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不缺皇帝》 第1章 艾蕾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对于参观过瓦特蒸汽机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样的人生追求是无法激起的?” ————阿瑟.扬,《英格兰威尔士游记》 ++++++++++++++++++++++++++++++++++++++++ 李晖不知道自己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里飘荡了多久,方向又在何处,他甚至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完整性,自身好像分裂为无数的碎末,泼洒的流星群般,把他前世的记性弄得支离破碎。 他唯一还有印象的,是亲眼看到,抑或是在脑海里瞥见,巨大的星盘上,纹线曲折、纵横,然后镶嵌着阿盖尔灰白色钻石的一角(属于冥王星的那角)在巨大男女的喘息和嘶叫声里,忽然崩裂。 接下啦,李晖就觉得宇宙倾斜了,原本的平坦地面,忽然塌陷倾斜,化为了陡坡,他和无数星辰,急剧下滑。 似乎是水的轰鸣声,李晖感到了水的实体,拍打在自己的意识上,他穿过长长的黑暗的隧道,进入到水中,一串串气泡在四面发出咕噜咕噜的细微响声。 好像又有了光,光团在不断扩大。 他不清楚现在自己在上浮,还是下沉,因为他虽有意识,但却还是体觉不到躯壳的存在。 慢慢的,他看到一位拂动着黑色头发,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四肢就像溺水般那样,展开着,整个身躯旋转着,对着自己而来。 他又是在上浮,还是在下沉? 终于,在擦肩而过时,李晖忍不住在冥冥里挣扎着问了句(他也不知道,没有嗓子他该如何发音,对方又能不能听到),“是谁?” 突然那年轻男子直直扭过脖子,斜睨着李晖的所在,惨白的脸庞上,露出丝可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清清楚楚回答说,“是你啊......” 这年轻人说的,是外语。 可李晖却完全可以听懂,这真的是无比神奇。 说完,又是阵轰鸣声,那年轻男子只剩下一片淡白色的背影,像是纸片,滑入到幽深无极的黑暗中。 “!”李晖想要牵拉住他。 但却抓不住任何实体。 此刻,随着牵拉这个动作,李晖看到了手在水波里挥动。 这手,毫无疑问是属于自己的,但又不是原来自己的。 接着就是水涌入到自己的喉咙中,李晖顿时感到车轮在肺中疾驰践踏着,这是实实在在的溺水的痛苦! “救,救命,救朕。”他不由自主地喊起来,然后很明显的,这语言绝不是原来自己的语言,可自己说出来却无比自然。 唉,无所谓了,这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遭逢此事。 那位手中持着黄蛇的神秘少女,就是罪魁祸首。 而崩坏的刻着图案和文字的星盘一角,其间的象征意义,他也懂得,冥王星——激情、力量、动乱、死亡和更新。 水中的光团,晃动得越来越剧烈,就像冥王星的颜色,那灰白色的宝石。 噗咚声,李晖的头出了水面,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上界的空气,先前的意识和记忆,依旧是碎片化的,无法拼接完整,然后李晖被几双强壮的胳膊牵拉着,往长满杂草的岸边土地上拖曳,他微微抬起了左手,赫然看到手腕和手指间,长满了半透明的绒毛,这,这绝不是自己原本的躯体!我哪里会有如此密集的体毛? 但接下来不容他多想,在耳边响起了各种声音后,他只觉得肠胃翻江倒海,浑身抽搐,便又昏了过去...... “你醒了?” 当李晖的眼睑在迷乱的黑暗里,奋力撕开道缝隙,并将其扩大后,让现实的光亮和图景投射进来,一张满脸络腮胡须的脸,浮现在面前。 这张脸,有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棉布衬衫,领子上系着的亚麻布带,松松垮垮,还泛着油污。 是个蛮夷。 还没等李晖回答什么,这胡子又肯定地问了句,“你醒了,菲利克斯.高丹?” 菲利克斯.高丹...... 他躺在一面四柱床上,下面靠着两个枕头,还有垫子,眼目所及处,还看到了靠在粉刷墙壁上的五斗橱,黄铜制作的拉环垂下,像是两排纽扣,橱上的蜡烛燃着幽微的光,更高处是和五斗橱一体的镜面。 轻柔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房间里更亮了,一位举着烛台的少女,出现在李晖,不,现在是菲利克斯的眼前。 她就立在络腮胡须的旁边,靠着床,大约十六七岁年纪,身上穿着白色的亚麻裙装,茂密的头发自然地梳拢到脑袋后,两道褐色的眉毛展开,中间和挺直鼻梁交会处的眉心,明亮而平坦,引人喜爱,皮肤并不雪白,而是泛着柔和的小麦色,眼珠则是琥珀色,睫毛还挂着泪珠的闪光,充满了对自己的牵挂和担忧。 “他如何了,大夫?” “应该是吸入了不少污水......不过不打紧... ...我来康康,我来康康......他的眼睛是有光泽的,睁开了,很好......不过有些焦悴。”那络腮胡须居然是医生,只见他反反复复搓手,好像在想什么,但又下定不了决心,满嘴咕噜着有点含糊不清的词语,接着他对少女说到,“亲爱的艾蕾小姐,你这样......” 很快,络腮胡大夫拧着浓浓的眉毛,接过艾蕾递来的浸透热水的毛巾,轻轻地敷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李晖立刻觉得很舒服很熨帖,但他的手脚还很虚弱,没法对大夫表示感激。 而后络腮胡大夫突然,举起了把闪着寒光的刀。 李晖错愕了,他看着刀面里自己的倒影,没错,就是那个坠入深潭的年轻人的相貌,一模一样。 刀锋很快逼迫过来。 艾蕾小姐瞪大眼睛,双手抓紧了花布披肩,颇有些惊惶。 李晖也是相同的感受,这大夫,该不会要用这把刀,做自己的手术? 不,不行,朕,不,我是会死的。 好不容易来到这,我不能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在手术刀下,更何况这也不算柄手术刀吧! 但他哪里抗拒得了?刀和皮肤触碰,发出了吱吱呀呀的锐利声响。 李晖额头的汗滚下来,眼珠转动,眼睁睁看着络腮胡大夫时而凝聚眼神,时而扬起下巴,操控刀锋在自己脸颊和下颔处不断旋转,这是何等精密的操作啊。 一会儿后,李晖觉得脸面清爽许多,那大夫长吁口气,将刀举回来,又从箱子里抽出条黑色的皮革带,啪啪啪啪将刀在上面来回摩擦几遍,然后利索收好一切,起身。 “特龙香大夫。”当这大夫向艾蕾点头行礼时,艾蕾表达了对自己的担心。 “可以让他起床了,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如三天后他可以自由进食、散步,那他就等于完全康复。”大夫很和蔼地如此答复。 此刻又有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一位头发灰白的高个子老人怒气冲冲,扬起拳头对特龙香大夫喊,“我儿子病情发作,坠入池塘中,而你就给他剃了下胡须?”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章 圣德约镇和高丹家族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高丹先生,我已经按照一名合格的医生那般,给予令郎所有力所能及的医疗帮助,他不需要放血,您不应该有什么额外的抱怨。”特龙香大夫很机械化地对这老头如此回应,“三天后,如果,万一,也许病情有恶化,便尽早送去鲁昂城中,那里有大批医学院肄业的正规医师,高丹先生,艾蕾小姐,早安,告辞。” 等到大夫走下楼梯,高丹先生半个身子探出去,犹自怒气冲冲对着他的背影,“是的,我就不该对你有所期望,因为三个月前你还是镇子里的剃须匠,可现在你居然卖起了药剂来......得啦得啦,卡陶,从柜台里给他十个苏,毕竟大夫还给菲利克斯刮了胡须。” “我在鲁昂城里,替尊贵的拉夫托伯爵理发剃须,他每年给我足足六十里弗尔的服务费,我从不骗人,我是靠手艺吃饭的,我调配药剂的技术和肥皂水一样高超。”一楼的柜台前,特龙香大夫接过个子高高的卡陶递来的十个苏的钱币,然后穿过一楼的厅堂,迈过门槛,走上了凹凸不平的石子道路,顺着狭窄的巷子,一步步地离开。 “艾蕾......”这时候,李晖坐起来,呼喊了少女。 按照他的要求,艾蕾将一面圆镜放在他手里,接着拉开窗帘,握住十字型窗棂下的栓子,轰得声,把窗户给抬高。 这种窗户,在放下时因为下坠的惯性,更是骇人,所以它有个绰号,叫“断头机”。 微风,从打开的窗台里吹进来,混着栏杆间花卉的香气,掀动起墨绿色的帘布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阳光取代了烛火,完完全全地照在了房间的床榻上。 李晖举着圆镜。 镜子里,完全是另外个人的模样,但这个人又确凿的是自己。 菲利克斯.高丹,现在就是李晖。 他的脸型和肤色,与艾蕾都非常相像,眉心和额头都阔阔的,但因脸颊和下巴比较瘦削,所以整张脸并不大,比例恰好,胡须已经被特龙香大夫剃干净了,留下两侧的鬓角,和披散到脖子的头发相连在一起,这张脸的年龄,约莫在二十岁样子。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 “你的神志看起来非常清醒,哥哥。”艾蕾在窗台边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转身过来,脸上满是柔美而圣洁的光辉,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 “现在是什么年份?” “看起来你还是有些模糊,哥哥。现在是路易十六陛下即位后的第十一个年份。” 大概一天半后,李晖,不,现在已经是菲利克斯.高丹,已经可以站在自家二楼凸出的阳台处,眺望整个圣德约镇的街景和更远方的风光了。 这座三层的楼房,毫无疑问是镇上富翁高丹家族的宅第,像只雄鸡般,傲然矗立在镇子东侧的高地上,它的后方再也没有其他住户,而是片漂亮的占地十二阿尔邦(一阿尔邦约等于三分之二公顷)的花园,花园通过斜坡和高丹家的宅第相连,拥有十字型的散步林荫道,两侧全是垂柳和洋槐,泉水如带子般,环绕在花园四周,切割出一片片美不胜收的花圃和池塘(菲利克斯先前就是在其中一方池塘里落水的),最后注入到一曲河湾里,河湾上系着艘自然朽坏掉的小船,在石灰岩的环抱下,和宽阔的塞纳河相连着,这条大河波光粼粼,而圣德约镇就在它的左岸。 往西看去,高丹家宅第下还是个陡峭的斜坡,铺上了河床上挖出来的砂石,和镇子连通在一起,镇子上大约是一千户人家,并没宽阔的广场和大街,而是由蛛网般的巷道勾连,既有老式的木制房舍,也有新式的红砖楼宇,邻靠溪流的两间工坊车间,水轮整日作响,那是菲利克斯父亲勒内.高丹的产业。 勒内的父亲,即菲利克斯的祖父,有柏柏尔人的血统,不过这在当时的法国也没什么奇怪的,高丹家族源流本不在这滨海塞纳省,而是在南方的普罗旺斯,且是名“胡格诺”(法国新教徒),年轻时戴着镣铐,在王室帆船上服过苦役,六年后老老高丹坚持不下去,向神甫申请“改宗”,得到政府及王上的欢喜,虽然王上并不认得他:对改宗的胡格诺贵族,法王会继续授予他们新的贵族头衔和封邑,对于平民,法王则会赦免他们的罪行,保证他们的自由,老老高丹属于后者,他学起了细木工手艺,当北方的鲁昂城产业兴盛起来后,他就像嗅到面包糠香味的鲫鱼般,从南往北,定居在鲁昂城东南的圣德约镇。 鲁昂,滨海塞纳省和诺曼底税务大区的首府,通过塞纳河与巴黎相连,大船可以穿过这里,最终在圣典港口进入英法之间的海峡。 而圣德约,则是鲁昂东面的“城关”所在。 老老高丹在三十五岁时,得到了鲁昂木匠行会的认可,也娶到原本行会善主十九岁的女儿,其后继任了善主,他在省内属于典型的第三等级有产者:他不是贵族,既不是佩剑贵族,也不是穿袍贵族,也不是乡居贵族,更不是宫廷贵族;他也不是教士,既不是高高在上的主教,也不是 蜗居乡村的本堂神甫,他只是个很富有的木匠师傅,他妻子出身同样如此。 老老高丹退休时,他已经拥有自己的木工作坊,和一批徒弟,给儿子勒内留下了五万里弗尔的家产,自己也在圣德约镇拥有养老的年金,每年有两千里弗尔的收入,他发誓自己要比其他领年金的人都活的久,因为年金制度规定,一名会员死后,他的份额将由其他活着的会员分享,所以活得越长,得益越大。 最后,老老高丹死时,他的年金已到了五千里弗尔。 勒内.高丹这代时,直接认鲁昂城的大产业主约翰.霍尔克为庇护人,且开始投资圣德约镇的农地,现在他的资产已达到了三十万里弗尔,没人会怀疑,高丹家族是镇子上的首富这一事实。 现在的高丹家族,继承人毫无疑问,便是勒内最爱的小儿子,菲利克斯。 另外,菲利克斯的小妹妹,人称“阿比西尼亚公主”的小美人艾蕾(她的皮肤遗传了祖父和父亲,也和哥哥菲利克斯类似,有点棕色),则是家宅事务的操持人,她有五万里弗尔的嫁妆。 “那个菲利克斯,竟然是因为癫痫,在和妹妹散步时发作,坠入到了花园的池塘里的?”盯住绝美夕阳的新菲利克斯,又望着自己活生生的手掌上的纹路和血色,犹自难以置信: 自己居然来到了十八世纪末的法兰西!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章 画中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不过这似乎不是自己第一次鸠占鹊巢,但那一次的记忆,菲利克斯很是模糊了,很难回忆清楚。 只有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高丹的家宅在整个圣德约镇,可谓鹤立鸡群,这不单单是气派上的问题,实际上镇子上有产者的住宅有更新更漂亮更雅致的,而更在于地势和环境,和主人的风格使然。勒内.高丹虽然改宗,但骨子里似乎还有些南方胡格诺教徒遗留的气质,那是种日内瓦人和普罗旺斯人的混合:他的家宅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会客厅,但平日里来去的人不多,会客厅分为内外两重,外重有高高的柜坊和门槛,柜子里摆放着烛台、算盘,并堆积着各类和账目相关的卷宗,内重是起居的地方,墙纸是薰衣草颜色,配合白杨木的墙板,靠着整面西墙,是一组橡木大柜子,有最明净漂亮的威尼斯玻璃门,可以拉动,玻璃格子里摆着勒内先生的“爱好”,有他的木雕作品,还有他平日在乡里收集的昆虫和鱼类标本,及水獭的皮,这种动物在省内快要灭绝了,会客厅穿过去,和花园相连的是餐厅,除去醒目的大理石壁炉外,还有张椭圆形的大餐桌,及八把皮垫椅子,及上了锁的餐柜,餐厅更外面则是厨室,平日里厨娘和普通徒弟都在这里用餐(除了年终盘点的那次大餐外),大徒弟卡陶是唯一被允许和高丹家同桌用餐的;二层,有三间房子,身为鳏夫的主人勒内的房间,艾蕾的房间,还有菲利克斯的,勒内房间陈设十分简朴,一面穿衣镜,一床,一个软皮扶手椅,一个可以放报纸的小圆几,还有两幅肖像画,菲利克斯的房间则是一个四柱床,一个带镜的五斗橱,一个迭橱式的书桌,一把椅子,都是勒内亲手制作的,用的是上好黄桃木,勒内的手艺得到过巴黎集市认证的金奖,他的产品也是专销巴黎的,故而菲利克斯房间的家具虽然有些年头,颜色有点偏褐色,但纹理和光泽却都更加柔和华美,艾蕾的房间是全家里色彩最突出的,唯一的洛可可风格的衣橱是属于她的,里面有超过三十件衣服,但却没有巴黎或鲁昂城那种繁复华美,白色的,淡灰色,浅蓝色,全是细亚麻或印度棉的质地,点缀着彩色丝带或贝壳纽扣,处处都透着中等有产家庭的整洁和俏丽,二层兄妹的房间共用个小小的阳台,在那里可以很容易将整座镇子的风光尽收眼底;三层同样有三个房间,一间大的是属于厨娘阿塔莉的,但高丹家的厨娘并不好当,因为其他家都默认厨娘是“既拿工钱,也该揩油”的职业,但在勒内.高丹的眼中绝揉不得沙子——三十八岁的阿塔莉正在闹着辞职,另外个小的房间是使女艾尔盖的,她是阿腊斯的姑娘,十六岁来到高丹家,现在刚刚工作第二个年头,因为也是外省人,且是农户出身,所以薪资不高,每年是六十里弗尔外加两件艾蕾的旧衣裙,还有第三间,似乎长久地被锁住了。 家宅的院子,不但有车马停放处,还有石台阶通往巷道,向下就可以进入到镇子中,院子的围墙是用本省上好的斑岩砌成,巨大的高丹花园内,还有两所木头建起来的暖房花库。 这就是菲利克斯短时间所了解到的情况。 他的父亲勒内既精明吝啬,有着不菲的家产,可从另外一面来说,勒内先生在圣德约镇子里又是孤立的:他是个改宗的胡格诺后代,他在镇子和周围乡村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他是外来户,而在圣德约只有世代在这里有田产的才能叫土著,无论是贵族、教士,或是农夫、手艺人,像勒内先生这样的,只能称其为“圣德约的居民”。 所以和圣德约镇比起来,勒内先生与鲁昂城的联系更密切点。 两天后的清晨,菲利克斯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不管如何,灵魂有了躯壳后,总让他高兴,那种踏踏实实的开心,让他在前个晚上过得非常安稳。 待到他走下楼梯,穿过会客厅来到餐厅时,壁炉搁架上的一面不大而精巧的相框,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相框内,是个金色头发,披着纱巾的女子,白皙,洁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给人无比的宁静,小巧而红润的嘴唇有着清晰的线条,映衬着其丰满的脸颊,和浑然的双肩,她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一面拥有媲美拉斐尔笔下圣母般的微笑,一面却又有少女般的纯真和羞涩。 女子的发,并没有梳起来,而是有些随意散漫地披在脖子和肩膀,像是洒在白雪上的金色阳光,这让她整个神态都有些慵懒,而双手并没有戒备矜持般的交叉在胸前,而是很自然地分开,一手扶住楼梯栏杆的柱头,一手则捻住胸衣的上侧。 让菲利克斯更感奇怪的是,这框画仔细看,有些细微的乳白色线条,明显它之前被毁坏过,后来又被细心地修补好。 “这是何等舒适轻松的状态,画家应该就在她走下楼梯的刹那,捕捉到了她的这种风韵,从她的眼神来看,这个画家绝对该是她的......”想到这里,菲利克斯不由得都有些嫉妒。 此刻,艾蕾静悄悄走到菲利克斯的身后,见哥哥注视着这副画,脸上便也有了善解人意的伤感,“可怜的马德 莱娜姐姐,明天我应该前往墓园那里去,为她进行第十次安魂的弥撒。” 马德莱娜?姐姐? 虽然菲利克斯很迫切地想知道这副画,和画中女子的情况(这个美人居然就死了),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坐在了餐桌边。 不久父亲勒内也走出房间,他腰带上的钥匙晃荡作响,坐定后厨娘阿塔莉冷若冰霜、神色泰然地将早餐端了上来。 没好气的厨娘,永远不会给主人提供可口的饭菜。 菲利克斯只看到摆在眼前白瓷餐具里的,有让人感到恶心的棕色汤水,好像是池塘里的泥浆般,在艾蕾的询问下,他才知道这是所谓的巧克力汤。 瓷杯里还有咖啡,其上漂浮着块糖,一股火药的味道窜入鼻子当中。 篮子里,则躺着几块没有任何佐料蘸酱的法棍面包,阿塔莉根本没有切开,菲利克斯用手无法将其掰开,只能奋力抓住面包两端,在膝盖上才将其折断......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章 妹妹的掌权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papa,你应该将阿塔莉小姐给辞退掉,就在今天好了,”可怕的早餐结束后,忍无可忍的艾蕾对父亲如此说到,口气不容辩驳,“这巧克力汤根本不是她调制的,镇子里的杂货店就有片剂卖的,两个苏一片,她根本就没有采购过新鲜的食材,却要我们家每日五个里弗尔的费用,还不包括工钱在内。” 艾蕾虽然乖巧可爱,但她毕竟还是高丹家的女儿,有产者对金钱和利益锱铢必较的性格,在她身上依旧存在。 听着女儿的话,勒内先生愁眉苦脸地盯着面前的巧克力汤,它已丧却了出炉的热气,完全凝结成了团糊糊,成分有面粉,有可可,有来自圣多明各的粗红糖,还有胡乱捣碎的杏仁,和腻得让人发慌的白糖,这就是值两个苏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 勒内先生举起银色的汤匙,捣了捣糊糊,餐桌便发出败人食欲的声响,随后老人家叹口气,戴好他的夹鼻眼镜,看着菲利克斯,“你早晚是这个家的主人,虽然很多坎坷,但总算能在这个假期后,顺利在鲁昂的教会学校肄业,所以提前锻炼锻炼男主人的才能吧!就像统治这个国家的王上那般,决定一个大臣,一个贵族的去留。”说完,勒内先生将钥匙解下,摆在餐桌上,又从壁架上取下份商业年鉴报纸,缓缓地向会客厅走去。 当父亲离去后,艾蕾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带着种兴奋,她唆使菲利克斯,“该将厨室和餐柜的钥匙交给我来保管,哥哥。我早就讨厌阿塔莉,她该早点滚出高丹家宅和花园,在新的厨娘来到前,您和父亲的餐点就交给我来操办,每天照常给我五个里弗尔就好。” 菲利克斯将块费尽全力才撕咬下来的面包块,吐入到了咖啡杯里,就像一发击中泥滩的炮弹般。 一刻钟后,菲利克斯双手插着背心的小口袋里,立在厨室和花园的门处,得到处置命令的阿塔莉脸色阴沉地站起来,对菲利克斯冷冷地道别后,便噔噔噔上了三楼,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起来,看来她对被解雇是有所预料的。 “艾尔盖。”菲利克斯随即转身,对坐在厨室板凳上,大气都不敢喘的小使女吩咐说。 小使女立刻站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菲利克斯涨了她十五个里弗尔的年薪,并将采购食材的任务派给了她,这让艾尔盖万分欣喜。 入夜后,二层的楼梯处,艾蕾撒娇式地向菲利克斯索要晚安的吻,当菲利克斯用手扬起她额前覆盖的发,轻轻吻后时,艾蕾的琥珀色眼瞳泛着泪光,“哥哥您该身体康健,您该送着我出嫁,辛福而富有地结婚,这样你也会收获永远的幸福和富有。” 回到自己房间后,押上门,菲利克斯将迭橱书桌里所有的书都翻出来,花花绿绿,很自然地,这躯体和脑壳里原本的主人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书里的文字,不管是爱情冒险小说,还是百科全书,他都认得,也都可以领会。 “见鬼了,我先前穿越过一次,平安富贵地走到生命的终点;没想到这次会再度穿越,且是我的灵魂和意识的穿越,在这个时代,我又该如何把握自己......”菲利克斯用肘部支在书桌上,双手交叉支在下颔处,冷静地思索起来。 明亮的烛火下,菲利克斯只觉得在房间中,也在自己的身体内,新旧两世,原来的身体和自己携带来的知识,开始不断缝合在一起,“星盘上的冥王星,代表着激情、毁灭、新生和更迭。当初我被迫肉身穿越到渤海国,这是那个持蛇少女强加给我的命运,那么这次星盘跌碎,我灵魂穿梭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应该是遭到更大命运的操弄,幕后的主谋到底是谁呢。”菲利克斯喃喃着这句话。 次日早晨,艾蕾果然不负自己所言,她把精细的蓝白格子桌布铺盖齐整,中央摆上洁净的玻璃阔口瓶,内里是新鲜的牛乳,勒内、菲利克斯和“阿比西尼亚公主”的前面,都有个竖起的蛋皿,及煮好的鸡蛋,雪白的陶瓷圆盘上,则是香气四溢的薄烤饼——艾蕾系好了围裙,郑重用父亲和兄长交付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餐厅的橱柜,在里面取出面包来,用刀片切成均匀的薄片,随即烤好,抹上了绝佳的桃子酱,最后还有餐后的水果甜点,来让大家的胃得到彻底的欢愉。 当父亲勒内举起咖啡后,艾蕾便用长勺,很精细地舀起点白色的糖,倒入到黑色的咖啡中。 勒内品了口后,便对女儿投来欣慰的目光,现在从圣多明各海运来的蔗糖,一斤要三个里弗尔,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而女儿的份量,既让杯中的咖啡香甜可口,也很巧妙地没有逾越铺张浪费这一道红线。 而菲利克斯更是填充了这两日亏欠的食欲,他便主动请求陪伴艾蕾,前往教堂的墓园去。 艾蕾心里非常高兴,但这种高兴却是克制的,她来到菲利克斯的房间,用桃花心木的梳子,将菲利克斯棕色的头发梳好,拢起来后再用黑色的发带系成小辫,接着亲自为菲利克斯挑选了刺绣背心,并给他系了灰色典雅的领带。这种搭配的色彩,很适合前往教堂和墓地, 而艾蕾本人则穿着连身的印花轻棉布褶子裙,手上套着黑纱长手套,并撑起把墨绿色的阳伞,兄妹俩安排妥当后,决心步行,小使女艾尔盖脸色红润,提着个羊皮小箱子,走在前面。 菲利克斯,已经初步适应高丹家族的生活,他现在对金发的“姐姐”马德莱娜的身世,很感兴趣。 马德莱娜,在二十一岁的年龄,就埋葬在圣德约公墓里,。 “有时候我在想,为何我和你的肤色相佛,而马德莱娜的皮肤却是那么白皙呢?她的眼睛,又是那么湛蓝?”圣德约镇和塞纳河间的大道边,菲利克斯手里握着根杖子,妹妹艾蕾挽着自己的胳膊,兄妹俩走在春夏之交白杨树荫投下的一条条黑影间,鞋子和淡黄色的砂土发出细微的响动,向着西面一座圆锥形的山丘而去。 墓园便在半山腰处,而山的那边,就是法兰西北处最大的城市鲁昂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章 见微知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大道和河堤的两岸,麦田平坦整齐,无边无际,纵横的阡陌是一根根白色的线条,将其切割开来,每片麦田间又夹杂着葱茏的带子,即是乡间的葡萄园,不过让菲利克斯注意的是,田野间农民的屋舍,和圣德约镇上所居住的富裕人家比起来,不啻有云泥之别,大多低矮破烂,东倒西歪,屋顶上覆盖着寒碜的茅草,肮脏的牲口在屋舍的前面胡乱走动着,时不时可见没穿衣服的小孩,在烂泥地里拍打着猪的耳朵,刺激它们发出刺耳的叫声奔逃,以此取乐,这样的农户每隔段距离,便能看见,好像绝美的风景油画上被溅洒上了污泥斑点。 “哥哥,您的记忆是不是因为三天前的落水而被损伤了?马德莱娜姐姐的相貌,更像我们的母亲,而我们的相貌则和父亲如出一辙。”艾蕾用种非常惊讶的语气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慨叹造物的奇妙。”菲利克斯很谨慎地没有继续询问下去,有些事还是旁敲侧击来打探得好,“父亲不打算来吗?”菲利克斯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吃完早餐后,勒内先生便穿戴好衣衫,前往镇子里自己的工场车间去了,按理说女儿的追思弥撒,他理应在场才是。 绿色阳伞下,俏丽的浅棕皮肤女孩艾蕾的眼神黯淡下去,叹息声:“到了墓园,那两块碑石会把可怜的老爸爸心给压垮的......” 于是菲利克斯便不再追问下去,他想让艾蕾快活起来,就打趣问,之前镇子里的特龙香大夫给自己剃须来治病,是认真的吗? 说到这里,艾蕾顿时乐不可支,她说特龙香在得到药剂师执照前是个剃须师傅,但三年前他还曾当过圣德约镇的乡村教师,当地人每户人家出五个苏一年,把孩子送去给他,镇公所每年还补贴给他很多小麦,可特龙香不懂拉丁语不说,甚至连本国话也说不好,一着急就会冒出土话来,他所有教材,只是一本《教理书》,反反复复都快翻烂了,镇子上都流传特龙香和名孩子的对话。 有天午后,那孩子迟到很久,特龙香大夫气急败坏给他戴上了纸糊的驴耳朵帽子,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牵自家的麻(马)去饮水的。”孩子回答。 “那念作马,你个不学无术的畜行(牲)!”特龙香先生勃然大怒。 这下菲利克斯也笑起来,他认为自己的法语很流利,这是显而易见的优势,对自己的生存非常有利。 后来,圣德约来了一个年轻人,接替了原本去世的本堂神甫,也接替特龙香当了乡村教师,这位嗓音出色,还在唱诗班负责领唱,还严谨勤勉,又兼任圣器室管理人,当然本职工作是教导农民的孩子读书识字,孩子和家长们都喜欢他,哪怕是农忙季节,缺课率也非常低。 故而特龙香先生也只能让贤。 当然,到了大圆丘上的教堂后,菲利克斯兄妹见到了这位名叫艾斯图尼的神甫,他的弥撒也做得非常出色,他绝非那种常见的混日子的乡村神甫,而真正有学识有魄力的,且为人十分温柔,当他们来到墓园时,菲利克斯看到了亡姐马德莱娜的墓碑,和其他埋葬于此的死者一样,安息墓地被艾斯图尼打理得干干净净,翠绿的草,素雅的花,环绕着马德莱娜那洁白的墓碑,上面刻着: “马德莱娜.高丹 歿年二十一岁, 请为她祈祷吧! 耶稣纪元一七八三年” 菲利克斯献上了花,然后心中默念,原来这位金发美人,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姐姐,是在两年前亡故的,她在家宅里的房间,也被伤心的父亲上了锁。 当妹妹艾蕾祷告时,菲利克斯则微微晃动着手杖,在位于山顶的墓园绕着圈子,更远处鲁昂城蜿蜒的城墙和港口清晰可见。 一株阴凉的松树下,穿着僧袍的艾斯图尼靠过来,很客气地递给菲利克斯一个烟斗,问他要不要抽,菲利克斯礼貌地拒绝了。 于是两人就站在树下,看着山下和塞纳河相连的河谷地带,艾斯图尼自己把烟斗点燃,在微微缭绕的烟雾里开口,“这里到那里,如此大的土地,是教会地产。” 菲利克斯略为惊讶,因为这片河谷,土地应该是很肥沃的,也是整个圣德约镇的菁华地区,但其上的田野却七零八碎,很是粗疏,根本没有他们走来时沿途所见农民田地的精细美丽。 艾斯图尼眯起眼睛,用烟斗柄指向大圆丘的背阴面,那里的半山腰有座破旧的,如同堡垒般的家院,和高丹家一样也是孤零零的,但装饰却大为逊色,不过其墙上却有个铁做的风向标,而后门外竖着个鸽舍,“我们镇的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老爷的宅邸,只有贵族才拥有风向标和鸽舍,不是吗?你再看看他宅邸周围的田产。” 菲利克斯凝目望去,果然这位哥昂老爷家所处的山坡上,也有田地,似乎还有人在耕作着,但看起来情况也不太好,“瘦牛耕薄田”的样子。 而哥昂的“塔楼”式住宅,和高丹家间,则是片规模巨大 的森林地,恰好夹在了数块田野之间,像是整个圣德约镇的胸膛。 “这是圣德约镇的公共地,我们这里行使的是高卢法,对不对,菲利克斯?(法国地方,高卢法和罗马法并存局面一直维系到大革命前,高卢法规定,村社的公共用地归所有人)”艾斯图尼吸了口烟斗,沉声说到。 和这位年轻的本堂神甫交谈数句,菲利克斯对现在法国的状况,起码是乡镇的状况立刻了解得明明白白。 圣德约镇,是作坊主、商铺主和批发商人的聚居地,塞纳河和大道穿行其间,给这个镇子带来便利的交通和水力; 可环绕镇子的,是数个互相封闭的村庄,土地有一半归农民所有,分散到各户的话,个人所有的田地都很少,只能精耕细作; 其余一半土地是集中的,又有三成归教会,还有两成归乡居贵族哥昂.勃朗东,且这些土地只能雇人经营,状况都很糟糕; 在镇子和田地间,还有片“荒地”,一片森林,面积足有八九百阿尔邦,属于公共用地,而非私人所有,农民有权力进去拾柴,但没权力毁林开荒。 “这就是我们法国的现状吗?”菲利克斯很敏锐地询问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章 乡居贵族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于是艾斯图尼笑起来,拿着烟斗的手抬起,由另外只手支着肘部,点点头,“上帝赐予了法国广袤丰饶的河山,土地产出的财富可以养活两千五百万法国人,使得每个乡镇自给自足的同时,也变得封闭落后。非但是圣德约,整个法国的田地都是这样,一部分是教会的,一部分是乡居贵族的,这批田地不用承担税收,但却无人打理,就像你亲眼所见的,我们只能招募佃农和分成农来耕作,但他们劳作起来,怎可能会有什么积极性呢?至于剩下的田地,则是农民的......”艾斯图尼转身,又指着菲利克斯兄妹来的方向,“农民,对的,农民,他们对农田是充满无比虔诚的热爱,他们的房屋虽然破烂肮脏如兽巢,可却把自己的田地打理得如同花园般美丽,没有别的原因,因为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农田。” “可农民却陷于极度的穷困,没有改良的迹象。” “是,您说得没错。贵族是免税的,教会的税在多年前曾被一次性‘买断’,现在同样不用承担税金。可贵族和教会为了维持排面,从大片土地上所得的收入,大半都在打猎、舞会和贿赂里消耗掉了,对投资改良农业毫无兴趣;而农民呢,既然土地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怎会慢待呢?可他们的人数太多,这就导致所占的田地太少,此外贵族和教会被免除的税,全都重压在他们的肩上。集中占有大量土地的,却对经营土地缺乏热情,而真正有热情的,却没有土地,更要承担沉重的税金。”艾斯图尼一针见血地分析道,然后叹口气,“这就是法兰西的困窘,大批金钱在土地里被搜刮走,却从来不曾流回到土地中,这样国家的根基只会越来越贫瘠,财库的空虚也让人越来越绝望。硝烟,马上就会在荒地上冒出来。”这句话,仿佛是艾斯图尼的预言,他放下烟斗,和菲利克斯的目光相同,都投到了“荒地”上,即圣德约镇唯一未经开发的处女地,那片八百七十阿尔邦的森林。 菲利克斯沉默,可心中明白: 内卷化情势下,这块无主的森林地,必将是各方势力随即激烈争夺的焦点。 “哥哥,你和神甫聊得很愉快。”此刻,艾蕾微笑着走过来。 菲利克斯便向神甫道别。 “像大城市的人那般,握个手吧!”艾斯图尼很爽直,完全不像个神甫(兼乡镇教师和圣器管理员)。 据说,他也不是本地人,他的表兄在鲁昂城的海洋森林法院里当差,身为神学院优秀毕业生的他便志愿来到圣德约,替补刚刚去世的老神甫,很快成为远近都非常尊敬的人物。 菲利克斯就伸出手来,和艾斯图尼的握在一起,对方的手很有力量。 “菲利克斯,贵族们都是骄傲狭隘的,不管来自于宫廷,还是佩剑,抑或是穿袍的,还是乡居的;而肥胖的主教们则全都猬集在巴黎城里,只想着行贿,来提升职品;国王和王后,怎么说呢?他俩既不愚蠢,但也不精明,平平庸庸,被大群领取年金的权贵和文人包围着,阿谀奉承和巧言令色,淹没了他俩自己的决断;至于商人,更不成气候,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钱如何生息,宁愿贷款给国库的无底洞,也不愿拿来投资实业;农民,如您所见,贫穷、绝望、愚昧、无知、狡猾,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占有多耕作一块田,然后继续被各色人盘剥,日子并不会因此好过些,可他们没办法啊,骨子里对土地有天然的执念。将来的法国,只能靠您这样的小镇青年了,菲利克斯。” 听到这话,饶是菲利克斯也不由得愕然,区区的小镇土豪的二代,怎么就成了法兰西的希望了? “如您这样的小镇青年,受过良好的教育,比农民和镇民们的视野都要开阔;但您又出身小镇,没有被巴黎这座当代的巴比伦(罪恶之都)习气所污染。这个国家靠贵族靠教会靠农民,都不可以,旧制度快要死路一条了,也许在将来,我们可以见到真正的平等是什么模样。”艾斯图尼的目光很坚定,“我很早前就想见您一面,当知道您在坠水事故里毫发无损后,我更是欣慰......” 结果话还未有说完,艾斯图尼的眼神突然变了。 对此菲利克斯也感到惊讶。 “看来,战争比我预料的,到来得更早。”艾斯图尼喃喃自语道。 顺着他笔直的目光,菲利克斯回头望去。 山的背阴面,那座“塔楼碉堡”式的房宅前,一位头戴羽毛毡帽,帽子两面都翘起来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起,站在了荒地森林的边缘,即一段坍塌的篱笆处,他的身边有数位侍从模样的,抓住位老婆婆,还有位小女孩,衣衫破烂,都是农民。 老婆婆和小女孩的背上,都扛着一大捆柴,显然是从森林里拾取来的。 当两人被拽到中年男子面前时,那男子从柴捆的中间,抽出根上好的橡木来,然后厉声喊到:“谁允许你在公共森林,未经贵族的许可,偷偷砍上好木材的?” “没有,自己坠下来的。”老婆婆矢口否认。 这男子,显然便是那乡居贵族哥昂.勃朗东,便冷笑起来,侍从们很快从小女孩身上搜出把斧头,啷当声扔在了地上。 “这种橡木,连海上刮来的风暴都不可能将其折断,怎么会自己坠地?杜朗家的大娘,你和你孙女儿,每日借着拾柴,偷偷在森林里砍伐好木材,橡木的、黄桃木的、樱桃木的,然后藏在柴捆里带出来,再转手卖给镇子里的商人们,一年起码偷得五十个里弗尔,周围许多户农民家都和你一样是窃贼,是凶犯,每年得从这森林里掠取上万里弗尔。” 说完,哥昂突发凶态,挥动那根坚硬的橡木,狠狠劈下来。 杜朗家的大娘,肩膀立刻被打中,闷哼声就倒下,柴禾散落满地便是,她的孙女儿发出惊恐而凄厉的哭号,想要扑去救助奶奶,却被哥昂的侍从们给拽住。 “我得阻止这暴行!”神甫艾斯图尼,见状推开了菲利克斯,然后就这样穿着僧袍,冲出墓园,顺着山坡跑下去。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章 燕隼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和妹妹艾蕾,也走出墓园,在凸出的山坡上,居高临下旁观这一切。 当看到哥昂把橡木,雨点般打在滚来滚去哀叫的杜朗大娘身上时,艾蕾几乎都要哭出来,她抓住菲利克斯的袖子,“天啦,贵族都是这样的丑恶,全都是!” “我该怎么办?”这时最为不安的是菲利克斯。 出于公义,他还是往前走了截,准备策应神甫艾斯图尼。 “把雏鸟放走。”抬头看到奔下来的艾斯图尼,哥昂迅速说到。 侍从们将杜朗大娘的孙女儿一把推倒在地,那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在地上翻了两翻,便尖叫着跃起身子,光着脚丫,穿过森林和山地间的道路,飞似的往自己的村庄里跑去。 “她是贼,她的全家都是贼,神甫!而我,哥昂.德.勃朗东,王室敕授的贵族,对这片森林有天然的狩猎权,农民不允许在这里砍伐名贵的木材,只允许拾取坠下的树枝,违背者只能接受严酷的惩处。”哥昂手握橡木,指着怒气冲冲的艾斯图尼说到。 “可殴打年老的大娘,不是您的特权。” “这里没有什么年老的大娘,只有沆瀣一气的贼。”哥昂言毕,又狠狠地将橡木打在杜朗大娘的胫骨上,白发苍苍的大娘几乎痛得昏死过去。 等到菲利克斯靠近后,他看到这叫哥昂.勃朗东的乡居贵族,这位贵族个头不高,衣着打扮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人物,穿着褶边圆领衣服,头戴宽宽的毡帽,下面是翻口的靴子,胸前还有自己家族的徽章,若不是他活生生出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几乎要以为哥昂老爷是路易十四的王室火枪队旗手穿越来的。 哥昂的左脸有很深的伤疤,凸出的前额被帽子给遮掩住,这使得他看起来非常凶狠而好斗,其实外省的乡居小贵族都差不多这样,他们闭塞而无知,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出省,但极其狂妄自大,为了荣誉或权力不惜以死争斗,在本地人的眼中,他们是占山为王的狮子,是无法无天的小暴君,怒吼一声四周都要噤声震怖,而在巴黎权贵的眼中,他们则有个绰号“燕隼”,一种小型猛禽,视死如归的同时往往也作出种种可笑可鄙的行为来。 当看到菲利克斯时,哥昂露出了可憎的笑,“你爷爷是外来户,还是个胡格诺,圣德约的事你少管,当年未经我父亲许可,这个镇子的姑娘是不允许嫁给堂区外的男人,可你爷爷却娶到了这里的姑娘,当真是狗屎运,不过早晚我还是要把高丹家族给驱逐出去的!” 对此,菲利克斯保持了冷静和理智,然后他伸出手,对哥昂提议说,“我愿出五十里弗尔,你可以把这位杜朗大娘给放了。” 哥昂很轻蔑地回答:“你可真是高丹家的阔少爷,可周围有不下二百户的农民来这里经常偷木材,还在这里偷猎,我觉得你和你父亲的家底,很快就不足以支付赔偿金了。” 菲利克斯语塞。 这下,艾斯图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声音,对哥昂说,虽然我很为您的守林人惨死而感到难受,可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杜朗家做的,您绝不可以随便动用暴力,绝不可以! “神甫,我的名字叫哥昂.德.勃朗东,在这个镇子我不但拥有对自身封邑的权力,还拥有无可争辩的狩猎权,狩猎的范围是由在我城堡(虽然只是个宅邸,但哥昂依旧喜欢用城堡这个词语)顶楼一只阉鸡振翅高飞的所及距离决定的,整个荒地森林都在其内。如果有卑贱的农民想来染指,那便好好地来吧!”哥昂冷冷而傲慢地回答到。 “一只阉鸡,如何能飞满这片森林?”这下不要说菲利克斯,就连赶来保护哥哥的艾蕾,也生气地指责哥昂道。 哥昂见到这位深具异族风情的“阿比西尼亚公主”,却很有风度地脱帽鞠躬,“请允许我说明,那是因鄙人妻子所豢养的阉鸡,是用羊奶喂的,十分强劲有力,它飞得可比鸽子要远得多,能从圣德约直飞到恩典港(塞纳河的出海口勒阿弗尔)。好了,请退后罢,诸位绅士和小姐,呼吁公义的把戏到此为止。” 几位身穿号衣的侍从顿时开始凶狠地推搡起艾斯图尼和菲利克斯等人,“不要犯糊涂,贵族勃朗东,要知道农民天生比你弱势,难道在这个世界里,强者不理应宽恕弱者的吗?”艾斯图尼犹自挣扎着警告,但他们被直推到辆堆着干草的双轮马车后。 “不,在这个被森林和河流包围的乡镇,强者和弱者是互相厮杀的关系,一只狼可以捕猎一头猪,但群猪也可凶狠地把孤狼撕成碎片。”哥昂重新戴上毡帽,似乎深呼吸了下,转过身子,背对着所有人,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看着方才杜朗家孙女儿跑过的林间小路。 高大树木间流动的雾气已然散去,晌午的阳光在巍峨密集的树冠枝叶间燃烧着,当风刮动它们时,太阳的火焰就跃动不已,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如同低语。 小路通往的村庄处,先是响起了钟声,接着大片喧哗声里,菲利克斯越过哥昂,看到成群衣衫褴褛的农民,穿 过薄薄的雾气,乱哄哄地走了过来,让菲利克斯吃惊的是,法国的农民身躯是这样的矮小,这大约和他们困苦的生活是分割不了干系的,破败的茅舍,单薄的田产,繁苛的杂税,沉重的劳作和只有荞麦面包和菜粥的生活,使得成年男子的身高大部分都在一米六下,为了弥补气势的不足,他们将手里的武器——草叉、镰刀高高举过头顶,来弥补身高的缺憾,菲利克斯还看到他们当中,也有人手持着猎枪,大约是用来捕狼的。 哥昂和这群农民的距离,大约剩下二十尺时,农民的队伍停下来,局面相持住了。 “你们杀了我的守林人罗尔斯,对不对?”乡居贵族哥昂用双手叉着腰,单刀直入地发问。 场面沉默着。 一名身材稍微高点,紫色脸庞上乱发和胡须连成一片的农民走出来,上前两步,握紧拳头,对哥昂说:“根本不相干的事,快点把我母亲给放了。” 太阳慢慢移动到了哥昂的右肩那边去,他的脸面背阴了,更加模糊,他将手指着农民杜朗,语气慢条斯理,“罗尔斯,这个克里奥尔人(美洲土地上,欧洲人或非洲人,和当地印第安人通婚的混血后代),在法兰西援助美国独立的战争里,救过我的命,我在归国时就把他带回来了,我发誓要永远当他的庇护人,可就在三日前,他在巡逻荒地森林时,被卑劣地射杀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章 哥昂的伏击战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弹丸狠狠地打到他的背上,他的脊椎被打断了,当他倒在地上时,又有人用刀锋侧着捅穿了他的腹部,肠子都流出来,他就躺在那里,当我发现他尸体时,眼睛还睁着,当我取出那颗夺取我朋友和恩人生命的弹丸时,发觉是种土造的猎枪才有的弹丸,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必定是他发现了你们卑劣的勾当,偷猎偷伐,然后你们便谋杀了他。反正你们早就对我的守林人恨之入骨了,对不对?据我得到的情报,其中下手的,就有你杜朗。”哥昂的眼睛内浮动着憎恶的光芒,“你们认为杀了罗尔斯,我会因此而畏惧,从而放弃对这片荒地森林的权力,让它被你们的村庄所占据,以后你们的牛可以大摇大摆地来吃草,你们家的大娘和小妮能大摇大摆地进来将名贵木材砍伐殆尽,此后你们再把地面给占有,分割成小块,平均交给各户耕作,这就是你们的打算。” “该死的贵族特权,见你的鬼去吧!”农民人群里发出了咒骂声,接着一浪慷慨激昂过一浪,许多人都给杜朗打气,“上去吧杜朗,把大娘给接过来,他不敢造次的,这片荒地森林是公共地,我们也有权力进来采伐,上去吧杜朗,拿出你的勇气来!” 这下,杜朗胆气壮起来,他挽起衣袖,继续上前几步,怒目圆睁,瞪住了哥昂,时不时又瞥着倒在地上呻吟不已的母亲,因情绪的激动,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想要领回杜朗大娘吗?也好。”孰料哥昂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接着他转过身子,对面前十多名农民,指向了干草车后站着的神甫艾斯图尼,和菲利克斯兄妹,笑起来,“看到镇子上高丹家的少爷了没,他愿偿付我五十里弗尔,让你赎回你母亲。” 此刻艾蕾用种又讶异又倾佩的目光,仰视着自己的兄长。 而菲利克斯也觉得局面再这样发展下去,会闹出人命来的,便举高双手,对人们喊话:“没错,大家到此为止......” 可话还未说完,艾斯图尼就看到了,那只凶狠的“燕隼”,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趁着自己背对农民们的机会,也趁着农民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菲利克斯的空当,手闪电般地解开了斗篷! “不不不!”艾斯图尼几乎是从干草大车边跃起,企图将哥昂给拉回来。 但一切都太晚了,哥昂从斗篷内的肩带上抽出一把细长的燧发手枪,随即转身,单腿微微往前立定,枪口笔直地伸向了农民杜朗的额头,这把枪预先装填好了弹药,这么近距离几乎不用瞄准。 菲利克斯也呆住了。 “砰。” 燧石击发了射击火药,一团烟火从哥昂的手上窜起、裂开,杜朗的头颅猛地往后错动下,圆形的弹丸从他的眉心直入,在颅内疯狂搅动着,把他的头盖骨彻底粉碎——杜朗晃悠两下,接着跪在地上,咕咚声又仆在哥昂的脚下。 “圣母玛利亚!”艾蕾惊恐地捂住脸,惊叫起来。 在这刹那间,农民们也全都惊呆了。 其中有位把粗陋的猎枪刚刚举起,从树林里横着射出的另外发弹丸,精准地击中这位的腮帮,他被强劲的杀伤力撞倒在地,血狂飙而出。 菲利克斯的脚都有些发软,他向着开枪的方向看去,在两株交叉倒下的大树后,一名褐色皮肤,眼睛雪亮,梳着印第安人式样发辫的年轻家伙,单膝跪地,双手端着根“1777”式的燧发步枪,枪口犹自飘着青烟,这位正是惨死的守林人罗尔斯的儿子,小罗尔斯。 小罗尔斯很快又从身旁的助手那里,取来根骑兵用的卡宾枪,又是一枪,将农民队伍里另外位手持猎枪的人给射倒在地,其余的农民发出畏惧的声音,这是弱者在面对猛兽时的反应,他们开始连滚带爬,沿着来时的路,往村庄逃去。 哥昂像掠食的燕隼,半旧的海蓝色斗篷就像是疾飞时张开的羽翼那般,他不晓得何时起扔下手枪,从怀里掏出把锋利的剥头刀,飞速上前,一下就斫在方才中枪但犹自挣扎坐起来的农民脖子上,那农民笔直倒下,菲利克斯看到对方光着的双足,还在微微抽搐着,就像是被剥皮后触碰到铁钩的死青蛙般。 一会儿后,忙碌好的哥昂提着血淋淋的剥头刀,用肘子擦了擦沾在脸上的血,然后将吓得昏死过去的杜朗大娘衣领揪着,和事前埋伏在森林里的四名克里奥尔人,外带七八名侍从(实际大多是他的佃户),抓起步枪、佩剑,拖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将她从儿子和同乡的尸体边拖了过去,气定神闲地也沿着小路,走了下去,宛若乘胜追击的将军。 射杀农民杜朗的弹丸,正是杜朗射杀罗尔斯所用的那颗——哥昂将它熔化后重铸,“血债血还。”这是哥昂留下的话。 艾斯图尼、菲利克斯走到了三名被射杀的农民尸体旁,“真的是令人作呕的恶行。”艾斯图尼在胸前画着十字。 因为三名遇难者的头皮,全被哥昂用剥头刀给割走了! 菲利克斯阻挡住要追上去的艾斯图尼。 因为他知道,哥 昂.德.勃朗东,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和他纠缠是不明智的,也是充满危险的。 村庄环形的茅舍内,哥昂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头皮,一手拔出另外把燧发手枪,杜朗大娘被扔在篱笆边,他扬高手枪,朝天鸣放下,农民们瑟瑟发抖,作鸟兽散,根本没人敢拦住他,很快小罗尔斯就从杜朗的家宅里,搜出了偷猎来的狍子皮、兔皮,还有成捆的上好木材。 “赃物就在这里,我对穿着长袍带着假发的家伙(指法官)仲裁好这事毫无指望,把杜朗家房子给烧了。”哥昂简捷地命令道。 杜朗家的茅舍,就这样被熊熊的火光给吞噬掉了。 杜朗的两个儿子逃走,妻子和小女儿抱头号哭,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房屋被焚烧殆尽。 杜朗大娘被殴打为重伤,被抬到了邻居家后,当晚也死了。 非但如此,哥昂还示威般地将杜朗和其他两个农民的尸体,掷在房屋的废墟灰堆前的空地上,血迹斑斑,形成数个暗色的血洼,浸透了尸身,“这就是偷猎者的下场。”哥昂恶狠狠地说到。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9章 笛子徽章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山顶的教堂圣器室内,艾斯图尼有些痛苦地坐着,他的双手青筋暴起,抓着头发,贵族的暴行让他惊骇,也让他愤怒,虽然自己在方才和菲利克斯的谈话里,早就预先到圣德约镇各方力量,各个阶层,会围绕着荒地森林的归属,展开激烈的斗争,但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残酷血腥。 “他们也是没法,他们每户人家都会生七八个孩子,总得把其中两三个给抚养长大啊!”艾斯图尼抬起头,对立在自己前面的菲利克斯如此解释说,也像是对农民们的辩护。 灾害、税收和徭役,让农民们喘不过气,可什么时代的人都想活着,他们现在唯一的外快,就是去荒地森林砍些木材,打点猎物来,可乡居贵族哥昂却一再申明自己对森林的“狩猎权”,他之前让和自己在美洲并肩服役的克里奥尔人罗尔斯担当守林人。 罗尔斯忠于职守,更忠于主人,他不接受任何偷猎偷伐农民的贿赂或哀求,他牵着马和狗,穿梭在九百阿尔邦大小的密林四周,殴打他们,驱逐他们,并威胁说会用手里的步枪射杀他们,不让农民再靠近荒地森林半步。 农民极度仇恨这个混血的克里奥尔杂种,便在三日前故意挑拨的纠纷里,伏击并杀害了罗尔斯。 罗尔斯死后,农民们有些害怕,也有些激动,因为贵族哥昂的反应是沉默的,一些胆大的农民认为“这只燕隼是没法抵御下去的,他只能认倒霉”,杜朗家尤其如此,结果在今日遭到几同覆灭的报复。 “如果农民们得到这片森林,真的会像哥昂所说的,把它砍伐完后卖掉,然后在其上分割田产耕作吗?”菲利克斯若有所思,发问道。 “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当现有的土地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农民的心中便充满对获得更多田地的热望。” 说完这些后,艾斯图尼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墙壁边的书橱里,取出两本不厚的书来,菲利克斯接过来,一本是让.雅克.卢梭的书《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还有本更薄,更像是杂志,似乎是临时印刷出来的,署名看起来也非真实姓名,“格拉古”(这不是古罗马那位共和派政治家吗),书名则叫《农民之友》。 “请不要把这两本书公开拿出来看,因国家和教会加诸它俩之上的禁令从未解除。我的朋友菲利克斯,我知晓您在鲁昂城的钟楼大街的教会学校里就读,那里模仿的是耶稣会般的半军事组织,对学生的监察非常严厉,在教会眼里您应该是个品学兼优、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接着艾斯图尼低声说,“您手里的‘农民之友’,在鲁昂城内已有五十个订阅户,大多是像您这样富有正义感的小镇青年,我们则希望招揽更多的同类来,如果有机会,请读读它吧!” 说完,艾斯图尼又秘密地将一枚东西交到菲利克斯手中。 菲利克斯看了看,是个黄铜做的,小小徽章,形状像根笛子,背部有别针。 “您今天能愿意拿出五十里弗尔救人,说明您已经具备了英雄般的美德,如果想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便在衣服上别上这徽章。如果您不愿意,那么以后我俩便作为普通的友人相处,我会继续尽心尽力为您姐姐马德莱娜做足一百次追思弥撒的,愿她的灵魂能早日脱离炼狱的煎熬,飞升入天堂。”艾斯图尼很诚挚地如此说。 艾蕾.高丹已经在教堂门外等候了,这位少女今日目睹杀人的情景,受到惊骇,只想早点回家。 “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神甫?”菲利克斯开口道。 艾斯图尼没有拒绝的表示。 “你爱护农民,可你该知道就算农民得到了荒地森林,也还是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不,甚至可能比之前更悲惨。” “我决心支持农民战斗下去,得到荒地森林只是第一步而已,等到农民的力量壮大起来后,我要废除这个国家加诸其头上的所有特权枷锁。”艾斯图尼目光灼灼。 “那么你会如何做?” “您就看好吧。”艾斯图尼这位年轻神甫倒是挺有信心的。 “第二个问题,我的姐姐马德莱娜,她的早亡,是不是也和这个相关?”菲利克斯举起卢梭的书籍,询问道。 艾斯图尼的脸上,浮起了对美丽马德莱娜的真诚同情,他好像回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是啊,马德莱娜的婚礼,也是在这里举行的,那时的她多美啊,脸庞是多么红润而丰满啊,可谁曾想到,短短的幸福后居然是可怕的厄运,马德莱娜再来时,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下葬在了墓园中,这让艾斯图尼难过良久。 虽然勒内.高丹很忌讳提起大女儿的事,可这位本堂神甫对个中缘由,早已透彻七八分,他很肯定地对菲利克斯答复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她的不幸根源于桩不平等的爱情......” 此刻,艾蕾在外面,传来乞求的声音。 于是菲利克斯没法继续逗扰,便只好向神甫告辞了。 兄妹俩便沿着塞纳河边的道路,往镇上走去。 夕阳里,小使女艾尔盖走在前面,长长的辫子晃着,没有回头,问了菲利克斯,“少爷,听说有农民被贵族老爷杀了。” 菲利克斯说是。 “农民的......也就是我们的命不值钱啊,少爷。”艾尔盖依旧没回头,幽幽地说,有种和她年龄绝不相称的辛酸。 次日午后,阳光懒洋洋的,菲利克斯坐在高丹花园一株枫树下,他面前是个桌子,他把艾斯图尼所赠送的两本书给阅读了下,察觉到卢梭的思想体系,有点接近于道家思想,要求绝对的平等,回归自然,卢梭虚构了个人人平等而自由的史前黄金时代,在这点上他可能受到了古罗马《变形记》的影响,但是当有某个始作俑者,用篱笆圈起块地来,说这块地是我的,私有制这头恶兽便钻出巢穴了,在这种制度下,人类忘却了淳朴和善良,为了满足欲望,将世界所有资源都分割争抢完毕,并不断增殖生产、革新技术,形成了“文明社会”,由是文明在卢梭眼中,是堕落和败坏的象征,是所有不平等的根源所在。 甚至连父子、夫妻这种沾染私有制的关系,在卢梭的眼中都是罪恶的,所以他把自己所生的数个孩子,全都送去保育堂,不愿意自己抚养,也不愿意送给其他家庭抚养,他认为这样会让孩子走上邪路。