,但赤炎的账,却并未开始。 我淡淡看向倒在地上的赤炎,他一遍遍痴痴唤着我的名字,神智有些涣散,我瞧着他如今惨样,太上老君的话再次一闪而过脑海。 他身负上古修为,此次重生,恐怕自有其他因缘,若是在因缘未解之时,他有个三长两短,恐会酿成大祸,是故他的命暂时取不得。 然阿焱的仇亦不能不报,赤炎亦不能平白无故地放过,两相衡量之下,忽地思及他沉睡十万载,好不容易轮回重生,却又要受上古记忆的煎熬,此生恐怕最多的是与寂寞为伴。 九重天上清冷的神仙,个个看似风轻云淡,与世无争,实则最怕的便是寂寞。更何况他是上古重生的战神,寂寞的滋味怕是最有体会。在凡间时,一世世记忆煎熬,世世孤独终老,在天界,一个人守着诺大的赤炎天宫,一千年幸得小狐狸陪伴,二人可谓是情同父子,相依为命。 他自诩爱我,如今我与他决裂已然是他今生至苦,若是再将小狐狸从他身边带走,岂不是苦上加苦? 思及此,心间冷意越发浓烈,我不能杀他,但却能让他这般绝望地活着,阿焱在天之灵,当是最最理解我的。 遂长叹了口气,“赤炎,以前的事本姬如今不想再与你计较,但今后小狐狸便拜入我门下,与你再无半点牵扯!” 他面色凄苦,苦不堪言,目光一片死寂,“阳儿……倾华不要,不要将阳儿带离我身边,如今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啊……” 我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将他丢在昆仑墟三年之久,你却好意思说你只有他?赤炎,既然你不能好好照顾他,便让本姬代劳,今后,他便是我暮阳帝姬的儿子,与你赤炎,再无半点瓜葛,你若还想纠缠,本姬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倾华,不要,阳儿是我一手抚养长大,我已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不要将他带离我身边,我与你一同照顾他可好?求求你了……” 他面色凄苦地哀求道,听得我渐渐不忍,但终究是还是狠下心来。 正待开口,身旁的冽赤突然讥讽插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阳儿已然认我做爹,此生,你都别想插足了。” 他目光惊骇,惊疑不定地再我与冽赤身上来回扫动,“你胡说,阳儿怎么会,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不若你问问小石头,阳儿是否唤我一声爹爹?” 说罢冽赤期翼的目光看向我,似乎希望从我口中听到一声肯定。 我淡淡暼了他一眼,正待答话,赤炎却是十分激动地抢过话头,“倾华,你告诉师兄,这不是真的,阳儿是我养大的,怎会唤他做爹?我不信,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这话令我十分反感,本来小狐狸唤冽赤爹爹一事我颇不赞同,如今听他这话,好似他养了阳儿一千年,阳儿便该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一般。 阳儿那般小,还是天性贪玩之时,而每日跟着赤炎,皆要学着像个小大人一般,令我没由来心疼,或许跟着冽赤,才能让他肆无忌惮的撒娇与任性罢,怨不得他愿意唤他一声爹爹。 “阳儿要唤谁,那是他的自由,你若有意见,不妨先问过自己,可曾给过阳儿真正想要的?!” 他面色更加凄楚,目光更加死寂,反复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ps:我还在外面漂泊无依,所以没能回家没能加更,明后天补回来,别揍我,我也有大大的难处,等过完这几天,我再做个勤奋的美男子好么好么…… 不要忘记砸票哟……╰( ̄▽ ̄)╭ 111:消散于六界,不复存在 我无意再多待,将红烟扔给冽赤,便转身携了云头离去。 一路腾云驾雾,一身煞气直冲九重天,守门的天兵正要阻拦,但见到是我,吓的浑身一颤,正欲行礼,我云头一卷,兀自朝司命府飞去。 司命府位于天宫南端,逢年过节便会张灯结彩,司命自人间飞升而来,喜欢烟火味,司命府便是这冰冷的天宫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我云头停在他府外,未打一声招呼便往里走去。 司命正懒洋洋坐在院中,一张藤椅,一把蒲扇,桌上还有喝到一半的香茗,手里还有看到一半的残卷,模样十分惬意。 见我不请自来,他唇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当下手中的书,似有一丝埋怨道,“你走了这许久,倒是终于想起来看我了,说罢,此番前来,是单纯叙旧,还是有求于我?” 我径自入内,淡淡看了他一眼,直明来意,“我来,是想借你手中的司命簿一看……” 他微微惊讶,抬头看我,“司命簿?看它作甚?” 我也没打算隐瞒,敛了敛眉,道,“找一个人。” “找人?”他似有些难以置信,“什么人令你这般牵挂?竟劳你来借我的司命簿,你可是知晓的,司命簿从不外借,就算你是天界帝姬,亦不能外借。” “少在这与我说外话,”我冷哼一声,讥诮看着他,“这司命簿借给我的次数还少么,现在说不外借,是存心要与我作对?废话少说,这次,司命簿我不得不看!” 他悠悠叹了口气,“你那几次皆是拿去写,你也曾做过司命一职,应当知晓这写容易,但却不能随意更改,一个人的命数皆是定好的,你若强行改之,恐有违天道,怕是我也不能应允。” 他说得没错,司命簿要么是执笔在空白页写上命数,如我当初历劫之时,擅自写好了凡间命数,但究竟写了什么,我如今却是忘了内容,就连司命亦不能透露,之于这点,我勉强他不得,但如今不过是借司命簿一看,他又为何这般谨慎?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并未要更改命数,不过是借来一看罢了,你又何必为难?” 我曾也身居司命一职,当然知晓擅自更改命数是违天之举,轻则永入轮回,重则灰飞烟灭,我知晓其厉害,遂并未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司命这次,却并未如以往那般好讲话,“那我也不借,谁知你看了以后,会不会想要更改,你知晓的,若是你真要改,凭我的修为,决计拦不住你,可朋友一场,万一你把持不住,逆天改命受了刑,这天界冷清,以后谁又来陪我说话聊天?是以,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他说罢起身,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 我心间薄怒,怒瞪着他,“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知晓些什么?” 他神色微妙,暼过眼去不敢看我,“知晓什么?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冷笑一声,“你不知我在说什么,却又笃定我看了司命簿会忍不住改命?我竟不知,你这司命做久了,竟有了几分神算子的架势?还是说,你知晓我要看谁,且也知晓他的命数,这才怕我擅自改动?” 话说到这,心中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阿焱发生了什么?!” 阿焱本是凡人,我此番来借司命簿不过是想看看他今后命数如何,然司命却百般推脱,实在令我生疑。 他眼神躲闪,“阿焱?你那凡间的老相好难道不是赤炎帝君?这阿焱又是谁?” “你少与我装蒜,我在凡间之事你会不知晓?说,阿焱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面色一冷,敛了眉,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淡然,此刻满是凝重。 “我苦苦寻来,不过是想知道千年前一别,阿焱究竟投生何处,这一千年来又过得如何?你究竟有何瞒着我,还是说,当年师尊换命,他出了什么差错?!“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他这般反应实在蹊跷。 他面色寂然了片刻,“我且问你,你要看他的命数,是想单纯看一看便可,还是与他再叙前缘?” 他给了我一个两难的问题,让我一时陷入沉默。 是呀,我这般执着找来,不过是因为我刚刚想起,我只知道我想找到阿焱,我想看看他如今生在何处,过得如何,我要亲眼见到方能安心,遂来九重天找司命,想借他手中司命簿一看。 司命簿掌管凡界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我只想知道阿焱如今的命数,但是否再续前缘,我却并未考虑那般多。 司命这一问,倒真是问倒了我。 他见我沉默,又劝道,“当年凡间一劫,你虽未按着自己的命数走,但最后却还是殊途同归,这一点也令我十分惊奇,尚且不论为何,如今你历劫成功,与那周焱一世姻缘已完,该是回到天庭,不要执着与前尘往事,他有自己的命数,更何况他……” 他顿了顿,忽然住了口,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却听到了要害,急急抓住他问,“更何况他如何?” 他状若逃避,“他如何我怎会知晓?如今魔尊重生,仙魔大战迟早会来,你贵为天界帝姬,又统领天兵多年,该是将心思用在如何抵御魔界上,而不是纠结于这些儿女私情,你与我相交一场,我这才劝你迷途知返,你莫要太过于执着,更何况凡间一场情劫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你还是尽早放过。” 他言辞恳切,万般无奈地说道,敛了唇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脸上尽是严肃。 “镜花水月?你这话究竟何意……” 他欲言又止,最后索性甩袖不再言语。 这般反反复复实在令人费解,一时对阿焱的情况有所隐瞒,一时又劝我不要执着前尘,我心中一时怒从中来,既然他支支吾吾,我也不必与他客气,祭出手中乾坤扇,“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唯有硬抢来看了!” 说罢浑身凝力,乾坤扇化作利剑,剑芒寒渗,直指他眉心。 他剑眉紧蹙,“你当真要对我拔剑相向?难道你我几万年的友谊都比不上你与他凡间几载?” 他话中略带失望意味,听得我心里越发烦闷,手中的剑紧了紧,“几万年的情谊你便不该如此刁难于我,是你先发置人在先,如今又要怪我对你拔剑相向?也罢,论修为,你绝计不是我对手,看在你我几万年的交情,我不与你斗法,便学着凡人那般,比比拳脚功夫,如何?” 说罢,我收了剑,飞身上前,赤手空拳与他打作一团。 好歹比他多活几万年,又曾在军营里操练过天兵,他如何会是我对手?况他在天界整日里不思进取,那点花拳绣腿我根本不放在眼里,遂三下五除二,便一拳往他那张俊脸揍去! 他痛呼一声,气急败坏道,“你来真的?!” 我鄙夷道,“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尚未用法力对付你,如今不过赤手空拳,不想你竟这般不堪一击!” 说话间,又是一拳往他右脸揍去,他顿觉颜面扫地,“你这个粗鲁的女人,难道不知打人莫打脸吗?” 回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腿,他顿时怒了,冲上来与我扭打做一团,我勾唇一笑,虽招招制他,却已手下留情,片刻,他便被我制伏在地! 他被我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我正欲取出他怀中的司命簿,他趴在地上惨叫连连,誓死捂住衣襟,“你就算看了司命簿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你醒醒,凡间情劫皆是你历练的一段经历罢了,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 我面沉如水,“是我说的又如何?那时皆因我未想起阿焱,若不是阴差阳错进了无垠之境,我早该在一千年前便去寻他了,又何须等到现在,司命,我不过是想寻求一个答案,就连如此你也要与我作对吗?” 他面色微微动容,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两眼,“除非你答应我看了以后不许激动,不许妄想试图改命!不然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将司命簿毁了!” 他这般说,我心中更不安了,莫非阿焱真的发生了什么? 心中如是想,嘴上却未迟疑,“好,我答应你,只是看看而已,他这一世的命我绝不会改,如此,你该放心了罢!” 他万般不情愿地瞪了我两眼,终是拗不过我,从怀里将司命簿取了出来。 我连忙抢过来,口中默念咒语,往里注入周焱那一世的生辰八字。司命簿有所感应,不消片刻,阿焱的命数便浮现在纸上。 我急急低头去看,却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记载了阿焱那一世的命运,我心中微喜,说不清究竟是何感触,有安心,亦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忐忑。 往后翻去,定是他那一世过后的轮回命数,不知他今后的轮回是否已爱上其他女子,亦不知今世的他年龄几何,婚配与否,但不管如何,都挡不住我要去探究的心情。 遂怀着一丝忐忑与期待,往后翻了过去,然司命簿上却是再无记载,全部空白一片! 这…… 我心间诧异,急急问道,“为何皆是空白?!” 司命挣扎从地上爬起来,衣襟散乱褶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皆是我方才的杰作。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你问我,我又去问哪个?我虽掌管司命簿,但司命簿亦是有灵性的,有的东西会自发的记录,你那一世历完劫,周焱的命数便由此终结,方才我便怕你看了会承受不住,怕你受不住这打击,不想你还揍我,如今看见了,你便也该死心了罢。” 他走过来,念动咒语就要收回司命簿,我抢先一步制止,再次冷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为何会是空白?” 他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说出的话却犹如将我打入地狱,“为何空白你还不知晓吗?那便是他已消散于六界,不复存在!” ps:我终于回到家了,一回家就努力码字中,已累成狗,稍后加更,求票! 如果这样都不给哥投票的话,哥会伤心死的,再也不做勤奋的美男子了…… 112:你要再次将我拒之门外? 我霎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消散于六界,不复存在? 怎么会这样? 阿焱当初不过是为我以命换命,如何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不,不该是这样,阿焱怎么会魂飞魄散,我不信,我不信!” 我喃喃自语,只觉心口被堵塞得慌,脑中空白一片,看着那满页的空白不知所措。 司命见我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颇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说道,“怎么不会?司命簿记载所有凡人命数,若他轮回重生,定会有记载,如今这空白一片,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欲将我的信念与执着尽数摧毁。 我却自他话中听到一丝希望,“你说司命簿记载凡人命数……那,若是阿焱并未轮回呢?” 我仿佛看到期翼,惊喜猜测道,“若他并未轮回,他便不算是凡人,若非凡人,司命簿上没记载命数也是应当的,定是如是,阿焱他没有轮回!” 我欣喜说道,司命却再次兜头浇了我一盆冷水,“没有轮回,那他还能去向何处?你醒醒吧,那一世定是出了差错,导致他已灰飞烟灭,一千年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他一遍遍唤着我要冷静,要清醒,然我却不想再听他口中说出任何诋毁阿焱的话。 遂怒吼道,“就是因为已经一千年了,我才要这般急切地找到他,若是他真的没有入轮回,定是等了我千年之久,一定是这样的,阿焱不会那般轻易死,他定在轮回路上等了我千年,我要去找他!” 阿焱他是那般聪明绝顶之人,怎会就这般消散于六界?!既然司命簿只记载凡人命数,若他那一世之后,便一直在地府等我,迟迟不去投胎,也未尝不可! 说罢就要起身,司命飞身拦在我面前,面色惊骇,“你要作甚?” “去地府,阿焱定没有投胎,他定在地府等着我!” “胡扯!地府掌管一切孤魂野鬼,若是他整整一千年未去投胎,阎王怎会容忍他到现在,况且,若他不去轮回,岂非扰了六界秩序?你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也好,冥顽不灵也罢,只要有一线希望,我皆要试上一试!” 我语气笃定,不容置喙。 他顿时气结,“可是方才你分明答应我……” “我是答应了你不改命数,如今这司命簿上一片空白,谈何命数?如今我不过是想去地府查证是否有他下落,怎算是更改?我所做的一切,并未违背承诺!” “你!”他顿时气噎,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无从反驳。 “就算如此,你亦不能去!” 他张臂挡在我身前,我顿时疑惑,“为何?你这般三番五次拦着我,是否真的知晓什么?你是不是知晓阿焱的下落?” “我不知晓,但我知道,你若去了,也会是徒劳,凡间的事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那以你的性子,恐怕早已找了红烟与赤炎算账,此刻他二人定是生不如死吧,你贵为天界帝姬,为了个凡人,对同门仙僚出手,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若还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我说罢再次祭出乾坤扇,这次不同于方才的小打小闹,如若他还敢拦我,我便真要与他斗斗法! 没有人能阻挡我去寻阿焱的决心! 他看着我疯魔的模样,喟然长叹,“你这般执着于你的阿焱,又将天帝置于何处?” 他这话说得太突然,令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只觉心头一刺,霎时脑中一团浆糊。 “我只知晓,我要救阿焱,别的我不想管!”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也捋不清这其中关系,若非那段记忆恢复得太突然,打得我措手不及,我亦不会如此狼狈。 然大梦三生,我唯一想做的,便是看看阿焱可还安好。 想罢,便驾了云头,打算离去。 他还欲拦我,顿时怒上心头,一道罡风往他扫去,他闪身险险避过,下一刻,又锲而不舍地贴了上来,我手下再不留情,乾坤扇凝聚仙力,再次往他身上扇去! 霎时仙力波动,带着凌厉的攻势,眼见着那道灵力要打在他身上,半路一道金光闪过,将我的攻势尽数化去,一道冷峻的身影飞了过来,挡在我与司命之间。 便见九渊一身繁纹黑袍,面沉如水,冷峻的面容带有几分困惑与阴沉,“暮阳?” 下一刻,淡淡惊喜袭上他眉间,“真的是你,方才听闻守门的天兵说你回来了,我原不信,不想竟是真的!” 他欣喜迎上前,口中暗暗责怪,“你来了也不到鎏金殿看我,倒是跑来了司命府,不过,方才你与司命是在斗法吗?” 说着狭长的丹凤眼扫向一旁的司命,不怒自威。 司命敛了敛情绪,“小仙拜见天帝,方才不过是与帝姬切磋切磋,让天帝忧心了。” 九渊淡淡暼他一眼,不予过多理会,凤目精准攫住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心下暗骂,又瞪了司命一眼,责怪他当真是乌鸦嘴。 不想这一眼,竟让九渊方才还欣喜的面色沉了几分,又开口唤了句,“暮阳……” 我回过神来,恭敬道,“暮阳见过皇兄,方才不过是有急事来找司命,这才没有去向皇兄请安,还请皇兄莫要怪罪。” 他眸中不悦一闪而过,“是吗?那你是有何急事要请教司命,这般急切,还显些大打出手?” 他余光暼了眼满脸挂彩的司命,略带一丝疑惑道。 我敛了心绪,看了司命一眼,他十分识趣地拱手作揖,“天帝忧心,方才小仙言语冲撞了帝姬,帝姬便动手教训了小仙,实在是我自讨苦吃罢了,小仙在此向帝姬赔礼道歉,还望帝姬大人大量,莫要记恨我才好。” 他一番话说得委婉周到,三言两语便将方才的激烈场面掩盖过去,这般滴水不漏,倒让九渊与我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九渊晗首,淡淡开口,“如此,倒也是你的不对了,你也知道帝姬的性子,下次小心些,不然她哪日一怒之下,要拆了你的司命府,朕可拦不住!” 他这话便是做了个和事佬,将我与司命方才的恩怨轻描淡写地压了过去。 我与司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各自心怀他事。 九渊转而看向我,挺拔的身姿称着这缥缈的云端,十分仙气浩然。 “既然回来了,便随我去鎏金殿罢,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谈!” 我眉头微皱,但他面色阴沉,似乎真有要事,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许久未来这鎏金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九渊信步入内,面色忽地凝重了起来,狭长的凤目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又似说不出口。 心思百转间,忽而长叹一声,“说罢,为何要杀红烟?” 我心间一惊,不想这么快他便得到了消息,蓬莱仙君的动作倒是极快,不过又能如何? 他以为寻了九渊的庇护,我便不得不对红烟手下留情吗?那他也太不了解我暮阳帝姬的脾性了,我要杀的人,哪怕是父神在世,我也未必会听。 遂淡淡回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还请皇兄不要插手。” 他见我面色淡然,又叹气道,“并非我愿意插手,而是蓬莱仙君一张状纸告到了九重天,众仙皆知晓了,如今,我想不管也难了,你且与我说说,这红烟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般想置她于死地?” “难道蓬莱仙君只管告状,却没说清缘由么?”我哂笑一声,“她得罪我的地方太多,恕暮阳不能一一细数。” “事到如今,你还想敷衍我么?歌儿,我知你性子,那红烟整整小了你九万岁,若是性子莽撞得罪了你,你也未必会与她计较,而今对她大开杀戒,定是她触及了你的底线,难道你便这般不想与我说么?” 他凤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一张脸冷得不像话。 我微微动容,“不是不想说,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皇兄,这是暮阳的私人恩怨,就不能交由暮阳一人解决吗?” 他面色又冷了三分,“一人解决?你忘了当初我与你说过的话了?” 他目光骇然,冰冷让人如置冰窖,我心中一惊,浑然忘了他曾对我说过什么话。 他凤目紧紧锁住我,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过,今后,你的债,都由我替你偿,而你的仇,我亦会替你报!” “若是红烟真的伤了你,不消你动手,我亦会让她付出代价,而今你却什么也不愿与我说,你这是打算再一次将我拒之门外吗?” 他已然愠怒,目光灼灼看着我。 我心间惊骇,看他认真的模样不似开玩笑,知晓他的决心,但我决计不会将他牵扯到其中来。 他贵为天帝,若是为了我对红烟动手,传出去岂不是有失天帝威仪,将来如何统率六界?况红烟与我之仇,我绝不会教训她一番便了事,他不知我决心,又怎能说得这般容易。 “皇兄莫再逼我了,你所谓的代价,不过是教训她一番罢了,但这红烟,我誓必要杀,血债让我一人背便好,暮阳不想让你背负残害子民的骂名,还请皇兄谅解。” 我浑身煞气显露无疑,他惊讶了片刻,眸中困惑更甚,“为何?” 我冷笑一声,目光凄楚,索性也不再隐瞒,“因为,她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与阿焱唯一的孩子……” 九渊眸中惊讶更甚,身形险些不稳,声线亦有些颤抖,“孩子?你与谁的孩子?” 113:地府寻人 他神色俱惊,目光上下将我打量一通,似想不通我这才短短半年未见,怎会有了孩子。 我不忍见他这般模样,淡淡暼过脸去,“皇兄不必这般看着暮阳,一千年前,我于凡间历劫,与阿焱的孩子。” “一千年前,难道不是你与赤炎……” 他疑惑问道。 我摇头,“赤炎用七窍玲珑心改了我的记忆,我也是适才才想起。” 若非冽赤对我那一击,恐怕我至今还是蒙在鼓里罢,如此,我还是应当感谢他的。 想起阿焱固然是我所愿,但如今却也让我陷入两难境地。 “一千年前,赤炎与我只是师兄妹,而周国之王周焱,才是我的良人,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因着我亦是方才才想起,凡间一劫,红烟三番四次使绊于我,又狠心杀了我与阿焱的孩子,而赤炎,亦是以我为要挟,最后害得阿焱因此丧命,你说这仇,我该不该包?” 九渊默了片刻,面色阴沉道,“你想起了,所以你要报仇,杀了红烟,伤了赤炎,然后又揍了司命,你,你对他,便这般深情?” 他这话令我陷入难地,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亦不知该从何说起,“我不知,我只知道我要报仇,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阿焱如何了,是生是死,是好是坏,皇兄,对不起,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我,我只想求个结果……” “你要求个结果,求什么结果,你与他的吗?” 他寒渗渗开口,我满脸惊愕看着他,他目光如柱,冷冷开口,“如此,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他这话问得直接,声线冷然如初,一时间又恢复了我曾经熟悉的那个九渊,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不可亵渎。 我痛苦地摇头,“我不知,皇兄,你莫逼我,我大梦三生,便只想为阿焱报仇,为孩子报仇,我以前对你,皆是我未想起他,如今想起了,却决计不能当作什么也未发生过,阿焱他曾鲜活地存在于我的生命,你说我朝三暮四也可,水性杨花也罢,总之,我只知道,我想找到阿焱。” “只当这一切,皆是我对不起你罢,你我,就此放过罢。” 我不忍别过头,不去看他痛苦心酸的模样。 大梦三生,我心里脑里都是阿焱,我对他的执念太深,深到连我都无法想象的地步,而九渊,我什么也给不了,一来我与他是兄妹,二来,他的情太过于极端,我怕我给不了任何回应。 唯一能做的,便是与他就此放过,不再耽误。 他神情痛苦,苦涩一笑,“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别过头,不敢去看他眼里的悲伤,“是。” 他身子一僵,凤目难以置信,似不能承受,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敢再待下去,不敢看他万念俱灰的神情,捏了诀,驾了云头仓皇逃走。 他未拦我,僵硬的身子现在原地,就这般目送我走远。 我蓦地心头一酸,只觉自己不可饶恕,但再纠缠下去,只会是折磨彼此,索性就此断了念头。 这般想着,云头一路逃至我的栖梧宫,守门的婢女惊喜迎上来,我信步入内,便见紫箩惊喜从内出来,“姑,姐姐!” 我柔柔一笑,看着她一路奔入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姐姐都跑哪里去了?害紫箩好找,身子好了便不见你踪影,你可知紫箩有多担心你?” 她抓着我一阵埋怨,神情却是高兴得不得了。 我与紫箩本就十分亲近,见到她,这几日的怨气与怒气顷刻散了去,“你有敖沅照顾,我自然放心,不过是回昆仑墟处理了些事物罢了,此次是路过方才来见你身子好的如何了。” 她高兴地转了一圈,“早就好了,能有姐姐灵丹妙药养着,阿箩能不好吗?” 我看着她这幅模样,当真是高兴得紧,但环顾四周,却不见敖沅的身影,遂皱眉问道,“怎的不见敖沅?” 她闻言嘟了嘟嘴,一脸怨妇模样,“别提了,你被东海龙王抓回了东海,我都许久未见他了呢,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我皱了皱眉,“怎的你不跟着去?” 临走之前,我似乎记得他二人早已互表了心意,我这才放心离去,可如今不过走了半年,这时候该是他二人情比金坚之时,敖沅怎会被抓回了东海?抓回东海也罢,这紫箩为何不跟着去? 我疑惑问她,谁知她一脸天真无邪道,“我要等姐姐回来啊,姐姐不辞而别,阿箩担心,便一直待在栖梧宫等你回来!” 我听后哭笑不得,“你这个傻孩子,等我作何?你不去找你的如意郎君,待在这里,难不成还想等他被龙王逼婚了你再去?” 她楞了楞,满不在乎道,“逼婚就逼婚呗,阿箩亦不是非他不可。” 她口是心非说道,我无奈摇头。 当初神识不清之时,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他与南海三公主的婚约,若不是被我与九渊搅和,亦不知如今他与阿箩能否走到一处,然如今他失了所有的修为,龙王又那般器重于他,也不知如今东海究竟是何情况。 阿箩天真无邪,做事总是少根筋,敖沅亦是个闷葫芦,这二人的情路,恐不会如我想象那般顺利。 况,若是东海龙王得知敖沅修为皆失,是为了阿箩,恐更是会大加阻拦。 要想促成他二人的好事,我还是得开了这丫头的心窍,遂循循善诱道,“当真?敖沅可是为了你,如今与废人无异,若是龙王一怒之下,对他动用私刑怎么办?他如今反抗不得,若是被逼婚,恐也不是他所愿,相识一场,你当真舍得他这般落魄可怜?你明明喜欢他,又何必自欺欺人,我说过,从此你我姐妹相称,不用再尊我为主,你是我暮阳帝姬的美美,是身份与我一般尊贵的帝姬了,你若去救他,恐怕连龙王都不敢阻拦,以后你不必再守着我,尽管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如何?” 她舍下敖沅留下来,不过是对我依赖太大,一时之间割舍不掉罢了。 她楞楞地看了我半晌,似半天未回过神来,半晌,才憋出一句,“姐姐,你变了……” “以前的你,从来不对我说这些儿女情长的话,如今却劝我……姐姐,这到底是不是你了?” 她呆呆傻傻的模样看得我忍俊不禁,“哦?那你说,我变得如何了?” “以前的姐姐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从来不说一句废话,现在姐姐变得,似乎更有人情味了,这样的你,比以前更令人喜欢了!” 她高兴地说道,快乐的情绪似乎感染了我,但忍不住又想起阿焱,她见我惆怅,问道,“姐姐亦有烦心之事吗?” 我淡淡一笑,“姐姐亦有个困惑,千年前喜欢一人,如今不知该不该去寻他。” 九渊的话回荡在我脑海,然与阿焱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挥之不去,我忽然想从紫箩口中得到一句回答。 她不解反问道,“姐姐既然叫我去寻敖沅,为何自己又不敢去寻那人呢?” 她一语点醒了我,我劝她去寻敖沅,不管结果如何,都该去寻,然我自己却犹豫了,若阿焱当真在地府等我千年,我这次若退却了,岂不是再次负他? 思及此,方才被九渊扰乱的心绪再次坚定。 “你说的对,我该去寻他的,亦如你要去寻敖沅一般!” 说罢,再也等不得片刻,当即便要去启程去地府。 …… 地府阴暗,幽冥地湿。 奈何桥下,成片彼岸花开,妖冶如血。 这地府我来了不少次,上次回归法身,更是在三生石前看到了前世今生,不过,三生石终比不过七窍玲珑石,它篡改的记忆,竟是连三生石都无法破解。 踏着一路的彼岸花,很快便走到了地府殿外,凡间游魂皆排着队赶去投胎,孟婆一碗汤忘却前尘,彼岸尽头,是阎罗府殿。 守门的牛头马面见我,面色一惊,正要禀报阎王,我已径自入了大殿。 阎王本在殿中打盹,见我来,惊了一下,连忙起身作揖,“小仙拜见帝姬,不知帝姬光临地府,所为何事?” 我环顾这阴暗的四周,地府属阴,孟婆阎王各司其职,判官十殿亦是秉公执法,凡人魂魄路过,要么投胎,要么因罪孽深重入了阿鼻地狱,若超脱这二者之外,定为孤魂野鬼,阿焱若是未入轮回,便是孤魂野鬼,纵然如此,亦能在此查到。 只是,若他真未投胎,这阴暗的幽冥,真是委屈了他一千年。 想罢,竟是一刻也不想耽误,直明来意,“我来是想请阎王帮忙查个人,一千年前的周国之王,周焱所在何处?” “一千年前,周国……”阎王楞了楞,“周焱?这……” “有何不妥?”我皱了皱眉。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我支支吾吾道,“启禀帝姬,我地府,未有这号人物啊……” 没有阿焱? 我心下一惊,疑惑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114:心有灵犀 阎王又惊又疑,连忙谨慎开口,“这周焱当初在凡间身死,魂魄便一直未来地府报道,小仙亦是查了无数次,却一直未找到他的踪影,这下帝姬来我地府要人,小仙实在不知啊,还望帝姬明鉴!” 我心下惊疑了片刻,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一千年前,周焱便未入地府?” 他点头,“正是!” 我又惊又怒,阿焱千年前未入地府,便意味着他魂魄没有正常入轮回,难道,当初身死,他竟成了孤魂野鬼? 我将此疑惑道于了阎王,他当即摇头否定,“实不相瞒,当初周焱身死之日,我地府勾魂使者赶到,便不见了他魂魄踪影,后来又在四处遍寻不着,若是孤魂野鬼,也逃不过地府的生死簿,但生死簿并未有他魂魄的记载,事故,小仙猜测……” 他说着顿了顿,看着我阴沉的面色不敢继续说下去。 听及此,我心已凉半截,勾魂时便不见了阿焱?生死簿亦唯有他的记载? 我冷了脸,不敢妄自猜测,命令道,“说下去。” 他战战兢兢看我半晌,犹豫着开口,“若非魂飞魄散,凡间一切魂魄皆逃不过地府生死簿管辖,而今周焱并未在其中,是故,小仙才猜测,周焱已于千年前,魂飞魄散……” 他一字一句说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我一个不悦掀了他地府。 我霎时头脑一片空白,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魂飞魄散?司命说这话之时,我不信,硬要来地府求证。耳听却在地府听到同样的话,我却依然不愿相信。 阿焱那般的人,怎会就这般消散于六界? “我不信,把生死簿给我看看,我要亲自求证!” 我听到我声线颤抖,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阎王顿了顿,面色有些勉强,“这,小仙并未骗帝姬,这生死簿当真没有关于周焱的记录啊……” 我冷冷打断,“我要亲自求证!” 他面色颇为为难,“生死簿记载凡人生死,属我地府管辖,除却陆判与小仙,恐其他人不可窥见,还请帝姬谅解,不要让小仙为难呐!” “要么给我看,要么我便掀了地府,我就不信,诺大的阎王殿,我还找不到生死簿!” 我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日不得出个准确的结果绝不罢休! 他在原地急了半晌,拿不定主意,正踟蹰之际,一道妖孽张扬的嗓音入耳,“小石头不用找了,本尊担保,这阎王说的,句句属实。” 冽赤一身红衣,妖冶如初。 火红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踏着彼岸花而来,造孽的美目一如既往的张扬放肆,与地府成片的彼岸花交相辉映,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阎王以为是帮手来了,面上顿时一喜,可抬头看见是他,顿时吓得双腿哆嗦,“魔,魔尊……” “不知魔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阎王往我身边挪了挪,颤抖着身子问道。 冽赤妖娆的丹凤眼轻飘飘瞅了他一眼,有满含风情地望着我嘴上却不客气道,,“怎的,本尊来你地府,也需要个理由吗?” “这四海八荒,本尊想去哪便去哪,谁也拦不住,更何况你区区地府?” 眉目虽然含情,话却十分尖锐冷硬,吓得阎王又一哆嗦。 冽赤重生没多久,但消息却已传遍四海八荒,但凡是有些年岁的仙者,哪个不知晓他大名? 他性情乖戾,动辄横尸遍野,修为更是无人能敌,若说我要掀地府,恐怕要费些力气,但若是冽赤,恐怕只需动动手指头的功夫,阎王这般怕他亦情有可原。 我默了片刻,忽然觉得此刻当与阎王同仇敌忾,对付这个大魔头之后再论其他。 冽赤红衣摆地,面上挂着魅惑众生的笑,缓步走向我,“小石头上次不辞而别,本尊伤心至极,没想到今时今日与小石头心有灵犀,竟能再次在地府相遇,小石头,你说,这是否是天大的缘分?” 他拿话与我套近乎,听得我浑身一颤,淡淡疏离道,“本姬此番来地府,是有要事,还请魔尊莫要从中搅和,红烟已交由你处置,你还有何不满?” 他闻言,略带伤心地一叹,模样揪心而酸楚,“你看你,总是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来地府之前,也并未想过会遇见你,本是偶遇,偏偏在你眼中成了图谋不轨,你究竟何时才能不误会本尊呢?”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听得阎王一阵惊诧,浑浊的老眼看看我,又看看他,“帝姬,这……” 我漫不经心暼了他一眼,知晓他这是寻求我庇护,遂淡淡看向冽赤,“你不在你的魔宫待着,跑到地府作甚?” 他轻轻一笑,“也没什么事,只不过从赤炎那听闻千年前的因缘际会,来地府看看小石头心心念念的周焱是何人物罢了,不想与小石头能心有灵犀,不过,我方才看见,这阎王貌似不太识时务,不愿让小石头看那生死簿,不过小石头不看也罢!” 他顿了顿,所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因着方才,本尊早已代替小石头翻阅了生死簿,那上面,确然没有关于周焱的任何记录,想来也如他所说,周焱已在千年前魂飞魄散了罢,是以,方才叫你要与阎王动手,我才来阻止,免你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听得我心脏一阵瑟缩,“你说什么?生死簿当真没有阿焱的消息?” 他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下一刻又烟消云散,说出的话再次摧毁我的执着与信念,“方才我里里外外看了几遍方确认,生死簿中,当真没有一星半点记录,所以本尊料想,那周焱……” 耳听着那几个字救我说出口,我抢先怒吼,“住口!阿焱怎会死?我不信,你为何要骗我?!” 定是他与阎王串通起来骗我,我不信,阿焱不会那般轻易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眸中不忍一扫而过,但随即散去,“我为何骗你?骗你又有何好处,我虽嫉妒你口中的阿焱,但更加不忍见你受此打击。” 他薄唇吐出的话毫不留情地剜着我的心,“我知晓你定不会信我,所以方才将生死簿带了出来,你大可亲自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说罢,他自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籍,正是生死簿无疑。 生死簿向来是地府机密,置于防范最严密之处,他竟抢先我一步取得! 但见阎王面色惊恐,如临大敌,“这,魔尊何时……” 下一刻竟变得老泪纵横,就差给我磕头下跪道,“生死簿是我地府命脉,不可擅离地府,还请帝姬魔尊高抬贵手,莫要让它有任何损毁啊,小仙担任阎王一职已有数万载,看守生死簿亦有千万载,还请魔尊帝姬体恤小仙不易,莫要置小仙于死地啊!” 他声泪俱下的求情,老眼看着生死簿又急又怯,一个劲在耳边求情告饶,冽赤面上隐隐不耐,“闭嘴,本尊不过是借来瞅瞅,本想有借有还,若你在多说一言,本尊立马毁了这生死簿!” 他立马闭口不言,拜托的眼神向我飘来,满是恳求。 冽赤仿佛未看见一般,扬扬手里的生死簿,“这老不死的不愿借给你,本尊便替你寻来,小石头若不信,大可自己看!” 不待他说完,我已抢先一步将它抢了过来,捏了诀,满怀期待与忐忑翻到阿焱那一页,却见上边寥寥数字记载了阿焱的生死,却再无下文…… 霎时头脑一懵,心中说不出的悲凉,这生死簿,竟与司命簿一般,对阿焱的命数再无半点记载。 若说司命簿管凡人命数,没有阿焱的命数还可侥幸认为阿焱没有轮回,然生死簿却管一切担任生死,就算阿焱未去投胎,化作孤魂野鬼亦会有记载,然上面却无下文,生死簿要么生,要么死,若无记载,便是真如司命所说,阿焱已消散于六界,不复存在…… 心中一时涌起莫大的绝望,没想到千寻万找,到头来,阿焱早已于千年前一劫烟消云散。 他本是个正常命数的凡人,却因我的介入,致他仅此一世便灰飞烟灭。 我本在下凡前,欲以赤炎为契机,摆脱凤凰法身,遂要了司命簿写下凡间命数,不想却未按着既定命数行走,还遇到了阿焱,与他阴差阳错纠缠在一处,此后再也分离不开。他本该荣华富贵,享受万民参拜,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权利谋算过完此生,偏偏有了我的介入,致他国破身亡,唯一的血脉也被残害致死! 此番劫难,皆由我带给他,若非我执着要下凡历劫,阿焱亦不会遭此劫难!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叫我如何能释怀? 思及此,心中已是绝望不已,只觉眼前一片灰暗,手中的生死簿被我发狠无助的指尖捏得欲毁,耳边传来阎王不安的呼唤,“帝姬,还请高抬贵手啊!” 我方回过神来,冷冷将生死簿扔还给他,浑身煞气泄出,忽而仰天长啸一声,既然阿焱为我而灭,那我便偏要他复活,我已对不起他一世,不能在悔恨中度过一生! 想罢,再也不管不顾,捏了云头飞出地府。 …… 阎王见帝姬这尊大佛离开,这才心有余悸地擦擦额头的汗,战战兢兢看向面色阴沉的冽赤。 冽赤站在原地,一会苦笑,一会自嘲,看着我离去的方向,眸中是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阎王见他这般神志不清的样子,更是大骇,唯唯诺诺开口,“魔尊,小的已按你所吩咐而行,还请魔尊放过小的与这地府……” 冽赤收了情绪,冷冷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袖袍一挥,眨眼便消失在了地府! 115:若阿焱也是魔,你会如何? 一路腾云驾雾,行至半路,一道火红的身影拦入,便见冽赤面上挂着妖孽笑容,漫不经心道,“小石头这要去往何处?” 我不欲与他多言,闷着头行走。 心里却不由开始计较,阿焱若是真的消散于六界,要想复活,恐少不了他魔界结魂灯作为牵引,加之五行八卦至宝,方能有回转的生机。 现下满心只想到如何复活阿焱,哪里有心思再与他废话? 他亦不恼,唇上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小石头离开魔界许久,上次本尊回去,阳儿可念叨你许久,吵着要去寻你,不知小石头打算何时去魔宫看看他?” 他不说,我显些忘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仙界与魔界不同,掐指一算,我离开这些时日,竟是两个月之久,小狐狸恐怕早就等急了罢。 但我此行皆是凶险之旅,实在不宜带他前行。如今报完了仇,亦知晓了阿焱情况,马不停蹄便要赶往东南西北各处寻这五行至宝,方能令阿焱重生。 这五行至宝,分别为东极离火之境血玉,西极战天应龙逆鳞,南极仞山赤木,北极上古饕餮金丹,加之我身上的七窍玲珑石,构成这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加之结魂灯做引,将阿焱破碎于六界的魂魄慢慢俱全。 只是这五样东西,除却七窍玲珑心唾手可得,其余每样皆是长在穷凶恶极之处,不但有上古神兽把守,更是刀山火海,若非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不敢轻易去闯。 小狐狸不过一千岁,此途艰险,我又怎会舍得他跟着我冒险?不但是增添了累赘不说,更是凶多吉少,他,还是继续待在魔宫较为安全。 冽赤见我久久无语,英挺的眉毛皱了皱,“怎的,难不成你将阳儿忘了不成?” 他语气埋怨,“可怜他每日皆要将你念上几遍,整日期待着娘亲能能来接他,不想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又将他忘了么?这天底下,究竟有何事物能令你真正牵挂?” “小石头啊小石头,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人也这般冷心绝情么?” 他状若苦恼地摇头叹息,颇不赞同地说了我两句,但言语之中,又好似早已习以为常般无奈,却听得一丝苦涩在里头。 我心中心思百转,淡淡看了他一眼,“并非我冷心绝情,实在是有要事缠身,阳儿,便拜托你一段时日,待我处理完一切事物,必重重答谢!” 他百无聊奈地哂了我一眼,忽而来了兴趣,“重重答谢,该是怎么个答谢法?” “除非是你愿意嫁给我,不然其他一切都不算是重重答谢哦!” 他语气轻佻地说道,听得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讥笑道,“你倒是想得美!更何况,你不要你的阿归了?这般容易移情别恋,难道魔尊的情便是这般廉价?” 他眸中惊诧一闪而过,楞楞看着我,“阿归?你如何知晓她……” “难道你……” 他顿住,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眸底暗暗藏着一丝欣喜与期待。 见他眼底压抑着的那份欣喜,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悦,实在莫名其妙。 淡淡讥诮看着他,“不错,偶然从赤炎口中听到你与她的故事,好似你对她用情颇深,而她对你,亦是深情如许,当初赤炎夺我心,便是为了救这位叫阿归的女子,既然你与她生死相依,又曾海誓山盟,如今又对我说出这般轻佻的话,就不怕她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么?还是说,你对她本就这般薄情?” 记得赤炎说过,那女子是为他而死,这般深情的女子,又怎会是说忘就忘的? 恐怕,这亦是他诓骗我的手段,与赤炎如出一辙,好趁我毫无防备之时,再次取我心去救人么? 心中冷冷一笑,“上古恩怨,我大概知晓一些,我父神与你之间,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仇恨,但你若想借我来报复他,大可不必,我不会上你的当,亦不会成为你报复的工具,更不会让她复活!” 这心,丢过一次,但就是那一次,害得阿焱以命换命,万劫不复。 如今,却是不能让它再有半点闪失,任何威胁我都不会允许。 他苦涩一笑,“原来如此,怨不得那日你那般对我,原来,你以为我要夺你的心,你竟将我当做了和赤炎一般的人,认为我也要复活阿归,所以才那般戒备我?” 我不可置否,“你与你那老相好青梅竹马,上古之时又爱得那般惊天动地,若非是为此,赤炎亦不会夺我心,那阿焱便不会死,说来说去,都是因你而起,你虽无心做了始作俑者,但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不耐止住了我,“够了!上古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而赤炎又说了多少,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若是担心我会夺你心,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复活阿归,永远不会!” 他冷声说道,声线里压抑着痛苦与心酸,“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我会不高兴的……” 我心中一阵好笑,你不高兴,这与我何干? 本打算再哂上两句,但见他面色阴沉,目光冷然,浑身笼罩着悲伤的气氛,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表情痛苦而隐忍,那憋在腹中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一时寂静无语,两厢无言。 耳边只剩呼啸的狂风刮过,赤炎的话再次在脑海中飘过,赤炎口中的冽赤与阿归,似乎是情比金坚的一对,但冽赤的痛苦与隐忍,却又不似赤炎说的那般,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思及此,心中不由嘲弄自己,是否有隐情,这又与我何干?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 气氛突然冷了三分,我与他各怀心事。不知这般两厢沉默着飞了多久,他不言,我亦不语。 这正好遂了我的意,脚下不敢耽搁,正欲往东边飞去,他忽然喟然长叹,“方才是我冲动了些,对不住……” 他突然开口道歉,惊得我措手不及。 微微一愣,脚下的云显些踏不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被他这突然冒出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 他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若再往东去,便生生错过了魔界,你确定不去看阳儿一眼么?” 我脚下一顿,心中一阵纠结。 他又开口说道,“按理说,阳儿唤我一声爹爹,我是该好好照顾他,只是,那孩子好似被人丢怕了,两个月未见你归来,便吵着要找你,你还是去看看他罢。” 他说得不无道理,小狐狸自生下来便父母双亡,跟在赤炎一个大男人身边,从未享受过娘亲疼爱,甫一遇到了我,才这般黏腻疼爱,患得患失。 上次一别,我亦说过会去将他接回,如今两月已过,他怕是想我想得紧。 赤炎三番五次将他丢下,已然是令他怕了被抛弃的日子,我却断不会再重蹈覆辙,遂云头一转,往他的魔宫行去。 冽赤见此,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仿佛方才我与他闹过的别扭不存在,又开口调笑于我。 “说来这阳儿我也喜欢得紧,小石头亦是深得我心,若我们真是一家三口,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更何况,那孩子还唤我一声爹娘,不如小石头便委屈委屈,嫁给本尊可好?” 他状若玩笑的一句,却莫名听得我心中一刺,像是堵了石头一般难受。 “魔尊还是莫开玩笑,阳儿尚且年幼,缺乏分辨是非之能力,如今唤你爹爹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待他长大了些,恐怕会后悔曾经认你这个大魔头做爹爹!” 他忽而垮下了脸色,“大魔头?你就这般厌恶我是魔吗?” 见此,我顿感无力,上一刻方才与我争执了一番,下一刻便又当做什么也不存在地与我调笑,而现在,又一脸严肃地冷声质问。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心道他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他冷冷一哼,妖孽的脸上闪过一抹促狭,“你厌恶我是魔,若是有一天,发现你心心念念的阿焱是和我一样的大魔头,不知你又该作何感想呢?” 他寒渗渗开口,妖孽美目染上一抹戾气,这般恶狠狠瞪着我。 我微微一顿,看着他万般笃定地开口,“他不会是魔。” 他突然狂妄一笑,忽而起了捉弄我的心思,“不会?你何以这般笃定?若有朝一日他重生,是我魔族之人,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步步逼近,声线低沉阴蛰,“到时候,你是捍卫仙道,要杀了他,还是陪他一同沉沦,入我魔界呢?” 他脸上妖孽的笑容不复存在,此刻尽是阴沉与认真,美目死死盯着我,不放过我一丝一毫的表情,似要从我嘴里问出个所以然。 我心中迂回了片刻,“恐怕要让魔尊失望了,这两条路,我都不会选!” 他眸中惊讶一扫而过,“为何?” 我淡淡笑道,“因为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他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那般狂妄,笑得那般心酸,看得我一头雾水。 半晌,他止住笑,一身红衣张扬邪肆,在云头上飘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呢?!” 我顿住,实在想不通他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为哪般? 但他目光就这般直直锁着我,仿佛要将我一眼望穿般,脚上带有一丝期翼,又好似带有一丝不安。 我良久无语,不知该不该回答他这问题。 他却不容我退缩,再次逼问,“告诉我,若真有那天,你会如何?!” 116:果然,又是我自作多情 他目光阴蛰,眸子锁定我,不容我闪躲退避。 而我,亦在这逼问下鬼使神差答了一句,“在我眼中,他便是他,与他是人是仙是魔,无半点关系!” 但见他身子一僵,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有震撼,有难以置信,亦有惊喜,更有更加浓烈的不安…… 这样复杂的表情纠结在一处,令人瞧得不明不白。 半晌,他终是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是么,你最好记住今日之言!” 说罢,袖袍一挥,携了云头,飞在我前头…… 我顿觉莫名其妙,但依旧默默跟在他身后。 又行了片刻,云头越发阴暗,浓烈的魔气袭来,料想正是魔界无疑了。 他收了云头,堪堪将在魔宫之内,我尾随身后,适才发现昏迷那日的一院破败,如今却不复存在,一如我初次来时那般,桐花正好,满院盎然。 那日的断壁残垣如今已是满院宫墙,那日形如枯枝腐木的桐花也有了回春之势,开得粉嫩粲然。 我心中惊了惊,正待下了云头,却见一个淡青色的小身影撒着小胳膊小腿跑了出来,头上两团发髻随着他的奔跑一条一条,煞是粉嫩可爱。 那小身影撒着欢扑入冽赤的怀抱,面色喜气洋洋,奶声奶气唤道,“爹爹!” 这声爹爹犹如唤进了我的心里,惊得我顿时迈不开脚,只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 冽赤此刻面上一扫阴霾,红衣耀眼,墨发飞扬,妖孽的脸上满是笑意,那笑直达眼底,荏的魅惑众生。 偏生是这般风情万种的人,却俯下身子,将脚边蹦跶的小狐狸抱进怀里,面上竟带着一丝慈祥与宠溺,看得我内心触动不已。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竟这般闯入我的视线,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弦。 若是孩子还在,若是阿焱还在…… 一时思绪又飘得远些了,正怔忪间,便听冽赤低着嗓子问,“这几日爹爹不在,阳儿可有好好听话?” 小狐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爹爹说,只要阳儿听话,便带阳儿去找娘亲的,阳儿这几日可听话了,那爹爹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娘亲呢?” 他眨巴着眼睛问道,一派天真无邪。 冽赤低低一笑,捏捏他粉嫩嫩肉嘟嘟的脸颊,“不用去找了,因为爹爹将你娘亲带回来了!” 小狐狸当即惊喜得就要从他怀里跳下来,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张望,“哪里?哪里?娘亲在哪里?” 见此,我却再也躲不下去,捏了诀现身。 冽赤正好抱着他回身,一双美目就这般直勾勾望入我眼底,竟有一种等候多时之感,仿佛这一大一小,等了我许久一般。 小狐狸见到我,惊喜万分,“娘亲!” 随即手脚并用,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一把扑进我的怀里! 我顺势接住了他,甫一抱上手,便觉他又重了些许,看来我走的这些时日,魅姬倒是未有亏待他。 小狐狸喜滋滋埋在我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奶声奶气道,“娘亲,阳儿好想你啊……” 我只觉被他这一唤,心口立马软得不成样子,柔声应道,“娘亲也想你。” 他顿时笑得乐开了花,窝在我怀里乐呵呵,“娘亲是来接阳儿走的么?” 他忽然从我怀里抬头,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顿了顿,看了冽赤一眼,蓦然发现他却一直瞅着我,眼神并未离开过,这一看,目光正好撞入他眼底,他温和如初,我却窘迫不已。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冽赤倒是满不在乎地勾唇一笑,瞬间化解这尴尬局面。 我酝酿了片刻,正待开口与小狐狸解释,却听他又问道,“爹爹和我们一起吗?” 我目光下意识投向冽赤,见他依旧风轻云淡地站在对面,柔柔开口哄道,“恐怕这次,你又要与爹爹待一段时间了,你娘亲还有要事缠身,这次是来看看你,不久便又要离去了,你且与爹爹待在魔宫等她好不好?” 他缓缓走上前,一身红衣随微风拂动,面上含笑,就这般轻而易举将我说不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解了我的困境。 小狐狸登时不悦,不安地搂紧了我的脖子,“娘亲又要走吗?娘亲就待在这里不好吗?这里有阳儿,有爹爹,还有魅姬姐姐,还有小黑叔叔,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人,娘亲为何又要离开?” 他一连串问了大堆问题,我顿时不知该从何答起。 不过……这魅姬姐姐,小黑叔叔,又是什么辈分的称呼? 身后的冽赤也饶有兴趣地来帮腔,“是啊,这里有这么多有趣的人,为何小石头就是要离开呢?”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你少在这添乱!” 他乖觉地闭了嘴,转而逗弄我怀里的小狐狸,说出的话恨不得让人将他大卸八块,“没关系,你娘不要你,还有爹爹呢!”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小狐狸认为我真的不要他了,立马哭了出来,“娘亲不要丢下阳儿……” 我无奈拍着他的背安抚,恼怒地瞪了冽赤一眼,转而对小狐狸哄道,“阳儿乖,娘亲没有丢下阳儿,实在是娘亲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这才不得不将阳儿留在这,待娘亲做完这件事,会立马回来接阳儿,可好?” 他泪眼婆娑地抬头看我,“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带着阳儿一起?” 我无奈一笑,“娘亲要做的事非常棘手,要去的地方亦是凶险万分,阳儿当然不能跟着我。” 他更加迷惑了,目光怯然,“真有那般凶险么?” 我点头,“当然,如果带着阳儿,不但阳儿无法保护自己,还会拖累娘亲,如此,你还要吵着去吗?” 他一听要拖累我,立马将头摇得似拨浪鼓,“不要,阳儿不要连累娘亲!” 我欣慰一笑,“这便乖了,安心在此处等着娘亲回来!”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抓紧我的手问,“阳儿不去,但是爹爹可以去,爹爹那般厉害,一定能保护娘亲的!” 他这童言无忌,倒是让我与冽赤互相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再次两厢沉默。 小狐狸未察觉出我与他之间的尴尬,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求冽赤,“爹爹你去保护娘亲好不好?” 冽赤笑着看了他一眼,将他从我怀中抱过去,耐心哄道,“哎,恐怕爹爹想去也去不了,你娘亲这般不待见爹爹,若是爹爹跟去了,她必定会不高兴,爹爹还是在这陪着阳儿罢。” 他语气颇有些拈酸吃醋的味道,阴阳怪气地看着我说道。 我不可置否可回望着他,再次低声警告,“你最好是别插手我的事。” 他面色复杂地别过脸去,声线冷了三分,“你放心,魔界等待本尊处理的事务繁多,本尊还没有那个空闲功夫去管你的闲事!” 他这般说,我便放下心来,但愿他不知我此行,亦不知那五行之谜。 若不然,又是一番麻烦缠身。 想罢,小狐狸忽而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哀求道,“娘亲不要讨厌爹爹好不好?” 我微微一愣,却也见冽赤身子亦是一僵,似与我一样,未料到小狐狸会来这一出。 “爹爹很好的,不但对娘亲好,对我也很好,娘亲不要讨厌爹爹了!” 小狐狸又开口为他说好话,我却百般不敢苟同。 这魔物何时对我好了? 尤记得初遇之时,便是对我一番戏弄,还三番四次掐着我的脖子去威胁九渊与赤炎,甚至还不顾我意愿地强行逼我回了法身,每见他一次,我要么受伤,要么沉睡,若要说他真有什么功劳,便是上次与我斗法之时,陷入沉睡中想起了阿焱,仅此而已。 而他对小狐狸也不见得多好,第一次见面不也还掐着他脖子威胁我来着? 这小狐狸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果真是小孩子心性,也不知这冽赤平日里给他灌了什么*汤,竟这般为他说话。 罢罢罢,他还是个孩子,未必如同大人一般看得通透,索性不去与他细究。 但他还扯着我的袖子,眼神软软懦懦的哀求,我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姑且算是应下了。 他面上一喜,得意般看向身后的冽赤,而冽赤亦是有些惊喜,“你当真,不讨厌我了?”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我哄小狐狸的话,他还当真了? 他眼神一暗,低声嘀咕了两句,自嘲一笑,“果然,又是我自作多情……” 小狐狸没注意到他黯然的神色,我亦懒得去理会,又与小狐狸嬉闹了一番,翻来覆去叮嘱了几遍,直到他用了晚膳,被我哄得入睡,我这才抽身。 魔宫幽暗,夜色无边,残月冷然挂于天边。 甫一从小狐狸房里出来,便见冽赤如同石雕一般立于院中,我思前想后,似乎没必要与他打声招呼,捏了诀,云头骤现,便要离去。 他却似有感应一般抬头,冷冷一笑,“你便要这般不辞而别?” 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缓缓走进,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压,令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是不肯告诉我,你要作何?” “仙魔有别,我此行,恐怕魔尊不易知晓。” 他无奈苦笑,“也罢,你不说,我亦不会逼你,保重!” 说罢,倒是一反常态的决绝而去,徒留一身红衣张扬肆意,刺目惊心! ………… 117:东海借珠 别了魔界,一路腾云驾雾,盘算着去往东极离火之境。 离火之境之所以称之为火行,便是因着常年火烤焚烧,比之那无垠之境的硫磺火有过之而无不及,较之三昧真火更加穷凶恶极,能将普通人的魂魄烧化,水浇不灭,土掩不住,生生不熄。 任何生灵,只要入了离火之境,魂魄便会被活活烤散,除非身负深厚修为,但就算如此,亦不能在离火内久待。 我要寻的,便是在离火之境最深处,火烧不化,常年恒温的血玉,此玉蕴含离火之魂,是唯一可以压制无垠之境硫磺火的火中极品,亦是五行中火属之最! 我虽自诩上神之体,可在离火中勉强撑着时日,但仍旧没有百分百取到血玉的胜算,恐须四海至宝定魄珠为助。 之于定魄珠我并不陌生,当初敖沅便为了紫箩给我用过一次,然上次回归法身,我已物归原主,免不得要重新去借一次。 想罢,脚下加了速,往东海飞去! 东海一如往常的浩瀚无边,不知是曾在这浑浑噩噩待了千年之久的缘故,还是其他,竟有种回归故土之感。 这般想罢,捏诀遁海,往龙王的水晶宫行去。 行至宫外,正巧见一紫衣女子被拦在殿外,虾兵蟹将一脸为难,“姑奶奶,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龙王吩咐,三太子关禁闭期间,一律不允探视,更何况是你,小的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莫让龙王看见你,不然非得找你算账不可……” 紫衣女子登时大怒,“什么叫更何况是我?我怎么了?那个老顽固要找我算账?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竟然敢这样对待我的敖沅,那是人待的地方么?你回去告诉你们龙王,若是再不把敖沅放出来,我便掀了他的水晶宫!” “哎哟喂,这话您也敢说?龙王发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小的劝您还是回到九重天,莫要来趟这趟浑水啊,咱们三太子无故失了修为,本就令龙王悲痛不已,大好的东海眼见着就要便宜前两位殿下,小的真为三太子感到不值,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竟害得我们太子成了废人,要是小的知晓了,定叫他不得好死!” 那虾兵看似十分愤慨,恨不得现在就去为他家三太子报仇雪恨! 紫衣女子心虚地缩了缩,随即又满脸鄙夷,“就凭你?!” “哼,就算拼了小的这条命,也要为三太子尽一分力!” 紫衣女子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你倒是对你们三太子鞠躬尽瘁,说,你不是偷偷暗恋他来着?!” 那虾兵惊得大呼冤枉,“姑奶奶诶,小的清清白白,不过是仰慕三太子威名,不敢有那等龌龊的想法啊……”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就你这幅尊容,人形都没有化完全呢,就是你瞧上了他,他还不一定瞧上你呢!” “是是是,小的不敢,还请姑奶奶口下留情……” 我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哭笑不得,这紫衣女子不是别个,正是紫箩。 她动作倒也不含糊,这么快便寻来了魔界,不过结局差强人意,被拦在宫外罢了。 见这情景,她仿佛被拦不是一次两次了,怨不得这般急切。 我无奈摇头,轻轻唤了声,“紫箩!” 她转头,看见我,惊喜迎上来,“姐姐!” 我多年未来东海,上次来喝酒宴,也是顶着紫箩的皮相,忽而这些新晋的虾兵蟹将们并不识得我,只面色不善地看着我,以为我是紫箩的帮手。 “姐姐可真是阿箩的救星,我都被拦在外面几天了,敖沅被龙王关了起来,还关在了墨池那个鬼地方,他们不准我进去探望,姐姐你要帮我!” 墨池,该是东海最最恶劣凶险的海牢了罢,看来龙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也是,未来东海继承人无故失了修为,他想查,敖沅那小子又刻意隐瞒,他怎能不气? 但终究是虎毒不食子,龙王此举,恐不过也是让他吃吃苦头罢了,并未真的动刑。只是无端急坏了紫箩。 我看着她咋咋呼呼的性子,淡淡一笑,“你这个傻丫头,我平日里如何教你的,他们拦着你,你便不知道硬闯么?难不成打不过这几只虾兵蟹将?” 话一出,只见守在宫外的一干人等立马面若菜色,苦恼地盯着我,十分不解一个难缠的没打发走,怎的又来了一个? 容不得他们多想,紫箩恍然大悟,“对哦,我方才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她恨铁不成钢地拍拍自己,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顾虑道,“可是,就这般硬闯,万一龙王那老顽固又迁怒于敖沅怎么办?不成不成,他如今废人一个,墨池又不是人待的地方,还不得任别人捏圆搓扁?” “现在知道急了,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又为何放他独自离开?这一切,不都是你间接一手造成?你若跟在他身边,恐怕也没人敢欺负他。” “可我那时不是为了等姐姐回来么,谁知这一不留神,他就遭此大难,亦不知这般被关了多久,这可如何是好?” “你也知道一不留神,你一不留神,他便损了万年修为助你渡劫,你一不留神,他便偷得定魄珠为你固魂,你一不留神,他又跑到瀛洲为你寻还魂草,以致如今修为皆失,你再一不留神,他就被关进了海牢墨池,阿箩,你着实太不留神了,如今才知晓自己后悔?” 她连连服软,“是是是,阿箩知道错了,阿箩如今后悔极了,还请姐姐相助,帮我救出敖沅啊!” 我见她满脸悔意,如今当时知晓了,我与敖沅,究竟孰轻孰重。 这才出声安抚道,“罢了罢了,我会帮你的,不过下次你得在他身上费些神,不然到时我可不帮忙了!” 她连连称是,这才一展愁云,喜笑颜开。 我牵着她正欲往里走,门外的虾兵蟹将拦着我,紫箩正要出声历喝,我止住了她的话头,倒是十分客气地递上拜帖,“麻烦通报龙王一声,便说天界暮阳帝姬求见!” 此番我是来向东海借东西,客气些是应当,正所谓拿人手短嘛。 话落,只见方才还一副将我们逐出门的虾兵听言,吓得浑身一惊,难以置信道,“暮,暮阳帝姬?” 我微微一笑,十分得体,“正是!” 他双腿吓得哆嗦,门外众人跪了一地,“小的不知帝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帝姬恕罪!” 这架势,与方才门外拦人是两个极端。 也是,就凭我帝姬一名在天界横行霸道的佳话,早已传遍四海八荒,更何况,我天家一脉是君,任龙王如何耀武扬威,终究是臣,岂敢冒犯,这般反应纯属正常。 不过,此番有求于人,我还是得把表面功夫做足,“本姬此番前来拜会龙王,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那虾兵战战兢兢,“帝姬真是折煞我等,小的这便为帝姬引路,还望帝姬莫要计较小的方才失礼之事。” 我十分大度地点点头,随他进了水晶宫。 紫箩跟在我一旁嘀咕,“还是姐姐厉害!” 我十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若我没记错,你可是我与皇兄亲自加封的紫箩帝姬,诰命也早已传遍六界,方才怎的就不知晓用身份压人?” 她嘿嘿笑了半晌,“我一时紧张,忘记了嘛,更何况,他们也未必认我,还是姐姐的名号来得响亮些!” 我无奈摇头,只祈祷她今后脑袋能灵光些才好。 不消片刻便行至水晶宫,龙王急急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恭迎暮阳帝姬大驾光临,老臣这水晶宫当真是蓬荜生辉,不知这许久未见,帝姬身子可还安好?” “劳龙王记挂,本姬一切安好。” 他命人摆了上座,这才抬脸,甫一见到我身后的紫箩,“这位是……” 紫箩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任性地不予理会,自顾自在我旁边坐下。 我适才想起,当时魂寄她身,一直都是以蛟身示人,从未化过人形,后来大闹婚宴,亦是有九渊的易颜术,所以他并未见过紫箩的样子。 如此,便好办了! 心里一番计较,万般宠溺地看着紫箩入座,“她命唤紫箩,是本姬义妹,天帝亲赐的紫箩帝姬!” 他恍然大悟,连称失礼,赶忙朝紫箩行了礼。 紫箩却没心思受他的礼,只暗暗给我使眼色。 我心下领会,遂明知故问道,“怎的不见三太子?” 此话戳中龙王痛处,老脸立时一阵愠怒,“帝姬还是莫要提那逆子,他已被我关到墨池,一日不悔改,便一日不许出来!” 紫箩顿时有些急切,立马就要起身理论,我朝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疑惑问道,“哦?不知三太子犯了何罪,竟让龙王气愤至此?” 他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那逆子素来无法无天,三番四次忤逆老臣之意,不说也罢,免得帝姬也跟着忧心!” 他满面愁容,慢慢踱至主座,“不知帝姬光临我龙宫,所谓何事?” 我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明来意,“本姬前来,是想向龙王借一物。” “哦?”他稍稍惊讶,随即满脸客气,“不知帝姬所要何物?只管开口,老臣若有,一定不吝相借!” 我淡淡一笑,“定魄珠!” “什么?定魄珠?!”他惊得站了起来,面色犯难,“这……” 118:莫要再次拒我于千里之外 “龙王可有什么不便?” 他面色犯难,尴尬望我半晌,“这,定魄珠是我东海至宝,亦是四海定海之物,恐老臣不能相借啊。” 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当初紫箩身上的定魄珠,亦是敖沅偷来的。 定魄珠本就珍贵,除却龙王,恐怕别个想看一眼都难,只是龙王素来偏爱敖沅,敖沅又是他心中东海继承人,这才偶得一见,不想他竟监守自盗,用来为紫箩固魂。 定魄珠不但是东海至宝,更是关系到东海在四海之中的地位,龙王这般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龙王放心,本姬只是借来一用,他日定会归还,绝非是有霸占的私心,龙王可有何不放心?” 他面色更不见好转,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似有难言之隐。 倒是一旁的紫箩耐不住性子了,“我姐姐都那般说了,你若还不借,岂不是不识趣?” 她小声在我耳边嘀咕,“这老顽固,不但囚禁了敖沅,还这般抠门,若非看在敖沅和姐姐的面子上,阿箩当真坐不住了!” 我无奈一笑,“莫不是你想动手?可要记得这老顽固兴许就是你以后的公公,难不成你还想未过门便得罪了夫家?” 她脸颊一红,娇嗔道,“姐姐说的什么,阿箩什么时候说要嫁给那个死冰块了?” 我但笑不语,看着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倒是一扫这几日的阴霾。 可苦了龙王,听到紫箩的不满,惶恐片刻,犹豫半晌,这才娓娓道来,“帝姬实在有所不知,我儿敖沅前几日回来,无故失了所有修为,老臣膝下三子,大儿性子温吞,二儿性子好斗,唯有三儿敖沅进退有度,老臣也一度将其视为继承人培养,更是联姻南海,助其巩固地位。” 说及此,他抹了一把心酸泪,“谁料他三番五次忤逆父意,婚宴上当众难堪不说,又偷了定魄珠不知何用,如今更是修为尽失,还,还失了龙角龙骨,我东海素来贵为四海之首,本想由他继承,可如今他这模样,尚不论修为,光是失去龙身,便够他受人诟病,好在南海二公主对他痴心一片,只要他点头答应,与南海的联姻便能继续,这样有南海做后盾,也不怕他未来龙王之位坐不稳,可偏偏……” 他顿了顿,紫箩已然忍不住出声,“你说什么?他要娶南海二公主?!” 龙王一把老泪纵横,没听出她话里的含义,恨铁不成钢道,“要是那个逆子愿娶便好,可偏偏他宁死也不顺从,老臣便只好将他关在墨池,待他明白为父一片苦心之后,定能想明白!” 紫箩听后稍稍安心,可下一刻又激动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不愿娶便不愿娶,为何要将他关在那个地方?难怪他要忤逆你,你又何时尊重过他的意愿?” 龙王面色一阵惊讶,被紫箩一通数落,但碍于她的身份,也不好反驳,只好尴尬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从中调和道,“龙王一片苦心,皆是为了三太子着想,只是,这联姻与否,又与你借珠与我,又有何干?” “帝姬果然精明,一切都逃不过帝姬法眼呐,这南海虽说愿意与我东海联姻,帮犬子稳固龙王之位,但也开出了一个条件,那便是以定魄珠为聘,让出四海之首的位置,老臣适才为难,并非故意不借啊!” “那南海公主不是喜欢敖沅么,既然巴心巴意要嫁给他,又谈什么条件,分明是蓄意谋夺定魄珠罢了,当真虚伪得紧!” 紫箩不满哼道,霎时转移了阵地,与龙王联合一气。 “说来此事也怪我东海,当初敖沅婚宴,若非,若非有人蓄意闹事,也不会让南海扫了面子,南海龙王一直怀恨在心,适才落井下石,趁机要定魄珠啊!” 说及此,我心下了然,看来南海对于上次我与九渊闹出的那桩事还耿耿于怀,没想到这黑锅却是让东海给背了,实在是我的疏忽。 紫箩听罢,不敢苟同道,“你不会打算真给吧?” “不给又能如何?敖沅如今废人一个,玉清那丫头能不嫌弃已是非常难得,老夫能为那逆子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罢。” 龙王痛心疾首道,我已隐隐有些同情。 敖沅如今沦为蛟身,断然失去了继承东海的资格,龙王这才为他打算至此,只是千算万算,算漏了敖沅宁死也不领情,不过,他这片苦心倒令我心生一计。 “龙王这片苦心实在令本姬感动,与南海联姻固然能保敖沅之位,但却要献出定魄珠,让出四海之首之位,此乃有得必有失,之于龙王而言,恐也是个划算的买卖,但,本姬另有一则妙计,不知龙王可愿听我一言?” “帝姬但说无妨。” “南海公主虽对三太子情有独钟,但南海龙王却是野心勃勃,与其联姻倒不如与我天家结秦晋之好,与我天家联姻,一来你四海之首之位不失,二来有本姬与天帝做后盾,就算敖沅修为尽失也无人敢置喙,而这一切,只需你将定魄珠借与本姬,用过之后,必会归还,这于你,可是稳赚不赔,不知龙王意下如何?” 南海与东海的联姻既然被我搅黄过一次,如今虽有起死回春之势,我倒也不介意再搅黄一次! “帝姬的意思是,与天家联姻,这……犬子如今废人一个,恐怕委屈了帝姬,帝姬实在不必为我东海自降身份,老臣会寝食难安啊,况且天帝也未必答应……” 他苦着一张脸,显然是将我误认成了要与敖沅联姻之人。 我好笑摇头,“龙王误会了,要嫁与敖沅之人,并非本姬,而是本姬这位义妹,紫箩!” 他恍然大悟,未待开口,紫箩已先出了声,“姐姐,你就这样把我许给那个冰块?阿箩,阿箩才不要嫁给他!” 我微微挑眉,“哦?你不嫁?可话已允诺,如此,只好我自己嫁了。” 她又急了起来,“他,他哪配得上姐姐?姐姐的夫婿,定是这天地间最优秀的男子,敖沅他还不够优秀,姐姐不要意气用事啊……阿箩,阿箩嫁便是了。” 果然,这丫头心思单纯,稍一使诈,便入了套。 一旁的龙王听言,将紫箩打量了个透,面色稍微缓和,“老臣多谢帝姬好意,能娶到紫箩帝姬,是我东海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只是犬子敖沅实在是太过顽固叛逆,恐不会轻易允了这桩婚事,让紫箩帝姬受了委屈啊!” “龙王实在多虑,不如将三太子唤来问问?” “这……也好,”他纠结一阵,不放心道,“若是待会犬子有任何冒犯之处,还望二位帝姬见谅!” 我但笑不语,紫箩却赌气地哼了一声。 须臾,敖沅被带了上来,一身紫衣俊雅,虽然面色苍白,却从容依旧。可见龙王虽将他关在墨池,但却并未真正苛刻待他。 甫一入殿,目光扫过殿内,那张冰山脸再看到我时,只微微惊讶片刻,待看到紫箩,一张脸如同冰山融化,染上丝丝暖意,无视我与龙王,直直朝阿箩迎去。 “你怎么来了?身子好利索了么?是来寻我的么?我父王可有为难你?” 一开口便是这一连窜的问题,操心焦急的模样,与他方才的冰冷大相庭径。 紫箩有些受宠若惊,呆愣愣不知作何反应。 这一反应显然令敖沅误会了,以为紫箩受了什么委屈才会这般沉默,当即冷了脸,面色不善地朝龙王道,“父王,儿臣已说绝不会答应与南海的婚事,你又何必迁怒于阿箩,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你要如何责罚,儿臣都无怨言,与阿箩何干?” 龙王本就有些难以消化眼前一幕,如今又被敖沅劈头盖脸一通责怪,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逆子,帝姬面前,岂容你放肆!” 敖沅满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紫箩,权衡利弊下,觉得还是莫要得罪我,遂恭敬拜道,“敖沅拜见姑姑。” 他上前请罪,姿态不卑不亢,虽是向我请罪,一双眸子却紧紧锁定阿箩,“敖沅曾答应姑姑要好好照顾紫箩,如今却……实在是愧对姑姑,还请姑姑责罚!” 一番话说得悔恨不已,目光柔和地看着阿箩,心疼之色溢满眸底,“你怎的不说话?是不是也生我气了?我本想回来一趟便去寻你的,没想到被我父王抓住关在墨池,我没了法力又逃不出来,这才爽约。” 他无奈解释道,紫箩却并未如意料之中那般口是心非,眼眶内隐隐有星光闪动,“冰块,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他上下打量一番,疑惑道,“变得如何了?丑了?瘦了?” 紫箩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不,你变得唠叨了。” 敖沅顿感无力,无奈又宠溺地一笑,“你以前嫌我话少冷漠,如今我话多了你又嫌我唠叨,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可我又偏偏喜欢你这般难将就的样子……” 我在远处看着这打情骂俏的一幕,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与我同样感受的,还有一头雾水的龙王。 我十分享受地看着他后知后觉的表情,“龙王如今还担心三太子据婚么?” “帝姬果然是道高一筹,原来犬子中意之人,是紫箩帝姬,如此,倒是我东海占了个大便宜,实在惭愧!” “龙王抬举了,本姬这般做,亦是存了解决紫箩终生大事的私心在里边,方才以定魄珠为介,不过是想一劳永逸,寻个由头引你入套罢了,你知晓的,就算你不借,本姬亦有法子硬抢,那般客气不过是为了紫箩,若是今后你以此为由刁难于她,本姬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敢不敢,帝姬之情,老臣铭记于心,终生难忘,这便将定魄珠奉上!” 他说罢捏诀,便见那颗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珠子赫然立于眼前,我毫不客气地将它收入袖中。 