这位毁誉参半,和人群格格不入,并为科西嘉独立运动草拟宪法的文人,在撰写《一个孤独散步者的梦想》时散步,被文明的象征之一:马车给撞伤,不久病情恶化离世。 正在菲利克斯若有所失时,艾蕾从厨院里走出,看到他,向他招招手,意思是家宅里有客人来。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0章 M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客人,在高丹家里是很难见的。 这个中产家庭,在圣德约镇就像座小小孤岛,不过这种安静到寂寞的氛围,倒很适合“初来乍到”的菲利克斯,这段时间他几乎把家中及艾斯图尼赠送的书籍,悉数阅读完毕。 因法国的教学学校学生,假期还是挺宽裕的,主修历史和法律的菲利克斯,一年居然有八十八天的假,待到这个夏日结束,他只要回鲁昂城,完成肄业即可。 至于自己的前途,父亲勒内说,可以给你谋个教会差事,也可以去当执业律师:稍微富裕的贵族或有产者的儿子,除去继承祖业外,无非三条道路,从军,传教或当律师。 勒内盘算好了,菲利克斯这代,必须要跃升,要进入贵族阶层。 他的木工作坊车间,准备在将来交给大徒弟卡陶打理,只要经营有方,他会给卡陶大笔的酬金,让他得以成家立业,而菲利克斯这根高丹家的独苗,要不成为主教,终身献给基督而获取荣耀,要不便从事法律,那就得到巴黎深造,伺机娶个家境殷实的女子,先是律师,然后就是法官,再从国王那里得到爵位。 待到菲利克斯来到会客厅,两位穿灰色斗篷的侍从模样的,对他行礼,然后交给勒内两封信笺,就告辞离去。 高丹家宅外,响起了车轮、鞭子和铃铛的声音,菲利克斯立在窗户前,看到那两位侍从,登上一辆黑色的气派轻车,由两匹良马牵拉着,很快不见了踪影。 “有个大人物,会在五日后,来到我家,他看中了我的花园,希望在这里暂时居留几天,等待另外个大人物,然后在鲁昂城会面。”勒内看完信笺后,有些兴奋。 “是谁,是谁?是伯爵,是侯爵,还是公爵?”艾蕾好奇地问。 但一提到这些爵位,勒内顿时沉默而警惕地望着小女儿。 艾蕾也立刻感到自己说错话,低下头,不敢再作声。 勒内咳嗦两声,说:“如果他是贵族,那高丹家誓死也不会让出花园来的,誓死!可这位绝不是的,他的名气响彻两个世界,也是属于我们平民的英雄,他便是本杰明.富兰克林。” 提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菲利克斯才猛然想起,对了,这位后来印在百元美钞上的大名鼎鼎的科学家、发明家、外交家、政治家,这时候可不正在法兰西吗? 富兰克林先前就来到法国,后来成为全权外交大使,主要任务便是促成法美同盟的缔结,共同对付英国:美国可以在这场战争里获得宝贵的独立,而法国则可以借机洗刷之前对英战争的耻辱。 最终法国和美国都得偿所愿,不过法国却为援助美国背负了沉重的债务,应本土大陆会议的索求,富兰克林在巴黎和凡尔赛期间,不断地向国王路易十六借钱,有时富兰克林自己都觉得难堪,可路易十六还是表现得无比慷慨,甚至有一次,路易十六给了美国人六百万里弗尔,并让外交大臣弗尔任尼告诉富兰克林说:“这六百万里弗尔,不需要支付分毫利息,这是我赠送给你们国家的,作为友谊的见证。” 其后,富兰克林又作为全权大使,和英国和法国缔结了和约,现在满载声誉离开巴黎城,准备沿塞纳河出海,前往英国的多佛港,在彼处和他的儿子,属于效忠派的威廉.富兰克林相聚,然后乘坐航船返归美国。 没错,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儿子,是不折不扣的“效忠派”(在独立战争里,愿继续效忠英王的美国人),并已在英国定居下来。 不过现在战争也已经结束,富兰克林父子也没理由老死不相往来,何况富兰克林今年已八十岁高龄,这次回美国,便不可能再踏上欧洲的土地。 “富兰克林不愿意住在圣典港,他认为那里充满了潮湿的海风,对自己的痛风会推波助澜。他也不愿意住在鲁昂,因为他想要个和在巴黎帕西镇相同的花园。” “什么样的花园?”菲利克斯问父亲。 “B夫人的花园。”勒内回答说,很显然富兰克林用这个代号掩盖花园女主人真实的姓名。 “我们高丹家的花园,和B夫人的相同?”艾蕾重新来了精神。 勒内笑了笑,有些得意地对儿子和女儿吐露:“其实很难说相同,不过这多亏我的庇护人,鲁昂城的约翰.霍尔克先生,他可是富兰克林书信往来的好朋友,经他的推荐,富兰克林对我家的花园有了兴趣,并愿意在此盘桓段时间。” 果然,方才两位信使,即是约翰.霍尔克的仆人。 说起这位约翰.霍尔克来,可谓鲁昂城的一级名流,从他的名字来看,就知道他是标标准准的英国人,没错他原来是曼彻斯特城的企业主,认得许多英国皇家科学院学士,但因自己是詹姆士党人,所以很早便来法国避难,这在英法两国是数见不鲜的——英国詹姆士党来法国,法国胡格诺信徒则去英国——霍尔克先生来法后扶摇直上,非但成为鲁昂城王室丝织工场的主人,还当过国王的制造总监,传说他的家产有八百万里 弗尔,雇佣上千工人。 高丹家族,自菲利克斯的祖父起,就在霍尔克的庇护下,所以作为个改宗的胡格诺信徒,才能在鲁昂地方站住脚,此外勒内销往巴黎奢侈品市集的昂贵家具,也全是依托在霍尔克先生的商业网下的,作为回报,高丹家自然要对霍尔克家随时献上无上忠诚。 “那么我该如何在富兰克林前表现呢?”菲利克斯很明白,霍尔克先生此举的深意。 对儿子的机敏,勒内非常满意,要是这孩子的癫痫再能痊愈,那可真的是足以告慰老怀了,“信中说,富兰克林先生喜欢科学,喜欢诗歌,更喜欢年轻人,他在巴黎城呆了这么多年,始终和外孙外孙女天各一方,孤独得很。霍尔克先生的打算,是先在我家花园,然后再由你伴同他前去鲁昂城,只要能得到富兰克林的认可,你很快能在任何一界扬名立万,须知他是欧洲各国科学院或文学院的名誉会员,也是许多国王的座上宾和挚友。” 对此,菲利克斯说我会尽全力的。 这时候勒内似乎犹豫了下,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摸出封信笺来,说这是鲁昂城另外个“霍尔克”写给你的,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菲利克斯接过来,只见到信笺落款上,写着个清秀隽永的花式“M”。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1章 富兰克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顿时,菲利克斯感到异样的目光。 是妹妹艾蕾的,她看到M的信和字,似乎有些不愉快的表情。 菲利克斯避开了她的眼瞳,接着就问父亲,那和富兰克林会面的另外个大人物又是谁。 “他虽然出身贵族,但却是个响当当的战争英雄,他的名气也满布两个世界,他就是拉法耶特将军,刚刚从俄国和普鲁士的宫廷作客归来,经由海路,要到鲁昂城来,礼送富兰克林最后一程。”勒内回答说。 傍晚时分,高丹花园里,菲利克斯同妹妹艾蕾一道散步。 当他拆开M的信笺后,看到内里就寥寥两三行字,“亲爱的菲利克斯,我实在无法忍受鲁昂城那不新鲜的食材,如果可能,请您在休假结束时,从自家的院舍里给我找寻些可以做英式布丁的材料。 M.霍尔克” “多么矫情的英吉利小姐。”艾蕾语带讥讽。 M实际便是约翰.霍尔克的小女儿梅。 她是约翰和第二任妻子所生,今年也就十八岁出头的年龄,“她和我的寄主间,似乎是小时玩伴的关系?”菲利克斯暗自想到。 艾蕾的鞋子在花园林荫道覆盖的叶子上,踏得索索作响,“梅最让人讨厌的,就是她那套英式小姐的作派,她觉得说英语可以让自己显得更聪明,不喜欢喝咖啡,而喜欢喝加了蔗糖的茶,不喜欢喝波尔多葡萄酒,而喜欢英国酒,从不喜欢吃法国菜,独独钟爱英式的布丁。天啦,她母亲可就是凡尔赛宫廷出身,她父亲也已定居在我们美丽的法兰西四十年了。”艾蕾不住地在数落M,也就是梅小姐的坏话,然后她神色认真地警告哥哥,“听着菲利克斯,记住姐姐马德莱娜的教训,梅的嫁妆足有七十万里弗尔,你想也别想。” 菲利克斯将手摁在衣领丝带上,苦笑着对妹妹解释说,自己绝无非分的念头。 “我的嫁妆可只有五万里弗尔,艾蕾是个穷姑娘。”艾蕾这番话,像是自怨自艾,也像是更为含蓄地劝说哥哥,你和那个梅,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其实我连这个梅.霍尔克是个什么模样都不晓得。 其实还是画框里的姐姐马德莱娜的相貌,让他惊艳,让他神往。 “我会让你带着二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出嫁的。”菲利克斯安慰妹妹说。 看来在法国,一切也和简奥斯丁笔下的世界相类似,姑娘们的归宿永远和嫁妆多少脱不了干系...... 霍尔克先生的来信全是真的,五天后菲利克斯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看到了波光粼粼的塞纳河边大道上,驰来两辆深黑色的马车,车轮扬起了一股醒目的灰尘。 菲利克斯急忙走下了二楼,告诉在家等候的父亲、妹妹,和小使女艾尔盖,美洲的共和主义者本杰明.富兰克林来到了! 很快,马车在一处丁字路口拐了弯,穿过成排白杨树间的镇路,来到圣德约的广场前,高丹全家都穿着礼服,很是恭敬地站在那里等候。 带着玻璃门的头辆马车上,最先跳下来的是富兰克林的孙子谭波尔和外孙贝克,他俩穿得和法国宫廷侍臣差不多,彬彬有礼地向主人家致敬,接着打开后面一辆马车的门,搀扶着富兰克林下来。 “不不不,不用,虽然老了但我并不衰弱。”穿着白色背心的富兰克林摆着手,笑着说。 菲利克斯的眼中,富兰克林的形象,和狡黠的老农别无二致,他没有穿长筒袜和扣带皮鞋,也没有戴假发,他显然从不把自己当作什么贵族或官员看,他的裤子也是白色亚麻的,脚上的木屐咔咔作响,胳膊下夹着个白色的圆帽,另外只手则拄着根结实的拐杖,他很胖,但气色挺不错的,是属于那种健硕的胖,头发和菲利克斯在后世百元美钞上看到的一样,随意地披散在双肩上,夹鼻镜片后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调侃和智慧的光芒,“日安,勒内.高丹先生,我该以法国的方式来拥抱您吗?” 其实勒内多少有些尴尬,因为在整个圣德约镇,无论是镇子里的人,还是田野里的农民,除去他和家人,几乎没人认得富兰克林,他们只知道从巴黎方向来了两辆马车,大概是高丹家的生意合作伙伴吧,仅此而已。 所以此刻的镇子里,广场附近的杂货店也好,面包铺子也罢,都笼罩在懒洋洋的平静里,勒内觉得这对富兰克林这个响彻新旧世界的大人物而言,这氛围实在是过于冷淡了。 “日安,勒内先生。”恰好这时,特龙香大夫提着箱子,刚从酒店里小酌番走出,看到迎宾的高丹家,便很自然对勒内打起招呼,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富兰克林身上,“这位是?” 就在勒内准备介绍时,富兰克林急忙自我介绍,“我从圭亚那(法国在美洲的殖民地)来,是勒内的叔父。” 特龙香大夫神色立刻庄重起来,和富兰克林握手寒暄,“圭亚那的话,那里的日头可真的是毒,所以您这是衣锦还乡?还记得我们法国的语言和习惯了吗?” 富兰克 林大笑起来,和勒内拥抱,然后狠狠亲了对方的脸颊,用流利的法语互相问候。 特龙香大夫竖起大拇指,他随后也和富兰克林如法炮制,快乐地喊到:“是的,您真的是我们法国人!法兰西万岁,到哪里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呢。”接着大夫醉醺醺地说,“可法兰西现在的情况糟透了,人们不如先前那么友好了,我刚从<鲁昂母日新闻>(应为每日新闻,大夫又读错字)看到,就在前些日子,圣德约的贵族,像射杀牲口那样,杀害了四个可怜的农民,唉。你为什么还要从圭亚那回来呢,为什么?” “大夫,也许您该出诊了。”艾蕾及时打断了特龙香的胡言乱语。 于是自觉没趣的大夫道了声日安后,就微微摇晃着,离开了广场。 富兰克林借机看到了可爱漂亮的艾蕾,亮晶晶的镜片上折射的光芒更加耀眼了,他轻轻扶住艾蕾的手,“美丽的女孩,你的芳名?” “艾蕾.高丹,富兰克林博士。” “我该用法国的礼节问候你吗?我在巴黎和贵妇人互相问候时,她们要求我必须亲吻她们的脖子。” “不,不用,用英国的礼节就好,请吻我的手背。”艾蕾这时候,再也不说英国淑女(梅.霍尔克)的不是,英国礼节在她心中忽然高大庄重起来。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2章 H夫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一直到餐后,富兰克林的目光才算是从艾蕾的身上移开,也才注意到高丹家的少爷菲利克斯。 这位美国的胖老者,带着歉意说,“法国人,是我在世界里见到的最热情友善的民族,他们总是先打听客人的喜好,然后在客人到来后,给对方最喜欢的东西。我因为痛风严重,不能吃猪肉丸,也不能吃牛肉,故而我来到巴黎后,去任何家做客,餐盘上都是满满的羊肉。” “巴黎的羊肉好吃吗,富兰克林博士?”艾蕾坐在哥哥餐椅旁边的扶手上,带着笑意问到。 “H夫人家的厨娘做的烤羊肉,可以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把手指吃掉,她共招待了我三顿如此美味。”富兰克林俏皮地伸出右手,故意将三根手指收起,作出“被自己啃掉”的模样。 整个餐厅满是笑。 那边,富兰克林的孙子谭波尔和外孙贝克,正在往会客厅内搬运行李,菲利克斯看到,其中最重要的,是架印刷机,看来富兰克林到哪里都离不开它。 “我在巴黎,住在帕西镇的瓦伦丁纳旅馆,那里正好和几位夫人的花园相连,在公务处理好后,我就在其间徜徉流连,每天都和貌若天仙的夫人们相遇,亲切交谈。约翰.亚当斯不以为然,他批评我‘都过七十岁的人了,喜欢美人的趣味却不曾消减’,我很诚恳地接受他的批评。” 当高丹家继续笑起来时,富兰克林说下去,“很快关于我好色的传闻就传遍巴黎的大街小巷,此后我每到一处,每个法国人都把他们的女眷介绍给我拥抱,有太太,有小姐,有时厨娘也来拥抱我(艾蕾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每人看到我都喊,看啦,本杰明.富兰克林,他很喜欢女人,你们上去抱抱他,他就能开心地活到一百岁。并且,巴黎女人不喜欢亲吻嘴唇和脸颊,前者她们认为是粗鲁的,而后者则会碰掉她们的脂粉,所以只能亲脖子,在巴黎我亲吻了一千六百三十五个各具美丽的脖子,此生不虚。” “您喜欢巴黎女人吗,博士?”菲利克斯这时候突然问到。 “喜欢。”富兰克林很认真地说,“巴黎女人千娇百媚不说,她们还充满智慧,喜欢用通情达理的言语,让你开心,给你带来慰藉。” “王后如何?” 听到这个问话,富兰克林稍微愣了下,随即答复说:“王后最喜欢打扑克牌,我只是在她打牌空闲处,才能和她交谈,严格来说,她应该属于奥地利女人。” 当落霞铺满高丹花园后,艾蕾挽着富兰克林,而菲利克斯则在旁作陪,在长长的夏日末尾,来了次餐后的散步。 富兰克林对这座花园赞不绝口,“虽然规制不同,但在风韵上它和帕西的H夫人家花园实在是太像了。” “H夫人是您在巴黎的情人吗?”艾蕾直接问到。 富兰克林笑着摇摇头,“H夫人把我当作是她的父亲,在巴黎的时日,善解人意的她消解了我的孤独寂寞,春夏期间她会来帕西的花园别墅住四个月,每日午后两点我会准时去她那里,听她弹琴,和她下棋,闲谈政治、诗学,秋冬时节她便返回巴黎,我们就保持书信往来。有时候,我会问她,‘您想让我和您,超越父女间的关系吗?’,她总是温言拒绝说,不,您是属于美洲的,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又希望和她约定,等到我们都升入天堂后,可以在那里结为伉俪,当她得知我要离开法国后,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总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天啦博士,这对您的亡妻可有些不公。”艾蕾直言不讳。 富兰克林狡猾地笑起来,“我的妻子和我做了四十九年的夫妻,她早就厌倦了,她又比我先去世,在天堂里早就另找了个钟情的男子过生活了。艾蕾小姐,现世里的夫妻,如果在死后还得继续当夫妻,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简直就是诅咒。” “我也觉得,如果真存在天堂或者地狱的话,人应该去弥补活着时的遗憾或愧疚,但不是单纯延续现世的东西。”菲利克斯应答道,这让富兰克林频频点头。 然后菲利克斯借机说道:“我看了您在奥尔良科学院发表的论文,真的是太神奇,您可以让涌动的水面瞬间平静下来。” 这可说到富兰克林的得意处,他随后来到高丹花园小小的池塘边,这也是菲利克斯犯了癫痫溺水的地方,多亏艾蕾当时叫来几位佃农,才将哥哥从死神的手里救回来。 当时微风拂动树叶,池塘内的水面并不安定,而是像海潮般拍打着岸边。 只见富兰克林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然后将里面装着的油(他随身带着,随时可以做实验)均匀地倒入到池塘有浪的水中,很快艾蕾惊呼起来——确实,月牙形不大的池塘,大概也就用了一个半茶匙的油,就变得像诺曼底所产的“冕镜”般平整无波了! “请为我鼓掌,女士、先生。这其实是古代智慧,普林尼就说过,他那个年代船只遇到惊涛骇浪时,水手就喜欢往海里倾倒油脂,如果我的这个观点,能得到大规模实验,那么以 后海难便很难发生了。”富兰克林满是自得的笑。 他关于油可以让有浪的水面平静下来的科学论文,先前已在英国刊行,后来又被翻译为法文和荷兰文,故而菲利克斯提前阅读到了。 “听说博士您还在论证一个观点,那就是在运河里,船只在浅水里的速度,比在深水里的速度要快?”菲利克斯在心中知道,这个时代的科学还处于启蒙阶段,富兰克林的一些科学发现,也许在后世看起来不值一哂,但在当时却往往是开辟式的。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得到这位大科学家的认可。 富兰克林看到艾蕾对自己崇拜式地鼓掌,也很是开心,然后又看艾蕾瞪大美丽的像鹿般的眼睛,对哥哥说怎么可能,常识该是水越深,船只的速度越快才对,不由得心里痒痒,迫切希望在这位小美人前展示自己才学,索性慷慨地对菲利克斯说:“是的,我确实渴望进行这个实验,但本来我是准备在前往英国后再做的,至于在法国,在高丹家的美丽花园,我希望的是放松和休息,而马上去鲁昂城,我和拉夫耶特将军所进行的会晤,更多则是政治层面的。不过——如果高丹家能提供这个实验所必需的器材,我就愿意在论文上,连署上你的名字,我的菲利克斯。” “那么博士,我们马上就做个模型试验,如何?”菲利克斯胸有成竹。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3章 水槽实验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当晚,小使女艾尔盖前去和艾蕾同住,而富兰克林一行被安排在高丹家宅的三楼,富兰克林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他说自己可以在盛夏的夜晚,敞开窗户,让凉爽的风进来,自己则裸睡在摇椅上,用肚子迎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他在巴黎城担当全权大使时,就公开在王宫办公室内如此,路易十六的廷臣们对此都司空见惯。 二层中,菲利克斯正在与父亲密切商议。 勒内先生按捺不住激动,几乎是儿子问一句,他立刻答一句。 当菲利克斯问,我家的木工作坊有水槽吗? “当然有,高丹家可是有全鲁昂地区最好的水轮和水槽,用来锯木的。” 菲利克斯又问,父亲你可以做航船模型吗? “大徒弟卡陶最擅长做这个,鲁昂城内很多达官贵人,家中的船模摆设,都是高丹家的作品——对了,这些你应该都了解的。” 菲利克斯很认真严肃地答复父亲,我在教会学校里专修法律和文学,对木工作坊的知识,反倒不如小时候了。 “确实这样!”勒内惊叹道,然后赶紧戴好单片眼镜,说你快去休息,我连夜来赶制模型图纸。 次日晨曦刚起,艾尔盖就穿好衣衫,叩响了高丹家主人的房门,几乎整晚工作的勒内将绘制好的图样交到她的手里,随后艾尔盖的脚步急促地踩在二层和会客厅间的楼梯上,很快她就跑出高丹家宅,顺着巷道的斜坡,直跑入到圣德约木工车间当中。 在那里,卡陶带着一群学徒,早已摩拳擦掌,等候多时。 待到午餐后,富兰克林、谭波尔、贝克,在勒内、菲利克斯、艾蕾等的陪同下,来到了木工车间。 看到架设在塞纳河边隆隆转动的水轮,又看到保养良好的马厩,及进入车间后,一套套细木工车床、器具,富兰克林特别有亲近感。 “这水槽是按照英制度量衡来设计的。”菲利克斯说到。 毕竟富兰克林心目里,认可自己是半个英国人。 富兰克林点点头,车间的中央空阔地,用四根木脚,架起条两头封闭的浴缸式水槽,“勒内先生,你的徒弟们非常优秀。”富兰克林对水槽的精细工整赞不绝口。 水槽长十四英尺(一英尺合30.48厘米),宽6英寸(每英寸合2.54厘米),深也是6英寸,里面注满了水,水面距离槽的边缘约1.5英寸。 “这就好比是条运河。”富兰克林对众人形象地说。 卡陶拿出了艘刚刚做好的木船模型,船有6英寸长,2.25英寸宽,1.25英寸深。 船模型的前端系着根丝线,丝线的另外一端,连着水槽尽头的面精巧滑轮,直径一英寸,并有个机巧设置,使得松手后,滑轮可以匀速转动,牵动丝线,也等于牵动船模型往前“行驶”。 这个机巧设置其实就是枚里弗尔硬币。 菲利克斯掏出这枚特殊的硬币,用凿子在中心凿出个圆孔来,系上了丝带,拴在滑轮下,一旦它下坠,便能通过滑轮,拉着水槽里的船模型前进了。 众目睽睽下,菲利克斯半跪下来,“请各位注意,等到我松手后,你们便开始一起数数。” 其实富兰克林也有点紧张,不由得掏出怀表来,不过当时的表是没有秒针的,所以还得依靠大家的数数才行。 于是富兰克林皱皱眉,又把怀表给放回去。 “放。”菲利克斯迅捷地站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数起数来。 很快整齐的“一、二、三......”的喊声,盖过了硬币牵动滑轮,滑轮再牵拉船模型迅速沿着水槽前进的声音。 “停!”富兰克林举手道。 “79。”贝克很迅速地算出了木船模型的速度,把它报出来。 “4又?英寸深的水,速度是79。”富兰克林复述了遍。 菲利克斯拿出纸笔,将其迅速记录下来。 然后勒内指挥徒弟,把水槽的水,降到2英寸深。 “89。” “2英寸深的水,速度是89。”富兰克林的镜片开始发亮起来。 艾蕾激动地扶住老者的肩膀,“博士,你的理论是正确的,是正确的!果然我们被常识迷惑了,本以为水越深,船越好走。” “亲爱的艾蕾,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作为正规的科学实验,必须还得有一次才能验证它的真实性。勒内先生,菲利克斯,贝克。”富兰克林尽量不让自己喜形于色,而后对菲利克斯等人做出手势——将水槽里的水降到1又?的高度,再试试。 在富兰克林的注视下,水槽里的木船模型,在浅水里行进的速度,果然更为轻快,众人的情绪也达到了顶点,都在齐声报着数,像是在迎接盛大的节日般。 当贝克最终举手,报出“101”这个数字时,木工车间里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艾 蕾甚至搂住了博士的肩,亲了他两下,富兰克林的眼镜都歪了,他既狼狈,但也充满喜悦。 高丹家宅的会客厅中,富兰克林拄着拐杖,激动地来回走着,口述自己的结论,也是论文的内容,“运河里的船在前进时,必须一次又一次,持续不断地将它前面的,和它船底相同体积的水排到后面去,如果吃水越深,那么就意味着这种船底体积就越大,而经由船两侧流往后面的水就越多越急,这便构成了对船速度的阻碍......” 谭波尔和菲利克斯,则分别负责将博士的发现,用英文和法文写就,而贝克则守在印刷机前,准备将论文刊印出来。 最后,菲利克斯站起来,提醒了富兰克林:“博士您的这项科学发现,将对人工运河内由闸门控制的合宜水位有重大的启示,让许多人可以走出误区,也就是运河里的水并非越深越好,最佳的水位,应该是?高,这样船只可以获得最大的速度,这样不但可以节约蓄水,也可让运输的效率增强许多。” “没错菲利克斯,你的这段将作为论文的结束。”富兰克林随即补充道,“而这次的科学实验,就命名为‘高丹花园实验’。” “这是高丹家族的荣幸,博士!” 次日,富兰克林就让谭波尔抢先一步,坐着马车,带着刊印好的样稿,前去鲁昂城,“这篇<论运河水位合适高度的实验及发现>,署上我本人和菲利克斯先生的名字,稿费我八成,菲利克斯则二成。英文版的发给伯明翰银月会,法文版的则送去奥尔良科学院,我在两个地方都是荣誉会员。”说到这里,富兰克林对着菲利克斯眨眨眼,“所以这对我来说,很轻松,因为我已功成名就,不是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4章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接下来数日内,富兰克林将部分热情,转移到了菲利克斯身上。因为他刚来时,九成的注意力全在艾蕾.高丹身上,现在他更喜欢和菲利克斯在花园里散步,畅谈着科学、文学,当然也有自己的病情。 富兰克林甚至给菲利克斯朗读了自己创作的散文诗《富兰克林和痛风的对话》: 痛风说,让我们检查你的生活历程,早上你有很多时间出去散步,可你干了什么?你没有锻炼,而是赖在床上,看书看报看小册子自娱,其中多半不值一看。你的早餐,不少于四杯加奶油的茶,一两块抹了奶油的烤面包,上面好几块熏牛肉.....吃过午饭你就坐在桌子边写东西或和人谈话,这样一直到午后一点,没有任何身体锻炼。午后呢?你知道H夫人的花园就在一百五十步外,那里是多么适宜锻炼,它拥有台阶可以让你上上下下,那里还有你心仪的美人,可你却坐着马车去,上帝可从没有赐予人们马车,他赐予人们的是一双脚,你到了H夫人漂亮的别墅里,便和她坐下来下鹅棋,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这种邪恶的游戏让你苦思冥想,毁了你的身体,对了,在此间你又得喝三四杯咖啡或茶,然后你不是走回去,而是又坐上了你的马车...... 富兰克林说,啊,痛风,啊,尿结石,你们可真讨厌,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们离开我,我保证以后每天都会锻炼,生活会有节制; 痛风嘲笑说,我太了解你富兰克林了,你答应得好听,可享受几个月的健康后,你又得回到老路上去,你许的愿会像去年云的形状那样,被你忘得干干净净! “我老了,人只在我这个年纪时,才会承认生命的脆弱和磨损。”富兰克林朗诵完后,坐在石墩上,不无伤感地对菲利克斯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菲利克斯也不由得对这位老者同情起来。 不过菲利克斯也隐约察觉,富兰克林对法国的政治状态,几乎不提。 可晚饭时,富兰克林又半开玩笑似的对艾蕾求婚,请艾蕾当自己新妻子,并夸耀说:“我在巴黎八年半,每年的薪资有一万两千美元。” “那是多少钱?”艾蕾也以种玩笑的态度回敬。 “一美元,等于六里弗尔,也就是七万两千里弗尔,在你们法国,工程师的年薪也就一千五百里弗尔上下。” “那确实很高,博士。不过您太老了,谢谢。” “那你答应我,当你终有一天升入天堂后,可以允许我在那里预先等你,我们可以在天堂履行神圣的婚姻,直到永远......” “博士,我可不想和H夫人、奥妮尔夫人,还有英国的凯瑟琳夫人,在天堂里陷于尴尬的竞争关系。” “我曾有过往,但那都是遇到你之前的了,艾蕾。” “当然还有你在巴黎房东家的女儿,你在帕西的法国文书的妻子......你是个狡黠的风流老头,博士。你在天堂里等待的女子,会有半个掷弹兵连队那么多。”艾蕾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如数家珍。 到这里,富兰克林只能自嘲般地大笑起来。 就在第二天,一名穿着白色军服的中尉,彬彬有礼地下了马车,站在高丹家宅的门前,随即自我介绍:“拉夫耶特将军的参谋副官亚历山大.贝尔蒂埃。” 原来,刚刚结束对普鲁士宫廷访问的拉夫耶特将军,已然乘坐船只抵达恩典港,很快便可以来到鲁昂城,和老朋友富兰克林相会。 而贝尔蒂埃,则行陆路抢先来告知高丹花园的富兰克林,意思是“您可以动身”了。 “菲利克斯,你随我一起到鲁昂城。”正在镜子前穿戴的富兰克林,忽然如此要求说。 “是的,博士。”菲利克斯认为这是这段时间他所取得的必然回报。 勒内先生更是激动,他清楚有了富兰克林的援引,菲利克斯可以很快在本省崭露头角,那么两三年后自己儿子晋身新贵将绝不是梦。 富兰克林恋恋不舍地向艾蕾挥手道别,并再次向艾蕾求婚:“我带你回美利坚合众国,费城可不比鲁昂差,我的薪资足够让您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可以轻轻松松把我给熬死,然后就成标准的阔太了。如何,你愿意成为艾蕾.富兰克林吗?” 艾蕾再度微笑行礼,并且拒绝,“我会在圣德约教堂为您亡故的太太做追思弥撒的,亲爱的博士。” 富兰克林叹口气,在明晃晃的日头下举手戴上白色的草帽,然后对艾蕾意味深长地回望了一眼,“谢谢你,美丽的阿比西尼亚小公主,你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最后生涯里增添了无比快乐,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遇见您是我的荣幸,博士。你到鲁昂城我会给你写信,到多佛也是一样,等到您回到美国费城,我还会把信件寄过海洋的,谢谢您曾来高丹花园做客,并做了特别有意义的科学实验。”艾蕾也非常感动。 言毕,艾蕾遵循法国女人的礼节,让富兰克林亲吻了她细 长的脖子,作为最后的道别。 随后,风度翩翩的贝尔蒂埃中尉,也亲吻了艾蕾的手背,然后告辞。 和许多少女一样,艾蕾很快就疯狂喜欢上了军队的制服。 在和哥哥道别时,艾蕾特别叮嘱说,梅.霍尔克小姐所需要的食材我已备齐,就放在箱子里,你不要忘记巴结这个“英吉利小姐”(菲利克斯苦笑着应允)。 待到马车轮子开始滚动时,艾蕾跑动起来,泪眼婆娑,对哥哥挥手,她有说不出的牵挂,“你得随时旁边有人才行啊哥哥,可我却不在你身边,呜呜呜......” 原来她始终伴在菲利克斯的身旁,就是害怕他的癫痫复发。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个。”等富兰克林登上马车时,他隔着玻璃,看着对自己挥手的艾蕾,说出这个数字,不晓得是欣喜,还是哀伤,“再见,再见终归快要来临,啊,美丽的法兰西;再见......H夫人,还有淡棕色皮肤的小公主......人生总是离多聚少,不是吗,菲利克斯。” 踌躇满志的菲利克斯,坐在对面的座椅上,感受着道路上微微的颠簸,回答说是的。 “我先会去你的母校,鲁昂的奥拉托利教会中学,在那里我会赠送我的画像;然后我得前去鲁昂医学院,赠送玻璃制作的血液循环标本。等到这一切做完,拉夫耶特将军应该便会来到,那么下面便是宴会和舞会了——如何,需要我在这个场合,替你撮合美满的婚事吗?”满头灰白色头发的富兰克林,抬起额头望着菲利克斯,坏笑着说到。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5章 鲁昂城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婉言谢绝说,找妻子这种事总还是得自己亲力亲为。 “我差点忘记,法国人的婚姻是明码标价、井然有序的,菲利克斯如果你是位有产者家的小姐,就像你妹妹艾蕾那般,那你的夫婿将非常好找,完全是根据你的嫁妆来对号入座的,就像机械般严密合缝。可你是个男子,婚姻对你而言,就多了些变数,巴黎城有句谚语,叫‘富女贵男’,就是说富家的女儿最好是找贵族家的男子,可反过来怕是不行。” “也即是说,有产者的男子最好是去找有产者的女儿,贵族家女儿最好还是去找贵族家的男子。” “是这样的。”富兰克林用法语作出肯定的回答。 这会儿,马车的车轮碾过块小石子,颠簸了下,菲利克斯透过玻璃门窗,看到荒地森林的山坡,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家的宅院,那标志性的鸽舍,而哥昂老爷正立院墙前,怔怔地望着挂在其上的犁,似乎有很重的心思,而他的新管家,年仅十六岁的小罗尔斯(子承父业)正牵拉匹瘦不拉几的长毛马,似乎准备让主人骑乘。 “莫非哥昂是要入城?” 这幅画面转瞬即逝,等到马车风驰电掣地越过森林地界,菲利克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衣袋中取出艾斯图尼先前赠给自己的笛子形徽章,轻声问富兰克林,这是什么? 富兰克林顿了顿,“这应该是类似共济会的组织徽章。” 说完老人家,也从衣袋里掏出个圆形徽章,菲利克斯定睛一看,徽章中央是个皮围裙的图案。 “皮围裙协会,我年轻时参加的,印刷工人的互助组织,我们集资购置图书,一起学习,一起辩论......”富兰克林陷于了对遥远过往的追忆中,接着他提醒菲利克斯道:“不过孩子你得注意,美洲形形色色的共济会组织,和欧洲包括法国的不同,前者更多是守望互助的组织,而后者却带着明显的政治目的性。也即是说,你如果参与其中,便等于是卷入到政治里,我想法国的国王可能不太喜欢他的子民们拥有自己的组织。” 菲利克斯点点头,便把笛子徽章重新收了起来,不再声张。 鲁昂城,号称法兰西第二大城市,这里也是著名剧作家高乃依和哲学家丰特奈尔的故乡,通过河流和两条公路和首都巴黎相连,公路是路易十四的名臣柯尔贝尔主持修建的,十分宽阔便利。作为诺曼底大区的首府,及交通枢纽,鲁昂是杂混了英法两国文化的典型城市,老城区位于塞纳河右岸,像是圣德约镇的扩大版,巷道是狭窄的,大路分仅能容两辆马车交错而过,高大的钟楼是它的地标,周围还有剧院、学校和法院。老城区是老派居民的聚集地,杂货店、甜品店、布店、咖啡馆和旅馆鳞次栉比,人们通过不同的手艺互相服务而过活着。 横跨塞纳河,有道完整的拱形石桥,在石桥的上游,又有座“半桥”,码头便位于此,其也是鲁昂的繁华地,八十年前登记在册的商船就有一千一百四十八艘,船主是这座城市里的富裕阶层,他们豪华住宅,像是星辰般,散步在旧城墙外的郊区,掩映在葱茏绿意之间。 穿过石桥,便来到左岸,即所谓的新城区,也是鲁昂的工业区,滨河的街道和一排楼房,是各个行会的集中地,而更后面则是几座大工场,约翰.霍尔克的纺织工场便是其中最成功的一座,鲁昂的拳头产品除去诺曼底“冕镜”(它装饰着法国各座宫殿)外,便是纺织品:约翰.霍尔克不但能生产一种暹罗印花布,还能雇佣鲁昂四面的村镇织工,为自己织造精细的亚麻布,这些布匹畅销两个美洲:北美的新英格兰,和拉丁美洲的新西班牙——约翰.霍尔克,这位渡海来归化的英国詹姆士党人,不但成为全鲁昂最富有的纳税大户,且还是热心的学院赞助人。 广义的鲁昂城显要者,包含三个群体,即老派贵族,他们和鲁昂共生同死,靠地产维持体面,宅邸多位于老城区间,贵气但却陈旧,象征着过去的荣耀;法院内的穿袍贵族,鲁昂有所高等法院,还有森林和海洋法院,还有所法国海军部法院,里面的法官即为“穿袍贵族”,他们不热衷参与凡尔赛宫廷的事务,而更享受在鲁昂本地的崇高地位,其在大部分时间里拥戴国王,替国王严格执行法律,比如迫使胡格诺教徒改宗;第三类,即是大船主及像约翰.霍尔克这样的大工场主,他们掌握着城市的经济命脉,让城市更富裕更繁荣。 显要者外,占据鲁昂八万人口三分之一的,是广大的手工业者、店主和小作坊主,还有中低层律师和政府职员,也即是通常所说的“有产者”,他们和菲利克斯的父亲勒内相似,和大船主和大工场主互相结成庇护关系,过着有尊严但并不特别富裕的生活。 鲁昂是平静而骄傲的,它的居民私人藏书比率有百分之四十,比巴黎还高,远远高于同时期的俄国莫斯科。至于鲁昂的教会中学和耶稣会学校,更是全城的菁华所在——《熙德》作者高乃依出身于前者,《关于宇宙多样化的对话》作者丰特奈尔则出身于后者。 富兰克林的第一站,就是前往菲利克斯就学的奥拉托利教会中学,捐赠自己的肖像画,当然如此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抬举当地首富约翰.霍尔克,毕竟他是富兰克林和拉夫耶特的东主,富兰克林必须投桃报李。 “按照行程,拉夫耶特将军的船,两日后就来到鲁昂,而霍尔克阁下则希望博士您能下榻在他在左岸的新府邸中。”在城门关卡处,先一步前去交接的贝尔蒂埃,很快骑马驰回,向富兰克林报告说。 “霍尔克阁下,已经在教会中学了吗?” “是的。” “在霍尔克阁下的府邸内,恐怕不能如身处高丹花园那般随意。贝克,你把我的印刷机放在城中的旅馆处,你本人则留下看管。”富兰克林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外孙吩咐道。 然后富兰克林对菲利克斯表示,“我们先去你的母校。”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6章 奥拉托利教学学校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等到马车在一座叫“佩提特”的旅馆前停下时,菲利克斯委托贝克件事,他将自己的小羊皮行李箱,也交给贝克看管,箱子里面装着妹妹艾蕾准备好的食材,这是要送给霍尔克家的梅小姐的,其中最主要的是用高丹花园内自产的鸡蛋和葡萄干,艾蕾为了保护好这些鸡蛋,可谓煞费苦心,因马上前去母校在即,且菲利克斯须陪伴在富兰克林的身边,提个箱子,或者把箱子放在马车后,抑或直接把箱子送给约翰.霍尔克,都是有碍观瞻的,故而菲利克斯打算,等到富兰克林的馈赠仪式结束后,自己就步行来佩提特旅馆,和贝克会合,然后再把箱子携带,乘坐马车去霍尔克府邸,将其亲手送给梅小姐,完成任务后,再和富兰克林告别,回学校宿舍暂时住下再说。 做好这一切后,菲利克斯伴同富兰克林继续上路,当他们的马车来到最繁华的钟楼街时,菲利克斯能看到哥特式的钟楼高耸着,许多鸽子掠过闪闪发光的塔尖,在烟雾缭绕的建筑群间穿梭飞翔。 鲁昂城的奥拉托利教会高等中学,是座规模不大,但却雅致的院落,墙壁粉刷成洁白色,在花花绿绿的街道木楼间别具一格。众所周知,奥拉托利学校得到的是冉森教派的支持,冉森派实际便是法国本土化的“加尔文派”,它的信仰体系更接近于新教,笛卡尔对其影响尤其之大,在法国国内它和耶稣会是尖锐对立的关系,在教育上两派展开长期而激烈的“堑壕战”: 耶稣会学校搞大规模招生,奥拉托利就主张“小学校制”; 耶稣会对儿童实施斯巴达式的军事化管理,甚至不吝体罚、监禁等措施,奥拉托利就主张对儿童施行温和的人道主义教育; 耶稣会推崇拉丁文,喜欢把法国本国作品翻译成拉丁文再教学,而奥拉托利则称拉丁文是门“已死亡”的文字,他们更喜欢把拉丁文作品翻译成法文。 但在社会范畴里,耶稣会学校和奥拉托利学校的顾客却是类似的,即贵族和有产者,它们都致力于将学生培养成有荣誉感有教养,且对王国有用的人才。此外在教学内容上,它俩都鼓吹君主制,每逢节日师生都要对国王歌功颂德,另外它俩也都在课堂上传授“设营学”和“围城学”,这是沃邦们遗留给法兰西的宝贵财富。也难怪许多肄业生,只要家庭门第许可,便能直接进入军队,指挥一个团,或者一个连队。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一个信奉自然神论的美洲共和主义分子的馈赠?”就在富兰克林动身前一日,教区督学于尔菲在学校会议上,还十分不屑地提出这个疑问,“我们教学的目标,是通过我们的语言,让上帝的子民在上帝的规则内行事,可富兰克林到底信奉主吗?这是个很大的疑问。” “他在荒野里,用风筝捕捉过闪电。”一位担当讲师的修士回答说。 “闪电没把他劈死,足见我主的仁慈。”于尔菲不以为然。 不过校长普雷泰却提醒督学:“美国是我们国家最坚定的盟友,我们联手一起反对可恶奸诈的英吉利人,这次富兰克林的馈赠,更多是外交意义上的,我们应该配合,来报效王上。” 提到“王上”,督学于尔菲,校长普雷泰,连带学监和舍监,都齐声喊到:“法兰西王上万岁。” “所以我们国家为什么要和美国这种野蛮国家建立同盟?”于尔菲抱怨。 “督学阁下,毕竟法兰西先前都曾和奥斯曼建立过同盟,此事平平无奇。”接着普雷泰又说,这次馈赠也是约翰.霍尔克先生对我校善意的表示。 由是督学于尔菲便不作声。 奥拉托利高等中学每年评优,受奖的学生有四百里弗尔的奖金,其中一百里弗尔是市政府颁发的,而其余三百里弗尔,是约翰.霍尔克管理的教育基金里拨出的。换言之,他是奥拉托利学校的最大金主。 既然约翰.霍尔克如此做,就代表他想借此攀附上法美友善的“大船”,听说他雄心勃勃,要开设座崭新的棉纺工厂,采用英国的技术和规制,进口美国物美价廉的棉花,再做成棉织物来赚取法国人的钱。 “既然是霍尔克要这么做,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德.于尔菲的口风很快转过来。 普雷泰又在会议上提到:“本杰明.富兰克林,身兼法兰西科学院,马德里皇家科学院,奥尔良、里昂艺术科学院,阿姆斯特丹科学院,伯明翰银月会,曼彻斯特文哲学会,还有英国皇家航海学会的‘荣誉外国会员’,也就是说......” “作为回赠,我要把自己的作品送给可敬的富兰克林博士!”于尔菲顿时表示已领会校长的意思。 “对了。”此刻,学校的学监(角色相当于现在的教学主任)翻开花名册,“这次富兰克林博士来访,有我们六年级的学生菲利克斯.高丹伴同,先前博士的孙子谭波尔来到我校,特此声明。” “菲利克斯是优等生吗?”于尔菲警觉起来。 校长和学监摇摇头,说这位菲利克斯的庇护人是约翰 .霍尔克先生,他的名次在班级历来是中等偏上,但还没到能领取奖学金的程度。 “给他优秀证书,马上肄业考试时的成绩得好看些。”督学于尔菲一锤定音。 当富兰克林在菲利克斯伴同下,穿过悬挂“大念珠”标牌的铁栅校门,走到奥拉托利学校的前庭时,六十多名尚在校的学生,穿着蓝色、黑色和紫色的修士服,热烈鼓掌起来,他们齐声喊到: “富兰克林,美利坚的骄傲; 菲利克斯,鲁昂奥拉托利学校的翘楚! 愿法美友谊长青,愿牢不可破的神圣联盟与世长存,祝法兰西王上与美利坚总统皆身体康健!” 督学于尔菲,校长普雷泰,伴同着鲁昂首富约翰.霍尔克,走下台阶,挨个与富兰克林热烈拥抱、亲吻。 菲利克斯看到,约翰.霍尔克约莫六十岁的年纪,一头银发不苟地往后梳着,穿着商人式样的低奢黑色外衣,内里的衬衫洁净雪白,一根金色表链表露了他的身份和实力,而另外边的领口上,则别着朵亮闪闪的白玫瑰徽章,是陶瓷质地的,这是詹姆士党人的标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7章 演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我的孩子,我已经从谭波尔口中得知,你成功帮助富兰克林博士完成了模型试验,这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发现。”约翰.霍尔克握住菲利克斯伸过来的手,是赞不绝口。 “作为学校的最高奖学金获得者,和优秀值班员、辩论选手,菲利克斯有如此的成绩是理所当然的。”督学和校长一本正经地附和道。 鲁昂的其他市政名流,也都簇拥在约翰.霍尔克的四周,对菲利克斯表示了很大的赞许。 于是菲利克斯一跃为整个学校向来的精英和骄傲。 学校后院的方厅小礼堂内,从讲台到门,伸展着半圆形的阶梯板凳,座无虚席,在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里,富兰克林的画像被庄重地悬挂在讲台之上,让所有听众都能看到它,也能看到它下面站着的真人,不由得感觉十分微妙。 这副画像是路易十六让宫廷画师为富兰克林所作的,边框上还镶嵌着许多碎小的钻石,可谓富丽堂皇,熠熠生辉,原本有些昏暗的小礼堂,顿时明亮不少。 富兰克林抱着八十岁的高龄,对在座的学校师生,及鲁昂显要名流,对法国人都关心的,移民去美国的问题发表了演说,“很多欧洲朋友向我打听美国,也有很多人想移民去那里。在凡尔赛宫廷里,就有不止一位的侍臣或艺术家向我打听此类事情。不过我发现,大部分欧洲人都对美国有错误的印象,他们认为美国人富有但却无知,全是群种玉米的农夫,所以只好虚席等待欧洲的公务员去管理他们,准备好办公室和丰厚薪资聘请欧洲的科学家和艺术家,因为美国人无法胜任政治、艺术和文学的工作(教区督学于尔菲托腮沉思,心中诧异,莫非不是这样?),欧洲的移民到了美国,我们当地人会无偿地送出马车、奴隶、金钱和谷物来报答他们。亲爱的朋友们,这都是漫无边际的幻想,是绝对错误的......美国人,很少有像欧洲底层人如此穷困潦倒的,但也绝少像欧洲上层人这样富豪奢华的,它是个奉行平均主义的国度,也是一块热衷劳动的土地,既然上帝选择了我们,将崭新的大陆赐予了我们,我们就必须劳动,在美国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劳而获。我欢迎所有的欧洲朋友,和美国跨越海洋,进行平等而互惠的贸易,美国西部和北部有数不清的皮毛、木材,弗吉尼亚盛产烟草,卡罗来纳则出产优质的稻米和棉花,我们的产品非常富余,只要法兰西朋友能用船只来载运,我们愿以最优惠的价格来出售它们。” 一阵潮水般的掌声后,菲利克斯看到约翰.霍尔克用修长手指摸了摸金质表链,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接着,富兰克林的镜片闪过道光芒,“我们会永远铭记法兰西国王和人民,给予美利坚自由的慷慨无私之援助。而西班牙人却是可鄙的,他们要趁人之危,企图花一笔钱,来购买密西西比河口地区,这是对美国主权的侮辱,美国主权和土地不允外国染指。是,美国现在确实很穷,但我们将来会富有起来的,我们绝不出卖密西西比河的一滴水。时来运转后,西班牙可能在未来会变得很穷,那时美国会有钱,从它的手里购回整条密西西比河的主权。” 当富兰克林的演说结束后,约翰.霍尔克起身,也发表了演说,他雄心勃勃,对在场的各位提出宏大的计划,要大幅增加教育基金,让奥拉托利和耶稣会学校扩大规模,以求让鲁昂城更多年轻人获得业士学位证书,这对鲁昂未来的发展会有极大的好处。 另外这位富有的绅士还承诺,会兴建自己承包的丝织工场的工人公寓,让所有愿意为他工作生产的伙伴“获得体面的尊严”。 经久不息的掌声后,市政官员和学校代表也相继发表演说,和富兰克林及约翰.霍尔克相比,他们的演说明显空洞造作许多。 最后,居然要菲利克斯作为学生代表,即兴演讲! “菲利克斯.高丹,似乎有轻微的癫痫,在没有准备情况下演讲,似乎会让他压力过大,要是犯病就不好收拾了。”校长普雷泰,贴在于尔菲督学的耳边低声警告说。 可于尔菲却不以为意,“奥拉托利学校章程,三年级就要求用西塞罗的方式演说,菲利克斯.高丹已是六年级面临肄业的学生,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也应该有。” 于是掌声没有平息的意思,似乎在逼迫菲利克斯必须登台。 菲利克斯深呼吸下,他站了起来,便觉得所有目光都聚焦住自己,有的是热切的,有的则是期盼的,有的则是狐疑嘲讽的,还有的明显带着渴望他出丑的意味。 寄主身体曾拥有的能力,未曾失去,菲利克斯于心中燃起自信,成功过一次的男人,也不惧成功第二次,他快步走向讲台,随后笔直站立,脑袋微微往后仰着,在心中调节好情绪,接着用洪亮的法语,而不是拉丁语,言出惊人: “鄙人不准备冗谈其余,诸位想必都看到了数日前的<鲁昂每日新闻>里,对我家乡圣德约镇乡居贵族射杀农民暴行的报导。富兰克林博士方才说,美利坚是个热爱劳动和奉行 自耕农平均主义的国度,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我们也要认知到,美国之所以如此,还因为它有广袤的富余土地,每个人都能通过双手垦殖,然后等到地价上升后,他们就成为有财富的地主,地位是均等的。可我们法国,类似圣德约镇的暴行,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农民遭受的压迫不曾减少,贵族特权的弥张却与日俱增。所以美国的公平是自然的,法国的公平却需要斗争和维护。约翰.霍尔克阁下,鲁昂府城的诸位缙绅们,希望你们在谈论城市的公平公正同时,将更多的目光投入到乡村去,因为哪里出产整个国家最基础也是最迫切需要的东西,谷物、葡萄、木材,当然还有最可贵的,秩序。” 一口气说完后,菲利克斯在讲台后,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这样让他对台下的听众看得更清晰。 绝大部分人都惊愕着。 “这位年轻的高丹,是个潜在的卢梭主义分子,他可能还读过伏尔泰和狄德罗的书籍!”于尔菲督学猝不及防,愤愤然抱怨。 这时候,一名貌不惊人、身材矮胖的鲁昂海洋森林法院的书记,却率先自席位上起立,为菲利克斯鼓掌!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8章 让.布格连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接着,约翰.霍尔克坐在原位鼓起掌来,对伴同来的鲁昂检察官交代了句,“关心关心圣德约镇的事情吧,先生。”接着他也起身,将手掌鼓得更加起劲些。 很快,所有人也都会意地鼓起掌来。 “你做的很对菲利克斯,我最近也在关心发生于英国的一件事,一名贫苦妇人因偷窃十四先令而要被判处重刑的案件,我准备将此事和你家乡的事合并起来,写成报纸稿子,在晚年时我的原则是,能多做一件事,那就多做一件,时不我待。”富兰克林在讲台边,也扶住菲利克斯的肩膀,对他很是鼓励,但富兰克林也坦诚地告诉菲利克斯,他指指菲利克斯的衣袋,“不过,你得到的这枚魔笛徽章下的各路朋友,可能要来找寻你,你不可能不卷入其中。” 小礼堂的演说结束后,虽然教会督学于尔菲和校长普雷泰,对菲利克斯的立场抱着强烈怀疑,但看到富兰克林笑容可掬地立在这年轻人旁边,便只好强作欢颜,郑重地将装册华美的作品交到富兰克林的手中,“请接受鲁昂教区的敬意,博士。” 富兰克林微笑着,看了看这作品: 题目叫《多人航海转舵技术》 看来这群教士,对航海也有自己独特的心得。 并且这部作品扉页上的署名,则包括于尔菲、普雷泰,还有奥拉托利学校的学监和舍监,共四个人。 富兰克林很明白内情,他便答应督学和校长,这么优秀的著作应该发表印制,称英国伯明翰的银月会有些麻烦,因在技术上英法两国互有壁垒,本国的科技书不便在对方国内发表,但在法兰西科学院的杂志《众神之殿》上刊行,问题不大,他可以为四位写封推荐信。 于尔菲顿时受宠若惊,对菲利克斯.高丹演说主题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他希望自己能顺利升入三级教品,迫切需要重量级的文章来证实自己,不论是宗教范围还是科学领域,毕竟法国天主教会并不排斥科学理论,因它们都是在上帝法则框架内的东西,都可以证实上帝的权威和力量。 教会学校的门口,富兰克林登上马车,准备前往下一站:鲁昂的医学院,他要捐赠其一件玻璃制的透明的人体血液循环示意装置。而菲利克斯则很客气地向博士致歉,称自己受梅.霍尔克小姐所托,有个箱子要先送去霍尔克府邸。 “我的小女儿会很高兴你的来访,菲利克斯。”约翰.霍尔克热情地说到,还安排了名仆人和一辆浅蓝色的漂亮马车,“你负责将菲利克斯送到佩提特旅馆,取好东西后,便直接送他去‘方楼’。” “遵命。”仆人彬彬有礼地鞠躬。 菲利克斯则暗中准备着说辞,因为原来的菲利克斯和梅小姐应是朋友,为了让现在的自己不露怯,得好好应付。 等到他登上马车后,佩提特旅馆前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三楼的第五号房间,一名淡金色头发,满脸灿烂笑容的青年人,穿着件荷兰夏布衬衫,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很清爽健康的模样,在斗柜圆镜前的他,露出略带羞涩的满意笑容,然后转身,大声对仆人说,“来不及,我得先去医学院,你退房的手续完成了没有?” “是的,布格连少爷......少爷,少爷!”那仆人也是个孩子,红苹果般的圆脸,外面罩着过于肥大的号衣,气喘吁吁地跟在青年人的身后——因就在对话的当儿,这位叫让.布格连的,已大步流星,走下了旅馆的楼梯,几乎是从三楼蹦到一楼的,还不断对收到惊吓和推搡的其他客人和旅馆侍应说对不起。 一楼大厅柜台前,富兰克林的外孙贝克,则刚刚和店主办好物件寄存的手续,他在大太阳地里,把行李箱和印刷机搬运进来,累得是满身汗,他便向店主要了杯加冰的苦艾酒,“多放些茴芹。”准备坐下来畅饮下,用浓郁的芳香和清澈,来驱散炎热疲累。 “布格连少爷,你可真的是风风火火。”当青年人奔到长长的柜台前时,正在调酒的店主善意地抱怨道。 “没时间了,请把我的行李箱给我,我得抓紧时间赶去医学院报道,那样还能赶上本杰明.富兰克林的演说,我昨晚进城太迟,都是可恶的马车耽误了行程!”当店主将灰色小羊皮行李箱拿出来后,让.布格未及细看,就一把抓过来,连说抱歉,闪电般冲到了快到正午的街道上,召来辆载客马车,“去医学院!”,他的小仆人只能来得及跳上车门的踏板,车夫便扬起鞭子,车轮隆隆,向着钟楼下的双甬门冲去。 当布格连的马车从右侧甬门疾驰过去时,乘坐霍尔克家族蓝色轻车的菲利克斯,则从左侧甬门中穿了过来,两车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大约半刻钟,抵达佩提特旅馆的菲利克斯,见到了低着头醉醺醺坐在桌子前,已连续喝了四杯苦艾酒的贝克,便摇摇头。 “你的朋友看来喝醉了。”柜台后的店主再度善意地抱怨。 不过菲利克斯只是急切地要取行李箱,他看到老板背后的柜架上,自己那个灰色的小羊皮行李箱, 正和堆包着报纸的腌火腿放在一起,就叫老板将其取来给自己。 “是这位先生吗!?”老板很大声地问脸几乎贴在桌面上的贝克,因为他知道,行李箱是贝克送来的。 这时老板猛然激起了回忆,他看了看柜架上的行李箱,才想起这个和刚才退房的让.布格连先生的行李箱,颜色和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该不会? 听到询问,贝克抬起脸来,眼神都无法对焦,鼻子通红,他看看店主,又看看菲利克斯,然后做出个肯定的手势,又咕咚声趴了下去。 恰好这时有几位男女走入旅馆里来投宿,店主也不及细细分辨,便把行李箱取下来,交到菲利克斯的手中。 霍尔克家仆人迅捷上前,将行李箱接下来,然后安放在马车后架上,再打开车门,邀请菲利克斯上去。 很快,马车开始穿过长长的鲁昂石桥,一根根石头基座的高杆灯在菲利克斯的眼前掠过去,宽阔的塞纳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在晃动着风帆,在柔和翻涌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丝线似的轨迹,他离开了学校所在的老城区,进入到对岸的工场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19章 霍尔克王国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工场区靠岸,是条长街,街边是绿色、蓝色、粉色的木楼,大多两三层,紧紧地挨靠着,这就是鲁昂行会会馆的聚集地,在迁居圣德约镇前,菲利克斯的爷爷也曾在这里打拼过,街道上的善主、承包商、公证人,正三三两两,在酒店、咖啡馆前或角落里交谈。 很快行会街就过去了,霍尔克的纺织大工场的楼房在片荒废的草地上,在前方清晰可见,“使用了蒸汽机吗?”菲利克斯冷不丁地询问伴同自己的仆人。 霍尔克家戴假发的仆人着实愣了下,然后很礼貌地如实答复,“并没有,英国很多友人曾劝说过老爷,老爷却认为使用畜力带动纺织机已足够,但最近老爷似乎有了崭新的计划。” 菲利克斯点点头,他的头转向马车的另外一侧:大道左边,有整齐排列的木楼,漆刷成灰色,每栋木楼都是个独立单元,还有个附带的用篱笆圈出的场院及粗陋的花园,许多衣服晾晒在那里,还有孩童跑动戏耍,然后妇女们却都站在场院入口处,各个望着大工场的方向,神态无一例外,都焦躁不安。 “这是老爷的善举,他在农闲期间雇佣鲁昂城周围许多织工,这些织工带着妻子儿女,从农村来到鲁昂,都住在这些‘候鸟巢’中,每天可以赚取三个里弗尔,每十五日结算一次,等到农忙时,他们可自由地返归故里,耕作田产。” “妇人的神情都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疑问,仆人笑起来,“因为今天是发薪日,所有的妇人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丈夫归来,她们变得兴奋又畏惧,兴奋的是可以领到工钱,家庭生活可以更上一层楼,畏惧的是丈夫会在回家前,到酒馆和赌馆里去将薪资全部荡尽。” 