紫箩见此,扔了敖沅跑过来,我朝她安抚一笑,对敖沅叮嘱道,“如今我既已将紫箩许配给你,便还了当初拆散你们的债,如今阿箩与敖沅的婚事便算是敲定了,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 紫箩将前后经过大致讲给敖沅听了,那张冰山脸对我总算是有了一丝表情,“姑姑恩情,敖沅永世难忘,今后阿箩便是敖沅的命,穷极一生亦会护她周全,保她欢乐一生!” 得到他的允诺,我十分满意地点头,“婚事既已定下,但也少不了繁文缛节,折日我会回禀天帝,让他选个黄道吉日,而紫箩,亦会从我栖梧宫出嫁,但我如今身系要事,阿箩便托你照顾几日,待我回来,再来接她回去。” 敖沅点头称是,我得到定魄珠,再三叮嘱紫箩一番,在她念念不舍的目光下,携云头离去。 方出东海,便见一道身影立于岸边,仿佛等待许久。 那人一身繁纹黑袍,一张冷峻容颜,轻佻狭长凤目,“我曾许诺过敖沅将紫箩许配给他,以答谢紫箩救你之情,如今倒让你抢了个先,做媒人的滋味如何?” 他唇角上扬,面色柔软,眉目不见那日的阴沉,此刻尽是悠闲淡雅。 我未料到会在此处见到他,楞了半晌,开口唤道,“皇兄……” 九渊一撩衣袍上前,眉目淡淡,带着不送抗拒的气势,“你借了定魄珠,是否就要前往离火之境?” 我微微惊讶,“你如何会知晓?” 我从未将此打算告诉任何人,他如何知道? 他淡淡一笑,“你揍了司命,去了地府,却一直未回天庭,我便猜到你要作何?果然,让我在东海寻到了你,你真的打算,集齐五行之力,将他救回来么?” 他语气淡淡,全然不见那日的逼迫强势,仿佛随口一问,如同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见他这般,我心中稍安,以为他总算放下,遂老实答道,“是。” 他蓦地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坚定,“我想过了,今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说我死缠烂打也好,自作多情也罢,总归我要陪着你,你莫要再次拒我于千里之外,可好?” 119:离火之境,冽赤相救 他万般笃定地说道,听得我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皇兄,你这又是何必,你本知我不会……” 他打断我,“就算你拒绝我,我还是会这般做,这是我的决定,任何人都撼动不得!” 他心意已决,带着不送抗拒的决绝,不容我再多言。 我喟然长叹,面色怅然,“你这般,又何尝不是在逼我,若此行,阿焱真的复活,届时你让我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试图劝阻,“与其到时候纠结痛苦,不若彼时快刀一斩,一切皆是我负了你,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斯地步。” 他神情悲怆地望着我,眸底溢满不甘,“你便连这点机会都不愿给我吗?” “并非给不给的问题,九歌已然负过你一次,绝不能再负你第二次,更何况,你我兄妹,本就不该有此纠缠……”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此行定要跟在你左右,你若不喜,大可对我视而不见,当我不存在便是,何苦说这话来打发我?” 他不愿再说下去,扭过头不再看我,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 东海之上狂风造作,将他一身黑袍吹得猎猎作响,颇有种落寞决绝之感。 见他心意不容我动摇,我只好随了他去,但愿他自己能早日看透。 ………… 东极之地并不算远,距离东海只几日的脚程。 我与九渊一路腾云驾雾,谁也没有开口,就这般沉默地赶着路,很快便到了离火之境。 离火之境满山疮痍,形如火烤。 还未入内,便觉烈火焚心,火舌卷着风袭来,阵阵烫意。周遭的山头受这火烤,皆是寸草不生,连只活物亦未瞧见。 九渊运气护体,面色阴沉,看着狂舞的火舌皱眉,“这离火当真霸道,幸而你借了定魄珠,但也不能久待,不如兵分两路,这样寻到血玉胜算要大些,如何?” 我知晓他话中道理,十分听话地点点头,“我有定魄珠在手,可多撑着时日,你届时不必勉强,若这次找不到,稍作休息,第二次再来寻亦是一样!” 血玉虽藏于离火之境内,但要寻到,亦是不易。不但有熊熊烈火把守,甚至会有螭龙相护,境内机关重重,要找到血玉本就要耗费些时日,更何况是与螭龙抗衡? 我担忧他会硬撑着也要寻到血玉,遂提前出言相劝。 九渊神色一愣,继而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得到他的承诺,我心下稍安,将定魄珠置于心口,捏诀护体,隔绝了外头的烈火,往里走去。 离火之境四处火岩峭壁,里面除了源源不绝的离火,还有纵横沟壑的暗道,我稳住心绪往里走去,借由定魄珠幻化出来的四海水罩将我包围在内,隔绝了炙炙火意。 不知这般走了多久,却依旧未见螭龙身影。定魄珠的水罩逐渐削弱,我心下稍紧,加紧脚步往里走去。 忽而一声龙啸,沉沉闷闷传来,似乎方才苏醒,是螭龙! 我心间一喜,捏诀稳住定魄珠,脚下生风,往那声源处飞去。 便见九渊面沉如水,额间薄汗,一身黑袍隐隐有些焦黑,手中执剑,浑身灵力大盛! 而他对面,螭龙如同一条火虫,怒吼龙啸,似被惊醒了一般烦躁,身上离火裹体,龙身扫过之处,皆是炙热火意。 见此,我再也不敢耽搁,祭出乾坤扇,飞身与九渊统一战线。 九渊见我飞来,凤目上下打量我一遭,见我胸前定魄珠无恙,周身水罩依然坚固,目光这才松懈下来。 “这螭龙刚醒,怒气正盛,待会你躲在我身后,莫要硬来,交给我便好!” 他沉声吩咐,手中的剑紧了紧,未待我反应,一道罡风凌厉朝螭龙打去! 螭龙身子笨重,但动作却十分灵活,跃身避过九渊这一击,堪堪稳住,九渊第二道罡风又袭来,接着第三道第四道密密实实的罡风砸向螭龙,形成一张无形的风刃之网,将它围困在内,任螭龙如何神勇,也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九渊好几道攻击! 顿时一声龙啸,它怒不可遏,口中离火喷涌而出,九渊携着我险险避过! 然他身上光罩却在方才打斗中减弱了不少,身下衣摆再次被离火扫到,焦黑一片。 他携我站稳,提着剑又要再次飞身与螭龙缠斗,我连忙止住,“皇兄,你护体光罩正在减弱,恐不易多待,还是交由我来罢。” 他淡淡摆手,“无碍,一条火龙罢了,我还撑得住!” 说罢,不待我出言相劝,他掌中灵力大盛,手中龙渊剑似有感应一般,剑光大盛,被他舞得密不透风,道道剑刃划开,毫不留情往螭龙身上击去,螭龙虽身负离火,终究是条涉世未深的莽龙,不消片刻,便落了下风。 紧接着,九渊剑刃一扫,堪堪划破螭龙尾巴,听得它地动山摇的一声痛呼,整个离火之境仿佛都颤抖了三分。 九渊修为精湛,螭龙渐渐不敌,只能被他打得抱头鼠窜。 胜负虽分,但螭龙却还未到穷途末路之时,九渊额间汗水越来越密,离火之境本就热火焚心,加上螭龙口中吐出的离火,周遭温度更加炙热,定魄珠的水罩越来越弱,那炙热的离火袭来,堪堪被我捏诀挡住。 而九渊亦好不到哪去,与螭龙缠斗,本就耗费修为,如今他灵力多少受损,渐渐招架不住离火熏烤,手中的动作越发急切! 突然,螭龙一声怒吼,龙尾一摆,口中再一波离火喷来,九渊灵力减弱,再也无力去挡,身上的光罩破碎开来,眼见那团离火要烧到他身上! “皇兄,小心!” 千军一发之际,我取出胸前的定魄珠,捏诀护住他元神,乾坤扇化作剑刃,一剑朝螭首劈去! 螭龙头破血流,浑身是伤,虎视眈眈看着我与九渊,一时止了动作。 我连忙趁此空挡查看九渊伤势,他方才虽勇,但也做不到两头兼顾,定魄珠护体,勉强保他魂魄不被烤散,但却不舍长久之计,他必须立马出去! 我正要捏诀将他送出无垠之境,他抬手止住我的动作,“不要管我,趁现在,砍下螭龙的头,血玉就在它体内!” 我闻言看了眼螭龙,如今它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出手,正好可以一举击败! 然九渊被离火伤得不轻,我哪里放得下? 他见我犹豫,一把推开我,“我有定魄珠,可勉强撑上片刻,但螭龙此时不斩,待它借离火之力稍作调整,你我便不再是对手!” 说罢,他一把将我推了出去,借助定魄珠调息,见他面色稍稍缓和,我这才提剑应对螭龙。 螭龙见我浑身煞气,虚弱了怒吼了两声,挣扎着爬起来,朝我吐出离火! 忽觉灭顶炙热袭来,浑身被这烘烤,卸了不少力,我险险避过,手中利刃毫不留情朝它刺去,我适才想起,这离火之境于我与九渊来说,就算不战,亦会越来越虚弱,而螭龙却相反,源源不断的离火却是它的能量,正如九渊所说,速战速决方能制胜! 想罢,手中的剑再也不含糊,发狠般朝它刺去,它口中的离火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片刻便觉热意袭来,手中的剑渐渐不敌,熟料它忽而龙头一转,趁我不备,一口离火袭向我面门! 霎时躲闪不及,耳边忽而传来一声怒吼,“小石头!”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火红的身影袭来,将我稳稳抱住怀中,袖袍一挥,逼至面门的离火便被他轻而易举扫去…… 下一刻,周身炙热之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清凉让我不由贪念,往他怀里靠近了些。 抬首便见冽赤俊脸阴沉,妖孽美目死死盯着螭龙,身上煞气显露无疑,周遭火焰似乎被他浑身煞气逼小了些,不再似那般焚烧灼心。 “竟敢伤本尊的人,螭龙,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螭龙好似听懂他的话,怯怯缩了缩脖子,不甘地低吼了两声。 他一道罡风打过,正正落在螭龙身上,但闻螭龙一阵低吼,生生受了他这掌。 冽赤一身红衣刺眼,与这离火交相辉映,上古混沌之力散发出来,逼退了炙热离火,就连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螭龙亦有些忌惮。 我适才想起上次一战,他方聚力便是风起云涌,日月无光,仅有元神修为便如此高深,若是回归法身,修为绝非常人能敌。 也难怪这离火虽炙热,但对他,却没有那般炙热难耐。 思及此,便也毫不客气地待在他怀里,借他身上混沌之力,赶走这灼心火焚。 见我有此举动,他身子僵了僵,随即便反应过来,“小石头也想要这血玉?” 被他说中,心间微微一惊,“莫不是你也想要?” 话一出口,心间惊骇不已,他出现在此,绝非偶然,恐怕也是为了血玉而来! 五行之力,不仅可令阿焱起死回生,亦是唯一可以解开无垠之境封印之物。 不想最后,还是被他知晓了,抑或是,他早已有此打算…… 他不与置否,目光忽而变得阴蛰,散发着森森冷意,眼底闪过一丝自嘲,“难怪无论如何问你,你都不愿告诉我行踪,原来就是为了取血玉,你是怕我知晓了与你争抢,所以才瞒着我么?” 他默了默,眸底染上浓浓化不开的悲伤,“小石头,你就这般厌恶我,连一点生还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ps:咱们干脆也弄个读者群来玩玩吧,群号:,来者欢迎~来者不拒~ 120:有我一日,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声线清冷,与平日的妖孽毒舌大相径庭,眸底阴蛰,不知为何,就在这时,阿焱的样子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心间不由一紧。 仿佛是他,又仿佛不是他…… “告诉我,你是否真的这般厌恶我?” 他冷声质问,搂在我腰间的手臂越发紧,不容我挣扎。 我头脑尚保持着一丝清醒,淡淡摇头,“我取血玉,是另有他用,从未想过要置你于死地。” “你以为,我会信么?” 他无限悲怆地说道,脸上闪过浓浓自嘲,“小石头,你要置我于死地并非一次两次,时至今日,我若还信你,便是我的愚蠢了!” 他话间染上浓浓悲哀,一双妖孽美目不再如之前那般风轻云淡,此刻尽是失望。 我不知他这失望从何而来,似乎一路走来,我与他并不熟络,见面也笼统不过几次,每次见面要么互相算计,要么便是大动干戈。于我印象中,似乎并未与他发展到如今这般似友非友的地步,然他却一次次对我如同熟人般责怪,实在让我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心中却陡然生出一丝不忍,“不管你如何想,这次我取血玉,当真与你无关,我并未想过要以此来对付你,信或不信,皆由你。” “是么?”他面色淡淡,让人瞧不出心绪,忽而美目一转,看向地上的九渊,“那究竟是何事这般重要,令堂堂天帝舍得纡尊降贵,亲自来取血玉?” “这四海八荒,恐怕除却对付本尊,尚没有其他事能令天帝亲自动手了罢,小石头,这样你又叫我如何信你?” “皇兄此番不过是陪我,如你所见,这血玉是我要取,这五行,亦是我要聚,你若认为我是故意这般,那你便这么想好了。” 他冷笑一声,“你竟连解释,也懒得和我说么?” 冽赤面色阴郁,面上尽是自嘲,淡淡失落笼罩。 我忽而生出一丝不忍,但又不知这丝不忍从何而来,我与他素来是仙魔对立,他要聚五行破无垠之境封印,我要聚五行令阿焱重生,我与他,此刻该是对手吧? 遂冷下心来,“似乎,我也并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我要做何事,又何曾需要经过你的同意,这血玉,我非要不可!” 他见我作势要与他争抢的样子,讥诮一笑,“怎的?就凭你现在这幅模样,也想在离火之境胜过我?” 他说的不错,且不论在离火之境待得太久,已令我力不从心,光是方才与螭龙打斗,便损耗了我太多灵力,此刻若不是依附着他,恐怕早已被离火烤焦了。 然螭龙受败,血玉唾手可得,如今的对手是他而非螭龙。我与九渊此刻加起来,若在离火之外,尚能与他一战,偏偏现在身处离火之内,绝计不是他对手。 “我是胜不过你,但血玉,我绝不会相让!” 血玉仅此一枚,若是被他夺去,恐难以追回。 “可如今,仿佛没有你选择的余地呢!” 他冷声开口,说罢不再看我,体内混沌之力泄出,再次将周围急速窜来的热意逼退。 他揽着我飞身向前,堪堪停在螭龙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受伤喘气的螭龙,倨傲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一般冷漠无情。 “是本尊杀了你,还是你自己将血玉奉上?” 强大威压散出,螭龙借火而生,如今这火被他逼退,螭龙便如同苟延残喘,阶下之囚。 此话一出,便见方才对着我与九渊龇牙咧嘴的螭龙耷拉着脑袋,全然不见方才的威风凛凛,似乎有些忌惮冽赤。 我见着这方才与我缠斗的恶龙变得这般窝囊,忍不住道出了疑惑,“螭龙为何会怕你?” 冽赤淡淡一哂,“小石头来此之前,没打听过它的来历么?” 我皱眉,不知他说的来历是何意。 他忽而笑开,略带讥讽道,“不知它的来历也敢硬闯,我该说你勇敢呢,还是该说你莽撞?” 我微微尴尬,“那你且说说,它究竟是何来历。” 他紧了紧腰间的手,妖孽俊颜忽而凑近我,指指那条龙,“这龙无角,并非天生无角,而是昔年曾得罪于我,我便将他龙角削了去,将它困在离火之境,本想借由离火将他烤化了,谁知它阴差阳错,吞了那血玉,这才活到今日,不然你以为,凭它那点子修为,怎能在离火之境活得那般久?” “不过如今,本尊要用这血玉,偏偏又是它吞了血玉,是以,它见到我,自然会怕,毕竟,本尊当初可是对它下手颇重,重到就算过了十万年,它依然怕我呢。” “这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莫不是你胡诌的吧?” 螭龙守血玉,我素来以为如同神兽守瀛洲一般,是生来命定的,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十分新鲜,难道上古,还有这样的轶事? 他装模做样长叹一声,“往事不堪回首,就算你要想去查,恐怕也无人知晓,毕竟当初,我与这螭龙可是私人恩怨,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如今,除却我之外,恐怕也只有赤炎知晓了。” 他洋洋洒洒说道,听得我一脸锅灰,既是这般隐秘的私人恩怨,我又如何会知晓?更何况相隔了十万年之久。 不过,心中却不禁疑惑,究竟是何重手,竟让螭龙忌惮了十万年? 他见我面色疑惑,又道,“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恩怨,年少不懂事,做事难免冲动了些,这畜生有次趁我不备调戏阿归,我一时气不过,便狠狠揍了它一顿,后来还不解气,便索性折了它的龙角,将它扔进离火之境慢慢等死,谁知后来会有那番际遇,不过也正好省了我许多事!” 他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不难想象他当时的滔天愤恨,以及对那位名唤阿归的女子用情至深。 忽而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之感,来得奇妙,却也消失得奇妙。 果然如赤炎所说,他性子放荡不羁,不受拘束,若是我父神,就算再气愤,也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举动。 我这厢暗自思忖着,他又揽着我再次逼近,说出的话如同催命符一般,“本尊耐心有限,看在你能在离火之境活下来也着实不易,若你乖乖将血玉奉上,本尊可以不杀你!” 冽赤这话如同恩赐一般,螭龙一听,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但动作却依旧有些犹豫。 冽赤微微皱眉,似乎失去了耐心,“怎么?难道当年之苦,你还想再尝试一遍?” 说罢就要抬手,掌间灵力大涨,看得螭龙下意识一缩,低头龙吟一声,便见一颗鲜血如滴的圆玉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正是血玉! 我抬手就要去拿,一双红色的衣袖抢了先,冽赤将血玉收入怀中,“小石头还是莫要与我抢,不然到时候本尊一个不乐意,便将你皇兄扔在此处,届时螭龙若拿他泄愤,可怪不得我!” 我顺着他的话看向九渊,却见定魄珠的水罩越发薄弱,而九渊面色赤红,额间薄汗密布,面色也微微苍白,显然是被这离火烤得不轻。 而我亦唯有依附在他身上,方能有点力气,断没有精力去就九渊,只能仰仗他相助一把,但他要若将我带出去,我断然也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玉入了他的囊中。 他见我乖乖听话,唇角满意一笑,“这才乖嘛,虽然我对你皇兄厌恶至极,不过为了你,救他一把,也未尝不可。” 他气息喷在我脖间,引得我浑身一颤,尴尬地别过脸去。 他收了逗弄我的心思,一脸严肃转而看向螭龙,“虽然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伤了本尊的人,总得要付出点代价才行,小石头,你说说,该如何报他方才向你吐火之仇?” 我心中微微惊讶,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认真与严肃,似乎真的向我征询意见。 而方才以为逃过一劫的螭龙听言,吓得又是一哆嗦,龙目怒瞪着他,仿佛是在痛骂他出尔反尔。 冽赤狂妄一笑,“本尊何时要对你一个畜生言而有信,螭龙,你已苟且偷生十万年之久,如今,也该了此残生了!” 话落,他袖袍一挥,罡风无情扫向螭龙,我颇有些不忍,制止他道,“算了,能从上古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你又何必要将它赶尽杀绝?” 上古生灵本就不多,能活下来,便已是珍稀不已,留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小石头,你在替它求情?” “不,我只是觉得,它与你一般,能活到今天,已是上苍眷顾。” “原来,小石头是在为我惋惜,”他颇有些自作多情道,“也罢,那我便不要它性命,可它方才放火烧你之仇,却一定要报!” 这话说得着实好笑,螭龙放火烧我,这仇若真要报,亦由我自己报,我与他的交情,好似还没到那般要好的地步吧? 可他却不容我拒绝,指尖溢出混沌之力,霎时黑光一闪,便见四道利刃“嗖”一声,直击螭龙而去! 尔后血光一闪,龙声一啸,螭龙的四只龙爪被他活生生砍了下来,落入离火,很快便化作一缕焦烟…… 失了龙爪的螭龙,如同一条巨蛇躺在火中扭动,痛苦地嘶吼着,嚎叫着,模样十分凄惨,竟令我徒生一丝感慨。 冽赤以为我在后怕,俯身凑近我耳边,淡淡允诺道,“小石头放心,这世间,我决不允许有人伤你,就算是我,亦不可以!” “伤你之人,本尊定百倍为你讨回来,有我一日,便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121:我要你,不再厌恶我…… 他这番许诺来得毫无预兆,却霸道又不容抗拒地占入我的心,让我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觉他距离我很近,顿时脑中一懵,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疑惑间,终究是问出了心间纳闷许久的问题。 他宠溺一笑,反问道,“我不这么对你,那该如何对你?” 这话倒将我问懵了,只觉他话中有话,未待我深究,他又道,“小石头可还记得,当初在无垠之境,你可是应承了我一个许诺?” 他漫不经心说道,却勾起我无尽回忆…… 无垠之境,又是那段悲惨的岁月。 含恨而终之时,我分明是想见阿焱一面,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落入无垠之境。 那时元神回归,凡间种种在我脑中奔腾而过,每日都按捺不住要找赤炎报仇,要寻红烟雪恨,偏偏被困在无垠之境,一腔怨恨无处安放。 烈火焚烧,万箭穿心之苦我皆受过,那滋味,每日都要将我翻来覆去折磨一边,生不如死,我不知为何会落入当中,只当红烟使了什么禁术,如今看来,却也成了一桩迷案,无处可寻。 不过那时,最灰暗的日子有他陪伴,我与他虽水火不容,但无垠之境当中,他确然为了挡去了不少苦痛,直到紫箩来救,无垠之境有了裂缝,他又趁机泄出几丝元神,我便看做是他曾经照拂于我的答谢,但终究害怕他元神俱全,祸害到六界,便用精血再将他封印一遍。 犹记得那时他目光震惊,看着我的眼神说不出的怨恨,“小石头,总有一日,你会后悔如此待我……” 不知他话中是威胁还是赌气,总之我心中徒生一丝不忍,恰逢紫箩又身受重伤,魂魄不保,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寄魂于她体内,以魂养魂,保她魂魄不散,但又怕事生变数。 只因一旦寄魂,我将忘却一切,记不得我是谁,也不知为何而活,总之一切变数太大,若没有契机,恐怕永远也回不了法身亦有可能。 正踟蹰间,冽赤却好似知晓我的顾虑,“小石头担心这条紫龙的伤,却又害怕回不到自己的法身是么?” “若本尊有朝一日能帮你回归法身,不知这份恩情,小石头要如何还?” 记得当时我当玩笑一般看了他一眼,“你尚且自身难保,还想来帮我?” “本尊有的是办法,就看小石头答不答应?” 他说的万般笃定,然当时情况紧急,只有这个法子可行,我只当他一时玩笑,并未想过有一天他真能帮我回归法身,便随口应了他。 谁知最后他果然帮我回归了法身,就连那般隐蔽的藏身之处他都能找到,可见本领非凡,纵使手段过于生硬了些,总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那般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要过多久。 但如今被他这般说出来,心中难免有一丝窘迫。 “你想要何承诺?若是要我帮你聚齐五行,放你出无垠之境,便恕我难以从命。” 他漫不经心一笑,“本尊在你眼里,何时成了那般阴险狡诈之人?这五行,我自己会聚,无垠之境,我亦自己来破,区区小事,若要浪费小石头一个承诺,岂非得不偿失?” 他说得这般简单,仿佛在我眼中难至登天的五行,在他眼里不过区区小事。若这样都还算小事,那究竟什么在他眼里,才算大事? 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探究,“那你所要是何?” 且看在他方才那般为我的份上,若他所要是我能给,便答应又何妨? 他忽而勾唇一笑,妖孽俊脸又逼近了一分,就当我以为他要吐出什么惊世骇俗话时,谁知他魅惑一笑,“本尊所要的,对小石头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我要你,不再这般厌恶于我……” 他薄唇凑近我耳旁,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引的我浑身不由自主的轻颤。 而吐出的更让我难以置信,一时忘了将他推开,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就这么简单?” 不要我做任何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在他心中便抵得过五行的诱惑? 怎么看,都是他浪费了一次好好利用我的机会,就算他不要我帮他聚五行,也可要求我将七窍玲珑心借来一用,毕竟,我若不给,五行恐怕永远也聚不齐,那他所做不过是白费力气。 他…… 果然令人捉摸不透…… “本尊所求一向都是这么简单,不过是你们将我想得太复杂罢了。” 是么?果真是我将他想得太复杂了么? “就不知这般简单的要求,小石头能否应允?” 他再次出声唤回我的思绪。 “你当真要浪费掉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朗声一笑,“何谓浪费?在我眼中,能用一个承诺换你对我改观,却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小石头重过一切,什么权势荣华,六界主宰,在我心中,都比不上一个你!” “我所求的,不过是你真心相待,不知小石头可否做到?” 他再次信誓旦旦道,那般唯我独尊的模样,说出的话狂妄不已,好似整个天下都比不过一个我,让我心惊的同时,却不免有一丝其他滋味涌上心头。 他说的这话,应当是情话吧? 可是我和他究竟何时生了情,以致于他这般轻而易举,便将那再肉麻不过的情话说得这般理所应当…… 我努力回想,是否真与他有过一段情,然茫茫忆海中,却没有半点回忆。 “小石头?” 就在我再次陷入沉思之时,他开口唤回我的思绪。 我疑惑望着他,想望入他眼底,可他眸中漩涡太深,我竟望不到底。 “其实,我并未真正厌恶过你,只是你自己这般认为罢了。” “小石头说这话,我可否当做是你应允了?” 他挑眉问道,眸中带有一丝期翼。 我无奈点头,若他不再那般阴晴不定,亦不是不可深交。 但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当真?” 他眸底的小心翼翼刺痛了我,无奈之下只好开口解释。 “自然是真,说起来,你与我,似乎也没什么仇怨,只是不知为何,你总是要误认为我对你成见颇深,而我亦懒得解释,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你庸人自扰了罢了。” “是是是,你只要记住今日之言,他日,莫要食言了才好。” 他讨好地说道,似乎将我当做了那般会言而无信的人。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忽觉这般情景之下,实在不易在再儿女情长下去。 就算他身负混沌之力,在离火之境,能比别个待得久些,但也并非来去自如,况我如今依附着他,虽感受不到离火的焚烧,但也觉浑身灵力减弱,有气无力。 “血玉既已得到,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小石头怕我保护不了你么?” 他笑了笑,“这离火虽狠辣,但跟我的混沌之力比起来,还要稍逊几分。” “不过,就算离火之力无人能敌,我也会让小石头平平安安地出去,不惜一切代价也定会护得小石头周全!” 他眸底认真,再次坚定许诺道。 我正要开口,一道低沉冷峻的嗓音介入,“恐怕这事,轮不到魔尊来插手,歌儿的安危自会有朕关心,魔尊又何必自作多情?” 只见九渊已经过方才的调息,面色恢复如常,不似方才那般力不从心,此刻倒是无甚大碍,只面色不善地看着冽赤。 冽赤低低一笑,冷不防收紧腰间铁臂,将我揽得更紧,“本尊乐意,天帝又站何立场说话?” 他似炫耀一般看向九渊,妖孽的脸上此刻尽是挑衅。 九渊冷哼一声,捏了诀飞身过来,“朕是歌儿兄长,自当有立场说话,倒是魔尊,仙魔一向水火不容,又何必做那遥不可及的梦,妄图染指我天家神女?” 冽赤突然大笑,“原来天帝还知晓自己兄长的身份,既然是兄长,又何必管得如此之宽,说不定小石头与本尊是两情相悦,倒是天帝这般棒打鸳鸯,徒惹一身憎恨,更何况,小石头都未曾拒绝,你又何必越俎代庖?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吃本尊的醋,对自己的妹妹存有其他心思呢!” 冽赤这话当真毫不留情,直戳九渊痛处。 但见九渊神色一凛,已然有些愠怒,“魔尊不必再此挑拨离间,朕与歌儿,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的?与其在此说大话,不如好好回魔界操兵练将,届时仙魔一战,莫要输得太惨才是!” “此事不劳天帝费心,输也好,赢也罢,本尊一向不放在心上,只要活得逍遥快活,就算做个平凡人又如何?” 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下一刻便能放弃魔尊之位一般,这倒让我想起了赤炎曾说的那番话,冽赤生性洒脱,不受拘束,恐怕,他这样的,活得才是最有滋有味罢, 可九渊却不如我这般想,他陡然冷笑一声,“魔尊有空在此耍嘴皮子功夫,当初败在我父神手下,恐怕没有今时今日这般淡然罢,没想到在无垠之境待了十万年,人情世故倒是看得通透了些,但愿此话是你心中所想,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话亦是直戳冽赤痛处。 上古恩怨我早已有所耳闻,父神君珥虽然使了不光彩的手段夺得帝位,但终究成了天界主宰。 自古胜者王败者寇,不论当初战况如何,最后赢了便是赢了,这个位置君家虽坐得名不正言不顺,但终究坐了十万年,就算冽赤再风轻云淡,恐怕也有不甘悔恨的时候吧。 这般想着,没想到冽赤却讥讽一笑,看着九渊如同看一个笑话,“天帝还是太不了解本尊了,什么天界之首,六界主宰,本尊都从未在乎过,不像你那死去的爹,这般看重名利地位,以致手段卑鄙,将本尊的天帝之位也谋夺了去!” “不过,夺了便夺了,本尊亦认了,毕竟本尊从未真正在乎过,而今你又老生重谈,实在与他一个德行,你们君家父子果然都令本尊不喜,表面一副天下苍生,生死大义,实则骨子里都是野心勃勃,无耻卑鄙!” 读者群:,欢迎来访~ 122:两男相斗,吃错了药? 我闻言皱了皱眉,父神与兄长遭他这般诋毁,我若不出言维护,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正待开口,他却先一步开口哄道,“当然,小石头自然是个例外,君珥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便是有了小石头这个女儿,让他本就不光彩的人生,稍稍有了一丝正轨。” 这算是打了父兄一巴掌后,却给了我一颗糖吃? 我不禁扶额,唯恐他再这般说下去,会闹得不欢而散。 “魔尊还是客气些罢,胜王败寇,我父神已仙逝多年,如今又何必这般诋毁?” 他揽着我的手一僵,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小石头也认为我诋毁了他?” 忽而狂笑一声,“他君珥又有何值得我诋毁?他本就是那奸诈卑鄙之人,若非使了手段,当年怎能从我手里抢走帝位?他狼心狗肺的事,恐怕远不止于此,莫不是你还要我一一细数?” 我一时被堵得无言,却听九渊怒不可遏的声线传来,“魔尊莫要信口雌黄,这天帝之位,一直是我父神的,又何来抢你之说?” “是或不是,你心里恐怕有数,不过这一切皆不重要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争辩又有何用?本尊既然能重活一世,往事已然能够看透,天帝又在担心什么?担心本尊卷土重来,抢回帝位?大可不必,”他讥讽一笑,满目含情道,“其实本尊重生,不过是为了一个小石头罢了!” 我不禁皱眉,实在分不清,他口中的小石头,究竟说的是谁? 淡淡烦闷袭上心头,未待开口,又听他讥讽道,“你君家人视若珍宝的帝位,在我冽赤眼中,也不过尔尔,与其白费心机防着本尊,不如好好珍惜,毕竟抢人者,人恒抢之,天帝有这闲工夫,还是提防别个去罢……” 这话说得委实缺德,纵然我曾在赤炎口中得知,我父神的帝位确然是从冽赤手中夺走,但毕竟谁让冽赤技不如人呢? 九渊面色从未这般凝重,冽赤这话明显触及了他的底线,但见他冷笑一声,寒渗渗开口,“魔尊不必在此危言耸听,这天帝之位,除却魔尊,恐怕再没有人会惦记,当初的事不论是我父神也好,是你也罢,总归这帝位是我君家坐着,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恐怕也是知晓自己难以匹敌罢,又何必找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若不敌,直接向我天界求饶便可,说不定届时朕会给你魔界宽限些时日,待你整顿好魔界再战,也免得别人说我天界倚强凌弱,胜之不武!” 九渊反唇相讥,句句诛心。 我担忧看了眼冽赤,害怕他一怒之下会在离火之境内动手,毕竟以他喜怒无常的性子,上一刻也许还谈笑风生,保不齐下一刻便要置你于死地,对此,我也算是领教过几次。 谁知他忽而仰头大笑,看向九渊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居高临下,“没想到堂堂天帝,嘴上功夫竟这般厉害,这倒是让本尊十分惊喜,不过今日,本尊得到了小石头的承诺,心情十分好,便不与你计较了,我本无心开战,但你若硬要战,本尊亦会奉陪到底,届时定叫天帝看看,我魔界的兵究竟是强是弱!” “如此,那朕便拭目以待!” 九渊说罢一挥袖袍,便要从他怀里将我夺走,冽赤足尖一点,揽着我脱离他伸来的手。 “天帝这是作何?说不赢本尊便要开抢吗?” 冽赤讥讽一笑,揽着我几个飞身,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便脱离九渊。 而九渊始终是刚恢复些灵力,动作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定魄珠快到极限,他却依旧硬撑,情况不容乐观。 冽赤见此,不忘落井下石,“小石头,你这位皇兄脾气可不大好,难为你与他相处了十万年,当真是苦了你了!” 他尤嫌九渊怒火不够,添油加醋道。 我心里却是哭笑不得,若真要论脾气,恐怕他冽赤才真是无人能敌,此刻倒是会先发制人。 但如今他强,我与九渊弱,只好试图劝阻九渊,“皇兄,还是莫要赌气了,当务之急是要出了此境!” “赌气?难道在你眼中,我这般是在赌气?” 九渊面沉如水,死死盯着冽赤怀中的我。 “暮阳并非此意,只是如今动武,乃是最不明智之举……” “明智?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在他怀中待了这般久,不见你有半点拒绝之意,我却妄图将你拉出来,如今这般倒是我自作多情了,难怪你要制止我,原来竟是我不识时务……” 他自嘲道,神情是说不出的苦涩。 冽赤趁机讥讽道,“是呀,本尊与小石头方才聊得好好的,若非天帝从中搅和,恐怕早已私定终身了亦说不定,这般说来,倒真是天帝棒打鸳鸯了!” 他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听得我忍不住怒喝,“冽赤!” 若非此刻要仰仗他逼退离火的炙烤,我早将他这个毒舌推了出去! 他胡言乱语的本领我见识过,能生生将人逼疯气死,哪里痛便捡哪里说,这般泼皮无奈,脸皮甚厚,一向恪守礼数的九渊又如何会是对手? 他听我喝止,立马换了张讨好的嘴脸,“好好好,我听小石头的,不说了便是!” 他话中略带一丝娇嗔,表面上是妥协,可语气中藏不住的宠溺与迁就,看在九渊眼里,更像是我与他在一唱一和,打情骂俏。 我无奈瞪他一眼,素来知晓脸皮厚不过他,此刻更是说多错多,索性乖乖闭了嘴。 不想九渊见此一幕,眸中寒意更甚,冰渣子一般的眼神扫过我与冽赤。 我心间纳闷不已,九渊素来以冷静理智著称,如今怎会因冽赤几句话便沉不住气? 他素来是最擅长审时夺度的,此番若是硬来,只会是自讨苦吃,好在九渊也很快明白过来,冷笑一声,袖袍一挥,率先出了离火之境。 我淡淡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是明白了我的苦心,待见他身影走远,身侧的冽赤却全无出境之意。 见我面色疑惑,他低沉一笑,“小石头方才真是用心良苦,你知晓在离火之境中他不是我对手,怕我对他出手?这才千方百计将他支走?你便这般提防我么?” 我顿时觉得头大,不想送走一个,又来了一个。 本姬最近究竟造了什么孽,这二位今日又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一反常态的冲动,一个喋喋不休的多疑,全凭我一人从中周旋,实在是压力颇大。 他见我不语,颇为不满道,“为何不说话,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 我无奈扶额,颇感无力道,“方才你让我真心待你,如今我真心了,你又开始猜疑,究竟如何做你才能满意?” “你在责怪别人的同时,可曾想过自己?之前多次暗算我不说,更是三番四次威胁于我,就算如今你我已冰释前嫌,我皇兄却不知晓你我方才的谈话,只当你又在逼迫我,他这般反应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你又何必老是揪着这点不放?” 我颇为语重心长道,只求他莫在赌气,快些带我出去才是。 “小石头说得似乎也在理,好吧,我姑且信你一次,不过,难得你对我这般和颜悦色,当真让我受宠若惊,如今你我又如斯亲密,待本尊好好回味一番再出去也不迟!” 他说着紧了紧腰间的手,作势就要将头埋入我颈间,我大骇,“你要做什么?” 他促狭一笑,“好不容易能与小石头这般独处,你说本尊要作何?” 他唇角带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看得我顿感不妙,奈何身处弱势,无力还手,只能眼巴巴望着他,“你莫要胡来,我皇兄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等着与我何干?我与他两看两生厌,不出去也罢!” 那模样,似在赌气,又似说真的。 “你又何必逞强,就算你身负混沌之力,不惧离火,但待久了终归对修为有损,还是出去罢,此处极为险恶,不宜多待!” 我无奈叹道,他满意一笑,“原来小石头是在担心我?也罢,那本尊便遂了小石头的意,这便带你出去!” 见他终于不再捉弄我,才稍稍放下心。 不料他却足下运气,再次飞至螭龙身前,冷哼道,“本尊念你活到今日不易,姑且留你一条贱命,但却要你记住本尊身旁的小石头,若今后你胆敢再有一丝冒犯,下一次,可不是断爪这般简单,本尊定会搅了你的老巢,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螭龙吓得一缩,怯怯点了点龙头。如今它已无龙角龙爪,当真如条巨蛇一般,扭着身子蜷成一团,模样十分滑稽。 冽赤见此稍稍满意,足尖一点,红衣闪动,这才将我带出了离火之境! 甫一出境,外界空气入肺,清新好闻,比之离火之境的灼热,倒是天差地别,不由贪恋多吸了几口。 未待我吸够,便听九渊一声沉喝,“放开她!” 而后一把寒剑破空而来,剑身寒芒逼人,直直刺向我与冽赤! 123:你就是这般偏心 剑刃锋芒,攻势凌厉,逼得冽赤携着我后退。 他袖袍一挥,揽着我退出九渊攻势,还不忘讥讽道,“天帝这是作何?偷袭么?” 说罢旋即抱着我落在距离九渊三丈开外,“幸而本尊反应快,这才躲过方才的一剑,可是天帝心狠手辣,伤了本尊不打紧,若是伤到了小石头,恐怕就不大好了,毕竟小石头身娇肉贵,本尊平日里都舍不得伤她一根汗毛,怎经得起你这般粗鲁对待?” 他极为腹黑的挖苦道,薄唇吐出的话阴阳怪气,再配上那张妖孽的脸,倒是恢复了初次见面的毒舌作贱! 我不禁抚额,他果真是喜怒无常,性格多变。 难道上古之人皆如他这般阴晴不定? 九渊俊眉微皱,冷笑道,“魔尊不必逞口舌之快,方才在离火内已占够了歌儿便宜,如此,也该放手了吧?” 说着,手中攻势不减,皆避过我向冽赤袭去! 方才在离火之境内,九渊处处受制,一招一式皆显得力不从心,而今出了境,修为灵力已恢复大半,招式凌厉,金光大盛,罡风一道道扫来,带着不可置否的霸道与决绝! 冽赤抱着我躲闪,动作游刃有余,边躲边不忘挤兑,“天帝何必强人所难,小石头从始至终可是自愿待在本尊怀里,何来本尊占便宜之说?” 说罢美目一挑,看向怀中的我,“小石头,你说是吧?” 我微微窘迫,“你还是放开我罢。” 他们这般打闹,成何样子?更何况是为了我,今后让我如何自处? 他却故意地揽得更紧了些,“方才不是挨得我紧紧的,怎么一出来,便要将我推开,小石头当真将我利用得如此彻底?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面色忽而不悦,似乎真当我是利用他的无情之人,我微微皱眉,但思及他方才好歹搭救过我一把,正待开口,却让九渊冰冷的声音抢了先,“歌儿方才依附着你,不过是为了躲避离火,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冽赤微微一哂,“本尊是否贴金,又与你何干?