工场后,有片郁郁葱葱而美丽的绿阴林地,这显然便是霍尔克府邸的所在地,不过最先映入菲利克斯眼帘的,却是数座二层砖制小楼,它们不如自己在圣德约的家宅大,但看起来却崭新而时髦,每座小楼前面有防护栅栏,后面都有个雅致的小花园,之间有林荫道相连,小楼的窗户明净而阔大,惊鸿一瞥中,菲利克斯看到里面的家具,应该都是价值不菲的,有的斜坡屋顶上,还矗立着小小的仿哥特式的玻璃塔,醒目漂亮,像骄傲的旗帜般。 绿地和道路上,有零星的散步的女子,她们的衣着打扮明显和先前“灰楼”里居住的织工妻子大为不同,明显是富裕的有产者打扮,其中少女所着的裙装和所持的小小阳伞,还有她们领口和袖口的繁复花褶,和自己妹妹艾蕾不相上下。 当看到这辆蓝色马车时,她们都很恭敬地站在道路一边行礼致敬。 “这里是?” “是的,如您所见,是霍尔克公司里的中小承包商、账务员、工头、工程师所拥有的屋舍,他们是老爷的恒定财产,对他们老爷是不会吝啬的。” “阶层十分分明,不是吗?”菲利克斯看着仆人,说道。 “是的。”仆人继续淡淡地笑,然后对菲利克斯说,我们到了。 当菲利克斯走下马车,站在用白色细沙铺就的前庭道路时,饶是他,对“霍尔克的宫殿”的气派微微吃惊。 这座方形的楼,虽在表面上摒弃了巴洛克风格,采取的是伦敦中产阶级风格,但它实在是太大了,在菲利克斯的眼中,几乎就是座政府大楼,它有五层,每层的正面便有足足十六个窗户,红色的砖,拐角处则是灰白色的大石,顶层的正中央隆起巨大矮壮的联排烟囱,正门下是对开的马蹄形阶梯,这是仿枫丹白露宫的设计,来访者只能从侧边上去入门,而不是正面,这在气势上就能压倒大部分人,在金碧辉煌的大门两侧,左右对称,镶嵌着银制的白玫瑰徽章——霍尔克先生身在何处,都牢记着自己詹姆士党的身份——门前的小广场,矗立着典雅的喷泉,并停着六辆马车,全都涂成了浅蓝色。 “真的是阶层分明,在这个霍尔克王国,工蚁们所居住的是联排灰楼,而霍尔克的爪牙干将们,他们家庭则是独立的砖制小楼,五六口人可以生活的非常安逸;霍尔克本家则雄踞在这座‘王宫’和‘枢纽’堂皇府邸里,鹤立鸡群,细密而有效地操控着产业和生意。”菲利克斯暗暗称奇。 不过他在穿越来,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卑不亢地立在马蹄形台阶下,然后由那个仆人进去通报。 台阶的另外一侧,则站着不下二十名客人,他们好像都在等待霍尔克的接待,不过家主约翰.霍尔克已陪富兰克林前往鲁昂医学院去演说了,这群人便不死心地或拄杖,或双手抱胸,依旧执着等着。 不会儿,那仆人出来,让在台阶侧,彬彬有礼对菲利克斯说:“梅小姐在第五层的摩尔厅专候您。” “谢谢。”菲利克斯便提着小行李箱,跟在仆人的后面,登上台阶,走入到巨大的一层会客厅。 可恶,在所有的时代和世界里,巨富们的家宅,永远要比君主更加奢华昂贵,菲利克斯站在光洁如镜般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影子就在脚下,鞋子发出晶莹剔透的声音, 墙壁的护墙板都涂着绝好的清漆,散发着淡雅的香味,凸出的浮雕全为浅金色,水晶台座的壁灯,使得大厅灯火辉煌,侧边的高大壁炉,是用意大利托斯卡纳花岗石切割砌成的,上面列着各式各样的全身、半身或头部雕塑,有的还蒙着淡灰色的布,旋转式的楼梯是用上好的印度木料精细制造的,扶手上每隔一段,就是神态各异的小狮子木雕,菲利克斯拾级而上,他在二层看到了巨大的台球室和弹子室,在三楼则是法式的沙龙房间,里面有舒服无比的土耳其沙发,四楼仿佛是藏书室、画室和卧室、盥洗室,当然这座房楼内是没有厨房的,厨房是和主人住宅隔开的。 五楼的“摩尔厅”,大门是青铜的,上面是北非清真风格的花纹,金丝纹理的锁已然是开着的,两名穿着华美的仆人,在看到菲利克斯到来,便协调一致地推开大门的各一面,门枢发出了极其沉着而悦耳的声音。 菲利克斯提着个装着鸡蛋、果酱、牛乳和细面粉的行李箱,就这样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0章 梅小姐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摩尔厅,顾名思义,内里是典型的清真风格,镶嵌彩色玻璃的苕叶窗台,蔚蓝色的鸡笼屋顶,垂下轻纱帷幕,罩着小小的圆形茶几,四面的墙壁粉刷成乳白色,地上铺着丝绒地毯,一块都得价值数千里弗尔,外室有一排壁龛似的装饰,摆放着画像和小雕塑,又有方巨大的棕榈叶盆栽,随即菲利克斯见到,一位身形窈窕的姑娘,前额覆着巴希叶款头巾,身上则是上紧下松的印度印花棉布连衣裙,很惬意地坐在扶手椅上,身后是几何和枝蔓图案的丝绸靠垫,右手自然垂下,左手则搭在茶几上,那里有木制的茶壶,还有乳白色的陶瓷器具,及两枚玻璃器皿,内里分开安放着鹅毛笔和墨水——这,应该是典型的英格兰斯塔福德郡的生活风格(当然是有钱人家的)。 如此的姿态,恰好让这位少女更漂亮的右侧颜对着菲利克斯。 梅小姐是比较标准的英法混合美人相貌,她的眼眸是黑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这显得她有着英国女子的聪明劲儿,可她的脸却是小小的,虽不施脂粉也明媚白皙,则透着法国女子的娇艳。 “让我看看会客单。”梅先声夺人,手里不知何时起,自茶几上拾取片纸笺,然后转向菲利克斯,粲然一笑,“只有你一位,菲利克斯.高丹。” 菲利克斯按照与生俱来的礼节,向梅小姐致礼,随后尽量显得轻松地坐在帷幕外的扶手沙发上。 一名老练的厨娘,从另外扇门走进来,在得到菲利克斯许可后,取走了行李箱。 “非常感谢你从高丹花园给我带来新鲜的食材,请等待一个小时,我会招待你一份纯正的印第安布丁,这恰好和到访鲁昂城的富兰克林博士相得益彰,不是吗?艾蕾的身体还好吗?”梅小姐用抑扬顿挫的夹杂着英格兰腔调的语言,问了菲利克斯一连串的问题,接过日本伊万里陶瓷茶盅的菲利克斯,少不得逐个答复。 “到葡萄收获的季节,你应该可以获得奥拉托利学校的业士学位证书,我想问问你,接下来打算是什么?如果你直接进父亲的工场,当父亲的公证人,前面绿地里的小楼便是你的。” “我倒是想进一步深造。”菲利克斯用种朋友的语气,尽量希望获得更多的讯息。 “你真的有个有志气的,是想在鲁昂城法律界立下脚跟吗?也难怪,先前你曾说过,你想去巴黎的大学,开启你的崭新生涯。”梅小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语调有些幽幽的。 “作为朋友,你会舍得我去巴黎吗?”菲利克斯呻了口中国产的清茶,试探着询问。 “天啦菲利克斯,你这话的语气,到好像是我巴不得和你结婚似的,因为只有妻子才关心丈夫会去哪里。”梅小姐失笑。 “就像灰楼里那群织工的妻子那样,是不是?” 梅小姐笑得更开心,“没有比你这个更生动形象的譬喻,发薪日里的织工妻子们,她们做完午饭后就趴在窗台上,焦急等待丈夫带着薪资回来,然后她们就站在楼门前,接着就是马路口,到了暮色时她们就熬不住,开始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感觉改善家庭生活的希望又要破灭。而工场边的酒馆里则是另外副景象,觥筹交错,面红耳赤,露着大腿的舞娘,抱歉我用这么粗俗的词汇,会开开心心地从刚发薪资的男子口袋里,掏光最后一个生丁。”接着梅小姐翘起可爱的小拇指,也抿了口茶,她的茶盅是中国瓷,上面用各色线条绘着意大利歌剧的场景,灵动逸彩,栩栩如生。 “不过梅小姐应该不会有如此担忧,毕竟你有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菲利克斯将茶盅放下,倚在沙发扶手上,他用富兰克林的话来继续和梅.霍尔克来回交锋,他觉得之前的菲利克斯,定和这位漂亮的英伦风小姐间,有种模糊而无法确定的关系,“我在伴同富兰克林博士时,他说过我们法兰西的婚嫁标准,最好的是‘富女贵男’,而梅小姐正好吻合这样的条件,未来想必你是会进入显赫的贵族家庭里的。” “我宁愿嫁给英国的贵族,也不愿嫁给法国的贵族。”梅小姐脸上立即浮现出恐怖和哀痛的神情,“英国贵族并不以从事工商业为耻,而法国贵族里最流行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那就是‘贵族只能亲手耕两犁地’,他只能也必须依靠封邑地产为生,要不便领取国王的年金,我所见到的法国贵族,大多是脑子空空,双手也空空。菲利克斯,富女贵男这话在这个年代并不适用,起码我不想陷入进去,不要忘记你姐姐马德莱娜的悲剧......天啦,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提到她名字的。” 菲利克斯眉头皱起,他敏锐地从梅的话里,晓得姐姐应该是嫁给了某位贵族,但以高丹家女儿的嫁妆数额,这个贵族的爵位应该不会高,还可能是个落魄的家伙,即便如此,马德莱娜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场。 “所以你欣赏我不是没有道理的,梅小姐。”菲利克斯开始吹响了进攻的喇叭,他看到梅小姐果然慢慢站起来,走出轻纱帷幕,立在苕叶窗台前,神情迷乱而烦恼。 “但你却被那七十万里弗尔 的嫁妆所拘。”菲利克斯摊开手,补充到。 梅低下头来,等于是默认,然后因为气恼,或者是因为感到菲利克斯对自己的不体恤,便带着埋怨的语气说: “那你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菲利克斯?我的父亲欣赏你,但那是教父是教子的欣赏,是君王对侍臣的欣赏,你要去巴黎大学,只要对父亲说一声,每年三千里弗尔还是五千里弗尔,他来资助眼睛都不会眨下,甚至他还可以搞到国王特许状,缩短学期,让你尽快肄业,而后你回到鲁昂来,就是体面人物,是父亲的得力帮手,直接就是执业律师,一年接手好几十桩案子,而不用像学徒那样,当事务律师(只接受咨询,没资格出庭辩护)坐冷板凳好几年,再过几年你就可以积累几乎二十万里弗尔,直接向国王买到法官职务,以后你的生涯富有又有闲,可以像高乃依那般,业余以创作戏剧为乐。但无论如何,那也是十年后的光景,我却没法等下去。霍尔克家族的婚姻,和买卖是一样的,都是充满算计的。”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1章 妻子的嫁妆和丈夫的费用单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终于,垫牌和打废牌的时间结束了,到了摊牌的时刻。 看来这位梅小姐确实对菲利克斯有点情愫,但她又不愿意最终和菲利克斯确定关系。这并不稀奇,全鲁昂城都知道她是首富女儿,拥有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而在如今世道,哪个人能给法国国王提供笔八百万里弗尔的无息借款,哪怕这个人事前只是位乞丐,国王也会毫不犹豫授予他国务大臣的头衔,所以不难想象,梅小姐婚姻对象为何人,是整个鲁昂地区数十万居民的焦点,热度完全会超越拉瓦锡新的科学发现。 虽然梅小姐被热切求婚的贵族青年包围,她的几位哥哥的妻子,不是贵族家女儿,便是宫廷高等侍女,但身为资产实业阶级的小姐,她却对法国贵族作派不满,在这样情况下,梅对优秀的小镇青年菲利克斯有好感,那是自然而然的,而菲利克斯妹妹艾蕾的反应,也足以证明女人天生就对感情有敏锐而精准的第六感。 可,高丹家毕竟只是木器家具商人,还是约翰.霍尔克的门客。 且他家的资产,大概把不动产、动产加一起,也就二三十万里弗尔的数额,更要命的是,高丹家没有贵族头衔,社会身份也不高,属于不折不扣的第三等级。 梅小姐说得没错,不单是霍尔克家族,整个法国的婚姻,无不为双方的地位、财富所拘束着,利害关系就像是布匹里经纬线条般交织着,无法撕裂。一位女公爵如果嫁给个乡居小贵族,那她将丧失凡尔赛宫的尊敬;相对应的,一位有产者如果娶了自己的女仆,或某位交际花,那就不会再有人和他做生意,因为他丢掉了信誉。在路易十四的年代,甚至有作家为嫁妆和婚姻的关系开出个费用单子来,虽然十四变成十六,物价变动是有的,但只要适当遵循比例换算下,还是大差不差的: 嫁妆三千到一万里弗尔的,可以嫁给法院代理商、执达吏或小职员; 嫁妆一万到三万里弗尔的,可以嫁给丝绸商、呢绒商、初等法院诉讼代理人,或大贵族的秘书; 嫁妆三万到六万里弗尔的,可以嫁给高等法院诉讼代理人、公证人、书记员和接待员(艾蕾理想的对象就在这个档次里); 六万到十万里弗尔的,可以嫁给森林海洋法院推事,或铸币法院法官; 十万到十二万里弗尔的,可以嫁给国家财务官,或年金支付员; 十二万到二十万里弗尔,可以嫁给中小银行家或参政院推事; 二十万到七十万里弗尔,可以嫁给最高法院推事,或审计院的审计官(梅.霍尔克在这个档次); 七十万到一百万里弗尔,可以嫁给财政监督官或行政法院法官; 而一百万到三百万里弗尔,可以嫁给最高法院法官,当然想嫁给公爵,也可以。 当然这个作家又以风趣的口吻说,在这个费用单内,领取宫廷年金的(相当于固定工资,这批人多数是侍臣、学者、文人)就没计算在内,因为他们大多会孤身到老,把所有精力贡献给自己的事业,“最大的矛盾,我们法兰西人一面风流多情,另外一面却狂热讲究官职的高低尊卑”,“对于女子而言,如她能在结婚时保持贞操,那么她的嫁妆会上升个级别,比如三万里弗尔嫁妆的处女,可以收获四万里弗尔嫁妆的女孩运气,但对于法国男子来说,美德和贞操是完全没价值的,个人条件和官职大小是唯一被考虑的内容。” 这时,所有都被菲利克斯给洞悉了。 他抬起眼来,望着纠结和苦痛里的梅小姐,要是以前单纯天真的菲利克斯,他会同样伤心的,可对于现在的菲利克斯来说,“恰如艾蕾所言,当资产阶级出身、英国血统外加女人这三重属性混合在一起,使得这位梅小姐多么矫揉造作啊!对梅小姐来说,她其实没什么可对我神气的,虽然她现在住在漂亮的霍尔克宫邸里,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可她却不会像我这样还有上升和拼搏的空间,她毕生的价值便在于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我的情报,她有四位兄长,大哥娶了个公爵女儿,是用钱买贵族界的关系,三哥娶了个宫廷女侍,是用钱买了宫廷的关系;二哥娶了鲁昂明矾承包商的女儿,得到三十万里弗尔嫁妆,四哥则娶了个日内瓦银行家的妹妹,得到二十五万里弗尔的嫁妆。大哥和三哥是支出款项,而二哥和四哥则是收入款项。所以梅小姐的婚姻,同样也在计算内,不过大商人和大工业主的女儿,虽然拥有更多的嫁妆,但往往被迫减价出让,反倒不像贫苦人家女儿,往往能抬高出嫁的价格,这种现象古今往来都是相似的。更何况,约翰.霍尔克是个老派的詹姆士党人,他其实是不舍得将女儿的嫁妆彻底送给女婿的,必定是将七十万里弗尔存在自己家族掌握的银行里,然后将其利息当作年金,给女婿女儿花销,这样不但可以让女婿成为自己企业的忠犬,还能保住家族资产不外流。” 故而菲利克斯看透了梅,他对梅完全不存在心理劣势,反倒对她有了些居高临下的同情:眼前这位不过是毫无自由,不得不对自己终身大事斤 斤计较的可怜少女。 “梅小姐,即便如此,难道我们以后就不能做真挚的朋友吗?”此刻菲利克斯在心中笑了下,但表面上他却满是纯真神情,站起身来,看起来既伤感,但又不愿意割舍。 “当然,我们永远是青梅竹马的挚友,只要你愿意。”梅小姐大大的眼睛泛起晶莹泪光,使得她黑色眼瞳更加迷人。 “那是我的荣幸,此后不管你有任何的困难,请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像神话里的墨丘利,闪电般归来帮助你的。”菲利克斯真挚无比。 梅几乎都要哽咽,她仿佛回到了古代,遇到菲利克斯这位甘愿为自己赴汤蹈火的骑士,于是按照英国的礼仪伸出手来,菲利克斯捻住,在她的手背和手腕上亲了两亲,沁人的馨香沾染到了菲利克斯的唇,他不得不承认,梅的肌肤是非常细腻润洁的,那若有若无的微微汗毛,反倒更增风致。 此刻,厨娘带着奇怪的神情,叩了叩门,打断了梅小姐的感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2章 荒地森林的解决方案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梅.霍尔克说了句失陪,便走了出去。 而菲利克斯重新坐回到扶手长沙发上,很有趣味地看着这摩尔厅内的摆设,等待着霍尔克厨娘的手艺,和高丹花园农产品,及北美印第安传承的结合,所谓的“印第安布丁”。 不一会,门铃响动,伴随着哒哒哒的鞋跟和地板的碰撞声,菲利克斯睁开有些睡意的眼睛,却看到位身材纤细的美男子,穿着件雪白的褶领衬衫,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前额和腮帮处,后面用白色缎带随意挽起个马尾式样的辫子,下身是长筒袜和银扣高跟皮鞋,带着排扣的腰带,全部扣上(男子通常只是装饰),胸脯凸得更高,小巧但浑圆挺拔,双臂微微展开,袖口外是修长的手指,眉宇间除去妩媚外,还有些许英气。 “......对不起,是梅小姐?”菲利克斯大为诧异。 “你喜欢吗,这就是你在高丹花园为我带来的礼物?”男装的梅.霍尔克言语里有些微微的娇嗔。 有些狼狈的菲利克斯,这才看到厨娘递来的灰羊皮小行李箱,它被打开了,可里面装着的却不是玻璃罐,更没有罐子里的面粉、果酱、葡萄干、鸡蛋和加冰牛乳,而是叠在一起的男子衣衫,还有书籍和证书。 菲利克斯打开业士证书,其上的名字是让.布格连,身份是波尔多高级中学肄业生,又有份鲁昂医学院的入学证书。 这时菲利克斯才晓得,在旅馆里,他可能和这个让.布格连互相拿错了行李箱,以至于闹出这个笑话。 “我得把箱子还回去。”菲利克斯说到。 “天色晚了,你就在府邸内住下,客房多得是,明早可能我的父亲想见你。”梅将发带给解下,甩了甩瀑布般的黑发。 其实这个英法混合美人,真的挺有魅力的。 次日,当阳光早早照耀在霍尔克宫邸时,梅早早来到父亲的房间,先是询问富兰克林有无在家中下榻,坐在大交椅上的约翰.霍尔克告诉女儿,这位美洲博士回旅馆去了,随后梅就将菲利克斯情况告诉父亲,“您该让他去巴黎的大学深造,将来他会成为霍尔克家族的‘海军上将’。” 梅的父亲答允得很爽快,他举着乌木烟斗,其上用淡金色绘着日本式样的花鸟,烟丝是西印度岛屿出产的上好货色,一团青烟喷出后,“我在藏书房等着他。” 霍尔克家的藏书房,只有藏书一个终极目的,偌大的房间内,除去一面悬挂纯白色缎布的窗户外,四面墙壁全都是书柜,然后中间是个长方形的狮脚桌,三把扶手椅,桌子用紫色的布盖着,抽屉里有厚厚的一本书目,方便主人检索数目浩大的藏书,另外的摆设就是座地球仪,不过太平洋的海域还未完全标识清楚:法国先前有艘科考探险船失踪了,迄今杳无音讯,凶多吉少,而英国的库克船长更惨,他直接被岛上的生番土著给吃进肚子里。 略微的寒暄后,约翰.霍尔克很平静地对菲利克斯说:“圣德约镇的事我已经关注,以我的力量,打败区区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易如反掌,不过得名的还是你,我的孩子。你知道法国有多少俊杰,想和富兰克林联名创作而不得?阿腊斯有个著名律师,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他曾打过桩官司,就是和避雷针相关的,并且胜诉,于是写了封信讨好富兰克林博士,博士只是回信感谢罗伯斯庇尔对文明开花的促进作用而已,又有个叫马拉的,研究火的属性,也把论文献给了博士,但并无下文。” “不,我何足挂齿,我绝不会比罗伯斯庇尔或马拉先生更有才学的,主要还是您,美国需要您的船、您的纺织业和它贸易,我不过是被富兰克林博士爱屋及乌罢了。”菲利克斯回答十分得体。 “嗯,所以对于圣德约镇的事,我不但会帮你,还会帮助那里的农民。菲利克斯,我认得巴黎几位木材商,你父亲也认得的,大家都是在巴黎夏都广场做买卖的,个顶个有信誉,既然圣德约的九百阿尔邦大小的荒地森林归属不明,那么索性让镇民和农民利益均沾,不好吗?”说着,约翰将烟斗叼起来,吧嗒吧嗒抽着。 “木材商直接以合同方式,承包这片森林吗?” “没错,每年四万里弗尔,分给整个圣德约的农民;木材商只要能取得内里出产的上好木材就行,农民可以不用偷猎,就能得到森林的利益,这难道不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确实,十分睿智的高见。不过森林的归属和利用,不过是这桩血案的一角,哥昂杀害了杜朗母子,烧了杜郎家的房屋,还杀害了两名无辜农民,身负四条人命血债,这才是大问题。” 约翰.霍尔克眯着眼睛,凝视窗外的英式花园,吐了团烟气,“这个世界讲的是法律不是公义,农民偷猎偷伐,杀害哥昂守林人在前,并没有那么无辜。菲利克斯,农民我是了解的,他们绝非像巴黎沙龙或者无套裤汉报纸所说的那般淳朴良善,可我却不能实话实说,因为弱者天然有被遮掩缺点的权力,所以你若想按照传统方式,斩首哥昂(贵族和教士有被斩 首而非绞死的特权),那是行不通的——依我看,让圣德约镇和哥昂互相谅解,哥昂赔偿死难者四万里弗尔,并且承诺放弃对荒地森林的狩猎权。” “可是哥昂应该拿不出这笔钱。” “让你父亲勒内拿,等于替整个镇子赎买了森林狩猎权,此后木材商按期来了,便可以不被哥昂这样的燕隼袭扰,安心伐木,农民也能坐收红利。”约翰.霍尔克提醒说。 菲利克斯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 “这种数目的款项,家中轮不到我来说话。” 约翰.霍尔克哈哈笑起来,“早晚还是你的,我已经写信让你父亲来了。” 然后约翰扶住菲利克斯的肩膀,“大学肄业后,先是律师再是法官,等到你儿子子承父业后,你还能来我的工场和庄园当管家,我和我的儿女,需要高丹家的帮助。” 菲利克斯顿时表达了忠诚。 “很好,拉法耶特将军的船只中午就得驶入鲁昂河港,到时候有盛大的欢迎会,晚上在城中歌剧院有舞会,你得参加。” “在此前,我得去医学院还个东西。”菲利克斯想起错拿布格连的行李箱来。 “速去速回,用我的马车。”约翰.霍尔克有些迫切地回答道。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3章 医学院门前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鲁昂医学院前,下了马车的菲利克斯,提着小羊皮行李箱,立在气派的拱券式大门前,告诉守门人自己的来意,“是否可以麻烦通知名叫做布格连的年轻学生,唔,他现在应该在半圆式的礼堂那边吧......”菲利克斯用手指着礼堂,比划着。 那里正传来阵阵欢呼声,想必富兰克林的演说取得巨大成功。 当守门人进去后,菲利克斯立在座咖啡馆的雨棚下,躲避正午可畏的阳光。 霍尔克家蓝色的四轮马车,在鲁昂城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车夫和仆人笔挺地坐在岗位上,无视夏末的炎热。 等候着的菲利克斯稍微有点不耐烦,便掏出口袋里的怀表,啪得一声,将其翻开,一副艾蕾的画像便展现在自己眼前,那略微有些调皮的表情让菲利克斯忍俊不禁,不管如何,他还是会被艾蕾的真情感动。 就在菲利克斯微微转身时,让.布格连赤红着脸,在守门人的指引下,提着拿错的行李箱,冒冒失失,已从结束演说的礼堂里走出来。 不过布格连最先看到的,是再度打开银质表壳的菲利克斯后背,很自然的,他也见到了菲利克斯妹妹的画像,顿时愣住了,脚步无法挪动半分。 结果还是菲利克斯合上怀表,掉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才触碰在一起。 这两人都提着小行李箱,质地和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可布格连的目光还痴痴地盯着菲利克斯的手,直到对方把手放到背心口袋为止。 “布格连先生吗?” “是,是的!”布格连手足无措,本能举起手来整理自己衬衫领口的丝巾,结果小行李箱笔直跌下,玻璃的碰撞声响起。 “高丹先生,真的是对不起,对不起,也许这种炎热的天气可以让人脑袋变得糊涂,又或者是方才富兰克林博士的演说让我过于心旌摇曳,以至于......”咖啡馆的棚子下,布格连带着说不出的愧疚,看着被打开的行李箱,那里面是一排被皮带固定得好好的厚玻璃罐子,分别装着鸡蛋、冰块、葡萄干、牛乳等,布格连多害怕有玻璃罐因刚才自己的鲁莽而被摔坏。 可很幸运,由艾蕾包装起来的玻璃罐,十分安全,虽然有些碰撞,但也只是在其中个表面,出现个小小的凹痕罢了。 “您的妻子很体贴,高丹先生。”布格连暗叫惭愧,不住地用手擦着额头的汗。 当守门人在医学院外科系的席位上找到他时,他才意识到箱子拿错了,并在箱底找到了写着“菲利克斯.高丹”姓名的字条,它好好地贴在原处。 “妻子,你是指?”有些纳罕的菲利克斯,指指背心口袋。 布格连带着稚气,点点头。 “他是我的妹妹。”菲利克斯解释说。 布格连明显松口气。 接着两人互相殷切握手,正式作了自我介绍。 让.布格连是法国西部最大的海港城市波尔多出身,准备就学鲁昂医学院,学业是外科,从他的谈吐里可以看出,布格连受过很良好的教育,“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会让我解剖尸体,不过作为未来的医生,我必须永远保持勇气和冷静,这才是医生被尊敬的原因。” 菲利克斯.高丹交还行李箱时,布格连在里面的衣衫、颜料盒、书籍,还有三千里弗尔的银行汇票,及一些金路易,无一缺失,完璧归还,这让布格连对菲利克斯心生很大的敬意,只是其中有套衣服,好像多了些迷人的香味,不知何本。 “我家乡在圣德约镇,马上就要从鲁昂的奥拉托利高等中学毕业,研修的是法律、历史和修辞学。” “很高兴在异乡认得你这样良善而高尚的先生,我想有时间,我俩可以坐在,是的,就坐在这个咖啡馆里,来杯冰镇啤酒,或者杯咖啡。”布格连十分热情,他也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因时间的耽搁,和天气的炎热,菲利克斯行李箱里的鸡蛋和牛乳保鲜情况不容乐观。 当然,他更关心菲利克斯妹妹的情况。 只是看了下怀表内艾蕾的画像,他就觉得心脏被刺中般,焦灼难受。 菲利克斯笑笑,便把自己箱子上贴着的名条揭下,当作名片交给让.布格连,“我想我得走了,我很高兴和你叙叙,但是我有别的事,不得不去处理,所以请原谅,也许改日我可以邀请你。” “不,我一定会去拜访你的。”布格连脱口而出。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路边行人纷纷避让,另外辆蓝色的更大的“旅行式马车”,在足足双排八匹骏马的牵拉下,气势十足,在菲利克斯和布格连后方的街边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转过来,有些发愣。 淡粉色的帘子被拉开半面,露出梅.霍尔克小姐的芳容,她望住自己的骑士菲利克斯,还没来不及说什么,在对面的座位上也探出个脑袋来,小小的脸颊上带着些不高兴。 “艾蕾?”菲利克斯有点讶异。 “原 来是艾蕾.高丹小姐。”布格连觉得自己何其幸哉,先是画像,现在居然立刻就看到真人,简直比童话还要童话,他将手紧紧摁在胸膛上,努力不让它跳出来,“天啦布格连,要是现在给你一把手术刀,你稍微划拉下,这颗心脏绝对会带着血,像颗炮弹那般射出来,把这辆八马的六轮车给轰翻掉!”他如此想到。 看来约翰.霍尔克直接把勒内和艾蕾,全都接来,其中勒内先生被留在方楼内讨论些事,据梅小姐说,英伦那边有父亲的一些朋友前来。 而艾蕾呢? “你真忍心把她留在僻静的圣德约镇,菲利克斯。”梅小姐狡狯地笑起来,“我让仆人把她也接来,今晚鲁昂城招待富兰克林的晚宴,将荟聚全城乃至外地最优秀的年青人,这也会是艾蕾的‘白色舞会’,你这做哥哥,可真的不称职。” 白色舞会,是女孩子参加社交活动的首次舞会,她会在舞会上展现自己最青春最美丽最纯真的一面,以求吸引到如意郎君,对于优异的女孩,她的终身大事,往往在这次舞会便可以确定下来。 听到这话,艾蕾闭上眼睛,不置可否,秀美的脸庞又隐没于帘子后。 还没等菲利克斯回答什么,突然听到大石桥那边的水面上,传来隆隆不绝的炮声,及人群巨大的欢呼声,四周好像都是看热闹的人和车马,正在向炮声响起的地方涌去。 “开始了,菲利克斯,上车吧!”梅小姐举起手来。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4章 来自英吉利的热气球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这是你的朋友吗?” “让.布格连。”医学生布格连跟在菲利克斯,轻车熟路地也上来了,大啦啦地坐在菲利克斯的旁边,对询问的梅.霍尔克回答了自己的姓名。 马车行驶起来,梅与艾蕾面对面坐着,几乎不发一言。 而菲利克斯本能感到尴尬和危险,便坐在最后的座位上。 布格连则伴在菲利克斯的身边,决心要主动打破僵局,“也许我们可以先打一局穆士牌?” 梅温婉地笑起来,便小心翼翼猜测布格连的身份,“您是布列塔尼人?” 听到布列塔尼这个地名,艾蕾的脸色明显有变化。 “不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呢?”布格连很客气地回问。 “布列塔尼人最喜欢打穆士牌,他们不喜欢复杂的惠斯特牌或波斯顿牌。” “我是波尔多人,那个阳光赤热的海港城市,我们的性格不像布列塔尼人那么固执阴郁,但我们也喜欢穆士牌,因为它确实够简单。” “也许您该失望了,再简单的穆士牌也短不过这段路程。” 就在梅小姐说出这句时,他们一行的目的地,正对着塞纳河的鲁昂市政大厅到了。 市政广场外围,早已站满了来看热闹的市民,他们欢呼着,水面上驶来艘双桅杆的炮船,确切说是艘重型护卫舰,它身形狭长,只有一层火炮甲板,涂成了黑色,但却挂满五颜六色的旗帜,四十门舰炮陆续不绝地鸣放着礼花,美丽的烟火从它的侧舷不断向两面喷射着,四周的船只都停下来,水手们站满各自甲板,对这艘船只挥动帽子,高声欢呼,“和蔼的老理查!” 市政大厅的门前,看到这艘船的富兰克林,也很自得地笑起来。 这艘船是海上的功臣,它的名字就叫“和蔼理查号”。 当富兰克林来到法国当大使后,法国将军拉法耶特曾有个大胆计划:进攻英国沿海地区,来支持美国独立战争。 法国海事部果然借给富兰克林一艘旧护卫舰,叫“杜拉号”,装备四十门炮,富兰克林随即任命名叫琼斯的船长,接手这艘战舰,改名为“和蔼理查号”,来纪念富兰克林的名作《穷理查》。其中这艘战船,和拉法耶特的陆军密切配合,取得了不小的胜利,鼓舞了法美联军的士气,而后“和蔼理查”作为私掠船,沿着英吉利海峡,直到法国西部的波尔多、南特,频频出击,神出鬼没攻击英国商船,沉重打击英国的商业航线,虏获大批战利品:富兰克林让孙子谭波尔负责售卖战利品,但他在公开场合却反对这种海盗行为。 现在,和蔼理查号干净的甲板上,法国和美国的水兵们都制服整齐,刮了胡子,精神抖擞,在众人的中央,是穿着漂亮将军服,佩戴着圣路易勋章,佩带着锋利宝剑的拉法耶特将军,他刚刚结束了对俄罗斯、普鲁士的巡游,所经处无不收到君王的热烈款待,待回到凡尔赛后他会跃升为侯爵之位,成为国之重镇。当他乘坐荷兰船只来到母国的勒阿弗尔港时,“和蔼理查号”迎接了他,因这艘船不但象征法国和美国的同盟,也象征着拉法耶特和富兰克林私人的情谊。 欢呼声和礼炮声此起彼伏的码头,停满了各色车辆,人们都穿着节日盛装,真诚地高声赞颂着战争英雄拉法耶特,刚刚调防鲁昂的法兰西拉斐尔军团士兵,高举着飘扬的白色鸢尾花王室旗帜,敲响了激越的鼓声,士兵们阵列整齐,擎着上了枪刺的步枪,凛然不可侵犯,将“和蔼理查号”的水域,和码头上的人群截然分离开来。 霍尔克家族的马车,占据个醒目位置,菲利克斯、布格连、艾蕾和梅下车时,威严的拉法耶特将军已在贝尔蒂埃等随从军官的跟随下,穿过两侧欢呼的人群,从船只上走下,和迎面而来的富兰克林博士紧紧拥抱起来。 “来个法国式的礼节!”不知是谁大喊了声。 于是拉法耶特和富兰克林真的互相亲吻了下脸颊,欢呼声至此达到了巅峰。 但鲁昂城市民的惊奇远不止此,“看啦那是什么!”惊呼声里,人们都仰起头来,就算是打了重重的发蜡,把青丝和假发高高绾起如山峰的贵族仕女们,也奋力如此做着——映入他们眼帘的,居然是两个热气球,气球篮里有人,装置在不断喷着火,一个气球涂着英格兰的圣乔治十字标识,另外个气球则涂着法国的鸢尾花,一前一后,在极高极高的天空,惬意如飞鸟般,越过了鲁昂城外的塞纳河、圆丘山,和蜿蜒曲折的城墙,及高耸坚固的塔楼,然后在万众瞩目和惊叹声里,它俩飞过了鲁昂城的教案,闪闪发光的钟楼塔尖,向着广场的所在,不断降落下来。 “这是你的安排吗,我亲爱的朋友?”富兰克林大声询问道。 就在五年前,法国的孟戈菲兄弟,发明了热气球,并且很快在巴黎城作了环城飞行,富兰克林对此做出了高度评价。 拉法耶特点点头,“这次飞行比您在巴黎城所见更加宏伟,他们是从英国升空的,是的,他 们越过了整片海峡,也飞过圣典港即勒阿弗尔海滨的高原,直到这里来!”他是个非常喜欢有排面的将军,甚至有人讥讽他爱慕虚荣,但英雄都是爱慕虚荣的,不是吗?拉法耶特伸开双臂,接着告诉富兰克林,“美国的炮船,英国和法国的热气球,在鲁昂城要进行历史性的会面,我希望它会象征着欧洲和美洲长久的和平,和平万岁!” “万岁......”富兰克林虽若有所思,但情绪也挺高涨的。 法国鸢尾花标识的热气球先着地,在围观里一位军人打扮的先跳出来,他对拉法耶特致敬后,就和富兰克林热烈握手,自我介绍,“克劳德.昂利.德.圣西门,法军上校,我和贝尔蒂埃一起,追随过侯爵阁下在美洲作战。” “如果在美洲战场上就有热气球的话,我们的胜利可能会提前到来。”富兰克林拍着圣西门的肩膀,赞叹道。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5章 穆士牌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跟在圣西门后面的,是一位英国绅士打扮的中年人,他走出来,也向拉法耶特和富兰克林打招呼。 “帕斯夸莱.保利?”这下拉法耶特也有些愕然,这可真是个不速之客。 “侯爵阁下,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既然美利坚可以获得独立,那么科西嘉也可以的,天赋自由。”保利的脸上,带着某种程度的嘲弄。 “伦敦方面,让我把这位法兰西叛国者带来,他似乎要重新粉墨登场,叫嚣些王上不能容忍的事。”圣西门脱下手套,向拉法耶特如此报告。 “不,上校,我不是法兰西叛国者,因为我根本不是法国人,我是堂堂正正的科西嘉人。”保利对圣西门反唇相讥。 帕斯夸莱.保利,是科西嘉的“民族英雄”,他是岛民们崇拜的对象,是精神的战旗,在他的努力下,科西嘉岛一度快要成功了,甚至还得到卢梭亲手为他们起草的《科西嘉宪法》,不过关键时刻,科西嘉原来的宗主国热那亚,将这座岛屿卖给了法国——当法国军队登陆后,保利失败并被迫流亡,寄居在英国伦敦。 现在他公然出现在鲁昂,想必是要有所动作。 此刻,第二个热气球飞行器着陆,藤条篮筐里掀开气球绳索走出来的,不是英国人,而是个美国人,他叫杰弗里,是个效忠派成员,现在和富兰克林的儿子威廉.富兰克林一样,也定居在了英吉利,但即便如此,富兰克林还是和杰弗里友好拥抱,对方给他带来封信件,是他儿子的信,这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封“航空信件”。 当富兰克林接过信件时,在旁侧观望的菲利克斯,突然看到人群里名年轻的法国军官,身材很瘦削,在不断地呼喊着保利的名字,这位似乎是拉斐尔军团的一员,并且相貌看起来颇为眼熟,但菲利克斯觉得自己除去贝尔蒂埃,不该认识其他的军官才对。 鲁昂城的钟楼开始鸣响起来,雄壮而沉稳,显要们和各国公使们以拉法耶特和富兰克林为中核,前呼后拥地进入到市政大厅里,开始密切地攀谈。 而到了晚上,鲁昂歌剧院前的大花园,将燃起灿烂的灯火,大型的舞会要在此召开,富兰克林照例在此前要进行演说。 “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个安静的咖啡馆,点些东西,等待这场舞会。”梅小姐很从容地建议,她同时建议布格连,“也许还可以好好打几局穆士牌。” “可是您和艾蕾小姐,不是应该对舞会有所准备吗?”布格连有点支支吾吾的。 旁边的菲利克斯明白,布格连的意思是,女孩子在舞会前,需要化妆和打扮。 梅.霍尔克却强行挽起艾蕾的胳膊,然后很轻描淡写地回答:“仆人会在一个钟头后,把我和艾蕾所需要的衣衫、首饰和化妆品悉数运来的,我们可以在歌剧院的包厢里进行,霍尔克家长年在那里租赁个漂亮的包厢。” 牌局上,艾蕾有些冰冷地对梅小姐说,霍尔克家的衣装过分昂贵,自己不过是小小圣德约镇出身的女孩,实在无法配得上。 这明显话中有话,将腿在牌桌下翘起来的菲利克斯,看看妹妹,又看看梅。 梅漫不经心地切牌,只回答一句,“菲利克斯前途远大。” “确切说,是一位前途远大的骑士,我看到过这样的小说。”艾蕾毫不相让。 “艾蕾小姐,您该收墩了。”布格连及时提醒,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艾蕾。 圆形的筹码哗啦啦响着,移来移去。 “这和骑士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公主只会嫁给王子,却还在索取骑士的忠诚和保护。” 菲利克斯觉得脸都酸了,妹妹在为自己抱不平嘛?他占据了寄主的身体后,也有打牌的技能,但这场咖啡馆里的牌局过于漫长难捱了! 梅小姐顿了顿,便又旁敲侧击,“勒内先生正在方楼中,家父将他视为最亲密的朋友,在商议着至关重要的大事,关乎霍尔克工场未来的大事。” 梅的意思,霍尔克家并未将高丹家当作门客,而是相对平等的合伙人关系。 艾蕾冷冷嗯了下,打出了王牌。 “说起扑克牌。”布格连也觉得空气凝固到了极点,便想要说点有意思的事情来缓和,“众所周知,英国最早发明这项娱乐,但当时的伊丽莎白女王觉得这项娱乐会贻误民众的工作和学习,所以禁止民间制造,而将专利权授予她的宠臣达西,此后全国只有达西爵爷能制造扑克牌,他很快成了国内的首富,但也为此遭到了法院的起诉,法院禁止达西爵爷对扑克的垄断专利,因为法官认为这样是极大的不公平......” “是的呢,我的故国英吉利,就根据‘达西扑克牌案’,专门对专利法进行修改,规定如果专利权所有人,不能对其所主张的科技专利有促进作用,那么法院是可以将此专利剥夺掉的。其实人也是一样,法兰西有句谚语,只要芦笋味美,只要花朵美丽,何必在乎是谁栽培的呢?您觉得这句话 有道理吗,布格连先生?”梅小姐将牌遮住了芳唇,眼神狡黠流动。 “鄙人深以为然。”布格连附和道。 但艾蕾对他立刻投来锋利的眼神,布格连立即噤声,低头。 菲利克斯的左手,则伏在咖啡馆的大理石桌面上,感到沁人的凉意,然而周围的空气,则要更凉。 “该死的法院,剥夺了我对纺织机器的专利权。”同时,霍尔克府邸里,一位秘密乘船来的英国人,他的脸胖大、平庸,手搁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坐在主人约翰.霍尔克的会客室的沙发上,情绪将其愤怒,重重地喘着气,“我的厂的价值已达到十二万镑,可现在专利权的丧失,会使得我的财产贬值缩水,我在审判大厅中,英王的代表就坐在法官的旁边,直接讥讽我说——阿克莱特,你就是个盗贼。” 约翰.霍尔克则笔直地站在窗户边,咬着烟斗,又将其取出,“别慌张阿克莱特,现在你在法国,我会和你联手,让你得偿所愿。” 接着约翰.霍尔克把目光转向另外座沙发上的勒内.高丹。 “您的想法,是要用圣德约的荒地森林,来和阿克莱特先生办新的纺织工场?”勒内很紧张,手紧紧抓住裤腿。 “准确的说,不是工场,是工厂。”约翰.霍尔克目光锐利。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6章 阿克莱特和水力纺纱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阿克莱特,正因英国政府对他头上强加的羞辱而心怀仇恨。 这位伟大的发明家兼工厂主,在十二岁时被送去到一个没啥前途的手工业行会——剃头匠行会里,学习了整整六年剃头手艺,才察觉给人剃头远不如卖人假发赚钱,于是阿克莱特摇身一变,成为了名假发制造商,他和合伙人走遍英国乡村收归头发,小有积蓄后,在次机缘巧合下,他再度转业,但新的行当和造假发似乎也有那么点点类似,用棉花纺织宽幅布。 十七年前,阿克莱特和两个合伙人,获得了项专利权,“水力纺纱机”。然后他就在德文特河边开设了棉纺工厂,并排挤了合伙人,独占水力纺纱机的专利权,其后阿克莱特又搞到了新式的纺织技术,由同乡萨缪尔.克朗普顿发明的“杂交机器”,“它是纺织机框架和纺锤箱连在一起的怪物,只要从一端把棉花塞进去,另外一端就能出棉布。”阿克莱特自夸道,然后他的工厂规模迅速扩大,不但雇佣了几百名仅有六岁大的小孩子负责采摘棉花,还雄心勃勃地在舒德山新建个能容纳五千工人的厂子,“用水轮,用畜力,现在英国有数不清的棉花堆积在那里,并且国家还有法令禁止进口印度棉布,这真的是发财的好机会,先垄断国内市场再外销,三年后我的资产本该膨胀到足足二十万镑的!” 可英国棉纺产业里,有的是阿克莱特的竞争对手,他们在纺织机器上也投入了几十万英镑,但阿克莱特却霸占着专利权,想要用新式棉纺机器的话,只要用一项技术和阿克莱特的重合,就会遭到他无情诉讼,这些年阿克莱特屡战屡胜,在法庭上赢了七次,但第八次却输了。 因为他的对手联合起来,以前和他闹翻的工程师、合伙人也都纷纷出庭指控他。按照英国法律规定,当专利权遭到质疑时,拥有者必须得为自己权利做出辩护,所以举证的不是原告,恰恰是被告——而阿克莱特又无法证明,棉纺机器的发明里自己的要素占据大部分,双滚轴、梳棉等技术都不是他自己搞出来的,最终在威斯敏斯特大厅中,首席大法官布勒宣布阿克莱特败诉,撤销了他四项专利权。 在场的国王法律顾问讥讽阿克莱特是个偷别人东西的贼。 报纸则嘲讽阿克莱特,“这只老狐狸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舒德山工厂足足投入十二万镑的阿克莱特,彻底暴走了。 他悄然渡海,前来游说曾经的商业伙伴约翰.霍尔克,“你可以在法国设厂,使用我的机器,反正威斯敏斯特那群头戴灰白假发的混蛋判处我丧失专利权,那就索性把这个魔盒给打开,我把机器、新水轮和工厂的图纸全都给你。” 现在,约翰.霍尔克走到会客厅中央,两名仆人走进来,把蓝图给放在圆桌上,勒内.高丹和阿克莱特都围了过来。 “在我的家乡,德文特河有条U字形的河道,它在经过很大的曲折后,并会合一些支流,在拐弯后突然加速,冲过陡峭的石灰岩悬崖,形成个足足五英里长的河谷,带来充沛的水力......这个水轮是‘上冲式’的,它用引水沟引来水,居高临下地冲击水轮,效率是传统下冲式水轮的五倍,可以带动更多的纺织机......原材料?英国的棉花可是堆积如山,美利坚那边的种植园可是嗷嗷待哺,约翰你是鲁昂最大的船主,手下有二十艘大船,你可以用最低廉的价钱,从英国或美国买到最好的棉花,用我的机器,最好安装两百,不,三百台,最终扩充到五百台!当无数纺锤发出不间歇的轰鸣声里,你就能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有多大了!你花一百万里弗尔买地,订购机器和棉花,雇佣工人,一年内我保证你回本,然后每年一百万里弗尔的纯利润,一百万!不出五年,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富裕的人,法国国王也会对你俯首帖耳的。”肥胖的阿克莱特滔滔不绝,规划着美好的前景。 约翰.霍尔克也是怦然心动。 这也是他找来勒内的原因: “鲁昂城四面的土地,实在是太昂贵,就像没有富农喜欢在巴黎四周购置田产一样。所以,我想在圣德约的荒地森林办工厂,那里的土地低廉。” “可是,对圣德约农民来说,荒地森林是公共用地,他们是不会将其出售的。而对乡居贵族如哥昂,他一直主张对这片林地的狩猎权。”勒内十分为难。 约翰.霍尔克重新装上烟丝,吞云吐雾了番,便对勒内面授机宜:“农民和乡居贵族的这次冲突,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你看,哥昂杀了四个农民,他的狩猎权完蛋了,这点我已和令郎菲利克斯谈过了,鲁昂的法院会给哥昂点颜色瞧瞧的,他还得支付死难农民的赔偿金,可哥昂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来。” “是要我借款给哥昂?” “是的,得果决些。” “那对农民如何交待?” “我对菲利克斯也谈过了,这片荒地森林我会承包给所谓巴黎夏都广场的木材商,每年让农民们均分四万里弗尔。” “其实木材商是不存 在的。” 约翰.霍尔克颔首,“这四万里弗尔实则便是荒地森林的租金,用来塞住农民的嘴巴,要是我在鲁昂城郊租九百阿尔邦的土地盖工厂,怕是每年四十万里弗尔都打不住。” 对此,勒内心中佩服,真的是好算盘。 “所以高丹家拿出四万里弗尔,让哥昂放弃狩猎权;我每年支付四万里弗尔,让农民放弃对森林的拾柴权。” 至此勒内完全明白,但他还有个疑问,“圣德约镇和阿克莱特先生所说的,位于德文特河的英国工厂有很大不同,塞纳河虽然流经那里,但却没有什么高低落差,镇子四周土地也十分平坦,没办法运行上冲式水轮,只能用下冲式水轮。” “那可不行,得想想法子。”约翰.霍尔克表情严肃起来。 “在勒阿弗尔港口呢?”阿克莱特提议,那里临海有高地和陡峭的河谷来着。 “那儿的高地,满是旅馆和银号,我征购不起,想来想去,还是圣德约荒地森林的价钱最合宜。”约翰.霍尔克非常执拗。 就在众人长吁短叹时,手持图纸的仆人突然想起什么,便插嘴说:“先前我用马车将菲利克斯先生接来时,他曾问我,工场是否使用蒸汽机来着。”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7章 盛装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蒸汽机?”约翰.霍尔克眯缝起眼睛,即便他曾当过法国制造总监,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 可阿克莱特却眼睛一亮,“没错,蒸汽机,那种叫纽科门发动机的家伙!它们都在英国的矿井里,负责抽水的。” “抽水?” “没错,抽水,抽水!”阿克莱特有些激动地比画起来,“纽科门能把矿井里大量的水轻轻松松抽至三十英尺高,所以我们只需要挖掘个足够深的大蓄水池,用这种蒸汽机将水给抽取上来,注入顶端的小蓄水池,再让工程师设计引水沟,让水顺着它们,像瀑布般冲下来,冲动牵引水轮做功,让阿克莱特织机给轰隆隆轰隆隆转起来,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工厂里排出来的不是水,而是金子!我保证这样,你可以雇一千名工人,就能做出五千名工人的工作量,并且圣德约棉纺工厂的工人,根本不需要像传统的织工那样,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培训他们的技能,从他们手里收货,忍受这群织工的懒散懈怠,还得承受小承包商和行会善主的中间盘剥,你可以从任何省份召来工人,每个人花费不会超过二十里弗尔......” “成本降低十倍,产量增加十倍。”约翰.霍尔克沉吟道,每年一百万里弗尔的利润,绝不是梦。 看来这位是势在必行,阿克莱特拍胸脯保证,蒸汽机、水轮、棉花、纺织机器和工程师交给他去英国筹办,约翰.霍尔克则负责土地、建筑、工人和基础资金。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 约翰.霍尔克当即从个日本风的壁橱里,拿出五十个金路易,赏赐给提想法的那位仆人,并开心地对勒内说,“这里面也有令郎菲利克斯的一份功勋,送他去巴黎上大学,别耽误了这个谋士。荒地森林的事,你尽快回圣德约镇去办,我的朋友,只要办得好,此后每年我分你一万五千里弗尔。” “是的,我会竭尽所能,务必功成。”勒内受宠若惊。 “去舞会。”约翰.霍尔克看外面天色已晚,清秀的月亮已顺着树梢慢慢爬上来,才想起鲁昂歌剧院的事,急忙让仆人备车,并要求阿克莱特和勒内和自己一道前往。 可阿克莱特坚决拒绝:“法国人爱好舞会、美餐、玩耍胜过对金钱的向往,可我是英国人,是名英国制造商、工厂主,我怎么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靡靡场合?”说完,阿克莱特便急匆匆告辞,风风火火地返回英国去了,如果他见到今天鲁昂城降落的热气球,他绝对是乐意乘坐这种快捷的航空交通工具,在顺风的日子,像海燕般飞回故里。 鲁昂歌剧院前的花园,不但灯杆被依次点亮,人们还搬来了上千根蜡烛照明,并在树干上系上彩旗、气球,照得自歌剧院至市政厅、半桥码头一片辉煌,大石桥上的高杆灯也亮起来,许许多多的马车疾驰着,自左岸新城区的楼宇里赶赴到这里,红男绿女,莺歌燕舞,全都聚集在花园里,在中央处有座洛可可风格的圆形凉亭,而后三道美丽的木板长廊伸展至各个街口,人们川流不息,当乐师演奏起欢快的音乐后,夏夜的舞会开始了。 “你是要追求我妹妹?”歌剧院的小门处,菲利克斯握着手杖,询问依旧黏在自己身旁的让.布格连。 “菲利克斯我的朋友,你不是非得如此直接......好吧,是的,你说的没错......”布格连窘迫到脸色涨红,不住地整理着丝带,淡金色的头发甩来甩去,“她是淡棕色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睛,浓密像麦子般的头发,窈窕的身材,她符合我所有的,一切的关于美好的认知。” “我妹妹的嫁妆是五万里弗尔。”菲利克斯试探着。 “不,我不在乎这点。”布格连热忱而认真地说。 菲利克斯摇摇头,“我意思是,你还只是个外科医学生。” 原来,从布格连的行李箱中,菲利克斯看到的汇票和金路易现金,认定布格连必然出身于波尔多的富裕家庭,但按照菲利克斯这段时间对法国社会的了解,知道法国家庭财产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布格连来到鲁昂学医,那想必并非家中的嫡长子,而在这个年代,学医的前途也并不算大。所以菲利克斯担心,如果妹妹和布格连在一起,那么未来的生活会不会困窘? “我将来会去巴黎的医院工作的,我有能力养活艾蕾。” “也许未来你要靠艾蕾的嫁妆养活。” “不不不。”布格连生怕菲利克斯看不起自己,他辩解说,“当初我父亲知道我学医,也非常地恼怒,但最终还是屈从我的意志,只要心诚便好,心诚便好。” 正在他俩交谈时,梅.霍尔克和艾蕾.高丹在包厢里梳洗化妆完毕,盈盈地走了出来。 然后菲利克斯和布格连都不作声了。 先前一位四十岁的女造型师乘车来到包厢里,霍尔克家的仆人很娴熟地递给她数个箱子,里面华服、假发、手袋、小扇、帽子、内衣、吊带丝袜、高跟鞋、披肩、首饰等一应俱全,这位女造型师身份 ,是霍尔克家的“私人裁缝”,一年从霍尔克家取走六百里弗尔的年金,当然她不止侍奉霍尔克一家,鲁昂城的名流家庭都是她的主顾,她更像是个潮流顾问,每年坐拥八九千里弗尔的丰厚所得,目的就是让所有的娘们儿能在这种场合争奇斗艳。 这下轮到艾蕾目瞪口呆了,她坐在镜子边的椅子上,心中燃烧着对上层家庭的鄙夷,当然更多的是惊叹和羡慕。 女造型师首先替梅小姐选定帽子,“浅雪青色的。”得到的回答如此。 然后就是熟练地给帽子搭配缎带,插上五颜六色的鸵鸟羽毛。 在项链上,女造型师建议用水滴形的红宝石吊坠,“它和您的双峰很搭配,它垂在中间,就像是个靶子,能吸引所有的炮火。” 臂镯上,梅小姐选择了紧点的,这可以让她的胳膊显得更丰腴。 女造型师随后询问,梅小姐的钟式裙是否要加“法兰西臀”,一种藏在裙子里的托架,可以让女人的臀部显得更丰满。 “哎呀,你当这里是凡尔赛的宫廷嘛......舞会上只是良善和淳朴的市民,过分花哨会招致非议的。”梅小姐淡淡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总之一切得恰到好处,但不要太张扬。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8章 双姝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然后,满脸懵的艾蕾,也被推到镜子前,成为了这女造型师熟练摆弄的“玩偶”。 “您的皮肤有那么点黑,但我不建议扑粉遮掩,反倒该发挥你的这种优势,最新流行的浪漫主义风,就特别推崇您这样的肤色和瞳色,我建议用些金灰色的假发加以衬托。”女造型师惊叹地在镜子前,用手梳拢着艾蕾丰厚茂密的长发。 “这次算是她的白色舞会,你注意点。”先盛装好的梅小姐,有些慵懒地倚在扶手椅上,如此提醒道。 听到梅小姐的要求,这位私人裁缝赶紧取消了华丽的假发方案,她的双手像魔术般,在艾蕾的秀发间穿梭摆弄,而艾蕾也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瞳,她看到自己的长发似乎是在欢快地舞蹈,很快一种端庄但不失俏丽青春的“处子发型”完成了,女造型师又在发髻上添加个小小的百合叶冠。 接下来,艾蕾被要求穿带胸褡的束胸衣,这让她有些羞涩。 “托高,再托高些!”女造型师不断地低声喊着这话,“我的高丹小姐,请你不要含胸,也不要把你漂亮的肩膀往后缩,那样男人会怀疑你的衣衫里藏着块木板,可你明明不是‘木板’,男人会喜欢你这对诱人的‘石榴’的。” “衣领太大了,会让我感到难堪。”艾蕾瞥见梅嘴角似乎是嘲弄的笑。但艾蕾作为一个圣德约有产家庭出来的姑娘,是不会喜欢像凡尔赛宫廷里的那些女人般卖弄风骚的,在中产阶级的眼中,那些上流仕女和在王宫大街上卖春的并无二致。 最后在艾蕾的坚持下,女造型师还是给她选了件合领花边的连衣裙。 “这件裙子的裙摆没有垂到脚足处,高丹小姐您的纤细双脚充满魅力,和梅小姐的相似,所以我将它给露出来,不被挡住。您得知道,有时女人裸露某些部位是为了吸引男子,她们遮挡某些部位,也是为了吸引男子。所以梅小姐用吊坠突出了裸露半边的酥胸,您虽将胸给遮挡,但您的双足却露出,同样给男子无边的遐想。” 听了女造型师的话,艾蕾面红耳赤,她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自己的贞操一定要随嫁妆,完好无损地交给未来的丈夫,她发誓。 她绝不是那种轻浮的,没见过世面,很容易就被男子诱惑失身的乡间姑娘! 然后她又看了提着手袋起身的梅.霍尔克,对她的感激很快又被敌意取代,暗想:“这个英吉利小姐,真的是风骚,怪不得哥哥总被她操控在股掌间呢。” 走出剧院包厢的梅小姐,简直就是艺术女神的杰作,她头戴着浅雪青色的礼帽,前后微微翘起,让她的英伦式小脸更加和谐,帽顶上彩色的缎带和鸵鸟羽毛,在夜风里微微摆动,在灯火里流光溢彩,为了让自己端庄点,梅还是选择了二分之一开口的袒胸上衣,里面的胸褡将那两团雪微微托高,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好像随时都能被夏季的炎热给融化般,她裹着件轻薄的印度印花细棉披肩,钟式裙的后面,则系着件孔雀羽翎花色的拖裙,一手提着绸缎手袋,一手则举着羽毛摺叠扇,仪态万方。 跟在后面的艾蕾,穿着的是“跳蚤色”(反正女造型师就是这么命名的,以前一直在镇子里生活的艾蕾压根没听过这种颜色,更别说女造型师还将跳蚤色细分为跳蚤头色、脚色、腹色等)不系扣的短背心,内里是纯白色的合领连衣裙,梳拢往后的处子发型,使得她饱满美丽的前额一览无余,也突出了她秀气的耳轮,头顶上的小小百合冠,让她像是个柏柏尔的公主。 但让艾蕾恼火的是,那个女造型师下的圈套:她的双足在裙摆下露出来,并且还配之以高跟鞋,包裹着玉足的灰色的吊带袜尾端,是可以被看见的,然后她每走一步,在高跟鞋的作用下,她被束缚在合领连衣裙和束胸衣下的胸脯,都得轻微颤动不已,这! 怪不得那个女造型师说:“哪怕女人遮掩某些部位,也是希望男子想象它裸露的样子。” 布格连再次目瞪口呆了。 而菲利克斯也实在难以按捺对梅小姐的满意,他甚至觉得女人就是要得到恭维,就是得沉醉于对自己美丽的自信中。 花园凉亭外的空地上,微风习习。 “今夜,我将是你唯一的舞伴,我会完全占有你,让霍尔克工场的那些工头和公证人家的女儿嫉妒吧,这样反倒让你在她们心中的形象得到极大跃升。”梅将扇子打开,挡住自己的嘴唇,可说给菲利克斯的话语却非常清晰。 还好,菲利克斯算是懂得舞蹈,当梅小姐提高裙摆俯下身子,对自己发出邀请时,菲利克斯也急忙鞠躬还礼。 “喜欢吗?这颗痣是用黑色丝绸点上去的,它和红色吊坠相得益彰。”梅小姐仰起额头,风情万种地讨论了下她酥胸上的那颗小小的假痣,“这可以让我显得俏皮些。” “你好骚啊......”菲利克斯暗中叹息道。 那边,艾蕾也接受了布格连的邀请,这两对舞蹈人互相挨着。 艾蕾觉得,布格连还算是整个舞场中 ,值得自己信任的对象,虽然今天才刚刚和他相识。 受宠若惊的布格连,虽然他应该是懂跳舞的,但慌乱下也踩错了几步。 而凉亭中,富兰克林看到了艾蕾,还欢喜地向她挥挥手,但看到艾蕾和布格连这对年轻人共舞后,老人家又不免有点吃醋落寞。 好在此刻,拉法耶特侯爵在圣西门、贝尔蒂埃的伴同下来到凉亭,又介绍了位法国海军中将,让富兰克林认识:“这位便是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伯爵,是法兰西的海军世家。” “美洲的战争,感谢您和您舰队的及时支援。”富兰克林热情地与弗拉德约握手。 “虽然很唐突,但我还是得向您作出个不情之请,鄙人的妹夫,鲁昂的拉夫托伯爵,他为不能参加这次舞会深表遗憾。”弗拉德约说到。 “可拉夫托伯爵的小女儿,甚至还早来了。”拉法耶特侯爵开玩笑地如此说到,“圣西门和贝尔蒂埃,实际在先前都和这位千金会过面了。” 说起这个,圣西门和贝尔蒂埃,脸上都浮起了有点无可奈何的表情。 而海军中将弗拉德约,也苦笑起来。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29章 艾米莉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看着友善的海军中将神色,富兰克林顿时明白了。 拉夫托伯爵是路易十四登位时,便在鲁昂煊赫无比的爵位,也是这座城市里老派贵族的领袖和代表,就在鲁昂城墙的西北角,便矗立着伯爵家的城堡,他家不从事工商业,只靠地产和年金生活,这就意味着他家不但在鲁昂有广袤的田产,还在凡尔赛宫内有自己的房间。 现任的伯爵是不折不扣的“贵族特权主义者”,他怀念着百年前的旧时光,当路易十六流露出要面向三个等级一同征税的意向并刊登在鲁昂的报纸上后,看到的伯爵就很愤怒,“那就让农夫去当将军啊,让木工去当法官啊,活见鬼!” 法国从路易十五治国起,进入了“贵妇时代”,国家权力往往被操控在国王的情妇手中,又在这些女子周围,每每形成个近臣集团,卖官鬻爵,腐蚀税金,生活堕落,私相授受,拉夫托伯爵正是在那时候,愤而离开凡尔赛,在鲁昂过起了几乎半隐居的生活。现在女子和近臣的宫廷权力集团依旧存在,但主角不是路易十五的情妇,而是路易十六的妻子,“那个奥地利女人。”伯爵提到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字时,还是充满鄙夷和愤懑。 但同样,拉夫托伯爵也憎恶共和主义者,他烧过卢梭的书籍,认为卢梭的书“只有野兽才能读懂。” 所以当鲁昂城为美洲共和主义者富兰克林举办舞会时,拉夫托伯爵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样场合的。 但他的女儿艾米莉.德.拉夫托却乘坐有家族徽章的黑色马车,悄然抵达鲁昂歌剧院。 伯爵的妻子,和自己相差二十岁,现在这位夫人还是风韵犹存,美丽非凡,在凡尔赛宫廷里她便是“鲁昂风格”的代表,在鲁昂她又是“凡尔赛风格”的代表,这位夫人在年轻时红极一时,可最终还是因娘家凯嘉鲁埃的“贫穷”,不得不嫁给拉夫托伯爵。 凯嘉鲁埃虽是海军世家,但英法都规定海军将领在和平时期只能领取“半俸”,故而当子女数目膨胀后,他们也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发愁。法国贵族数量最多的朗格多克省,很多贵族家庭靠几百里弗尔的年金艰难求存,把女儿嫁给富农的比比皆是。所以拉夫托伯爵夫人能如此,不得不说还沾了自己年轻漂亮的光。 伯爵和伯爵夫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雷米萨,是布雷斯特海军学校的毕业生,现在是名海军上尉,自从法国海军在美国独立战争里获得出色表现后,这个军种所受的重视大大加强,也得到丰厚的资源投入,这便是雷米萨选择服役海军的原因,不过这位贵族公子哥在耶稣会中学时就很庸劣,除去漂亮面孔和高大身材外几乎一无是处,以致学监在他的考定评语里写道:“雷米萨.德.拉夫托只是在欺负同学时发挥过异于常人的勇猛,平日里连十人小组长的职务都无法胜任,我建议他成年后可以去当国王的禁卫掷弹兵,因为这个职业只对身高有要求。” 女儿艾米莉,这位伯爵千金,也是鲁昂城某种意义上的明星。 她继承了母亲的金色头发和碧绿眼瞳,也继承了父亲小骨架身材,还有白皙的皮肤,她青春貌美,聪明而尖刻,她的眉毛细长弯曲,脖子颀长,给人的感觉便有份天然的骄傲;性格上她好勇斗狠,在喜欢的人面前活泼,在讨厌的人面前刁钻,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用祖母绿颜色的双眼温柔地盯住你,回答你问题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心情不好时她则会用一两句斩钉截铁的话,干脆地让你知难而退。艾米莉打小接受的教育很好,她会骑马、打球、绘画、歌唱、舞蹈,也会创作二流档次的诗歌,她和有才华高身份的男子在一起时,是高傲和笼络并存的态度;在和同等身份的男子交往,她会处处采取侮辱性的礼貌,让你自觉低她一等;在和底层人共处时,她的轻蔑则是无限制的。 从黑色马车上走下来的艾米莉小姐,穿着葱绿色的长裙,金色的头发挽成数个长卷,手中折叠好的阳伞,宛若权杖般滴溜溜炫动,高跟鞋在歌剧院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如同军队鼓点,所有和她遇到的市民都向她打招呼,她则目不斜视,挨个冷淡地回应,或只是笑笑,就好像这些人在向自己致敬般。 一名带着假发的仆人跟在她身后。 还有一名裹着薄大衣,满头卷曲黑发,一张长脸配合半睡半醒眼,神色颓丧得要命的年轻男子,也在艾米莉后亦步亦趋。 当她坐在剧院的一楼开放式包厢时,梅和艾蕾恰好准备出来。 明艳的艾米莉非常瞩目,很快吸引了参加舞会的各路男士。 来访鲁昂的富兰克林就像磁石般,吸引了德意志、尼德兰的银行家,美国的船长,英国的记者、工厂主,还有法国佩剑贵族们等许多精英荟聚。拉夫托伯爵虽然没来,但伯爵夫人却劝说女儿到歌剧院和花园舞会,希望她能解决好自己的婚事,因为伯爵和伯爵夫人清楚认识到:以艾米莉的恶劣性格,想寻得门合宜愉悦的婚姻,是多么困难啊! 伯爵夫人想到自家财政的困窘(拉夫托家靠每年五万 里弗尔的地产租金,勉强维系着排场),更想艾米莉嫁给富有的银行家。 “天啦,那群银行家各个都长得像犹太人,并且他们在法国是没有贵族爵位的,就是钱多点而已的底层人。”艾米莉一口回绝。 有时父母就问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得到的回答是:“身高和我相差六英寸最好,不要太高也不要太矮的,头发不要金色的,不要灰色的,不要黑色的,身材最好要瘦一些,肤色不要那种宫廷里毫无血色的苍白,可以深点。当然必须的,他得是贵族,但也不能是国王用来提拔微贱的子爵、男爵,最好和我家相当,是个伯爵或更高的。他还得有钱,最好有一百万里弗尔的家产,实在不行八十万也可以,他得有庄园,也要在巴黎城有宽绰的住宅,我们的婚姻要和谐美满,最好可以生二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真是活见鬼!”拉夫托伯爵忍受不了,叱骂起女儿来,“你会画画的对吧,小时候就有意大利来的老师,现在又有那个食客教育你画画,那你把这个理想男子画出来吧!”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0章 斯巴达汉子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赌气的艾米莉,在画架前坐了半天,也未能画出来。 “我不管你了。”伯爵愤愤然,拂袖而去。 但伯爵夫人还得管,于是艾米莉便出现在歌剧院,但矜持高傲的她,却把“阵营和堑壕”设在包厢里,那些心领神会的男子便自动前来,谁能邀请艾米莉跳舞成功,就代表谁最终获得了这位的芳心。 包厢里,软椅上的艾米莉,烛火恰好照在她高高昂起的如天鹅般的脖子上,假发仆人笔直立在后面,像是王后的禁卫兵,而那个黑色卷发男人则站在旁边,活像个狗头军师。 一会儿,她哥哥雷米萨也带着些酒气,晃荡过来,雷米萨原本应该是跟着舅舅弗拉德约中将的,但半路他就遛进了酒馆去逍遥快活了。 雷米萨先看到圣西门,很热情地和这位军队一流工程师打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将圣西门引见给妹妹。 “您对未来有什么宏伟的打算吗?圣西门先生。”艾米莉明媚地笑着,询问道。 “有的,我准备游说西班牙在墨西哥的总督,挖一条运河,横亘过去,便能连接两片大洋的贸易。我想,法兰西可以和西班牙联手,完成这个伟大事业。”圣西门说完,便反问艾米莉,她对墨西哥最狭窄处的地峡有什么看法。 艾米莉为难而不感兴趣地举了举阳伞。 这是流行于君士坦丁堡的贵妇间的暗号,表示对面的男子可以退下,没戏。 “夏多布里昂,这位圣西门先生,他的脚好小,我不喜欢这样的男子。”艾米莉低声对身边的那黑色卷发男子如此说到。 而后贝尔蒂埃也在撺掇下走入包厢,出乎意料的是,他和艾米莉倒是相谈甚欢,不过一会儿后,艾米莉还是举起了阳伞,这下倒是在外面的围观者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要知道贝尔蒂埃现在可是拉法耶特侯爵身边最当红的参谋,将来他会执掌王国的军队的。 贝尔蒂埃虽然有些纳闷,可还是彬彬有礼地向艾米莉敬礼告辞。 “这我可稍微有些不明白,你看这位贵族军官多有礼仪,多会嘘寒问暖。”夏多布里昂附在艾米莉的耳边,说出了困惑。 艾米莉则一针见血,“这位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先生面面俱到,事事殷勤,但我却看出他最大的缺陷,那便是毫无主见,只知附和。天啦,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是只忠诚可爱的比利牛斯犬,温和、友善、诚信、能干,但谁会愿意让一只这样的比利牛斯犬当丈夫呢?” 于是明白缘由的夏多布里昂讥诮道:“也许这位贝尔蒂埃先生,比你更需要位丈夫。”(贝尔蒂埃担任拿破仑的参谋长时,虽深得信任,可在指挥部队时却无决断力,被部分官兵嘲笑为‘拿破仑的老婆’) 艾米莉也笑起来。 眼看包厢里的这座“美丽堡垒”,让二位势在必得的“将军”铩羽而归,渴望来邀请艾米莉共舞的军官们,无论是海军的,还是拉斐尔军团的,无不丧气恼怒,于是都开始起哄。 “要我说,对付这种娘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没命继续恭维她,让她忘乎所以,得罪天下所有男子才好。”一名军官俏皮而恶毒地说到。 可另外位却提议,“不若让科西嘉的斯巴达汉来,揶揄揶揄她。” 这个提议获得几乎一致的赞同。 就连艾米莉的哥哥雷米萨也无法阻止。 至于军官口中的“科西嘉的斯巴达汉子”,正在剧场的另外端,和科西嘉独立运动旗手保利相谈甚欢。 不,严格来说,是相谈甚愤。 这位身形很瘦的“斯巴达钢铁汉子”,法语说得很糟糕,意大利语也不是特别流利,所以他和保利间,就用科西嘉土话交谈。 他是拉斐尔军团的炮兵军官,驻地刚刚从罗讷河的瓦朗斯城,迁移来鲁昂,此次担负的是富兰克林和拉法耶特会面的警备工作。先前在市政大厅广场,菲利克斯所见到的,那位在人群里对保利大喊大叫的军官,便是他。 虽然他很年轻,可保利显然非常看重他,甚至可以说,保利乘着热气球从英国来到鲁昂,便是想从他口中得知现在法国的局势。 “拿破仑,你今年的境遇很差。夏尔的噩耗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够你母亲和你受的。”保利唏嘘着。 夏尔.波拿巴是拿破仑父亲在受洗前的名字,只有关系最亲密无间的人才能如此称呼。 而保利是绝对有这样的资格的。 拿破仑出生的那年,夏尔追随保利一起在科西嘉岛反抗法军侵略,起义队伍惨败,保利流亡海外,而夏尔则逃回了自己家即阿雅克肖城,随后夏尔开始投靠法国统治者,并和科西嘉岛上的法军卫戍司令官马尔伯夫伯爵建立了亲密的“门客—庇护人”关系。 马尔伯夫是个鳏夫,据说他很喜欢拿破仑的母亲莱蒂齐亚的美貌,甚至坊间还有谣言,说拿破仑其实是马尔伯夫的种,但从拿破仑出生日期来推算,这纯属无稽的谣言。 科西嘉岛上的波拿巴家族,在马尔伯夫的庇护下,获得过一段黄金岁月——夏尔竞选科西嘉贵族院席位,给自己伪造了个意大利托斯卡纳贵族后裔的身份(波拿巴家族最擅长造假),当遭到抵制时,是马尔伯夫伯爵强硬地让夏尔的诉求获得通过,波拿巴家族由此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贵族”头衔。夏尔的子女们,也得以在法国的各所男女名校就读,拿破仑读军校时,还享受到了贫困助学金。 不过波拿巴家族一面依托法国主子混得风生水起,另外一面却继续对保利的科西嘉独立事业暗送秋波。 拿破仑便是保利最坚定的粉丝,他在读到阿贝.雷纳尔的著作《东西印度群岛史》时,就认为法国对科西嘉的统治,便是它对西印度群岛的国度如圣多明各残酷的殖民主义的翻版。 “科西嘉必须独立,必须砸碎可恶法国人加诸头上的枷锁。”这是拿破仑的心声。 之前,庇护人马尔伯夫伯爵去世。 今年,拿破仑的父亲因胃癌去世,年仅三十九岁。 波拿巴家族的好日子到头,“父亲死后,法国政府还欠了他一大笔款子,我的家族为此负债累累,我准备在军营的闲暇时,去巴黎讨回这笔钱。”拿破仑忿忿地对保利如此说到,这表明法国和他间不但有公仇,还有私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1章 科西嘉人就是这样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可怜的拿破仑,他现在的薪水是一年一千一百五十里弗尔,折算下还不到五十英镑。 他是家中次子,后面还有妹妹埃丽萨、伯莱塔(即波利娜)、卡罗琳,还有弟弟路易,及尚在襁褓里的热罗姆,这孩子在父亲去世前刚刚出生。家中的重担,全落在拿破仑和大哥约瑟夫的肩上。 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夏尔.波拿巴离世时还留下许多债务。 这是桩典型的地方贵族的投机买卖:夏尔生前以振兴科西嘉产业的名目,通过庇护人马尔伯夫伯爵的帮助,向法国政府求来投资,他雄心勃勃,要将阿雅克肖城外的沼泽地排干,然后种植桑树,发展丝绸业(18世纪,欧洲丝绸价格达到巅峰,那时丝绸=钞票),来改善贫瘠落后的科西嘉。当法国政府的拨款还未到位时,夏尔就为之垫付了一大笔款子,结果运行项目时才发现,排干沼泽已是困难重重,而桑树更不能在科西嘉的环境下存活。最后夏尔只能把树苗贱卖给意大利商人,本来他家依靠贵族年金和一座漂亮的葡萄园,每年尚有近七千里弗尔的收入,足以维持体面生活,但现在全丧失在这无底洞里。随后坏消息从巴黎传来: 法国财政官员,认为在科西嘉投资纯属异想天开,把此项目给撤销了。 夏尔遭受此打击,一蹶不振,而后病倒,胃中的肿瘤越来越大,最后要了他的命。 “我要控诉,要回法国人亏欠波拿巴家族,不,是亏欠全科西嘉人的三万里弗尔,这是法国对科西嘉殖民掠夺的罪状。”拿破仑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欲望。 虽然父亲夏尔在独立战争失败后投靠法国政府,他对此颇有微词,可父亲的死却让他更加不能原谅法国人。 “冷静下来我的孩子,我这里渡过海峡,出现在鲁昂,又听到你对科西嘉现状的描述,就是得确定件事情,那便是法国的王室和政府,到底衰落低效到什么样的程度。毕竟你也知道,玛丽.安托瓦内特刚刚因为项链的案件,威信开始坍塌了。” “我的导师你推测的没有丝毫偏差,据我的观察,法国已病入膏肓。”拿破仑肯定地回答。 “对王后的项链案件你如何看?” “王后是无辜的,但从无辜到现在千夫所指,足以证明她确确实实是愚蠢的,这个奥地利娘们,她是自蹈死地,法国已快到分崩离析的地步了。”拿破仑瘦削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然后他就情绪激烈地向保利请求,自己可以不可以从法军里叛逃,追随保利,服役于英军,“就像英军名将马尔伯勒,就像奥地利名将欧根亲王,我懂数学几何,能指挥大炮狠狠打击罪恶的法国殖民军队!” 可保利不同意,他对拿破仑说,英国现在的内阁很软弱,很难和法国为了科西嘉翻脸开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法国先搞乱,然后趁机谋取科西嘉的独立。 拿破仑表示理解,他在向保利告辞时,还不忘嘲讽句,将自己三角军帽给戴上,“将来也不知道是谁,还能将可怜的法兰西从泥沼里拉出来,奥尔良的贞德吗?” 可然后,他就被几位喝醉酒的拉斐尔团军官给围住。 军官们深知拿破仑的脾性,他们没说要拿破仑去邀请艾米莉小姐跳舞,而是添油加醋地诋毁艾米莉小姐,说那个伯爵千金看不起有产者,看不起农民,也看不起军队,更看不起数学。 “法国的贵族女人,都是这种模样。”拿破仑愤怒起来,他像个好斗的猫,背脊高耸,爪牙闪亮:对法国殖民者的仇恨,自己家族的困苦,以及对整个科西嘉人民的痛惜,都驱使他大步流星,走到了包厢门口。 艾米莉看到了气势汹汹的拿破仑,小脸不由得吓得更白。 其他的军官们则端着酒杯,窃窃私语,不怀好意地笑着,围观着。 “贵姓,先生。”艾米莉的仆人询问说,同时做好了保护小姐的准备。 “拿破仑.波拿巴,古老的托斯卡纳贵族之后。”拿破仑用结结巴巴的法语自报家门。 “可真的是够古老。”艾米莉身边的军师夏多布里昂嗤笑道。 但艾米莉却有些说不出来话,她原本晶莹如玉的额头,有些泛青,高傲的女孩最害怕遇到这种二愣子。 “可以邀请您跳舞吗?下面你可能会挑剔我的舞姿,所以让我先在这里让你评鉴下。”说完,也不等艾米莉答复,拿破仑就在原地跳起舞来。 他的舞姿一言难尽,他的神情满是阴郁,标准的科西嘉人模板。 科西嘉人不论男女,都很少参与娱乐,平日里男子就像保护巢穴的鹰隼般,在自家附近游荡,而女子便只能在里面纺纱做活。按照保利的话,科西嘉人“不是在打游击,就是在打官司”。当诉讼无效时,他们就开始血腥的家族复仇,阿雅克肖城内经常发生枪战:一个教士会突然掏枪,打死仇人,然后又被仇人的亲戚当场掏枪击毙,陪审团和法律形同虚设。 “行了艾米莉,别惹科西嘉人,他们动手永远比动嘴快 一步。”夏多布里昂这时提醒艾米莉道。 拿破仑把地板跳得嘭嘭响,就像炮兵连队齐射,然后他结束了,重新戴上军帽,喘着气对吓得不敢作声的艾米莉说,“我跳得不够好,平时在营地里我的舞蹈课就是最差的。” “请,请不要妄自菲薄,波拿巴先生。”艾米莉只觉得牙齿在打架。 “小姐您擅长什么?舞蹈吗?绘画吗?” “略为懂些。” “我擅长数学和几何这些静态的科学,小姐也许我俩真的是格格不入。”拿破仑冷若冰霜,外面的军官们几乎要笑得前仰后合,接着这位钢铁直男又说,“军营里给我取了绰号,叫斯巴达汉子,我喜欢读普鲁塔克的传记集。但兴趣不同、阶级不同,不能成为态度差别的理由啊小姐!在我故乡科西嘉,农民们为独立奋战到了最后,流血牺牲的是他们;而在原来的驻地瓦朗斯城,那里的有产家庭虽然无爵位,可都对我善良热情,我寄住在个有教养而温柔的乡绅妻子家里,我的初恋少女也是瓦朗斯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人,贵族们没理由瞧不起他们啊小姐!也许你该走出包厢,去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而不是像隔绝感冒伤风那样,窝在这个包厢里顾影自怜。” 艾米莉.德.拉夫托几乎都要被数落得哭起来,她死命咬住嘴角,不让自己当场难堪。 待到拿破仑并腿致礼离去后,包厢外传来了军官们胜利的唿哨声。 “我遭受奇耻大辱了,夏多布里昂。”艾米莉小姐用手捂脸,她按捺不住要哭泣。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2章 再被邀请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夏多布里昂就像父亲安慰女儿那般,要求艾米莉小姐拿出勇气来(虽然他只比艾米莉大两岁),“这点指责对于我们贵族来说可不算什么,也许您真的该走出剧院包厢,去花园凉亭那边的舞场再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您的如意郎君。” “那里的人太多,并且都不算是出色的人。” “艾米莉你想过隐居贵族的生活,那应该去我家位于布列塔尼的贡堡bour),那里满是荒原,还有两片森林和一所破败的磨坊,木材完全不值钱,再往前走就是汹涌的灰色海洋,在大海和陆地间,展布着许多寥落的村庄,田里的云雀和海鸥比翼齐飞,犁和船相距一掷之遥,同时划破了土和水。航海者和牧羊人互相借用着语言,布列塔尼的水手会说,看那白羊般簇拥的浪;而羊倌则会说,船队一样的羊群。”夏多布里昂脸上满是阴郁和颓丧,和布列塔尼秋冬的天气一样,和迷人的夏夜格格不入,他出口就好像是吟诵诗篇。 艾米莉很喜欢家中的这位食客,他是她绘画和诗歌的教师,也是自己忠诚的伴当。 最终艾米莉听从了夏多布里昂的建言,她重新整顿了情绪,从包厢里款款走出,隔着柱廊,她看到焰火里欢乐舞蹈的年轻人们,其实她的舞跳得更棒,但她就立在斑驳的大理石柱后,带着冷冷的孤傲情绪,只是旁观。 但她还是提着小小的阳伞,在醉醺醺的哥哥雷米萨,和夏多布里昂的伴随下,挨到了凉亭西侧的玻璃长廊,一团夺目焰火的倒影,在玻璃上炸裂开来,五彩斑斓,映照出她的容颜,也把鲁昂首富的女儿梅.霍尔克的曼妙身影射入她的眼中,这位刚刚和菲利克斯结束了一曲,神气快活,挽住了菲利克斯的手,和其他舞者一道,合起了花团锦簇,向凉亭里正在摇铃的拉法耶特将军聚拢过去。 修女院的学生生涯里,艾米莉和梅有过段短暂的友谊,但和许多女人间的友谊相同,早已形同陌路,艾米莉认为梅的城府过深,她也嫉妒梅有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而在表面奢华的拉夫托“妙逸庄园”中生活的自己,标明的嫁妆才十万里弗尔,实际能拿出多少鬼才知道,艾米莉只有靠血统才能抬起更高的身价。 “是他?”看到菲利克斯后,夏多布里昂缓缓而低沉地发出了这句疑问。 艾米莉的眼睛,就此转移到浑然不觉的菲利克斯身上。 菲利克斯的双腿还算修长挺拔,他的身高大概恰好比艾米莉高六英寸,身上披着件价值五十里弗尔的外套,圣德约的高丹家,在城中也微有名气,人们也愿将其归于“富裕者”的行列。当然,菲利克斯的肤色和发色,也都不让艾米莉讨厌,但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艾米莉,他不过是个小镇青年而已,不会合你的心意的。”夏多布里昂低声在艾米莉的耳边提醒。 “这种货色,却挽着梅.霍尔克的手,在舞会上独占她!”雷米萨则愤愤不平。 艾米莉则冷笑起来,盯住夏多布里昂...... 掌声响起,在舞会的间隙里,人们都毕恭毕敬地将拉法耶特和富兰克林围在核心位置,聆听他们的演说词。 拉法耶特绘声绘色地说起他在美洲的战争传奇,他的语言很有感染力,观众不时发出欢呼声和鼓掌声,这让拉法耶特很是受用,灯火里他似乎也陶醉在美酒和恭维里。 接着便是富兰克林了,他之前已在奥拉托利学校和医学院各自发表过演说,所以今日他的开场白并没有涉及政治、国家,而是谈到了婚姻和爱情,他看着艾蕾.高丹,举起空的酒杯,提议为这位姑娘的“白色舞会”而共饮一杯,“这里有数不清的年轻俊杰,虽然他们年薪暂时不会超过两千里弗尔,可早晚他们是会带领这个伟大的国家法兰西,再度辉煌起来的——法兰西会再度定义世界格局的——艾蕾小姐,拿出你的决断力来,在其中选择一位吧,将来你会和他一起看到这种巨大变迁的!” 人们的笑声和掌声里,艾蕾羞涩地低下了头,而布格连则把巴掌拍得更起劲。 接着富兰克林调皮的眼睛,则转向梅.霍尔克和玻璃长廊里夺目的艾米莉.德.拉夫托身上(通过艾米莉舅父弗拉德约中将的介绍,他已认得这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姐),嘴巴则开启了善意的嘲弄模式:“可我们当中却总有几位姑娘,她们总是挑剔总是下不定决心,不懂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道理,和时不我待的教训。这让我想起美国费城有位姑娘,她逢人就说,我以后绝不会嫁给个牧师,我以后绝不会嫁给个长老会的信徒,我以后更不会嫁给爱尔兰人,最后她嫁给了个爱尔兰籍的长老会牧师......” 众人哄堂大笑,梅则垂下眉毛,若有所思,显得有些痛苦忧郁。 而艾米莉则将双手合抱在胸前,脸色有些绯红,看起来稍微有点恼怒。 “尊敬的博士,您对盛行的黑奴贸易如何看?”此刻,让.布格连提问。 “毫无疑问,我强烈反对,我坚决主张废奴。我返回美国 后,将用有生之年的最后时光,投入到这项事业里去。在此,我谴责法国波尔多和南特的贩奴船主,也谴责西印度群岛上购买黑奴用于种植园的农场主们。”富兰克林毫不犹豫地给予答复。 此刻,听众群里让,布格连还有拿破仑,鼓掌得比谁都起劲,在拿破仑的心中已将受苦受难的“乌木”(法国贩奴船主对黑奴的别称),和科西嘉人民的境遇完全等同起来。 布格连则继续举手提问,“博士,您对美洲的印第安土著如何看,听说他们会剥人头皮,美国政府在未来会不会将他们目为蛮族,加以驱逐,甚至对他们发起战争?” “美国刚刚经历过一次可怕的战争,就像块被暴风雨摧毁的玉米田,满是狼藉,现在阳光重新照耀在田地上,白人要做的,是和印第安兄弟们在玉米地里情同手足,一起挥洒汗水,让美洲伟大富饶起来,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是完全野蛮的,也没有一个民族是完全脱离野蛮的。诚然,白人和印第安人,或者和克里奥尔人间,存在着矛盾和误会,但若我们秉承共和、自由、平等的理念,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我相信哪怕一百年后,美利坚白人和自由荒野里的印第安人,依旧会是和平共存的局面。但恰如我说的,人生不如意居多,就像欧洲体制成熟的英国和法国,也残留着许多的不平等和野蛮,就在之前,有位小镇青年,还为鲁昂的圣德约镇被贵族枪杀的农民大鸣不平,下面我们不妨听听这位优异的小镇青年,菲利克斯.高丹先生,对这种全世界都存在的问题,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见解!”富兰克林微笑着,对人群中的菲利克斯突然做出了邀请上台的手势。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3章 拉法耶特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狡诈的富兰克林,他这是避重就轻,虚晃一枪,绕开公众对美利坚的追问,反倒把战火引到老欧洲头上来。 自己必须得谨言慎行。 但对于这一刻,菲利克斯是有准备的,在高丹家时他就尽全力阅读了大批书籍和报刊,他对现在的局势,已颇有了解,上次在奥拉托利学校的演说没有失败,这次也不会,甚至会更成功。 换言之,他还渴望获得这次机会,因为听众包括了各方面各阶层的精英,可以让自己的名气更为水涨船高。 此刻不但艾蕾和梅的目光集中在从容走入凉亭的菲利克斯身上,玻璃长廊后的艾米莉也饶有兴致起来。 同时拉法耶特侯爵,圣西门和贝尔蒂埃,弗拉德约伯爵,普鲁士和荷兰的公使,鲁昂的市政长官,教区督学,法院穿袍贵族,还有资本家约翰.霍尔克,菲利克斯的父亲勒内,及其他形形色色的显要、资产者,各国的银行家,都注意起这个二十岁出点头的小镇青年上。 当然也有年轻的拉斐尔军团的炮兵军官,拿破仑.波拿巴。 菲利克斯首先诚挚感谢富兰克林博士再次给予自己这次机会,“要知道在僵化封闭的法国,我这样的人平日里是很难发出声音的。” 凉亭前的许多素日高傲的法国人,面面相觑,因菲利克斯说“僵化封闭的法国”,或多或少刺激到他们的自尊心。 梅不由得为菲利克斯捏了把汗。 可菲利克斯接下来把敬佩的目光投向了端着酒杯的拉法耶特侯爵,语调深情:“但是我们国家却不乏敢于打破这种局面的英雄。九年前,巴黎城一位古老贵族的首席继承人,一位将拥有煊赫声誉和巨大家产的年轻人神奇失踪了,他当时已是诺阿耶军团的上尉,可他在某日突然抛下美貌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孤身前往波尔多港,在那里登上了一艘航向美洲新大陆的船只,以至于我们在深宫中的王上都震惊,王上发出最火速的密札,要把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尉给追回。” 听到这里,观众们默不作声,而拉法耶特则表情严肃起来,但在他的内心里,却满是激荡的自豪。 伴随拉法耶特作战数年的圣西门和贝尔蒂埃,眼中也隐约有了泪光。 “这位上尉在其后给妻子的信中,坦白了自己的心迹,他是为了自己所崇尚的自由挥剑而战,也是为遥远彼岸的一个新生共和国,一个初诞的婴儿而战,哪怕对家人再不舍,但他必须忠于胸中那份崇高的尊严和荣誉。等船只越过浩淼的大西洋,直达美利坚的土地上时,这上尉上了岸,对乔治.华盛顿自称为吉尔贝特.德.拉法耶特侯爵,可当时他才十九岁。” 原来这年轻上尉便是拉法耶特将军! 人们只关注英雄的光辉事迹,却很少有人关注他最初的割舍和牺牲。 可菲利克斯调查到了。 当人群爆发巨大的欢呼声时,约翰.霍尔克立刻对菲利克斯的背影投来赞许的目光。 至于拉法耶特将军,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但明显他是极其受用的。 “侯爵本可以流连在巴黎城内,渡过优渥的生活,宫廷沙龙永远对他敞开,他也可以据案豪赌一掷千金,他也可以乘坐马车从爱丽舍花园里驰骋而过。但他却义无反顾地出现在了美国的费城,富兰克林博士的故里,他对乔治.华盛顿说,自己可以在服役期间不收取分文的报酬,他只愿意为新生的美利坚共和国战斗(人群里齐声高呼,好汉子),最后他赢得了与华盛顿间情同父子的交谊,他俩在激烈的战斗上,在大树下,就像真正的父子那般背靠背,酣然入眠。即便王上不同意拉法耶特侯爵在美军担任任何职务,可他很快就被华盛顿拔擢为少校,美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官,五年后二十四岁的侯爵,在约克镇大捷里,和华盛顿并肩,接受了英军的投降,大功告成,凯旋故乡。现在请诸位看看,拉法耶特侯爵,弗拉德约伯爵,琼斯船长,圣西门先生和贝尔蒂埃先生,他们军服的胸前,都佩戴着一枚完全相同的勋章,是不是?” 果然,人们都看到,是枚金光闪闪的勋章,绶带都是蓝白色,上面刻着相同的文字。 “容我解释下,这是美利坚精英勋章,其上的文字是‘辛辛那提之令’,辛辛那提,是我们对乔治(华盛顿)的敬称,他和古罗马拯救共和国后就立刻退隐的路西斯.奎迪斯.辛辛那提拥有相同的美德(意思华盛顿总统任期满后自动卸任)。”富兰克林扶了扶单片眼镜,沉稳地解释道。 随后菲利克斯继续下去,“试问,在美利坚独立战争里功成归来的拉法耶特侯爵,和先前就来到巴黎城的富兰克林博士,在赢得我们法兰西民族尊敬的同时,又给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带来了什么?” “不是高达五亿三千万里弗尔的战争债务吗?”梅小姐用漂亮的手,支住下颔思索道,不愧是大资本家的女儿。 “是自由,是平等。”菲利克斯斩钉截铁的声音,将梅小姐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当 这群佩戴蓝白色辛辛那提勋章的战争英雄归来时,给我们法国带来的,是自由和平等的理念。鄙人在入学后,无论是家父,还是校长、学监,都对我谈过美国给旧大陆带来的馈赠(赴宴的督学于尔菲和校长普雷泰,再度发懵),自由、公正和平等,激励我为公义而奋斗献身,就像拉法耶特侯爵那般。骄傲的法国人啊,请平心静气地看看大洋彼岸那个年轻但却生机勃勃的美利坚,再看看我们国内,深受不公正待遇的人们,农民在乡里遭受贵族的压迫和虐杀,他们什么税都要承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乡居贵族还挖空心思增加自己的特权,而商贾们则欺骗农民,用他们生产的粮食囤积居奇,每逢灾荒,就有数以万计的农民活活饿死,今日我有这个机遇,能够在这里,向拉法耶特侯爵呼吁,有乡居贵族就在我的眼前,射杀打杀了四名农民,烧了他们栖身的茅舍,起因仅仅是一位老妪和女孩子,在贵族主张狩猎权的森林里偷偷砍了几枚柴,那么这和侯爷您所说的自由平等,是相吻合的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4章 关乎舞伴的争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当人们再度把目光投向拉法耶特时,这位侯爵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到:“我会让巴黎方面,对这桩暴行发起最浩大的谴责的。但我也坚信鲁昂的司法界,对此案的判决不会让我等心寒。” “万岁拉法耶特!万岁辛辛那提!”在场的人们都欢呼起来。 这样,拉法耶特一干军官,觉得胸前的美利坚精英勋章更加耀眼了。 “感谢侯爷,您让我们看到,真正正直的贵族还是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现在的法国,需要的是所有的阶层都团结在公理下,包括国王包括贵族包括有产者包括农民,一同为了法国的未来而前进。” 当菲利克斯说到这里时,听众出现了一个提问者,菲利克斯是记得他的,好像是鲁昂海洋森林法院的一名律师或书记官,矮胖矮胖的,脸上全是和善而坚定的表情,之前菲利克斯在奥拉托利学校演说时,这位第一个起来鼓掌。 只见这位发问道:“高丹先生,我们法国的情况是和美国有很大不同的,这您是知道的。” 菲利克斯点点头。 反正他刚才那番话,也是在恭维拉法耶特,顺带在扮演下农民的同情者角色。 “美国有许多未开垦的处女地,地是比人多的,他们的人民哪怕是没有任何财产,但只要凭靠勤劳和点点幸运,就能在数年后成为殷实的自耕农,甚至是种植园主。但法国,法国现在人口是两千五百万,土地已被分割殆尽。绝大部分的农民,只能依靠微薄的地产,就像绝大部分的手艺人,只有一个小店铺类似。我们国家的法律传统,赋予教会和贵族免于纳税的特权,还给了这两个等级广袤的土地。只有农民,对的,是农民,承担着各种各样的税金,他们要给国家缴纳直接税和间接税,要给贵族交税,还要给教会交大小什一税。我们的国家在之前的战争里虽然给予英格兰沉重打击,但也因此背负上几乎不可能还清的债务,国库告急,王上的财务大臣就像是走马灯般更换,不详征兆愈发强烈,贵族醉生梦死,教士寸土不让,农民满目疮痍,那么最后的负担,还是会被转嫁到最困苦最贫贱的农民头上?他们耕作世界上最单薄的那份土地,却偿付着最不公平最沉重的税金。也许拉法耶特侯爵和高丹先生您说得对,法兰西此后唯一的出路,是自由和平等,但我们国家的特权阶级会容让吗?他们愿意和农民均摊对国家的义务吗?如果他们不肯容让,那恶魔的力量会不会就此喷薄而出,毁灭我们的国家?”这个矮胖的法院雇员,越说越不平静,汗珠顺着急速起伏的下巴流下,将领口的丝巾染得通黄。 凉亭里的人们都沉默了。 旁观的艾米莉.德.拉夫托也似乎在等待着,“那个小镇青年会给出什么答案?我没记错的话,他是高丹家的,对吧?那个木器商人的儿子,夏多布里昂。” “是的。”夏多布里昂只是这个回答。 “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夏多布里昂。”艾米莉小姐来了兴趣。 “我在布列塔尼的田头看到过许多农民,他们在谷穗的掩映下出生,也在谷穗的掩映下死亡,用犁铧翻动着坟墓的土,也在为自己挖掘着坟墓,滚烫的汗水滴入秋天的雨,他挖出的沟正是身后唯一的纪念......” “谈论这样的时政问题,用诗歌语言太不合适了。”艾米莉打断了一脸颓丧的夏多布里昂。 “绝对的平均又有什么用?农民还是那么一大块土,生于斯死于斯,就算免除了些许赋税,多余的粮食他们会拿来做什么,对的,多生几个孩子,将来守着原封不动的土地,张着空空的嘴巴,粮食很快又会入不敷出的,战争、压迫和恐慌趁势再起,又是个轮回。所以我从躺在摇篮的那刻起,就在向往着死亡,我来到这个世界干什么?既然我终得过去,那么借着早晨的清凉出发,早早到达,不是强似在重压下冒着白昼的炎热结束旅程吗?” “天啦夏多布里昂,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厌世者。”但艾米莉的心境也被感染,她默想到贵族处境其实也是一样困难,看不到什么希望,夏多布里昂家族是这样,拉夫托家族也是这样的。 “你把我当作无所不能的天才了,这位先生。”凉亭讲坛上的菲利克斯最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他也不能说出来,他很清楚分寸,于是乎菲利克斯接下来把手,伸向衣冠楚楚的约翰.霍尔克,“还是让我们将目光回到圣德约镇好了,贵族和农民因为荒地森林权力的斗争,霍尔克先生会给出个完美的仲裁方案,那就是让巴黎木材商承包这片九百阿尔邦面积的森林,每年所得的四万里弗尔,均分给圣德约镇千余户人家,每户人家一年可得四十里弗尔,农民们可以用这笔钱投资田地,改善生活,兴修公共水利,购买新式农具,接受良好的公共教育,他们甚至可以以堂区为单位,平等地联合起来,以共同劳动实现人类的终极目标,那便是富裕。让我们感谢约翰.霍尔克先生!” 于是那个矮胖的法院雇员再度第一个站起来,情绪激动地鼓掌,他连连对身边 人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拿破仑和布格连也服膺地鼓掌喝彩,接下来便是富兰克林,很快在场的人们都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掌声。 “他的这种平等论调,完全是伪装出来的,他的那番话多么面面俱到,对农民,对知识分子,对军官,乃至对贵族,都实施了欺骗。”艾米莉望着菲利克斯,犀利地下了评断。 “我们应该离开了。”夏多布里昂提议到。 可很快他和艾米莉看到,喝了过多潘趣酒的雷米萨,摇摇晃晃地踱步到凉亭舞场,当音乐旋律再度飞扬后,菲利克斯依旧得到梅小姐殷勤的共舞邀请——对此,穿着海军制服的雷米萨十分窝火,“先生,你已经独占这位美丽的舞伴一晚上了,也许这并不符合你口中的平等。”高大的他横在了菲利克斯与梅间,蛮狠地攻讦道。 “雷米萨.德.拉夫托?给你两个建议,第一个在你提出平等这个词眼前,请先尊重我选择舞伴的自由;第二个建议,麻烦你去喷泉那边醒醒酒。”梅.霍尔克很生气,接着把手搭在了菲利克斯的肩膀。 “你—怎—么—敢—!”雷米萨满脸涨红,酒精让他失却了理智,当即便举起拳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5章 回忆中的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挺身上前,用力托住了雷米萨的胳膊,面对着比自己高足足一个头的海军军官,菲利克斯不卑不亢地说:“梅.霍尔克小姐刚才跳舞时身体就有些不舒服,现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很抱歉上尉。” 言毕,菲利克斯使了个眼色,梅便知机地退往了休息区,坐在了面白色的椅子上,霍尔克家族的数位仆人也都见机而上,将小姐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 雷米萨点点头,退后几步,又突然粗暴地推开了让.布格连,逼近很是害怕的艾蕾,满身酒气地对她鞠躬,并示威似的对菲利克斯说:“那我邀请艾蕾.高丹小姐共舞。” “我身体也......” “是吗?可你现在的脸色却红润得要命,可爱得要命,高丹小姐!”雷米萨的语气很不友好,也很不耐烦。 “嘿,你这样可不行,上尉。”布格连大声激愤抗议起来。 舞会顿时骚动起来,海军中将弗拉德约看到自己外甥醉酒后丢人现眼,按着佩剑的手气得发抖不已。 艾米莉在夏多布里昂的伴随下,赶忙从玻璃长廊赶过来,默不作声地劝阻住雷米萨,其后她指着哥哥,细细的眉毛竖起,“雷米萨,你必须要道歉,为了拉夫托家族的荣誉。” “绝不会道歉,拔枪决斗吧,我会像个真正的贵族那样,决斗到死。”雷米萨对着菲利克斯和布格连叫嚣起来。 布格连愤怒地想要答应,可却被冷静的菲利克斯拦住。 然后菲利克斯看到自己的妹妹,脸色变得让人心痛,眼神仿佛是见到了死神和瘟神般,因为她见着了夏多布里昂。 夏多布里昂的样子,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凉亭中,同样看到夏多布里昂的勒内先生,也浑身哆嗦起来,他也好像看到了恶魔,十恶不赦的恶魔)。 “恶心,你这恶心的布列塔尼贵族。”艾蕾几乎都要崩溃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下起了雨。 是的,那两年前噩梦般的一日,天气正下着雨,艾蕾乖巧但又不安地坐在鲁昂城郊的一座酒馆中,下面的雨在风势的帮助下,把天地搅得乱七八糟,对面青灰色的庄园古堡,更显着份狰狞,中间的泥路已被冲刷为一道道赤黄色的沟壑,浑浊的水在当中蓄积着,满溢着,肆意流淌着。 “姐姐!”当艾蕾看到雨帘里,自己的姐姐马德莱娜,一手举着已经狂风刮得变形的伞,另外个手则紧紧抱着份用防水油纸包着的东西,艰难地自古堡门中过来时,不由得起身喊到。 “我拿到了,我拿回来了!”酒馆里,头发和衣衫全被淋湿的马德莱娜,挨着壁炉,眼瞳里好像也有两团火苗在跃动,她激动地摸着妹妹的脸颊,还不断地叮嘱,“等雨小点,就回家去吧,菲利克斯虽然在城中的学校,但我们不会去惊扰他,好不好?” 艾蕾点点头,仰视着自己美丽而狼狈的姐姐。 然后,马德莱娜忽然咳嗽了两声。 好心的老板和老板娘,要马德莱娜喝点烧酒暖暖身子,但她拒绝了,她就痴痴地坐在长凳上,被雨水打湿的金发,在壁炉火光了,闪着哀伤的光,她抱着怀里的那个东西,仿佛它是襁褓里的婴儿那般珍贵,一动不动,嘴角继续牵动着满足的笑。 雨小了些后,艾蕾将伞举得高高的,为姐姐遮挡着,两人互相搀扶,蹒跚着,在城门处拦住了辆挤满乘客的邮政马车,驰回了圣德约镇...... 此刻同样见到夏多布里昂的菲利克斯,突然好像部分沉睡的记忆被激发起来! 那是属于寄主的仇恨和痛苦: 榻上虚弱的姐姐马德莱娜,脸色泛着清白,眼眶发黑,弟弟菲利克斯无奈地立在前面,死死握着拳头,但他能怎么办呢?艾蕾扑在他的怀里哭泣着,父亲勒内坐在窗户前,面容一下子苍老下去。 “那件事怪不得他,是我做错了,是我瞒着家里人,做了件冒失的错事。”挣扎着说完这话后,马德莱娜凄苦地望着年轻的神甫艾斯图尼,许下最后桩心愿,“把那幅画伴我下葬,毕竟那是他当初馈赠给我的......” 说完,马德莱娜死掉了。 那场雨,让她得了很重的肺炎。 又是惊叫声响起,这是梅.霍尔克发出的,她花容失色,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因为一直温文尔雅的菲利克斯,闪电般出了一拳,狠狠打在夏多布里昂的鼻梁上。 这位布列塔尼的诗人,夏多布里昂伯爵的小儿子,当即跌倒在草地上,鼻血顺着指缝不断流出。 “去死吧,混蛋!你算什么男人,你这来自布列塔尼恶心的林鸱!”这下,轮到布格连拦住咆哮激动的菲利克斯了。 夏多布里昂没有愤怒,他就像林鸱伪装的丑陋树桩那般,木木地将脸上的血迹用手帕擦拭干净,接着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然后向艾米莉抱怨说,你看,我们早该离去的。 “你先动手,这可是你 的不对了,菲利克斯.高丹先生。”艾米莉这时却毫不退让起来,她对着菲利克斯怒目,站定了窈窕娇小的身躯。 “如果我佩戴着一把枪,那可就不是动手,而是对着这混蛋开枪。”菲利克斯狠狠地做出了扳扳机的手势。 “那就决斗吧,拔枪决斗吧,不然就让你妹妹当我的舞伴,贵族的要求不该被你这样的平民拒绝。况且,我的妹妹也不可能被人欺辱。”雷米萨醉眼朦胧,开始拔腰带上佩戴的手枪。 人群开始不安起来,有的女士都开始寻找遮蔽物。 “您该制止您的外甥,中将阁下!”富兰克林眼看悲剧就要上演,他实在没想到,高丹家族会和鲁昂大贵族拉夫托家族有这么深的过节恩怨,“贵族制的社会啊,我曾反复说过,作为子女为父母赢得荣耀是极好的事,但父母将爵位头衔传给子女,只会贻害他们。” 当弗拉德约中将和拉法耶特侯爵挥手时,圣西门、贝尔蒂埃便带着队卫兵,开始走下凉亭,靴子声响大作。 当雷米萨拔出手枪后,艾米莉已经没法阻止了。 只要雷米萨正式喊出决斗邀请,那悲剧会不可避免。 可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又挡在了雷米萨与菲利克斯间。 是那个脱掉军帽显得矮,但戴上军帽又显得挺高的拿破仑.波拿巴。 “我愿替菲利克斯.高丹先生为决斗代理人,现在就能开始,如何?”炮兵少尉阴沉地看着雷米萨,口气里没有犹豫和摇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6章 新朋友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雷米萨居然愣住了,他被拿破仑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菲利克斯也呆住了,但他确认了数次,觉得面前这位应该就是拿破仑,现在年龄比自己还小的拿破仑。 非但是哥哥,就连妹妹艾米莉,也不敢招惹这个军服破旧的科西嘉青年。 “来啊,招架我的手枪啊!”拿破仑恶狠狠地,就像只炸毛的猫,口中说的是军伍里的污言秽语,“决斗,和我决斗。五步内转身开枪,没射中就三步内再来次,但我一发子弹把你这和德国佬一样的酸菜脑袋轰开花,这可是颗不菲的贵族脑袋呢!” 很明显,雷米萨的酒开始醒了,或者说他欺软怕硬的本性醒了,他咕咕噜噜,将手枪收回去,然后张开双臂自我解嘲,“在法兰西,海军军官应该和步兵军官和睦相处。” “是炮兵军官!”拿破仑指着雷米萨,一字一顿地用不很流畅的法语纠正。 而后拿破仑转身,很有礼貌地对着艾蕾.高丹脱帽鞠躬,这又显得他瘦小不少,“可以请您共舞吗?” 他是不善言辞的。 不过对着天真美丽的艾蕾,他还是特意补充句,“不用怕,我只是个有贵族头衔的科西嘉士兵。” 情绪平复下来的艾蕾,明白这是拿破仑在救场,便牵住了对方的手。 让.布格连也善意地退在一旁。 但很快他得到了梅小姐的邀请。 “去邀请艾米莉.德.拉夫托。”梅小姐的理念是资产阶级式的,那便是家族的世仇此一时彼一时,可以用利益或妥协来化解,就像是舞会般,只需合理交换舞伴,把搅局者排挤出去,那欢乐就能继续下去。 但菲利克斯没有理会梅的提示,他就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冷冷地和几乎同样姿势的艾米莉,就这样隔着拔枪决斗的距离,大约五步,互相对视着。 “我不会接受您的邀请,高丹先生。” “彼此彼此。” “我为您姐姐而祈祷,但因您的粗鲁而不快。” “感谢您的祈祷。”菲利克斯便准备结束交流。 那边,夏多布里昂像只丧家之犬,背对着所有人,摇摇晃晃地往市政厅的出口处走去。 “您有枪的话,您肯定会拔出来,对着他的背部冷酷地开一发,打碎他的脊梁骨,对不对?所以国家的枪,是绝不可以落在您这样的阶层手中的,这就是特权的根源。”艾米莉望望自家的食客,又牙尖嘴利地驳斥着菲利克斯。 “今晚真正拔出过枪的,只有你那坐在椅子上直顾打酒嗝的哥哥。” “那也比不上您对农民的惺惺作态,高丹先生。在今夜您冠冕堂皇的字眼里,我始终没有听到解决问题的途径,我几乎可以认定您是个伪君子。” “我倒是有答案,但不指望头脑空空的贵族子女能理解。” “那便亮出您的答案吧,填塞我这空空的脑袋好了。夏多布里昂的质疑,你是无法招架的。”艾米莉的声音又变得清脆跃动起来。 菲利克斯轻蔑地笑笑,说等到富兰克林博士离去,我会返回圣德约镇,就在鲁昂的钟楼前,我会把答案写在扑克盒皮上交给你,我要誓死捍卫我的名誉,但你会来吗? “随时奉陪,反正在你们眼中,贵族有的是无用的时间。”艾米莉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鲁昂歌剧院花园的仲夏夜舞会,在有惊无险里结束了。 菲利克斯和艾米莉做出了另类的决斗约定。 夏多布里昂,则成为菲利克斯不共戴天的仇敌。 拿破仑和布格连则是菲利克斯的新朋友,当夜的星辰下,塞纳河畔的街道边,拿破仑不知疲倦地和朋友边散步边交流,菲利克斯察觉,这位少尉和女人交际起来很笨拙,和他的舞姿差不多,这会让大部分女人认为他粗鲁、孤僻,可一旦和男人在一起,谈起政治、历史和军事来,没有人比拿破仑更健谈。 “你要请假去巴黎?” “我得拿回属于我自己的,科西嘉早晚也要拿回属它自己的权力。” 然后拿破仑雄心壮志,他谈起了卢梭式的国家理念,对其推崇备至,认为所有公民所有阶层,都该是在国家之下的,所有的贡献和牺牲也都该归于国家,权利应该完全的平均、公平,而君主是什么?他的权力根源是什么?拿破仑认为有二,一种是人民赋予君主神圣的权力,作为契约交换,君主就必须谋取普罗的幸福;还有一种是君主自认为的神圣,这种是可笑的,也是该毫不犹豫地打倒的。 对此布格连也大部赞同,滔滔不绝中拿破仑还对菲利克斯说:“我有个宏伟的写作计划,那就是写满欧洲十二个国家君王,揭露他们权力的不合法。待到成功结稿后,我就在巴黎,将其投给尊敬的历史学者阿贝.雷纳尔,他在马赛城的沙龙一直举办有奖征文活动,优胜者能得到六千里弗尔的奖金。菲利克斯,我会因此扬名立万,我愿意脱掉这身军服,我不太喜欢军 旅,也不喜欢当律师打官司,我觉得我天生是搞政治搞历史的。对,我要为科西嘉的自由和独立奋战到底,为人人的福祉奋战到底。” “你这个科西嘉的,怎么最后却成了法兰西帝国皇帝。”菲利克斯默默想着。 这时候的拿破仑,既是个布鲁图,也算是个科西嘉的汉尼拔。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亚历山大大帝的,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凯撒的,然后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屋大维的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里天际已经泛出了灰白色和淡金色,夏季的清晨来得就是这么早,很快云朵清晰可见,它们的下面堆着五彩的霞光。 和新朋友告辞后,菲利克斯返回奥拉托利学校的宿舍,睡了足足一个白天,艾蕾和父亲勒内则被梅小姐安排了住宿,在“霍尔克王国”他们很安全。 次日,当菲利克斯起来后,满脸堆笑的校长普雷泰找到他,交给他个装帧漂亮的信封,菲利克斯打开后,里面是他和富兰克林合著的《论运河水位合适高度的实验及发现》已被英国伯明翰银月会杂志刊登的通知函,还有张印制精美的支票,上面的数目是八百里弗尔,大约合三十三英镑,这是他的稿酬。 菲利克斯和富兰克林二八分账,后者的酬劳则是三千二百里弗尔。 于是菲利克斯拜访了霍尔克家的伦敦式方楼,在那里要启行的富兰克林,将封信交给他,“这是巴黎的H夫人给我的来信,先前一直送到鲁昂城邮局,你将署名的那方给裁下,我觉得你以后去巴黎读大学,可以托庇在这个善良优雅的夫人门下。”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7章 姊妹革命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照办了,他将信纸的“H夫人”用小刀裁下,富兰克林抓起鹅毛笔,在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霍尔克家面向塞纳河有个私人码头,琼斯船长的“和蔼的理查号”就静静停在那里,透过落地的白色窗户,能够看到裹着头巾的水手正在往上面搬运货物。 这艘护卫舰,将载着富兰克林渡过英吉利海峡,而后他再于彼处,和自己儿子威廉见面,再乘坐更大的远洋航船,回故乡费城去。 菲利克斯便顺带将自己的灰色小羊皮行李箱,送给富兰克林,“这里有艾蕾做的果酱,登船后便请尽快食用。” “否则在长达九个星期的航海里,我就只能吃到和锯木末子般味道的硬饼干了。”富兰克林说起这个,未免有点担忧和伤感。 他和菲利克斯拥抱在一起。 这个八旬老者,患有痛风和尿结石,这些病折磨着他,发作起来是痛不欲生,可年龄大了,无法做手术,故而富兰克林只能默默忍受。所以这漫长而艰苦的远洋航行,对他已不再健康的身体而言,无异雪上加霜。 “多喝热水。”菲利克斯握紧老人的手,诚恳建议说。 富兰克林接受了他的好意。 在码头边,和霍尔克方楼间是片舒适宜人的草坪,富兰克林和菲利克斯各自握着根手杖,边散步边进行临别前最后的谈话。 “我在法兰西呆了几乎十年,以至于我对于美国来说,反倒像个异乡人,但故乡毕竟是故乡,这也是我这老骨头不远万里,也要坚持回去的原因。菲利克斯,你认为我走后,法国会爆发革命吗?”望着平静如镜面般的塞纳河,富兰克林缓缓问到。 菲利克斯将手杖架在臂弯上,看着鲁昂城钟楼尖顶上挑着的夕阳,叹息着说:“美国的独立是革命,她好像是姐姐,当姐姐出嫁后,妹妹的婚事还会远吗?” “我先前几乎都是呆在巴黎的,和我交往的不是法国大臣,便是顶层的精英,这次来鲁昂,沿途所见才让我为法兰西这个姊妹邦国捏了把汗。” “情况很糟糕,不是吗?如果局面没有根本性逆转的话,那么唯有革命一途了。” “确实很糟糕,尤其是农村的景象——我在马车透过窗户,看到的全是饥荒、死亡、凋敝和绝望;因为项链事件,巴黎王朝的威望也低落到了冰点,法国就像个虚弱到没有血色的人,而天际边,暴风雨卷起的乌云狂飙,转瞬间便要到来了,可他却没有一片瓦,没有一个帐篷,甚至连一把雨伞都没有,这场暴风雨会淋透他,可怕的感冒和肺炎定要了他的命。”富兰克林摇头叹息,“拉法耶特侯爵已回巴黎,他有改制的雄心壮志,但可惜的是他只是个军人而已。当从美洲战场归来的军人们,将革命理想播洒到法兰西的土地上,到底会长出什么,真的是让人担忧。” “可以肯定的是,美国的革命,和法国的革命,绝不会相同,虽然许许多多的人都想要她俩如同亲姊妹般,从容貌到心灵都是一母所生,然而......” 富兰克林摇着头,实则是表示对菲利克斯看法的认可,“美利坚这个国度里,单个人是自由的,也可以通过诚实劳动而富有,但单个人保护私产的能力又是弱小的,所以他们需要的是团结,是妥协和商议,将城邦联合起来,成为了新生的国家,让私有制神圣不可侵犯;但法国不同,它历史悠久,社会各阶层贫富、权力差别悬殊,旧制度摇摇欲坠,所有人都巴不得用新的东西来取代它,人们对公义的渴望,远远超越了对私产权益保护的兴趣,这也是哲学家让.雅克.卢梭学说大行其道的根源,所以对美国革命的热捧,不过是个由头和旗号罢了。如果法国的农民手里能有十万支火枪武装,我感觉他们会释放积压已久的怨恨,杀死全国至少三分之一的贵族。在法国,革命就等于是内战!到那时,蒙昧疯狂的热情会烧毁一切,玉石不分。” “革命就是内战......”菲利克斯沉吟着,做出这样的预测,对身为穿越者的他可谓平平无奇,但对富兰克林来说,真的让人佩服他对局势的洞若观火。 “亚当斯曾会见过诸多鼓吹自由平等的法国学者,他曾对我说,法国学者往往喜欢自认为政治家,但他们在满腔热情和奇思妙想的背后,却幼稚偏执得可怕......”最终富兰克林叹息不已,结束了这次的散步。 菲利克斯回头望去,夕阳的金光,染红了大半鲁昂城的城墙和屋顶,似乎有风起,将平静的塞纳河撕扯出一道道波痕来。 很快,富兰克林登上了“和蔼的理查号”,扬帆启航,在鲁昂前来送别这位博士、科学家和共和斗士的人多达三千,相信在彼岸的英国,前来欢迎他的人的数目不会少于此。 而鲁昂城的《每日新闻报》上,则刊登了圣德约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彻底败诉的消息,高等法院和森林海洋法院一致判决他射杀农民是“骇人听闻的暴行”,报纸上的文章还点名感谢了富兰克林博士,我们的拉法耶特侯爵,鲁 昂城的约翰.霍尔克先生,以及优秀而正直的青年学生菲利克斯.高丹的两次仗义执言,甚至奥拉托利学校的督学于尔菲也发表短文,谴责所辖堂区贵族的罪行,报纸还用嘲讽的语气写到:“当圣德约的执达吏把判决告示在镇上张贴时,农民的怒火好像瞬间被点燃,他们将哥昂的宅院给包围了,那个燕隼般凶悍好斗的哥昂,此刻只能龟缩在他自家宅院里,像个被敌军团团围困住的倒霉国王般,可没有骑士会来解救他,他不但被剥夺了狩猎权,还必须得为四名农民死难者的血,偿付足足四万里弗尔,杜朗家得两万,其余两位死难者一人一万——哥昂,活该如此!” 