你不过是她兄长,何以管得这般宽?” 说罢美目又转向我,“小石头你说说,你是不是作甚都要经过你皇兄同意?” 我微微扶额,“你们都少说两句罢。” 然这一句话说出来,便如同放了个屁,根本无人理会。 只见九渊黑袍翻飞,曾经冠盖六界的皮相,此刻尽是阴霾,“冽赤,朕懒得与你闲扯,只一句,你放不放?” 他寒声问道,掌间已汇聚了灵力,只待冽赤敢说一个不字,便朝他击去! 然冽赤又何曾是那般轻易受威胁之人,“本尊不放,你能耐我何?” “那朕只好硬抢了!” 九渊蓄势待发,脚下运力,掌间汇聚的罡风扫来,冽赤亦不甘示弱,红袍一挥,便将他攻势尽数化去! 他收手,甚是鄙夷地冷笑一声,“硬抢?别说你,就算你父神在世,也未必是本尊对手,而今你不过是自寻死路!” “魔尊与其在此胡吹,不若担心担心自己!” 说话间,又是一道罡风扫来,冽赤带着我往右一闪,便见方才站的地方被九渊砸出了个大坑! “天帝好法力,不过这一切在本尊眼里,也不活如此!” 话落,便觉他周围气息骇然,上古混沌之力凝聚掌中,霎时风起云涌,狂风造作,未待我惊呼,一道罡风自他手里打了出去,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堪堪袭向九渊! 但见罡风扫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九渊反应及时,堪堪避过,不过依旧被密密麻麻的风刃扫到,嘴角淡淡血丝溢出。 我不由唤了一声,“皇兄!” 之于这魔物的功力我之前早已领教过,不过他那时对我手下留情,并未如今日这般用尽全力,九渊修为高过我,连他都受了伤,可见冽赤对他不喜程度。 他揩去唇角血丝,不卑不亢道,“魔尊果然好法力,先前那般,倒是朕小瞧你了。” “现在瞧清也不算晚,”冽赤讥诮一笑,美目转向我,“小石头在担心他?放心,本尊不过是给他一点教训,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他又转向九渊,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不过真要论起来,我与你父神平辈,你该尊我一声世叔,而今你非但不给本尊行礼,还三番四次妄图对本尊大动干戈,这便是你爹教给你的礼数?果然君珥那厮,除却玩弄阴谋,对其他事都是失败得一塌糊涂啊!” “魔尊与其说朕不懂礼数,不如反省自己是否为老不尊,我父神自然教过朕礼数,这点不用魔尊操心,只不过对于魔尊这样的无耻之徒,礼数便是对牛弹琴,不如拳头来得实在些!” “哈哈,天帝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狠话说得太早,当心闪了舌头,你父神当年,从来都是本尊手下败将,你若能与本尊打个平手,本尊便认下你这个侄儿,如何?” 这话委实便宜占尽,缺德至极! 若九渊输,便是他自不量力,技不如人,若是九渊赢,又要认他做叔,不论九渊是否赢他,都是他一人占了便宜。 果然,九渊面色铁青,狭长的凤目冷冷看着他。 冽赤趁机揶揄,“怎的,莫不是你觉得自个不是本尊对手,提前认输了?” 若论脸皮,谁厚得过他堂堂魔尊? 难道就因他比别个活得久些,连带着脸皮亦要厚些? “魔尊果然是个中翘楚,就连这自吹自擂,恬不知耻的本事,都比别个要厉害些!” “哪里哪里,不过你世叔的本事还有很多,贤侄若要学,本尊一定倾囊相授,保管比君珥教给你的还要抵用!” 这话顿时将九渊怒火点燃,当即怒不可遏,掌中凝力又击了过来! 冽赤妖孽一笑,抱着我飞身避开,毫不留情回以一击! 两厢灵力在空中碰撞,霎时地动山摇,生灵尽毁。 九渊面沉如水,手中祭出龙吟剑,阵阵龙吟声传来,煞气不可小觑! 冽赤眼神一凛,“龙吟?” “没想到时隔十万年,还能再见到此剑,可是君珥传给你的?” 冽赤这话语气淡淡,让人琢磨不透他心中所想。 九渊也懒得回答他,剑身一甩,剑刃破空袭来,锐不可当! 冽赤不慌不忙地捏了个诀,便见方才还还来势汹汹的龙吟剑刃,顷刻在他面前停住了,伴随他漫不经心的声线传来,“你可知,这龙吟原本的主人是谁?” 说话间,他指尖微动,便见剑刃掉了个头,剑尖指向九渊,只待他指尖稍动,便能尽数向九渊反噬而去! “当年盘古座下有三弟子,这龙吟正是盘古赠与本尊的贴身佩剑,连同帝位一同授予本尊,后来本尊惨遭君珥暗算,这龙吟剑便一同被他抢了去,如今再见,当真亲切得紧!” “正好,今日魔尊能死在自己剑下,也不枉重生一场!” 九渊反唇相讥,剑身一挥,凝聚十成修为。 “凭此剑就想杀本尊,恐怕太过天真了些!” 冽赤话落,手中剑刃翻飞,亦是带有毁天灭地之势,但听砰一声巨响,冽赤手中的剑刃穿过结界,而九渊的罡风也破空而来,二人皆是口吐鲜血! “没想到龙吟剑跟了你十万年,倒与你有了几分默契,实在令本尊出乎意料,不过,此剑当初既是为我打造,必是有了血誓之约,就算你使了它十万年,它也不过是暂时屈服于你,你可想看看龙吟剑真正的威力?” 他唇角勾笑,目光似鄙夷,似轻视,淡淡落在九渊手中的龙吟上。 龙吟代代相传,乃天帝佩剑,父神自小便传给了九渊,我只当它是我君家代代相传之物,不想还有这般渊源。 “魔尊这话,是还想夺回这把剑?这剑随了朕十万年,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让它弃主从你?” 剑光闪了闪,龙吟似乎与他呼应了一般,浑身寒芒绽放! 见此,冽赤轻蔑一笑,“弃主?本尊便让你看看,究竟谁才是它真正的主!” 说话间,嘴间念动咒语,指尖鲜血滴出,便见龙吟剑似乎感应一般,剑身开始颤动,阵阵龙吟清啸入云,剑身寒芒,竟比方才还要大盛! 剑身颤动得厉害,就连九渊连番压制,都止不住它要飞离出手的架势! “龙吟遇血而活,本尊便是它的血主,当初君珥从我这夺走剑,却未夺走剑诀,就算龙吟跟了你十万年,一旦本尊召唤,它依旧会认本尊为主,更何况,龙吟真正的威力,也只有本尊才能使出!” 说罢,九渊手中的龙吟光芒大盛,咻然脱离桎梏,稳稳落在冽赤手中,他红衣翻飞,立于半空,一手执剑,气势恢宏,仿佛从天而降,就这般硬生生闯入我的眼中,引得我胸腔一荡! 仿佛这一幕在何处见过,又仿佛陌生而遥远,他如天神般立于空中,手中龙吟感应到他,兴奋得颤动剑身,从未有过的凌厉气势从那一人一剑传来,让天地为之动容! 见此,九渊一时气急攻心,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已然心脉受创,重伤不已。 他面寂如死灰,楞楞看着弃他而去的龙吟,喃喃道,“为何……” 我心有不忍,龙吟跟了他十万年,不仅感情颇深,也代表了一种身份,如今被冽赤轻而易举召回,这让他如何能接受?接受自己这十万年自以为的名正言顺,到头来不过是物归原主的一场闹剧? 然冽赤不容他多想,手中龙吟归主,剑身散发嗜血气息,冽赤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至九渊面前,剑光一闪,抬手便要挥向九渊! 我大惊,连忙祭出乾坤扇,化作剑身挡住他的龙吟,“住手,你当真要杀了我皇兄?” 他手势一顿,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我手中的剑,“是他先要杀我,并非我要杀他,本尊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冷声开口,手中的龙吟方才归主,似乎还在劲头之上,这一人一剑锐不可当。 反观九渊,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打击之中,一脸死寂。 “好,就算是我皇兄要杀你,可是龙吟你也收了,这剑随了他十万年,这般被你夺走,已是万分凄惨,你又何必不放过他?” 他目光骤然转冷,“我不放过他?分明是他先动手,我何曾不放过他了?” “皇兄动手,虽有不对,但你方才也说了,你与我父神一辈,按辈分该称你一声世叔,不论修为抑或其他,你都高出我们许多,既是如此,如今又何必与我们小辈见识?” “世叔……”他蓦地冷笑,“依你之言,我该百般让着他,而他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于我?这是何道理,凭什么他犯了错,到头来,不对的却是我?” 这…… 我一时哑口无言,默了半晌,道,“我并非说你不对,只是希望你手下留情……” 他却悲凉一笑,“小石头,若今时今日,被他斩于剑下的是我,你又是否会这般为我求情?” 他这话问懵了我,记忆中,他若打不过,则会先走为上,何曾有这般受人摆布之时? 见我迟疑,他冷笑了一声,“不会是么?你就是这般偏心!” 他厉声埋怨道,看着我的眼神不似方才那般温和,此刻尽是冰冷与埋怨。 “我杀他,便是我不对,那他杀我呢,便是情有可原吗?” “小石头,为何你就不能站在我身边,为何你总是帮他?” 124:终究放心不下你… 他一声声质问,问得我百口莫辩,只呆愣愣回想他方才的话,一时理不清思绪。 他忽而自嘲一笑,“罢了,是我奢求得太多,你如今不再厌恶我,已是极为不易,我却妄图想要你心属向我,的确是我太过于高估自己了。” 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然却又不知错在何处。 九渊是我皇兄,我与他朝夕相处十万年之久,身为胞妹,不帮他帮谁? 然冽赤又与我萍水相逢,既已决定将他视为朋友,却又让他一次次伤心猜忌。 夹在这二人之间,究竟让我如何是好? “我……” 启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见我支支吾吾,面色更加凄然,“罢了,你也不必勉强,我知晓自己几斤几两。” “他是你皇兄,而我,在你眼中恐怕连个普通朋友都不是,你向着他也是应该,果然是兄妹情深,是我太过于高估自己……” 他惨淡一笑,笑得那般苍凉,笑得那般悲壮。 龙吟感受到他的心境,嗡嗡作响,阵阵龙啸声也化为怒吼,在空中连绵不息。 我方才知晓龙吟的真正威力,九渊使了它十万年,但从未见过它这般有灵气,如今似与冽赤化为了一体,他的喜怒哀乐,龙吟都深深体会着,恨不得为他一一受下。 我蓦然叹息,“他是我皇兄,是与我相依为命十万年的皇兄,若你要在我面前杀他,我岂有不阻止之理?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手刃了他,你才满意?那这样的我又和那些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小人又有何区别?” “你说的对,偏偏他是你皇兄,你是他皇妹,他这一生,最该庆幸的事,便是做了你的皇兄!” 说罢,他敛了周身煞气,收了嗜血兴奋的龙吟,目光如同恩赐一般落在九渊身上。 “今日,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杀他,但下次一战,我必不会留情!” 说罢,竟是一甩袖袍,赌气地转过身去。 我俯身去查看九渊的伤势,他身上不过一些皮外伤,更重的应当是心伤罢。 陪伴十万年之久的龙吟剑就这般被夺去,且是这般名正言顺的夺去,他心里,该是多么自嘲。 他素来是个死板的人,一向视名正言顺为要旨,而今却被冽赤这番打击,心里一时想不通亦是情有可原。 见他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我只好出声唤他,“皇兄……” 他目光一顿,回过神来,“歌儿,原来,冽赤说的,竟是真的。” 我不知他口中的真是指什么,是我君家抢了他的帝位,还是占了他的龙吟剑。 “龙吟自上古传下,只传历代天帝,我使了它十万年,总觉它有所保留,并未发挥真正的威力,我素来只当自己修为不够,不想原来竟是这般缘由,一直是我君家霸占了他人之物,龙吟尚且如此,恐怕天帝之位,亦如冽赤所说,是父神从他手里夺来的罢,这,让我情何以堪…… 他戚戚然说道,他素来以为的名正言顺,如今不过是上古一场阴谋,之于此,我早在赤炎那听闻,是以对此变故,并未有多大的感慨。 可是九渊不一样,他从不知晓上古恩怨至此,甫一得知,受不住打击亦是正常。 只是甫一听闻帝位是父神抢来便如此,若是真如赤炎所说,父神还使了那般卑鄙的手段,不知九渊又该作何感想? 但九渊不愧是九渊,淡淡悲戚闪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他缓缓起身,说出的话再冷静不过,“帝位既是我君家坐,便不会任由他再次夺走,不管上古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父神既已将帝位传与我,我亦不会辱命,誓要守护天界!” 此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听得我一阵感慨。 然冽赤却颇不给面子,转身来了句,“有病!” “要本尊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本尊并不稀罕这帝位,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宝贝得不得了?!” 九渊微微一哂,再次恢复以往风华气度,抚平微皱的衣摆,“是吗?你不稀罕帝位,却又稀罕我君家的女儿?” 冽赤亦不相让,“是又如何?本尊就是稀罕小石头,你又能如何?” “自是不能如何,只是,你稀罕歌儿,歌儿未必稀罕你,魔尊这般不过是自取其辱,朕劝你还是莫要多做纠缠,不然朕就算是举整个天界之力,也绝不会让魔界讨到半点好处!” 眼见这话又要再起纷争,我无奈摇头,幸而冽赤没有多做计较,淡淡暼了他一眼,“随你,总之小石头,本尊是要定了!” 他话间笃定,自顾自说着要我的宣言,这二人,一个说着护我,一个说着要我,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何曾问过我的意愿? 更何况,我此行,是要聚五行救阿焱,怎就生出了这样的遭遇? 所幸这条路并非走得很远,是以试图将他们拉回正轨,“够了,话既已说开,便不要再争执下去,如今血玉既被魔尊所得,那我便只能认输,另外三样东西,你我各凭本事罢!” 此话一出,果然二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我,总算不再纠结于方才的问题。 九渊依旧冷峻,“歌儿说的是,既然血玉被魔尊抢了先,那剩下三物,必要全力以赴,决不能再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离火之境内,冽赤出现之后,九渊便一直在调息,是以并不大清楚当时发生的状况,亦不知螭龙与冽赤的渊源,更不知血玉是凭冽赤本事得到,将其误认成了趁虚而入的小人。 冽赤并不介意背此黑锅,妖孽美目紧紧锁着我,“如今你我本事悬殊,你还要执意集五行?” 他生于上古,身份又曾经那般赫赫有名,在我们眼中凶恶至极的螭龙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那战天应龙、上古饕餮恐怕亦与他有些渊源,如此看来,我与九渊的胜算确实不大,然,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争取,我,绝不可以放弃阿焱…… “就算我本事不如你,但也未必见得会输,你只身一人,而我们有两人,多一个人则多一分胜算,是以,我不会放弃。” 他眉目淡淡,轻轻一笑,“果然是我认识的小石头,一旦决定了,任何人也无法更改,只是你集五行,当真不是为了对付我?” 他眉间期翼浓浓,再次不确定问道。 我摇头,“不是,我集五行绝非要对付与你,而是另有他用。” 他敛眉,略带疑惑问道,“那究竟是为何?” “恕我不能相告。” 他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着实不该落后,你我既是对手,那剩下三物,便各凭本事,如此,便就此别过!” 说罢,妖孽眉目再深深忘了我一眼,蓦然叹息一声,“此行凶险,你好自为之罢!” 尔后袖袍一挥,火红的衣摆随风张扬,龙吟兴奋地发出剑鸣,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冽赤眉目淡淡,周身溢出黑魔之气,收了龙吟便要离开。 可是走了两步,那火红的衣摆却又突然顿住,正疑惑间,却见他又不放心地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半晌。 不知这般看了多久,终听得他一声叹息,无奈开口,“我去寻饕餮,你去找应龙罢……” 我惊讶抬头,不懂他这话含义。 却见他眉目藏了一分柔情,无奈叹道,“也罢,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索性便与你指条明路……” “应龙那家伙虽是战天神龙,看着威风凛凛,实际上却是十分好吃懒做,届时你只需带些好酒好肉,将它哄妥帖了,便趁机拔了它的逆鳞!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应龙的逆鳞亦只有一片,错过了,它便会勃然大怒,届时再想故技重施,便难了。” 他淡淡说完,此刻背对着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觉声线染了几丝复杂的情愫。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集五行便意味着阻了他的生路,他又何必告知我应龙弱点,让我心生内疚…… “我也不知道,按理我该是不希望你成功,但比起让你失败,我更担心你会受伤,届时若没有我半途救你,那该如何是好?” “是以,还是直接告诉你该如何取胜来得容易些,不过不用太感谢本尊,本尊只是不想让你输得太难看,况且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我亦不好向阳儿交代。” 他风轻云淡地说道,却在我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明明不想让我赢,却更加不舍我受伤,他这般矛盾的人,究竟让我如何是好? 正待开口,他却袖袍一挥,徒留一个决绝背影,“保重!” 足尖一点,便彻底消失在眼前。 我望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渐渐化作一个红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之感,即是对手,又何必给我指路? 九渊上前拍拍我的肩膀,“与其内疚不如抓紧时间,若应龙真如他说的那般好对付,那便有充足的时间赶往仞山,届时能抢一步先机亦说不定,你的阿焱不是还等着你去救么?” 他此话点醒了我,整顿了一番情绪,便携云头去往西极。 ………… 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 ps:为了安抚大家这几日的抵触情绪,赠送一则免费的剧外~ 我会遵从大家意见,让他们早点相认,最多不过两三章,马上哈~╰( ̄▽ ̄)╭ ……………… 冽赤一路逃窜,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吊儿郎当在山野上溜达。 手里把玩着从那块梵境顺来的连城璧,质地温润,花纹繁复,入手处冰凉舒润,夏能消暑,冬能暖身,不禁咋舌,“果然是宝贝,怨不得西天那群老家伙这般稀罕!” 不过他冽赤素来是个混世小魔王,就连父神都拿他没辙,如今见到这块宝贝,一时想占为己有,便趁众仙津津有味垂听佛法的时候,顺手将这块供应许久的连城璧给顺走了。 一路把玩一路逃窜,西天梵境灵力充沛,四处佛法道缘,冽赤边走边玩,正欲出了西天回天庭,忽而手中的连城璧白光一闪,冽赤便觉手指一痛,便被那白光割了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流出,“一滋溜”便被那玉吸了进去,方才还温润的连城璧顿时烫的炙手,显些让人拿不住! 冽赤大惊,这宝贝不但吸佛气,难不成还吸血? 当下惊得要将它甩出去,谁知这一竟甩不得了,那白光当中仿佛包裹着一个东西,乍眼一看,竟像个人样! 冽赤又惊又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团光,待到光团散去,便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揉揉眼睛,仿佛刚刚睡醒,头上的羊角辫随着她揉眼睛的动作一甩一甩,十分滑稽可爱。 冽赤心中一动,这小女娃,难道就是连城璧化的? 脑中一时想起如来的话,“这连城璧聆听佛法,因佛而有了灵性,因佛有了意识,却仍旧差一个契机。” 记得那时他忍不住好奇,“契机?何为契机?” “简而言之,便是有缘人,这璧玉有了灵性,却迟迟化不做人形,便是欠了一个有缘人。” “哟嚯,这块玉还能化作人形?” 那玉虽看着精力充沛,但一块死物也想要化作人形,欺负他冽赤书读得少么? 他不敢苟同。 但如来垂目,万般慈祥地点头。 冽赤那奔腾不已的好奇心来了,“那有缘人是谁?在哪?什么时候来?” 若连城璧真能化作人形,这等趣事,届时他定来围观,也算是寥寥仙途中一桩奇闻异事了。 正当他摩拳擦掌,誓要一睹为快时,谁知那如来却打起了佛语,“佛曰,不可说。” “怎么不可说?” 如来淡定摇头,“不可说便是不可说。” 说罢,金袍架势一转,便要离去。 冽赤狠狠“呸”了一声,冲着如来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这老不正经的,话说一半,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如今却又不说了,这不是成心给他找不痛快吗? 他混世魔王一个不痛快,心里一个报复的小阴谋一闪而过…… 如来不是宝贝这块璧玉嘛,老子就把它给偷了,看他还不还敢这么戏弄小爷? 这般想罢,只觉一切好似在如来的掌控之中,又好似不在,这前因后果窜连起来,恍然大悟:难道如今这情景就是如来口中说的有契机? 想罢一拍大腿,可不是嘛,这璧玉好端端在西天待着,如今一遇到他,又喝了他的血,才化作了人形,这,难道自己竟是她的有缘人? 敢情小爷还是这宝贝的恩人?顿时心中嘚瑟得不得了! 思及此,轻佻那双妖孽的眉目,看着那小女娃迷迷糊糊地揉了眼,身上烟粉的衣衫衬得她脸颊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还朦朦胧胧,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冽赤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火红的衣摆晃动,片刻便蹲在她面前,一双魔爪伸向了那张粉嫩嫩的脸,左捏又捏,上揉下搓,唔,手感貌似还不错…… 女娃受她这一捏,注意力这才转到了他身上,这才看到一个火红的少年,眉目如画而妖孽,张扬而放肆,一时看呆了,直到脸上痛意传来,才嘟着嘴巴道,“疼……” 那声音软软糯糯,一下子便戳进冽赤心窝,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些。 一向以混世小魔王自居的冽赤,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见何时怯过场,此刻却有些紧张,看着小女娃问道,“你,真是那连城璧化的?” 小女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天真无邪,“昔归。” 昔归,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他顿时来了兴趣,“你自己取的?” 她一块石头,刚刚化作人形便会说话,还有名字,这般天资聪颖,怨不得如来这般宝贝。 谁知她摇头,“不,是如来爷爷取的。” 冽赤听罢一惊,“如来?” 女娃点头。 少年心里一阵排斥,没想到如来那厮,不但宝贝这块玉,竟还早早给她取了名字。 心中顿时一阵不悦,分明是他先遇着她,凭什么让别人占了先? 好看的眉毛霎时拧成一团,思索着该如何挽回尊严,那女娃却目光亮晶晶的望着他,“小哥哥,你长得真漂亮!” 这声赞美将他逗笑,方才还纠结的眉瞬间舒展开,“那当然,本少爷可是天庭第一美男子,不过,你长得也不赖!” 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像是会说话一般,看得冽赤忍不住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娃又问。 看着他好看的眉眼,笑得如同一朵花儿那般好看,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冽赤!” 这名字可是父神盘古亲自取的,是他生平觉得最最骄傲的事。 谁知那女娃颇不应景地来了句,“冽赤?你叫冽赤,又喜欢穿红衣,那我以后便唤你小红如何?” 女娃喜滋滋说道,小心翼翼地套着近乎。 这位小哥哥这么漂亮,身上的衣服红得像团火,肯定喜欢红色,他应该喜欢这个称呼吧? 谁知少年面色一沉,嫌弃道,“小红?你以为是唤路上的阿猫阿狗?难听死了!” 父神给他取的名字,一向是他的骄傲,如今却被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视而不见,还取了个这么难听女气的绰号,他心中愤愤,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 那女娃却不依,“什么阿猫阿狗,小红多好听,多方便,我就要叫你小红!” 那少年面色更加不好了,顿时摆出大少爷脾气,“你若敢这么叫,看本少爷不揍你,什么小红小绿的,我看你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丑丫头,才应该叫小石头!” 谁知那女娃一听,登时大怒,“你才石头呢,你们全家都是石头!” 说罢,毫不客气地打开他捏着脸颊的手,气冲冲就要爬起来走。 红衣少年扯住那女娃头上的羊角辫,将她气冲冲要走的身子拉了过来,吊儿郎当问道,“嘿,说实话你还不乐意听了,你本来就是一颗石头变的,还敢狡辩?” 女孩气鼓鼓地涨红了脸,“那是连城璧!连城璧!才不是什么破石头!!” 边说边挥舞着小粉拳,就要往那张笑得好看却十分欠揍的脸揍去。奈何短胳膊短腿的,根本够不着! 少年摁着她的头,看她手脚并用地挣扎,十分恶趣味地笑了笑,霸道宣布,“连城璧也是块石头,你就是块石头,以后本少爷便叫你小石头,不准有异议!” 这个称呼好,比之如来那个老家伙取的昔归实用多了,又亲切又可爱,一听便能知道她的真身,这般贴切实用,小爷真是个天才! 冽赤心中得意不已,看着她笨拙的四肢,就像一块石头般笨拙僵硬,心中越发觉得小石头这个名字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小女孩双手挥舞得酸疼也没有揍到那张好看的脸,顿时挫败地坐在地上,懒洋洋地揉揉酸疼的手臂。 一抹红色的身影抢先将她的小手抬起,便见红衣少年蹲在她面前,将她的小胳膊抬起来,十分熟络地捏了又捏,按了又按。 身上淡淡龙涎香萦绕,熏得她找不到东南西北,只觉得那味道好似有魔力般,让她痴迷。 不知这般捏了多久,手臂不再酸疼,红衣少年妖孽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还酸么?” 女娃被他这亮晶晶的桃花眼闪得一愣,似乎没想到方才还欺负她的少年此刻会体贴热心地帮她捏手臂,突然觉得他长得十分漂亮,一时之间看痴了,但嘴上还是呆呆答道,“不,不酸了。” 少年坏坏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既然如此,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我叫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我叫你站着,你绝对不能坐着,听明白了么?” 女娃只觉得他漂亮得不得了,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像是会说话一般,有趣极了! 少年见她不答,又问了一句,“听明白了么?” “啊?听明白什么?” 她方才都盯着他的脸看去了,忘记他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少年不悦地蹙眉,连带着那双桃花眼也闪过一丝怒气,女娃看得心里也跟着一揪,只觉得那美丽的桃花眼不应该有一丁点折痕,当下也不管不顾,连忙应了声,“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明白什么?”少年挑眉看她。 她呆愣愣答道,“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问她明白没有,至于明白什么,她并未听清。 叫她这呆萌任人摆布的模样,冽赤勾勾唇角,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明亮亮晃得她眼前一晕,便听他诱惑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少爷的人了,以后要乖乖听话,我叫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我叫你站着,你绝不能坐着,本少爷说的话,就是圣旨,不能有半点违背,所以本少爷叫你小石头,你就是小石头,现在听明白了吗?” 他一双桃花眼亮晶晶,一闪一闪地引诱着她,女娃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只觉他好漂亮好漂亮,这么漂亮的人,说的话肯定也是好听的话,便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嗯,明白了。” “这才乖嘛。” 少年笑得更加漂亮,揪了揪她头上的羊角辫,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心里暗暗道:果然,还是美人计好用! 125:真假阿焱 西极之处,潭水深渊,幽深不见底。 我遵从冽赤所说,回天界取了上好的寒香醉,架起火烤了烧鸡,香味浓郁,待整个西极都弥漫着酒香与肉香时,应龙终于出来了。 待它上钩,被眼前的美酒佳肴馋眼时,九渊形如闪电,伸手一把扯了它的逆鳞,应龙大怒,便要来追我与九渊,幸而我早有防范,捏了诀将它拖住,而后与九渊逃之夭夭,徒留应龙仰天怒吼。 出了西极,一路直奔仞山。 仞山之上鬼影幢幢,一路刀山火海,仞山地处修罗,赤木乃修罗神木,守卫森严,四处鬼魅漂浮,惨叫连连,不仅如此,仙法会被有所抑制,奇门遁甲更是数不胜数,稍有不慎,落入阵法恐怕又是一阵纠缠。 而我虽擅行军布阵,但对上古阵法,并未那般熟稔,而九渊则不然,他平日里对阵法研究通透,我亦唯有紧跟着九渊,跟着他的脚步,以防落入奇阵。 行至一般,忽而仞山之上狂风造作,火影一闪,一只人面兽形的怪物攻了过来,九渊袖袍一挥,原以为能将它击退,却不想那怪物却龇牙咧嘴,顺势咬住九渊的袖子,我连忙祭出乾坤扇,将它扇了出去! 甫一将它扇退,却又忽而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之多,密密麻麻让人咋舌。 九渊面沉如水,“此处是鬼魅阵,待会只需自保,莫要太过于恋战,跟着我,走出阵法便可。” 说罢脚下不含糊,一深一浅疾步向前有去,我跟着他的步伐,一边击退人面兽,一边注意他的脚步,乾坤扇舞得行云流水,朝那怪兽击去。 九渊走在前头开路,袖袍一挥,将一只人面兽扇走,忽而面上一喜,“歌儿,就是这,跟紧我!” 说罢前脚一抬,便见他的身子消失在了眼前。 我心下了然,定是他出了这鬼魅阵,当即按照他方才的步伐往前走去,忽然一声厮叫,一只人面兽张着血盆大口,满面狰狞朝我咬开,我心间一惊,乾坤扇化作利剑朝它砍去,谁料它换了个方向,兜头一转,俯头朝我脚上咬去! 我下意识往后一退,熟料这一退,却听咔嚓一声,便见方才狰狞凶恶的人面兽消失,眼前场景一换,顷刻变成了幽径小路,一眼望不到头。 这应该是落入了另一个阵法罢。 此刻与九渊走散,我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此处表面上一片祥和,指不定比方才的鬼魅阵更加凶险! 想罢,紧了紧手中的剑,眼前小路曲径通幽,正待我往前走,眼前场景却又咻然一换,恍然变成了一间乡野小屋,屋舍炊烟,院外栽满了各类花卉,宁静祥和,好一处世外桃源。 正疑惑间,却见屋门突然一开,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衣摆轻飘,手里拾着一把小锄,闲适淡雅地俯身拨弄着院前的花草. 他目光专注,眉目低顺,忽而抬首看见我,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 我却自他这抹微笑了惊呆了眼。 他眉目倨傲,眸子如鹰般锐利,唇角染上一抹柔情的笑,只听他声线低淳,好似久违一般看着我,仿佛等了我许久,“阿华,你终于回来了。” 我脚步一滞,这,是阿焱的相貌,是阿焱的声音。 他见我,慢慢放下手中的锄具,淡紫衣袍轻摆,信步走过来,“阿华,我在此处等了你千年,你看,我说要带你归隐山林,你瞧瞧此处可还喜欢?” 他柔着嗓子开口,一颦一笑都与记忆中的阿焱无异。 朝思暮想的阿焱就在此处,我心间却止不住的悲怆,这应该就是幻境了吧…… 由我执念而生,由我执念而化,我与阿焱曾经说好归隐山林,原理尘世,最后却抱憾而终,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缺憾,如今在此,却是实现了…… 思及此,心中悲戚一闪而过,这般真实的阿焱,一颦一笑,一如当初生离死别之前,却偏偏一切都是梦境。 明知这一切是假,但我仍旧不忍清醒,宁愿贪念着片刻虚假,也要与阿焱再续一段情缘。 这般想罢,那道紫色的身影慢慢走进,深邃的双眸望不到底,“阿华,我们就在此处隐居可好?” 正待开口成全这一桩美梦,却被一把妖孽的嗓音打断,“小石头?” 我顿了顿,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飞身而来,张扬而放肆,看到我蓦地一喜,“小石头,你也落到这阵法了?” 他好似看到了亲人一般,欣喜迎上来,我微微皱眉,“你怎么也在此处?” 这分明是由我心境幻化出来的一切,这里有我,有阿焱,还有我们心心念念向往的世外桃源,他来凑什么热闹? 心中顿时不悦,他似未察觉到我的情绪,自顾自说道,“我怎会再此,当然是来寻赤木啊。” “赤木你已寻到了手?” 他颔首,扬扬手中的赤木,“赤木我已拿到,你不必再白跑一趟,不过我正要出仞山的时候,却阴差阳错掉入了这个阵,你在此处多久了,知晓此是什么阵吗?” 他边说边四处打量,此刻面对着我,横更在我与阿焱之间,是以并未看到身后的人,只一心寻思着如何出阵。 我心下诧异,阴差阳错掉入此阵? 这分明是我的幻阵,由我执念而化,梦里只该出现阿焱,他跑来瞎搅和什么? 他见我面色困惑,皱了皱眉,在此问道,“小石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阵吗?” “方才我亦走了许久,却找不到出阵之路,没想到场景一转,便见到了你,正好有你与我作伴,也不算寂寞。” 他自顾自说道,一扫之前的急切,此刻倒是颇为随遇而安。 未待开口,那徐徐而来的阿焱已然走进,由于冽赤放挡着,他只好现在身后与我道,“阿华,怎么还站得这般远,还不快随我回家……” 他声线柔和,眸中溢满深情,一如阿焱当初看我那般,好似天地之间,只我一人,听得我心间一酸,却莫名满足。 然冽赤却在这一声呼唤中僵直了身子! 他惊惧转身,妖孽美目在看到阿焱后,似遭了雷劈般骇然,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这……” 阿焱淡淡回以他礼貌一笑,趁机绕过他走到我面前,目光宠溺看我,轻轻嗔怪道,“阿华还愣着作甚?莫不是千年不见,不认得我了?” 他一声声阿华唤得缠绵,仿佛从未离去过,让我知道即便是假,也心甘情愿沦陷。 见他眉目愁淡,我终是没忍住,鬼使神差地唤了句,“阿焱……” 他唇角荡开一抹微笑,伸手就要来牵我的手,我顺势将手置于他掌心,这双手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厚宽大,将我包裹住,牵了我欲往屋舍走。 冽赤惊恐地来拉我另一只手,止住我被他拉走的身子,“小石头,你做什么?” 我淡淡回望他,“做什么你没看见吗?当然是陪我的阿焱回家。” 他模样有些急切,“阿焱?什么阿焱?你的阿焱已经死了,他是假的,这只是个阵法,你醒醒,不要被眼前的一切迷了心智!” 我不耐甩掉他的手,“我当然知道是假的,不需你提醒!” 阿焱受我情绪感染,不悦地蹙了蹙眉,“这位兄台,还请你莫要纠缠。” 冽赤怒目瞪向他,“你这个冒牌货给我闭嘴!” “你既然知道是假,为何还要随他去?小石头醒醒,赶紧找出阵眼,出了此阵你便不会被迷惑了!” 他急冲冲又来拉我的手,我一扫乾坤扇将他打开,“不用你提醒,此处是幻阵,以我的执念而化,我不知你为何误打误撞入内,但此阵应当只困得住我,对你大概无甚影响,你若要留下来喝一杯茶,我不阻拦,你若要走,也请便,但你若敢毁了此阵,我定跟你没完!” 我冷声警告,恨不得他快些离开,莫要打扰我与阿焱的二人世界。 “这阵,是因你执念而生?” 他戚戚然开口,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一时间变得又喜又怒,身侧的阿焱见我未动,再次出声催促,“阿华?” 我淡淡一笑,甩开冽赤准备随他而去。 熟料冽赤却颇不识时务地抽出龙吟,抬手便朝我与阿焱紧握的手砍去,我大惊,举了乾坤扇去挡,将阿焱护在身后,冷冷望着他,“你做什么?” 他恨恨瞪着我身后的阿焱,“做什么?当然是杀了这个冒牌货,救你出去!” “我不需你救,要走你自己走!” 我日思夜想,好不容易能再与阿焱相见,就算是假的,我亦心甘情愿。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为何还要执着?幻境以你执念而化,同时亦以你精气而存,你若迟迟不能出阵,恐怕性命难保,我不能袖手旁观!” 说罢,龙吟嘶吼,不由分说地朝我身后的阿焱刺去,“他既是你的执念,便是阵眼,只要杀了他,你便能清醒了!” 说罢龙吟剑光大盛,剑刃破空而来,招招凌厉,我急急捏诀去挡,然剑刃密密麻麻,竟绕过我向我身后的阿焱袭去,我大惊,连忙飞身去挡,剑刃划破我的身体,鲜血霎时喷涌一地。 而后听得两声惊呼,“小石头!” “阿华!” 离我最近的阿焱慌忙蹲在我身边,看着我的目光中饱含心疼,一声声唤我,“阿华,阿华……” 我回以他安抚一笑,听得对面冽赤冷然声线,“放开她!” 而后剑刃再次一挥,我再也反应不及,剑刃一道道打在阿焱身上,顿时浑身浴血! 我大恸,恍然觉得眼前这幕太过于熟悉,当初赤炎要杀阿焱,我凡人之躯护不住他,而今难道上神之身,也不能保住他吗? 心下悲怆不已,为何,凡间有赤炎挡道,如今为何又要有冽赤阻路? 我与阿焱,当真得不到善终吗? 阿焱面色痛苦,破败不堪地倒在地上,口中喃喃唤我,“阿华,阿华……” 我心中悲痛,看着他鲜血染了一地,然却无能为力。 冽赤将我护在怀里,慌忙凝力与我疗伤,“没事,小石头,我会替你疗伤,待我除了他,你便能清醒了!” 说罢,他手中龙吟呼啸,却依旧不打算放过阿焱,正欲给他致命一击! 我大惊,急急扑在他身上,“住手,冽赤,求求你,不要!” 他目光似乎比我还要悲怆,目光如矩,恨不得将我戳出几个洞,“他只是个冒牌货,也值得你这般对他?” “是,就算是假的阿焱,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他,我已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死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求你了,不要让我再一次失去阿焱。” “五行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伤他,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聚五行吗?就是为了救回阿焱,如今他就在我面前,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他死去,求你了,不要伤他……” 我抓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他却目光一滞,手中的龙吟险些握不住,“你说什么?你聚五行,是为了复活周焱?” “是,你不是想出无垠之境吗?只要你答应我不伤他,我便将逆鳞与七窍玲珑心给你,好不好?” 他满目疮痍,久久不能回神,突然自嘲一笑,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为了他,当真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是。” “就算只是镜花水月一场,就算你会死,也要如此吗?” 我坚定点头。 他忽而仰天长笑,“小石头,我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你既可以为了周焱做到这个地步,如今又怎能为了一个冒牌货在此自欺欺人,真真假假,你从未分清过,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他声线里说不出的悲伤与自嘲,“既然你分不清,我便替你分清,他,我一定要杀!” 