这篇新闻稿,署名是“格拉古”。 窗明几净、奢华靓丽的霍尔克方楼私人咖啡室内,梅.霍尔克小姐端庄地坐在大理石台前,端起乳白色的瓷杯,优雅地饮着一盎司十个里弗尔的茶叶浸泡出来的“高等饮料”,轻轻把报纸给折叠好。 拱门的那边,父亲约翰.霍尔克正和群银行家、土地测量员和工程师们,密切交谈着。 梅小姐暂时还不知道,她父亲的“纽科门蒸汽机纺织厂”的雄伟计划,已如富兰克林返航美洲的船,正式启航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8章 夏日的尾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美好的夏天,在绵长而惬意的倦怠过去后,露出了尾巴。 艾蕾和父亲勒内,租赁了辆马车,一路驰回了圣德约镇。在临行前,菲利克斯带着妹妹和父亲,好好逛了下鲁昂临河街的奢侈品店,这里虽然比不上巴黎的花样翻新,但店内的气派依旧很足,菲利克斯为妹妹买了件三十里弗尔的印度印花披肩。 “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个英国姑娘。”艾蕾不无讽刺地说到。 但哥哥说她戴上很漂亮,艾蕾当然欣喜接受下来。 至于父亲,礼物则是个上好的烟斗,同样价值不菲。 这所有都是菲利克斯用论文奖金支付的。 “好好干菲利克斯,我以前看低了你,你将来会是个大人物,说不定连王上也会垂青你的。”勒内老先生激动无比。 当艾蕾返归圣德约镇后,邮政马车当日就给她送来七八封信,几乎都是求婚的,她在鲁昂歌剧院花园的那场白色舞会,很是成功。 对此艾蕾虽有点骄傲,但她保持了谨慎,她把信件全都转给了父亲,让父亲定夺回信内容后,她才照写,信封上还同时署上自己和父亲两个人的名字。 她知道,在婚姻大事里凭感情用事,是多么可怕的行为,她不愿重蹈姐姐马德莱娜的覆辙,她希望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 但让艾蕾有点惊讶的是,那个和波尔多阳光一样充满活力的医学生让.布格连,却不在求婚者行列里,这让艾蕾多少还有点在意,不过到了第二天,布格连的礼物却由邮政马车捎带到了镇子里,随后隔三差五,丝巾、梳子、手袋之类的礼物不断,都是布格连送来的。 而其他一批求婚者,在和艾蕾的父亲几次鸿雁传书后,统统知难而退,他们是不愿意在谈情说爱里认真的,只有布格连坚持下来。 “等到葡萄收获季节,让这位波尔多的青年,来家里坐坐吧。”父亲勒内握着儿子送的精美烟斗,冷不丁对艾蕾说到。 艾蕾的脸红了些,她背向父亲,轻声回答了声,那还得看哥哥菲利克斯的想法。 同时菲利克斯按照约定,走到了鲁昂城的钟楼前,不过街前街后,并没有发现艾米莉.德.拉夫托的身影,“我不该指望贵族姑娘守约来着。”菲利克斯如此想着,便漫步到奥拉托利学校后面的一段林荫道中,参天树木的影子,遮挡住了依然炎热的阳光,给他提供了很好的安静思考的空间,再过一个月,也就是葡萄收获的时节,他的毕业答辩就要到来。 现在菲利克斯想得更多的,一个是未来去巴黎的打拼路径,还有一个则是圣德约镇的荒地森林。 从父亲和本堂神甫艾斯图尼的来信里,细心比较的菲利克斯隐隐觉得不对劲,似乎围绕着那片森林,事态并未终结。 父亲含含糊糊地说,约翰.霍尔克先生想要“让森林发挥更大的效益,到时候农民和镇民所均分的就不止四万里弗尔,可以有五万六万甚至更多”。 但当菲利克斯询问父亲细节时,父亲总是不肯做明确答复,只是说具体计划自己也不太清楚,但高丹家已借给哥昂四万里弗尔,支付给死难农民家,但这笔钱绝不是善款:霍尔克家族,正是要高丹家以这种形式,和自己捆绑得更紧。 至于艾斯图尼,则清醒地告诉菲利克斯,最近有些人坐着马车来到荒地森林边晃悠,当当地人询问时,他们就说是巴黎夏都集市的木材商,可我却明显看到,当中有英国人,他们只会说英语,并且还用各种仪器,似乎在做土地测量和蓝图绘制。 “原来如此......”菲利克斯已然猜到了六七分。 正在此刻,菲利克斯觉得背后突然响起马儿猛烈的嘶鸣,带着马蹄声,好像这匹马是被主人突然加速起来似的,惊得他立即纵身,避闪到林荫道和小河间的斜坡上。一阵狂风擦着胳膊和肩膀掠了过去,果然是匹灰色的爱尔兰小马,上面是个辫子飞动的姑娘,当她策马穿过菲利克斯的身边后,便勒住缰绳,背影转为了正脸——是艾米莉,她穿着紧身的宝蓝色猎装排扣短衣,下面是骑兵式的白底蓝条长裤,硬草帽挂在背后,用白绳在长长脖子上系了个结,金色头发被梳到了后面去,弯弯而细的眉毛,配合她的绿眼睛,好像永远都那么高傲而好斗。 “高丹先生,在这种林荫道上走路出神是很危险的,当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时,您难道不会躲开点吗?”艾米莉手中握着马鞭,颐指气使。 “你突然纵马,差点撞翻我,难不成要我向你道歉不成!”菲利克斯怒从中起,顺着斜坡走到了林荫道上。 “嘿,有点钱的平民,永远都是这么斤斤计较。” 菲利克斯不愿和她纠缠,又愤恨她今日在鲁昂钟楼的失约,便挥挥手,向学校的屋舍方向走去。 “说下去啊,圣德约的高丹先生,向农民卖好的投机家。”艾米莉还在挑衅。 菲利克斯生气地回望他一眼。 “我们拔枪决斗吧。”艾米 莉坐在马鞍上,手扶着细细的腰,挑着眉毛,“别看我这样,但我开枪可以打中三十步开外的枫树树干。” “我不愿你的家庭遭受痛苦。”菲利克斯回答说。 “如果我想和您做朋友呢?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青年人之间不流点血的话,是无法建立起牢固的友谊的。” “我可不愿意和不遵守约定的人有任何往来。” “我这不是骑着马来赴约了吗?如何,继续兜售你那套冠冕堂皇的把戏好了,看看我这弱质女流会不会上你的当。”伯爵千金眼神又变得咄咄逼人。 菲利克斯冷笑下,就问你那像树鸱一样的谋士,卑劣的公子哥儿夏多布里昂,到底有何见教呢? 于是艾米莉将那晚夏多布里昂对农民问题的看法,复述了一遍。 而菲利克斯果然从衣袋里掏出个被捏平的扑克盒子,在五步开外处,如掷出枚飞镖似的,将其飞向艾米莉,艾米莉轻巧地将其接住,只见上面印着个红色皇后的图案,翻到背面,赫然有两行字: “听着,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这样你才能停留在原地。 如果你想前进,想去其他的地方,那你至少得以两倍的速度奔跑。” 朦朦胧胧间,配合昨日夏多布里昂的话,艾米莉有所感触,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当她抬头时,菲利克斯已经跳过小河,从对面的斜坡,头也不回地向奥拉托利学校走去。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39章 意中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拉夫托家族居住的“妙逸庄园”,是全鲁昂城曾经最大最漂亮的城堡,之所以加个曾经,那是因为它是路易十四王上统治初期建成的,现在鲁昂最引人瞩目的则非“霍尔克方楼”莫属。 这座城堡现在有四个主人,拉夫托伯爵,伯爵夫人,雷米萨和艾米莉,除此便有一位管家,三位使女,两位厨娘,五位男仆,外加一名马车夫,还有个食客夏多布里昂,及数十家佃户,伯爵地产每年可提供五万里弗尔的收入,这笔钱不多不少,所以拉夫托家族处于个很矛盾的生活状态: 主人们是从不亲手劳作的,他家也有理发师上门服务,伯爵夫人每逢庆典也会筹办聚会,但和他家往来的也都是老派贵族,这群老派贵族聚集在鲁昂西北角的卫城,代表的是过去的荣光和回忆,他们在一起,讨论的不是各种诉讼,便是凡尔赛宫廷的新闻,拉夫托伯爵不止一次痛斥那个“奥地利女人”,认为是她搅乱了法国; 拉夫托伯爵家和法院、商会和市政府,鲜有交集,当宫廷派遣监察官、税务官(收取直接税)和包税人(收取间接税)来时,拉夫托伯爵为代表的老派贵族也会出席宴会,对这类人表示冷淡的欢迎,可他们却从不会在自家邀请这类人,他们天生对国王的臣子充满鄙视与抵触,认为对方的权力全是靠承欢侍宴得来的,所以拉夫托伯爵家对租税、金融、产业的敏感度,还不如乡居贵族,所有的钱都交给管家科尔贝打理,有时候伯爵夫人过问下而已——众所周知,财务交给管家的话,花销永远只能“勉强够”,所以拉夫托家族基本也就过着这种收支互相抵销的日子,这么多年来积蓄也没超过三万里弗尔。 艾米莉骑着她那匹小小的爱尔兰马,返归了妙逸庄园,她的心情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当男仆把马牵回小小的厩舍后,艾米莉就登上自己的房间,为何要用“登上”这个词汇呢?因为她的闺阁,实则在东面的塔楼中,内里的陈设和梅.霍尔克根本没法相比,器物带着古老的铜绿,还有个文艺复兴时期留下来的衣帽箱子,艾米莉的床长宽各七尺,四角各是个涂金的爱神像支撑,撑着两重帷帐,内里一重是浅绿色的细纱,外面则是红色的“南京丝绸”,弧形的窗台上,摆着花卉和艾米莉的自画像,从这里艾米莉可以眺望到外面的槌球场,更远处则是片野地,孤零零地竖着几棵树,到了秋雨时节,触目所及的全是水洼和白露,烟气袅袅。夏多布里昂很满意这里,称这里是所有贵族梦寐以求的庄园,也是诗意的栖息地。 可这种生活艾米莉不满意,每当她通过些途径听说,那个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的梅小姐的房间是如何摩登,又从英国乃至海外买来什么新摆设或新家具时,艾米莉就有点嫉妒和不安,但父亲却始终说,贵族应该满足于封建权力的供养,安于某种高尚的贫穷,追求金钱是可耻的行为。 换好了衣服,在会客厅里,艾米莉把扑克牌盒子,交到鼻梁上敷着伤药的夏多布里昂手中,仰面躺在扶手椅上的夏多布里昂读了读那两句话,便回答艾米莉道,“这个菲利克斯的,以后可能会很有钱,他的思维是敏锐的,见解是独到的。” “我怎么不懂?”艾米莉将草帽扔在挂钩上,随即解开了满头金发。 “我好像也不太懂,似乎之前的菲利克斯,不是这样的......”夏多布里昂喃喃自语到。 “嗨,别谈菲利克斯了,谈谈这两句话吧,师父。” “是的,‘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这样你才能停留在原地’的意思,便是农民和手艺人,辛勤劳作,他们在田里或作坊里所得的收入,却鲜有增长,即便富余一些,也很快会被他们繁衍增加的人口给消耗掉。现在英国那边这种说法很流行,他们用数学解释道,一对夫妇生八个孩子,如果有四个能存活下来,然后这四个和另外四个结成配偶,便会生出起码十六个孩子,人口一倍一倍地翻着,速度多快啊!但田地里的粮食产量,想要增加一倍,那是多么困难,一百年甚至二百年都实现不了。故而粮食产量很快就会被人口的增加速度抛在身后,一旦突破极限后,战争、瘟疫、饥荒等可怕的噩梦便会来临,以消灭多余的人口,回复到均衡上去,我们历尽艰辛,拼死奔跑,最终只是原地不动而已,幻梦,都是幻梦。” 言毕,夏多布里昂就颓废地窝在扶手椅中,伯爵家一只比利牛斯犬喘着气吐着舌头,在地毯上踱着步,来回蹭着他的长筒袜。 艾米莉坐在扶手上,举一反三,“那按照菲利克斯后面那句所说的,只有跑起来,跑到两倍速度,才能前进?” “两倍速度,谈何容易?所以我只认同他的第一句话,我就不准备要后代,这样也算用我的颓,为这个时代做力所能及的贡献。”夏多布里昂摸着比利牛斯犬的脑袋,悠悠地说。 “行了,你这布列塔尼的浪荡贵族次子,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赖在这里,想的是什么!”艾米莉大致明白并认可菲利克斯的所想,她的神情继续变得促狭且狡猾起来,“我问你,如果高丹家的财产翻 了一番,他妹妹艾蕾的嫁妆有了十万里弗尔,那你愿不愿向那个艾蕾求婚?” 这个特别“艾米莉化”的提案简直让夏多布里昂都目瞪口呆! 而艾米莉则得意洋洋地竖起洁白修长的左手手指,又补充道,“哥哥雷米萨则可以向梅求婚,霍尔克家族是会答应的,和鲁昂最高贵的伯爵家通婚,绝对不算是下嫁了。” “好安排。”夏多布里昂揶揄道,然后他就问艾米莉,“那你自己呢?” “我?除去量化标准外,我的原则就是,要嫁给个年轻、英俊又多金的贵族,贵族,他必须是个贵族!”艾米莉的原则大致如此。 次日,鲁昂城左岸的兵营驻地处,拿破仑扬手开枪,手枪的轰鸣和闪光,惊起了一群水鸟,子弹正中摆在白杨树前的靶子,然后拿破仑将手枪放下来,有点讶异地对新朋友菲利克斯和布格连说:“你俩都不想获得贵族的身份?”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0章 御前秘书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原来,菲利克斯摆脱了艾米莉的纠缠后,回到学校后,学监就交给他封信,是父亲勒内写来的: 勒内想要花三万里弗尔,为儿子买个“宫廷御前秘书”的官衔,只要拥有这个官衔,菲利克斯便是法国的正式官员,满一两年后,他便是千百名“中产阶级涌向贵族”大军里的一员,可以得到贵族身份。 从菲利克斯在鲁昂城两次成功的演说后,勒内老先生便跃跃欲试,“我儿子如果不能当个贵族,那太可惜了。” 卖官鬻爵,乃是法兰西特色国情,不可不品尝。法国人天生对官职和爵位有着由衷的热爱。从法国确立君主制那天起,为了筹措资金应付宫廷或战争开销,历代法国国王就公开将官职和爵位拍卖,就拿法院的律师来说,律师本人执业,并不用购买公职,贵族可以当律师,平民也可以去当律师,它只是个正常的职业,只要你得到准入证书即可,律师的收入只和他的生意多寡(愿意花钱雇佣你出庭打官司的客户)相关。但你想要当上初等法院的“诉讼代理人”,那就得花上八千里弗尔,因为“诉讼代理人”是官职,且是终身加世袭的,法院推事、院长、检察长、书记员、抵押物品管理员、执达吏,或者直到巴黎最高法院的院长,都是明码标价的,想要戴上最高法院院长的圆帽子,起码得花七八十万里弗尔。 只要带着钱袋,亲自去巴黎或找代理人去巴黎王室大街的“酬勋局”,找到国王的额外收入财务总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包管童叟无欺。 一旦买到这些官职,你还得每年向王室缴纳“年费”,通常是价钱的百分之五,当然王室还可能会临时让你缴纳笔“官职核准费”,但只要你能维持得起,除非你在任官期间(不过相当部分的官职,实际是彻头彻尾的闲职)犯下重大罪过,否则官职是保留终身的,还可以传给儿子、女婿或侄子。所以所谓的“鲁昂城木料工人管事大头人”,看起来很绚烂的官职名,可能是个两轮马车装卸工花一千里弗尔买的;同理,“敦刻尔克量酒师”,可能也是个当地酒商花六千里弗尔得来的,而“昂热城猪舌检查员”这个官职所有人要做的,就是先用六百里弗尔将其买来,然后每天用小棍撬开市集上猪的嘴,检查它们的舌头,有无感染瘟疫。正如一位法国大臣对国王戏言的那样,“陛下每创设个新官职,上帝就会创造个傻瓜来购买它。” 当然官职也不全然是单纯的添头,伴随的馈赠可能就有贵族的身份及特权,比如菲利克斯由所谓御前秘书成为贵族后,他便拥有了人头税豁免权,或盐税豁免权,又或是房屋被军队征用的豁免权,再加上高丹家的财力(在乡镇上还是首屈一指的),菲利克斯的社会等级和荣誉便会提升,因为法国纳税人的等级足有二十二级,这完全是由金钱决定的,没有地产也没有年金的落魄穷贵族,在第十九等级,只能和仓库管理员为伍。(通常所说的法国三个等级,教士、贵族和第三等级,其实只是从对国家服务性质来划分的,并不能作为真正的阶层划分看待,比如教士里既有大贵族,也有平民出身的本堂神甫)而假以时日,只要菲利克斯再买到诸如“法院荣誉骑士”的头衔,他就可以向前几个纳税等级迈进了。 “我父亲,也想花五万里弗尔,给我买王室医药顾问的职务。”让.布格连如是说。 之前布格连报出这个数目时,让菲利克斯暗暗吃惊,旁敲侧击下,菲利克斯虽然还不知布格连的父亲是干吗的,但却了解布格连确为家中长子,不过他志向于医学,故而把家族事务让给弟弟打理了,让菲利克斯感到可惜的是,布格连没有姐妹。 “卖官鬻爵,法国之恶!”拿破仑恨恨地说,然后瞄准靶子,重新开了一枪。 其实波拿巴家族的贵族头衔,也等于是行贿托庇法军在科西嘉的卫戍司令官马尔伯夫伯爵换来的,但拿破仑有意这么说,因为他能理解菲利克斯和布格连拒绝买官买爵的真正原因,“一个谋求自由和平等的有志青年,如果像莫里哀喜剧里的茹尔丹先生那般,满心狂热地想当官想当贵族,那可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菲利克斯表示拿破仑说得很有道理。 但其实菲利克斯心中最清楚: “现在可是一七八五年夏末,这个时候想不开,居然要花大笔钱财谋求个贵族头衔,是赶不及要上断头台吗!?” “我也想弄把犀利的手枪。”此刻,菲利克斯看着草地、靶子,还有侧边的拉斐尔军营,说到。 “你是因先前雷米萨的决斗恫吓而起了这个心愿吗?那我奉劝你,别从军营里买,这里的军官虽然用便宜的价钱倒卖军械,但你得知道,所有的军械都是从开价最低的军火商里买的,这是个定律,因此在战场它们的故障率和哑火率惊人得高。不过火药倒是可以考虑,最近国家新成立专业的火药局,采取了拉瓦锡先生的新科技,使得法国的火药效力比他国要高出百分之三十。” 菲利克斯点点头,认同拿破仑的说法,然后他晃了晃大拇指,“我托人从英 国带货。” 拿破仑把手枪扔在了草地的长桌上,“那里的科技确实要先进,听说有种‘香水瓶击发枪’已经申请专利号,可以保证没有哑火率。” “买到了手枪,我得回家劝父亲,将那笔用来买御前秘书的三万里弗尔交给我个人使用。”菲利克斯带着自信,如此说到。 “是要养个漂亮的马雷姑娘(法语里对妓女的别称)?”拿破仑打趣地问到。 “不,不,是干点真正的实事,对圣德约镇农民利好的实事!”菲利克斯身体里做事业的血开始沸腾起来。 “好样的。”拿破仑和布格连都赞许道。 “听着,鲁昂城有个组织,或者说俱乐部也可以,终于向我秘密传话了,同意吸纳我加入进去,你俩也一起好了。”说完,菲利克斯便洋洋自得地掏出了黄铜的笛子徽章,别在了衣襟前,让两位朋友眼里发射出无比羡慕的光芒。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1章 魔笛会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最时髦的事,就是进入各种各样的圈子里,比如沙龙,又比如俱乐部,前者的主持人往往是优雅美丽的贵妇,而后者如“九姐妹”则是著名的科学家和学者(富兰克林就是法国九姐妹俱乐部的荣誉会员),而对中下层的年轻人,则是形形色色的互助组织,如共济会、光明会更具吸引力。 当军营的操练结束后,拉斐尔军团的官兵们三三两两,散落在河川边的草地,有的坐在板栗树下给家人写信,有的去拜访热情的房东太太或太太家的女儿,还有的正在刮着胡须整理行头准备入城。 迎着大上午的日头,菲利克斯、布格连和拿破仑风尘仆仆,从郊区来到鲁昂城老区幽僻的巷子里,或者说直接点,是鲁昂高等法院后的圆帽街(这条街道的名字就源自于法官的圆帽子)号,这是座夹在在重重叠叠的房子间的不起眼二层小楼,一楼的过道处,有位不苟言笑的神情冷淡的中年妇人,她在把有麦秸靠垫的圈椅中正襟危坐,低头忙着针线活,但当这小巷有人从门前经过时,听到脚步声的她就会警觉地抬起头来,盯住对方,直到对方消失在过道的那边为止。 等菲利克斯带着两位,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慢慢而镇定地站起来,双手垂在膝盖上,她黑色衣裙外罩着件干净的白围裙,面容很瘦,似乎是位厨娘。 菲利克斯脸上的汗珠亮晶晶的,然后他指了指衣襟上的徽章,低声而和善地对这女人说:“圣德约本堂神甫艾斯图尼介绍我来的,后面是我两位好朋友。” 这女人便点点头,让开了身子,手伸向了二楼。 不一会儿,楼梯响动,声音响起:“你们来了?快上来吧。” 楼梯扶手边,站着位年轻人,然后他就对看门的女人亲热地说到:“阿芳希娜,准备饮料和餐食,远道而来的伙伴想必是又累又渴又饿,看看他们头上的汗就明白了。” 这位年轻人没说“客人”,而说“伙伴”,这让拿破仑的脸上浮现种感激的神色来。 阿芳希娜点点头,也没说话,就麻利地进入到一楼的厨房里去。 二楼靠东的房间门被打开,被粉刷为白色的墙壁,围着淡蓝色的护墙板,两扇不大的窗户,上面有百叶板遮蔽着,夏末阳光丝丝漏进来,有张堆满书稿的桌子,周围摆着六七把粗陋的椅子,没有窗户的那堵墙有座橱柜,上面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多书,白色的蜡像,还有些摆设。 周围很安静,偶尔的声响,也是居民们因为生活而发出来的。 除去那个来迎接的年轻人外,房间里还有两位咬着烟管在等待着,看到菲利克斯进来后,他们就在椅子上打着招呼,显得很随意,并不见外。 “茹雷,鲁昂医学院三年级学生,准备夏天结束便去巴黎工作。方才楼下的是我表姐阿芳希娜,她在这里照顾我的生活。我是沃韦尔尼省人(法国中部偏南省份,靠近高地),出身昂华尔镇,我们家乡的温泉和山景很出名。” “原来是兄长!”同为医学院学生的布格连很兴奋,便和茹雷紧紧握手,也自我介绍了下。 菲利克斯和拿破仑也做了自我介绍。 坐在椅子上的两位,瘦高且体格健壮的叫拉多恩,来自圣典港的农村,有一抹小胡子,双手毛茸茸的,现在是鲁昂城的铁器师傅,他也参加过美洲的独立战争,和圣西门互相认得。 另外个神色快活的胖子名叫韦林,是城内一位丝绸承包商,经手法国里昂城(法国中南部的城市,以丝织业发达闻名)向英国的买卖,他生意不大,属于丝绸行会里的合伙人,但为人热情仗义,倒没有普通生意人的悭吝自私。 “你在歌剧院凉亭的演说我也去听了,很棒。”拉多恩说完,就重新咬住烟管。 “你很少赞许人的,是不是?菲利克斯,拉多恩在赞许你。”胖子韦林挤着蔚蓝色的小眼睛,语气很是欢乐。 谦逊后的菲利克斯坐了下来,他见到茹雷、拉多恩和韦林的外套上也都佩戴个魔笛徽章。 所以菲利克斯、布格连和茹雷都是优异的外省小镇青年,拉多恩是美洲战争退伍老兵,而韦林则是热心公益的商贾,至于拿破仑又是个狂热的共和主义分子外加科西嘉独立分子,大家在一起,话题迅速取得高度一致。 随着阿芳希娜将整治好的菜肴和酒水端上来后,气氛达到了高潮。 他们将中间桌子上的书稿和摆设全都撤掉,一个八角形的宽肚窄口大玻璃瓶又摆在了桌子中央,里面装满甜烧酒,旁边是两瓶波尔多葡萄酒,布格连家乡的特产。阿芳希娜的菜肴:一份荷兰的百里香浓汤,里面浮着小巧而喷香的肉丸,汤碗的旁边是个白瓷盘子,上面井然有序地排着一片片烤面包片,用来蘸着汤汁饱腹;一份全烤苏格兰大松鸡,配合草莓派,让人食欲大开;一份圣典港送来的新鲜牡蛎,煎得嫩软多汁;还有份黄亮亮的炒鸡蛋,撒着欧芹,阿芳希娜和庸俗的厨娘不同,她把蛋清和蛋黄分离开来,随后将蛋清 用旺火炒得起沫,再慢慢倒入蛋黄,而且她不用普通的平底锅,而是用一种叫“卡涅”的四脚陶器,以防止爆裂。 菲利克斯恭维阿芳希娜这个瘦女人道:“你的表弟茹雷马上前去巴黎城,听说那里的美食数不胜数,他绝对用不上你,所以我高丹家愿意雇佣你,每天可以给你开八个里弗尔的薪资。” “得了吧,每次吃阿芳希娜每次的菜肴,我就恨不得自己长出五个胃。”茹雷吻了吻表姐的脸颊,表示对她的崇敬。 “为魔笛会干杯!”拿破仑第一个举起酒杯,提议说。 接着亮闪闪的刀叉开始在餐桌和盘子上纵横驰骋起来,美食被卷入口腔,和牙齿厮磨交缠,烧酒和葡萄酒顺着喉咙落入肚子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所以圣德约的荒地森林案件,魔笛会在幕后也出力匪浅吧?”菲利克斯舔了舔嘴唇,问到。 “鲁昂每日新闻报有记者,是我的好朋友。艾斯图尼提供当时的事实,而艾斯图尼的表兄‘格拉古’则负责撰写新闻稿,对哥昂射杀农民的整个案件,报社始终都在紧密跟进,又抓住富兰克林造访鲁昂城的机会,大造声势。”韦林自得地回答说。 “我们还有个半旧的印刷机在楼下,《农民之友》就是我们的刊物,现在全城已增加到七十五个订阅户,很快就能破百。”拉多恩先生继续咬着烟管,补充说。 看来,这魔笛会在鲁昂地区,着实有些影响力。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2章 友好公社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格拉古,这定是绰号,对不对?格拉古是古罗马最著名的保民官才对,已经死了许多年了。”熟悉普鲁塔克作品的拿破仑插嘴询问。 “他马上就要到了。”医学生茹雷掏出怀表,语气有点神秘,“他从不迟到。” 布格连和拿破仑顿时望着房门。 只有菲利克斯气定神闲。 果然到了约定时间往前两分钟,门开了。 竟然就是那位在奥拉托利学校和歌剧院花园,两次为菲利克斯演说鼓掌的,那个森林海洋法院的书记员,也就是那个矮胖矮胖的人物,他就是“格拉古”。 “弗朗西斯.巴贝夫您好,很高兴能加入到魔笛会里来。”菲利克斯立刻站起来,和这位热情握手,然后拥抱。 其实菲利克斯早就通过圣德约镇本堂神甫艾斯图尼,也就是巴贝夫的表弟,和对方建立了书信联系。 两次给菲利克斯捧场,都是巴贝夫有意为之的。 巴贝夫主编的《农民之友》系列文章,菲利克斯也早就阅读完毕。 对巴贝夫的某些思想主张,菲利克斯是同意的。 “现在我们魔笛会核心成员,已经有了茹雷、韦林、布格连、拿破仑、菲利克斯、拉多恩,还有我和艾斯图尼,共是八人。”巴贝夫坐到椅子上后,顾不上饮酒用餐,而是高兴地说下去,“这次我们不但取得了对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的胜利,保障了圣德约农民对荒地森林的权益,甚至还增加了他们的收入。不过这样还不够,魔笛会得再接再励,而圣德约镇便是个理想的‘友好公社’的试验地。” “好好谈谈,巴贝夫。”拉多恩先生一面在烟管里补充烟丝,一面如此说道。 “我已把友好公社的理论写成文章,投稿给了阿腊斯学院书记杜布瓦.德.福瑟先生,以期公开刊行发表,而学院成员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先生则已私下给我回信,热情洋溢地赞同了我的主张。”巴贝夫这才喝了一大口甜烧酒。 罗伯斯庇尔,居然是他? 菲利克斯默不作声,这时房门轻轻推开,阿芳希娜送入了酒后的甜点,一大块烤好的橘子蛋糕,清香四溢。 于是巴贝夫继续说下去:“光有理论还不够,得像科学那样有实验才行,我想在圣德约做这个事业,那就是在这个镇子上的教会地产上,先建起个‘友好公社’,但我需要艾斯图尼及菲利克斯的帮助。” 说完,巴贝夫的目光转向菲利克斯。 这位弗朗西斯.巴贝夫,出身于庇卡底省的圣康坦城一户农民家庭,父亲兼任当地的盐仓小吏,母亲则是个不识字的女仆。圣康坦是法国有名的农业富庶区,那里的贵族数量较少,农业公社习惯根深蒂固,农民间互帮互助的风气源远流长,这对巴贝夫思想的影响极大,他没接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全靠自学成才,现在进入鲁昂的森林海洋法院当书记员,同时他还是名土地簿籍特派员。 “现在全法国的农民,有的已经生活在地狱里,还有的正在滑向地狱边缘,当农民全都饿死,这个国家还能有什么希望?农民有两个大敌,一个是王室,一个是贵族,前者横征暴敛,后者则直接压迫农民。我在当土地簿籍特派员时,许多大贵族,也包括鲁昂城的头面拉夫托家族,都来找过我,要我找寻或炮制些古老的封建契约,这些契约有的是几个世纪前的,本都湮没在动乱和战火中,可这群贵族却要把它们给复活,这样他们就有依据,重新把枷锁压在农民头上,榨取血汗,来维持他们肮脏寄生的日子。贵族,越临近灭亡,就越会反动,这是个定律。而王室,它的财政早已因多次战争而崩溃了,负债累累,庸劣无能的国王和王后一筹莫展,无论更换哪位财政大臣,都没法再从农民身上压榨出一个铜板,它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废除贵族和教会的特权,三个等级一同纳税。” “可这样,法国王室的统治基础也会动荡,因贵族和教会是王室的支柱,如果它不向这两个等级征税,债务会灭亡巴黎王朝;而它向这两个等级征税,对方必然会拼得你死我活。”拿破仑对法国王室的憎恶,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他很开心看到法国王室在进退维谷里,堕入耻辱的深渊,万劫不复。 “是的,我们这代人,将看到法国迎来自由平等的那天!”茹雷和韦林都喜形于色。 而沉默寡言的拉多恩先生吐了口烟,也说:“像美利坚那样,极好。” “平等,不存在于表面的文字上,而在于富裕和劳动上。菲利克斯,所以我想在圣德约搞‘友好公社’。” “公社的规模,您准备要多大?”菲利克斯靠在椅子上,语调平静而自信。 “五十人,四十人,甚至二十人都可以。”巴贝夫双眼发光。 “若是这个数目,原本圣德约教会地产的分成佃户,便已足够。他们都是无地农民,是比较好动员起来的,要是能让他们富裕,你的平等学说和农业公社理论便能得到很好的验证。 ” “是,是的。” “那么公社便不再是先前那种,教会将土地分割成均等的小块,让分成佃户们耕作的模式?”菲利克斯继续试探。 “当然不是。”巴贝夫情绪有些激动,“菲利克斯我的朋友,我先前极力反对的是,将农民土地集中起来,然后让资本家来经营,那样绝大部分的财富都会落入资本家的口袋,农民还是一贫如洗。但我也绝不会把土地分成小块,让农民个人去耕作,这样便又重新回归最低等的私有制了,并且是对土地资源最大的浪费。菲利克斯,茹雷,你们都是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应该知道单户自耕农力量是多么孱弱。”说到这里巴贝夫不由自主地将双拳握紧,“必须联合劳动!是的,联合劳动,那样情况便会产生根本性不同。然后在分配上采取‘公仓制度’,劳动成果上交公仓,让每个劳动的农民都能平等享受收获的财富!” 看来,这位巴贝夫主张的是农村公社集体劳动制。 不过这只是分配上的平等主义啊,要是没有工业的扶持和刺激,没有产品的极大丰富,巴贝夫的设想也只能是种消极的平均主义。 菲利克斯如此暗忖,但他不会直接和巴贝夫争论的,做任何事都要因势利导,这是菲利克斯的风范,他很愉快地答应巴贝夫,不过他也提出个崭新的看法,“共同富裕是没错,但如何富裕起来,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知道诸位能不能听听我的计划呢?”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3章 磨坊蒸汽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当巴贝夫请求菲利克斯发言时,拉多恩先生还友善地给他递来了烟斗。 菲利克斯盯住被吃得还剩几枚残片的橘子蛋糕,若有所思着,他难得深深吸了几口烟草,雾气升腾起来,迷糊了他的双眼,和众人的面目。 一会儿后,菲利克斯先是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我愿意为友好公社投资三万里弗尔。” 于是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尤其是拿破仑,对自己投来敬佩的目光,科西嘉人喜欢实干家。 “但共同富裕,并不能所有人在同一时刻都达到的,是不是,巴贝夫先生。”菲利克斯问“格拉古”道。 巴贝夫点点头。 “它首先是总量的富裕,然后在通过合理的分配,也即是公仓制度,让每位农民都获得沉甸甸的收获。”菲利克斯的说法,巴贝夫和在场人们都表示认同。 “人,可以不追求奢华浪费的生活,但他们必须在这些需求上得到满足,那就是面包、酒、奶、肉、房屋还有......” “还有女人。”拿破仑肯定地补充道。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菲利克斯没有反应似的,继续吸了两口烟斗,“是的啊波拿巴少尉,你说得可太对了。另外大家说说,如果现在有个选择,你愿意拯救三百名教师、园艺师、马车工人、工程师、神甫、医生、手艺精熟的农夫,还是愿意拯救三千名元帅、爵爷、亲王和宫廷侍臣?” “当然是前者,前者若是失去性命,那是整个法兰西的悲哀,一百年都弥补不回来;而后者的损失,我反倒会感到庆幸,这群寄生虫活在世上,只会窃取挥霍国家的财富,他们要是全死了,真的是好事哩!”医学生茹雷快言快语。 “确实是这样没错,也只有圣德约镇的乡村多了这样的人物,才能带动农民的富裕,不过这些人,他们也不情愿和农民一样贫穷。毕竟富裕和贫穷的差别,是在物质上的,精神上的老百姓可不懂。” 菲利克斯的话刚说完,巴贝夫就举起手来,“明白,我明白的菲利克斯,我们都是靠双脚行走于人间的,没必要用天使标准苛求。你投资三万里弗尔,若是没有增殖,那样的富裕就是虚假的,也是不可持久的,不会再有人向圣德约有信心投资的。所以,你便直接说,你具体想法为何?” “我的庇护人是鲁昂首富约翰.霍尔克先生,他最近似乎有向英国订购大批机器的想法......” 可谁曾想到,巴贝夫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机器,那吃人的机器,那让工农都薪酬下降、血汗无归的机器,它们是加深不平等的元凶之一!” “但格拉古先生,我也需要定制一台蒸汽机。”菲利克斯这会儿悠悠地吐出口烟雾。 大伙儿都愣住了。 倒是拉多恩先生,这位铁匠师傅,率先发了话,“先听听菲利克斯怎么说,您要的是什么样的蒸汽机。” “磨坊用的蒸汽机。”菲利克斯截然回答,看众人都来了兴趣,他就索性打开了天窗,“我先前曾和美国的富兰克林博士共同在英国伯明翰银月会(也叫月球协会)学刊上发表过文章,我也获得了和会员们互相通信的资格,故而获悉詹姆斯.瓦特改进了蒸汽机的讯息,之前纽科门蒸汽机主要用来抽水,而瓦特的新蒸汽机则带着精巧的飞轮,可以用来磨面粉。诸位想必也清楚,法国农民即便在丰收的年景,多得到的麦子,大部分也被那些有水力磨坊的富人们给盘剥走了。神甫艾斯图尼曾告诉我,乡间农民欠债的主要项目,便是磨坊钱。若是有这么一台蒸汽机,能节省很多人力畜力和水力,以低三倍的价钱,高效率地帮友好公社的农户,将麦子磨成细面粉,那农民一年可以节省多少钱?” “我觉得,每户得有四五十里弗尔。”拿破仑的数学很强,迅速报出答案。 于是乎,菲利克斯眯缝了双眼,看着明显心动的巴贝夫,用很有感染力的话语,“蒸汽机和水力纺织机,在有产者的手里,可以加重对工农的盘剥,这不假。但要是在友好公社的公仓里,这不就是帮助农民增加财富的好方式?我把原本该归有产者的钱,转移到农民身上而已,是不是这个道理,格拉古先生。” “我觉得艾斯图尼应该会同意你的举措。”这话,代表巴贝夫自己也认可了。 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于是菲利克斯就说:“那就这么定下,我的计划就是先投资一部磨坊蒸汽机,然后便是友好公社的道路,我认为这是乡村振兴不可或缺的,这样每年便能为公社农户增加一百里弗尔的结余。而开拓其他财源,我不敢妄自决断,得抽个时间,和本堂神甫艾斯图尼一起细致调查。” “细致调查,是的,这就意味着你要回圣德约乡镇去,是这样的吗,菲利。”布格连的双目突然放射出匹敌波尔多太阳的光芒。 “喂,不要乱叫我的昵称......”菲利克斯闭上眼睛,默默忍受着这位别有所图的医学生。 “关于 蒸汽机,你会去找霍尔克王国中的那个漂亮聪慧的密涅瓦,对不对?”而此刻,拿破仑狡狯地呡了口甜烧酒,对着菲利克斯眨眨眼睛。 不过他说的没错。 高大气派的霍尔克方楼,篱笆间的七叶树和花杆火长得异常繁茂,阴凉下还有大丽菊,已开始结起骨朵,静静在风中摇摆着脑袋。 摩尔厅中,梅.霍尔克轻咳声,很郑重地将个可爱的眼镜,架在自己小巧的鼻梁上,然后装模作样地翻开面前的年鉴和报刊,哗啦啦地,时而抬起圆圆的眼睛,望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菲利克斯。 “如何了,梅小姐?” “之前呢,英国和法国间的财务大臣签署了<艾登条约>,两国约定减少贸易和科技上的壁垒,这对你的想法有利,菲利克斯。” “那么请查阅瓦特的轮转蒸汽机的专利号,谢谢。” 梅用手指,扶了扶镜片,很认真地找了找,最后宣布有结果了:瓦特的专利在四年前通过,这段时间他又对其加以改进,不过一台这样的蒸汽机价值不菲,如果汽缸是英寸的话,它单独可以带动10面磨盘,一个礼拜可以磨2000蒲式耳的面粉,而对应的价格则要一千英镑,包含了专利收费、厂房设计费及安装费。 这个数目,相当于足足两万四千里弗尔。 “那就这么办吧。”菲利克斯已然下定决心。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4章 脆皮布丁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你哪来这么多钱?我的高丹少爷。”这下就连梅小姐也大惑不解。 菲利克斯将双手交叉在翘起的膝盖上,摆动着修长手指,淡淡地说我父亲准备花三万里弗尔给我买个“御前秘书”的官衔,但我准备拒绝,用这笔钱投资个圣德约乡村项目。 “那还有六千里弗尔?” “修路。”菲利克斯不假思索。 他看到此刻梅小姐的小脸有些发白,镜片后的乌黑眼瞳里满是匪夷所思的表情,“菲利克斯,你还是不是个法兰西有产者家的孩子?” “我祖上本就是改宗的胡格诺教徒,据说我爷爷就有柏柏尔血统,所以我对谋取法兰西贵族头衔和一官半职不感兴趣,也只好违背父亲的意愿了,但我认为建起新磨坊来,使用蒸汽机,造福桑梓,是件比买官有意义得多的事。” “嗯......机器的图纸和说明书都由‘博尔顿—瓦特公司’提供,五金配件由威尔金森公司提供,这个倒是包含在总价格里,不用发愁。可是现在法国和美国都有仿制版的蒸汽机......价钱得便宜一半。”说完,梅小姐嘴角有点儿翘起,就从旁侧的女式写字台抽屉里取出封信来,“有位最近热烈追求我的美国矿业主,他可以搞到直径更大的铸铁汽缸机器......” 然后她用余光瞥瞥菲利克斯,很好奇对方的反应,就好像有意为之的恶作剧那样。 “哦?到底有多大呢?”菲利克斯对这位矿业主和梅小姐的书信往来丝毫不感兴趣,只对美式的蒸汽机和马力感兴趣。 梅小姐将抽屉抽拉得咔咔响动,这似乎表明她生气了,也没回答菲利克斯的疑问,只是说:“法国工程师在巴黎和凡尔赛也仿制成功了瓦特式蒸汽机,对此你也视而不见吗?” 菲利克斯想想,说还是博尔顿—瓦特公司的产品最为成熟可靠,即便贵些也是值得的,所以请您游说下,在约翰.霍尔克的采购清单中,加上我这个不大的磨坊蒸汽机。 “煤你怎么办?” 菲利克斯胸有成竹,说我新近认识位鲁昂的丝绸承包商(韦林先生),他在城市商船行会里拥有吨位配额,用来从英国进口康沃尔煤炭足矣。 “可是你马上可是要去巴黎的,这里的投资谁来照管。” “我认识个年轻而杰出的堂区神甫,他足以管好个镇子,更何况个小小三万里弗尔投资项目。” “你最近认识了不少朋友啊,菲利克斯。我反倒觉得你离我愈发遥远了。”梅小姐有点叹息,也有些幽怨。 “男人总得和男人一起做事业的,梅。”菲利克斯表示,还是和男人们在一起好,志同道合,沟通爽快,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告辞,这显得他对梅小姐确实有些冷淡,还说过两天他便联络鲁昂医学院的学生,一个叫茹雷,还有一个你认得的,就是让.布格连,以为圣德约乡镇民众“义诊”的名分,去好好调查调查,摸摸我家乡的脉象,希望圣德约在未来成为鲁昂地区最富庶的镇子。 “你这好先生,为什么不去当天主教神甫啊!”梅小姐气恼起来,没头没脑地讥讽了菲利克斯句。 天主教神甫,在职期间是要誓约独身的。 菲利克斯稍微愣了下,随后笑笑,解释说:“其实我还有个目的,那便是看看布格连和艾蕾间......能不能成,我父亲已向布格连发出信函邀请了。” 这下轮到梅小姐发呆,这么快? 看得出布格连家是很殷实的,要是顺利的话,那艾蕾岂不是比她还早出嫁成功? “对了,这是给您的礼物,请允许我告辞。”当菲利克斯将个系着绸缎的礼物盒摆在写字台上,走到青铜大门前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对梅小姐说,“我还有个带货请求,我想要一支英国产的香水瓶手枪。” “你要做什么,菲利克斯?”梅小姐听到这个要求,暂时顾不得开盒子,而是有点担忧地抬头问到。 “想要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比如艾蕾,也比如你......好吧,请允许你的骑士再次告辞。”言毕,菲利克斯洒脱地笑笑,正式离去了,不久楼梯传来了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梅小姐怅然若失,当她解开缎带,轻轻打开盒子后,里面居然是颗玲珑可人的法式布丁。 “简直太可笑,在法国生活,居然还有人喜欢英国菜?”之前,当菲利克斯对魔笛会茹雷的表姐阿芳希娜发出请求时,这位沉默寡言的好厨娘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说出了众人听到的最长的一句话。 于是阿芳希娜带着对祖国菜肴的自豪感,用最好的食材,做了这颗脆皮布丁,将其端端正正地摆在碎冰当中,交给菲利克斯。 当梅小姐用小勺,仅仅吃了一口后,她的味蕾便完全被征服了。 下面压着张字条,是阿芳希娜写下的: “梅.霍尔克小姐,我相信您的宅邸,雇佣的全是英国厨娘。” “法兰西,似乎也有它的优点......”有着一半英国血统,又有一半法国血统的梅小姐,半合上浓密的睫毛,如此想到。 鲁昂城西北,拉夫托伯爵家的塔楼墙洞中,几只雨燕正频繁地飞进飞出。 艾米莉静静地坐在塔楼往会客厅间的旋转楼梯边,她的眼睛恰好能看到壁炉和中央地毯间的那块位置。 父亲拉夫托伯爵就站在壁炉前,姿势冷峻而优雅,他的个子是不高的,由是在套裤和长筒袜下,还穿着双高跟鞋,他身后的炉台上则摆着拉夫托家族醒目的“谱系树”。 在拉夫托伯爵的对面,则立着位佩剑的乡居贵族,当他走进来后便脱下不合时宜的毡帽,向伯爵致敬,真难为他在夏末的时节就戴着这玩意儿,驱马从圣德约镇到城里来。 “哥昂.德.勃朗东。”这个乡居贵族自我介绍说。 “是荒地森林案件的那个败诉者嘛......”艾米莉当即辨析出对方身份来。 “那桩官司您败得太惨,您是跟不上时代的人物了哥昂,您也去了美洲参战,可回来后还认识不到报纸和印刷机的威力,它能左右群氓的思想,颠倒黑白。看看那个自称查理曼大帝后代的上校圣西门,他思想就很活络,现在他正前往西班牙去,要鼓动这个王国挖一条运河,让都城马德里和塔霍河连起来,直通大海。” “运河与大海我不感兴趣,我世代便居住在塞纳河畔的圣德约,贵族特权是先祖用血和命换来的,我绝不会对乡村的雅克佬(对农民的蔑称)和外来户高丹家罢休的。”哥昂抽动着脸上的伤疤,目露凶光。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5章 还乡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我誓要夺回荒地森林的权力。”哥昂的誓愿便是这样。 拉夫托伯爵不置可否地笑笑,但他接下来的话语便全然是赞同哥昂的,这并不意外,特权阶级在特权受到妨害时,平日里素无往来的他们,会迅速消弭隔阂,勾结在一起。 恰如巴贝夫所言:“封建贵族越是没落,越是临近倾覆坍圮时,他们便会越反动。” 而巴贝夫在魔笛会的碰面中也提及,拉夫托家族始终企图染指圣德约镇,还请求过巴贝夫,让他伪造拉夫托家族对此地的“封建权利”,但却被正直的巴贝夫拒绝了。 不过“绝不气馁”是拉夫托家族的训条,是用拉丁文刻在徽章上的。 “这群第三等级的小把戏也耍够了。”拉夫托伯爵说出这话后,他便迅速和乡居贵族哥昂达成了共进退的密约。 当哥昂告辞后,拉夫托伯爵让贴身男仆将食客夏多布里昂找来,嘘寒问暖后,他鼓励夏多布里昂“拿起笔来,为贵族的权益而战斗”。 布列塔尼的诗人有些讶异。 而艾米莉则抱紧自己的膝盖,在楼梯角里缩得更小,企图听清楚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只隐隐约约听到父亲说什么,“我们在凡尔赛宫廷和朝廷显贵中都大有靠山的”,“现任的财政总监是个废物......他是依靠那个奥地利女人,及侍臣小集团上位的......也只能靠大肆行贿才能坐下去”,“鲁昂城里有些富有的家伙......也是靠串通宫廷,赚取大笔大笔的钱财”,“但那群人的好日子到头了......我们很快就能拥护有威信的人物夺回财政总监的位置,只有那个人才能借到款子,让国家起死回生,真的是活见鬼,这国家!” 父亲始终在说,夏多布里昂的表情,艾米莉虽然没看到,但是都能想象得到,应该全是副“这和我个布列塔尼出来的,只是区区骑士头衔的贵族小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艾米莉暂时也想不通,宫廷和国家财政上的斗争,和父亲这个蛰居鲁昂城的大贵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接下来不晓得父亲和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夏多布里昂居然难得答应下来,由是父亲很是高兴,用更低的声音对夏多布里昂面授机宜——艾米莉已完全听不清楚了。 不一会,拉夫托伯爵穿戴整齐,握着手杖,在贴身男仆的跟随下,前去妙逸庄园的草地上散步了。 “我这就去问问夏多布里昂。”就在艾米莉起身微微提着裙裾,准备走下楼梯时,她转过脑袋,忽然从狭长的塔楼窗户里,看到庄园堡垒投在角落的暗影里,夏多布里昂裹着薄外衣,神色平静而哀戚,正在和人交谈什么,他对面的那人因窗户视野所限,看不到容貌。 正当艾米莉准备往下走一级台阶,看清夏多布里昂和谁说话时,一只白皙娇嫩的手,套着薄纱,薄纱上缀着朵粉色的假花,从窗户边框处“伸出”,夏多布里昂受宠若惊,握住了这只绝美的手,深深地吻了下去,满脸都是颤抖的表情,似乎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他宁愿为这手的主人而死! 隔着窗户,艾米莉看到那手套,看到那粉花,心中也明白了,她不愿意再一探究竟,而是背靠在塔楼楼梯冰冷的石墙上,抬起脸来,闭上眼睛,微微叹息着,不敢再作声。 数日后,鲁昂城的左岸区营房中,菲利克斯、茹雷、拉多恩、布格连在前往圣德约镇前,来此向又要迁移营地的拿破仑道别。 这次拉斐尔军团的驻地,是马恩河地区的奥松,“那里是个巨大的沼泽地,蚊虫肆虐,条件远不如鲁昂,各位祝福我。待到稳定下来,我便要请四个月的事假,去巴黎城讨回政府欠我家的钱,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能在那里见面。”拿破仑和新朋友间恋恋不舍,他还珍藏了魔笛会的徽章。 “为平等而密谋。”几位朋友互相珍重道别,并喊出魔笛会的口号。 接着菲利克斯包下了辆公共马车,这几位带着行李,满头大汗地窝在狭窄的车厢里,脸贴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玻璃上,手则挤在对方的臂弯里,但布格连却激动非凡,即便被挤得面红耳赤,但时不时还会掏出小镜子来,整顿自己的仪容。 这次来到圣德约,菲利克斯可谓载誉而归,当他经过难熬的路程,终于在镇广场前跳下车时,却看到四周的农民们闻讯而来,不但对他献花,还跟着他热情鼓掌,“人人都认得镇子里的英雄,年轻的好汉菲利克斯,为农民争取利益的菲利克斯!” 茹雷和布格连提着药箱,伴在菲利克斯的左右,像是国王身边的财务大臣和监察官;拉多恩先生则扛着把燧发枪,叼着烟斗,以挺拔的身姿和规整的步伐,跟在其后,气势十足,不愧是美洲归来的老兵。 人群跟着菲利克斯,直走到高丹家宅下的坡道处,人数之多,让在此迎接的艾蕾和使女艾尔盖都无所适从。 “你,你......居然不要御前秘书的官职,那可代表着你在一两年后就能跃 入贵族阶层啊!”会客厅中,当勒内先生亲耳听到儿子回绝买官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伯父,菲利可是实业家。实业家您知道吗?最近在英国特别时髦的字眼。”布格连忙不迭地用昵称,来表达他和菲利克斯间的亲密关系。 “你什么时候称呼哥哥为‘菲利’的?”艾蕾大为不满。 “那算了那算了,等你马上去巴黎后,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和朋友在高丹花园欢聚些日子,就好好去筹备去巴黎的行程。”勒内先生咕哝着,但他又很满意让.布格连,认为这个波尔多青年能当自己女婿,那简直太好不过,这孩子一看就是实诚的有产者家庭出来的,贵族和农民都比不得。 还没等菲利克斯开腔,布格连就又对父亲亲热地说道:“伯父,刚才已说了菲利是位实业家,所以原本用来买御前秘书的三万里弗尔,他想把这笔钱投资在圣德约的教会地产中。” “......”勒内眼睛立刻有点呆滞,仰面靠背在扶手椅上,半晌说不出来话。 “papa,papa!”艾蕾有些慌张,呼唤父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甚至开始摇晃勒内先生的肩膀来。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6章 启动资金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布格连和茹雷急忙翻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但勒内先生很快开口,“艾蕾,把餐柜上的那瓶药水递来,快。” 艾蕾赶紧照办,勒内双手颤抖着,拔出那玻璃瓶的木塞,将红色的药液给喝下,喘了几大口气,才迟缓而清晰地对当面的儿子说:“三万里弗尔,这可是高丹家都没有过的投资,更何况在法国投资实业是不明智的,充满风险的。如果是我,即便不买官,那也得把这笔钱存在鲁昂城的银号里,每年还得有一千五百里弗尔的息钱,这差不多等于凡尔赛宫廷里一份不高不低的年金了啊!” “papa,你是憎恶贵族的,可你却矛盾地,始终希望我加入这个行列里,为什么?”菲利克斯拉住父亲的手,诚挚地发问说。 妹妹艾蕾也是脸色凝重,她虽然年龄不大,可也知高丹家业的来之不易:祖父和父亲两代人,一面做巴黎夏都集市的家具买卖,一面又经营着高丹花园和周围的农场土地,又追随庇护人约翰.霍尔克食利息,几份叠加起来,而今每年才有了一万五六千里弗尔的收入,家中三十万的总财产,可以说是两代人的心血,而菲利克斯突然就要拿出三万里弗尔来,在圣德约搞农业投资,父亲怎能不担忧? “我恨那些老贵族,也恨那些宫廷贵族,因为他们的才能品德,配不上他们的地位。但儿子你,你却是地位配不上你的才学啊。在法国,你告诉我,除去贵族爵位外,又有什么可以证明一个人的成功呢?”勒内先生摇着头,如此回答了儿子的疑问。 “可是富兰克林博士说过,应该由子女为父母带来封爵的荣耀,而父母为子女谋取这些,只会害了对方,所以papa,就算未来成为贵族(其实还是算了),我也想倚仗我自己的成功和财力实现。所以将这三万里弗尔,交给我打理,我会不负这笔钱的。” “那你到底要怎么做?”勒内先生颤抖着询问。 “乘约翰.霍尔克投资荒地森林的东风。”菲利克斯简短地说到,让老勒内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可第二天,菲利克斯和同伴就出发了! 他的目的地,便是大圆丘的坡地,在那里有条土路通往圣德约教堂,土路两侧种着成行的意大利白杨,十分醒目。 菲利克斯骑着家中的马,布格连、茹雷和拉多恩也各自在镇子上雇上了马,一行人从镇广场外的街道贯穿而过,此刻在布格连等人的眼中,圣德约镇的产业还是比较繁华的,酒店、小旅馆、杂货店、面包铺等是一处接连着一处。 镇子口处的土地上,让菲利克斯感到意外的是,本堂神甫艾斯图尼早就在片树荫下,牵着自己的马,戴着圆边大帽子,等候着自己了。 许多孩子都绕着艾斯图尼,他教书的屋子就在镇子边,大家都尊敬地称呼他为先生。 ”我们法国的政治,打个形象的比方,就像是教堂的彩色玻璃镶嵌画,各种色彩,各种线条,交杂重叠在一起,古老而又复杂。”在马背上的艾斯图尼,咬着烟斗,吸会儿就看着沿途的风景,对众人阐述着,后面的人当中,只有拉多恩先生是烟斗不离口,但他不发言,只是认真地听神甫的话。 “法国还有很多国中之国呢!比方说克莱蒙泰,在那里孔代亲王家拥有一切权力,赋税、军队和司法;又如阿维尼翁,是教皇圣座的采邑。布列塔尼、朗格多克两个省,省议会权力非常大,因为那里贵族数量众多,王上派来的行政官和监察官没有发言权,其次便是勃艮第和普罗旺斯;但就算是有行政长官的地方,比如鲁昂,又分割为许多贵族地和教会管区,它们统统免除了国家摊牌下来的人头税。” “也即是说,圣德约堂区的教会地产,是不用缴纳税金的。” “是啊菲利克斯,在太阳王统治时期,王室也曾为所有阶层统一纳税而努力过,太阳王曾制造过个‘人口税’,后来又是‘什一税’,可教士阶层都花了一大笔钱,买下这两个税种的豁免权,所以现在教会管区还是免税的。” “圣德约的镇民和普通村民还是要在规定日子里,去执达吏处将税款交清,因为圣德约市镇,和村民的田地,并不是教会地产所致,对吧?” 艾斯图尼颔首。 “那便代表着,只要巴贝夫,神甫你,还有我所联合扶植的‘友好公社’,或者未来可以扩充为市镇,能座落在堂区之中,那么它也是可以免税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菲利克斯!但圣德约镇的自耕农们,为什么不愿到堂区地产来劳作赚取薪酬呢?因为一来农民永远是情系自己的那块土地和茅舍的,二来堂区的田地虽然肥沃,可农民却还是觉得回报和付出相比不合理,他们便裹足不前了。”当他们一行人不知不觉来到高高耸起的意大利白杨树路道时,从山顶上刮起来风,树冠哗哗作响,宛若潮水,本堂神甫艾斯图尼的声音继续传来,“如果我们能从这里,穿过山顶的教堂,再把新路伸展下去,那样便能直接与鲁昂和巴黎间的王室大道相通,那么我们堂区通往鲁 昂城的距离,将比迂回到圣德约镇要缩短三分之二。你不用担心筑路材料,我可以从水路搞到很好的石材,我筹划这件事已经很久,只要菲利克斯你能支援出五六千里弗尔,立刻就能上马这个工程。” 菲利克斯在心里苦笑着,怪不得先前在拜谒姐姐马德莱娜坟墓时,艾斯图尼一直在套自己近乎,而在随后又不遗余力把自己拉入魔笛会,看来也是早有预谋的。 “我得把钱换成小麦吗?” “是的是的,你很聪明菲利克斯,教会堂区的佃户们都有种愚昧的小聪明,和你的大聪明不同,那就是他们不信任钞票,甚至不信任里弗尔,他们通常只认麦和盐,他们只要领取到这些实物,心中踏实,干起活来就有劲头了。” “那我不但会拿出小麦,还会用磨坊蒸汽机,将这些小麦磨成面粉给他们,这样是一举两得,既支付了筑路报酬,又可以让佃户们尽早接受蒸汽机这种新式事物。”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7章 堂区的佃户们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是个好主意。”艾斯图尼评价说。 一行人来到教堂边侧的马厩时,便纷纷把马栓系在木桩上,然后走出爬满藤蔓的苍青色大石墙,菲利克斯立在院子外的草从里,才看到圣德约教堂的石墙根,是爬过整个圆丘的顶部的,到了那面的山坡,就逐步往下低矮着,墙壁边靠着车厢、绳子堆还有农具等物什。 那面柔和的坡地上,有群黑白花的奶牛,正晃动着尾巴,吃着鲜嫩的草。 “朗格多克省的牛。”医学生茹雷很快就认出它们的身份。 这种高地牛,在他的家乡也是常见的,体格健壮,只要吃了好草,那奶就像泉水般源源不竭,能和瑞士牛相媲美。 而被山风刮起额前金色头发的布格连,则有些尴尬,他打小在波尔多的城市长大,喝过牛奶,可却丝毫不懂奶牛。 “客人们,这是堂区村庄的第一笔财富,是我用自己的俸禄,和堂区人们的捐赠买来的,现在数目有十七头。”艾斯图尼眯着眼睛,很有自信地说,“这座山,就叫他教堂山吧,连带着附近,直到塞纳河边一处处的山丘,没有什么树木,倒都是大片的草地,是好草啊,养牛养羊都很适宜。”说完,艾斯图尼指着两位上前来向自己打招呼的年轻孩子,“这是我的牛倌,他俩也将是堂区友好公社的模范。” “最先富起来的人吗?”菲利克斯明白。 “是的,他俩所在的佃户家庭,压根就不信养牛会带来财富,可我估摸着,等到奶制品在鲁昂城大卖后,这两个小家伙立即能得到三十个里弗尔的酬劳。” “是真的吗,神甫先生。”这两个脸上满是雀斑和稚气的少年,还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 “是的是的,你们把牛照顾好,得像对待自己钱袋子那般上心,两年后你俩就能找个好老婆的。”神甫咬着烟斗,咧嘴笑起来,然后用力拍拍对方已变得宽厚的肩膀,他的语气很有说服力。 而菲利克斯却转动着手杖,惬意地分开脚,立在不断被风拂动的草地里,他喜欢听这样的声音。 