说罢,手中龙吟一吼,他将我紧紧揽在怀中,禁锢住我双手,龙吟剑刃飞出,但听一声痛呼,便见阿焱被剑刃刺得千疮百孔,目光凄楚,血光霎时染透了我的脸颊,明明这般痛,他却始终含笑,看着我一遍遍唤着阿华,阿华…… 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看着阿焱在我眼前再一次化为乌有,再也受不住打击,眼前一黑,身子就要倒地,一道火红的身影堪堪将我抱住,便见冽赤睚眦欲裂的俊脸印入眼帘,失去意识之前,听得他悲痛惊呼,“阿华!” …… 126:他是你心心念念的阿焱啊~ 再次醒来之时,已然出了幻境。 冽赤盘腿坐在我身侧,淡淡真气自他掌间传入体内,将我在阵中损耗的灵力慢慢补上,他火红的衣摆如火一般招摇刺眼,看得我眸底一痛,阿焱,当真死在他手下了。 他见我醒来,面色一喜,就要伸手来扶我。 我冷冷打开搀扶我的手,“别用你杀过阿焱的手来碰我!” 他吓得一惊,目光顿了顿,面色微微苍白,额间薄汗密布,定是方才与我疗伤损耗了不少真气。 趁他愣神的功夫,手中的乾坤扇已化作利剑,堪堪刺向他心口,冷声道,“把五行给我,不然,我便杀了你!” 剑尖在他胸前停住,刺破衣襟,只待他敢说一声拒绝,我便会真正刺进去! 他身子一顿,目光凄楚,忽而苦涩一笑,“为了一个冒牌货,你当真要对我这般?” “冒牌货又与你何干?我何时要你来管我的闲事?幻境之中我说的很清楚,只要你放过阿焱,我便将逆鳞与七窍玲珑心给你,届时你要重生也好,你要颠覆天下也罢,都与我无关,可你为何要将我唯一的希望都打碎?” 我冷冷看着他,目光冰冷,“我已告诉过你我聚五行的目的,既然你执意要救我,那就休怪我要与你作对,抢你手中的三样东西!” 冰冷剑尖直抵他心口,我目光冷冽而决绝,阿焱再一次在我眼前死掉,恍然勾起我伤心的往事,我又怎会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而今五样东西,他手中有三样,我本打算放弃争夺,在梦境中与阿焱度过,然他却将我美梦打碎,既然如此,我势必要与他争个你死我活。 他死死看着我,就这般死死看着,眼底满是死寂,目光一垂,看向我手里的剑,眸底闪过一丝悲凉,沙哑问道,“复活周焱,真的这般重要吗?”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剑尖往里送了一分。 淡淡血迹浸出,染红了他火红的衣襟,如一朵暗红的花晕染开来,他皱了皱眉。 “我本无意与你抢,是你今日咎由自取,我承认,我手段是卑鄙了些,但是为了阿焱,我不在乎!” 他苦苦一笑,“你的阿焱死了便死了,你又何必寻他,你知晓的,无垠之境终日烈火焚烧,万箭穿心,滋味不好受得紧,哪怕我元神逃了出来,却依旧记得那痛苦,是以,这五样东西,我不会给你。” “是吗?剑在我手中,恐怕由不得你。我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他眸底一痛,又开口唤道,“阿华,别这样……” 我心间一惊,手中的动作一顿,阿华,阿华,这是阿焱独有的称呼,他,有何资格这般唤我? 顿时勃然大怒,“住口,你以为你这般唤我,我就不会杀了你吗?” 说罢,冰冷剑尖抵着他心口,一寸寸往里刺入,他眉头紧皱,此刻遍体鳞伤,却强撑着不吭一声。 脑中恍然闪过阿焱的影子,那次坠落悬崖,他身受重伤依然将我抱在怀中,便是这般隐忍着痛苦。 手下动作一顿,却是再也下不了手。 他苦涩一笑,看着我的目光有化不开的忧伤,“就算此刻我告诉你,我就是你的阿焱,恐怕你也不会信吧,那我又何必挣扎?从头到尾,你都从未打算接受我,不是吗?” “果然只有你的阿焱才能让你心疼罢,是呀,我又算什么呢?” 他胸口点点血迹,在一身赤衣下蕴出一朵暗红色的花,他目光凄惨,眸中浸满浓浓悲伤,似痛苦似酸楚,万般伤心道,“小石头,不要再杀我了,我会疼,我真的会疼……” 他说得那般忧伤,那般绝望,犹如被世界遗弃般的绝望,眼里化不开的绝望看得我心脏一阵抽疼,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悲凉,为何,为何我会有这般感受? 心脏一时瑟缩了一阵,抽得我窒息的疼。 然嘴上却依然冰冷,“你疼与不疼,与我何干?” “将五行交出来,我便不与你为难!”冰冷的剑尖再次紧了紧,目光寒渗渗看着他。 他忽而悲怆一笑,笑得狂妄,笑得肆无忌惮,似乎忘记了胸口还有冰冷的剑尖插着。 见他这般癫狂的模样,我怔了怔,但觉剑身震动,阵阵凤鸣传来,剑光大盛,他腰间龙吟出鞘,凌厉剑光一闪,将我手中的剑打落,剑身离手,我大惊,正要捏诀将它唤回来,它却与龙吟一唱一和,龙吟低沉,凤鸣悦耳,一龙一凤交织在空中,盘旋久久不息。 冽赤见此,脸上尽是嘲讽,“小石头,你以为你真能杀了我吗?你可知,乾坤扇本不叫乾坤扇,它真正的名字叫凤鸣,是当初我赠给阿归的剑,你怎能用我赠给她的剑杀我?” 他边嘲边笑,自怀中掏出三样物什,“你不是想要这五行么?我给你便是,你又何苦拿剑杀我……” 我看着那苦心积虑要从他身上抢来的东西,此刻拿在手里却没有半点欣喜,只觉这东西仿佛千般重,重得我快要拿不起。 正怔愣间,但见他口中突然喷涌出鲜血,面色苍白,脚下险些站不稳。 我心中恻隐一闪而过,下意识便要去扶他,他红衣一挥,一把甩开我,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石头,只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未待反应,他红衣一挥,决绝地携了云头飞走,徒留我呆滞站在原地。 手中五行聚全,然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阿焱固然要救,但他若放弃了此次机会,也太过凄惨了些,毕竟,无垠之境我待过,如他所说,那样的滋味太痛苦,而我只待了短短几日便是难以忍受,更何况他还待了十万年? 心中不由得悔恨不已,但方才是我太过于冲动,一心沉浸在再次失去阿焱的痛苦当中,以致于忽略了他的感受。 但事已至此,就算我百般悔恨,又有何颜面去挽回? 这一切,只当我对不起他罢…… 不知这般枯坐了多久,直到九渊来寻我,我才惊觉已是三日过后。 他焦急地将我上下打量,甫一见到我手里的五行,神色复杂道,“他终究,还是给了你么?” 我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只呆愣愣点头。 他喟然长叹,“他果然是打算破釜沉舟了,将唯一生还的机会交到了你手上,这样的赌注,我究竟该说他狠绝,还是说他胆小?”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正待询问,他忽而一笑,“罢了,既然得到了,那便回去罢……” 九渊看着我欲言又止,他没问我如何得到这三样东西,也没问我如何出了仞山,只一路沉默带着我回天庭,仿佛欲言又止,又仿佛无话可说。 我并未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沉浸在方才冽赤悲伤欲绝的神情中,为何,心中会这般难过…… 一路无语,九渊走得极慢,平日里半月可来回的路程,他硬是带着我走了一月之久。 我也并未催他,只希望这一路走得慢些,更慢些,让我再静静思考究竟该如何抉择…… 待我回到栖梧宫,门口早已有人在等候,那人一身月白长袍,披散的长发只一根缎带高高束起,面色苍白而憔悴,正是多日不见的赤炎。 他身姿轻减了不少,料想这几日过得并不顺畅,这正是我报复的后果,然我却并未如预料的那般畅快。 见我归来,他面色一喜,信步走上前来,我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将他打发,他却抢先一步开口,“倾华你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来,只是给你送一样东西。” 他淡淡笑道,那笑并非发自内心,反倒是有诸多的无奈与苦涩。 “你的东西,本姬可要不起,帝君还是请回吧。” 我淡淡开口,他面上一滞,“你先莫要赶我走,这东西并非是我送你,我不过是替人传话罢了,这样你也要拒绝吗?” 他声线柔和,却又饱含了一丝无奈的期翼。 我顿了顿,见他缓缓从囊中取出一物,那物闪着幽幽冥光,森然鬼气若有若无地飘散,正是结魂灯! 赤炎举着它无奈长叹,“我不知晓为何他要我将这东西给你,倾华,可是你魂魄又受损了么?需要我帮忙么,虽然我知你并不喜见到我,但,我却依旧希望能为你尽一份力。” 他满含哀怨地说道,然我过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冽赤让你给我的?” 他颔首,将结魂灯放在我手中,我看着他喃喃自语,“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般对他,他却仍旧待我如此? 赤炎摇头,“我亦不知,他直说让我给你,并未告知缘由,不过倾华,结魂灯始终是魔界之物,你若要使用他,恐怕要耗费不少灵力,当初师兄亦是耗了不少修为,方救得阳儿一命,不过,你要结魂灯究竟作何呢?” 我淡淡一笑,索性也不再隐瞒他,“救阿焱!” 他面色惊疑,瞳孔忽地张大,声线陡然大了几分,难以置信道,“什么?!” 我不知他为何这般反应,只好再重复一遍。 他忽而一笑,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倾华,你是在逗我么?” “若不是你,阿焱的魂魄怎么会消散于六界,五行我已聚全,如今就差结魂灯做引,万事俱备,你以为我是在逗你么?”我不悦看他。 他面色严肃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竟还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我微微皱眉。 他苦涩地摇头,看着我神色癫狂,吐出的话却让我如坠深渊,“倾华,冽赤就是周焱,你的阿焱,你心心念念的阿焱啊……” 127:相认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霎时将我惊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不可能,你胡说,他怎么会是阿焱?!” 这一认知让我惊悚不已,他,他怎会是我心心念念的阿焱? 赤炎如杜鹃泣血般在我耳边解释,“冽赤便是周焱,周焱便是冽赤,我当初也不知晓,只觉凡间的周焱看着百般眼熟,却一直不知晓是何人,直到你恢复所有的记忆,他知晓我篡改了你们之间的故事后,将我狠狠揍了一顿,那时我才知晓,凡间的周焱,竟是我一直满心愧疚的冽赤,他就是你的阿焱,你如今又要去救谁呢?” “不可能,阿焱分明已经消散于六界,司命簿和生死簿我都看过,并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他怎么会是冽赤?!” 他苦涩摇头,“当然不会有,他彼时只是一缕元神,历完劫后便再未入轮回,司命簿与生死簿记载凡人生死命数,他非鬼非神亦非人,如何会有?” 他无限悲怆地说道,目光不忍地看向我,“倾华,难道这许久长的时间,你竟一直未认出他来么?” 是啊,我认出他了么? 没有,我一直站在我身边,我却从未认出他过,我该有多么的混蛋啊! 但他为何不告诉我? “我不信,若他真的是阿焱,为何不告诉我,还将我骗得如此彻底,定是你说胡说来骗我,你定是不希望我复活阿焱才这样说对不对?是了,你与冽赤兄弟情深,他故意让你与我说这话,好让我将五行还给他对不对?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不住地摇头,不敢接受这一事实,我的阿焱怎会是冽赤,定是他二人串通起来骗我! 赤炎看着我,目光闪过一丝不忍,“倾华,我没有骗你,他真的是周焱,难道这般久,你都不曾怀疑过吗?” “起初我也无法接受,我以为周焱死了,便没人再与我抢你,我比你更不希望他是,他若是周焱,我便永远也抢不过他,他若是周焱,我便永远也不能跟他抢,倾华,我比你更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我又欠他良多,实在不忍他再这般凄惨下去,倾华,难道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异样吗?究竟是你没有留心?还是你根本不想去留心?” 他步步逼问,目光直直望入我灵魂,问得我百口莫辩。 脑中一幕幕记忆翻过,怨不得他总一厢情愿地对我说着情话,怨不得他总是小心翼翼欲言又止,怨不得他说我们一家三口,而今想来,他竟都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就连那幻境,本由我执念而化,里面该是只有我与阿焱,偏偏他堂而皇之地出现了,我以为他是误打误撞,却从未想过,原来,他就是真正的阿焱,是我的执念…… 我惊骇地去回忆那一点一滴,他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讨好,然我都是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怨不得他那日问我,“若你的阿焱也是魔,你会如何?”那时的他,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性问我这个问题? 而我呢?幻境昏迷之前那声阿华,我以为是巧合,是他故意这般唤我,所以并未过多理会,甚至在仞山脚下,竟然还拿剑指着他,我当时,竟存了要杀他的心思! 他说阿华,别这样,他分明向我透露了,而我又是如何回答他?我说他不配,我怎能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如斯回忆折磨得我痛不欲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赤炎见我面色痛苦,苦涩道,“或许,我不该告诉你的,让你就这么被蒙在鼓里,等到他死了,我便又有机会了,倾华,我想这样自私,但是我做不到,冽赤他,恐怕不行了罢……” 心中陡然一惊,“你说什么?他怎么了?” “他终究是元神之身,魂魄一直找不到肉身依托,这般飘荡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才要这般迫切地要聚五行,只是我未料到你会与他抢,他……” 见他欲言又止,我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他痛苦地别过头去,“我不知道,我只知他将结魂灯交给我时,脸色很不好……” 只觉脑中“轰”一声炸响,霎时觉得天快要塌了一般,再也理智不了,牵了云头飞往魔界…… …… 魔宫一反往常般安静,没有小狐狸吵闹的声音,也没有魅姬妖娆妩媚的嗔骂,他一身红衣,孤零零站在桐花树下,看着眼前的桐花若有所思。 听见我来,他淡淡转头,目光无悲无喜,就这般淡淡看着我。 “结魂灯不是托赤炎交给你了么?你还来做什么?” 他语气带着疏离,拨弄着粉嫩的花瓣,说得漫不经心。 虽有漫天粉嫩桐花称着,可他面色还是能看出淡淡苍白,不知是仞山之下的损耗,还是元神游离的虚弱,这一刻的他,仿佛不太真实。 他见我不说话,再次淡然开口,“为何不说话,若你是来找阳儿,他就在偏殿,你直接带走便是,如果你是来看我的惨样,大可不必。” 见他这般隐忍死撑的模样,似乎依旧打算将我蒙在鼓里,顿时心间一怒,再也忍不住举剑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眸底一痛,忽而一笑,反问道,“告诉你什么?” 我死死瞪着他,剑尖又再逼近了一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阿焱?!” 他身形一僵,目光中带有震惊,无措地僵硬在原地,但仅有一瞬,很快便恢复过来,神色无常,看着我良久无语…… 手中的剑往他脖颈处又逼近了三分,再次咬牙质问,“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眸带怨恨地瞪着他,似乎下一刻他若再不说实话,我便真的会结果了他! 没人知道我心里的感受,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与悔恨,如今便剩下浓浓的心酸,寻觅了这么久的人,此刻就完好如初的现在眼前,这些时日,我每日备受煎熬,每晚做梦都会梦到阿焱笑的模样,无赖的模样,霸道的模样,我每时每刻不再怀念这样的他。 我逆天改命,誓要复活阿焱,我以为他已消散于六界,可他没有! 他完好如初,他从头至尾都在我看得见摸得到的地方,可是他却不告诉我,看着我这般心急如焚,他却一直不告诉,看着我为他这般疯魔,他何其忍心?!何其可恶!! 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可是我不能,苦苦寻觅这般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我又怎会舍得杀? 可是他不该瞒着我,不该让我这般绝望而又折磨的活着,因为曾有那么一刻,我差点就自毁元神随他而去…… 我不敢想象,若是当初我一念绝望,真毁了元神随他而去,他又该怎么办? 我不想再错过了,再也不想…… 他目光看着冰冷的剑尖,自嘲一笑,“告诉你,你便不会用剑指着我了吗?阿华……” 他唤了我阿华,那声阿华从他嘴里唤出来,有无奈有心酸,亦有埋怨与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忍,太过于沉重,沉重得让我窒息…… 我并没有把剑收回,“你瞒着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为了你,要收集五行吗?而你却不告诉我,看着我这么愚蠢的想要复活你,很好玩吗?” “阿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你不是说过要对我好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声声质问他,心里再也忍受不住委屈,多日紧绷的弦一下子断开,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自从三万岁长大成年后,我便再也没有哭过,如今为了他,却再也不管不顾,只知道要将这一千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他许是未料到我哭,顿时慌了手脚,举起袖子手忙脚乱地与我擦泪,可他越擦,泪水便犹如作对般,越流越汹涌……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将我抱入怀中,苦涩开口,“告诉你我是周焱,周焱便是我,那又能如何呢?你这般厌恶我,若是让你知晓了我便是他,我不敢想象那后果,我怕我承受不起,我怕我在你心里最后一点好会被消灭殆尽,我不敢赌,阿华,我怕你已经不爱我了,我怕你不要我……” 他在我耳边呢喃,颤抖的双臂拥着我,害怕我推开他一般,小心翼翼,却又不容抗拒。 我伸手回抱住他,一遍遍捶打着他的胸口,边哭边骂,“我怎会不要你,怎么会不爱你?凡间一劫,赤炎将我的记忆篡改,让我以为我爱的是他,后来我自行想起了,便到处寻你,我连红烟都杀了,我连司命都揍了,甚至连皇兄都忤逆了,你居然还敢说我不爱你?” 他抱着我苦涩开口,“当初在无垠之境,你那般厌恶我的眼神,我以为你讨厌我,所以我不敢告诉你……” “那时元神回归,又忘了你,只知晓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所以那般无情对你,你当时定是非常伤心,都是我不好。” 我小心地向他道歉,这才恍然惊觉,一直以为自己是遭人暗算才会落入无垠之境,而今想来,却是我自己闯入,因为当时我满心的执念,便是再见他一面…… 而见到以后,我却认不出他,还那般狠心对他,他,定是非常伤心…… 他抱着我哀叹,“我当时确实很伤心,我念着还能见你一面,可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你,却是你忘了我,还将我再封印一遍,我当时以为你厌恶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不敢,后来又见你与九渊那般情投意合,我以为你真的忘了我,我以为你爱上了他,所以才那般对你,小石头,你会怨我吗……” “我怎会怨你,都是我不好,阿焱,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不该忘了你,不该与皇兄生情,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我这般罪无可恕,我当真该死!” 他笑着摇头,一如当初那般宠溺,“我没有怪你,只要是你,我都不会怪的……” 128:仙魔暗战(必看) 他这般说,却让我更加内疚了。 “阿焱,你这般纵容我会让我心有不安的。” 我涩涩说道,忽觉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忽而心有余悸地看我,“小石头,如今你知晓了你的阿焱不但是个魔,还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你还会喜欢我吗?” 见他这幅做好了随时被抛弃的模样,我忍俊不禁,“你忘了我当日我是怎么说的了?不管你是仙是魔,你只是我的阿焱!” 他闻言将我紧紧纳入怀中,抱得那般紧,恨不得将我与他融为一体。 忽略内心莫大的满足,那空虚已久的心此刻被填满,实际上,我早已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只是被我埋得比较深罢了。 如今情感爆发,却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埋在他怀中一遍遍哭诉,诉尽一千年来的愧疚之情,诉尽近日的相思之意,他耐心细致地拍着我的背,任我诉说,任我埋怨,将我的唠叨与小性子一一包容。 不知这般哭诉了多久,直到我再也哭不出来,他抱着我软言相哄,相拥坐在桐花树下,片片桐花飘落,脑中忽而闪过一个画面,竟觉得此刻的场景仿佛与他做了千百遍。 脑海中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娃问他,“小红,你看那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身后红衣少年隐隐不满,提着女孩的衣领将她拎起来,“你若再叫我小红,我当真揍你了!” 说罢示威性地扬扬拳头,恐吓道。 女孩满不在乎地瞪了他一眼,似乎不受威胁,“你揍啊,有本事你就真揍啊,就叫你小红,小红小红……” 少年气愤地瞪着她,手中的拳头始终没有砸下来,像是与自己赌气一般,背过脸去不说话。 女孩又厚脸皮地凑过脸来,“别赌气啦,不就一个名字吗?你都叫我石头了,还不兴我叫你小红?对了,快告诉我这是什么花?” 女孩的声音甜甜腻腻,似撒娇又似讨好般哄着少年。 红衣少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美目暼了眼那漫天飞舞的粉嫩花瓣,不情不愿道,“不过就是一株桐花罢了,有这么惊讶么,少见多怪。” “桐花?名字真普通,不过真漂亮!” 女孩睁大了眼,欢实地看着满天飞舞的花瓣,乐得找不到北,瞳孔亮晶晶,一下子看进少年眼底。 少年蓦地一愣,她痴痴看着花,少年痴痴看着她,花是她眼中的风景,而她,却是他心中的美景。 正想得入神,忽而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爹爹,你在做什么?” 抬首,便见小狐狸揉着惺忪睡眼,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他耷拉着眼皮,恍然看到我,昏沉的思绪顿时清醒了许多,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娘亲,你回来了!” 未待我从冽赤怀里出来,小狐狸便扑了过来,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我,“娘亲这是在和爹爹抱抱吗?阳儿也要!” 他说着,小小的身子便挤了过来,冽赤俯身将他抱进臂弯,小狐狸乐呵呵地坐在我们中间,幸福得跟什么似的。 见他这模样,我忽地又悲从中来,“阿焱,我们的孩子,我最终没有保住他,你会怪我么……” 他拍着我的背软言安慰,“我怎会怪你,怪也只怪自己太弱,未能保护你与孩子,如今阳儿正好与你我投缘,他唤我爹爹,又唤你娘亲,我们便做真正的一家三口,好不好?” 他一个人抱着小狐狸与我,目光满含期翼地说道。 我正要答话,小狐狸率先抢过话头,“好,阳儿就是娘亲和爹爹的孩子,当然好,娘亲你说是不是?” 他滑头的模样与冽赤一唱一和,二人还真如父子那般诓着我,我又能如何说呢? 只好笑着点头,冽赤满足一笑,再次将我抱入怀中,“好,那我们便做真正的一家人,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这话敲进我心里,掀起层层涟漪,小狐狸早已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与冽赤相视一笑,只觉一时柔情蜜意,好不幸福。 ………… 心事说开后,我与小狐狸便正式在魔界住下了。 因我早年征战魔界的手段过于雷历,不少魔界子民甚是害怕听及我的名讳,一直视我为头号天敌,如今听我要在魔界长住,魔界上下顿时一片惶恐,联名上书要请魔尊将我逐出去。 这一幕甚为熟悉,一如当年周国众臣请求阿焱将我交出去,以换周国安宁。 如今故景重演,冽赤一如当年那般不容抗拒地宣布,他不仅要留我,还要娶我为妻,魔界子民见我如同见他,不得有半点不敬! 众魔一阵唏嘘,霎时又分成了两个派别,一派直说我红颜祸水,不好好在天庭待着,跑来魔界勾引他们心中如神祗一般的魔尊,甚至还有人说我攻打魔界多年,如今想出了美人计这样下三滥的手法来对付冽赤,妄图与他吹枕边风,好一举歼灭魔界! 而另一派则是我的拥护者,觉得魔尊此举可行,一是彰显冽赤神勇,征服了我这个恶毒的刁妇,毕竟我冷酷无情,兵不血刃的战将声名远播,如今能被冽赤娶作妇人,当是大快人心,二来仙魔联姻,可修两界关系,说不定能和平共处。 话一出便遭好战派连连鄙视:魔界堂堂魔尊,神勇不可一世,何须联姻,当率万骑踏平天界尔! 两派互不相让,魔界上下一时争论不休。 魅姬将消息传来时,我正与小狐狸嬉戏,听得此言颇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与冽赤的际遇,又如凡间一般重演。 只是如今,我不再是柔弱任人欺的凡人倾华,而是可与冽赤并肩的九歌。 不过,魔界尚且如此,天庭更是非议一片。 我与冽赤互许终生的消息传到天界,天界上下一片哗然,做了几万年的天界剩女,众仙一直忧心我的婚事,而今听到我终于有心上人了,该是无比高兴的一件事,可得知对象是冽赤,个个便如同吃了臭鸡蛋一般难受。 虽说这几万年,众仙巴不得我早些嫁出去,可要嫁给冽赤,恐怕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我又何尝不是始料未及呢? 消息传到天界,九渊登时大怒,有仙家说我始终未欢喜过男子,恐怕冽赤使了什么手段,让我一时鬼迷心窍,受了他的蛊惑,恳请天帝将我召回来好好教育一番,又说冽赤此人甚是可恶,不但肖想天帝之位,更是想勾搭我天家帝姬,其罪当诛。 九渊勃然大怒,当即修书将我召回去,可信还没落在我手中,便被冽赤抢先一步烧了。 我无奈摇头,看着他这一孩子气的举动,颇为无奈。 他霸道地揽我入怀,赌气一般说道,“我不许你回去,九渊对你的心思,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么?他不过是借此由头将你诓回去罢了,谁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小石头,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他的心情我自然能懂,我又何尝不是这般? 好不容易将心迹说开,我自然是希望能与他这般安静地生活下去,可偏偏魔界不容,天界也不容。 我无奈喟叹,回抱住他,软言哄道,“我不回去,但你好歹让我修书一封,告知皇兄我的心意吧?” 天界上下议论纷纭,我作为君氏之女,与魔交好已是大忌,更遑论我还爱上了堂堂魔尊,九渊定是顶了天大的压力,才能这般心平气和地修书唤我,而不是遣兵布将将我捉回去。 我作为他唯一的胞妹,自当要体谅他的难处。 冽赤不情不愿看了我半晌,这才为我备来笔墨,我在信中表示了对冽赤非嫁不可的决心,众仙未料到我如此决绝,而我亦在信中与九渊妥协,如若众仙不反对我与冽赤,魔界将永不犯天界,两界共修安稳,和平共处。 众仙听后衡量了一番,直觉此计可行。 然九渊却不同意,一意孤行要将我唤回去,甚至派了四大天将来捉我,最后皆被冽赤给揍了回去! 九渊大怒,就要打算亲自来捉我,不知是被谁阻拦了下来,最终拗不过众仙恳求,不得不妥协,修书一封送来,信中写的却是极不平等的条约。 他说:若要天界应许我与冽赤的婚事,除非我答应将五行交出,永不让冽赤出无垠之境! 如此欺人的条件,九渊如何能说的出口? 分明已承诺魔界永不再犯,何苦要将冽赤赶尽杀绝? 他本是元神之身,正如赤炎所说的那般,无*依托,就这般漂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魂不俱形,要么烟消云散,要么再次回到无垠之境。 我怎会同意他们这般欺辱我的阿焱? 顿时怒从中来,二话不说便烧了信件。 冽赤亦看到了内容,自身后抱住我,柔声道,“小石头,没关系的,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出不出无垠之境都无所谓了……” 我怒斥,“胡说什么?你当我不知晓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么?你分明撑不了多久了,还敢这般嘴硬,莫不是以为我当真好诓骗?” 他宠溺一笑,无奈地捏了捏我的脸颊,“傻瓜,不出无垠之境,我便没有其他办法活下去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听此话我更怒,声音已带了几日哽咽,“什么方法?寄魂么?如若寄魂,你便要忘记我,阿焱,你舍得么?” 未待他答话,我已阻了他的后路,“就算你舍得,我却不许,我不要你忘记我,我不要与你重新开始,当初将你忘记已然让彼此受尽了煎熬,我只想与你安安静静在一起,不想再有片刻分离!” 我抱着他诉说情意,他一下下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无奈却宠溺,“傻瓜,寄魂固然是一种法子,可我又何其舍得将你忘记?我说的方法,却是另外一种呢!” 我诧异从他怀里抬头,却见他眸底盛满了柔情,浓得要将我迷醉…… 他俯身凑近我耳边,与我耳病厮磨一番,温热的气息吐出,暧昧而缠绵,“只是这种方法,恐怕还需要小石头配合……” 只觉耳边一痒,我呆呆问道,“什么方法?” 他促狭一笑,“双修……” 话落,那张妖孽俊脸忽地压过来,未待我反应,只觉唇上一软,被他攫去了呼吸…… 他的唇微凉,辗转厮磨着我的,小心翼翼地舔祗吸吮,湿热的舌尖探入,勾着我与他一同沉醉…… 直到我被他吻得险些窒息,他才放过了我的唇,转而化作密密麻麻的吻,从耳垂,到脖颈,他的吻如点火一般,将我压抑已久的情感点燃,恨不得与他一同沉沦。 他俯身压着我,双目灼灼,声音柔得仿佛要将我融化,“阿华,我好想你……” “疼。”我微微抗拒地推了推他,浑身被他吻得火热发疼。 他低低一笑,眸中带有一丝小心翼翼,“我会很轻的,可以吗?” 他说得太柔情,太腻人,明知是个火坑,却让我心甘情愿往里跳! 脑袋一时昏昏沉沉,未及反应,他已手指灵活地解了我的衣带,不消片刻彼此便坦诚相对,但就在此时,他却忽然停了动作,“若是受不住便说出来,不必勉强自己……” 他眸中*大盛,却仍旧痛苦压抑着对我道,仿佛此刻只要我一拒绝,他便会真的停下般。 心口突然泛酸,伸手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低,吻在他额头,别扭道,“又不是没做过,啰嗦什么?” 凡间一世,我与他是夫妻,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哪里有这般矫情? 他突地邪恶一笑,凑近我耳垂与我咬耳朵,“那不一样,我想了你一千年,怕你承受不住……” “你!” 他言语放浪,已让我羞红了脸。 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十分满意地看着我的窘迫,促狭一笑,突然俯身吻来,将我的嗔怒吞入腹中,再多的话在此刻皆化作了细碎呻吟…… 129:天人永别…… 冽赤做出了妥协,应下了九渊递来的不平等条约。 消息传回去,天界一片哗然,似乎未料到堂堂魔尊能为我做到如斯地步,一边感慨的同时,一边幸灾乐祸,本来他们并没有对此抱有希望,这才提出这般苛刻的条件,料想冽赤定会退缩,毕竟放弃了出无垠之境,他必活得不长久。 众仙本就忌惮他上古魔尊的之威,不仅身负混沌之力,更是修为无敌,一直乃天界心腹大患,而今他既然愿意,这于天界来说,稳赚不赔。 相比天界上下的一派喜庆,魔界却是阴郁沉沉。 众魔得知冽赤为了我放弃出封印的机会,个个义愤填膺,直骂我红颜祸水,纷纷鄙视我这招美人计当真阴险,不仅将魔尊迷得丧了心智,更是让魔尊应下此等丧权辱国的条约! 众魔愤愤不平,联名上书阻拦,最后被冽赤袖袍一挥,扫了出去! 自此我算是声名狼藉了,只是碍于我平时的威名,众魔敢怒不敢言罢了。 彼时我正在院内教小狐狸练剑,他曾拜赤炎为师,修为术法颇有建树,凡事一点就通,一通就透,众人直夸天才。 冽赤一来便见了这幅母慈子孝的场景。 他笑着走进,小狐狸顺势扑进他的怀里,一番撒娇,逗得冽赤心情大好,便指点了几招,顺带教了小狐狸几个上古术法。好歹曾是纯正正的神仙,摒除了一身魔气的冽赤,一身红衣,仙气纯正,竟比冷清淡漠的神仙更张扬火热,竟有种别样的仙风道骨。 又这般过了几日,天界又递来修书,好说歹说,终是同意了我与冽赤的婚事,但为表两界联姻的诚心,要我回天庭待嫁。 冽赤将我揽入怀中,一番磨蹭,闷声闷气道,“九渊这不是在与我耍心眼吧,总觉他应得太快,不敢相信,小石头,你说他会不会酝酿着什么阴谋?你还是莫要回去了,我不放心。” 我无奈地看着他耍混,唇角笑意连连,“不回去,难不成就让我这般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好歹我也是天界最最尊贵的帝姬,你将我吃干抹净也就罢了,不带这般占便宜的,让我天界的脸往哪搁?我猜想九渊也定是这个心思,你莫要想得太多了……” 他却不依,“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希望我的小石头能风风火火嫁给我,我更希望我能昭告全天下,你是我冽赤的妻,但以九渊对你的心思,你与我生情,他能做到不管不顾已是让我难以置信,如今还允你与我欢好,我怕他藏有暗招,与当初的君珥一样……” 甫一听他再次说到上古,我心间微微不悦,总觉横亘了一颗刺在心头。 “我父神怎么了?莫不是你还想着你的阿归?” 我颇有些吃味地说道,“我不知晓十万年前你与你的阿归有何情意,但现在,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再想她!” “好,我不想,”他伸手捏捏我的脸颊,眸中满是深情,“傻瓜,至始至终,我想的,只有你一人!” 听他这般说,我稍稍心安,毕竟当初从赤炎口中得知他与那个昔归的故事,知晓他与那位女子之间情深不寿,当时我听了尚且唏嘘,那时只当是旁人的故事,如今他成了我的人,我素来霸道,绝不允他想着别的女子。 他低沉一笑,无奈而宠溺,“我的心啊,早被一个小石头填满了,哪里还装得下其他人,小石头尚且放心,我若有半点对不起你,便让我一辈子尝尽苦痛,永世孤独如何?” 他发了毒誓,虽没有要死要活,但我与他皆知道,这样的毒誓之于彼此而言,已是最最恶毒,有时,最可怕的并不是生死,而是绝望而孤独地活着。 听他这般信誓旦旦,我心中不知为何彻底心安,待反应过来,却是窘迫不已。 我素来以为自己杀伐果断,是个睿智爽快的女子,而今却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娇滴滴地窝在他怀里撒娇,与一个死去的女子争风吃酷,哪还有平日里半点气概? 这……当真变得不像我了。 然我却觉得这样的我并无不妥,与他撒娇,然后听着他百般迁就着我,这样的日子却是别有一番趣味,原来,男女之间,也可以这般相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爱了罢…… 正窘迫尴尬间,冽赤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但听他促狭一笑,“小石头可欢喜这样的日子?” 他意有所指,目光灼灼看着我。 待我点头过后,他妖孽俊脸忽地又凑过来,“既然如此,我便让你更欢喜……” 他笑容意味不明,眸底闪过一丝促狭,阴谋一闪而过,我未待反应,便觉腰间一松,他手指灵活地解了我的衣带,我大惊,正待阻止,他已抢先一步将我衣衫剥落,冰冷的空气袭来,我正冷得发颤,下一刻,便觉肩头一热,他薄唇附了上来,辗转碾磨,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我微微抗拒,正欲将他推开,他唇角带有一丝坏笑,“小石头若不给我,本尊恐怕活不到成亲那日了!” 自他决定采双修之术养魂后,便夜夜以此为由向我索取,似真的要把一千年丢失的补回来,每每都要将我弄晕过去方罢休。 想我堂堂天界女战神,素来只有我摆布别人,何时被人这般压于身下,可是压便压了,遇上他,我也只有认输的份,又何苦将我弄得这般“颜面尽失”? 见他又用此威胁我,我气不过,有气无力地打了他一下,嗔骂道,“分明是你耍流氓,还找借口!” 他促狭一笑,“我哪里敢流氓,当真是活命要紧,这才不得不委屈小石头……” 他无赖似地腻在我身上不肯走,一双手一张嘴不停歇地在我身上四处点火,又将我拉下这欲海深渊,让我想抗拒,却又无耻地渴望着,渴望着与他共赴*。 他轻咬我的耳垂,说出的话却再一次让我脸红,“放心,今夜只一次,我定不会让小石头再累着……” 而后千言万语都被他吞入了口中,化作柔情呻吟…… …… 九渊的修书自那夜后被扔到了九霄云外,我虽有心遵从他的意思,然冽赤却不打算放我走。 这般拖延了一阵,未料到敖沅竟在这空档向天界求亲,求娶紫箩,消息一出,众仙当即将我抛于脑后,没了仙魔联姻的喜意,此刻尽是义愤填膺! 因着之前我闹出的那桩乌龙,天界众仙个个以为紫箩与九渊是一对,明里暗里松了口气,以为九渊的婚事终于这般敲定,省了不少心,而今又冒出个敖沅,而这敖沅似乎曾有传言为短袖,怎就与紫箩走在了一处? 众仙委实堪忧,我兄妹二人的婚事当真是扑朔迷离,一个眼望着要成好事,最后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眼瞅着不知何时能嫁,转眼却与天界死对头魔尊成了一对,真真叫人捉摸不透。 一时反对者,唾骂者,看热闹者不计其数。 其中当以月老为首,痛骂紫箩忘恩负义,竟抛下天帝移情别念,也有幸灾乐祸者,当属青竹为首,终能摆脱与三太子短袖之嫌。 就在这锅粥搅得一团糟的时候,九渊却做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决定,那便是应下了这桩婚事,并在口谕中称,念我与紫箩姐妹情深,特许同一天出嫁,命我速回天界,与紫箩一同待嫁。 将紫箩都搬出来了,如此看来,我却是不得不走了。 冽赤却尤不放心,直觉定不是如表面一般简单,其中必有蹊跷。 我笑他多虑,但他却偏执己见,直说九渊此举太过反常,让人不得不生疑。 我只当他又耍混,舍不得离我,只好软言相哄一番,但他依旧不松口,我只好与他讲理,“如今九渊下了这样的旨意,是真情也好,是假意也罢,我总不能拂了紫箩的面子,况且紫箩为我可谓是掏心掏肺,与我情同姐妹,我得安心看她出嫁!” 他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许是他就料定了这一点,知晓你的软肋,这才使了损招将你骗回去,一如当初君珥骗阿归那般……” 他一边说,一边又陷入了那段回忆,似痛苦,又似后怕,总之他扣住了我的双肩,不让我走。 听他又提到那位女子,我顿时不悦,只觉心中扎了一根刺,“你又提她,她若那般好,你便去寻她吧,还要我作甚?” 话一出口,我才闻到浓浓的酸味,霎时羞红了脸,却赌气一般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他眸底闪过浓浓不安,“小石头,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我知晓他的不安,亦明白他的小心翼翼,只好向他保证道,“我不会有事,九渊与我兄妹多年,他定不会刁难于我,如若真如你说的那般,我也不会任人宰割,况且,不是还有你来救我么?” 他依旧放心不下,我又道,“你放心,此生我只想与你度过,你若担心我对皇兄还有他念,大可不必,我身心皆是你的,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冽赤却并没因此放下心来,无赖耍混不让我走,我被逼得无法,只好又待了几日,待他被我哄得妥帖了,我才趁他议事之时,拾掇了包袱,回天庭与紫箩相聚。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会一语成箴,此去,当真是天人永别…… 130:九渊挑拨(含二更) 回了天庭,紫箩早已在栖梧宫等我,天界一派喜气,众仙见我都要道一声喜。 但也有个别反对者,诸如月老每日皆要来我宫门口骂上两句,而紫檀星君每日皆要来晃悠上一段时辰,看着紫箩欲言又止,最后却红透了脸也说不出一个字。 紫箩纳闷与我道此情况,我适才想起曾经干过的好事,幸而她并未深究,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这般待了几日,九渊终于来了。 他依旧一身黑袍,目光不似以往那般清冷,“你当真要与他在一起?” 他寒渗渗开口,目光灼灼看我,面上似愠了一场怒气。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点点头。 他走进,面色沉如寒冰,“这才走了多久,你便对他割舍不掉了?你既已决定与他在一处,我虽知劝不了你,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当初你对我,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知晓他说的是当初我寄魂紫箩那段浑噩岁月,既然如今一切真相大白,索性便与他将话说开,“那段时日,我记忆一片空白,对你百般依赖是真,对你的情意也为真,我想,有你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在身边,任何女子恐怕也会如我一般,爱上你罢,但终究,那是段浑噩的日子,纵使我当真对你动了情,也总有清醒的一天,是以,那段时日终究是镜花水月,到头来,总有梦醒的时候。” “这便是你的解释?你既然爱上了我,为何恢复记忆以后,又对我百般舍弃?如若你是碍于彼此的身份,而选择冽赤,这对我来说,何其不公,你本就与我无甚关系,不过是父神一时兴起,便让你我成了兄妹,说到底,你我本该一点牵扯也无,我守了你十万年,难道这么久的情意你当真半点也不知吗?这十万年,我又该何去何从?” 他愤愤不平说道,眼底布满了血丝,模样十分骇人。 我蓦然叹了一口气,“皇兄,这一切只是阴差阳错罢了,如若不是赤炎改了我的记忆,我又怎会浑浑噩噩与你纠葛?说到底,我爱的,终将是阿焱,他是一个变数,就好比我下凡历劫,明明将转世的赤炎设为了劫难,最后却和他爱得那般惊天动地,而他又何尝不是?封印了几万年,偏偏在我历劫时跟着投胎转世,我与他,不是命数能摆布的,或许,这段姻缘早已注定,就算我将他忘了一千年,到头来,终究会忆起,就如同曾经痴傻单纯的我,那只能代表一部分的我,而这样的我,不可能就此过完一生,如同我曾对你的好感,随着记忆的恢复,终将回到阿焱的身边……” 说及此,我想起几次纠葛,不论是阿焱还是冽赤,总会在最关键之时让我忆起一切,不管他是刻意还是无意,总归恢复记忆的我才是完整的我,不论这样的我是否还会如当初那般,这也是我,单纯是我,呆傻是我,心计是我,冷漠亦是我。 九渊他爱的,也许正是单纯的我,懵懵懂懂,痴痴傻傻,一心只陪在他身边,为他喜,为他忧的傻阿箩。 而赤炎爱的,也许是凡间洒脱的我,风轻云淡,与世无争,恬静淡然地跟在他身边,每日焚香祭琴,琴瑟和鸣,与其说是爱,不若说是他害怕孤独,找我陪伴。 唯有冽赤,我做倾华时,他看透了我的心机,看透了我的任性,看透了我的无情,却仍旧愿意包容这样不完美的我,我做紫箩时,他一眼认出了我,看着我呆可你地爱着九渊,看着我痴傻地周旋于他们二人之间,他亦会戏弄我,威胁我,那时我虽恨他,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浑噩的我,唯有他,愿意让我活得清醒,让我变成真正的自己。 可能真正的我,才是让众人最最厌恶的吧。众仙忌惮我恩怨分明,杀伐果断,九渊不喜我遇事冷静,冰冷无情,而赤炎,亦是害怕这样的我,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然这就是真正的我,不完美,不讨喜,但却是真真实实的我。 这样的我,唯有冽赤能无限包容,我一次次的恶语中伤,一次次趁人之危,皆换来他不舍不弃地追求,纵使我将他惹得很生气,他也只有一句,“别再惹我生气了,我不想伤害你……” 他说这话时,究竟饱含了怎样的心酸和绝望? 这样的他,怎能不让我为他付出一切? 九渊忽而狂妄大笑,“我不信,当初你明明爱的是我,我们还有同心印你忘了吗?如若你并非真的爱我,同心印怎会重在你身上?歌儿,你究竟为何这般,你想想那段日子,你明明喜欢的是我啊,你怎能弃我择他?” 他一边说,一边状若癫狂地扑过来,将我的手举起,一次次捏诀,一次次呼唤,然手上什么也没有,那曾经直达胸腔的震动,却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 他猛烈摇头,看着我的手一遍遍质问,双眼猩红,发狂一般瞪着我! “皇兄,如此你还不明白吗?我爱的不是你……” 我无奈而苦涩地说道,看到他这般模样,皆是我一手酿成,我当真是千古罪人,罪不可恕。 “好一个不爱我,你以为你与他相认了,他心里便只有你吗?别忘了,他曾经爱过一个女子,爱到甘愿为她放弃帝位,放弃神位,放弃到堕入魔界!” 我知晓他说的是昔归,我嘴上虽说,但心里却没有真正妒忌过她。 九渊面色阴狠,“就算他如今喜欢你又如何?不过是因为你与那女子一样,同为连城璧所化,你以为他唤你小石头是真正在唤你吗?不过是将你当成了那女子的寄托,你,从头至尾,不过是昔归的替身罢了!” 他一字一句将我打击得体无完肤,字字阴狠不留情,毫不掩饰地将我说得一无是处,那曾经一切不放在心上的九渊,那曾经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九渊,怎么变成了这副阴狠狡诈的模样? 一切,都是我将他逼至了如今这个地步,心中苍凉一片,只觉愧疚良多。 “皇兄不必挑拨我与他的关系,他究竟爱不爱我,我心里已然有数!” 他冷笑一声,眼神带着一丝鄙视与嘲弄,“是吗?歌儿,皇兄该说你太过自信,还是自欺欺人?既然你不愿面对,那我便让你看清楚,当初他是怎么与那女子相爱,怎么为那女子不计一切!” 我大惊,不知他这话是要作何,便见他从袖中掏出一面镜子,未待反应,他已捏了诀,观尘镜咻然闪动,我正欲别过脸去,他却不容抗拒地将我施了法,让我浑身不得动弹,只能呆楞楞任他摆布。 我大怒,却挣脱不得,他安抚一笑,“歌儿乖,待看完以后,你若还是执意要选他,我便再也不会为难你……” 他似哄似承诺,将观尘镜置于我眼前,而我只能遂了他的愿,沉沦于那一幕幕的回忆…… ………… 鎏金殿上,冽赤彼时还是个少年,一身红衣稍显狼狈,被人压着带了进来,父神盘古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好好待在天庭便这般难吗?你究竟何时才能让人省心,这幅模样,将来如何继承地位?!” 少年冽赤满不在乎地一哼,毫不畏惧地瞪着父神,“谁说小爷要做天帝了?谁爱做谁做,总之我不做,杀了我也不做!” 父神震怒,“胡说,天帝之位非你不可,你若再这般任性,休怪我将你关起来,直到你做为止!” “哼,你以为你关得住我?届时我照样逃出来,逃得远远的,看你如何寻我!” 少年这话似赌气,又似说真的,父神气急而怒,莫了想了想,这样狼心狗肺的事他还真的做得出来,遂只好妥协,“好好好,不如你与我说说,要怎样你才肯做?”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要我做也可以,除非你同意我娶小石头!” 父神皱眉,“小石头?她是谁?” “西天梵境聆听佛法的那块连城璧,她如今化成了人,叫昔归,除非你让我娶她,我便答应你做这个天帝!” “一块石头?这身份,怎能做堂堂帝后?”父神不悦,心中稍有计量。 少年登时一怒,“一块石头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她,你若不答应,我也不稀罕那帝位,爱谁谁!” 他又开始耍混,父神无奈扶额,只得妥协,“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过从今往后,你得好好给我待在天庭,不得再任性妄为!” …… 满院桐花粲然,少年冽赤一身红衣张扬,看着面前灵动可爱的女子,踟蹰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小石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女子转转灵动的眼珠,疑惑问道,“嫁给你?是什么意思?” 少年噎了噎,心思百转间,有模有样地诱惑道,“嫁给我,便是以后跟着我,有吃有喝有穿有玩,一大群人供你使唤!” 女子嘟了嘟嘴,“那你呢?你供我使唤么?” 少年顿时嬉皮笑脸,谄媚地凑过了过去,“当然,只要你嫁给我,怎么使唤都行,我做牛做马,决不会有半句怨言!” 女子动容,爽快地点了个头,“那好,我嫁给你!” 少年满足一笑,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吻,在女子大怒之前连忙说道,“这是我供你使唤的条件,不能拒绝!” 女子羞了羞脸,但一想到一个吻换他做牛做马,这桩买卖,貌似也不亏! …… 金銮殿。 女子心脉皆碎,面色惨淡,口中鲜血汨汨直冒,任他再怎么输入灵力都止不住,好似要将周身鲜血流尽流干。 冽赤抱着她,面色癫狂,眸底闪过浓浓怨恨,直直射向对面的君珥。 君珥与他各执一方,眉目阴狠,“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她中了我的血咒,世上唯有我的血能救,如今你有两个选择,放弃帝位,或者看着她死!” 他一身红衣已变成暗红,晕染出大片大片的花,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怀中女子的血。 忽而仰头长笑,看着怀中了无生气的女子,万分悲凉,眸中精光一闪,不容置喙道,“救她!” 君珥讥诮一笑,“你可想好了?要我救她,便要你放弃帝位!” 他抱着怀里的女子怒吼,“我要你救她!” “空口无凭的,我可不放心,除非你在我面前堕魔!” 君珥步步相逼,脸上越发狠戾。 冽赤眼底一怔,堕魔,他堂堂神族后裔,如今也轮到堕魔的下场了吗? 看看怀里面色苍白,随时可能会死去的女子,他悲凉一笑,下了蓦大的决心,“好,我答应你!” 而后目光爱怜地看着怀中女子,“小石头,我若成了魔,你还愿意喜欢我么?” 然怀中的女子恍若未闻,一片死寂。 他心间一痛,毅然往身上种下了魔引,仙骨抽离之痛,疼得他撕心裂肺,忍不住低吼,额间疼得密汗直布。 他咬牙强忍,目光犀利射向君珥,咬牙切齿道,“别忘了你的承诺,救她……” 而后,彻底痛晕过去…… ………… 仙魔大战,两军对垒。 君珥负手直立,手里掐着女子的脖颈,挑衅一般望着对面一身红衣的冽赤。 冽赤双目猩红,称着一身红衣,确然像个杀红了眼的魔。 “君珥,有本事你与我打,抓了阿归做人质算什么?” 君珥闲闲一笑,“魔尊英勇骁战,我天界屡败屡战,自知不是对手,若不采取些手段,如何取胜?” 冽赤狠狠唾弃,“卑鄙!” “兵不厌诈,阿归可是你心尖尖上的人,魔尊当年肯为她入魔,如今,不知是否又愿意为了她,俯首称臣呢?” 仙魔战况惨烈,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冽赤红衣张扬,面上一脸肃杀,看向被君珥擒住的女子,她一脸悔恨与自责,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看得冽赤一痛。 君珥扬了扬手里的剑,挑眉看向冽赤,“如何?朕这次不打算让你死,只让你退兵,且发誓向我天界俯首称臣,永不再犯,如若不然,我便将阿归捉回去,娶为帝后,囚禁于天宫,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你敢!” 冽赤紧了紧手中的龙吟,剑尖冰冷,寒芒如刺! 君珥嘲讽大笑,“不敢?你知晓我对阿归的心思,若你不愿,朕亦没什么损失,毕竟能娶阿归作妇,当是人生美事!” 说罢,他改了动作,将女子揽入怀中,他怀中的女子见此,哽咽着嗓子,“珥哥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君珥动作一顿,似笑话一般看着她,“我一直便是这样,只是你太傻太天真,不知道罢了。” 他冷冷笑着,看向冽赤,再看了眼她,说出的话却让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阿归,你还不知道吧,冽赤他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全是因为你,当初你中了血咒,为了救你,他自愿放弃了帝位,还甘心堕入魔道,他当真是傻得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且你可知,那血咒是我给你种下的!” 女子震惊,“你说什么?!” 只觉一时万籁寂静,女子似受不了此打击一般震怒,“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 “原来,我竟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真该死!若不是我,你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若不是我,你不会受他威胁,冽赤,你叫我拿什么还你?帝位没了,你的上神之位也没了,你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女子如同疯了一般唾骂自己,恨不得此刻就杀了自己,为他赎罪! 冽赤见她这般模样,眸底一痛,“小石头,别这样,我不是还有你么……” “不,不该是这样,这一切都怨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她喃喃自责,不住地摇头,如同陷入了魔怔,“我不能再让你为我般了,我不能再害你了……” 她目光森然,怨恨一般瞪着君珥,“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我不会再让你伤他一根汗毛!” 说罢,未待众人反应,她一把夺过君珥手中的剑,猛然刺入了心口! 冽赤睚眦欲裂,一声痛呼,“小石头!” 她如同飘零的花瓣,瘫软倒地,君珥似乎未料到有此变故,傻愣愣将她抱在怀里,看着自她胸口冒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染红了他的袍子…… 她目光含泪,满足地看向那一身红衣,“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是你的软肋……” “不!” 冽赤撕心裂肺地冲上来,正欲将她夺回,君珥却抢先一步,将她尸首夺走! …… 失了昔归的冽赤彻底堕了魔,浑身魔气震天,带领魔族杀戮不断,一路打到九重天,只为夺回心爱女子的尸首。 魔界神来杀神,佛来斩佛的气势锐不可当,天界连连败退,尸俘遍野。 冽赤一路杀红了眼,不再念及同门之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君珥再也坐不住,提剑与他决斗! 一个魔气震天,一个仙气浩然,冽赤杀红了眼,君珥亦是气白了脸,二人至空中斗法,一道道罡风扫来,惊动旁人无数,他二人打着,天兵魔将斗着,场面一片混乱,死伤无数! 然冽赤身负混沌之力,君珥修为虽高,但久斗却不是对手,渐渐败下阵来,冽赤轰然一剑,他躲闪不及,冰冷剑尖刺入他肩胛,带有精纯法力,霎时打得他口吐鲜血,身形不稳。 冽赤眸中嗜杀,“我本无意与你争,可你偏偏要逼我至此,将阿归还给我,我尚可留你全尸!” 君珥忽而诡异一笑,“还给你也可,不过,我怕你届时无福消受!” 话落,但听“噗”一声,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冽赤只觉心口一痛,便被冰冷的剑尖贯穿了心口! 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执剑杀他的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阿归…… 她冷冷望着他,眸中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木偶一般,冽赤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已利落抽了剑,再一剑刺入他的腹部…… “小石头,为什么?” 他脑海空白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哑着嗓子质问。 君珥传来一声大笑,“死在心爱之人手里的滋味,如何?” 他摇晃着身体,恨恨看向君珥,“你操控了她!” “是又如何?没有她,又如何杀得了你?没想到会死在最心爱的人手里吧,这样的滋味,是不是非常痛苦?” 君珥自顾自说道,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恨意。 冽赤又惊又痛,随意地止了止血,扣住昔归的双肩,试图将她唤醒,“小石头,我是冽赤啊,小石头你醒醒,你看看我,你醒醒……” 他剧烈摇晃着她的肩,似要将她摇醒,然女子却未有一点反应。 “别白费心机了,我给她下的心符,要想挣脱,除非死!” 冽赤却恍若未闻,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胸口的伤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胸前腹部一片暗红…… 不知这般唤了多久,冽赤声线已然哽咽,一遍遍声泪俱下,忽而那冰冷的女子动了动,“冽赤……小红?” 冽赤一喜,急切道,“对,是我,我是你的小红,小石头,你醒醒……” 那曾经令他呲之以鼻的外号,如今听在耳中却尤为亲切。 昔归目光流转,待看清了周遭环境,又惊又痛,目光触及到手中的剑,和冽赤胸前晕染了大片的血迹,懊恼自责地痛哭出声,“我又伤了你,我为什么又伤了你!阿赤,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冽赤将她抱入怀中安抚,“我知道,你没有伤我,我不怪你……” 昔归自责得无以复加,“我明明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为何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你,阿赤,如果一开始便不曾遇见我,你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以为我死了可以结束这一切,没想到还是被他利用,我真没用,我真该死!” 冽赤心疼抱着她,一遍遍安慰,一遍遍柔哄。 君珥冷笑一声,“阿归怎可说自己无用,若不是你,怎能轻而易举便将冽赤的功力化掉一半,如今要杀他,绰绰有余!” 话落,他飞身上前,一道罡风扫过,赤炎亦来帮忙,二人联手,重伤的冽赤断然不是对手,不消片刻便是浑身浴血,眼见君珥剑尖便要再次刺入他心口,昔归情急之下,*璧身,化作佛界护住了他…… 连城璧陨,佛界能保冽赤拥有不死之身,君珥与赤炎杀他不得,只好趁其重伤,将其封印于无垠之境…… ………… 我楞楞看着这一切,只觉这一幕幕既熟悉又陌生,心下感慨不已,为冽赤的痴情,亦为昔归的决绝。 原来,上古的时候,他曾受过这么多苦,父神君珥,委实太过分了些…… 九渊沉着脸收了观尘镜,“如何?这样的他,你觉得你有可能胜过昔归吗?” “能否胜过,如今还有何意义?你只看到他与昔归相爱至深,而我从头至尾,只看到他一人孤苦受欺,我心疼这样的冽赤,更放不下这样的冽赤,他让我痛,让我怜,让我爱,就算他真的还爱着昔归又如何?我不在乎!” 九渊听罢面若菜色,面上再无半点光泽可言,目光阴狠,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不在乎,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之言!” 说罢,袖袍一挥,决绝离去! 131:变故,囚禁 大婚在即,天界一派喜气。 九渊自那日后,便未再找过我,好似将自己关在了鎏金殿,闭门谢客。 栖梧宫内,紫箩满面春风的待嫁,相比她,我委实比较淡然,除却隔三差五与冽赤互通暗信,便是拾掇着居住了十万年之久的栖梧宫。 众仙纷纷来道喜,司命与赤炎亦不例外。 出嫁前一日,司命一身淡青衣袍,风流纨绔地与我道喜,我为当初揍他一事道歉,他亦为当初隐瞒我一事告罪。总算是几万年的好友,一切说开后,我当即与他痛饮了几杯,上好的寒香醉,嫦娥仙子为祝我大婚,便多送了几坛来,正好可与他痛饮一番。 不想司命最后却不胜酒力,被仙官拖回了他的司命府。 婢女来收拾残骸时,赤炎便踏着夜色来了。 他依旧一身白袍,脸色比前几日要好些,想必是看开了些。 “你与他能走在一处,我也放心了,知你不想见到我,但我还是想来为你道一声喜,祝你与他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我淡淡瞥他,酒坛樽杯还在案上摆着,索性唤他过来,“既然是要祝福我,怎么又不过来喝上两杯?” 能与冽赤终成眷属,我亦没有那般恨他了,既然他曾是冽赤的兄长,我也当礼遇待之,毕竟除却父神那般过分,他曾经亦帮了冽赤不少。 赤炎听我相邀,颇有些受宠若惊,神色怔楞过后,立刻换上了笑脸,“是该敬你一杯,如此,却是我不懂礼数了。” 他信步入内,踏着月色,似乎一扫往日的阴霾,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风轻云淡。 我为他斟了一杯酒,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嘴上说着祝福的话,面上却掩不住的苦涩,我全当做看不见。 酒过三巡,却是我有些不胜酒力了,好歹之前与司命喝了几杯,如今却是有些微醺,便将就面前的石桌小憩了去。 迷迷糊糊听得他对月长叹,“这样也好,也好……” 这一醉,便醉得有些沉了,不知是谁将我拖回了寝殿,亦不只是谁与我盖上了薄衾,只知这一觉睡得迷糊死沉了些,迷迷蒙蒙好似有谁在我耳边轻叹…… 待到第二日,出嫁仪仗的唢呐震天方将我唤醒,我皱皱眉,疑惑为何没人唤我梳洗,这般重要的时辰,府上婢女怎会容我睡过头去? 正待唤人,屋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一件黑色繁纹龙袍率先踏了进来,九渊端着一盆水,面色淡淡地走了进来,“醒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皇兄怎会在此?我府上的婢女呢?这些粗活怎敢劳烦皇兄,还是让婢女们来做罢。” 说罢正要往外唤人,九渊将手里的盆放下,再次面色淡淡地望着我,“不用唤了,你府上的婢女忙得给新娘子梳妆打扮,暂时顾不到你,为兄便暂时服侍你罢。” 他淡淡说道,绞了帕子与我擦脸,我并未接过,心间更加疑惑,“皇兄这是何话,暮阳今日也是待嫁的新娘,怎就顾不到我了?难不成她们全部跑到了阿箩那里?这也不合常理,莫不是皇兄将她们遣走了?” 我无奈看着他,思忖着他将我门外婢女遣走,是否有何重要的话要与我交代。 可是等了半天,他依旧固执重新绞了帕子与我擦脸,我只好接过,这才听他道,“我并未将她们遣走,她们现在也确实在给新娘梳妆打扮,待你梳洗过后,我便带着你去瞧瞧,看我究竟是否说谎。” 我胡乱擦了脸,心里更加疑惑,心间一紧,一道仙诀捏出,却是半点也没有反应! 怎会突然没了法力? 我大惊,“皇兄,这……” 他依旧面色淡然,不紧不慢地瞅着我,波澜不惊,“是我锁了你的灵力,待你洗漱完毕,便与我一同去看看,你,是如何嫁给冽赤的!” 他话里有话,模棱两可,我却不由得一惊,“皇兄,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推开他就要往门外走去,却被一道结界给阻了回来,听得他在身后淡淡开口,“你如今与凡人无异,是破不开我这结界的,歌儿,你不用急,待你穿戴洗漱好,我自会带你去的,你不是想要嫁给冽赤吗?皇兄便让你嫁,让你亲自看着自己出嫁!” 他一把将我拽回来,不容抗拒地将衣物给我穿上,我如同木偶般任他摆弄,见我这般配合,他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这般配合,是巴不得早点出去吗?” 说罢,方才还急切的动作,此刻却慢了下来,缓缓将衣物给我穿戴好,我不由无奈,“皇兄,别这样,宾客们还是等着我……” 他恍若未闻,将我拉到镜子前,慢慢与我梳头挽发,我灵力被锁,与凡人无异,只能任他摆布,只待他待会能守信诺放我出去。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我的发,喃喃道,“歌儿真美,皇兄一直以为,这般美的歌儿一直都会是我的,于是我守着你,护着你,爱着你,可是偏偏出现了个周焱,出现了个冽赤,你当真以为我百般迁让,真的是答应了将你嫁给冽赤吗?” 他寒渗渗开口,“我本不想逼你的,歌儿,皇兄是真的爱你,爱了这么久,爱得这么深,我做不到将你嫁给别人,也见不得你投入他人之怀,你恨我罢,因为我要将你囚禁在我身边……” 我心间已是说不出的惊骇,脑中空白一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变故。 “皇兄,你明明已经答应,你不可食言!” “我答应了什么?将天界的暮阳帝姬嫁给他么?”他哈哈一笑,“我当然不会食言,我天界的暮阳帝姬,自然将会当着众仙与众魔的面,嫁给他冽赤,而我,自然也不会食言,而你,却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 听及此,我若还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便是白活这十万年。 原来他千方百计妥协让步,哄我回天庭,是早已打了李代桃僵的主意,而我,原以为他会念在兄妹一场,成全于我,没想到真如冽赤所说,他果然准备了后招…… 心下悔恨不已,但却依旧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皇兄,你不能这么做,冽赤他会认出来的,届时他若一怒之下,举兵来犯,便是天界遭殃!”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皇兄只是简单地找了个人代替你吗?歌儿,你未必将我想得太蠢!” 他甩袖起身,“既然已经洗漱好,皇兄这便带你去看看我天界即将出嫁的暮阳帝姬,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冽赤究竟能否认出,如何?” 话落,他袖袍一挥,便揽着我的腰飞了出去,云头落在栖梧宫,我的主殿。 ………… 殿内外热闹一片,仙倌仙婢来往不绝,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整个栖梧宫上下欢声笑语,忙得不亦乐乎。 府外打罗敲鼓,众仙携礼相贺,忽听得门外婢女慌张入内,“启禀帝姬,魔尊与三太子的轿撵已入了南天门!”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半天才忙活完了,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清凉却不失喜气的女声,“好了,就这样罢,且去看看紫罗帝姬可有弄好?” 我心间一惊,这个声音,大概便是九渊找来的冒牌货了罢。 果然,连声音气息都如此相似,竟连我都察觉不出。 九渊淡淡开口,“歌儿这便惊讶了?别急,待她出来,看清了再惊亦不迟。” 他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却焦灼不安,与他立于半空,看着这热闹哄乱的景象,本是为我而准备,而今我却从主角沦为了局外人,旁观着这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心中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却是忍不住悄悄运气,试图冲破九渊的禁咒! 然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凝力,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无甚响应。 听得九渊在耳边讥诮一笑,“歌儿不必白费心机了,我既想困住你,必定是早已做好万全之策,不管是之余这位替身,还是你,你便与我乖乖日站于一旁,好好地看着你出嫁,如何?” 这话当真讽刺,本是我出嫁之日,如今去要见别个顶着我的脸出嫁,这世上,又又是如我这般可悲? 自鼻尖哼出一声,正待反驳,却听得一声惊呼,便见屋内走出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我霎时如遭雷劈,惊在原地不能反应…… 美人如斯,眉目如画,皎若秋月,一身红衣衬得她肌肤如雪,妖冶万分,嫣然一笑,不柔而媚,却惑倾城…… 这,是我的皮相…… 没想到穿上嫁衣的我,竟也这般美,不止是我,院中众人也是惊艳不已,赞叹不绝。 这样的赞美听在我耳中却是讽刺,这女子,是我,却又不是我,不过是个皮相与我一样的冒牌货罢了。 不愧是九渊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神情还是谈吐,就连呼吸的幅度与频率这般小之甚微的细节都与我毫无差别,甚至连周身仙泽,都与我如出一辙…… 见此,我心下疑惑不已,每个仙者都有自己独特的仙泽,就算是再模仿,也不可能与我的仙泽一模一样,除非,她身上的气息是从我身上夺去! 这一认知令我震惊不已,九渊见我面色惊疑,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在疑惑他的仙泽与你一样?因为我将你所有的灵力术法给了她,所以,就算冽赤再怎么疑心,也不可能认得出,如此,你还不死心吗?” 果然如此,没想到,他终究做得这般万无一失,这样的话,冽赤果然是认不出了罢…… 然我依旧心有不甘,目光灼灼瞪着那女子,恨不得将她浑身瞪出一个窟窿。 这般热闹了半晌,门外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听得有人惊喜欢呼,“魔尊和三太子来了!” 众仙顿时自发地让出一条道,便见冽赤拔了头筹,率先入了院,他平日里便喜好穿红衣,然今日的喜服穿在他身上,却是尤其好看,浑身都被这一身红称得俊雅非凡,妖孽容颜挂着笑,那笑都要咧到了耳根。 我心中微酸,转眼去看“我”,只见她唇角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施施然站在屋前等他。 这本是属于我的幸福,如今,却变得可触不可及。 但见冽赤脚步一顿,我心间微微一喜,难道,他认出了我? 事实证明是我多想了,下一刻,他已迫不及待飞了过来,堪堪停在“我”身前,目光痴迷,藏不住的爱意缱绻…… 我下意识便要开口阻止,可任我如何喊叫,众人都似未听见一般,焦点放在冽赤与“我”身上。 他看着“我”,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再也容不下其他,声音从未有过的柔软与宠溺,“小石头,我终于娶到了你……” “我”柔柔一笑,千言万语,只化作了眸中柔情…… 冽赤粲然一笑,融化了一江池水,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纳入掌心,神色满足得不能再满足。 看着这恩爱的一幕,我心中如同针扎一般刺痛…… 着急地在一旁哭喊,“她不是,她不是,你认错了,我在这啊冽赤……” 但他根本听不见,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我”,我情急之下想冲破九渊的结界,奈何如今凡人一个,根本无力与他抗衡,只能竭力嘶吼,希望冽赤能听见一星半点…… 但,他终究还是听不见…… 而我,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在众宾客的哄笑声中,一把将“我”抱入怀中,而后身影一闪,入了花轿,众人潇洒而帅气地策马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宾客散尽,满院狼藉,我颓废地坐在地上,眼泪已然哭干。 原来,被人认错竟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滋味,当初他在幻境,恐怕也是如我这般心碎罢…… 而今,他受的苦,我终于也受了一遍…… 九渊伸手要将我扶起来,我一把将他打开,冷声质问,“皇兄,如今你满意了吗?” 他喟然长叹,“歌儿,你放心,我会待你好,好到让你忘记他,好到总有一日,你会重新爱上我……” “不可能!” 我冷冷打断,毫不留情地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他恍若未闻,不容抗拒将我抱了起来,我无法力傍身,斗他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抱着我,一路将我抱回了鎏金殿。 我满目疮痍地看着眼前的宫殿,曾经我在这浑浑噩噩住了百年,难道如今,他也想让我再浑浑噩噩住上一辈子? 我不敢想,今日的一切已然让我心酸苦痛,我恨不得此刻就飞到魔界,告诉冽赤怀中的人不过是个假的,但如今的我,别说是飞,恐怕连走,都是困难重重…… 九渊将我安置在曾经的屋子,遣走了院内仙侍,不允人来打扰我,“歌儿,如今暮阳帝姬已然出嫁,你也断不能顶着这张脸活下去了,皇兄便替你改了吧。” 我木讷未作反应,只呆愣愣看着他手指翻飞,便觉脸上一痛,换做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我如今灵力皆散,只能任他摆布,担忧我逃走,又在我屋外下了一层结界。 “歌儿放心,皇兄每日都会来陪你,定不会让你寂寞孤独。” 我讥讽一笑,“皇兄这又是何必,如今的我,再不可能见到冽赤了,你又何必将我困在此处?” 他淡淡一笑,试着安抚我,“就算用了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女子嫁给了冽赤,为兄却依然不放心,待到他真的接受了那女子,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便放你出来好不好?你放心,皇兄绝不会永远困着你,待你想通,不再抗拒我,我便会让你自由,届时我会娶你做天后,这一生,我都会携手与你度过……” 他软言相哄,听在我耳里却尤为讽刺。 “我不可能嫁给你的,你我兄妹一场,况且我心里根本无你!” 他愠怒,“为什么?这一世,分明是我先遇见你,可最后,你为何爱的还是他?” 他寒声质问,扣着我的肩,眉目忽地变得狠戾,丝毫不见往常的淡薄冷清。 我未深究他话中歧义,一把打开他的手,“为什么?就因为你我是兄妹!” 我冷冷一笑,这一幕恍然如此熟悉。 观尘镜中的父神,也曾这般扣着昔归,不顾她反对,不顾她意愿,而今,他亦要学父神那般,囚禁着我么? 当真是可笑! 父神扣着昔归,纵使昔归再如何不情愿,他二人终究非亲非故,而如今九渊扣着我算什么?我与他兄妹一场,纵使他再如何不情不愿,终究是兄妹! 他冷哼,看向我的眸子忽地变得阴狠,“兄妹又如何?我要定你了!” “你好好地待在这,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罢,竟是愤怒拂袖而去…… 果然,入夜十分,九渊果然又来了。 彼时我正想着今夜的洞房花烛,冽赤,究竟是否能认出那个冒牌的我,而我,究竟又何时才能出去。 九渊来了,他端了些瓜果点心,又带了一坛好酒,踩着月色入内。 我是铁了心地不想理他,他亦不客气,自顾自地赏月品酒,自言自语地与我说话,而我都一概不与回应,不耐烦时,甚至还会冷嘲热讽,将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蹂躏一番。 他每每被我气走,然第二次,却依旧锲而不舍地来。 如同晨昏定省般,每日皆要来我房中探视,而从他口中,我亦听到了有关冽赤的消息。 他说冽赤果然没有认出那个女子,从魔界的景象来看,二人似乎还十分恩爱,魔界也允了承诺,向天界称臣,仙魔一派和气,这是从未有过的盛景。 他又说就算如今仙魔和平共处,他亦不喜欢这样的局面,他要的,是冽赤死,再也无人与他争夺。 他还说我不用再傻兮兮地等着冽赤来救,世人已接受了那个冒牌的暮阳帝姬,我如今没了样貌,没了修为,只是个寻常凡仙罢了。 他说…… 我不想再听,捂了耳朵闷在被子里装睡,然心却跌入深渊,一片死寂…… 他每日皆来我房中探望,久而久之,鎏金殿的仙侍们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个个皆想要一窥究竟,却又碍于九渊之威,不敢造次。 但却渐渐流传出了一段谣言,单身了十万年的天帝终于开了窍,在屋内藏了个娇! 之余这个娇是谁,众人猜测纷纭,有人说是凡人,有人说是天女,甚至有人说天帝爱上了一位魔,碍于身份不便公开罢了。 谁知九渊听后勃然大怒,将肇事者处了极刑,还雷厉风行地颁了天规,禁止天宫内仙侍碎嘴。 此后,众人更是笃定,被困在鎏金殿的我,是天帝的底线,天界的禁区。 尽管流言蜚语,依旧挡不住他的脚步,每日照例来我房中探视。 见我一脸愁容,容颜一日不似一日光彩,他冷哼了一声,“如今你还没死心吗?” “你以为冽赤还会来救你?别做梦了,莫不是你以为我在天宫藏娇的流言还未传到魔界吗?他早已知晓,甚至还回了我一封信,你猜信中说了什么?” 我眼神一亮,期冀般看着他。 他无奈讥笑,“他说,让我早日将娇纳入后宫,不要再肖想他的小石头!” 我失声痛哭,再一次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他蹲下身揽我入怀,一遍遍诱哄,“歌儿,忘了他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大怒,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开,朝他叫嚣怒吼,“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一踉跄,面色愠怒,“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吗?他如今早已跟那个冒牌货双宿双栖,如今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是谁,只有我能伴着你,救赎你!” 我狠狠朝他呸一声,“你不配!” 他面色铁青,目光阴狠地看我半晌,终于强压怒火,拂袖离去…… 夜里,我哭得昏昏欲睡,恍然听见屋门似被人打了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步伐极轻极轻,我懒得去理会,闭着眼装睡。 那人慢慢走近,走得极慢极慢,在我床头停住脚步。 顿了半晌,忽而感受到一双手在我身上摸索,小心翼翼却又不容抗拒。 我大怒,难道他已失了耐心,如今打算对我用强了吗? 顿觉屈辱万分,从枕下掏出暗藏的短剑,直直朝那人影的心口刺去! 可剑未入体,却是被他抢先一步抓在手里,我暗暗唾弃这般无用的自己,抽了另外一只手,便要一耳光朝他打去,但听“啪”一声巨响,他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我一记耳光,许是打得太过用力,震得我虎口发麻,阵阵疼意。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受到他身上绝望心疼的气息。 心疼?他又有什么资格心疼? 我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唾骂,却听得一声低淳的嗓音,“你打我也是应该的,谁叫我现在才寻到你……” 我惊了惊,未待反应,便落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他将我抱得极紧极紧,似要将我揉入骨血一般,淡淡龙涎香萦绕鼻尖,耳边传来他低声哽咽,“小石头,我来救你了……” 只听那紧绷多日的弦,终于“啪嗒”一声,断了…… ps:接下来几天都是二更的量,但都放在了一章发,这样读起应该过瘾点,不喜欢的同志要说哈~ 132: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霎时鼻尖一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他将我满抱在怀,呼吸喷在耳边,温热的胸怀与那双桎梏得生疼的铁臂提醒我,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不知过了过久,我终于听见自己泣不成声,“阿焱?” 同样哽咽的声音响起,“是我……” 他心疼无以复加,无限自责道,“对不起小石头,我来晚了……” 他紧紧抱着我,我亦紧紧回抱住他,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只觉这几日来的委屈统统随着这淡淡龙涎香而烟消云散,。 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觉不对,“不,我不信,不是你,皇兄明明说你和那个冒牌货伉俪情深,甚至还,还修书……” 他无奈低笑,抢过我的话头,“还修书祝他抱得美人归?