这个大圆丘,连带着周围起伏的低矮山丘,全都是碧绿的草,鲜少树木,故而教堂通往圣德约镇土路两边的高大白杨显得格外醒目,像是一列列神庙的石柱般。在山丘的草野上,野草莓、菊花、小灌木一丛丛纠集起来,又形成道道天然的垣篱,将其分割成大块大块,太阳烧红了原本碧绿的天空,北面海洋吹来的云雾,慢悠悠地浮动过来,阳光和云使得山丘不断变换着色调,这里是明媚的,那里则是低沉的,但转瞬间又对调过来,真的气象万千。 大圆丘的一边是塞纳河,另外边则是王室大道,通往鲁昂城的。神甫艾斯图尼说得没错,只要能修一条堂区公路,通往彼处,这里的交通就大大便捷,而下步也即是堂区的“友好公社”再成功的话,现在圣德约的人口,将会虹吸式地聚集到这里来,堂区就能取代老镇,“新圣德约”便会崛起。 他们穿过牛栏,顺着大圆丘的西北侧继续走,大约半个法里(一法里约合四公里)后,在处稍微高些、陡峭些的山丘下,堂区佃户所聚居的村落便到了。 让菲利克斯感到惊讶的是,村落明显分为双群,一群在山下平野当中,神甫艾斯图尼的家宅也在这里,周围有榆树,村路也压着石板,房屋规制参差不齐;而又有群则在山腰乃至山顶,几乎全都是低矮破旧的茅屋。 “这是堂区佃户之前居住的,我费了极大的劲儿,才把五十户当中的二十二户劝到下面来,但还有超过一半不接受我的好意。” “神甫,那我们还是先开始义诊吧。”茹雷和布格连提议说。 艾斯图尼点点头。 等到真的进入到佃户村落里,茹雷和布格连两位医学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们知道情况是不良的。 尤其是山顶上的佃户茅屋里,不,简直很难将其称作为一个屋子,门是块破烂板子,用麻绳栓住,风一吹就会咯咯作响,而窗户更像是个用废木料撑住的破洞,内里挂着块褪色的麻布充作窗帘,当菲利克斯推开门后,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这种气味混杂的,是贫穷、肮脏、疫病,让人难以忍受——即使他和妹妹艾蕾,还有父亲勒内便生活在不远外的镇子上,但何曾真的到这里来,看到最底层的佃户到底存活于什么样的状态呢?高丹家的花园,连富兰克林都赞不绝口,而鲁昂城中,梅小姐家的伦敦式方楼的奢华更不必说了。 可这佃户家,“地板”便是被踩平夯实的泥地,光线极其昏暗,床榻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木架子(菲利克斯只能这样看),上面铺着干草,窗台上点着的是蘸了牛油脂的土蜡烛,就在那个缺口陶碗里,幽暗的光半死不活地晃动着,家徒四壁,是的,好歹还有四面墙壁,床的那面钉着个钉子,就挂着件脏兮兮的外套,灯光照及处,可以看到黑色的爬虫在蠕动着,到处都是。 菲利克斯和布格连被震动得说不出话来。 床边跪着个老妇人,榻上则躺 着个老年男子,确切地说已是块濒死的烂肉了,只能看到还可称其为“脸”的东西,似乎在张着嘴,嘶喘着。 布格连捧着药箱呆在原地,还是三年级医学生茹雷老道些,很快就开始询问病人的状态起来...... “留些药物就行,他估计活不过这个秋季。”等到人们走出茅屋时,神甫艾斯图尼用和他一贯性格不相吻合的冷酷,对老病人下了决断。 布格连望着神甫,神情有点复杂。 “这和你们没关系,医生再尽努力,上帝还是要把该死的人给带走。” 说着,艾斯图尼领着他们,往上迈过大约十个法寻的坡道,又来到户茅舍,一个孩子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今天还疼吗?”艾斯图尼询问说。 “不疼了,神甫。”那孩子仰起面来,这是个很清秀的男孩,但脸色却苍白得让人心痛。 “你不该坐在这里,要是被傍晚的凉风吹着了,可就不得了,快回去躺好。” “让我在这里坐会儿吧,神甫。”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映着美丽的霞光,“我母亲去砍柴,也该回来了。” “不行。”艾斯图尼斩钉截铁。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8章 义诊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茹雷和布格连,此刻看到孩子的额头开始大块大块流汗,便急忙将其抱起来,送到里屋去,等到茹雷解开孩子衣衫时,才看到他瘦得简直可怕。 “是肺病......活不久的。”茹雷说到,用的是拉丁语,这孩子是听不懂的,而布格连也不再无措,而是在携带的病历卡片上写着拉丁文,记录着茹雷的判断。 最后布格连调制好药剂,摆在了床头,那孩子躺在床上不动弹,瘦削的面容上一双大眼睛,就这样看着布格连,很安静。 布格连受不了,他将现场留给师兄茹雷,自己则有些踉跄地走到院子里,扶住板栗树,用手遮住脸颊,不言不语。 “你还好吧?”菲利克斯询问说。 “他就坐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可他才九岁大。”布格连难受得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太阳沉下来后,这孩子的母亲,身后跟着两个更小的,背着一大捆柴禾回来了,当她隔着半人高的垣篱,看到神甫和医生,及高丹家少爷菲利克斯时,眼神没有激动,也没有感动,她走进来,简短地和神甫打了招呼,便坐下来劈柴,沾着汗珠的头发垂在胸前,随着柴刀的劈斫,一晃一晃的。 患肺病的孩子安静地走出来,领着弟弟妹妹,去吃李子干了。 “这村子里还有几位克汀病患者。”一行人站在山顶,看着夕阳下堂区的美景,茹雷低下头,汇报说。 克汀病,即呆小病,病者发育迟缓,智力低下,四肢粗短,即便长大,也会成为痴呆。 “你开完病历卡后,我会尽早将克汀病患者送去鲁昂城医院,和村落隔离开来。”神甫艾斯图尼手捧烟斗说出这话时,脸上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然后他转过脸,看着神色复杂的布格连,叹息声,对他说:“病人,特别是这种根本没有痊愈希望的病人,就该送去该去的地方,这对堂区,也对未来的友好公社有利。” 而菲利克斯也按住悲哀不语的布格连的肩膀,“神甫说得没错,他们虽然都成了痴呆,可还是有人类本能的欲望,他们会互相交媾,然后生下更多的痴呆儿来,这个村庄会就此慢慢走向自我毁灭的。所以尽快把他们送去鲁昂城医院,再把他们所占的份地也给收回。” “我最初来圣德约时,就在堂区极力说服佃户,送走了三位克汀病患者,但我要将剩下的也送走时,佃户们把我给推搡走,还用石头砸我,我在回教堂的途中,还遭遇了火枪伏击,要不是那猎户临时对我起了同情心,我可能早死了。”神甫看着夕阳,陷于了回忆中,“后来......我暂时放弃了转移克汀病患者的行为,农民是很奇怪的,他们因为害怕这种病,所以便迷信崇拜克汀病患者,好像是中古时期遗存下来的习俗......我便只能采取迂回的战术,兼任圣器管理员和乡村教师,慢慢树立起权威,也慢慢取得了农民的信任,但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助,特别是茹雷和布格连,你俩的表现比镇子里的特龙香太夫要好得多,我相信接下来转移克汀病患者的进展,会因你们的义诊而顺利不少。还有那个得了肺病的孩子,布格连先生,等到你在农村里呆久了,也会明白的,农民对孩子的感情,怎么说呢,他们也爱自己孩子,但这种爱和市镇里有产者对孩子的爱截然不同,他们首先把孩子看作成工具,男孩就是劳作工具,女孩便是生育工具,孩子夭折得越早,对他们的打击反倒越低,就像个没来得及用就坏掉的犁,伤心下也就过去了,农民不配拥有奢侈的感情。其实那个孩子早些死,对他母亲来说反倒不那么痛苦......” “我可以在这个堂区长久开展义诊活动吗?”这会儿布格连摸出别在衣襟上的魔笛徽章,打断了神甫的话,这个年轻人很认真。 这会轮到神甫、菲利克斯哑然了。 “每到节假日,我就坐邮政马车从城中来,追踪堂区病人们的身体,给他们调配药剂。此外我一年还有三十天的休假,我不回波尔多,便坐镇在这里。”布格连咬咬牙。 “好样的,我在巴黎等着你,你将来会成为最优秀的医生。”茹雷对师弟表示赞许。 “你来时,让艾蕾给你做饭。”菲利克斯说这话,也不晓得是调侃还是认真,倒让布格连的脸涨红起来,他害怕别人误会自己是为了接近阿比西尼亚小美女才如此的,可这时就连拉多恩先生都哈哈笑起来,气氛又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布格连,你是波尔多有产者家的长子,我真的是恨倾佩你愿意留在圣德约堂区,为贫苦的佃户义诊。但我还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来到未来的友好公社啊!”艾斯图尼说完,指着山丘西面,塞纳河边上成排成排的柳树,“比如,公社的第二笔启动财富,我两年前动员佃户们种下的,第三年就会成材,然后柳条可以用来编织成各种器具,到鲁昂城的集市上,可是紧俏的货物呢!” “这个啊,我倒是在鲁昂城里有几个学徒,可以让他们当中两个人来,搞柳条编织的手艺,顺便还能替 堂区的骡子或马钉铁掌,顺带看看畜牲的病什么的。”铁匠拉多恩重新点着了烟斗,接下了神甫艾斯图尼的请求,“我早就想这样了,记得我在美洲服役时,有美国人问我,圣西门上校的祖先在法兰西是做什么的,我回答说是‘元帅’,但美国人却听成了‘铁匠’(法语元帅和铁匠谐音),就说是铁匠啊,那可是个很了不起的职业......当一个国家,认为铁匠地位和元帅不相上下时,这个国家是必然会蒸蒸日上的。” “友好公社也会蒸蒸日上的,我们得先让农业有富余,然后催生工业,工业便又会催生贸易,贸易便会产生更大的盈利,盈利带来医疗等福利,然后福利会产生有益的思想。”菲利克斯心弛神往地说,接着他望着晚霞,在心中想到,“有益的思想,便是赞同我成为圣德约的地方权威。这一切,都从磨坊蒸汽机、修路这两项最基本的开始做起。” “有益的思想,便是荣耀我主。”此刻艾斯图尼在胸前画了十字,同样信心百倍。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49章 蒸汽机初啼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荣耀法兰西的天主,最终要倚靠英国来的蒸汽机实现。 九月,当菲利克斯就呆在圣德约镇自己家中时,准备肄业答辩时,一封急信从鲁昂传来,他所订购的磨坊蒸汽机,因为是由博尔顿-瓦特公司承建,故而比霍尔克家族订购的纽科门蒸汽机更早一步抵达。 “来了,很好,霍尔克家的野心,恰好能给友好公社起到掩护的作用!”菲利克斯坐在五斗橱的镜子前,当妹妹艾蕾为他系好发带时,他如是想到,然后就拜托艾蕾——让.布格连在这里堂区义诊时,你得好好照顾他,毕竟一个波尔多青年,免费去乡下为农民配药剂,实在是难得。 “嗯,放心吧哥哥。” 瓦特的轮转蒸汽机,是拆卸好了,装载于驳船上,从鲁昂城经由塞纳河,运到堂区岸边来的,一位来自英国的工程师走过来,和神甫艾斯图尼及菲利克斯握手,“我叫马修.约尼,是公司派驻在这里的工程师,这台蒸汽机由我安装看护。菲利克斯先生你很有眼光,霍尔克先生订购的纽科门蒸汽机,只能提着物体做单纯的上下运动,但我们的蒸汽机是卓尔不群的,有了飞轮和曲柄后,一切都不同了,它可以做轮转运动,这是次伟大的突破。” “它可以不用水轮,自身就能充当磨面机,或纺织机?”菲利克斯用不甚流利的英语回问。 约尼颔首,“没错,这种蒸汽机直接就能充当许多工厂的核心,磨面、纺织、锯木甚至还有印刷——不过在它能运作前,我得需要人手的帮助!” 神甫艾斯图尼挥挥手,当场就有二十名身强力壮的佃户,外加父亲勒内木工作坊的好几名徒弟,在父亲大徒弟卡陶的带领下,提着各种工具靠了过来。 工程师约尼取出了图纸,这是个建筑图纸,很贴心地翻译为了法文,约尼就和众人一道,说磨坊需要多大,多少间房屋,“我的船上还有耐火的砖块,这是蒸汽机所必需的......还有这个,磨坊的顶棚,更要注意,这里是烟雾和煤火排泄的地方......” “需要十天的工期,十天够吗?”菲利克斯大声询问。 “十天,得让山上的佃户能干得动活计的,也来帮忙才成啊!”神甫立刻就派遣人去做这事了。 喧闹声让对面山丘上的乡居贵族哥昂惊动了,他走过自家门口的鸽舍,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对岸堂区发生的一切,“这是什么?这又和霍尔克家族对荒地森林的觊觎,有什么关系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哥昂每日清晨开始,都会站在那里,密切观察着,看着那座磨坊,古怪的磨坊一天天初具规模,“简直是胡闹,磨坊?可是我既没看到水轮,那里也没有自高往下冲击的溪流,为什么要建磨坊?” 但他能确定的,高丹家少爷菲利克斯,和堂区神甫艾斯图尼,几乎每天都来,监督着工程的进度,而那群帮忙的佃户和工徒们,每天干完活后,都有小麦领取,每三天还能额外领一瓶烧酒。而那个英国工程师,则和心腹们,在磨坊主体房间盖好后,就开始搬运各式各样金属的物什,飞轮、齿轮、长柄、短柄、汽缸、门阀在里面秘密地装配着......其后又是一面面磨盘,又堆起了煤炭......这是瓦特公司的核心机密,所以菲利克斯和艾斯图尼也无缘得窥。 “看起来真的不是高丹少爷的胡闹。”隐隐约约,哥昂老爷记得,这种机器他在美洲打仗时好像也见过听过,但他对科技实在是闭塞的,也根本不感兴趣。 终于有一天,哥昂老爷看到,落成的崭新磨坊前,来参观的人比任何天都要多,非但堂区里的佃户几乎全来了,连圣德约镇邻靠村落的村民,也都来看热闹。 有意思的是,堂区之前帮忙做工的佃户,人人手里都提着袋麦子,这是菲利克斯给他们的酬劳。 现在菲利克斯握着手杖,站在临水边一株杞柳边,他那漂亮的妹妹盛装陪伴在自己身旁,不久菲利克斯就对佃户喊道:“新磨坊落成三日内,把你们的麦子交来,磨成面粉,是免费的,是免费的乡亲们!” 人们议论纷纷,声音很大。 一些佃户很是激动,而不少则将信将疑,这磨坊没有水轮,也没有风车,怎么带动磨盘?靠的就是这巨大而古怪的机器吗? 至于圣德约他村的乡民,还有些是准备来看高丹家少爷,这个“客帮”后代的笑话,“他爷爷和父亲精明了一辈子,看来家业是要败落在这小子手里了。” 而高丹花园家宅里,勒内老先生虽然没去现场,可同样紧张地踱来踱去,他让小使女艾尔盖“有任何情况都要赶快回来告诉我!” “如果这三万里弗尔被菲利克斯损失掉了,我这个老鳏夫,怕是也要舍弃老脸,再找个有钱的寡妇来弥补......” 塞纳河边的磨坊,面对机器的那面墙有意没砌上,工程师约尼脸上沾着些油污,挽起了袖子,将蒸汽机的上上下下又检查了番,然后很自信地走过来,对菲利克斯大声询问说:“可以 开始了吗?” “可以!”菲利克斯回身,蓦地将手杖高高举起,作为信号。 不一会儿,人们都惊叫起来,连艾蕾也花容失色,扑在哥哥的臂弯里,因为蒸汽炉子中的煤燃烧起来,白色的烟雾,和橙色的火焰,高高地蹿出了顶棚的空间,带着活塞和门阀运动时巨大而尖利的声响,震动四方,就像是密林里的巨兽,或深渊里的海怪,所发出的巨大啸声——村民们有的捂住耳朵,有的则两股发抖,浑身战栗,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甚至被吓哭了,更有女人开始慌不择路地逃跑。 “这声音,简直可以匹敌美洲战场上臼炮的轰鸣。”哥昂老爷心中也有几分惴惴然。 很快,蒸汽机顶头的摆臂,上上下下,开始极有规律的来回升沉,在神甫艾斯图尼的眼中,“它就像是头在荒野里发了疯的大象,孤独地抬头,又垂下头,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工程师约尼,和菲利克斯则得意地看着,摆臂和曲柄牵动了各处齿轮,特别是瓦特最醉心的设计,太阳轮和星星轮,天衣无缝,当密集而有节奏的声音响起后,“磨盘全都转动起来了,很成功,菲利克斯先生。”约尼看着一组开始旋动起来的磨盘,欣慰地说道。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0章 圣德约公社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艾蕾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蒸汽和火的力量。” 言毕,菲利克斯轻轻推开已痴迷地望着蒸汽机运作的妹妹,然后往前走了三步,面向着在场的所有村民,“咚”得声他的手杖重重拄在了双足间,恰好这时白色的烟气从磨坊中挟着锐利巨大的声响,滚滚而出,弥漫在菲利克斯的背后,他额前棕黑色的头发被风吹动,小辫子都翘起来了,穿着的外套也掀动不已,像飞舞的翅膀,“我菲利克斯.高丹在此重申一遍,只要是堂区佃户的,这三日带着你们的小麦来这里,磨粉是免费的,圣德约其他居民的享受百分之三十的折扣;待到三日后,堂区佃户继续享有百分之四十的折扣,直到永远,而圣德约村民则享有百分之二十五折扣,鲁昂地区的也享有百分之二十的折扣!” 蒸汽机再度轰鸣咆哮,顶棚里火光呼呼地上窜着,宛若菲利克斯所豢养的巨大怪兽,而菲利克斯此刻在村民的眼中,就如同位国王或者总督般威风,生杀予夺。 “好小子。”那边山丘上,哥昂.德.勃朗东沉声赞许道,他的管家小罗尔斯,和许多佃户,还有他妻子也都讶异地聚拢在哥昂家宅门前,痴痴地看着这神奇的蒸汽磨坊。 接下来日子里,不光是堂区,镇子里大部分的村民,都像过节般成群结队,有的推着车子,有的则牵着驮着麦子袋的牲口,来到蒸汽磨坊,对于部分村民来说,他们对蒸汽机可能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但磨粉的折扣却是实打实的——高丹家少爷也是言出必行,那水汽和火推动的魔幻机器,不知疲倦地转动严密合缝的齿轮、曲柄和十个磨盘,不管有多少袋麦子,不费任何功夫就磨好了——被菲利克斯留聘的英格兰工程师马修.约尼,穿着粗布围裙,就乐呵呵地坐在轰轰叫的磨坊前,他现在一年是两千五百里弗尔的薪水(一百多点英镑),他完全可以只顾饮酒,四周的村民会把麦子源源不断地送来,钱币和钞票留下,白细的麦粉带走。 没有现金的村民,那就留下部分的麦粉,冲抵酬劳。 另外还有个重要的物资也留下来,那便是麦麸。 “用来喂牛、喂猪。”神甫艾斯图尼仰望着高大的机器和顶棚,和成堆成堆金黄色的麦麸,欣喜地说到。 不久,鲁昂其他村镇的人都来了...... “一年起码有七千里弗尔入账,勒内先生。”当小使女艾尔盖脑后的辫子都要飞起来,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勒内.高丹时,老人家激动无比,准备坐到扶手椅上,却差点没坐空跌落到地板上。 不过这时候菲利克斯已坐在神甫家的粗木餐桌前,窗户里的阳光像火般照耀进来,使得他本人和身后壁炉台子上的圣母像熠熠生辉,许许多多衣衫褴褛的堂区佃户,都毕恭毕敬地簇拥在他身边,而神甫艾斯图尼立在他的左边,医学生兼堂区医生让.布格连站在他右侧,鲁昂的铁匠师傅拉多恩.奥菲罗先生叼着烟斗站在更右侧,还有勒内先生的大徒弟卡陶,则站在餐桌稍南的方位,手掌伸出,摁住张图纸。 堂区共七位克汀病患者,此刻已按照菲利克斯的“旨意”,征得所有佃户同意,转移到了鲁昂城医院,而他们的田地,则被堂区佃户,要么便是高丹家的佃户(是的,高丹家也有田产,共七户佃农)给分割完毕。 “山上的村落,因为缺乏阳光和有益的空气,更容易患克汀病,故而所有堂区佃户,统统迁移到山下,环绕着神甫家居住。”当菲利克斯开口时,众位佃户毫无反对的表示。 “这是你们以后的医生,来自波尔多的让.布格连大夫,他的医嘱你们必须要听从,他开出的药剂你们必须要服用,明白吗?” 佃户们纷纷点头。 “拉多恩先生马上会有两个徒弟来,此后一位就是我们公社的土地测量员,还有位则是磨坊守护,公社里有之前当过猎户的,也携带好猎枪,不能让歹徒们接近蒸汽磨坊。” 数十户佃农同样表示听从。 “友好公社的善主便是艾斯图尼神甫,他负责整个公社的规划和事务,他马上就有个新的任务要交付给大家。”说完,菲利克斯伸出手来,示意神甫可以训导了。 艾斯图尼便一句一句说将开来,核心意思,就是把从堂区到教堂,再到鲁昂王室大道间,修一条属于圣德约友好公社的道路,继续以小麦为酬劳,所有堂区的农户都要参加,不得有缺。 既然权威已建起来,这个任务的执行便没有丝毫的阻碍。 接着卡陶便把图纸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张图纸上,是个住房建筑的正面、平面和侧面,有两层,有烟囱,有厨房,还连带着院子、水井、厩舍,及小小的花园,是卡陶精心绘制的,“采光和通风都很好,厨房位置也很安全,里面壁炉是可以烧煤的,只要佃户......” “不要称佃户,此后大家都是友好公社的社员,是社员。”菲利克斯纠正道。 “是,社员,只要社员在田地和农场辛勤劳作了, 便能按照成本价购得物美价廉的煤炭,都是上好的英国煤炭,冬天取暖再好不过。” “马上要找门路,采购我们法兰西自己的煤,比如阿尔萨斯或多非内的。”菲利克斯补充说,似乎表现了高昂的爱国热情。 第一年,圣德约堂区的友好公社目标,是要建造七十幢卡陶设计的屋舍。 林间小路上,菲利克斯和艾斯图尼骑着马,并肩而行,想要去那边的自耕农村庄,他想先把农民杜朗的寡妻和儿女们,也接到堂区去落脚。 当经过乡居贵族哥昂的门前时,菲利克斯侧眼望到,哥昂正堆着阴险桀骜的笑,立在自家鸽舍前,还脱帽对自己致敬,菲利克斯在马上微微还礼。 “天气多好啊,再加上那边磨坊宛若天籁的声音,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高丹家的少爷?”哥昂将毡帽按在胸前,假意恭维。 “哥昂老爷,如果您愿意,也可以把自家的谷子送来磨,优惠是一样的。” “那真的要感谢您的好心,不过听说霍尔克家族,准备在荒地森林里,竖起更多的机器来。” “这我可不清楚,哥昂老爷。”菲利克斯瞬间推得干干净净。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1章 小镇暗流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小道消息,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道消息而已。”哥昂忙不迭地说到,然后戴起毡帽,笑吟吟地目送着菲利克斯。 而菲利克斯则觉得有点害怕,这只乡间凶狠的燕隼,做起事来几乎是没有底线的。 旁边是幽暗密集的森林,阳光照不进里面,一些横倒腐朽的大树就静静躺在那边,时不时传来鸟雀或野兽的叫声,很是瘆人,菲利克斯觉得,哥昂会不会让贴身管家小罗尔斯埋伏在某个角落里,手里端着的1777式燧发步枪,枪口正笔直地对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地移动着...... “镇南面的居伊,先前来找过我,警告我的家人不要和您在一起。”当菲利克斯还有点惊魂未定,来到被修葺好的杜朗家时,杜朗的妻子紧张惊惧地抓住裙角,低声对菲利克斯和神甫提醒说,眼神四处游移,随即她很害怕地继续提醒,“居伊不但有镇子上最好的葡萄园和酒坊,他也有个磨坊,之前圣德约镇全是他家的顾客,菲利克斯少爷您应该是知道的。” “我明白......”菲利克斯坐在劈柴的木台上。 居伊在圣德约镇也有个有头面的人物,勒内.高丹原本是鲁昂城有钱木匠,后移居到镇子里来,因圣德约更邻靠森林,但居伊.福德隆不同,他世代居住在圣德约,是个很成功的富农,他家有全镇最肥沃的耕地和农场,面积有一百阿尔邦上下,还有葡萄园和个酿酒作坊,生养了几个强壮的儿子,每年有一万里弗尔入账,他的连襟便是镇子里的执达吏比鲁埃尔。前五年,居伊和连襟合资,建起了座磨坊,用畜力带动磨盘,每年又多了四千五百里弗尔的收入。 最初居伊是看不起勒内.高丹的,在他们的眼里,高丹家不管多有钱,都是“客帮人”的身份,是不配和他相提并论的,他才是这里真正的“农夫”。后来居伊一度想拉拢高丹家的财力,还向勒内提议过,由自己长子娶菲利克斯的姐姐马德莱娜,但却被拒绝,所以两家关系迅速由“不睦”变为了“敌视”。 这个小镇政治风云的变幻,并不亚于巴黎或凡尔赛。 “我的蒸汽磨坊,看来是狠狠打击到了居伊的畜力磨坊了。”菲利克斯道出了原因,然后他对杜朗家的儿子说,“之前哥昂赔偿了两万里弗尔,你不如带着其中一半,投资去堂区的公社,三年后保证你的财富翻一番。” 小杜朗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兴奋的神色,而旁边杜朗家的女儿,也是差不多如此。 但杜朗家寡妇却长吁短叹,十分为难。 菲利克斯明白,她很害怕镇子里居伊和比鲁埃尔这对连襟的势力,“听说哥昂老爷,最近也在酒馆里和他们碰面。” 听到这里,神甫艾斯图尼唔的一声。 “怕什么母亲?那个哥昂,还是不甘心森林狩猎权的丧失,他们在捣鬼,要破坏圣德约镇的富裕和安宁!”小杜朗想起父亲和祖母的惨死,不由得怒从中来。 “我需要你出份力,保护好蒸汽磨坊,如何?”菲利克斯直接向小杜朗提出了邀请,下面他的神色严肃认真起来,“我让神甫在堂区内给你划一片好地,你母亲和妹妹能免费使用公社里的牛和器具,但你就要拿起猎枪,像个眼光锋利的哨兵,也像个男子汉那样,站在磨坊边的土塔上,监视着如何心怀不轨,想要破坏公社的人!” “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士兵。”神甫艾斯图尼也拍拍小杜朗的肩膀,并且给杜朗的家人打气,“我们不能忘记,乡居贵族哥昂是如何射杀农民的,如果居伊和比鲁埃尔和他沆瀣一气,那他们便全是贼。所以来公社吧,圣德约镇的农民是可以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但必须要对抗住这些蟊贼。” 菲利克斯和神甫的工作是有效的,最先涌到堂区来的,是圣德约镇上的无地佃农,他们占据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上下,艾斯图尼非常迅速地为他们分配好了田地,承诺他们耕作的收获可以免除人头税和地方附加税,并开始仿效教会学校里的学生组织,把每十户社员编为一组,守望互助。但原本计划内的七十幢新房屋,现在看来完全不够用,艾斯图尼便又组织数个机灵的年轻人,开始自己烧砖来。 当友好公社的道路开始在尘土飞扬中修建时,菲利克斯登上了路过镇子的邮政马车,开始往鲁昂城赶,他的肄业答辩近在眼前了。 在马车上,菲利克斯见到,许许多多的驳船,正从鲁昂城的方向,沿着塞纳河驶来,“是荒地森林,约翰.霍尔克真的要在那里布设蒸汽机,开设新的棉纺工厂吗?”菲利克斯想到。 现在围绕着这片九百阿尔邦的森林,斗争是更激烈了:城中的首富霍尔克要在这里开厂;而贵族哥昂企图联合富农居伊、执达吏比鲁埃尔,要夺回森林狩猎权;我们魔笛会的友好公社,正在堂区内崛起,凭靠的便是蒸汽磨面机,将来也少不得要卷入这场角逐中;至于最广大的普通农民,他们的态度是摇摆不定的,他们肯定厌恶作威作福的乡居贵族哥昂,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坦然接受霍尔克的蒸汽机工厂!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啊,没想到法兰西也是这样的。”菲利克斯将头靠在颠簸不已的马车坐垫上,如是思索道。 当菲利克斯来到鲁昂城后,没有着急去教会学校,而是先到了霍尔克方楼中,再度拜访了梅小姐,一来是为了取他先前在英国订购的新式香水瓶手枪,二来正是确认下圣德约森林的消息。 “是这样没错的,可以肯定了,三座澎湃马力的纽科门蒸汽机,负责在塞纳河里抽水上抬,然后自上而下冲动水轮,带动三百台织布机,用的是英国质地最好的棉花,准备先雇佣七百五十个工人。”这次招待菲利克斯的,不单单是梅小姐,她的父亲约翰.霍尔克也来到摩尔厅茶室,开诚布公告诉了菲利克斯。 “那么先前所谓巴黎城夏都广场的木材商承包森林,其实是遮掩的计策?” 听到菲利克斯这样问,旁边单人沙发上坐着的梅小姐,浅笑着端起雪白的陶瓷茶盅,品茗一口,目光得意地看着对面的父亲。 “既然木材商承包了,那便有采伐权和建筑权,蒸汽机、厂房很快就会建起来的,很快。”霍尔克先生并不讳言,“对外便说,蒸汽机是用来锯木、起重的,这对木材商来说不是很合理嘛!” “阁下,可否留下一百台织机,备存起来呢?”菲利克斯这话,却让霍尔克父女俩都吃了惊。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2章 风险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为什么,你是担心没有那么多工人操控机器吗?这点不用担心,我旧的纺织工场还是用畜力带动的,雇佣的人手可比七百五十人多得多,现在使用了阿克莱特的新机器,所需人工反倒特别少,我派遣襄助秘书去做这事,在鲁昂的城乡召来这个数目的工人,完全不成问题。”约翰.霍尔克坐回到壁炉前的大交椅上,对菲利克斯的建议并不以为然。 “不,我是认为,您的新工厂存在巨大风险。霍尔克阁下,您作为名制造商,必须得稳健,也必须得有相当的预案。”菲利克斯站在雪白的窗帘前,端着梅小姐递来的热奶咖啡,提出了“风险”这个词汇。 “我引进的纽科门蒸汽机,还有阿克莱特织布机全都有专利许可的,再者我身为个从英国本土逃来的詹姆士党徒,也绝不会心甘情愿去威斯敏斯特大厅接受英国法律的审讯的。” “阁下,恰恰相反,我认为风险不存在于英国,而只存在于法国。”菲利克斯啜饮了口芳香的咖啡,另外只手插在背心口袋中,“您之所以愿大力引进蒸汽机和织布机,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追求更高的利润,减省更多的人力成本吗?但一旦机器将织作的效率提高五倍十倍,而又不得不把丝织工匠变为工人,集中到厂舍来居住,那霍尔克阁下到时候还愿意按照往常一样,支付给工人现在数额的薪酬吗?” 约翰.霍尔克的目光明显有丝闪动,而后语气也不那么坦白,“菲利克斯我的孩子,你要知道在鲁昂城培训个精通纺织的熟练工匠,成本得接近六千里弗尔,而从周围农村雇佣来的临时织工,一个月也得耗费九十里弗尔的薪水。但只要采取蒸汽机、水轮和新织布机,雇佣个工人便只需二十里弗尔的月薪。” “也就是说,一天仅仅十三个苏,刚够买果腹的面包。”菲利克斯回答说。 这时约翰.霍尔克难堪地将双手摊开,“是的,也就是说,采取机器后每个工人一年,我便能节省八百四十里弗尔,那么七百五十个工人合计起来就是六十余万里弗尔,做任何事既要好,也要巧,这是我的宗旨。” “可鲁昂的纺织行会,以及周边农村的织工,恐怕不会抱着和您一样的想法,他们不会体谅您的,最起码他们会仇恨敌视机器。” “菲利克斯我的理解是,工人减少的这部分薪酬,是因机器代替了原来属于他们的手工劳作。但父亲购置蒸汽机和织布机,也都付出了高额的成本,我们不得不考虑用盈利收回成本。”梅小姐覆盖在斜纹丝绸长裙下,那匀称苗条的躯体微微斜着,依在舒适无比的单人座位上,她略感遗憾的语气,优雅明媚,十分能打动人。 光是这把在夏都广场买来的沙发椅,便价值五百里弗尔,抵得上纺织工人全年所得(因为他们并非全年开工,但对约翰.霍尔克来说,只要使用机器,采购好足够的棉花,工厂便能全年无休地盈利)。 “然而薪酬的减少是显而易见的,本来鲁昂的织工一年工作四个月,可得三百六十里弗尔,他们还能从自家农田里收获差不多的数额,他们除去面包外,还能在每周一给自己放天假,可以有酒喝,还能给妻子儿女们增添布料,每个月还能吃到肉;但一旦机器大规模应用,可就了不得,他拼死拼活做满全年,也就能得二百四十里弗尔,比以前缩水一半,更可怕的是他们连自家农活也顾不上。这种收入的锐减,会导致许许多多不满的怒火,霍尔克阁下。” “那么工厂主和工人间的天枰,必须得倒向一方,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菲利克斯。我花那么多钱,购置土地、机器,招募工程师,绝不是为了原地踏步的。”约翰.霍尔克明显有点恼羞成怒。 但他在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阿克莱特有点急于求成,没想到英法两国环境的差异,所以菲利克斯所言的“风险”,是切实存在的。 “可以给工人不低于先前的薪酬......” “不不不,这可不行,菲利克斯!”约翰.霍尔克那典型的盎格鲁血统的脸上,顿时涨红很多,就像是块布满血丝的牛肉,他奋力挥手,打断菲利克斯的提议,从沙发上弹起来,不断摩挲着金表链条,发出吱吱的响声,焦躁地在价值数千里弗尔的丝毯上踱来踱去。 梅小姐也有点不安,赶紧用灵动的眸子提醒菲利克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但菲利克斯则端着咖啡,沉默着。 “那就从其他省份雇佣童工好了,一个十五岁前的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每个月能赚到二十里弗尔,要多少就有多少,家中人会争先恐后地把他们送来的。布列塔尼省、旺代省、阿尔图瓦省......”老霍尔克喘着粗气说到。 “原来这样,我想应该是可行的。”菲利克斯突然用种恭维的语气赞叹起来。 约翰.霍尔克叉着腰,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菲利克斯,反倒有点难以相信。 但菲利克斯很快就再次表述他对霍尔克家的忠诚:“如果阁下能给我的堂区公社适当投资,我便有信心 组建起强大的公社,这样对阁下的纺织工厂也是种保护,这样可以大大降低风险。” “你花费两万四千里弗尔,采购一台博尔顿-瓦特轮转蒸汽机来磨面,就是为了这个?” “确实如此,我有了这个磨坊,每年不但可以增加好几千里弗尔的收入,还赢得了圣德约堂区农民的效忠。而只要高丹家能在圣德约河谷扩展力量,那么阁下的工厂计划就能得到更为雄厚可靠的支撑。”菲利克斯将咖啡杯放在水磨石窗台上,接着抚胸对老霍尔克动情地表述。 此刻,约翰.霍尔克还没有应答,而一角侧的梅,则明显动心,她毕竟是资产阶级大小姐,虽然她对自己所属的阶级没有认知(我只是个有钱家户的女儿),可对金钱的嗅觉和算计,却是与生俱来的。 “可以的,菲利克斯......居然不动声色地拓殖了财产。”梅盈盈的目光,停在窗台前站着的菲利克斯,阳光照在他脸庞侧面,闪闪的,像是刻着国王头像的金币般,让梅.霍尔克有点心旌摇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3章 “海军上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那好吧,我答应你,在鲁昂仓库里备存一百台织机,作为预备军,来应对可能的风险。”约翰.霍尔克终于接受了菲利克斯的方案。 然后他俩又如同真正商人,继续达成一揽子备忘录: 霍尔克家答应,对圣堂的友好公社作出三万里弗尔的投资; 作为回报,友好公社肩负保护荒地森林的职责; 每年霍尔克家再追加五千里弗尔的“自卫费”,支持公社; 霍尔克家与英国皇家科学会、伯明翰银月会间的人脉关系,菲利克斯可无阻共享。 现在的约翰.霍尔克,真的如小女儿之前所预言的那般,将菲利克斯看作是自己的“海军上将”,他坐在雄伟强大的战列舰上,拥有犀利无比的火炮,巡弋外海,为霍尔克家的商贸帝国保驾护航。 不过老霍尔克在从茶室告辞前,也意味深长地反过来提醒菲利克斯句:“你在圣德约建起蒸汽磨坊,未必就不会产生敌人。” “是的,我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斗争很艰苦的,尤其是在法兰西这个国度。”说完,老霍尔克便说那我去找信使好好商量,便离去了。 “viv,我的军舰司令官!”当菲利克斯向庇护人道别后,转过头来,调皮活跃的梅小姐,不晓得从哪个橱柜里,居然取出顶水兵的裹头巾来,缠在发髻上,起立举手,对菲利克斯敬礼戏谑起来。 “行了梅小姐,我也必须得告辞,返回学校去,感谢您的招待。”菲利克斯苦笑起来。 于是梅嗔怪起来,她埋怨菲利克斯的心脏,因掺入钱币而变得坚硬无比起来,居然忍心就这样拂毁掉一位可爱小姐下午的茶会。 菲利克斯听得出她是有目的的,便坐在沙发上,准备细心倾听。 但梅神秘兮兮地请求他说,自己也希望投资圣德约的友好公社。 “哦?”菲利克斯稍稍后仰。 然后他半开玩笑地问梅,数额是多大,一万还是两万里弗尔(必须要有这个数目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梅小姐却有点窘态,支吾了一会儿,然后对菲利克斯说出希望的数额,三千里弗尔。 虽然菲利克斯表面上挺认真的,但心中只想笑。 “听着菲利克斯,请千万千万不要嘲笑这样的我,虽然我有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但那只是个数字,你明白吗?就像是个价目标签,是个记账数字,当我还没有出嫁时,它永远不会折现。”梅小姐恨不得把自己的小脸给捂起来。 “不,不是折现,我估计是要贴现。”菲利克斯优哉游哉地想到。 一切都和他当初预计得差不多: 没错,梅小姐是锦衣玉食,她的衣衫、用具、居住条件都是超一流的,但那不是她自己有钱支应,而是她父亲认为,梅小姐作为霍尔克家族的“代表”,必须要用如此的待遇来点染门楣。 故而这三千里弗尔,才真是梅小姐的私人积蓄。 “当然可以。”菲利克斯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说梅小姐找到公证人便能办理此事,另外他还宽慰梅小姐,“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而对您有任何的不恭呢?事实上,梅小姐您愿意对圣德约公社投资,恰恰让我的心理对您更为贴近,您就像那从云端款宽而下的女神,踏在湿润肥沃的大地上,给所有凡人都带来丰收的希望与喜悦。” 自然的,梅小姐对这番恭维很是受用,不但要求菲利克斯再度亲吻自己的玉臂,还让厨娘招待了菲利克斯“法式玲珑布丁”,两人又倾心交谈了一个小时,菲利克斯才从霍尔克方楼处告辞。 不过得在这里说明下,“公社”这个词汇,并不是什么特指,事实上在当时法国许多市镇和村社,只要是第三等级自治把持的,都能统称为“公社”,大革命后的巴黎城,一度也是公社组织。 肄业答辩前三日,菲利克斯在鲁昂钟楼大街的咖啡馆中,招待了刚从圣德约镇义诊归来的让.布格连。 这个原本天真无忧的波尔多青年,明显寡言不少,吃着糕点的同时,只在对菲利克斯讨论着友好公社、病人等等事宜。 “那个得了肺病的男孩,应该撑不了多久吧?” 听到这话,布格连将精致的调味料木罐给放下,然后低下脑袋,报出了更为精准的情况,“应该不会熬到冬季来临。” 随即布格连又追问起来,“什么时候孩子不用死,医学可以保证他们健康长大,能求学、结婚、生儿育女,再等到合宜的老年时,就像花朵凋落,自然而有尊严地死去呢?又是什么时候,医学可以惠及到广大的穷人呢?我觉得,这就是自由和平等的奥秘,可人类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窥探清楚......” 盯住布格连淳朴灼热的目光,和滔滔不绝,菲利克斯却无言以对,然后他只好岔开话题,“你在我家时,艾蕾有没有给你做饭,她没有刁难你吧?” 布格连急忙否认,他叹息着 说,只觉得自己对不住艾蕾小姐,自从进入魔笛会,又开始为圣德约堂区的穷人义诊后,他突然对谈情说爱失去了一半的兴趣,他现在只想把技术给磨练好,以便将来服务救助更多的病人,来改变这个世界。 “其实我的想法也和你类似,让。”这时菲利克斯掏出张信笺,那是已经离开鲁昂的茹雷,留给自己师弟的,“他现在就职于奥特尔—季约医院。” “巴黎最好的医院。” “你将来也会去的,虽然你的心脏开始和穷苦人一道跃动,可在奥特尔—季约这样的医院里,你的技艺方可锤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那时对你的诱惑也会增多的,让。” “你马上去巴黎就学,也是一样的,菲利。” “是啊......”菲利克斯叹息道,他微微抬起头来,望到鲁昂钟楼顶墙壁上,镶嵌的那圈白铁皮,这就是它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的缘故,真的有点晃眼睛。 正在这时,一位报童走到咖啡馆前的石头路面,挥动着手中的《鲁昂每日新闻》,并扯着嗓子叫卖说: “圣德约荒地森林居然另有隐情,镇中有产者和鲁昂大产业家互相勾结,诱骗无知农民出卖森林权益,大批吃人血汗的机器正汇聚彼处,不日将建成全省份最大的棉纺工厂!” 菲利克斯皱起眉头,心想果然来了。 然后他掏出五个苏,买下了一份报纸。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4章 求亲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待到打开报纸具体内容后,菲利克斯与布格连感到很是棘手,这篇稿件应该是出自于老手的文笔,直接将菲利克斯为农民争取权益,及父亲勒内.高丹赎买森林狩猎权,写成桩彻头彻尾的骗局,幕后受益人约翰.霍尔克先生,想必也是这位老手所熟稔的,文章里就差点名道姓了,但鲁昂城的显要头面都心照不宣,清楚文章讨伐对象为何。 和弗朗西斯.巴贝夫朴实、犀利的文风不同,此人的辞藻十分华丽,“事态有点被动了。”菲利克斯折叠好报纸,对布格连说到。 “关键是,霍尔克先生是不是真的会在这片荒地森林里建起棉纺工厂?”布格连焦急询问道。 菲利克斯用手指摸摸下巴,接着点点头,他不打算欺瞒让.布格连。 “商人都是追求利润的,利润对他们而言,要远高于道德,我的父亲在波尔多港所做的事,也是相同,不,他比霍尔克更加恶劣。”布格连的眼神黯然下去。 “让,现在圣德约公社的规模你应该是清楚的。” “已经有八十户了,菲利。” “对的,没错。八十户,青壮年可以超过五十人,若艾斯图尼和拉多恩将他们组成支公社自卫军,在保护蒸汽磨坊的同时,也保护霍尔克先生的工厂,你觉得如何?” “你和你的庇护人谈好条件了?” 菲利克斯用个甜面包条蘸了蘸咖啡,点头称是,“他答应三万里弗尔的投资,每年还有五千里弗尔额外的赠予。” “你认为乡居贵族会煽动农民捣毁工厂机器,对吧。” “言之有理,让——他们捣毁霍尔克工厂的机器,便也会捣毁公社的磨面蒸汽机,后者对农民有多么大的便利和益处,你也见到了,让。” “可......大规模使用机器,是会激起整个鲁昂纺织业的敌视仇恨的。”布格连忧心忡忡。 “却可以给圣德约友好公社带来好处,那日义诊时我曾说过,只有工业才能产生有效的贸易,才能帮助农业积累起真正的财富,而其他的方式不过是在泥泞里摸爬滚打。”菲利克斯的话语是斩钉截铁的。 “我记得,在鲁昂医学院听富兰克林博士的重农主义演说时,他曾明确表态,工业和商业都没法产生真正的财富,它们所做的不过是把农业产品给加工或者运输,来赚取附加值,农业才是根本......” “博士说的并不对,让。将来美国也会迫不及待地采用蒸汽机的。我俩不要为此争论,相信我的判断,让。”菲利克斯这时站起来,将二个里弗尔放在廊下的粗木桌几上,对布格连说,“我在肄业答辩后,会尽快找‘格拉古’先生(即弗朗西斯.巴贝夫),请求我们的公社和霍尔克工厂同进退的。让,好好仔细瞧吧,如果我没推断错误,报纸上的舆论攻势对暗中敌人的第一步,而他们的第二步,应该是要提起诉讼,引起全社会对圣德约森林的关注。” 言毕,菲利克斯便与布格连道别,离开了钟楼大街的咖啡馆。 正在此时,鲁昂拉夫托伯爵家那带着徽章的马车,缓缓在霍尔克方楼前堂皇典雅的广场停下来,梅小姐带着疑惑的眼光,坐在自家三楼大落地窗前,托着腮,望着马车上走下个戴假发并在脸上扑粉的五十岁上下男子,几名霍尔克家的仆人上前对他问候。 “是艾米莉家的管家,科尔贝先生。” 梅小姐皱着眉,判断出此君的来历。 一会儿后,约翰.霍尔克脸色不豫地举着烟斗,在底层的会客厅中,接见了科尔贝管家。 “我作为流亡到法兰西的詹姆士党人,并不奢望小女儿梅,能嫁给法兰西的名门望族。在这个王国里,得蒙王上和宫廷垂青,让我的纳税等级算是比较高的,算是名成功的金融家和制造商,可我毕竟没有获得过贵族头衔,因为法国贵族是不被许可从事我擅长的事业的,他们要么依靠地产,要么通过为国家效劳取得年金。” “可是阁下应知道,现在最合理的婚姻方式,是贵男富女。所以我斗胆代替主人,希望美丽的梅小姐可以下嫁给伯爵之子雷米萨。”科尔贝挂着不咸不淡的笑,依旧死缠难打。 “但我实在不清楚,这种婚姻会给霍尔克带来什么好处!”约翰.霍尔克抱着胸坐在椅子上,双腿分开,态度明显很冷淡。 他心中明白得很,拉夫托家的财务是日薄西山的,空有古老而漂亮的谱系爵位,他派遣管家来提亲,只是看中梅的七十万里弗尔嫁妆。 但七十万,即便对约翰.霍尔克来说,也绝不是个可有可无的数目。 他最希望的是,梅能嫁给个英国的有钱庄园主或工厂主,有无爵位都不打紧,这七十万里弗尔名义上是嫁妆,但依旧归他霍尔克所掌控,还可把家族生意拓展去故国——实在不行,美国女婿也可被接受。 科尔贝则继续滔滔不绝:“好处?当然是有天大的好处了。雷米萨.德.拉夫托少爷是天生贵族,是堂堂的海军 上尉,只要能结合梅小姐的嫁妆,便如虎添翼,加上伯爵在凡尔赛的人脉,几年后便能身居要津,到时他要么成为位显赫的将军,要么会成为凡尔赛宫廷的新星权贵,反过来又能庇护整个霍尔克家族产业的顺利延续,我们都知道,在法国做任何事,都离不开制度的支持,我尊敬的霍尔克阁下。” 约翰.霍尔克默不作声起来。 “特别是您最近遇到的点小小麻烦,关于圣德约荒地森林的,霍尔克阁下。”这时科尔贝那滑稽夸张的假发下,露出了威胁式的冷笑表情来。 听到这话,约翰.霍尔克顿时觉得背脊被狠狠刺了下,他望着在对面站得笔直的科尔贝,端着烟斗的手不由得也有些颤抖...... “这是场无耻的讹诈,父亲。一个败落不堪的贵族,居然来讹诈拥有整个商业帝国的您,拉夫托家族简直就是不自量力的代名词。”当拉夫托伯爵管家科尔贝离去后,方才偷听个大概,由此而气急败坏的梅,走下会客厅,对父亲愤怒声讨着。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5章 求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法国人内有个流行的古怪观点,那便是看不起工业和商业,他们认为英伦三岛土地闭塞,地域狭小,环绕着阴郁贫瘠的北海,才不得不以物易物,用贸易来支撑国家。而伟大富饶的法兰西,她的土地足以产出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只要将农业搞好,其他便不足为惧。梅,所以那个科尔贝说得没错,我们霍尔克家族本身就是依靠法王宫廷起家的,王上想要法兰西的镜子和玻璃超越威尼斯,他就获得了成功,王上想要法兰西的丝织品超越弗兰德斯,他也获得了成功。因为只要法国的王上有这些需求,那就会有无数大臣、侍卫、间谍来运作此事,全国的能工巧匠也都会按照他的旨意汇聚在某地,只要王上的宫廷流行,那么制造商的订单便会永无停歇。霍尔克也是一样,当我带着批熟练工人来到法国时,王上授权我在鲁昂城开设丝织工场,并给我每年五十万里弗尔的订单,短短十五年内我就成为法国的首富。唉,但是一个国家的财富总归是有限额的,当其没有任何标准地为王上和宫廷狭窄的个人意愿所挥霍时,堕入到债台高筑的地狱中,也是显而易见的结果,一旦王权陨落,霍尔克家将何以为存?所以我才想借助英国的机器,在法国生产大众所需的棉布,也就在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在法国,工商业主们不过是特权阶级眼中的一块脔肉,只要他们肚子饿,就会毫不犹豫地露出獠牙利齿,将这块脔肉撕扯殆尽,特权分子都是寄生虫。” 梅小姐跪在父亲前面的丝毯上,又因为父亲的担忧而暗自神伤,她最后抬起头来,用种哀求,也是种肯定的语气对父亲说,自己绝不愿意嫁给雷米萨.德.拉夫托这个高大的蠢货,索城森林里的一根木桩都比他通晓灵性。 而约翰.霍尔克将女儿扶起来,语气激昂地说:“我身为八百万里弗尔资产的大业主,没理由会真的惧怕个门庭败落的伯爵。既然他们家想要和我扳手腕,那就来试试好了!” “我愿意和您共同进退,我的父亲。我心底就和诺曼底特产的冕镜般明澈,那个拉夫托只是奔着我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来的,他把您最疼爱的女儿当作头金牛,想要给这头牛勒上轭子,从您的草地里将其牵走。”梅小姐楚楚可怜,费尽心思地讨好父亲,或者说激怒他,燃起他的斗志。 当和父亲的谈话结束后,梅小姐便悄悄来到自己的藏书房中,扭亮了最新式的卡索台灯,这种台灯燃烧的是瓦斯,并有安全护网,它将梅小姐的书桌照得雪亮,一两只青色的虫子扑棱着翅膀,从半开半掩的窗户外飞进来,带着入秋后生命的余烬,扑在印花硬纸灯罩上,最终要和卡索灯熔为一体——梅小姐在寻找并知会自己的盟友,也是自己的骑士菲利克斯.高丹,并告诉他,鲁昂城伯爵拉夫托,正准备对圣德约的荒地森林下手,并企图夺走我,和我的嫁妆......现在还不清楚,拉夫托家族的预备军是什么,以至于其管家科尔贝的语气是如此狂妄,但我清楚的是,法兰西贵族都是这副作派...... 梅小姐的打算是,只要能借助菲利克斯及友好公社的力量,便能保护好荒地森林的机器、厂房,那么最多两三年内父亲肯定还会对公社追加投资的,这对你我是双赢的好事。而一旦霍尔克的棉纺工厂成了气候,只要对凡尔赛宫廷送些“糖果”,那拉夫托伯爵家将不足为惧。 梅小姐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着。 当朝阳铺洒在鲁昂美丽的钟楼顶尖时,奥拉托利教会学校的教员和学生们在礼拜堂中齐齐做过早课,而后校长普雷泰匆匆找到了菲利克斯,说鲁昂的主教普鲁瓦雅阁下,正在正厅中等着你的肄业报告,“你得好好表现,这关系到你的业士肄业证书的考定评语,也关系到你能否得到一笔丰厚奖金,此外若是你能得到普鲁瓦雅阁下的好感,那么他会支持你的报告,在鲁昂乃至巴黎城发表刊行的。” 对校长的提醒,菲利克斯表示感谢。 随后他便系好领结和外衣,并确认套裤完全贴身后,便精神抖擞地步入到学校职员楼的正厅中。 德.普鲁瓦雅主教,是个干巴巴的老头,渺小的身躯被宽而肥的僧袍罩住,脖子长长的,下面是银质的十字架,焦黄干涸的脸颊和嘴唇间,留着稀疏的胡须,但眼睛却极富精光,坐在中央的桌席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菲利克斯.高丹。 教区督学德.于尔菲,则坐在旁侧,手中举着笔,戴着单片眼镜,也望着菲利克斯,但精神有点紧张。 普鲁瓦雅主教先是喊了菲利克斯的名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没有多余的客套,便直接询问菲利克斯:“有人认为,一个罪犯遭受加辱刑时,会让所有家人蒙羞,这种看法的根源是什么?利弊又如何?如果有弊端,你认为该用哪些手段来避免?” 这纯乎是个司法问题,不过这种问题在奥拉托利学校的肄业答辩中,是司空见惯的。 菲利克斯是很有准备的,他完全掩藏了自己的观点,而大肆引用孟德斯鸠、李维或达利卡尔纳斯等学者的观点,态度不温不火,内容流畅自然,只 是在报告的末尾,菲利克斯才委婉地表示,自己无意讨论神圣的法律,他完全信赖法国的立法大臣们,“只有这些精英才有资格,依靠他们的智慧,来权衡法律的利弊得失。” 这场清晰的报告文字,大约在半个小时后结束。 于尔菲和普雷泰长吁口气,他俩不管菲利克斯私下如何,但起码在明面上这个学生是再乖巧不过的,标准的神学院子弟,也是未来律师或教士的中坚精英。 “菲利克斯.高丹先生,您在报告里的立场,隐藏在温吞的言辞里,不过在末尾处,我是否可以冒昧认为,其实您是不认可对罪犯施加侮辱刑罚的。”普鲁瓦雅主教用沙哑的嗓子,开了口。 菲利克斯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表露什么观点,或者该如何表露观点。 这时,整个大厅都随着普鲁瓦雅主教的发问,而沉寂下来,角落里的座钟钟摆的声音,便显得尤其清晰。 于尔菲督学的额头上,渗出密密挤挤的汗珠。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6章 肄业答辩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终于菲利克斯开口了,他坦然地对普鲁瓦雅主教说:“是的,比起侮辱性的刑罚而言,我更倾向于用道德来辅助法律,约束人们。” “很好,说下去。这才是我想要听到的。”普鲁瓦雅主教欠欠身子,将鹅毛笔插在墨水瓶中,随即十指交叉,摆在桌面上,“菲利克斯先生,您认为如何让人们具备道德这种东西呢?” “必须得加强我们法国的父权,众所知之,父权是上帝权力的自然延伸,如果在单个家庭中,父亲的训诫能对子女真正起到作用,那么很多事务便不必再呈交去法庭审理了。另外还有私生子的事......” “私生子?”普鲁瓦雅沉声重复了这个词汇。 督学于尔菲和校长普雷泰,二位先生都低着头,如临大敌,菲利克斯为什么会提及这个教会很忌讳的字眼。 但菲利克斯很巧妙地中和了这个刺耳的字眼:“我认为私生子可以享受和普通人一样的自由和权益,他在生而为人这方面不应该遭受社会的苛责与冷眼,这样便可避免相当部分的刑事案件,就我本人阅读到的关于鲁昂历年犯罪记录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主教阁下,我们设想下,若是父亲承认私生子,那么相对应的私生子认为自己的犯罪,会让父亲或母亲所在的家族蒙受道德上的污点,那他们是会三思后行的——但我同时也认定,家庭的财产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否则便是对妻子和嫡子女权益的侵害。另外,私生子若与嫡子均分遗产的话,会使得法国男子畏于生育,起码从现实角度来看,是这样。” 普鲁瓦雅主教不由得点点头,对菲利克斯表示赞许,然后他敲了下手指,又问出第二个问题来:“您对本堂神甫是如何看待的?” “阁下,在教会体制中没有人比他们和农民的关系更为密切,他们识字、有教养,并替教会管理地产,大部分人是甘于奉献我主且服务于农民的,但也有相当部分滥用特权,只关心自己的谷仓、印刷机和地产租金,农民们对教会的爱是源自于他们,但农民们对教会的恨,也是源自于他们。阁下,请好好管理本堂神甫的队伍,我认为应该取消他们征税员的角色,用部分税金来建造贫苦人们或乞丐的救济所,以及中学和小学,争取每个堂区都能承担济贫和教化农民的作用。” “嗯,现在几乎没有肄业生敢像您这样坦率表达意见了。” 当主教说出这个评价后,于尔菲和普雷泰都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普鲁瓦雅主教并未罢休,他顿了顿,接着用种渴望得到答案的语气,对菲利克斯问出最后个问题:“对国家赋税的现状,您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是建议?” “......鄙人倒是想要先询问主教阁下,您认为赋税到底是什么?” “我认为赋税,便是国家将百姓部分的钱收入到柜子里,再用这些税金分配到国家所需要的各个领域里去,比如军队、外交、祭典。” “那我的看法则和您不同,阁下。”菲利克斯堂然说出这话来。 这下,德.于尔菲先生的脑袋都大了。 “没关系,坦诚交流,这不就是测试和答辩的根本目的所在吗?”普鲁瓦雅主教并不以为意。 “主教阁下,也许法国二百年来的赋税就是这样。但如今所形成的痼疾,也绝不是装聋作哑就不存在的,国家已经没法从大众手里收税了,或者说得更直接些,特权阶级全都拥有‘免税’这种特权,这和英国截然不同阁下,英国是穷人有免税的特权,且向富人征收一种‘济贫税’,而我们法国则是富人有免税的特权,且许多贵族、神甫还将额外的封建租税,国家还将各种徭役,都压在穷人的肩膀上。所以,流往钱柜里的钱已经枯竭,另外这种不公平的赋税制度还导致更恶劣的结果——乡村里哪怕是稍微有点财富的农民,都不敢消费,也不敢购置更多的田地,更不敢买先进的农具和机器,他们变得和中古世代的犹太人般,衣衫破烂,哪怕装也要装出副穷困潦倒的模样,他们把财富视作一种恐惧,被包税人和征税员盯上的恐惧;另外,农民也很难富过一代人,哪怕他们手头上赚了几千里弗尔,绝大部分都选择两条道路,一条就是到城中或巴黎去,给儿子买个官职当当;还有一条,便是将金钱深深埋藏起来,不敢声张,邻居可能知道他家夭折的男孩埋在院子里的哪个角落,但绝对不知他家的里弗尔藏在何处。所以就宏观角度来看,国家所有在流通的钱,部分被王室通过各种行为消耗掉了,还有部分因此而不见天日,国家的贫苦是必然的结果。主教阁下,我们法国人口众多,土地富庶,然而却到了如今田地,皆是拜这种赋税制度所赐,各个等级间互相倾轧,互相猜忌,鸿沟隔阂若此,这也许是先前的王室所乐于见到的,但最终却在深深毒害这个国家。 