还修书叫他不要与我争你?傻瓜,我若不这么说,又怎能消除他对我的戒心,又怎能打听出你被他关在此处的消息?” “你是说,你一直在寻我?你一直知道她是假的?” “当然,我自己的小石头我当然知道是真是假,这些时日的假意鸳鸯,不过是我用来迷惑九渊罢了,小石头,我一直再找你,我知道定是他将你藏了起来,可我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他起疑,这才装了那么久,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埋在我肩头哽咽支吾,声声内疚,像个无措的孩子。 我心间已是说不出的震惊,抱着他任他将我小心呵护在怀,一次次道歉,一次次自责,我依旧不敢相信,不由得苦涩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低低一笑,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看到新娘的第一眼,我便认出了,她不是你……” 心中终于蓦然释怀,原来,他当时的顿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真的是认出了我…… 我应该相信他的,这几日对他的猜忌,怨恨,此刻尽数烟消云散…… 可是心中却仍旧有疑虑,那女仙不论神情姿态,就连仙泽都与我一模一样,我都尚且难辨,他有是如何一眼识破?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神秘一笑,“你就当我与你心有灵犀吧,这世上,我谁都可能认错,唯独不会认错你!” 听他这么说,我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自从被九渊囚禁于此,我便再也没有展过笑颜,如今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终于一展欢颜。 连崩几日的弦终于在见到他后松了下来,满足地窝在他怀里,不去想外面的一切,仿佛有了他,便是有了一切。 冽赤埋在我颈间与我叙了些情话,吴侬软语,耳病厮磨,从他第一眼识破替身后的紧张与不安,他说,没人知道他当时多想宰了九渊,多想灭了天庭,可怕九渊将我藏得更远,遂不得不演了这场戏。 他说这几个月的煎熬思念,每每见到那张与我一样的脸,他便想撕碎,但他不能,只能容忍替身活在他身边,做他与九渊之间的棋子,直到查出我的下落。 他还说,不仅是他认出了那个冒牌货,甚至连阳儿亦察觉到了不对。 说起阳儿不禁欣慰,“阳儿精着呢,知晓那女子不是你,也未打草惊蛇,只是借故不与她亲热,还和着我,一同演了出好戏,若非知晓他狐狸真身,我倒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了……” 我回以一笑,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只觉无限满足。 直到抒尽了一腔肺腑情意,我已疲惫倒在了他怀里,他皱皱眉,“累了?” 我无力点头。 失了修为与灵力,我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肆意立足于六界,如今的我,已然是废仙一个。除却不老不死,便与凡人无异。 只觉屋内的气氛静默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晓他是否察觉我周身灵力皆散,但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气。 许久,他宠溺一笑,用宽大的衣袍将我裹紧,“也好,那你便在我怀里睡上一觉,醒来便能回家了。” 我点头,放心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果真如他所说,到了魔界,小狐狸趴在我床头,支着头等我醒来。 见我睫毛颤动,悠悠转醒,他兴奋得叫了出来,“爹爹,娘亲醒了!” 一睁眼,便见这一大一小守在我床头,久违的幸福感慢慢涌上心头。 小狐狸一把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娘亲,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娘亲不要再丢下阳儿和爹爹,不要再丢下我们了!” 他扯着嗓子哭嚎,似要将这几日来的思念与委屈都哭出来,我万般怜爱地拍着他的背,软言相哄,“好,都是娘亲不好,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们,阳儿莫哭了……” 他却越哭越大声,边哭边说,“那个女人顶着娘亲的脸来骗我和爹爹,她虽然和娘亲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阳儿就是认得出她不是娘亲,阳儿讨厌她,还讨厌天帝伯伯,分明答应将娘亲嫁给天帝伯伯,却塞了冒牌的过来,阳儿再也不要娘亲离开了!” 我止不住他的哭声,只好任他抱着我撒娇诉说,求助地望了一眼冽赤。 冽赤无奈一笑,将腻在我怀里的阳儿抱到他怀里,“你莫再闹你娘亲了,她刚刚醒来,身子不大爽利,你且乖乖听话,回到自己的院子去,莫要打草惊蛇。” 小狐狸这才断断续续止住哭声,抬头看我面色果不似往常那般神采奕奕,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听话地不再纠缠,只是赖在房里不肯走。 “阳儿不闹娘亲便是,爹爹休想将我赶走!” 他执拗地一屁股坐在了我床头,与冽赤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肯听话离开。 冽赤见他这幅模样,哑然失笑,“你还待在此处,莫不是要告诉全天下,你娘亲回来了?” 小狐狸怔怔,机灵的小眼珠转了转,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 娘亲回来的消息,似乎是秘密进行,且娘亲如今也顶着另一张脸,爹爹说过不能告诉其他人,只能他们俩偷偷知道。 想着要以大局为重,然心里却是百般舍不得,直到冽赤将魅姬唤了进来,才将他不情不愿地哄了出去。 冽赤十分体贴地绞了帕子与我擦脸,我安静地坐在床头,任他给我穿戴,从未这般柔顺乖巧。 他满意含笑,见我这般配合,索性从柜子里取了一套红衣服侍我穿上,我了然于心,想起那桩啼笑皆非的婚礼,如今穿上这身红衣,也当补偿了。 待到红衣穿上,他带我照镜子,镜子里的我完全是另一张陌生的脸,平凡无奇,但一身红衣却称得有了几分美意。 他十分满意这一杰作,在我颊上亲了一口。 我笑着央求,“阿焱,将我的脸换回来吧。” 顶着别人的脸终究让我不习惯,更何况整日用张陌生的脸对着他。 他低低一笑,“好。” 说罢手指翻飞,仙诀捏出,镜子里的我,顷刻便换上了那张倾城倾国的脸。 我没问他如何在九渊的眼皮子底下将我带了出来,也不想去猜度九渊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动作,我不知道在得知我走后,九渊是怎样的心境,但九重天上却一直风平浪静,被天帝私藏于鎏金殿的那朵娇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亦突然。 这实在不是我所认识的九渊,他既花费心思要将我囚禁,怎会这般轻易放我离去? 我隐隐不安,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觉有个巨大的阴谋等着我,然我却不知是何。 对此,冽赤早已有了对策,如今我与凡人无异,为了确保我的安危,魔宫从此禁止外人进入,只留下四大护法以及一些心腹。 之于这项改革,冽赤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外宣称要与帝姬过二人世界,外人不许打扰。 而假的暮阳也已被他软禁,只有几个亲信知晓,如今只剩下我与他琴瑟和鸣。 如此一意孤行,肆意妄为,确实符合他一贯作风,众魔虽心有不平,但依旧不敢违抗,只是在私底下将我一阵痛骂,不过好在这次不再骂我一人,而是连带着他一起骂,说堂堂魔尊被个妇人迷去了神智,当真窝囊不已。 然冽赤根本不在乎这骂名,反而乐得其乐,我亦当没听见,安静与他,还有小狐狸在魔宫度日。 消息传到九重天,众仙一阵暗喜,魔尊这般耽于美色,无力再兴兵作乱,实在是天界喜闻乐见,众仙一边赞叹我御夫手段高明,一边调笑魔尊禁不住温柔乡的诱惑,总而言之,就差摆上酒桌庆祝一番了。 而九渊也比我想象中的沉得住气,不但面色无波,更是装模作样修书一封,提醒魔尊莫要过于溺宠家妹,当以魔界基业为重。 如此语重心长之语,既不偏袒胞妹,亦不怠慢妹婿,果然尽到了一个兄长之责。 冽赤狠狠一呸,将信件揉肉一团焚灭,百般唾弃道,“尽管装吧,本尊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133:血咒,小狐狸生世… 我亦忧心忡忡,九渊的心思已然对我表露过,他说喜欢我,以我与他相处十万年的熟识程度来说,他若认定了一样事情,便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如今废仙一个,若九渊当真采取了什么动作,届时我恐怕不但不能帮忙,还会拖冽赤后腿。 被九渊抽去的仙泽是断不能再恢复了,只能每日吸些灵气,练些简单的术法,以求届时能够自保,不至于成为累赘。 然九渊此举也实在令人费解了些,数月过去,他当真如个兄长一般,定期修书嘘寒问暖,话里行间客套拘谨,问的全是些生活琐碎…… 我以为他当真释怀了,却再也料不到,他会只身夜袭魔宫,悄无声息乔装来到我身边,给我种下了血咒…… 那夜冽赤于书房中与四大护法议事,我照例在屋内点烛夜读,九渊就这般毫无预兆走了进来。 他面色冷峻,一如我离开天庭那日,面上不见半点暖意,“许久不见,歌儿在魔界过得可好?” 我惊觉他进来,正欲起身逃开,他却抢先一步捏诀将我缚住,安抚道,“歌儿莫叫,为兄不过是来看看你,你不必害怕。” 我稳了稳心绪,淡淡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冷静,“皇兄别来无恙!” 他慢慢走近,声线带着淡淡嘲弄,“想不到冽赤果然够狠,将整个魔宫变固若金汤,为兄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混进来,歌儿,许久不见,你可是想我?” 他慢慢走进,我如今修为甚低,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术法,正欲开口呼救,他抢先一步制住了我的喉咙,一脸痛心,“歌儿当真令我寒心,为兄不过是想来看看你罢了,你又何必唤他将我遣走?你可知,为了进这魔宫,皇兄费了多大的劲?” 他兀自坐在我身旁,似在对我诉苦,又似在对我埋怨,我码不准他的心思,只好淡淡开口,“皇兄要想来魔界,只需告知我一声便可,何必这般偷偷摸摸,你是我的皇兄,让魔界开门恭迎都是应当,何来的费劲?” 他冷笑一声,“你不必挤兑我,为兄若是大张旗鼓地来,指不定冽赤将你藏到哪里去,不过你放心,为兄这次绝计不会将你掳走,为兄来,只是给你送上这个罢了!” 他说罢就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见我面色紧张,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歌儿想知道是什么?” 我不回答,别过脸看向别处。 他笑了笑,语重心长道,“本来皇兄打算,如果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便不再对付冽赤,不再利用你,可你偏偏再次选择了他,于是皇兄思考了许久,你、和冽赤的命,这两样,我总要得到一样,不然人生岂不是太可悲了?” “我已然失了你,那便用冽赤的命来抵!” 话落,我心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未待反应,便觉心间一疼,他往我身上种下了血咒! 下一刻,浑身被抽离一般痛苦,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待到冽赤听见我痛呼,九渊已然出了魔界。 冽赤抱着我哭红了双眼,一遍遍自责,一遍遍悔恨,我听到小狐狸的哭声也跟着传来,听得我几欲心碎,但周身力气在流失,没有力气再去看他们…… 冽赤一怒之下,便破了当初求娶的约定,领兵打到九重天,誓要将九渊一片片凌迟! 众仙大惊,痛骂魔尊出尔反尔,前一刻还专宠帝姬,这一刻便要撕破脸皮,果然是肆意妄为,令人匪夷所思。 相比仙界,众魔却是蠢蠢欲动,压抑了许久的暴戾终于能够释放,个个摩拳擦掌,只待横扫天界,一扬威名。 仙魔大战一触即发,无人知晓真正的缘由。 这一切,似乎也在九渊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遣了天兵天将,扬言冽赤出尔反尔,如今他先不仁,便休怪他赶尽杀绝! 至此,我总算是明白了九渊的苦心。 隐忍多日,便就是为了要一个斩杀冽赤的借口! 他素来看中名正言顺,然却为了这名正言顺,对我使用卑劣手段,因为放眼整个六界,又有谁会相信,堂堂天帝会对一向宠爱的胞妹帝姬下血咒呢?就连我亦不敢相信,然他却真的做了…… 外界打得火热,六界生灵遭殃。我身中血咒,生命一日日慢慢流失,但却暂时无有性命之忧,如同活尸一般躺在床上,除却下咒之人与骨肉至亲的心头血,世上便再无解救之法。 而下咒之人是九渊,骨肉至亲亦是九渊,他果然没给我留任何退路。 恍然觉得此幕甚是熟悉,观尘镜中,父神君珥又何尝不是用了这样的手段,害得冽赤堕魔,谋取帝位,而今九渊用在我身上,手段却比父神要残忍许多,那便是要将冽赤赶尽杀绝。 魔宫之内一待便是数日,冽赤以雷霆之势攻打天庭,然天庭虽有些措手不及,但却在九渊的领导之下,有条不紊地展开反击,双方僵持不下,皆是损失惨重。 这场仗维持了数月之久,冽赤虽有四大护法,九渊亦有四大神将,战局不相上下,冽赤见此情况,对我的血咒不容乐观,便递去和书,只要天帝愿交出一滴心头血,便答应永不再犯,然却换来天帝嗤笑一声,回了一句,除非你死! 冽赤怒,当即扬兵压境。 众仙皆劝,不过一滴心头血,伤不了性命,损不了修为,天帝给他又何妨?何必提出这般过分的条件,如若这般战下去,终究是生灵涂炭,到头来,还得天界善后,实乃得不偿失! 然九渊一意孤行,不容再劝。 两界又是一场恶战! 一战数月,冽赤终于回来了。 他靠在我耳边呢喃,“小石头,你要多久才会醒呢,没有你,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话里带着暧昧,我知道他指什么,然有心无力,也终将是在床上继续挺尸。 他坐了许久,说了许多话,“要是你我有个孩子该多好啊,我便不用去找九渊要心头血了,怪就怪我没有及早下手,才酿下今日之祸。” 我听罢不禁想笑,是呀,要是孩子没死,我倒也有个骨肉至亲了,偏偏天不遂人愿。 他又自责了半晌,“早知今日,我便该一早就告诉你我是你的阿焱,也省了许多麻烦事,小石头,你要撑着,乖乖撑着等我将九渊的心头血夺来,到时候,你再好好补偿我为你守身受的苦……” 他说着往我的耳垂咬了一口,疼得我浑身一激灵,人虽未醒过来,但是身体却是自觉做出了反应。 他也发现了我的异样,促狭凑近我,“小石头你听见我说话了对不对?既然你是醒着的,那本尊便要向你讨讨这几日受的苦。” 他说罢就要剥我的衣衫,我吓得身体轻颤,想开口大骂他趁人之危,突地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放心,我不会动你,等你醒过来我再与你讨债!” 我稍稍心安,就这般躺在他怀里睡了一夜。 第二日,他又走了,魔兵重整旗鼓,换了攻打部署,一路势如破竹,天界连连败退,众仙大惊,极力劝解天帝让步,然九渊却一意孤行,宁愿败战亦不松口! 小狐狸留在魔宫守着我,每日絮絮叨叨与我说些外面的战事,时而痛哭在我耳边呢喃着想我,时而痛骂九渊是个大坏蛋,时而又自言自语为何师尊不来帮忙。 我了然于心,这场仙魔之战,于赤炎而言,最好的便是不动声色。 一个是他的君王,一个是他的兄弟,两边皆是难以取舍。他不知这场战役从何而起,然却在听到冽赤说要九渊心头血之时终于有了反应。 当即飞身要来魔界寻我,然如今的魔宫固若金汤,他被阻在外不得入内。 小狐狸守在我床头忧心忡忡,“娘亲,你怎么还不醒来,爹爹最近受伤了,吐了好多血。” 我心间一紧,难道是九渊将他重伤? 小狐狸又道,“明明爹爹最近赢了好多次,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娘亲,你起来救救爹爹吧!” 我已是说不出的苦涩了,冽赤他,果然是要撑不住了么? 他终究是元神之身,我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想努力冲破这血咒,然周身力气日渐流逝,根本无力抗衡,只能躺在床上日复一日的担忧,却无能为力…… 小狐狸每日皆来陪我,赤炎被挡在魔宫之外整整七日后,终于撕掉了温和的面具,硬闯了进来! 他入内见我这般模样,甚至自责懊恼,“倾华,都怪师兄没有早点察觉,都怪我一时疏忽。” 我想告诉他,时至今日,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然却无力开口。 他稍稍整顿了一番情绪,“别怕,师兄这便救你!” 我想回以淡笑,告诉他不必与我白费力气,除却九渊,这世上谁也救不了我。 然他放开我的手,转身唤了句,“阳儿,过来……” 小狐狸乖乖听话,充满希翼地问,“师尊知道如何救我娘亲?” 赤炎点点头,“嗯,只是师尊要救你娘亲,你便要受伤,如此,你可愿意?” 小狐狸想也不想便爽快道,“愿意,只要能将娘亲救醒,阳儿做什么都愿意!” 赤炎稍显欣慰,摸摸小狐狸的头,“不枉你娘亲这般疼你。” 我被这段对话弄得一头雾水,赤炎要救我,寻阳儿做什么? 难道,他竟懂得什么秘术? 我直觉此举不可行,血咒历来霸道,当初昔归便是中了父神的血咒,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真有秘术,冽赤怎会不知晓?真有其他法子可救,当初也不会答应魔尊堕魔,已换取昔归的生机了。 如今想来,冽赤当真是惨了些,他爱昔归时,有父神相阻,如今爱上我,却又有九渊拦路。 难道我君家,当真与他这般势不两立么? 这般想着,却听赤炎道,“倾华,你还不知道吧,阳儿便是你与冽赤的孩子!” 134:大结局(上) 他淡淡说道,却在我心中惊起千层浪! 阳儿,怎么会? 当初我与冽赤的孩子明明死了,且阳儿真身乃狐狸,我与冽赤,怎会生出了一只狐狸? 我百思不得其解,然却知道,赤炎定没有骗我! 虽如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然灵魂却已恨不得爬起来,抓住赤炎问个清楚! 但听他苦涩道,“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原谅我的自私与怯弱,当时你滑胎,我便将孩子的魂魄给留了下来,因是早产,孩儿魂魄并未长全,我便用结魂灯将他养了五百年,魂魄养成后,正欲给他寻个合适的肉身,适逢青丘狐君家的小狐狸早夭,我便将阳儿的魂魄放在这狐狸身,收作了徒弟带在身边,这事除却青丘狐君与我,便只有师尊与玉辰知晓,我本打算之后将你寻回,我便与你一同将他抚养长大,没想到,冽赤会是周焱,而我,亦成了多余之人。” “然阳儿终究没有让我失望,他很听话,也很懂事,倾华,你看师兄将他教得多好,如此这般,也算我为你做得唯一一件好事了罢。” 我心下已是说不出的震惊与感动,若非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当真会抱着阳儿嚎啕大哭。 怨不得我寄魂紫罗时,他一眼便能认出我,后来我回归法身,他亦是见我便喊娘,我只当他是缺乏母爱,不想,竟是我们母子连心,血浓于水! 难怪那日在昆仑,师尊与玉辰的目光有些惊诧,原来他们,竟瞒得我好苦…… 这些,恐怕冽赤也有些察觉罢,那日他说,若非阳儿是狐狸真身,他真要怀疑是他亲生了…… 他,早已感觉到了罢…… 当下,我不知究竟是该感谢赤炎救了阳儿,还是该怨怪他瞒了我这般久,他为阳儿寻了肉身,然此肉身却让我和冽赤双双否认阳儿便是我们亲生,我与冽赤,当真是错得糊涂! 难怪阳儿从小在天界长大,然第一眼见到冽赤,便爱上了他,爱上了魔界,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一时之间,我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虽不能睁眼,眼里却还是流出了泪…… 下一刻,便听阳儿紧张大呼,“师尊,娘亲哭了,娘亲肯定痛了,我们快救她!” 心下说不出的宽慰,又忍不住想哭。 赤炎从苦涩里回神,“好,我们这便救你娘亲!” 说罢,屋内便再也没了声音,不知赤炎在一旁使了什么术法,但听小狐狸一声压抑的痛呼,只觉那痛苦如同落在了我身上一般,引得我抽疼。 尔后便觉一股灵力注入,那渐渐流逝的灵力慢慢回转,便觉浑身顿时有了些许力量,阳儿在一旁轻哼,“娘亲,快些醒醒吧,醒来给阳儿吹吹,阳儿好痛……” 只觉心间一疼,恨不得让赤炎手中的动作停下,我怎会让阳儿为了救我,便受这样的痛苦? 如斯想罢,手当真不受控制地举了起来,便听一声惊喜大呼,“娘亲动了,师尊,娘亲醒了!” 听得这声呼唤,只觉多日来的疲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清爽! 一睁眼,便见赤炎一手放在我心口处,一只手放于小狐狸心口处,口中念动咒语,而小狐狸终究修为太浅,一滴心头血便让他疼得面色苍白,满头是汗。 我心疼地打开赤炎的手,他微微一愣,转而一喜,“倾华你醒了?” 我不由分说地起身,越过他将阳儿抱在怀中,虽然这个动作曾经做了千百遍,然此次,却最让我心安…… 阳儿乖乖窝在我怀中,小而短的手臂紧紧抱着我,奶声奶气道,“娘亲……” 这声娘亲唤得我心间一酸,久久不能平静…… 身后传来赤炎无奈的一声叹气,“倾华还是放手吧,阳儿修为尚浅,失了心头血,恐怕要将养一段时日。” 我闻言,看向怀中的小狐狸,果然是面色苍白,引得我一阵心疼。 他不忍见我自责,软软糯糯地安慰,“娘亲不必担心,阳儿不疼的……” 我往他额头安抚一吻,看向赤炎,“多些师兄救了阳儿。” 再次唤出这声师兄,确然是我心甘情愿了,虽他当初搅了我的姻缘,但终究是挽回了阳儿一命,我是该感谢他的。 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只要你们母子平安,师兄便也安心了。” 我点点头,将怀中的小狐狸交由他调息,小狐狸失了血,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师兄知晓如今仙魔战况如何了吗?” 冽赤许久未归,阳儿说他多次吐血,我实在担忧得紧,恨不得立马飞到他面前。 赤炎略一沉吟,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我心中隐隐不安,“师兄只管说便是!” 他顿了顿,“冽赤恐怕时日无多了,他向九渊发出战帖,要在会阴山了断一切!” 冽赤终于是等不了了,要速战速决。也是,元神撑了这许久,恐怕早已到了极限,若非为我,他恐是撑不住。 但了断便了断,赤炎又何以这般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见我面色惊疑,终是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来时,曾路过会阴山,九渊在那布下了上古杀阵,阵法古怪,似乎专克魂魄之身,冽赤比去,恐怕凶多吉少……” 我大惊,九渊,当真做到了这般无情的地步?! “决斗定在何时?” “三日后。” 三日?这么快?以我如今的速度,三日恐怕有些难度,可再难我也要去,当即再也待不下去,便要牵云头往会阴山去。 冽赤拦在我身前,“你灵力未恢复,去了恐怕也是送死,况刚刚醒来,该是调养身子才对,你便在此处等着,我去帮他!”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不,我要亲自去!” 任何人我都不放心,我要亲眼看着他无事。 赤炎拗不过我,只好答应带我同去。 有了赤炎带路,确实快了不少,有他在前头,我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力气,遂盘坐在云头里养精蓄锐,他一言不发地在前头赶路,我一路上心如火焚,恨不得脚下的云再快些,再快些…… 待我与赤炎赶到会阴山时,终究是晚了一步…… 冲天浑浊的杀气天柱一般投在红影之上,汹涌的杀气似乎要毁天灭地。只听脚下土地一阵地动山摇,轰隆声不绝于耳,听得人胆战心惊! 五色霞天,冲天杀气,上古杀阵果然是不容小觑,九渊披头散发,口中念着咒语,那杀气画作利刃,一道道朝冽赤刺去! 我大惊,一声小心还未唤出口,便要冲了进去,赤炎将我拖住,厉声怒吼,“你疯了?!你如今修为甚浅,闯进去便如同送死!” 我一把推开他,看着阵中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红,哪里还有闲心管自己,只想冲上去阻止这场决斗! 赤炎将我拖回来,“我带你来,不是让你送死的,你且好好站在此处,我会帮你救冽赤!” 他气急败坏怒吼出声,我急得恨不得此刻便飞身替冽赤挡去这些利刃,赤炎捏了个诀,化了个结界将我罩住,便飞身往结界中飞去! 阵内煞气冲天,那凌厉的煞气波及到阵外,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众魔众仙守在阵外,有修为低的,立时灰飞烟灭,我勉强得赤炎的结界保住,可情况也不容乐观! 忽而九渊周身灵力暴涨,嘴中念出晦涩的上古仙诀,顿时便见阵中煞气更浓郁了一分,化作利刃,从四面八方急急射向冽赤! 我心也跟着一紧,好在下一刻,冽赤骤画了一圈结界,挡去密不透风的剑刃,这一结界太过霸道,他也因为耗损灵力过度,而重重吐了一口鲜血! 他面色苍白,与一身红衣极其不搭,但见他身子微微摇晃,摇摇欲坠! 然九渊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朕便要看看,你究竟能撑多久!” 说罢,袖袍一挥,便要再次攻去! 我大惊,连忙暴喝了一声,“住手!” 阵中三人惊我这一喝,齐齐停了动作,纷纷回头看我。 九渊与冽赤脸上挂着震惊,似乎不敢相信真的是我,冽赤反应过来,却是闪过一丝狂喜,“小石头!” 九渊脸上挂着难以置信,“歌儿,怎么会……” 我淡淡看他,希望能劝他住手,“皇兄,暮阳不怨你对我下血咒一事,你若收手,今后你我还是兄妹。” 他止住我话头,“我问你,你是如何破了血咒?你不可能破了它!” 他神色有些激动,双目死死瞪着我,似乎问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我忍不住冷笑,“是吗?皇兄欲用血咒困住我,却不曾想到过,阳儿会是我的至亲骨肉,你以为世上除了你,无人能解吗?一千年前,我与冽赤的孩子没有死!” 话一出,九渊一痛,冽赤一喜。 “小石头,你说的可是真?阳儿真是你我的孩子?” 他已是喜不自胜,狂喜的笑容让他苍白的面色霎时有了几分血色。 而九渊,神色怔楞之后,却是怒不可遏,目光阴狠看向冽赤,仰天长笑,“没想到我千算万算,终究还是败给了你,冽赤,十万年前,你有阿归设的佛界护体,我杀不了你,而今元神离体,没了佛界庇佑,难道,我还是杀不了你吗?!” 135:大结局(万更) 他语气透出浓浓不甘,再次目光死沉地看着我这个始作俑者,说不出究竟是怨恨,还是自嘲。 却让听的人为之一惊! 他说十万年前,十万年……难道九渊他…… 我已是不敢再往下想,看向赤炎与冽赤,而他们更是一时没了反应! “你……” 冽赤与赤炎齐齐惊讶出声,然却不约而同没有说下去,目光满布震惊。 九渊苍凉一笑,颇为自嘲道,“没错,仞山有阵,名唤往生,我便是在那,想起了一切!” “当初我费尽心机,想要永绝后患,于是忍痛给阿归下了心符,没想到最后她宁愿自毁璧身,都要护你周全,我机关算尽,又千方百计重生,好不容易遇到你元神离体,能够一举除之,遂给歌儿下了血咒,便是为了逼你来战,岂料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冽赤,为何你总有人相助,先是阿归,后是歌儿,为何你总要与我抢?!” “这一生,歌儿的世界里,本来只有我,为何还要出现一个你?!” 他苦恼自嘲,风轻云淡地说出了这番话,而我,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呆愣愣看着这一变故,不知该接受,还是该抗拒…… 怨不得他要囚我,怨不得他要将冽赤赶尽杀绝,原来,他竟是君珥…… 心中一时说不出的荒诞,他若是君珥,那我究竟该叫他父神,还是皇兄? 听得冽赤短暂震惊过后,便冷哼开口,“原来你竟没死,难怪我道九渊与你的行事风格这般相似,原来竟是一人,这一切,恐怕也是你布下的局吧!” 九渊同样冷哼了一声,“是又如何?你都没死,我又怎敢先去?” “当年你受佛界护体,保得法身不死,我只好将你封印,然你却想不到吧,我在封印上撕了道口子,便是为了让你元神泄出,引你魂魄离体,好在有朝一日能将你彻底击杀!” “这一切原本是天衣无缝,可最后我却为救阿归散尽修为,不得不借九渊的躯体重生,若是这十万年我没有忘记,哪里容得下你苟活到今日?!” “只是我没想到,曾经以为天衣无缝的杀局,如今却是自掘坟墓,竟搭上了我的歌儿!” “歌儿,你不该和他在一起的,若你不曾与他相识,你我便不会这么多的劫难,届时我再为你破了这凤凰法身,你我便可以长相厮守,为何,为何你偏偏就是要遇上他,而这一切皆怪我,竟然皆怪我自己……” 他懊恼悔恨不已,说出的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落在我心上! 原来这一切,竟是他设下的局! 他究竟,有多深的城府,多隐忍的心境,才能布了一个十万年的局! 难怪冽赤元神能莫名泄出,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所为,而我,上次无意入内,却也阴差阳错帮了倒忙,倒是让冽赤魂魄集全。 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冽赤狂妄一笑,“果然是你的手段,为了杀我,总是这般不计一切,不遗余力,本尊究竟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 “若是你我互不干涉,岂不是两全其美,而你偏偏要将我赶尽杀绝,我已无心争你的帝位,你还有何不满?!” 九渊冷冷看着他,“不满?你夺了我心爱的女人,却要问我为何不满?当真可笑至极!” “小石头从头至尾,爱的便是我!”冽赤愤怒,“你不过是横刀夺爱,又有何资格说她是你心爱之人?” “你既然爱她,为何又要对她下血咒?为何又要将她逼死?你的爱,恐怕也敌不过你的野心!” 冽赤咬牙切齿,已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九渊千刀万剐。 九渊苍凉一笑,坦然道,“你说的对,我确实爱这帝位,爱这滔天权势,但这一切,本就该是我的,偏偏父神偏心,执意要将它传给你,而你,不学无术,冥顽不灵,除却一身混沌之力,何德何能可以治理六界?而阿归,也是我所爱,偏偏被你抢先一步,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来不会失手,帝位如是,阿归亦如是!” “所以对她下血咒,种心符,这便是你爱她的方式?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我自有定夺,轮不到你来说教!而今你已元神聚全,脱离了法身,我自然不会错过杀你的机会,法身不死又如何?只要你魂魄聚俱散,也不枉我费尽心机!” 九渊面沉如水,锐利的眼风扫向我,“只要我能将歌儿困住,夺了她手中五行,很快,不用我动手,你便可以自行灰飞烟灭!” 说罢九渊眼神一厉,身影一闪,黑袍已飞到我身边,出手便要擒我! 我大惊,躲闪不及,下一刻,一道红影飞身挡在我身前,九渊眼神一凛,怒不可遏,念动咒语化出煞气,堪堪袭了过来! 下一刻,我的身体就给狠狠推开,一道红影挡在我面前! 冲天妖气似要将那红影给吞没,在我凄厉尖锐的叫声中身形一个重创,跌在我脚下…… 这个毫不犹豫挡在我面前的男子,不是冽赤是谁?! 他此刻正强撑在我面前,为我挡去那凌厉杀气! 他元神还未复原,身形不似原先矫健,根根利刃箭雨般朝他射来,大部分被他拂袖化去,不少刺破了他的红衣,流出刺目鲜血,鲜血沾在红衣上,晕出朵朵暗红色的花,触目惊心! “冽赤!”我声嘶力竭。 他飞身回头,朝我安抚一笑,“莫怕,我会护你……” 我心口一酸,再一次痛恨自己无用,抱着他已然是泣不成声! 冲天妖气渐渐将他吞没,他如今重创,如何能是对手? 只见妖舌卷来,带着灭顶之势,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赤炎的束缚,不惧生死挡在他身前,逼得九渊挥袖的动作一顿,堪堪顿住袭来的煞气! “小石头,让开!” 冽赤在身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扇回去。 我执拗挡在他身前,不惧迎向九渊阴沉毒辣的目光。 他收了攻势,冷冷看着我,目光似冰箭要将我刺穿。 须臾,竟换了张温和的面孔,对我招手,软言相哄。“歌儿,过来!” 我楞了楞,未料到他变脸变得如此之快,猜不准他究竟是何心思,抱着冽赤没有动作,只是万分悲凉看向他,“过去作甚,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困着我么?” 他面色隐晦,温和的面容再也挂不住,“我再说一次,过来!” 我怒从中来,他何以有这般理直气壮的语气唤我过去,难道过去了,便眼睁睁看着他对冽赤痛下杀手吗? “我不会过去的,你若要杀他,便连同我一起杀了罢……” 话落,便见上古杀阵摇晃了一阵,这阵本是用来困冽赤,如今他深受重创,若再不救,魂魄便会真的不保。 九渊一身黑袍裹着煞气,气势骇人,令人不敢直视。 他冷冷一笑,说不出的绝望悲凉,“我已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那便休怪我无情!” 他说罢,忽而眼神一凛,口中念动仙诀,便觉一股灵力流窜在我心口处,那灵力似有似无,慢慢流淌过我的身体…… 我正疑惑间,脑中突地一片空白,眼神茫然,神智涣散,忘了此刻在哪,忘了此刻作甚,甚至,忘了我自己是谁…… 是心符!他竟然给我下了心符! 我努力抗拒这这股力量,然终究修为不够,只能眼睁睁忘记脑海中的一切,神智逐渐涣散下去…… 突然,听得耳边有人在说话,“歌儿乖,替朕杀了冽赤!” 我不知他口中的冽赤是谁,亦不知是谁让我杀他,只觉脑中还未作出反应,手已抽出了袖中短剑,往身前的人刺去! 听得一声痛呼,“小石头!” “倾华!” 是谁在唤我? 我不知,也无法知,脑中一片空白,只觉我仿佛做了什么错事,错得一塌糊涂! 浓浓血腥味传开,弥漫在鼻尖,刺得我心口一疼,只觉莫名熟悉。 耳边听得有人怒吼,“君珥,时隔十万年,你为何还是如此卑鄙!” 接着有人狂笑,“卑鄙?总之你也活不长了,与其死在我手中,不如死在你心爱之人手里,不知再次被心爱的女人杀掉的滋味如何?可还好受?” “卑鄙!” 那人狠狠唾骂,转而似乎有人搂住了我的肩,用力摇晃,声声泣血地呼唤,“小石头,你醒醒,莫要被心符控制,你醒醒……” 这声小石头,是在唤我吗? 我叫小石头,那这唤我的人,又是谁?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这声呼唤让我莫名想忆起一切…… “冽赤,你不必垂死挣扎,你将她唤醒,是要让她再一次内疚自责,再一次以死相救吗?” 这话问得身旁的人哑口无言,但听他无限悲凉道,“君珥,你为何总要这样,十万年前你也是这般,为何十万年后,你还是这般?你恨我,只消杀了我便是,为何总是伤害小石头?!” 他声色戾仞,连带着我亦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听得身后狂妄一笑,“我若不利用她,又怎会杀得了你?这世上除却她,还有谁会是你的软肋?” “当初阿归自毁璧身,幸而她的石心在我手里,我散尽修为将她魂魄俱全,然后以石为心,救她重生,与她相伴十万年,好不容易等她爱上了我,偏偏你要来横插一脚,你可知我有多痛恨自己,若非当初我太过自负,给你留有一线生机,你哪里会有机会来破坏我与她姻缘?” “当初阿归答应过我,若是下辈子先遇见我,她定会爱上我的,她没有骗我,她确实爱上了我,但是这份爱,终究还是敌不过你……” “你放心,待你死后,我会抽了她的记忆,和她重新开始……” 这一声声,一句句,满怀怨气与不甘,究竟又是谁? 而我又是谁? 我努力想忆起,却依旧是一片空白,只觉心好痛好痛,痛得难以呼吸,痛得快要窒息。 “你休想!” “我不会死的,小石头也不会死,君珥,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得逞!” 忽而被人揽进了怀里,那人抱着我呼唤,“小石头,你醒醒吧,醒来看我最后一眼也好……” 声声泣血,让我十分不忍,努力想要冲破这束缚,努力想记起眼前的人是谁,忽而脑中出现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 西天梵境,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嘟囔着嘴,眼睛亮晶晶地对着眼前的红衣少年,“小哥哥,你长得真漂亮!” “你叫冽赤,喜穿红衣,我便叫你小红如何?” 却换来少年一阵白眼,险些挨揍! …… 天界瑶池,冽赤步步诱哄,“嫁给我,便是以后跟着我,有吃有穿有玩,一大群人供你使唤!” 清秀可爱的女子嘟了嘟嘴,“那你呢,你供我使唤么?” 少年嬉皮笑脸,谄媚无限,“只要嫁给我,怎么使唤都行!” …… 金銮殿上,君珥一身黑袍,面沉如水,俊颜阴沉,“阿归,若是下辈子我先遇见你,你爱的,会不会是我?” 女子愁眉紧锁,许久才答道,“也许吧。” “难道,竟我是输在了没有早一点认识你么?” “珥哥哥,人生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你还是莫要纠结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放过阿赤吧!” “不可能,阿归,纵使我爱你没错,但是你亦不能左右我的决定,江山美人,我都要!” “珥哥哥,这又是为何?我已答应嫁给冽赤,明日便是我们大婚!” 君珥面色闪过一丝阴狠,“是么,那珥哥哥,便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女子心惊,正欲开口,便觉心口一疼,双目充满震惊,身子一软便要往地上倒去,君珥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怅然若失,“对不起阿归,珥哥哥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继承帝位,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他,放心,待珥哥哥明日夺得了帝位,便会救你,到时你仍旧是帝后,我的帝后!” …… 鎏金殿,冽赤双目猩红,自引堕魔,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晕了过去。 女子抱着他已哭成了泪人,一声声质问那面色阴沉的男子,“难道这便是你想要的吗?以我为诱饵,引冽赤入魔,继而争夺帝位,你怎能如此卑鄙?” “帝位本该就算我的,不过是拿回来罢了,如同你,也是我的,三日后,我会娶你为后,届时冽赤已然是魔,他再也没有资格与我争你!” 女子怒,“我不会嫁给你的!” 君珥袖袍一挥,面色冷峻,“恐怕由不得你,来人,将天后带回瑶池,好生看管!” 女子一道佛障将他们击退,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吗?珥哥哥,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 君珥一闪而过的不安,“阿归,你要做什么?” 女子苍凉一笑,“做什么?冽赤既已入魔,我自然要随着他,你此生,都休想拆散我们!” 说罢,将冽赤身上的魔引引到身上,对着怀中晕厥过去的男子,“冽赤,你给我听好了,今生是我昔归对不住你,成仙成魔我都会陪你,至死不休!” 浓浓魔气侵蚀,如妖舌般将二人包裹、吞没…… …… 仙魔大战,女子在魔界忧心忡忡,仙魔两界斗得不死不休,六界生灵一片涂炭。 女子悄悄溜出魔界,只身一人来到敌营,但见君珥早已在外等候,一身黑袍似要与这无边黑夜融为一体。 “珥哥哥,放过我们罢,阿赤不会与你争帝位,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她出声哀求,每日战火硝烟,提心吊胆,她已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只想与冽赤安安静静在一处,在哪里都好,魔界也行,天界也罢,难道天大地大,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吗? 君珥讥讽一笑,“只要他一日未死,我这帝位便坐得不稳,阿归,你当知晓我素来都是不留后患,昔日放他一命,已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今,我已让你们逍遥快活了许多时日,为何冽赤入魔了依旧有你伴着,我却孤家寡人一个?” “你可知,天宫冷清,没了你,我是多么孤独?