当王上从贫苦等级身上再也榨不出一个生丁后,他再想对富裕阶层开刀,那可就是积重难返了,黎塞留宰相曾说过句名言,‘让富裕起来的人遵守规章制度,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孟德斯鸠也说 过,‘决定农作物产量的因素是民众有没有自由,至于农田的肥沃与否,反倒是其次的’。” 这下,整个教会学校正厅乱作一团,窃窃私语,主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对菲利克斯的说法不置可否。而于尔菲和普雷泰,则脸色苍白,他俩几乎肯定,菲利克斯.高丹可以确认是受到过启蒙主义思潮的影响。 “你不要你那学校奖章和四百里弗尔的奖学金也就罢了,何苦拉我们下水!”于尔菲心中忙不迭地叫苦。 不过主教最终并未发怒,他摊开手,对菲利克斯说:“孩子你看待问题很是深刻,根本不像是二十岁青年所具备的学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对这种‘积重难返’的赋税制度有什么妙策吗?如果你能说出来并让我满意,那么你将获得优异奖章,和八百里弗尔的奖金,并且我还会把你的报告装订成册,在教会的<天主福音报>上刊行,如能在法兰西各地区引起小小轰动反响的话,你的稿酬收入还得比奖金翻上三四倍。如何?现在便看你的表现了,菲利克斯。”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7章 洒水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胸有成竹,显然他对肄业的答辩早有几个方案应对,无论是历史,还是法律,因教会学校的生徒必须要时刻关注这些领域,只见他从容不迫地回答主教道: “我曾和圣德约的堂区神甫艾斯图尼深入交谈过,问题便是为什么我可以从档案里查阅到,在法国居然还有些税务负担并不沉重的省份,比如贝里省,又比如琅戈柯特省,如果主教阁下您稍微留心下便不难发现,这些省份中三级议会依旧保有相当大的权力,也即是说,它们享受自主的征税权力,国家或王室不会派遣巡按使(即行省总督)来,更不会派遣贪得无厌的税务官或包税人来,只要给这些省份下达个征税总额,这些省份的三级会议便会依据土地和资产,而不是人头,制订好公平完善的税负簿册,每三十年重新修订一次,如果个人对税负感到不满,都有权利直接对法院提起诉讼。所以主教阁下,我不认为税额的数目是根本问题,而是税收的方式亟待改革。” “菲利克斯您认为,重新复活三级会议,可以解决好这个问题?” “是的,省份、市镇的三级会议都是衷心拥戴王上的,只要王上下定决心,革新税制,不把最沉重的负担移向最卑微最贫苦的人,那么这个国度是会恢复秩序与繁荣的。还有王上应该和财务总监大臣们建立个健康的预算制度,把税收变为洒水器。” “等等,你是说,洒水器?”普鲁瓦雅主教将鹅毛笔横在嘴唇上,很是好奇菲利克斯的譬喻。 “对的,税收和预算,不是您先前所言的钱柜,而应该是洒水器,它从地下抽出水来,再均匀地播洒到地上所有的作物枝叶上,让它们茁壮地成长。也即是说,税负应当均等,而不是完全平均,因为一位财产有五万里弗尔的富人,他和财产只有五百里弗尔的穷人,在缴纳五十里弗尔税金时感受完全不会相同;如果我们能严格核定财产,那么富人应该缴五千里弗尔,而穷人只需要缴纳二十里弗尔就足够,富人不会因此而贫穷,而穷人也有更多的余裕进行财富的增殖。” 突然,普鲁瓦雅主教难得地笑起来,他侧着脑袋,笔滚落在桌面上,手捻着草茎般的胡须,就这样吃吃吃地笑着,打断了菲利克斯继续往下的阐述。 于尔菲和普雷泰都如坐针毡。 “对不起对不起,你说得很好,菲利克斯......我认为,你是个绝对优秀而敏锐的学生,只不过你的方案,是完全建立在一厢情愿的基础上的,即默认这个国家可以废除掉特权,把教会、贵族、王室、资产者和农民联合在一起,然后实现税负的均等,再让农业和工商业富裕起来。但你也应该明白,谁愿意拱手把特权给让出来呢?谁愿意......”讲到这里,主教的面容又严肃而低沉起来,他迅速嘟囔了两下“谁愿意呢”,接着他又说:“王上要贵族放弃特权,贵族却又会逼迫王上放弃身为国王的特权。法兰西在几个世纪以来,倒是有点和对岸的英国观念相同,那就是要征税,必须先征得纳税者的同意,特权者是绝不会同意的,他们甚至认为农民就不该富裕起来,农民就该生活在贫苦当中,在田地上不死不活,这样这群人才会为了生计而辛勤劳作,就像那西西弗斯推着石头爬到山顶,石头又滚落山下,他必须再推再推,周而复始。” “主教阁下,我已经和圣德约的本堂神甫,在家乡实验友好公社了,我想告诉世人,只要没有苛捐杂税,及不合理的徭役,农民是完全能富裕起来的,而且是共同富裕。” “是的我注意到了。”此刻,普鲁瓦雅主教摇了摇铃铛,从桌席上起身,接着低声对于尔菲督学说了几句,随即便隔着桌子边的木栅,伸出手来,“也许我俩该握个手,菲利克斯.高丹。” 菲利克斯上前,和主教握手。 “我会全力支持圣德约堂区的公社的,而整个法兰西的君主、教会和有识之士有产之士都该尽快行动起来,如果我们不能主动按照菲利克斯你所说的,实现税负均等,那么很快绝对的自由和平等的毒气,将会从潘多拉魔盒里冒出,路西法将从地狱里爬出,恶魔大军会重新集结,它会在光明、共济等鲜亮幌子下,把有产者的一切都剥夺殆尽,彻底毁掉人世间法律、宗教和秩序。”普鲁瓦雅主教掷地有声,随后便点头向诸位告辞离去。 下午时分,普雷泰校长的办公室内,校长欣喜里带着点庆幸,他把最终的考定标语交到了菲利克斯的手中。 上面代表着德.普鲁瓦雅主教和督学于尔菲的最终考定: “菲利克斯.高丹,他在神学院养成的思想是大致正确无误的,他的品行可谓精神谦逊,没有发现有过亵渎行为。他的科学知识中等偏上,由于曾与美利坚的富兰克林博士联名发表过论文,故而未来可期。在答辩里,菲利克斯.高丹表现出辩论锋芒和清晰的思维,他的看法见解也是有益且成熟的,校方认可他的业士证书,并将他列入优秀肄业生名单之中,授予一枚奥拉托利教会奖章,四百里弗尔的奖学金,并带四百里弗尔的教会特别 奖金.....至此菲利克斯.高丹已完成了长达十二年的学业,如果他愿意,可以直接就任六品教职,或者也可进入鲁昂或其他城市法院担当律师,当然更建议他前往巴黎学院法律系深造,一年后他可获得学士学位,希望他的名字能准时出现在首都律师登记册中。” 当菲利克斯刚看完,普雷泰校长便将枚刻着十字架的金质奖章,别在他的衣襟上,而后把证书和奖金的支票,也递送过来,“主教阁下还让我提醒你,只要你能把这次报告写成文章,他全力支持你发表,酬金方面不用担心。而一旦圣德约堂区公社功成,主教阁下愿在整个鲁昂,乃至整个省份推广你们的经验。菲利克斯,你是前途无量的!” 看来,普鲁瓦雅主教还完全不晓得,实则控制友好公社的,不是他眼中的堂区神甫艾斯图尼,也不是优异的神学院毕业生、有产者之子菲利克斯,而是魔笛会,“为平等而密谋”的魔笛会!无论艾斯图尼,还是菲利克斯,都是其间的一员,也是首脑。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8章 拉夫托家族的诉讼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当菲利克斯别着学校奖章,正踌躇满志时,魔笛会的创建者弗朗西斯.巴贝夫正埋头在法院的公案当中。 鲁昂城的高等法院,也位于钟楼大街,和奥拉托利教学学校遥遥相对,它有个气派十足的爱奥尼亚式门庭,除去九级台阶外,上面平台还有个三角形的顶,和四根上白下红的石柱,可比巴贝夫就职的森林海洋法院要宏伟得多。 巴贝夫来此,就是正常的“跑法院”,他要来高等法院调阅档案。 档案室内,一个很大的文件柜,占据了整面墙壁,密密麻麻的格子里堆满了卷宗,贴着的便签像是红色或蓝色的森林,标签间有细微的不同,这种不同只有老练的法院吏员才洞悉于心:比如与约翰.霍尔克相关的案件卷宗,就是个阔大的蓝色标签标注,单独放在最下面的格子里,用椅子遮挡住——法院吏员们认为经手这样的案件,所得的油水是最大的! 法院雇佣的厨娘,见到了中午,巴贝夫还在那里,衣冠不整而油腻,头发乱糟糟的,挂在架子上的帽子已磨秃了边,便知道这位是绝对没有妻子甚至妹妹照顾的可怜男人,就好心地给他送来了餐点。 巴贝夫急忙掏出五个苏,对厨娘表示感激:这五个苏务必要落入您私人腰包。 一玻璃杯的热巧克力,一大块腌猪排,还有盘三角形的干奶酪,让巴贝夫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他从桌子边的废纸篓里捡起张来,擦拭自己双手和嘴巴时,两名高等法院书记员跑来,特地告诉他: 拉夫托伯爵的管家科尔贝先生,还有圣德约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及圣德约执达吏比鲁埃尔先生,并肩来到了领主法庭中,声张拉夫托家族对圣德约九百阿尔邦面积的荒地森林的用益权。 “什么......”巴贝夫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含着块猪排肉,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很显然,拉夫托伯爵被自己拒绝后,便找到另外位“封建法专家”,伪造了自己对荒地森林的封建权利,这在当时法国,贵族走向全面没落和反动的时刻,是屡见不鲜的行为。 当带着灰白色假发的法官们开始审理时,巴贝夫悄悄走到壁龛雕塑下的座椅上,旁听了叙述。 “很明显,反动贵族和贪渎小吏们联合起来了。”不到一刻钟,巴贝夫就做出了如此判定。 拉夫托家族的代理律师声称:大约二百年前,法国还在进行胡格诺战争时(即天主教和加尔文新教的内战),拉夫托家族的先祖,曾在圣德约地区筑造了座堡垒,英勇抵御了胡格诺教徒们的叛乱行为,保护了鲁昂城的安全,故而当亨利四世登基后,曾下达敕书,认可拉夫托家族对整片荒地森林的用益权、死手权。 所谓用益权,便是封建领主对森林(或其他有经济利益的区块,如盐田)产出利益的所有权。 而死手权,即是封建领主对土地转让、变卖的税费权。 “简直无稽之谈,也是无耻之尤!”巴贝夫愤愤然地想。 接着代理律师便将矛头指向霍尔克家族,“约翰.霍尔克在未经拉夫托伯爵的许可下,指使门客即圣德约镇的木器商人勒内.高丹,将荒地森林的狩猎权赎买来......” “等等,狩猎权是勒内.高丹花费四万里弗尔,从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手中赎买来的。”一名法官看着卷宗,质疑道。 哥昂则脱下毡帽,振振有词,“这是个严重的误会,我的先祖是拉夫托伯爵先祖的掌旗官,曾得到过荒地森林狩猎权的赐予,但这项权力的主人,理所当然还是该属拉夫托家族所有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那您先前?” “我也是最近,才在自家于鲁昂城的老宅里察觉这份契书的,您得知道,我们乡居贵族会在城中有个宅院,在乡里也有个宅院,但为了经营地产,通常不得不定居在后者地界中,对前代的事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狡诈的哥昂解释说。 而圣德约镇的执达吏比鲁埃尔,虽然大字不识半个,也声称自己在镇子里前代的文书里,发现了铁般的证据:圣德约的荒地森林,乃至整个镇子的土地,属实曾是拉夫托伯爵的采邑。 “约翰.霍尔克现在正在这片森林中大肆砍伐,建起高高的蒸汽抽水机,又盖起鳞次栉比的厂房楼宇,还运来许许多多的英国纺纱机,我的委托人拉夫托伯爵认为,这等于是将荒地森林的土地,转让给了约翰.霍尔克,霍尔克实际成了森林的新经营者,他也成了拉夫托伯爵的‘佃户’。” 听到代理律师的这番话后,数位领主法庭的法官,假发下的所有表情,都是个眉头紧锁、面面相觑的。 但代理律师继续说了下去,他正式提出一系列要求: 约翰.霍尔克必须要为九百阿尔邦的森林土地转让,一次性交付给拉夫托伯爵九十万里弗尔的“死手税”,此后若再次发生转让、变卖,拉夫托伯爵有权力再次征税; 此后约翰.霍尔 克如在此办厂,也等同于佃户承租拉夫托伯爵的土地,每年需缴纳八万里弗尔的“年贡租税”; 森林的用益权和狩猎权也归拉夫托伯爵,即砍伐树木所产生的效益,每年要缴纳一万里弗尔; 先前勒内.高丹赎买森林狩猎权,共花费四万里弗尔,现在这笔钱归拉夫托伯爵(名义上等于从哥昂手里转到拉夫托伯爵手里,但实则哥昂还是拥有这笔钱不动,左手和右手的把戏而已),现在既然森林又转手给了约翰.霍尔克,那么勒内还需要交出一万里弗尔的税费,给拉夫托伯爵; 最后,拉夫托伯爵还有项封建权利,那便是可征收圣德约的“集市税”,即圣德约商品货物的往来交易,都要向他缴税。 当代理律师说完后,不要说旁听的巴贝夫是怒不可遏,就连坐在正席上的法官们也是匪夷所思, 最终,法官们只是对拉夫托伯爵的管家科尔贝说,虽然你主人声张对圣德约森林的封建权利,并交出了证据,但也必须得通过鲁昂高等法院的注册方能生效。 而注册与否,我们必须请示大法官莫迪克.德.伏西埃方可。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59章 糖果纸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至于巴贝夫,他则夹着卷公牍,戴上帽子,急匆匆地离开了高等法院爱奥尼亚式样的大门,走下台阶,往森林海洋法院奔去。 拉夫托伯爵悍然炮制封建权利书,强行索要圣德约荒地森林用益权和死手权的行为,很快就冲破了法院的围篱,传遍了整个鲁昂城。对此城市的律师和有产者,都惊愕而愤怒,有人在公开场合就抨击拉夫托伯爵“丢尽了法国贵族的颜面,他连贼都不算,纯粹是个拦路打劫的盗匪。” 如果让拉夫托伯爵得逞,那么鲁昂城将人心惶惶,所有有产者的地产、店面或园林,不知何时起将重蹈圣德约森林的覆辙,出现在拉夫托伯爵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封建契约上,全城人都会在不自觉情况下沦为他的佃户,被迫向他缴纳年贡租金。 漂亮的伦敦式霍尔克方楼中,约翰.霍尔克脸色铁青,狠狠将几份报刊掼在藏书室的长桌上。 对面单手插在内里口袋,笔直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拉夫托伯爵的管家科尔贝。 “这可不太友好,科尔贝先生。我在鲁昂城呆了二十年,为这城市创造了数不清的财富和荣耀,市政长官、王室监察官、行省巡按使都是我的座上宾,如果需要,我也是可以佩戴圣路易勋章去凡尔赛陛见王上的,所以伯爵阁下何必将矛头对向我呢?” “霍尔克阁下请千万不要动怒,伯爵在发现对森林的封建权后也很惊愕,当他得知阁下恰好在森林里办厂后更是甚觉不安,但这个时代是无比尊重权益的,伯爵不可能对属于自己的权益漠然无视,所以他一再叮嘱我说,科尔贝啊,好好和霍尔克阁下谈谈,因为我们始终是老朋友,从他来鲁昂就开始啦,二十年的老交情啦!让我简单地表明吧,只要霍尔克阁下愿意将令千金嫁给雷米萨少爷,此后森林的棉纺工厂将顺风顺水,绝不会有任何变故发生,伯爵立刻将诉讼撤销!请仔细考虑下吧霍尔克阁下,反正梅小姐的嫁妆就在那里,何必要再掏出九十万里弗尔的死手税费来呢?昨晚鄙人也替阁下您夜不能寐,想了又想,始终觉得这种办法是最合宜最棒的。”科尔贝皮笑肉不笑地提着条件。 此刻不要说约翰.霍尔克,就算在藏书房旁侧偷听着的梅小姐,也是气得花枝乱抖。 完全是无赖嘴脸的讹诈。 “我扔在桌子上的,分别是英国伦敦的报纸,鲁昂城的报纸,还有奥尔良和阿尔图瓦的报纸,只要我首肯,巴黎城大小报刊,甚至远洋彼岸的美洲大陆,很快也会关注这事,拉夫托伯爵完全低估了霍尔克家族的力量,如果他想要争一争,那便来争好了!”约翰.霍尔克毫不客气地说到,然后他气愤难平地补充句,“看看法兰西到底需要位实业工厂主,还是要一位行将就木的没落贵族。” “何必这样呢?”管家科尔贝依旧是那副恭维里夹着明显伪善的嘴脸,他低声变换了谈判的砝码,“伯爵索要九十万里弗尔的死手税,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了点。我可以作为中介,让伯爵撤诉,其实霍尔克阁下您能拿出八万里弗尔的租金,并认可伯爵对圣德约森林的封建权力就好,阁下可以继续安安逸逸地开厂,伯爵那边交给我来说服就行。” “然后伯爵家再来纠缠我的女儿?”约翰.霍尔克冷笑起来,根本不买账,然后他逼视着科尔贝,“我知道,伯爵家的命脉实则掌握在你的手中。是的,法国贵族无论大小,都是群没见过世面,狭隘愚昧的人物。躲在城堡暗处呼风唤雨的,其实是你们,影子般的管家。那么让我来告诉你科尔贝先生,你这位妙逸庄园的‘黎塞留’,回去告诉你所侍奉的‘暴君’。老霍尔克的回答,那便是,不可能!我们就等待着法庭的判决好了,我必然会让荒地森林的棉纺工厂出产出来的棉织品,成千上万捆,装载于货船上,航销于新西班牙、新英格兰及法兰西各地,至于我的女儿,她爱嫁给谁那便嫁给谁,反正不会嫁给雷米萨.德.拉夫托。” 谈判彻底破裂了,脸上涂满白粉的科尔贝,彬彬有礼地对约翰.霍尔克再度鞠躬,不久即走下方楼的台阶,登上刻着徽章的拉夫托家族马车,扬长而去。 梅小姐泪水涟涟地从隔壁房间冲出去,哽咽着投入到父亲的怀里,亲吻着他,感谢父亲对自己的慷慨支持,和面对腐朽贵族的不屈。 “去写信给菲利克斯,告诉他,我将即刻兑现对圣德约公社的投资!”约翰.霍尔克平静而低沉,“我再拿出四万来,是对他父亲勒内的补偿,得让他给我做出个样子来,狠狠打击拉夫托伯爵和哥昂这样的败类。梅,我答应你,哪怕花费掉和你嫁妆相等的数额,我也在所不惜,必须得赢!” 而在城西的妙逸庄园内,拉夫托伯爵在草地上散步时,得到了管家的回报,就尖着嗓子,用手杖狠狠戳着地面,“我先祖为鲁昂为国家流的血,绝不是来喂养霍尔克这样的‘该死的’(法国人骂英国人专用的词汇,他们骂德国人为酸菜脑袋)的詹姆士党的,这么多年他在鲁昂城盘剥了何等巨大的财富?现在他还站在那个奥地利女人和她的财政总监那 边,好哇,他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真的是活见鬼。” 伯爵雷霆震怒,管家科尔贝则立即开始奔走效劳。 夜晚的鲁昂城,被数百盏辉煌的路灯照得透亮,高等法院后的圆帽街1号,是所漂亮的宅第,正是大法官伏西埃的居所,霍尔克家族浅蓝色的马车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停在门前。 霍尔克的仆人为大法官妻子送来了些“糖果”。 当伏西埃妻子,坐在花卉环绕的雅致客厅内,打开糖果盒子后,发觉包着糖果的纸张,全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她喜从心头来,将钞票铺开,数目恰好是一万里弗尔。 所以大法官回来时,妻子毫不避让地对他说,这是霍尔克家族的馈赠(当时法国的法官,可以公开接受案件当事人的馈赠的,算是公开的灰色收入),你可以拨动法庭上的天枰了。 “拉夫托伯爵的诉求,确实很荒唐!”大法官伏西埃表示即使没有这些馈赠,他也会毫不犹豫将伯爵的证据给驳回。 同时,圆帽街号,那幢双层小楼里,巴贝夫、拉多恩、布格连、韦林、菲利克斯的魔笛会,也聚在一起,主题同样是关于圣德约森林的争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0章 魔笛会的攻势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我觉得,我庇护人和拉夫托伯爵的争斗,对友好公社是有益处的,我们也应该利用起来。”这时已得到梅小姐求援信件的菲利克斯毫不避讳自己的观点。 “霍尔克使用机器和大工厂生产,是会祸害整个圣德约的。”巴贝夫虽然对伯爵的反动不满,但对霍尔克的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也是诸多排斥。 “这样的,霍尔克曾对我说过,他准备雇佣七百五十个工人,但多数是不足年的孩童,并不从本地,而是会从邻近省份招募;还有,机器生产会让鲁昂城四周的织工们贫穷,但则会让圣德约的农民得到好处。”菲利克斯开始分析利害关系来。 “如何说呢?”角落里发出了拉多恩先生的声音,他靠在百叶窗下,光线昏暗,只有烟斗的红光,还在一闪一闪的。 “七百五十个工人,他们没有田地,只在工厂里出卖劳力领取报酬,他们每天得吃多少面包,得需要多少酒水,又得需要多少鞋子?棉纺工厂的货物,早晚得沿着我们新修的路去鲁昂城,得多少马车,又要多少蹄铁呢?这笔生意,我们公社得把它给吞下来,现在磨面蒸汽机是首步,下面就是供应这个棉纺工厂了,只要它能在圣德约立下脚跟,那便能让足足三百户,甚至更多的公社社员致富。” “然而?” 当巴贝夫准备继续质疑时,菲利克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话,“格拉古,我善良高尚的格拉古。当你想和‘罗马元老院’叫板时,得明白现在魔笛会和友好公社的力量,只够做坏事,及占便宜的,你想让它做好事,力量还远远不足呢!”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笑起来。 包括巴贝夫在内。 此刻丝绸商韦林挤挤蓝色的小眼睛,神秘兮兮地说到:“我在鲁昂城船行的吨位配额,除去运来英国的煤炭外,还有些东西,现在已送到圣德约堂区的谷仓里,交给神甫接管了。” “质量可靠吗?”拉多恩问到。 “可靠,三支喇叭霰弹枪,两支老式轮燧手枪,还有三支猎枪,和一支燧发步枪。”韦林一口气报出了数目。 “交给公社的磨坊守护队,让小杜朗为队长,他对乡居贵族哥昂有刻骨的仇恨,这个职务对他而言很合适。” “要用火枪......”让.布格连作为名医学生,断然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可能需要动武的地步。 但菲利克斯则断然说,我亲眼看到乡居贵族哥昂使用燧发枪和剥头刀,残酷杀死农民的景象,对付贵族专横的暴力,起码得有反制的暴力手段才行。 最终大家一致举手表决通过,认可公社保有农民武装的决议。 不过菲利克斯也说:“武力那是迫不得已,我们先得用文明的手段,在鲁昂城处理这件事,就站在约翰.霍尔克的这边,因和大产业主相比起来,封建贵族是最腐朽最落后最反动透顶的家伙。” “<农民之友>已经有一百四十个订阅用户了,得把那台半旧的印刷机给完全开动起来!”拉多恩先生将拳头关节掰得喀喇喀喇响动。 “报纸和稿子的事就完全交给我好了。”巴贝夫也下定了决心。 “我也会尽自己的力量的。”韦林和布格连异口同声。 “魔笛会,为了平等而密谋,而武装!”接着大家都站起来,忍不住发出哄然的声音,“还得加上个,为了菲利克斯这个高材生的顺利肄业而欢喜。”巴贝夫快活地补充道。 当大家笑起来后,外面传来了严厉而有节奏地敲门声。 “伙伴们,我们太大声了,阿芳希娜发出警告了。”巴贝夫扶了扶眼镜,抱歉地说。 门外的楼道中,阿芳希娜面色淡然,重新坐在草垫圈椅上,她旁边悬着煤火,本人又拾起了针线,低头做起了毛线活...... 魔笛会出手后,果然不同凡响。 署名为格拉古的神秘作家,连续发表文章,既刊登在《鲁昂每日新闻》上,也刊登在《农民之友》这种暗媒体版面上,虽然后者只有一百多订阅户,但这群人看完格拉古的文章后,深以为然,纷纷义务当起了宣传员,最后取得的效果比《鲁昂每日新闻》还要大。 不久,奥尔良科学院的院士们,联合谴责拉夫托伯爵的讹诈行为。 毗邻的阿尔图瓦省首府阿腊斯,以“玫瑰诗社”为中坚,也对圣德约荒地森林案件发表看法,他们忧心忡忡地表示,若是拉夫托伯爵行为得逞,将对整个法兰西的实业造成严重打击——这个诗社的来头可不小,它的成员都是阿尔图瓦省的精英军官和律师,女性成员有《法兰西信使报》的东家马尔尚夫人,那么结果可以想见:在巴黎城发行量很大的《法兰西信使报》,专门开辟了专栏,密切追踪荒地森林的最终归属。 接着便是海峡对岸的英国,这个国家向来对法国的负面新闻保持热切的关注度,这次当然会抓住拉夫托伯爵做文章,“法兰西贵族都是这样,我曾去过那里旅游,贵族的傲慢让人吃惊, 在我们英国,贵族每星期都要邀请佃户来家中做客,招待以丰盛的餐点,贵族去世后,为他送葬的佃户哭得比贵族亲人还要真切感伤。但法国贵族不同,当我询问他们难道不招待佃户吗?这位老爷会错意,他当即让管家,把几名穿得破破烂烂的佃户从田野里给拽来,用带刺的木棒狠狠殴打了这群可怜人一顿,然后还问我,英语里的‘招待’,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你走在法国乡野里,就会看到贵族的城堡无不破败陈旧,田地的技术倒退到三个世纪前,麦子长得如同黄色的荒草,妇女们都跟在牛马的后面,巴望着拾取些落下的麦穗。” “法国贵族的妻子自己用土制纺车,还得亲自挤羊奶,贵族本人则会参加一种聚会,与会者必须拿出四代人都是贵族的身份证明,他们穿着破烂的大氅和凉鞋,步行跋涉赶赴会场,满脑子想的不是如何革新工业和农牧业技术,而是怎么造假,恢复自己压迫佃户的封建特权......” 鲁昂城的妙逸庄园,当艾米莉.德.拉夫托看到这些报纸时,羞赧得无地自容,她觉得家族的名誉已像一艘被击打得千疮百孔的战船,随时都有完全沉没的危险。 可伯爵看到报纸内容后,则像往常般,脸上全是面无血色的白,和鲜红的嘴唇映衬在一起,把报纸扔到马厩前的泥沼里,波澜不惊地问管家科尔贝,“凡尔赛的客人也该抵达了吧?”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1章 凡尔赛来客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科尔贝作出肯定的答复。 当他乘坐上马车,向鲁昂城高等法院出发时,大法官伏西埃正在领主法庭上,会同森林海洋法院的同僚们,就拉夫托伯爵主张恢复对圣德约森林的封建权力的案件,展开初步讨论。 所有人一致认为,如果让伯爵得逞,那将是整个鲁昂司法界的耻辱,我们这座高等法院会沦为全法国的笑柄。 “既如此,那便拒绝掉拉夫托伯爵的注册请求。”伏西埃觉得此事不值一哂。 而在旁侧对会议进行记录的巴贝夫,于心中也长吁口气。 钟楼大街口处,管家科尔贝见到自家的代理律师从间咖啡馆中走出来,隔着窗户朝自己直挥手。 “果然伏西埃法官被霍尔克家的金钱买通了,那么凡尔赛的客人在何处?” “已抵达城中的佩提特旅馆,在三楼的高档包间。”代理律师回答说。 科尔贝嗯了声,对马车夫指了指旅馆的方向。 此刻佩提特旅馆前,一位穿着和约翰.霍尔克相同黑色罩衫的人物,抬步走上台阶,他的身后是五位衣着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家伙,各个黑衣,带着统一式样的假发,面色冷峻,不苟言笑,宛若夜行的蝙蝠。 旅馆老板抬起头,招待了这位。 这位面容棱角分明,眼珠是淡灰色的,眼眶细长,目不斜视,个子瘦高,手指抓住个小行李箱,显得格外有力量,步伐四平八稳、循规蹈矩,非常干练。 当这位在窗明几净的三楼房间刚刚坐下,拉夫托伯爵管家科尔贝就前来叨扰了。 “您是我来到鲁昂城的第一位客人。”黑衣人端正地坐在把皮垫椅子上,面前是个办公的小桌,那五位同伙就立在他的身后。 “法迪.赫尔维修斯阁下。”科尔贝很恭谨地向这位鞠躬。 赫尔维修斯,是日内瓦人,但同时他也是王室在诺曼底大区的总包税人,他一起带来的五位,都是巴黎的银行金融家。 严格来说,法国的税务体系在当时还是极富中古遗风的:至十八世纪末,包税制依旧大行其道。不过这也不稀奇,当时欧洲大陆上,税务改革永远是遭到特权阶级的阻扰的,法国不过没能例外罢了。法国的税种分为两大类,直接税和间接税,直接税面向人头和土地,前者叫“人头税”(后来又有附加税,人口税),后者叫“廿一税”(二十分之一税,拥有土地财产或职业收入的都需缴纳),但特权阶级是免税的;而间接税,似乎对国家更为重要,最重要的是酒税、烟草税、盐税、王室领地税、关税、印花税、检验税及入市税等,当然它比起直接税,也更容易激怒各个阶层,因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会对抽烟草还要交税持欢迎态度。 直接税,由所属省份的税务局征收,有些省份保留了三级会议,或直接为主教区的话,那么便由它们代替国王征收。 间接税,则是先划分出五个大包税区,然后设立“总包税局”,但包税局并非是国家官员,不从国王那里领取薪水,它实际是个金融企业,由四十到六十位总包税人组成,他们绝大部分是金融家,而后他们当中再选出五位最富经验和精力的,组成个“资金管理会议”,直接和王室政府联系,在承接王室下达的税额任务后,总包税人便开始高效运作起来,协助他们工作的,是分布在全国省区的一百多名包税局局长(每个省区差不多一位),局长下又设许多业务部门,征税员、主计员、警卫官、办事员等,不过这些都不是官员,而是拿工资的雇员,它与其说是局,不如说更像个公司企业——所有人,全部都是总包税人集团养着的,现在他们每年能为王室上交足足一亿两千万里弗尔的间接税税金,但私底下他们到底搜刮了多少,只有上帝知道,反正像赫尔维修斯这样的“诺曼底大区总包税人兼资金管理会委员”(后一个头衔最值钱),家产何止五百万里弗尔! 现在面对这位冷酷无情的“税金蒸汽机”,来自日内瓦的赫尔维修斯,科尔贝倒也毫不怯场,他直接交出封密信来。 赫尔维修斯礼貌地打开看了看,然后为难地对科尔贝说,“我只负责收税,不负责向地方法院施加任何压力,更何况伸张地方大贵族的封建权力,对税额的完成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但是从首都传来的消息,王上亲任的财政总监,是准备废除掉包税制的,此后只在全国范围内统一征收直接税,他认为这样不但能消除巨额赤字,还能平息民间沸水般的怨恨不满。” “你很懂嘛,科尔贝先生,你完全不像个伯爵的管家。”赫尔维修斯淡淡笑起来,目光冷冽。 “鄙人对鲁昂及巴黎的局势,还是有点了解的。”科尔贝倒也不十分谦逊。 他确实抓住了问题的要害: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现在的财政总监大臣是卡隆,他为了解决王室债务问题,采取个“巧妙办法”,那就是要恢复王室在民间的信贷危机,而怎么恢复信誉呢?那便是大兴土木,维系凡尔赛的奢 侈荣华,这样的表面光鲜,会让国内外的银行家认为法国王室还有底子,于是会继续向其贷款。 于是卡隆大臣借钱,不但给国王王后买地建造城堡,还替路易十五的兄弟们偿还高额债务,同时开始修缮宫殿,在给贵妇的糖果外,都包裹着巨额钞票为糖纸。 但私下地,法国的债务赤字也继续洪水滔天。 终于卡隆认为,建立信誉的过程已经完成(也不得不完成了,再借下去窟窿就永远补不上了),到了要回收成本的时候了,他翻开财务报告,发觉法国每年背负的赤字是一亿一千二百万里弗尔,于是卡隆决定——先增加个七千万里弗尔的收入,而后再削减个四千五百万里弗尔的支出,这样国家和王室的财政就健康了。 怎么增加收入呢?卡隆的政策,和两位前任杜尔哥、内克尔没任何不同,内卷如斯,只能拿特权阶级,即教会和贵族开刀,卡隆向国王建议,召开一次“显贵会议”,大家到明年时坐在一起商量商量,是不是对三个等级按照统一的税率征税,并且任何人不得有豁免权,只收直接税,不再收间接税。还有,为了减免支出,卡隆便把国债偿还期限由十年延长为二十年,还压低了利息...... “这种政策,不但是对拉夫托伯爵特权的损害,且是对阁下赤裸裸的损害,不是吗?”科尔贝接下来说到。 如果卡隆的政策能付诸实施,那法迪.赫尔维修斯的总包税人权益将不复存在。 赫尔维修斯便沉默不语。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2章 变数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那位财务总监大臣,甚至还要成立中央银行呢!”科尔贝看到赫尔维修斯已经被有所打动,趁机火上浇油,“所以,图卢兹的主教阁下和奥尔良公爵及国家外交大臣,他们才会写密信,通过我家主人手,希望与您结成同盟,并且只要您能许可,随即卡隆便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会被赶下台,您所拥戴的前财政总监内克尔阁下,将会重返适合他的岗位,执掌这个国家的财政。但在此前,必须得打倒卡隆。” “是的,所以这就是你来此的原因,科尔贝先生。据我所知,卡隆在金钱方面,和鲁昂的约翰.霍尔克先生过从甚密。” “千真万确,您可真的是洞察秋毫。所以如果让霍尔克获得森林,建立棉纺工厂功成,那么明年他不但能统一整个鲁昂商界,还能支持大批利润给卡隆,那样内克尔阁下复归便会变得很难。我还有个消息,那便是卡隆还准备撤除掉国内各省份的通行关税,来扶持霍尔克这样的实业家发展,可这样您的总包税局又会损失个至关重要的税种。” “话是这样没错,但想要如此的话,还是先完成今年的税收额度,另外还必须得额外凑齐七八百万里弗尔的金钱,用于内克尔先生复归的花销,毕竟现在法兰西,王上不得不对金钱低头,即便王后棘手点,那她最终也会屈从的,何况王后最近又被那桩项链案件困扰着。”赫尔维修斯用手扶了扶外套边,站起来对着科尔贝,已初步表示支持,话里有话,“我倒是可以运作,让巴黎高等法院改变鲁昂法院的意见,可如果让拉夫托伯爵得到这片森林,那这块土地所产生的任何效益,都不会缴纳给国家,这对我来说,绝没有任何好处。” “赫尔维修斯阁下,税金只是钱罢了,而伯爵也未必是真的需要经营这片森林,他也只是需要钱,因为妙逸庄园的修缮需要一大笔钱。您可以趁机仲裁,至于钱从哪里来?都说霍尔克家族拥有八百万里弗尔的资产,只要他能拿出区区十分之一来,那么在整个诺曼底、滨海塞纳大区,您的税收额度便能轻松完成。” “这是讹诈,科尔贝先生。”赫尔维修斯长吁口气,很严正地指出。 “不,这是政争,任何手段只要有效,那都是必须的。”科尔贝话说得冠冕堂皇。 数日后,鲁昂城左岸区,在绿地和林荫里矗立着的霍尔克方楼里,约翰.霍尔克脸色蜡黄,嘴唇又渗着愤懑的血色,怔怔地立在地板中央,握着烟斗的手不断颤抖,在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是圣典港(勒阿弗尔)的船主兼棉花商人儒勒.西格弗里德,他也是当地的包税人,算是赫尔维修斯派遣来的使节。 “巴黎高等法院和御前会议,准备让拉夫托伯爵成功,为什么?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法典精神了嘛......”老霍尔克的语气,和他的心情一样激动而焦躁,嗓音不由得沙哑。 他表示极度的不理解,“我花了如此多的钱,从英国进口机器、棉花、图纸,雇佣这么多工人,耗费这么多的心血,到头来就被个无耻的贵族,通过伪造个同样无耻的契约,就这样毁掉了?” “霍尔克,对此我也感到愤怒,您得知道全鲁昂都在同情您,我也非常愿意把敝司的棉花优先供应你,然而您也该知道,巴黎高等法院那群穿袍贵族,掌握着国家法令的注册权,并且和王室及财政大臣卡隆素不相能,这种对立自路易十四时代就开始了。一方面王上千万百计想要对贵族、教会征税,来挽救国家财政;另外一方面穿袍贵族也属特权阶级里的一群,他们很自然会千方百计地对抗王权,来捍卫手里的特权,天然会和地方贵族同盟。在这样的背景下,您身为卡隆的支持派,和凡尔赛宫廷的制造总监,与拉夫托伯爵的这桩官司,反倒通过您在舆论上的大举宣传,成为高等法院的眼中钉,他们迫切需要立威的标杆,而您很不幸,就成了这个标杆。”西格弗里德随即劝告说,“不如您与伯爵和解算了。” “这是刚刚到了鲁昂城的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的提议,让你来对我提的吗?”约翰.霍尔克话中,有按捺不住的怒火,“难道我在凡尔赛宫就没有支持者了吗!” “王后和卡隆不可能成功的,约翰......他们很快就会惨败下阵,听我的规劝,尽早把霍尔克这艘航船调转风向,区区损失很容易就能弥补回来。”西格弗里德说完,从沙发上拍拍膝盖,站起来,靠近约翰.霍尔克,“依我说,不如把梅嫁给伯爵长子雷米萨算了,这样您的产业在鲁昂便安枕无忧,以后每年给您的亲家交几万里弗尔的租子,工厂就能顺顺当当开下去,至于那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找个托管人,还不是继续绑在霍尔克王国的账簿上。据我所知(西格弗里德家族来自阿尔萨斯地区),法兰西的这群贵族,蛮横、无知、无耻、奸诈不假,但他们也很蠢,特别在金融和产业上,蠢得透顶。所以约翰,只要把这个浪头顶过去就好啦。” “我先等伏西埃大法官的讯息!”约翰.霍尔克正在气头上,没有接受西格弗里德的建议。 于是对方暗自摇摇头 ,便告辞离去。 傍晚时,鲁昂高等法院大法官伏西埃果然在西格弗里德后送来讯息,不但退回了霍尔克家先前的“馈赠”,还很为难地说,他已面对巴黎高等法院的压力,“得罪王上不要紧,但得罪后者的话,对我家族的前途极度不利。” 荒地森林的案子出现了变数! 约翰.霍尔克虽然有点动摇,但他绝不甘心认输,更不会甘心把梅作为屈辱的和议象征,嫁给拉夫托家里去,因为对方完全是寄生虫、吸血鬼,谁结上这桩婚姻,谁就倒霉透顶。 “找凡尔赛宫廷的关系去。”老霍尔克找来贴身仆人,沉声命令道。 当夜,梅小姐就像个被困在城堡里,被迫要嫁给恶龙的娇弱公主,更是心急如焚,便又写了封信笺,让使女尽快“想办法送到鲁昂的奥拉托利教会学校去,务必让菲利克斯收”。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3章 危中有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接到梅小姐密信的菲利克斯,已经察觉他的角色,确实是霍尔克家族所倚重的“海军上将”了,因为情急下梅小姐还吐露些霍尔克家族的商业秘密。 “圣德约友好公社的机会到来了。”当菲利克斯赶赴圆帽街号参加魔笛会密议时,开首这句话便是如此。 巴贝夫则对所有人分析,先前鲁昂各法院确实准备判处拉夫托伯爵落败,但现在风向突然逆转。 “是巴黎方面来人了吧,肯定是这样。”商人韦林语气肯定。 他的猜测得到各位的认可,这让韦林很是开心。 “法迪.赫尔维修斯,诺曼底大区的总包税人,王室资金管理会议里的委员,他已经开始插手这事了。”巴贝夫说,然后他补充道,能让赫尔维修斯违背常理动手,恐怕不单单是金钱的需求,很可能掺杂政治斗争的因素在内。 “没错,霍尔克家是做王室所需求的丝织奢侈品起家的,和现在的王后及财政总监大臣卡隆交情匪浅。”菲利克斯已然摸清楚其间的利害关系,“可王后如今深陷项链丑闻之中,国家内的另外股力量便准备趁势而上,取而代之,这力量的领袖便是前任财政大臣内克尔。内克尔和赫尔维修斯都是日内瓦金融家集团内的翘楚,这样一来,他们准备与特权阶级合流,攻击王后,且攻击卡隆背后的金主之一霍尔克家族,便很好解释了。” “我都忘记了,这群金融家、银行家和包税人,也是特权阶级的衍生物,他们反对成立中央银行,因为一旦中央银行存在,贷款利率便由政府控制,让他们无法自由操控国内各省份的通行关税,且妨害了他们从税金、贷款里谋取高额利润,国王和政府从他们手里收取一亿税款,他们实则就得从百姓身上搜刮一亿三千万里弗尔;同理,他们还从民间征集利息为四厘的贷款,可贷给国王和政府时,他却要收六厘到十厘的利息。王室饮鸩止渴,但却又离不开他们。” 当巴贝夫痛斥包税人集团和间接税的罪恶时,菲利克斯却若有所思。 一会儿后,菲利克斯提及:“拉夫托伯爵这次之所以能扭转局面,我觉得实则是得到两位策士的襄助,一位负责文稿,肯定是夏多布里昂那个混蛋贵族公子哥;还有一位是负责外联事务的......” “伯爵的管家,妙逸庄园的‘摄政王’,拉夫托家族的宰相兼财政大臣,科尔贝。”巴贝夫不假思索。 因圣德约堂区里,有几个农户家女儿是去伯爵家当过侍女或厨娘的,这种态势神甫艾斯图尼了解得很,并且毫无保留地告诉魔笛会所有成员。 科尔贝的角色,不由得让菲利克斯想起自家先前所解雇的厨娘阿塔莉来。 “厨娘在领取工资外揩油是正常的,管家何尝不是?特别是大贵族的管家。”菲利克斯用手扶住下颔,就这样下定了行事决心。 另外边,让.布格连却在思考: “为什么霍尔克家不直接从我父亲那里,而非得从英国人那里进棉花呢?我父亲的船只每年能从西印度那里的种植园,获得二十五万磅棉花的吨位配额,不过既然菲利不谈这事,我也就不提了,免得引起伙伴们的反感,认为我出身富户,且不知教养。” 周末,依旧有权利使用奥拉托利学校食宿的菲利克斯,衣冠楚楚之余,还夹着一叠小册子和图纸板,顺着学校和河堤外的那条林荫道,直走到鲁昂城的城西,这里是座单独的子城,城垣的砖石挺古老,层层叠叠,颜色是青灰色,还有斑斑点点的白泥巴夹杂其间,已是秋季,原本遮蔽大半墙面的绿色藤蔓,大多枯萎发黄,在风中微微晃动。 菲利克斯.高丹,沿路见到的环绕子城的田庄,大部分都是拉夫托家的地产,让他惊奇的是,这些土地和他在圣德约镇所见到的哥昂家的田完全不同,居然被管理得十分精细,田间的道路纵横笔直,丛丛的爆竹柳,沿着护养良好的河渠展开,农舍墙壁上悬挂着的农具,都是崭新的,圈舍里还有肥壮的牛马,此外菲利克斯居然还看到了台播种机,应该是从尼德兰进口来的...... 隔着篱笆,菲利克斯挨个与佃户谈心,一种闲聊式的谈心:农田的收成,最近的气候,你们都喜欢种什么经济作物等等。 然后菲利克斯便会呆在路边的榆阴下,取出笔来,简单地进行着计算,在纸张上涂涂画画。 若是遇到乘坐马车或散步的鲁昂有产者,菲利克斯便会很有礼貌地上前行礼,然后将有关友好公社的宣传小册子递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关注,甚至投资公社,“您便是奥拉托利学校那个优异的肄业生菲利克斯,真的是好样的,您会在不久将来成为圣德约镇的头面人物,在鲁昂城也会有头有脸的。” “马上要去巴黎学院嘛,我儿子在巴黎的路桥学院,希望你们能通信,互相认识。” “我的女儿经常谈起你。”有时,衣着光鲜的有产阶层妇人,很满意地看着菲利克斯,希望他能当自家女婿。 有时候,散步的家庭 中,少女便在其中,菲利克斯少不得要和她们互相打招呼,有产者的女儿通常都是温柔有教养的,她们很擅长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和锋芒,在互致问候后便腼腆地不再说话,跟在父母的身后,偷偷观察着菲利克斯。 从眼神里能看到,绝大部分的女孩,在听到菲利克斯: 圣德约镇首富家的长子; 奥拉托利教会学校优等生; 在核心期刊上和富兰克林博士联名发表过质地优良的论文; 有一座用新锐蒸汽机驱动的磨坊; 且在家乡圣德约创建新式农业公社。 这林林总总亮闪闪的条件后,对菲利克斯是满意的,甚至是仰慕的。 最终,当菲利克斯走到片湿漉漉草地的篱垣边,再度和几位中产女孩互相问候闲谈后,他转眼望去,看到草地尽头处,拉夫托伯爵家的城堡庄园就在那里。 而草地的这段,横着个茅舍,茅舍简陋的院墙外,有几座砖砌的建筑,应该是榨油坊、磨面房。 送别几位姑娘后,菲利克斯见四下无人,便用手撑住篱垣,纵身一跃,轻巧跳到草地上,然后拍拍尘土,向那个茅舍迈步走去。 “这只安第斯山的猴子,私自闯入我家的槌球场做什么?”刚刚从床上起来的艾米莉.德.拉夫托,还穿着睡衣,便在塔楼的窗孔后,清清楚楚看到了菲利克斯的所作所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4章 篱垣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不过菲利克斯很谨慎,他并没有进一步越过壕沟和篱垣,“侵入”拉夫托伯爵家的槌球场,他清楚这是所谓的“阉鸡一飞之地”,属于贵族特权范畴,这区域只能供贵族散步游戏之用。 菲利克斯走到那座茅舍的门前,那里走出个独眼的老头儿,还有只脏兮兮的狗,随即菲利克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个小瓶装的烧酒,让这位伯爵家的守林人喜笑颜开,两人就坐在个废弃的车架上攀谈起来。 “当,当然是这样......其实你知道,伯爵老爷家的地产每年真实的产出是多少吗?”独眼守林人脸上满是酒晕,舌头都有些大了,当看到菲利克斯满脸惊愕后,他又得意地挨近了些,对这位马上就要去巴黎学院深造的高材生,一根根竖起自己的手指。 “八万......”菲利克斯故作惊讶,其实他一路调查伯爵的田产和佃户走来,心中早已有预备。 只是没想到管家科尔贝如此狠辣,居然自己勒留了足足每年三万里弗尔。 按照守林人接下来的说法,菲利克斯便更明白了。 科尔贝出身鲁昂和圣典港间的勃夫镇的农户,早年不名一钱,但因接受过学校教育,加上为人精明,走了亲戚家的门路,当上伯爵管家,迄今已足足有二十年,最早他管理伯爵的产业,每年交给拉夫托家三万里弗尔,十年前这个数目涨到四万,五年前则涨到五万:伯爵就此认为科尔贝是“栋梁之材”,科尔贝说服伯爵,安心呆在妙逸庄园的城堡里就好,他准时在年关交来五万里弗尔的现金。 “我方才看到,伯爵家除去有麦田、葡萄园、鱼塘、畜牧草场,还有车行、五金行,现在这里还看到了榨油坊、磨坊......” “是的是的高丹少爷。”那老守林人又呷了口烧酒,“伯爵家出产的麦子、牲畜,磨出的面粉,榨出的油,全都掌握在科尔贝手心里,光是这些的市价就不止八万里弗尔,可他还和鲁昂市集的官员、商人联合,在高买低卖里赚取差价。现在我估摸,说不定都不止八万,而是能和伯爵对半分。” 菲利克斯点点头赞同,科尔贝将伯爵田产打理得十分精细良好,还引进了新式的器具和水利,足见科尔贝早已将其当作是私产,每年不过交给上头一笔租金罢了。 “这样说来,佃户对伯爵?” “我们对伯爵都是表面尊重,可私下地我们都知道,妙逸庄园的主人是谁......这里面的几十佃户,哪家不欠着科尔贝的钱?他就用贷款控制着所有人啊,驱使我们额外为他服劳役,少爷你看......”说着,那老守林人指着自家茅舍破墙下的一堆麻绳,“哪怕我就剩一只眼睛,每天还要得科尔贝干搓麻绳的活计,他给我支付四个苏的日薪,可这绳子在市集上能卖七个苏呢!少爷啊,科尔贝现在发达啦,他在鲁昂城里偷偷买了座漂亮房子,带花园的,在鲁昂城的银行里有一大笔存款,他的亲戚们都依附他,就像伯爵家这棵大树上缠绕的藤蔓,吸干树根,佃户哪个敢得罪他说他的坏话哦,谁要是敢,绝对会被弄死,吃人不吐骨头,就这样每年年末清点时,他还得穿得寒酸破烂,在伯爵老爷前哭穷......唉唉唉,少爷啊......”这时老守林人眨巴眨巴独眼,迅速从菲利克斯身边站起来,语无伦次。 菲利克斯挑挑眉毛,接着顺着独眼老家伙面对的方向望去,只见槌球场的那边,伯爵家千金穿戴好衣裙,牵着头大白色的比利牛斯犬,像指挥炮舰攻击的海军上校,气势汹汹地冲自己走来。 “那只狗会咬人吗?”菲利克斯知道自己被城堡里的艾米莉发现了,又看到那头呲牙咧嘴的大犬,不由也有点惊惶。 “安心,伯爵家的蠢狗不咬人,会咬人的只有科尔贝这只真正的恶犬......”守林人声音很低,提着酒瓶就窜入茅舍里闭门不出了。 “站住,菲利克斯先生。难道您认为私闯一位贵族家的领地是值得赞许的行为吗?”当菲利克斯准备溜之大吉时,隔着篱垣,艾米莉冷若冰霜,对着他说到。 篱垣虽然不高,可艾米莉还是只能露出对弯弯的眉毛,和半双绿色眼瞳,当她觉得这样会让自己丧失气势时,便咳嗽两声,往后退了几步,才看稳了菲利克斯。 那只比利牛斯犬直接扑上篱笆,后腿撑住,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好像在对菲利克斯笑,果然有点蠢呆。 “艾米莉小姐,我只是在做调查,您庄园的田和农场都非常出色,所以想为圣德约的农村公社学习点经验。”菲利克斯只好回身,对艾米莉行礼解释,“像妙逸庄园这么漂亮肥沃的地方,粮食、木材和七七八八的款项,每年总得有四五万里弗尔的收入吧!” 艾米莉双手交叉抱胸,“贵族是不能像你们那样从事劳作的,反正管家交付到城堡来的,大致就是这个数目?如何,先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公社和蒸汽磨坊,每年也能给您带来万余里弗尔的入账吧!” “不值一提。” “ 这段时间在国内外报纸上对我父亲大肆攻击的,是不是有您在内?”艾米莉和菲利克斯交谈三句话不到,就把篱垣当作堑壕,互相枪炮射击起来。 “真的没有。”菲利克斯矢口否认,然后他顿了顿,对艾米莉说,“我姐姐的那件事,我丝毫没有怪罪伯爵家的意思,这也是马德莱娜临终前的交代。” “这是场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悲剧,对此我只能这么说,很抱歉菲利克斯先生。”艾米莉闭上眼睛,干脆利索,“那......您可以离去了?” “是的,那么再见,艾米莉小姐。” “您夹着的图纸是什么,能让我瞧瞧吗?” 菲利克斯只好停在原地,将图纸递给了艾米莉。 艾米莉原本准备靠过去,踮起脚尖去接的,但认为这样做太无淑女风度,就拍拍手掌,那只比利牛斯犬就温顺地扑过去,以为小姐要给它零嘴吃,“去叼过来。”艾米莉有些窘。 于是狗明白了,就咬住菲利克斯的图纸板,跑到艾米莉前,摇着尾巴。 日头慢慢移到正中央,秋季和煦的风下,两人隔着篱垣往前走,某种程度上也算得是散步吧? “这似乎是蒸汽车?”艾米莉居然还能认出来。 “是的,英国已经开始试验了,它使用蒸汽喷射推动,可以运载煤及其他货物。”菲利克斯解释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5章 第二种资源和新旧法兰西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然后菲利克斯就简单地给艾米莉介绍说,蒸汽机工作的原理如何,真空是如何产生的,水和水蒸气体积的差别有多少,又是如何推动活塞带动曲柄杠杆运动的,蒸汽机可以做什么,比如带动飞轮,当然也能利用门阀,将其排射出去,推动车辆前进。 “听起来很有意思,菲利克斯先生。”艾米莉虽然心里觉得确实挺有意思的,没人和她解释这些科学革新上的事,但任何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便突然带了些贵族的傲慢和冷漠,倒有点像是反讽了。 这话说出来后,艾米莉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紧接着就询问菲利克斯另外个问题:“可是,想要让蒸汽机工作,是要烧煤的吧?” “是这样的艾米莉小姐,这其实就是你先前质疑的详细答案,我们该如何以两倍的速度奔跑?以前所有的经济学家眼光,都局限在唯一的资源,即土地上。” 为了显得自己学识并不比菲利克斯差,艾米莉立即接过话茬,“土地可以长出粮食、烟草,也可以长出森林,也可以喂养许许多多种类的家畜,这么算来,土地确实是最根本的资源。” “嗯,所以现在经济学家都是重农学派。” “怎么,您也信那些经济学家?”艾米莉又自带起嘲讽的效果来。 不过菲利克斯难得心情好地对她继续说明:“我当然不信那些夸夸其谈的经济学家。有个笑话是这样的,一个物理学家一个化学家还有一个经济学家,因海难流落到座荒岛上,他们从船只上带来个被密封的玻璃罐,里面有亟需的食物,物理学家想要制造个东西撬开瓶塞,而化学家则想要用水和火把瓶塞拔出来,而这时候经济学家则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艾米莉此刻走到了槌球场的一株核桃树下。 “经济学家开口道,‘各位先生,现在假设我们现在有个撬盖器......’。” 艾米莉没有忍住,微微将头扭过去。 “是的,信经济学家有什么用呢?他们连已经发生的事都解释不清楚。但现在世界的局面却很清楚了艾米莉小姐,除去土地之外,又有项资源出现了,有了它我们可以用两倍的速度往前驰骋了,那便是煤炭。”菲利克斯绕开洼水,悠悠地说,“人可以用煤燃烧取暖,可以用煤驱动蒸汽机,再用蒸汽机代替人力制造许许多多的东西。一块煤所燃烧出的热量,相当许多木柴,而一台蒸汽机力量则是用八、十乃至更多的马力来标示的,人们和这个世界可以摆脱千年的过往和局囿,在蒸汽和火下,乘坐上机器车,前往更好的时代。” “这就是您的愿景吗,菲利克斯先生?像我父亲这样的,在土地这种旧资源上伸张特权的,在您眼中是该被抛弃淘汰的,是不是?” 菲利克斯隔着篱笆,望着核桃树下站着的艾米莉,随后神情严肃地告诉她,“法兰西,虽然没有对岸的英国变化那么迅速,但我翻阅年鉴、报纸和各种各样的小册子,知道在法兰西,冶金厂、煤矿和毛纺厂已陆续采用了蒸汽机,霍尔克家在鲁昂的棉纺厂也在其列,法国对外每年输出的工业品,数额早已达到数百万里弗尔,呢绒、亚麻布、丝绸、长袜、手套、壁毯、钟表、珠宝、书籍、蜡烛、镜子、家具各种类别数不胜数,我们国家也有像鲁昂、南特、波尔多、马赛、圣典港这样的港口都市,机器、工厂和工业品的基础上,新的法兰西已经不顾旧的法兰西,就这样发展起来了。” “旧的法兰西,建立在土地和特权上的,旧的法兰西......”艾米莉喃喃自语道。 她的心中有些哀怨恼怒,她实际不喜欢菲利克斯的这套说辞。 拉夫托家族数百年的光荣传承,终究要成为“旧东西”了吗? 不,不该这样! “没错,旧的法兰西无时无刻不在阻扰新的法兰西生长。新的法兰西,要在经济上建设自己,要在政制上缔造自己,也要在法律道德上完善自己。可旧的法兰西却固步自封,它抱着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理念,跳舞、淫乐、赌博、杂耍、游猎、贪腐、无知、愚钝、麻木,即使死也要玩乐个痛快,它为了满足自己,就不断掠夺、凌虐新的法兰西,将对方当作予取予夺的婴儿,如果照照镜子,它就会发现自己是个依靠吸吮鲜血才能苟活的丑陋僵尸......” “菲利克斯先生,请您......”艾米莉的声音有点颤抖。 “新的法兰西会奋勇前行,而旧的法兰西则会竭力拖后腿。” “够了。”艾米莉不再往前走了,她用碧绿色的眼瞳看住菲利克斯,语气恢复了贵族式样的傲慢和冷淡,打断了菲利克斯,“我不喜欢这些激进鲁莽的说法,您就是卢梭的信徒,不,您是个追求金钱的野兽。” 两人一起停下来,长长的篱垣像条界沟,就横在两人间,阳光在核桃树绿色的枝叶间点点漏下来,照在艾米莉的金色头发上。 “是,我说得太多了,艾米莉小姐。”菲利克斯也“冷”了下来。 “不,是我要求您说的,但没想到会让您不受控制。” 说完,艾米莉将蒸汽车的图纸交还给了菲利克斯,然后她将双手背在纤细的腰肢后,脚尖轻轻踢打着颗小石子,又对告辞离去的菲利克斯说道,“也许到了新时代后,你我会发现旧时代也有它的好处,特权虽然是特权,但起码是记录在明文当中的,一旦明明白白的特权,被暗流幕后的隐形权力所取代后,日子并不会比只依靠土地和农业时好过。” “您的说法很有道理。” “所以,你还抱着获得梅小姐嫁妆的企图?” “哈,我已说服父亲撤销了购买贵族官衔的想法,那笔钱被我用于公社的投资,我想在以后的生涯里变得富裕,变得有威信,变得更有能力,然后找寻真正适合自己的,所以......贵男富女的道路,我是不准备走了。” “我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决定,菲利克斯先生。” “最起码我不在城堡里,也不在闺阁中,还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力,艾米莉小姐。”菲利克斯回敬道。 “哼,您还是那样的刻薄。”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6章 嫁衣事件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彼此彼此,不过......”接下来菲利克斯忽然很有自信地对艾米莉说到,“我和我未来的妻子,应该是富男和富女的结合。” “哦,忘记了您的身份,果然是追猎金钱的野兽。”艾米莉心中不快,开口便是挖苦。 可菲利克斯却不以为意,他抬头看看云层和阳光,说:“将来的时代,将是金和铁称雄的时代。关于圣德约森林的事,我建议令尊还是与霍尔克家握手言和,各退一步,现在巴黎和凡尔赛的时局变化可是瞬息万变。” “这不是我能建议的,当然更不是您......” 还没等艾米莉反驳完,菲利克斯就忽然补充说,“我也不是追猎金钱的野兽,将来我有妻子的话,我会带着她,乘坐蒸汽车,还有热气球,飞过阿尔卑斯山的。” 接着菲利克斯便挥手道别,背对着艾米莉.德.拉夫托,重新跃过了横在道路边的那道篱笆,离去了。 “真的是不讨人喜欢的,有点小钱的中产阶级。”艾米莉如此想到,同时也牵着狗,转身往妙逸庄园的城堡回去。 但回家后,就出现了件让她极度恼火的事情。 她的贴身使女,未来也是陪嫁使女,居然偷穿她最喜欢的一件裙子,在自己卧室的镜子前搔首弄姿! 这事被另外位使女发现,先是告诉了伯爵夫人,然后就是拉夫托伯爵本人。 城堡大厅中,坐在长沙发上的艾米莉,脸色都发青了,她气愤得难以自持:那件纯白色的意大利手工裙子,她是准备自己出嫁时才穿的! 现在它全毁了,被玷污了。 “我那件领圣餐时穿的裙子,你又有没有穿过?”艾米莉死死盯着浑身发抖的使女,“阿黛尔,你侍奉我三年了,从我领圣餐的那年就伴在我身边,我先前点头让你做我的陪嫁使女,这意味着什么,将来我会和你一起变老,相伴终生,可你这,你这女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女主人的!” 