阿归,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君珥声声如泣,配合着无边夜色,倒令人颇为心疼。 “珥哥哥,为何你还是这般执着?我与你,是断不可能的!” “不可能?有何不可能,他不过是比我早一些认识了你,倘若先遇到你的是我,你还会爱他么?” “会,我爱阿赤,哪怕是先遇见你,我还是会爱上他,因为他全心全意为我,因为他没有你这么大的野心,因为他不会像你,将功名权势看得这么重,江山他素来唾弃,不会如你这般,利用我,狠心伤我!” “你胡说,我不信,若是一开始你爱的是我,我就不会那般对你,我就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没有那么多如果,珥哥哥,这是你的选择,怨不得他人。” 君珥眸底闪过浓浓悲伤,“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忽而眼神一厉,“可我偏要创造如果,阿归,明日一战,我定要手刃了冽赤!” 女子大惊,劝解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他阴狠一笑,“既然你说一切是我咎由自取,那明日,你便一道看看,究竟是他死,还是我亡!” 女子隐隐觉得不妙,就要施法逃开,却被他抢先一步桎梏在怀中,“不如你说,明日冽赤会不会为了救你,而自愿死在我手下!” …… 鎏金殿,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三天三夜不绝。 君珥以女子做要挟,逼迫冽赤自裁! 女子悲痛欲绝,以剑自刎,然却并未死去,而是被君珥带到了九重天。 君珥一遍遍往她体内输入灵力,取了她的石心,种上了心符。 种了心符的女子乖乖待在他身边,看着他喜,看着他忧,看着他怒,都一一笑着应对,面上虽笑,然笑意却未达眼底,更像是一只被操控的木偶。 君珥看着曾经一心想夺的女子,心中却没有真正感到满足。 种上了心符的她,如同一个机器,虽然会对他温柔的笑,会对他百般迁就,然这一切在他眼里,却是尤为讽刺! 心间不由自嘲,他君珥,何时要靠这样的手段夺得一个女子的心? 女子察觉到他的忧伤,呆呆凑过来问,“珥哥哥,你怎么了?” 君珥看着那双不再灵动的眸子,没了往日的傻气,亦没了往日的灵气,只是一个遵从他思想活着的木偶,他的昔归,不是这样的! 他顿时大怒,恨这样卑鄙的自己,悲伤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忽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阿归,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对你,但唯有这样,才能将你留在身边,你原谅珥哥哥好不好?” 而女子只能回答他浅浅一笑,没有情感,没有思想,随着他意愿的一笑。 君珥不由悲从中来。 …… 南天门,冽赤一身煞气打至九重天,君珥与他斗法,一个魔气冲天,一个仙气浩然,一道道罡风在空中交汇,霎时地动山摇。 冽赤眸中嗜杀,“我本无意与你争,可你偏偏要逼我至此,将阿归还给我,我尚可留你全尸!” 君珥忽而诡异一笑,“还给你也可,不过,我怕你届时无福消受!” 话落,但听“噗”一声,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冽赤只觉心口一痛,便被冰冷的剑尖贯穿了心口! 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执剑杀他的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阿归…… 她冷冷望着他,眸中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木偶一般,冽赤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已利落抽了剑,再一剑刺入他的腹部…… “小石头,为什么?” 他脑海空白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哑着嗓子质问。 君珥传来一声大笑,“死在心爱之人手里的滋味,如何?” 他摇晃着身体,恨恨看向君珥,“你操控了她!” “是又如何?没有她,又如何杀得了你?没想到会死在最心爱的人手里吧,这样的滋味,是不是非常痛苦?” 君珥自顾自说道,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恨意。 冽赤又惊又痛,随意地止了止血,扣住女子的双肩,试图将她唤醒,“小石头,我是冽赤啊,小石头你醒醒,你看看我,你醒醒……” 他剧烈摇晃着她的肩,似要将她摇醒,然女子却未有一点反应。 “别白费心机了,我给她下的心符,要想挣脱,除非死!” 冽赤却恍若未闻,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胸口的伤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胸前腹部一片暗红…… 不知这般唤了多久,冽赤声线已然哽咽,一遍遍声泪俱下,忽而那冰冷的女子动了动,“冽赤……小红?” 冽赤一喜,急切道,“对,是我,我是你的小红,小石头,你醒醒……” 那曾经令他呲之以鼻的外号,如今听在耳中却尤为亲切。 她目光流转,待看清了周遭环境,又惊又痛,目光触及到手中的剑,和冽赤胸前晕染了大片的血迹,懊恼自责地痛哭出声,“我又伤了你,我为什么又伤了你!阿赤,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冽赤将她抱入怀中安抚,“我知道,你没有伤我,我不怪你……” 女子自责得无以复加,“我明明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为何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你,阿赤,如果一开始便不曾遇见我,你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以为我死了可以结束这一切,没想到还是被他利用,我真没用,我真该死!” 冽赤心疼抱着她,一遍遍安慰,一遍遍柔哄。 君珥冷笑一声,“阿归怎可说自己无用,若不是你,怎能轻而易举便将冽赤的功力化掉一半,如今要杀他,绰绰有余!” 话落,他飞身上前,一道罡风扫过,赤炎亦来帮忙,二人联手,重伤的冽赤断然不是对手,不消片刻便是浑身浴血,眼见君珥剑尖便要再次刺入他心口,女子情急之下,*璧身,化作佛界护住了他…… …… 我愣愣看着脑中零零总总的片段,那片段中的女子,是我么? 我的名字是唤做昔归么? 为何感觉既熟悉,却又陌生? 冽赤,那被我费尽心力保护的冽赤,又在哪里? 正怔忪间,耳边如同泣血一般的呼唤还在继续,“小石头,你醒醒,醒来看看我……” 小石头,冽赤,阿焱! 又一波记忆冲刷过我的脑海,凡世的倾华,懵懂的阿箩,腹有心机的暮阳,而今被操控在手的九歌…… 记忆如同浪潮一般,争先恐后涌来,原来,我既是上古的昔归,又是如今的九歌…… 脑中零碎片段突然拼凑成了一幅画卷,上古恩怨,我名唤昔归,与冽赤两厢情愿,却偏偏遭到君珥阻拦,重生一世,我名唤九歌,再与冽赤生情,却又再次遭到了九渊阻拦。 九渊,九渊他是君珥转世,上一世要阻拦我与冽赤,这一世,他竟也还不放手吗? 心里顿时说不出的苦涩,为何,两次皆是因为我? 为何,我与冽赤就是这般不得善终? 茫然睁开眼,恢复了些许神智,目光触及冽赤胸前那一抹惊心动魄的暗红,心间说不出的痛苦…… 为何,为何我又再次伤了他! 这句话已被我说了无数遍,我说过要爱他,护他,我明明已经用璧身保他法身不死,为何他还会受伤? 而君珥,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他见我目光凄楚,顿时一喜,“小石头,你醒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看着他胸口汨汨冒出的鲜血,不知所措。 他一把揽我入怀,“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一如十万年前那般哄我,可我怎能原谅自己? 十万年前,被君珥中了心符,一次次伤他,而今十万年后,还是没逃脱君珥的控制,悲剧重演,他一次次因我而伤,我又怎能再做罪人? “你为何不告诉我,我就是昔归,那个将你害得一无所有的昔归?” 曾经在观尘镜中,我在心间一次次地唾骂昔归的无用,将冽赤害至这般地步,然却万万没想到,那无用的女子,竟是我…… 一如现在这般状况,没了修为,任由君珥摆布。 他心疼揽我入怀,宠溺一笑,“告诉你做什么,让你内疚自责吗?小石头,那样的痛苦,那样的过往,让我一人承受便可,我只想要你活得简单快乐!” 那笑容与这肃杀的气愤形成一幅诡异的画卷,狰狞妖气包住了他身上淡金的魔罩,妖舌一吞一吐,却还是忍着痛苦哄我…… 我已是忍不住哭出了声,为何,事到如今,他还想着要护我? 若非是我,他不会失去帝位,若非是我,他不会堕入魔道,若非是我,他不会被封印在无垠之境,忍受烈火焚烧,万箭穿心,剥皮抽筋之苦,我给他带来这般多的伤害,为何他连恨也不愿恨我? 这叫我如何心安? 我宁愿他恨我,骂我,甚至打我,都不愿他这般包容,甚至这般宠溺我…… 而我,又是如何对他?每次重生忆起往昔,他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回归法身之际,我对他冷眼相待,想起阿焱时,我却没能将他认出,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了血咒,却又再次中了心符,我,果然是无用至极! 一如十万年前,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阿赤,你希望我活得简单快乐,我又何尝不是?你总是这般为我,而我又做了什么,一次次的冷眼相待,一次次的拒之门外,伤你最深的素来都不是君珥,而是我!” 我一声声质问,一遍遍自责,恨不得就这般杀了我自己! 他狠狠抱住我,稳住我的心绪,“没关系的,小石头,从始至终,我都甘之如饴。” 这话,却让我心里更加酸涩…… 君珥负手立于对面,煞气将他一身黑袍吹得咧咧作响,我冷冷一笑,“君珥,如今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回以淡笑,“满意?自然是不满意的,我想要的,你一直都知道。” 我冷笑,伸手摸向心口,“十万年前,我以璧身保得冽赤法身不死,却不想未能一劳永逸,让你有机可乘,是我考虑欠妥了,而今,我不会让人再伤他一丝一毫!” 说罢,那了然于心的术法念动出口,早已在脑中演练了千遍万遍,五行召唤离体,在空中交错盘旋。 君珥大惊,隐隐猜到我要作何,飞身就要来阻止,我看向早已怔楞在一旁的赤炎,“师兄,今日倾华求你最后一件事,替我拦住君珥!” 他反应过来,已是一脸痛色,“倾华,当真要这样?” 我点头,不容抗拒。 他无奈,只好允诺,“好,我会替你拦住他。” 说罢,飞身与君珥打作一团。 多日的精力消耗,冽赤本来元神便有些虚弱,今日再与君珥决战,魂魄已然要破碎,他沦落至此,一切皆是因为我,如今一身红衣早已被鲜血浸透,不安地看着我,“小石头,你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自然是要救你!” 他隐隐不安,“你如今修为皆散,莫要硬来,乖,我们回魔界,来日再启用五行可好?” 我摇摇头,“你等不得那日了,阿赤,再不救你,你便要真的魂飞魄散了……” “不会的,我还能再撑些时日,五行耗损修为,你如今凡仙之身,我不能让你冒险!” “阿赤,你越是为我着想,我便越是内疚,这次,谁也阻止不了我!” 说罢,不顾他阻拦劝阻,口中咒语念出,五行汇聚,便觉浑身灵力被抽去! 我硬撑着将咒语念完,冽赤倒在血泊中要制止我,然他如今也是半死不活,只能倒在地上苦苦劝我,一遍遍劝,一遍遍流泪,“小石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听话……” 然我心意已决,就算灰飞烟灭,也要让他平安无事! 口中咒语念动,浑身灵力皆散,待到咒语念完,五行爆发出蓦大的力量,霎时地动山摇,将上古杀阵的煞气冲去,而我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伴随三声惊呼,“小石头!” “倾华!” “歌儿!” 我淡淡回以一笑,然面色苍白如纸,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冽赤挣扎起身将我抱住,“小石头,撑住,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我淡淡摇头,悲凉一笑,“还是不要救我了,我活着,只会给你带来灾难,还是让我灰飞烟灭,消散于六界罢……” “不,不要,你撑住,为我撑住片刻,好不好……” 他流着泪哀求,声如泣血…… 我痴恋望着他,想将他最后的模样刻在心中,然他眼眶中的泪,却让我一阵揪心的疼……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取了心头血,置于五行之上,五行霎时一震,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我满足一笑,“我与九渊同出一脉,有我心头血在内,他以后便再也伤不了你……” 话落,便见五行轰一声,顿时消散于空中,而冽赤原本破碎的魂魄正在一点点俱合,欲将他拖回法身,他死死抱着我不愿离去,然五行之力强大如斯,他最终还是被吸了进去…… 徒留空中嘶吼,“小石头,等我……” 我满足一笑,霎时七窍流血,再也撑不住倒地…… 君珥与赤炎停止打斗,飞身至我身边,赤炎一身白衣脏污不堪,他将我抱在怀中,悲怆质问,“倾华,为什么这么傻?” 我淡淡一笑,傻么,若真要论傻,谁又有冽赤傻呢? 君珥睚眦欲裂,“你以为这样,我便能死心吗?” 我虚弱一笑,都不重要了…… 只要阿赤能回归法身,一切都不重要了…… 赤炎抱着我,急急安抚,“倾华莫怕,师兄会救你的,莫怕……” 他说罢就要往我体内输灵力,我淡淡摇头,“师兄,没用的,这便是用五行的代价,以命换命……” 他勃然大怒,“我不信!” 执拗地往我体内输入灵力,然一切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他停了手,似认命一般苍凉一笑,“以命换命是么?那师兄便给你换!” 我大惊,想一把力气将他推开,然肉身和灵魂都在渐渐消散,有心无力。 会阴山上狂风造作,仙魔乱做一团,他一身月白,依旧如当初那般风轻云淡。 “师兄,你不必为我至此……” 他能重活一世,已是不易,若非遇见我,恐也不会这般,而今,我不想再欠任何人…… 他苦涩一笑,“如今,我该唤你一声阿归吧,这也许就是我重生的意义吧,为了给你与冽赤一个成全……” 他这话说出来,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回想至今,果然亦是如此,一千年前,若非他无意施救,我不会执意要下凡历劫,还清一世恩情,最后下凡,却是我与冽赤相爱,虽然结局惨淡,但也算是成全了我们。 而一千年后,我与冽赤两厢误会,又是他,无意间为我们解除误会,甚至小狐狸,他也瞒着众人,为我养了一千年…… 君珥与他,一个阻,一个帮,他说他重生便是为了复活阿归,虽然殊途,但却同归…… 而君珥,虽然护了我十万年,陪伴了我十万年,我该感谢他,当初散尽修为助我重生,但他执念太深,一边护我却又一边伤我,我想,我欠他的,允诺他的,都在寄魂紫箩那段浑噩的日子里还完了罢…… 而今他对我故技重施,我已不再欠他半分…… 然,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阿赤回归了法身,这世间一切,便再也无人能够伤他,于此,我已知足。 “师兄,就这样罢,我本该是西天梵境的一块石头,若非遇见了冽赤,我便不会来到这世界,然我来到了世界,却是给众人添堵,一次次的仙魔大战,我虽无意参与,但追根究底,都是由我挑起,导致生灵涂炭……” “也许,我一开始便不应该存在,不该出梵境,不该遇见冽赤,不该遇见君珥,亦不该遇见你,这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都是我一手造成,就让我这般消散吧……” 他抱着我声泪俱下,“你怎么忍心?阳儿还在等着你回去,我带你来此处,不是让你死的,你让我如何跟阳儿交代?” “阳儿……”我忽而想起了那个害怕被人丢下的小狐狸,那个软软糯糯赖在我怀中的小狐狸,我恐怕,再也陪不了他了。 这样也好,冽赤会将他抚养长大,算是我给他留下的唯一念想…… 只觉身子越来越轻,轻得我已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意识也越来越涣散,好累好累,呼吸也好难好难,躯体在一点点消散,灵魂也在一点点离体…… 我忽然很想念那一抹张扬的红,红得触目惊心,一下子便刻进了我的灵魂…… 我发疯般的想念,想见他最后一面…… 耳边还有人在呼唤,一声声,一遍遍,可我却只看到张动的嘴唇,却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有风在耳边吹吗?可我什么也感受不到,再也感受不到了…… 赤炎一遍遍摇晃着我,君珥亦亦是满眼血丝地唤着我,我只觉越来越累,眼皮再也撑不住沉重,慢慢闭上了眼…… 突然,好似看到天边一抹红色,放肆而张扬地飞奔而来,一如当初那抹走进我心间的红衣少年,最后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疯狂想念的脸,妖孽而俊美,撕心裂肺地呼唤,“小石头……” 136:后记(一) 眼前一片漆黑,迷蒙间好似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桎梏着我,冲破不得。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我好似被人拾了起来,而后一股温润的仙气灌入,我眯着眼享受着,却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哀叹,“三百年了,怎的还不醒来?” 好似这句话给了我力量,我突然奋力一冲,只觉头顶似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碎了开来…… 而后便是一片光明,一阵暖风拂面袭来,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却见眼前立着一张令天地失色的容颜,凤眼朱唇,风光齐月,一身红衣妖娆夺目! 那妖孽美目溢满了难以自恃的惊喜,将我通身打量了一遭,粲然笑开,如同三月桃花,“原来,竟是一朵合欢花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身下翠绿的花叶,细弱的枝干。 我,竟是一朵花…… 再向下看去,却见自己足下陷在一颗破壳的石头里,这一眼令我异常惊悚,石头,难道我竟是石头里开出来的花? 这一认知令我十分不知所措,素闻花都长在土里,怎的我却长在了石头里? 不过我很快便释然了,好似听过一句话叫做物以稀为贵,如此这般,大概便是因着我比较尊贵吧! 如斯想着,然后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抚了抚我开得娇艳的花瓣,薄唇一张一合,“既是合欢花,那以后便叫合欢,如何?” 合欢合欢,合家欢乐!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我欢喜地扭扭腰肢,摇摇绿叶。 但听噗嗤一笑,“你扭得这般厉害,是高兴的意思么?” 我心里暗笑,可不就是高兴么,一醒来便遇到了个美男,美男还给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怎能叫我不欢喜? 一双手将我托了起来,动作轻柔而爱怜,那张俊脸放大,妖孽桃花美目凑近,忽而怅然叹道,“三百年了才长成一颗花骨朵,还要等多久你才能化作人形呢?” 我摇摇花头,心说我也不知道呢。 不过美男说得这般惆怅,让我忍不住跟着忧伤,想伸伸绿叶去摸摸他的脸,奈何叶子不够长,根本够不到。 不由一阵挫败。 幸而他不做计较,托着我将我放好,薄唇轻轻吻了吻我的花瓣,每日灵力浇灌。 丝丝灵力入内,温润舒适,沁得我心头一暖,灵魂也跟着颤动。 而花身受他灵力浇灌,竟一日日地茁壮起来。 这便是我第一次认识阿赤。 此后的日子里便都是阿赤。 他小心翼翼拨弄着我,每日在我耳边碎碎念,从清晨到夜幕,每日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一开始我或许会认真聆听,可时日久了,却是听得昏昏欲睡。 他时而如同失恋一般惆怅道,“小合欢啊小合欢,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你可知我等你等得好苦?” 我扭扭花枝,不由纳闷,他等我作甚? 他时而又如同初恋一般惴惴不安,“也不知你以后是何模样,有没有以前好看,不过你放心,不管你长成何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你也不能嫌弃我!” 我舞动叶子,想要对着他咆哮,喜欢都还来不及,我怎会嫌弃? 他时而又霸道不送抗拒,“你最好给我在花骨朵的时候就给我记住了,这世上有两个人你不能惹,不能惹的叫九渊和赤炎,若有朝一日见到,一定要饶道走,若是避无可避,便一定要使尽浑身修为狠狠地揍他,咬他,听懂了吗?” 我托着花萼,似懂非懂。心里却顶顶纳闷,这九渊与赤炎是谁?为何不能惹? 他又道,“当然,除却这二人,还有两个你必须爱,要爱的叫冽赤与青阳,你要对他们好,对他们不离不弃,你可要记住,这世上,除却这二人,便再无真心待你好的人,可要好生记住我的话,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他淡淡威胁,却听得我顶顶纳闷,这冽赤与青阳,又为何要爱?冽赤是他,青阳又是哪个? 他说他是我相公,用他的话说:我是被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长大以后是要以身相许的。 我虽不懂这以身相许是何含义,不过听他如斯说,怕就是传说中的报恩了。 我自然是个乖顺懂事的孩子,阿赤的话不可忤逆,我便一直铭记于心。 尤记得我化成人形那日,阿赤托着我的花萼,俊脸里满是期待,竟是比我自个还要着急一般,凤目紧紧盯着我,一直喃喃自语,“不知你化成人身是何模样?” 说完又连忙补上一句,“不过无妨,你什么样子我都是喜欢的。” 我颇为不解他的碎碎念,暗叹以后要是找个唠叨的相公可不好。 正待回他两句,忽觉身上一阵剧痛,然后身子一轻,便见身上着了一件粉红的衣衫,小胳膊粗腿的,竟是化成了一个粉嫩嫩的女童模样。 我自他潋滟的瞳孔中看都自己的模样,小巧的鼻子,粉嫩的樱唇,不算大但却明亮的眼睛,那瞳孔里的自己笑得灿若星辰。 阿赤将我通身打量了一遭,先是严肃地考究了一番,“唔,貌似如今这模样不似先前那般好看。” 而后又是一阵安慰笑道,“如此甚好,也省得染了一身桃花孽债。” 他方说完,我撒丫子奔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脖颈,捧着他的脸狂亲两口,糯糯唤了声,“相公……” 阿赤身子一僵,而后便是惊天狂喜,颤抖声线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相公……”我又奶声奶气唤了句,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去,这里亲亲那里摸摸,一路揩油吃豆腐。 没错,我就是个色女,像阿赤这般的美男,我早在几百年前就想非礼他了! 只是奈何一朵花,动不了手罢了。 小手毫不含糊地往他身上摸来摸去,唔,他皮肤真好,胸肌也够结实,鼻极挺,眉极直,我一边揩油一边抹口水。 阿赤被我这副色眯眯的模样给惊到了,将我从他身上拽了下来。 美人离手,我扁扁嘴巴,委屈地就要哭出来。 阿赤连忙又一把将我抱住,好言相哄,“哦,不哭不哭,阿赤让你摸,不哭不哭。” 我连忙止住哭声,肥嘟嘟的小手又朝他袭去,他只好僵硬着身子无可奈何地瞅着我。 “哎,怎么这般好色?” 我哼哼唧唧两声,往他英挺的鼻梁啃了两口,听得他闷哼一声,又奶声奶气地吹吹气,“相公不痛,相公不痛。” 他不由得一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捏捏我的鼻子,宠溺一笑,“不痛,阿赤不痛。” 我稍稍放心,眼珠子一动,便又扑倒他身上,往他嘴巴啃去! 他楞了楞,霎时如遭雷劈! 我趴在他身上,粉嫩的唇附上他的薄唇,唔,好软,好凉。 一时心中不软,想要将他捂热了,可没待我付诸实践,一双有力的臂弯将我抱了开来,便见阿赤红着一张俊脸,妖孽美目望着我,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竟是他,害羞了。 我心情大好,总算报了这几年被他碎碎念之仇! 他恼怒地瞪着我,忽而吧唧一口狠狠吻在我脸上,警告道,“这是对你的惩罚,以后若再敢像那般,我便真的吃了你!” 他模样凶狠,红着眼目光灼灼的看我,我以为他真要吃了我,顿时一怕,哇一声便要哭出来。 他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将我抱进怀里一阵好哄,“哦,不哭不哭,阿赤不吃你,不吃你还不成么?” 我扑在他怀里呜咽,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 听得他淡淡叹息,“哎,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这一过又是几年光景。 待我将梧桐山周遭的俊美少年调戏了个遍之后,阿赤彻底发怒了。 那时我已然长成了梧桐山的山里一枝花,昔年肥肥短短的身子越发抽条,一双杏眼也不似儿时那般纯净,任的有了几分风情,每每揽镜自照,都要被自己惊艳一把。但凡是梧桐山修炼成人形的妖精少年将门槛都踏平了上门提亲,但皆被阿赤给打了出去。 那时我便知道阿赤的修为肯定是梧桐山一霸,众多妖精看见他,都是夹着尾巴逃窜。我不由又对他多了两分崇拜。 期间梧桐山来过两个客人。 一个穿着黑袍,一个穿着白衣,一黑一白,像是地狱勾魂的黑白无常,就这般出现在我眼前。 穿着白衣的男子一脸温润,而穿着黑袍的男子却是一脸冷峻,须臾,白无常蹲在我面前,伸手就要来捏我的脸,“小倾华,你还记得我么?”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扔下手里的小锄,撒着欢往木屋跑去,边跑边喊,“阿赤救我,黑白无常来勾我魂啊,阿赤你在哪,快来救救我!” 话未落,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迅速自木屋内跑了出来,“阎王是不要命了么,敢来勾我的人?” 我心里一喜,正要往他跑去,可未待反应过来,一双手将我拦腰抱了起来,徒留我双腿在空中扑腾。 便见黑无常面沉如水,“冽赤,你便是这么教她的么?” 137:后记(二) 阿赤看见来人,那张妖孽嬉笑的脸顿时严肃了几分,“你来做什么?是来看看我们够不够惨么?” 抱着我的人手上一顿,深邃的眸子望向我,却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尔后姗姗来迟的白无常挂着笑脸,“冽赤你莫这般,我与天帝此番来,并不是要与你抢她,不过是来看看她罢了。” 我暼了那白无常一眼,他对我柔柔一笑,笑容令人温润而舒服。 阿赤站在对面,美目闪过一丝嘲讽,“如今见到便可以走了,恕不远送!” 说罢就要来抱我,可是抱着我的那双手却抢先一躲,“好歹我也曾与她有十万年的兄妹情,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管不着!” 阿赤冷笑一声,“是么,你的意思是,要她自己做决定?” 尔后那张妖孽俊脸转向我,顿时换了张面孔,眉目温软,无限魅惑地问道,“小合欢,还记得阿赤与你说过的话吗?” 我疑惑地眨巴着眼睛,唔,他与我说过很多话,不知如今指的是哪句? “现在抱着你的人叫九渊,而旁边站着的人叫赤炎,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我听后瞪大了眼睛,原来这黑白无常就是阿赤口中说的仇人! 阿赤曾说,若是遇见这二人,下手绝不能留情,要狠狠地揍,狠狠的咬,狠狠地打! 我一向将阿赤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不敢半点违背。 当下怒不可遏,张着利齿往那双手臂咬去! 我咬得十分用劲,阿赤说,若是遇见这二人,定要用处吃奶的劲去咬!我虽不知他口中所说的吃奶的劲究竟是何劲,但齿间传来的淡淡血腥味,与黑无常身上传来的淡淡抽搐,我便知,与吃奶的劲相差不远。 待到口中充满了血肉的味道,那人吃痛,手臂一松,我便滑落下来,阿赤抢先一步,将我重新抱回怀里,将我上下打量一通,见我无甚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修长如玉的指将我唇角的血迹擦去,阿赤脸上终于恢复了那张妖孽的笑脸,好好地夸奖了我一番,“干得好,不枉阿赤这般疼你!” 我受了夸,顿时心花怒放,就差手舞足蹈。 而那个名唤九渊的男子捂着被我咬得惨不忍睹的手臂,面色一痛,满面凄楚地望我,喃喃开口,“这就是你的决定?” 我害怕地往阿赤的怀里缩了缩,躲在阿赤怀里颤抖,不敢看他眼里的悲伤。 阿赤像是听懂我心思一般,红袖一挥,便挡住我与他对望的视线。 “如今人也看了,也知道了她的选择,你还不死心吗?” 黑无常目光阴沉,就这般看了我半晌,忽然凉声问,“我问的是她,你凭何代她作答?” 阿赤冷哼一声,“你还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也罢,本尊便让你彻底死了这颗心,也免得以后你再来叨扰我与小合欢的二人世界!” 冽赤阴狠说完,将我从怀里拖出来,捏了捏我的脸颊,柔柔问道,“小合欢,你现在就来告诉他,喜不喜欢他,想不想见到他?” 阿赤虽明里在问我,眼底却带有一丝威胁,大有一种“若说得我不满意,今晚便不要爬上我的床”之感。 我一阵大惊,自我化作人形后,每晚皆要抱着阿赤方睡得着,若是真被他打发睡了地上,那可不妙! 遂赶紧捡了他爱听的,“不喜欢不喜欢,合欢讨厌死他了,合欢只喜欢阿赤,只要阿赤!” 说罢,还讨好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阿赤听得俊颜大悦,毫不吝啬地奖励了我一个香吻。 我被吻得一阵心动,笑得花枝乱颤,恨不得此刻化作一朵花扭来扭去。 而那站在对面的黑白无常二人听得词藻,面上却是一阵暗淡,尤其是黑无常,那张脸黑得像是抹了锅灰,冷冷看着我与阿赤亲昵,目光似利剑一般要将我与阿赤戳穿,我害怕地缩了缩。 他见此,更是怒不可遏,半晌才自己冷笑一声,愤愤然拂袖而去! 徒留白无常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们半晌,最后在阿赤一个冷厉的眼神下,只好默然长叹,也追随黑无常的而去…… 我看着二人灰溜溜离开的身影,疑惑问阿赤,“这二人,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断袖吧……” 一个黑一个白,一个走一个追,可不就是梧桐山的小妖们最常说的短袖? 谁料阿赤听罢脚步一踉跄,面色如同便秘一般纠结。 半晌才释然道,“对,他俩就是短袖,以后你得离他们远些,莫要学坏了去!” 我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暗暗谨记于心。 …… 如此再过了一百年,梧桐山又来了一个美貌少年。 美貌少年身着青衫,一双眸子如鹰般锐利,眸底深邃望不到底,一张俊脸十分讨喜。 美则美矣,可偏这少年忒没有眼力劲,一上来便唤了我一句,“娘亲!” 我大惊,霎时跳得老远,纤纤玉指颤抖地指着他,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这少年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不想竟敢以这般方式与我套近乎? 正待将他怒骂一番,阿赤这时却走出来,甫一看见少年,怔愣了片刻,下一刻,脸上欣慰一闪而过,如同许久未见的熟人一般唤道,“你来了。” 而那少年对他的称呼显些让我泪流满面,“爹爹!” 他唤阿赤爹爹…… 阿赤竟瞒着我,有了外遇?! 一时悲愤交加,指着阿赤哽咽,“你,你背叛我!” 阿赤被我这一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决定撂下这个久未谋面的儿子,将我抱在怀里一阵好哄,身后的少年纳闷,“娘亲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样子?我堂堂梧桐山一霸……的未来娘子,平日里耀武扬威,人见人躲,妖见妖避,谁人不怕? 好在阿赤知我心,“她这个样子,很好!” 一句话便哄得我开心,转念已然想了过来:也是,如阿赤这般活得忒久忒久的老妖怪,谁还没有点过去?且先不计较他外遇之仇了! 一路聊着聊着,青衣少年忽然不满地嘟囔了两句,“你们倒是舒坦,跑到梧桐山逍遥快活,将偌大的魔界扔给我,有你们这么做爹娘的么?” 阿赤淡淡暼他,十分言简意赅,“有。” 少年气结,但也不好发作,不满地瞪了阿赤一眼,阿赤亦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两眼。 这般坐了须臾,少年似乎很忙,凳子还没坐热便要起身离去。 阿赤牵着我将他送到山口,见他快要腾云离去,突然开口吩咐,“你如今已当了魔尊,魔界诸多事务缠身,如若可以,以后还是莫要来打扰我与你娘亲了罢……” 少年踩在云头上的前脚一顿,险些滑倒! 最后咬牙切齿地看了我们半晌,终于拂袖离去! 我楞楞不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莫名涌出一丝熟悉…… …… 如斯又过了五百年,彼时我已长到一千岁,每日有阿赤灵力浇灌,身姿倒也长成了大人模样,越发的纤细窈窕。 而梧桐山也越发地热闹了起来,隔三差五便有不少精怪上门提亲! 有人要娶我,我自然是乐得不得了,但阿赤却不知我愁嫁的心意,竟冷着脸将人都轰了出去! 真真气煞我也! 在阿赤照例将第一百零八个上门提亲的蛇君给轰出门后,我怒了,正待愤愤然找阿赤理论,他却沉着脸走到我面前,妖孽美目竟染上了一丝悲伤,“我还是留不住你吗?无论我如何为你改变自己,你还是想与那些妖孽为伍?” 我被他的悲伤惊到,一时心口发酸,扑上去对着他的脸亲了两口,赖在他怀里撒娇道,“相公……” 每每这个时候,阿赤皆会对我妥协,凡事依着我。 可是这次他依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我在他门外守了几日,装哭撒娇,威胁恐吓,他都不为所动。 于是,在我抓心挠肺之际,我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的杀人夜,偷偷摸摸爬上阿赤的床,阿赤闭着眼装睡,我往他脸颊上亲了两口,软声开口,“相公~~” 他闭眼不答。 我又往他鼻子上啃了两口,撒娇,“相公~~” 听得他闷哼一声,却依旧不答。 我有些挫败,伸出小手对他又摸又扯,嘤嘤哭了两声。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便开始嚎啕大哭,泪水似珠子落线般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 听得他在头顶喟叹一声,而后一只温暖宽大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可知道错了?” 我抽搭着点点头。 他伸出如玉修长的手指替我抹掉眼泪,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这一抱,便看到了他衣衫半敞,露出里头如玉般温润的肌肤。我一时觉得口干舌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那光滑的胸膛,他身子一僵,捉住我不安分的手,然后翻身压住我,深邃的瞳孔注视着我。 然后,然后我们便双修了。 阿赤说,这是我欠他的。 整整一千年,他要全部讨回来。 于是第二日,第三日,整整七日,我看着浑身青紫的痕迹,大骂枕边一脸餍足的魔头,“混蛋!我要离家出走!” 话刚说完,拖着酸疼的身子正欲下床,阿赤一个翻身将我又给压回了床上,凤目微眯,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你说什么?” 那双如玉修长的手不安分地探入我衣襟内,肆意点着火,体内猛地窜出一团火苗,那火苗眨眼间便成了燎原火势,烧得我口干舌燥,浑身不爽。 我此刻方知晓他邪恶的本性,可惜,为时已晚…… 进入那刻,阿赤磨磨蹭蹭,一脸邪恶盯着我,“还要走么?” 我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不走了!不走了!你快些,莫要折磨我……” 他莞尔一笑,“这才乖嘛……” 长夜漫漫,*苦短,如斯生活,才是美满至极! …… 完结+致谢+新文链接 行文至此,终于结局。 在此,谢谢一直追文的朋友,《仙宠》铤而走险地采取了倒叙的手法,也许有的情节会让人觉得一头雾水,疑团重重,但是如今倒回去看看,所有的情节也是相呼应!该交代的悬念我也基本交代清楚!所以谢谢大家一路跟随…… 文章写到此,如果有朋友觉得不过瘾,想看九渊和赤炎的番外,可以加扣扣群,届时我会免费发在群中~ 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因为俺素来不善表达,对于喜欢九渊的朋友,我再次说明一下哦,女主和他确实爱过,这是一个上古的承诺,有章节提到过,大家认真看就会注意到,所以大家不用再质疑换男主什么的。她爱过,不过这份爱,遇上了冽赤,变得那么不堪一击罢了,毕竟冽赤和小石头的渊源,远比得过九渊…… 所以务必释怀……九渊也好,只是执念太深,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好结局,赤炎也会找到幸福,要么会写在番外中,要么可能会重新开个坑~(这个具体再看~) 但是最近比较忙,所以只能等以后,所以诸位可以加群,开了新文或者写了番外会第一时间在群里通知~谢谢么么哒~ 最后呢,就是之前说的新文了,我素来最在意开篇,但是最近写的开篇都不尽人意,所以也迟迟没有公布,但这次我保证,新文一定会用正叙!!正叙!!且阅读零障碍,持续搞笑风格,笑点泪点并重,希望大家到时候来捧场!! 先来个简介吧: 《公子怀谲》 小乞丐摇身一变成公主,面对曾经暗恋的高富帅,是招做驸马,还是收为面首? 偏偏高富帅对她不屑一顾,于是她追,他躲,她缠,他避。 高富帅终于不耐烦了,“将城门令偷来给我,我便娶你!” 她信以为真,偷来了城门令,却换来父兄惨死,家破人亡! 悲愤之下一头撞向龙椅,命在旦夕,却换来他凉薄一句,“是你太蠢,怨不得旁人…” …… 偏偏命运就是这般玩笑,她爱他时,他对她不屑一顾,她不爱他了,他却又死缠烂打。 她养面首,他暗里使绊,她看春宫,他冷脸没收; 她要嫁将军,他,夺了她的清白…… 她痛骂,“姓苏的,我操你祖宗!” 他不回嘴,任她打骂。 她又问,“苏怀谲,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算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只想要她。 甘愿卑微地跟在她身后,一遍遍极尽溺宠…… 一遍遍抚着她的肚子哀求,“阿妩,求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她冷冷看他,阴狠一笑,“不想我伤他,除非你死!”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了一个字,“好。” …… “苏怀谲,你说有没有来世?来世,我不要再遇见你了,真的不要了……” …… …… 如果要开新文,可能是国庆节左右,届时群里会通知~ 离别之际,再给大家推荐几篇好文! 首先,好基友昔归的《公主万万岁》,也就是本文的女主哈,昔归的名字由此而来,绝对适合好勾搭的妹纸,文章虽然慢热,但是绝对值得细品,俺看过,质量有保证,链接戳:mm./book/ 还有就是不管磨铁的古言多么冷,都一直坚持的依晞,情节细腻,文笔保证,《大秦青凰传》,链接戳:mm./book/ 当然,最后还有俺的旧文,无节操无下限的《公主嫁到》,实在没有文看了,可以勉强凑合,链接戳:mm./book/ 还有很多好文都在友情推荐里,这就不一一赘述了~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一路陪伴的亲们! qq群:,欢迎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