会客厅中,拉夫托伯爵昂然而立,穿着高跟鞋,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他因为个子矮小,所以不喜欢坐着,那样会让他的缺陷更突出。 伯爵夫人则坐在艾米莉旁边,低头不语,也没有态度,她比丈夫年轻许多,眉眼如画,女儿的金发便遗传自她,她最让人惊叹的是穿着低胸衣裙时,那双肩和脖子浑然一体,无比和谐,宛如洁白的美玉,只有两道隐隐的锁骨,还表示着它是属于某个人体的,不愧是凡尔赛出身的美人,在外省地界自然显出卓尔不凡的气质来。 此外,夫人的身体比艾米莉要高大丰腴,艾米莉有时给人的感觉,有点矮小和瘦削了,这随她的父亲遗传。 而食客夏多布里昂则抱着胸,靠在入口的门楣,对此事完全是旁观态度。 偷穿小姐裙子的阿黛尔,低头搓着手,对小姐的指责不敢回话,阿黛尔是典型的那种,那种从乡镇来贵族家做工的使女类型,一方面她看不起在土里刨食的老乡,总认为自己是城里人,高他们一等;另外一方面,她也沾染了城里人的恶习,如懒惰、自私、好斗,风言风语,还有手脚不干净。 后面出首告状的另外位使女,脸上则满是得意,她认为马上阿黛尔的位置,就不得不让给自己了。 而立在阿黛尔旁边的,则是管家科尔贝,他刚刚从城中跑事务回来,听说这件事后,就第一时间赶来,忙不迭地给伯爵、伯爵夫人和小姐道歉。 因为阿黛尔,是科尔贝在勃夫镇的老乡女儿,也是他介绍来的。 至于艾米莉的哥哥雷米萨,刚刚起床,他昨晚又是宿醉,现在正摊在扶手椅上发呆,口舌僵硬。 “爵爷,给孩子个机会吧,小姐的怒气我能理解,可勃夫镇乡村这两年的收成真是不好,不,是这十年来就没怎么好过,不然阿黛尔我也不会让她到爵爷家中来做事。唉,爵爷的好,我们整个勃夫镇都是念在口中心中的,所以行行好吧爵爷,不让这蠢笨丫头再当小姐的贴身使女,让她去干粗笨活计好啦,然后再扣她的工钱,当作给小姐的赔偿。”管家科尔贝可怜兮兮。 “这就不是赔偿的事,我也不缺她赔偿的钱,够了......”艾米莉简直都要气疯了。 “小姐您是千金,何必与这样的丫头计较呢?您看爵爷平日里是如何对待我们下人的。”科尔贝接下来的话,让艾米莉吃了惊。 这管家的话中,居然有对自己的不屑和嘲讽。 并且还对自己,隐隐约约提出了要求,就好像在说“小姐你看着办”。 艾米莉一时激动气阻,居然说不出话来。 可拉夫托伯爵却开口:“何必呢,阿黛尔的工钱都不用扣除了,毕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为贵族,这点对弱者的同情心还是该有的。” “父亲!”艾米莉气得握紧拳头,准备抗议。 “就这样吧艾米莉,这件事如果传到城中,报纸和册子都会讽刺你心胸狭窄的,这样对你未来的婚 事也诸多不利,谁知道那群低贱的人会如何嚼舌头呢?”伯爵言毕,抬起手杖,对告状的使女奥古思婷点点,意思是她接替贴身使女的位子,还说艾米莉的那件裙子也不可能再要了,就赐给你好了。 皆大欢喜。 除了艾米莉,她的小脸气得通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可恶,父亲根本不明白,对于我来说,那件出嫁衣意味着什么! 她将乞求帮助的目光投向母亲。 可伯爵夫人手里捧起了刺绣,自顾自地忙碌,表情非常漠然。 于是她又对哥哥雷米萨打出求援的讯号。 雷米萨倒是反应迅速,他立刻喷着酒气,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要为妹妹申诉公道。 “你闭嘴,这些日子你丢人的事还不够多?再惹事生非,就把你送去监狱里。”伯爵阴沉地说到。 吓得雷米萨骨碌,又坐回去了。 这时代法兰西贵族掌握着家中生杀予夺的大权,不光是对仆人和佃户,也是对妻子儿女的,如果他认为儿子忤逆了自己,便能直接召来警察,将儿子送去监狱里。 入夜后,艾米莉坐在自己塔楼房间里,对着恼人的夕阳,默默地擦着泪水,“这个家庭让人窒息,糟透了......” 门外传来了几声叩响,接着夏多布里昂靠在门板上,低声宽慰艾米莉道:“我在贡堡中,和姐姐就是这样长大的,一模一样的父亲,只不过那位叫夏多布里昂伯爵,这位叫拉夫托伯爵而已。另外你也得知道,不管是阿黛尔还是奥古思婷(告状的那位),她们都和爵爷......”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师父。我知道,贵族家庭就是这么混乱。”艾米莉捂住脸抽泣不已。 “道德对我们无用的,只有虚荣的中产阶级才会讲究这玩意。”言毕,夏多布里昂叹息声,就离去了。 听到夏多布里昂这话,扑在床榻上的艾米莉,煎熬到了半夜,不由得对是否真的要嫁给贵族男子,产生深深的怀疑。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7章 一百八十分之一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拉夫托伯爵对科尔贝言听计从,也是有他的苦衷,他现在已经离开不了科尔贝这个“栋梁之材”,特别是荒地森林的官司,他自己不愿抛头露面,所有都得靠科尔贝奔走打理。 伯爵也很信任科尔贝,整个古堡里的人都说这位管家兢兢业业,清正廉洁。 而坐上马车,于五日后驰往鲁昂高等法院的科尔贝本人,也很欣喜地整顿着自己的丝质领巾,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把奥尔良公爵、洛津公爵及图卢兹大主教的几封和拉夫托伯爵称兄道弟的信件拿给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再把王后“项链丑闻”添油加醋番,又攻讦了番财政总监大臣卡隆,就把这总包税人,及鲁昂大法官伏西埃,搅得头晕脑胀的,看来爵爷对荒地森林的封建权利,重复起来是十拿九稳了。 结果到了高等法院的领主法庭内,大法官伏西埃的答复让他目瞪口呆: “伯爵申请的权利注册,我已经慎重呈交,要等待巴黎高等法院的审核。不过我得事前说明下,约翰.霍尔克先生即便使用了荒地森林,但他的工厂占地不过五个阿尔邦面积,也就是说,是整个森林的一百八十分之一而已,没有理由让霍尔克支付九十万里弗尔的税费,按照这个比例,每年付给五千里弗尔给伯爵便足够。” 科尔贝脸都僵硬了,他随后难得结结巴巴地,对大法官说:“然则......” “怎么,难道伯爵家的妙逸庄园田产,分割给五十家佃户租种,却只让一位佃户上缴租金吗?”大法官做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放心,荒地森林的其他地方,伯爵也一定会将其租赁出去的,对不对?如果他能得到的话。” “但是阁下,如果蒸汽机在森林里,会指望谁来租赁剩余土地?再说,砍伐森林也是需要人工的......” “这便是伯爵家自己的事,因为当巴黎高等法院反馈回来后,那片森林很可能是他的采邑了。你可以让圣德约的农民来租种,不过这个租金数额,有没有人愿意来,我也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言毕,戴着假发的大法官便从席位上站起来,转到后面的休息厅了。 “对于棉纺工厂来说,五个阿尔邦的场地能让霍尔克家一年赚取起码五十万里弗尔,但如果承包给农民,每年能得五百里弗尔的租税就不错了。”等到科尔贝气急败坏地从法庭里走出后,代理律师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 “那里是密林,压根就不会有农民来租种的......只有承包给木材商,一年还能有三四万的收入,可是鲁昂和巴黎的木材商,那是霍尔克家的‘花园’。”科尔贝恼怒地说到,然后他对代理律师谈及,“大法官先前已经让步,现在却如此,看来霍尔克家动手了,抑或是有策士在暗中协助老霍尔克。” “恕我直言科尔贝先生,这不是村镇里的愚夫愚妇为了争块草地打官司,霍尔克家在鲁昂城,几同于一个金钱王国,这个时代爵位和荣耀,甚至国家法令,有时候都不得不对金钱退缩。拉夫托伯爵,是没有资本和霍尔克家耗下去的。”代理律师也觉得这时候的胜算太过渺茫。 但科尔贝还不甘心,他让马车再火速驰去佩提特旅馆,他要再去说动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 人烟鼎沸的钟楼大街,高等法院拐角地,一辆双人座的浅蓝色小马车停在那里,当梅小姐看到科尔贝手忙脚乱,十分狼狈地登上自家马车,觉得快意极了,只觉得心中积郁多日的恐慌和怨气,被扫除一半。 而还有一半,似乎也不在话下。 “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那里,我也去游说过了。”此刻,在马车内坐在梅小姐旁边的,正是菲利克斯。 两天前,菲利克斯找到了约翰.霍尔克,很有气势地告诉庇护人安心,您既然给我四万里弗尔,我会完全把这件事给做好。 老霍尔克还有点不放心,就问菲利克斯说,报纸舆论是否要继续造。 “完全可以。” “那给堂区公社的五千里弗尔的自卫费?” “请尽快到位。” 然后菲利克斯就和巴贝夫,一道登门拜访圆帽街1号宅第的大法官伏西埃。 “阁下,巴黎传来的消息,巴黎高等法院已作出对项链案件的判决,红衣主教德.罗昂阁下无罪开释。”巴贝夫开门见山,并把刊登消息的《法兰西信使报》交到大法官手中。 “也即是说,王后输了......”大法官伏西埃好奇,那老霍尔克还让这位年轻门客来这里干什么。 菲利克斯便掏出一盒“糖果”来。 正在刺绣的大法官夫人眼睛立即冒光。 糖果纸当然是大额钞票,比以前更高,足足两万里弗尔。 “这钱我是不能收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大法官拒绝。 菲利克斯则笑起来,对大法官说,现在你当然可以拿这些钱,因为项链丑闻里正是因国王和王后的失败,所以才完全不用把圣德 约森林的用益权和死手权让给拉夫托伯爵,或者说不让他完全得逞。 大法官伏西埃有点不明所以。 于是菲利克斯解释说:“国王和王后失败了,君主的宝座就此出现了很大的裂缝,在将来很可能会崩溃,会被崭新的模式取而代之,现在全法国最热切呼唤的,是君主让渡权力的新政制,您看<法兰西信使报>上也说了,最近奥尔良公爵、洛津公爵、拉法耶特侯爵他们成立了波士顿俱乐部,主张自由平等,而罗兰、布里索、韦尼奥等官员或记者则成立‘黑人之友俱乐部’,要解放世界上的黑人奴隶。大家虽然名目不尽相同,可真实目标却是相同的——所以既然项链案件已有了结果,那么我们鲁昂高等法院还值得为了站队,而偏袒拉夫托伯爵的胡作非为吗?” “但是巴黎高等法院......”大法官伏西埃面露难色。 菲利克斯张开双臂,“阁下,巴黎高等法院已经胜利了,他们已成功地抵制了王上和王后的‘胡作非为’,他们又一次赢得了威信,所以您还认为,拉夫托伯爵的官司对他们来说有所价值吗?恰恰相反,为了巩固在项链案件里形成的正义形象,巴黎高等法院是会站在拉夫托伯爵的反面。” “可是,拉夫托伯爵的反面,是鲁昂的大制造商、首富霍尔克家族,你的庇护人也绝不是什么正面的人物。”伏西埃抓起“糖果纸”,反问菲利克斯道。 “那就另外选个‘正面角色’,您觉得圣德约农民如何?阁下。”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8章 赫尔维修斯的反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伏西埃很是愕然。 但菲利克斯却滔滔不绝,他的机敏让大法官夫人很喜欢,“索性阁下强硬到底,将这片森林的用益权、狩猎权和其他权利,以法院明文注册的形式,全部分给圣德约镇的农民,我想在项链案件后的局势下,巴黎高等法院是不会拒绝的,而阁下也会因维护弱者的形象而名声大噪,不,是名利双收的。” “有没有更为温和点的办法,毕竟和伯爵纠缠上,以后会很麻烦的,年轻人。”大法官这话既有自己的谨慎小心,也有对菲利克斯的警告。 “那么,可以这样。”菲利克斯就把另外个更稳妥,也是老霍尔克能接受的办法,告诉了大法官。 于是大法官认为可行,便有了今天科尔贝的遭遇。 搞定了伏西埃大法官后,菲利克斯又马不停蹄,去拜访佩提特旅馆包间里的总包税人。 “那个森林的官司,就按照我的建议,霍尔克家一年给拉夫托伯爵一万里弗尔的租金,伯爵拥有部分用益权,其余和圣德约镇农民均分利益,这样每年在木材上,伯爵还能分得四五千里弗尔,就这样吧我的伙伴,可以了。” 这时在旅馆房间里,赫尔维修斯对大惊失色的科尔贝,如此说道。 “然则那些信!” “别提那些信了,科尔贝先生。里面不过都是些客套话,不能当真。”赫尔维修斯抖抖外套,语带讥讽,“不过这几天我还是核实了这些事,但奥尔良公爵、洛津公爵抑或是大主教,还是高等法院大法官,都对他们参与荒地森林官司茫然无知、矢口否认。我之前差点被科尔贝先生您给诓骗了,你说的种种,不过是硬把拉夫托伯爵和巴黎局势牵扯在一起,混淆视听罢了。” 这话说得科尔贝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所以一年能平白多一万五千里弗尔收入,对伯爵而言可以了。”赫尔维修斯说这话,就像是在打发个叫花子那般。 “阁下,容我问两个问题,难道霍尔克家,或者霍尔克家的使节也来找到您了?” “没错。”赫尔维修斯毫不避讳,“明天晚上我便要去霍尔克家赴宴,其实内克尔阁下复出的金钱筹措,根本不用绕伯爵这道弯子,霍尔克先生答应可以直接给我二十万里弗尔的无息借款,外加二十万里弗尔的一厘低息借款,他还能动员鲁昂商会显要,再给我支持相同数额的借款,所以我何必要借助伯爵的力量呢?当然这句话,科尔贝先生您也不敢直接对伯爵说,现在法兰西贵族恨不得和其他所有阶级断绝关系,还会搞什么‘十六分之一血统会’(贵族认为三代以上都是贵族,即有十六分之一的血统才算是),我也感到极其麻烦啊!我的目的,只是要在这个大区里把税收足,然后再搞到借款,那么只能到此为止了,对不起科尔贝先生。” 赫尔维修斯在做事情时,是绝不会掺杂任何个人感情的。 既然他如此说了,科尔贝也只能知难而退。 “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老霍尔克在办理这事时,是以谁为使节的,或者说哪个是他的策士?” “一个年轻人,真的很年轻,据我所知,他是霍尔克家的门客,圣德约的菲利克斯.高丹。”赫尔维修斯狡狯地笑起来,灰色的眼睛像狼般,盯住科尔贝,然后在离去时拍拍他的肩膀,“时代变了,我告诉你他的姓名,不是让你去对付他的,而是要去交好这些日益活跃杰出的年轻人才对。” 从旅馆里走出来的科尔贝,沉着脸色,他心中并没有对任何人的好恶,当他坐上马车后,满心盘算的只是自己的得失,该如何向伯爵解释好一切...... “不要回妙逸庄园,先回我的居所,我有些账目想要先清点。”科尔贝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对马车夫说到。 于是带着拉夫托家族徽章的黑色马车,在鲁昂旧城的枢纽,即佩提特旅馆前转个方向,往城西南角而去。 彼处算是个高档住宅区,微微起伏的坡地上,座落着一所所独立的宅院,周围满是花园和球场,蜿蜒的小路将其互相连接。住在古旧城堡里的拉夫托伯爵迄今都不知道:他平日里穿着简朴的忠心管家科尔贝,居然在此有这么漂亮的住宅,过着如此优渥的生活——年入四万里弗尔(秘密)的科尔贝,他在这里有个三联三层的楼宇,规制几乎和美洲最富裕的农场主住宅匹敌,外墙统统刷成醒目的白色,墨绿色的屋顶,中央有个阁楼,避雷针高高耸起,房屋前面是个椭圆形用木桩圈起来的绿地,绿地四面绕着细沙路,周围的邻居不是银行家,便是大船主,但也有点好,大家平日里都很冷淡,没人打听邻居的身份,极少人知道这位偶然才归家的普通中年人,不过是位伯爵管家。 至于车夫,也和那阿黛尔一样,是科尔贝从勃夫镇拉来的乡亲——伯爵家里的佣人,早就全是勃夫镇的乡党集团了。 “科尔贝先生。” 当科尔贝匆匆自自家往街道上走,准备跨上马车时,树荫里突然转出个年轻 人,冷不丁地喊出自己名字。 科尔贝的肩头耸动下,然后他心虚地回头望,问对方的身份。 “菲利克斯.高丹。” 听到这个名字,科尔贝愣住,但很快他就敏捷地转到林荫后,和菲利克斯急速交谈起来。 不久,科尔贝走出来,猫着腰低着脑袋,避人耳目地登上了马车,一溜烟地离去,向着北面子城妙逸庄园那里。 而菲利克斯则在一小会儿,也走出来,他面带微笑,鞋子将初秋的落叶踩得吱吱响,很有自信地多走了段路,在处池塘边,他看到了那辆浅蓝色的双人小马车,在坐在前面座椅上的仆人,仆人对他致敬,玻璃门开了,他就势踩着脚踏,登上了有些局促的车厢。 梅小姐的手腕伸出来,牵住了菲利克斯,他带着点儿闯劲,坐到带着弹簧的椅垫上,也正面挨上了梅小姐。 一时间,菲利克斯的鼻尖,就和梅小姐的鼻尖面对面蹭在一起,四目相对。 梅小姐把出门时戴着的缎帽给脱下,挂在车厢后面的挂钩上,此刻她浓密黑发的香味,就飘浮在这空间内,她白皙脸庞上镶嵌着的黑色眼珠神采奕奕,好像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成功了。”菲利克斯表示这位妙逸庄园的宰相,已被自己说服收买。 刚说完,菲利克斯的嘴唇,就被梅小姐的芳唇给“攻击”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69章 梅的吻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车厢之中,梅小姐确实伸出浑圆的玉臂,揽住了菲利克斯的脖子,虽然脸庞因羞涩而通红,但作风还是十分大胆的,她的芳唇紧紧贴住了菲利克斯的,双目紧闭着,睫毛在飞速颤抖,菲利克斯只觉得有些湿润有些潮湿,但更多的是旖旎的香甜气息,不但浮在狭窄的车厢里,也钻入到他的鼻孔和头脑里。 大约是两下,还是三下,稍微有些迷糊的菲利克斯也无心数清楚,这吻既浓情蜜意,又轻描淡写。 其后梅小姐又主动脱离了亲吻,她两腮都是红晕,重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玉肩微微耸起,便清清嗓子,再对“一概不知”的车夫说,“劳您的驾,把窗帘给放下来吧,咳。” 待到车帘放下来后,菲利克斯不由得问到,“梅小姐......” “好了菲利克斯,我不后悔,就这样。”梅小姐带着些哀求的语气说到,她似乎害怕菲利克斯会进一步深入,然后自己会把持不住。 但她心中太高兴了,之前伯爵管家科尔贝唐突到她的府邸,说三道四,蛮横讹诈,虽说是霍尔克家的小女儿,还不至于被伯爵家强娶,但这段时间她还是极度担心受怕的,就连父亲也为棉纺厂的事情担忧,可现在菲利克斯主动出战,游刃有余,先后摆平大法官伏西埃,随后是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又是伯爵管家科尔贝,使得她家的胜利在望,先前的困惑、畏惧和害怕,全都一扫而空,梅.霍尔克当真是欣喜若狂,难道一位淑女将珍爱的丝帕(初吻)献给自己所钟意的骑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至于欢爱和婚姻间的区别,梅小姐是门儿清,她早就想亲吻菲利了,现在由头有了,何乐而不为!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但你看。”说着,菲利克斯指了指自己。 梅小姐看到对方的嘴巴上,很明显有自己的口唇痕迹,不由得笑起来,便从手袋中抽出方雪白的手帕来,便要给菲利克斯擦拭,但手腕很快被对方强有力地握住了。 “我会当你的情人,但不是现在,菲利克斯,求你了,趁着我对你还抱着炽热的爱意,所以之前你不得对我为非作歹。”梅小姐抬起风情万种的英伦式黑眼睛,嘴唇就像是上了釉彩的艺术品,熠熠生辉,雪白的肌肤则是剔透的白瓷,她的语调像是在妥协,但更像是在引诱。 “那么亲吻算不算?”车轮已经开始快速转动,微微颠簸的车厢里,菲利克斯很严肃,居高临下,凝视着梅小姐。 “嘴唇的接触不算,这并不会让我丧失贞操,但法兰西湿吻就不可以,因为它的下步可就非常恐怖了。”梅小姐娇媚地做出回答。 “那么像富兰克林博士所说的,亲吻脖子可以不可以?” “我可不想当法兰西的贵妇,我是英国的少女,重复遍,我是......”还没说完,梅小姐小巧迷人的嘴巴,就被堵上了,她垂下的长裙间,套着白色丝袜和浅蓝色高跟鞋的匀称小腿微微伸出了些,先是有点紧张的绷直,然后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还抬高,勾住了菲利克斯的套裤,热乎地蹭动不已。 霍尔克家的蓝色马车,一路往鲁昂城的左岸新城区疾驰着...... 等到方楼前,梅小姐脖子都是微微潮红的,她用手指先呆在车内,把秀发整顿番,再将漂亮的缎帽扣好,来遮挡自己滋润无比的容颜,接着菲利克斯先下车,牵着梅小姐的手,步入到楼里。 “菲利克斯,圣德约镇开枪了!”藏书室内,约翰.霍尔克在窗帘前站立着,待到菲利克斯走入进来,便转身说到,神色有点紧张。 “哦?”菲利克斯态度倒是很冷静。 “拉夫托伯爵和乡居贵族哥昂,果然收买了镇子里的执达吏还有那富农居伊,他们煽动了镇子南区的数十农民,带着草叉和猎枪,先是包围厂房营棚,给工程师和秘书寄送来了要捣毁机器的恐吓信,然后在昨晚有两个人,真的越过森林,带着火种,准备要纵火,烧毁蒸汽机......” “霍尔克先生,开枪的是堂区公社,对吧!” 约翰.霍尔克颔首,说是小杜朗在月亮下发现鬼鬼祟祟的人影,然后问话,对方心虚,先举枪射击,小杜朗和其他数名巡逻社员立刻开枪还击。 “有人伤亡吗?” 霍尔克摇摇头,说捣毁机器的犯人跑掉了,无人受伤,毕竟夜晚里双方都用燧发枪互射,这种结果理所当然。 “霍尔克先生,不能等待了,伯爵和哥昂处心积虑,是要挑起您和圣德约农民的对立情绪,要是农民认为您的纺织机器是坏东西,那么就算在官司里您对伯爵取得胜利,但往后还是会被农民纠缠,阴魂不散。” “完全正确。”约翰.霍尔克迅速要求菲利克斯拿出方案来,解决好这事,金钱方面不用考虑。 “我们是有准备的,公社绝不会让您失望的。”菲利克斯自然胸有成竹。 这会儿,老霍尔克原本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突然看到,小女儿梅是跟在菲 利克斯后面进来的,但难得没有像往常那般叽叽喳喳,而是默不作声地坐在藏书室的扶手椅上,在角落里时而捏捏耳垂,时而摸摸胸口,好像还带着点止不住的喘息。 当自己目光投过去后,梅明显在闪避,还轻咳几声,把缎帽压得更低。 “梅,明天便是宴会,你要负责好家务和招待。” 梅立即站起来,领受了父亲的命令。 妙逸庄园的城堡中,拉夫托伯爵站在回报情况的科尔贝前,用手杖愤怒地戳着地板,是雷霆震怒,“那个戴假发的法官私相授受,那个总包税人临阵倒戈,哥昂他们在圣德约乡村掀起的捣毁机器暴乱,又被堂区公社给阻止,可恶,真的是活见鬼,霍尔克的金钱又一次无往不利,又一次无往不利了!” 这时候科尔贝又将几张便笺,递给伯爵。 伯爵气得面目扭曲,“奥尔良公爵每年地产收入有五千万里弗尔,抵得上国家税金的一半,那个洛津公爵是个色中饿鬼,平生不知道玩了几千黄花闺女,现在他们倒聚集起来,趁着项链丑闻,鼓吹起什么自由平等来了,他们鼓吹卢梭那套,也全都化身为野兽了!这群人,早晚不得好死,真的是活见鬼,出卖我,出卖我!” 说完,伯爵将这些来自巴黎的便笺全都撕得粉碎。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0章 晚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管家便上前两步,低声说:“霍尔克家族说了,每年倒是愿意给爵爷您七千里弗尔,希望平息此事。” “七千!”伯爵咬牙切齿,“我本来要的可是三个选择,要么把他女儿和嫁妆送来,要么给我九十万里弗尔的死手税费,最次最次也得给我每年八万的租费,可现在却变成了七千?法国又回到了法兰西岛的岁月了?” 其实霍尔克在法院那边给出的条件是,租金每年八千里弗尔,然后伯爵再从木材承包商那里抽五千里弗尔,但到了管家的口中,顿时缩减了一半。 “我全权代表霍尔克家,对您再提出个条件,那就是霍尔克棉纺工厂大功告成后,您侄子会被以每年三千里弗尔的薪资,雇佣为厂监。”先前在林荫下,那个叫菲利克斯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在收买着科尔贝。 这样优厚的条件,科尔贝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按照现在的局势,他也认为先前“狮子大开口”是完全不可能胜利的,不妨退而求其次,虽则现在的“次”有点太次了些,可总归也为伯爵和自己增加每年六七千里弗尔的收入,在外省几乎相当于拥有座一流的葡萄园了。 “爵爷,不妨先接受和议,我们再从长计议。”科尔贝精明地对拉夫托伯爵提醒说。 而伯爵直哼哼,就问科尔贝,荒地森林用益权的官司结果,我就姑且等下去好了。 至于霍尔克家的厂,那就让他暂且开下去,到时候逼他掏钱的机会多得是。 城堡塔楼上,艾米莉则在窗台,夏多布里昂仰面站在下面的槌球场草坪。 “霍尔克家有晚宴和舞会?”艾米莉有些嫉妒。 夏多布里昂点点头,表示他在街上游荡时确实听到这个消息,不过按照惯例,资本家工厂主的宴会,是不会邀请地方大贵族的,相反大贵族也不会去参加,“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在受邀之列。”夏多布里昂说到,接着他顿了顿,“那个小镇青年菲利克斯,身为门客,应该也是主角,这次他可为霍尔克家立下汗马功勋了。” “我都能嗅到那弥漫的铜臭味了。”艾米莉不屑地说到,然后肩头上垂着的金色鱼骨辫甩动,在暮色里划出道光,便气鼓鼓地将窗户给合了起来。 夜幕降临后,霍尔克奢华的方楼中,一盏盏新式的瓦斯灯亮起来,中庭处还燃起了璀璨的烟火,数十辆阔畅的马车,停在其前,整个鲁昂城最有钱最有排面的人物,都结伴踏上马蹄式的双旋阶梯,走入到王宫般缀满镜子的会客厅。 二十八个方桌,拼凑成了个大的“餐桌”,上面铺上了洁白的细亚麻桌布,纯银的餐具和高耸的烛光交相辉映,各种各样的美酒和美食任由撷取,等到梅小姐仪态万方地挽着父亲的手,后面跟着菲利克斯,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后,不管是梅小姐的兄长嫂子,还是与会的宾客们,都爆发出喝彩的声音。 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迎过来,彬彬有礼地与主人握手,接着又亲吻了梅小姐的手臂,随即又看到了菲利克斯,“很有前途的年轻人。”赫尔维修斯赞许道。 菲利克斯顿时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对总包税人回礼。 他看到赫尔维修斯灰色而冰冷的眼珠,总是联想到一种冷血动物,蛇。 接着约翰.霍尔克又向菲利克斯介绍了鲁昂城的一众人物,有船主,有批发商,有明矾制造商,有肥皂大王,有市政官员等等,“今晚在此的,都是实业家,都是法律和商业的精英,没有让人讨厌的特权阶级。”约翰.霍尔克的话中有话。 “那个德国银行家的女儿雷奥妮,在盯住你。”接下来筵席中,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菲利克斯抬身价的梅小姐,却始终不离他身躯两步外。 菲利克斯望去,只见确实有个身材高大,但相貌不坏的金发碧眼日耳曼姑娘,穿着黑色长裙,正对自己端起酒杯,满脸都是满意。 菲利克斯能感到身份和阶层有跃升。 “别去招惹她,他父亲是个小邦国的男爵,可德意志的银行家都是这个头衔,根本不值钱,连个统一的王国都没有,值得什么钱?她的嫁妆不过区区十五万里弗尔罢了,是配不上你的。”梅小姐满脸笑意,不动声色地用酒杯和人隔空互敬,也不动声色地说着别人的坏话。 可就在现在的菲利克斯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言之凿凿,说菲利克斯以后最合适的妻子,是在霍尔克公司里找个公证人的女儿。 果然那个马车里的吻后,梅小姐对菲利克斯的认知和评价迅速高涨,比法国政府的赤字增加速度还快。 毕竟自己献出初吻的对象,雷奥妮这种德国小野鸡,只有十五万嫁妆的,如何配得上? 就在雷奥妮准备和菲利克斯攀谈时,一名仆人赶来,告诉菲利克斯和梅,“二楼上房处,总包税人阁下,还有鲁昂民团自卫军的中校苏里南先生,希望您与小姐能前往,有要事相商。” “真的是对不起。”菲利克斯只好对走过来的雷奥妮 ,德国男爵银行家女儿致歉。 雷奥妮有些尴尬,却也只能保持微笑。 转瞬家,梅却赶前步,挽住了有些发愣的菲利克斯,眼角对雷奥妮投来个挑衅而轻蔑的浅笑,接着便和他并肩,从会客厅东侧的楼梯,沿着纯金夺目的栏杆,往父亲的房间走去,她的裙子拖在台阶上,像是面骄傲的旗帜。 所谓的上房,面积不大,但私密性和隔绝性却很好。 约翰.霍尔克在菲利克斯到来前,已经和赫尔维修斯达成一致:霍尔克家愿意同时投资前财政大臣内克尔,给予赫尔维修斯筹措八十万的款子。 “四十万免息,还有四十万是其他商人的。” “我明白,这笔钱内克尔阁下会以五厘的低息,借给宫廷里的。” 那凡尔赛宫廷向总包税人借钱,五厘已经算是低息了嘛......约翰.霍尔克觉得现在自己都有些看不懂曾熟悉的王室了,他在心中微微叹息。 当菲利克斯走进来时,老霍尔克便向他介绍了苏里南中校。 “中校,圣德约的枪战想必您已知道。”菲利克斯寒暄后问到。 苏里南点点头。 “为了防止对霍尔克先生的暴乱再发生,我有三条建议,希望能得到中校您的帮助。” 于是众人都开始凝神听取。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1章 征税员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让所有人很意外的是,菲利克斯没有要求苏里南中校派遣民团或骑警前去圣德约护厂,而是直接说:“马上兵源和军役税的征收就要开始,这次在圣德约的征税员,请中校阁下指认个人选。” 苏里南中校顿时站得笔直,表示愿意听取。 毕竟菲利克斯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约翰.霍尔克。 “圣德约南区的富农居伊.福德隆。”菲利克斯报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又补充下,“再让圣德约镇的执达吏比鲁埃尔先生协助。” 此刻,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在心中说,这年轻小子的心和手段,都够狠的啊! “明白了高丹先生,圣德约镇共要征十名民团新兵,还有一万四千里弗尔的‘军役税’。”中校顿时心领神会。 “这下,那个富农家庭立即就要破产的。”赫尔维修斯暗自想到。 他看看老霍尔克脸上的表情,明显充满复仇的愉悦。 这位从圣德约森林的枪战后,已下决心要扶持堂区的友好公社了,在镇子中只要谁与公社,不,只要谁与菲利克斯为敌,那就毫不留情,使尽手段将其铲除掉! 而梅小姐也是满脸春风愉悦,用摺叠扇挡住娇小的面容,偷笑着。 拜托完中校后,菲利克斯便又提出第二个办法,“霍尔克先生,不管荒地森林官司判决最终权利归不归拉夫托伯爵,您事前许诺的四万里弗尔的年金,继续要分给圣德约的农民们。” 霍尔克端着烟斗,点点头。 “但只分给教会堂区公社的农民,和圣德约北区的农民。而以前依附比鲁埃尔和居伊,包围工厂工地,企图捣毁机器的南区农民,一概不分!”菲利克斯的语气很决然。 挑动农民互斗,保全机器和厂房,好样的。 “另外,第三个办法是......”菲利克斯将眼睛转回到苏里南中校,“鲁昂城的民团自卫军,可以有一百五十人,常驻在马上落成的圣德约棉纺工厂里......做工。” “做,做工?”苏里南中校也有点愕然。 “是的,做工——诸君想必都知道,美洲革命发源时有个事件,即波士顿事件,但诸君当中,了解内幕的可能就不多了。起因实则是当时英国的驻屯士兵缺军饷,生活待遇很差,所以他们就在波士顿的工厂中兼职,但这却抢了波士顿本地工人们的生意,双方矛盾激化,先是扔石头和雪球,然后做工的英国兵便开枪,制造了血案。当然我引述这个事件,就是想说,民团士兵也可以入厂来做工,每月除去领取正常军饷外,再得二十五个里弗尔。” 苏里南中校目瞪口呆,一会儿后算了算,就说这个待遇,动员一百五十人来问题不大。 “其实是三十里弗尔,每个人头抽五个给您。”约翰.霍尔克大方地说。 中校顿时受宠若惊。 此刻,菲利克斯和庇护人老霍尔克,对视一笑。 因为他俩先前已密议过,还达成个方案: 不要从外省招募童工了,就直接从圣德约镇本地招女孩子就行,男工一个月二十里弗尔太少,但用未成年女工的话就不同,人们默认女工的薪酬该是男工的一半乃至更少,所以一个月能赚到二十里弗尔,靠耕田为生的农民家庭很容易接受,“他们会从自家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女儿里,挑一个出来进厂的,棉纺工厂只要配备机器,就不需要什么技术培训,连十岁的女孩都能操作熟练,并且工作量是男性织工的十倍(因为有了机器)。再者,对农民家庭来说,出来个女孩做工,除去能赚到钱外,也不耽误自家壮劳力的农作。”菲利克斯当时对庇护人侃侃而谈,“有了蒸汽机和水力纺纱机、织布机,工厂全年无休,农民家庭一年可增收二百多里弗尔,可谓不少了。还能把工厂和圣德约乡镇农民利益捆绑起来,他们不但不会反对您,还会自发地保护您的工厂和机器。” “很好,我的海军上将。”老霍尔克对这一整套方案满意极了。 待到谈话顺利结束后,法迪.赫尔维修斯特意递给菲利克斯张名片,低声说:“年轻人,我很欣赏您,听说您马上要去巴黎学院就读,有任何需求就来找我好了,将来希望您能加入总包税局,跟着我好好学,我保证你三年内赚到五十万里弗尔。”当赫尔维修斯强硬地将名片插入菲利克斯的上衣口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离去。 霍尔克家盛大的宴会后,没过几日,一队红色外套的鲁昂骑警,骑着马来到了剑拔弩张的圣德约镇,并找到了富农居伊.福德隆的家宅。 两名骑警站在门口,咚咚咚地敲打着挂在面前的鼓。 当首的大胡子上尉,则对面如土色的居伊宣读了指令: 居伊.福德隆光荣地成为今年圣德约镇的征税员,现在授予您的税金配额是一万四千里弗尔的军役赋税,外加十个民团新兵,同时圣德约镇的执达吏比鲁埃尔先生会成为您的副手,必须在规定期限内向鲁昂城缴纳齐 这笔税款,及足额的新兵,作为报酬,居伊先生您可以在这次工作里,获得百分之五也就是九百里弗尔的佣金,不得有任何拖延,否则将处以严厉惩处。 说完,上尉强行把委任状塞到了居伊的手中。 “十个新兵,十个新兵,这让人怎么办?”等到骑警扬长而去后,居伊坐在自家门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在法国农村,人们最厌恶的就是徭役,或者被拉去当民团兵,故而才有“征税员”这种角色。 但征税员也很难完成摊派的税务,因为农民听说要去当兵,不是自残,就是逃离村庄,宁愿去当土匪或流浪汉。 如果交不了差,那上层就直接把征税员给抓来,不足的税额就你来填补,所以一旦不幸成为征税员的家庭,很快就会倾家荡产。 居伊泪水涟涟:就算把自己所有儿子都送去当兵,也还有六个兵额无法交差。 办法倒还是有办法,自己可以花钱雇佣农民去当兵。 但这样,一个兵起码得花两千里弗尔,十个兵就是两万......再加上军役赋税的话...... 丧魂落魄的居伊冲出家门,就看到土路那边,他的亲家执达吏比鲁埃尔也晃动着肚腩,穿着的木屐喀拉喀拉作响,正满头大汗地向着自己跑来呢!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2章 分而破之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比鲁埃尔听到这个委任后,也是欲哭无泪。 他浑身发抖,待到居伊家院子前,就掏出布来,不断咕囔着擦着自己黄油油的秃顶,“怎么办,怎么办?你绝不能让孩子去当兵,军营里条件太差了,简直是炼狱,遭了瘟疫怎么办?更别说那样你的农田就完蛋了,就抛荒了,你会瞬间穷下去的居伊。” 居伊破口大骂说,我刚刚把大部分家产都投资山那边的沼泽地,雇佣二十个人在那里垦荒,起码要三年后才能回本,现在让我一下拿出四万里弗尔来,怎么可能! “圣德约的农民是没人肯自愿去当兵的......让那个贵族哥昂想想办法吧,他家里有不少佃户,他还去美洲打过仗。”比鲁埃尔哭丧着脸建议说。 于是没办法的两位,只能穿过荒地森林边沿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来找哥昂.德.勃朗东。 但当他们跑到有风向标和鸽舍的屋宅前时,却只能找到哥昂家的佃户,佃户告诉他俩,“老爷去鲁昂城里的宅第,他说马上秋天和冬天都不回乡了。” 这时候居伊才知道,哥昂这个乡居贵族,嗅出风向不对后,就立即临阵脱逃,躲到鲁昂城中去了。 可恶,当初明明是他跑来找我们,说什么有鲁昂的拉夫托伯爵这个大人物背书,让我们出力,叫高丹家少爷的公社和霍尔克家的工厂无法在圣德约镇立足,并且还许诺说这样能狠狠讹诈霍尔克家一笔钱,我们起码每人能分十万,没想到这头燕隼,看天色不对,就自顾自地飞走了,只扔下我们直面暴风雨...... 而这时候,圣德约镇子的广场,耸起的座钟塔上,一位小男孩爬在重叠的屋顶和瓦片上,牵动绳子,那铜钟立即在花冠式铁架下晃动并鸣响起来。 “高丹家的少爷来镇子上啦!” 这次当菲利克斯乘坐霍尔克家的浅蓝色马车,如闪电般疾驰到镇子广场时,不管是镇子居民,还是周围村庄里的农民们,都拖家带口,像迎接圣母像似的,将马车团团围在中央。 这阵势,比当初富兰克林博士来到高丹花园要热闹多了。 菲利克斯跳下了马车,人们有的欢呼,有的则大声喊话询问。 简直把高丹家的少爷,当作从省城里来的巡按官员了。 而勒内老先生和妹妹艾蕾,待到了家门口时才发现甬道上都站满人,只能登上二楼阳台远眺了。 菲利克斯的话语很言简意赅,他将棉纺工厂开出的条件复述了遍,并说堂区公社的社员不参与其中,堂区继续以农业和磨坊为主,但欢迎镇子和农村的民众让女儿进入到工厂做工,待遇还是挺优厚的。 接着菲利克斯直接举起霍尔克家的承诺书,称不问官司如何,霍尔克继续保证对圣德约的四万里弗尔年金不动,“但只有镇区和北区乡村的农民能分到年金。” 这话就像是颗暴烈的炸弹,在圣德约镇广场掀起阵彪悍的狂风! 圣德约镇的农民很快就分化对立了。 北区和镇区的都喜形于色,特别是那些家庭困苦的,有钱门户当然不会把女儿送进棉纺工厂,去面对那些日夜轰鸣的机器,弥漫的白色湿雾,还有无孔不入的细碎棉絮。但没钱的农民就不一样了,一个女孩嫁出去,起码得承担几十里弗尔的嫁妆,就算没现钱,也得要用牛羊来顶替,现在她进厂做工,两个月就能靠自己工资办齐,如果能在出嫁前干满个三四年,乃至四五年(这时候英国八岁的女童男童做工完全是普遍现象),那对自己家来说,不异于笔颇为可观的财富增殖。 “如果乡亲们不太愿意的话,那我会面呈鲁昂的市政长官,甚至省里的巡按使,在这片荒地森林设个‘救济工场’,到时只要王上的御前会议一通过,巡按使就会派骑警和民团,把全省的流浪汉捉到工厂里来做工......” “我们愿意来做工!”顿时,人群里有当先的呼声,接着大家都是此起彼伏。 而在镇子犁沟边缘聚集的南区农民,则各个脸色苍白,咒骂声不绝于耳,大部分人都愤恨自己被那个居伊,和执达吏比鲁埃尔欺骗了!居然去攻击包围还没建成的工厂,那么岂不是以后都没有享受年金,享受高丹家蒸汽机磨坊和送女儿去棉纺工厂做工的待遇了? 傍晚时分,几位赤足,有意穿得破破烂烂可怜兮兮的南区农民“代表”,都挂着讨好的笑容,捏着肮脏的草帽,站在高丹家宅的门口,想进来又害怕踩脏了地板,离去的话又不甘心,因为外面他们的老婆和女儿都沸反盈天了。 勒内先生很和善地接见了他们,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然后勒内先生喊菲利克斯从楼上下来,乡亲们有陈情。 没一会儿,菲利克斯就好像是整个圣德约镇的皇帝,横握着手杖,妹妹艾蕾挽着他的手,优哉游哉从楼梯上走下来。 南区的数位农民都低眉顺眼,满脸堆笑地向他鞠躬。 菲利克斯当即也给出回应,你们提及的 几个条件都可以的,不过这次捣毁机器是别有用心人所唆使的...... 没出三天,居伊在整个村庄内几乎没有了立锥之地,他也只能苦兮兮地来拜见勒内.高丹,说想要将自家的磨坊卖掉,希望勒内能接手,因为他必须要完成征税员的任务。 还没等勒内说什么,菲利克斯就走出来,代替父亲果断地回答:“居伊先生对不起,我在堂区的蒸汽磨坊可以满足整个镇子,乃至周边乡村的需求,没必要再买一座落后的畜力磨坊,那样属于产能的极大浪费。” “一万里弗尔,就一万里弗尔,求求您勒内先生,不然这次我真的要破产了,我们可是这么多年的乡邻啊!”居伊完全没有了“本地农夫”的骄傲,他的睫毛都哭烂掉,眼睛红肿,光着脚在地面上,身子因抽泣而不断发抖。 “这样吧,我的公社只对地产感兴趣,价钱好商量。”菲利克斯开口了。 居伊嘴唇耷拉着,只顾哆嗦。 他明白菲利克斯是要他在沼泽里开垦的新田。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3章 脱走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在农村进行土地开拓投资是很有风险的,即使是居伊.福德隆这样的富农,也得如履薄冰才好。 去年居伊下血本,将家产的一大半都投入到南区沼泽地中,三年后才能有回报,他已经看出端倪:在现在法国局势下,囤积粮食将会格外有利可图。 但居伊现在只有悔恨,他不该因自家磨坊收益,而和菲利克斯.高丹翻脸,最终这块足有二十阿尔邦面积的新田也没法保住。 最终这位南区的头面人物,就好像双腿陷于了寒冷的冰窖,而上半身和脑袋耳朵则如同被烈火焚烧,浑身抖得如筛子,他抬起朦胧的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菲利克斯。 就连勒内老先生也想为他求情,可菲利克斯的眼神却如同钢铁般冰冷。 最终居伊狠狠咽下了口吐沫,愿意将沼泽地新田以三万里弗尔的价钱卖给高丹家。 等他在契约上摁下手印后,只觉得天旋地转。 数十年的心血和辛勤,毁于一旦! 又过了几天,居伊又把旧田贱价卖了些,总算是凑齐了快四万里弗尔,勉强完成了征税员的任务,当接下款子的上尉,按照约定返还给他九百里弗尔的佣金后,居伊是欲哭无泪。 经此一下,居伊家可谓一蹶不振。 他的亲家执达吏比鲁埃尔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段时间在菲利克斯的授意下,堂区公社和圣德约乡镇村庄的居民联合起来,向鲁昂城递交陈情书,里面称比鲁埃尔渎职无能,且大字不识,要求换勒内先生的大徒弟卡陶为镇子的执达吏。 鲁昂方面很爽快地接受了镇子的陈情。 大圆丘山巅的教堂墓园,菲利克斯和神甫艾斯图尼并肩站立,这次菲利克斯欣然接过了艾斯图尼的烟斗,吸了数口,他望着原来那边荒地森林: 靠着塞纳河的一角,一颗颗大树已被霍尔克家的佣工,及来此的民团士兵砍倒,捆扎好做成排筏,顺流向鲁昂城码头飘去,到处都燃起篝火和灰黑色的烟,石头正在被切割被堆砌,沿着河川筑起高高的石堤,石堤边三座纽科门式蒸汽机,框架已被竖起,如高塔一般,而更多的工人正如蚁群般,开始用砖头和水泥,正盖起棉纺工厂的厂房、宿舍、仓库,当然还有森严的围墙。 “这在农业社会里,简直是无法想象的情景,时代真的变了。”艾斯图尼不由得惊叹道。 然后菲利克斯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大圆丘和堂区村庄间,在那里社员的新式房屋也在一刻不停地动工,烧砖场的烟囱吐着一股股烟火,而条崭新的区级公路,大概已完工四分之三,像灰白色的带子,伸向鲁昂城的王室大道,在尽头处搭着草棚:一群社员在继续修筑着其余的部分。 神奇的是,菲利克斯的六千里弗尔“筑路费”,其实在修到三分之二时就告罄了,但友好公社的社员发现这样个道理:既然公路已修到大半了,而且可见的是,只要这条路完工,公社里的大小车辆和牲畜,都能驮载货物前往鲁昂城去贩售,而若是就这样停下来,是不会产生如何收益的,结果社员们自发而义务地,要将其余的部分给修完。 “可惜完工时,菲利克斯你应该在巴黎了。”艾斯图尼有点儿惋惜。 “是啊,马上该是收获葡萄的季节,你可以动员社员们当雇工,帮圣德约农民们,这样也能赚取些钱财。以现在神甫您的权威,应该不难做到这点吧?” 艾斯图尼自信地点点头,说农民们集合起来事情就好办,以后上头有征兵赋税或其他的税金,我们就组织圣德约百姓,先把税务簿册给制订好,力求公平均等,这会大大改善农民和公社生产财富的环境。 这时菲利克斯向神甫道别,说我马上还得回鲁昂趟。 “收拾行装吗?” “是的......在教会学校宿舍那里还有点书籍和证件,要在去巴黎前带回来。” 黄昏时分,高丹花园,菲利克斯和常驻在此义诊的布格连,一起坐在带着支架的粗木野餐桌上,上面摆着镀银的茶杯、咖啡杯子,艾蕾挽起袖子,从冒着香喷喷烟雾的厨院里走出来,提着壶子,给两位交谈着的朋友补充着咖啡。 菲利克斯不自觉地抬起眼,看着妹妹有没有在看他。 但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艾蕾始终在斜着眼睛看着自己。 于是菲利克斯有点心虚,又开始躲避妹妹审视般的视线。 可妹妹哪里是好唬弄的。 “你先前一直呆在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艾蕾一手提壶,一手叉着腰,质询道。 “是......不是已经发生了许多事吗?不光是鲁昂城,还有我们圣德约镇。”菲利克斯口才立刻不流利,他手无法安放,只能抓住勺子,向糖罐里掏着什么。 “我是在问你,哥哥,哥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的眉毛开始拧起来。 “你解决好霍尔克家最大的事,那个密涅瓦会报答你的,对不对菲利。 ”让.布格连唯恐天下不乱。 “不,并没有,绝对没有。”菲利克斯将勺子扔下,双手按在双膝上,看似很沉着。 “!”妹妹已经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了。 “艾蕾,给我再加些,谢谢。”布格连将杯子伸过来。 艾蕾狠狠地盯住菲利克斯,手却提起咖啡壶,浇在了杯子边沿,布格连叫起来,他被溅起的热咖啡给烫着了,衬衫和背心前也是斑斑点点。 “对不起,对不起布格连先生。”当艾蕾赶紧照顾布格连时,菲利克斯当机立断,心中对布格连想“你活该”,然后一下跑到家宅的餐厅中,收拾好了小皮包,挎在肩膀上,接着望到了马德莱娜的画像,“姐姐”依旧在温柔地盯着自己,当菲利克斯扭过头来后,他就直接走出家门,门口处那辆浅蓝色马车正在等候着,霍尔克家的仆人看到他,就立刻敬礼,把踏板给折放下来,菲利克斯一跃而上,离开了高丹花园...... “我们就像是约克镇的英国佬那般,一败涂地啊,爵爷。”月色初升时,圣德约乡居贵族哥昂抵达了妙逸庄园,当时伯爵正在宴客,哥昂从餐室的拱门里走入,对着烛台和画像间端坐着的伯爵,脱下毡帽,哑着嗓子说到。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4章 胖青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在农民们被菲利克斯收买时,机敏的燕隼哥昂,果断离开乡里,带着家人和管家小罗尔斯,到鲁昂城内的老宅里避风头,他已经知道霍尔克棉纺工厂的建立是不可遏制了,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来拜访拉夫托伯爵了。 伯爵家的餐室有点古朴的感觉,靠西的墙壁上嵌着个落地的二十格窗,暗绿色的垂地窗帘被镀金的钩子拉开束起,外面是自家的草坪和花园,但这时候已经是夜晚,几乎看不到什么,东侧有两个无门板的拱门,只有带着罗马线条的门框,两处间是个壁炉,沾染了些古旧的油污和破损裂缝,壁炉搁架上摆着些陶瓷罐子,里面是拉夫托先祖们的骨灰,南北两面的墙壁较短,悬挂着的是各色油画像,壁纸是纯深绿色的,乌黑的长桌上,有四个八支光的烛台,但即便如此整个房间还是有点暗,角落处是个可开合的玻璃橱柜,艾米莉和哥哥雷米萨就坐在这里,伯爵坐在正北的位置,夫人和食客夏多布里昂则坐在另外边,对面坐着的,是与伯爵同为“蓝血会”成员的德.沙多达西伯爵夫妻,还有他俩的儿子,一个很胖的青年。 沙多达西家也是鲁昂西城的老派贵族,这对夫妻来赴宴时,妻子和儿子坐着马车,而丈夫则骑着马,马后面还搭着个衣帽架子,车轮边跟着四位穿着号衣的奴仆、佃农。 很显然,拉夫托伯爵想和沙多达西家结亲,对方的地产每年有两万五千里弗尔的收入,虽然不如己家,但毕竟同为贵族阶层,有天然的亲近感。 “妹妹,他看起来真的是,肥胖。”雷米萨举着刀叉,望着沙多达西家的公子,直言不讳。 幸亏伯爵夫人和夏多布里昂一直在和对方家庭攀谈,拉夫托伯爵则与沙多达西伯爵怒斥凡尔赛和第三等级,才没人注意到雷米萨的放肆而不礼貌的言论。 “我不会嫁给胖子的,因为众所周知,胖人是没有感情的。”艾米莉低声而决然地对哥哥说到。 “那你未来的丈夫,是该有我这样的身材吗?”雷米萨骄傲地指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蠢脸。 “如果不是如你的脑子,那身材方面要求我可以大大放宽。”艾米莉苦恼地讥诮着。 哥哥雷米萨放声大笑起来。 而对边的沙多达西公子,母亲在和伯爵夫人交谈,父亲则和拉夫托伯爵交谈,自己和夏多布里昂又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能落寞地坐在自己座椅上,看到雷米萨笑,他也巴结式地笑起来。 雷米萨顿时不笑了,沙多达西公子愣了愣,也收敛了笑容。 “天啦......”艾米莉简直无法忍受自己的蠢哥哥,还有同样蠢的相亲对象,她在心中冷笑着,就施展出千娇百媚的神色来,故意和夏多布里昂交谈,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凝目聆听,时不时优雅地进食同时,又托腮思考。 这让沙多达西公子如醉如痴,但又被拒之千里,因为艾米莉和夏多布里昂所谈论的,他根本无从插嘴,便只好杵着,屁股下的座椅在难堪和无聊里吱吱呀呀,摩擦着地板。 伯爵夫人敏锐地察觉这点,便对女儿轻咳两声,示意艾米莉要友善点。 可艾米莉这时心中满是怨毒,她想起先前“偷穿嫁衣事件”里母亲对自己的不支持,在恼火的状态下,就恶作剧似的突然询问沙多达西公子,意大利歌剧和绘画方面的问题。 沙多达西伯爵家的儿子神态有意思极了,当艾米莉突然对他说话时,他高兴地几乎浑身颤抖,但这些问题他又根本不懂就里,在憋红了脸后,也没法回答艾米莉。 “沙多达西先生,我认为上进心对于贵族而言,是很必要的,特别是修辞、文学和武艺这些方面。不过沙多达西先生,您平日里多打打猎也好啊!”艾米莉在烛光后眨着绿色的眼瞳,虽,她的容颜鲜艳而却非常冷酷,很难想象这样刻薄的话语是在她那小巧的嘴唇里吐露出来的。 沙多达西公子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吭,非常难堪。 所以乡居贵族哥昂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救了他。 面对哥昂的询问,拉夫托伯爵的脸色并不好看,如果他承认失败的话,他的自尊心不许可,但他如果回答哥昂,自己还有所得,还能拿到霍尔克家每年六七千里弗尔,那伯爵的自尊更不允许这样说,简直就是被大产业家打发的叫花子,哪里还像是鲁昂贵族里的翘楚? 这时科尔贝管家站在门侧,适时对乡居贵族哥昂说,战役也只是暂且告一段落,并且不算失败,爵爷对森林权益的主张这时应该还在巴黎高等法院里等待注册,至于那棉纺工厂,等它建好了再去攻击它,给敌人带来的毁伤不是更大吗? 哥昂冷哼了声,似乎对这种解释不太满意,但他还是给伯爵出了个新方策:“现在指望圣德约农民是没戏了,新传来的消息,我们的盟友,居伊和比鲁埃尔都被打垮了,前者被强行成为征税员,几乎破产,后者的执达吏职务被撤销了,圣德约已全是霍尔克的得力门客菲利克斯.高丹的小王国了,不管是堂区、北区 还是南区的农户,全都对他唯马首是瞻。所以我们得另外寻找个可靠的集团,鼓动他们去攻击霍尔克家和高丹家。” “菲利克斯?”伯爵抬起前额的层层皱纹,他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但原本在餐桌上谈论个不停的艾米莉,却突然收了声音。 整个餐室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伯爵。 “是圣德约小镇上的青年,他祖父是个改宗的胡格诺。”科尔贝介绍说。 “胡格诺?”拉夫托和沙多达西两个伯爵,都咬牙切齿地提起这个词汇来。 “是——哥昂老爷,听说菲利克斯现在是霍尔克家的得力干将,然后他很快就要去巴黎城读大学,对不对?”科尔贝转身说到。 哥昂稍微呆了下,然后说对的,接着他对伯爵说:“等菲利克斯离开鲁昂,我们就趁机动手,鲁昂城的织工行会可以用起来......” “等等,趁着这个年轻人去巴黎前,直接先除去他不是更好吗?免得他从巴黎回来后,更难对付。” 这话森森地从科尔贝管家口中说出来。 拉夫托伯爵“啧”了声,抬起手指,摸摸自己光滑无须的下巴,脸上涂着的白粉,在烛火下格外惨然。 艾米莉有些紧张。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5章 损招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其实不光是艾米莉,在座还有两位的脸上,浮现出如临大敌的神色来。 二十格窗有一块打开的,这时刮入阵秋风来,将烛火撕扯得来回摇晃,整个餐室的光线时而昏暗时而明亮,夹杂着风的怪声,拉夫托伯爵后面先祖的画像,一双双阴鸷的眼睛,好像也在盯住赴宴的诸位,氛围随着拉夫托伯爵的沉思,而变得阴森可怖。 就连牙尖嘴利的艾米莉,这时也不敢再吭气。 突然,或者也可以说是果然,伯爵和管家科尔贝对视下,然后放下刀叉,好像记起什么事来,就对食客夏多布里昂说:“我好像想起来,这个圣德约镇的高丹家,前两年是不是和我们庄园闹过次小小的过节?而弗朗索瓦(即夏多布里昂)你......好像是事件的主角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盯住满脸丧气的夏多布里昂身上。 而旁侧,坐得稍微远点的伯爵夫人,她今日衣着异常典雅,头发高高挽起,雍容美丽,听到丈夫的话,则不动声色。 夏多布里昂眼角的余光迅速地扫了城堡女主人下,然后他像是确认好了似的,搁下刀叉,在椅子上坐直身躯,很有礼貌地回应了伯爵的询问,说那事件,或者说那闹剧的主角,确实是我。 “那你应该弥补高丹家下。”伯爵干笑起来。 而旁边的德.沙多达西也阴冷地笑起来,他妻子则摇起扇子,遮住了脸面,大概也是在笑,并且有意无意地在看拉夫托伯爵夫人的反应,而伯爵夫人干脆将头低了下去,不置一词。 “对不起......” 还没等夏多布里昂开口,伯爵就直接报出了答案,“高丹家不是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妹妹吗?这段时间他家又是蒸汽磨面机,又是农村公社,又是收购地产的,不出两三年,那个小妹妹的嫁妆怕是能到十万里弗尔吧,是不是,科尔贝?” 管家立刻鞠躬说,确实如此,爵爷。 而艾米莉坐在椅子上,肩膀微微耸起,好像在战栗,这让沙多达西公子大为诧异——这个姑娘难道还有害怕的事。 “刚才父亲假装第一次听说菲利克斯.高丹的名字,是假装的。那位的种种,是我无聊时告诉父亲的,只当开玩笑,可谁曾想到?”艾米莉心中充满后悔,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一些人。 “去弥补下吧,弗朗索瓦,妙逸庄园会全力支持你的,这是虔诚善良的基督徒应该做的。”拉夫托伯爵软中带硬,挟着某种逼迫的色彩。 餐室鸦雀无声,就在等着夏多布里昂的表态。 艾米莉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伯爵夫人和上次偷穿嫁衣事件时的表现一模一样,冷若冰霜。 最终当夏多布里昂进退维谷时,拉夫托伯爵又开腔了,这次却是对自己妻子,“嗨,你也劝劝弗朗索瓦,这可是桩好姻缘呢!” 这话,让在场的哥昂也无声地笑起来。 伯爵夫人脸色明显变了,变得局促不安。 “腾”一声,忍不住的夏多布里昂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你还是把这件事解决下吧,不然妙逸庄园始终会蒙受飞短流长。”还没等夏多布里昂有所动作,伯爵夫人断然开口。 夏多布里昂稍稍愣了下,接着立即对夫人并腿行礼,他的皮鞋在地板上碰撞下,发出很大的声响,接着就噔噔噔地离去了。 “天啦。”艾米莉禁不住用手捂着嘴巴,悔恨莫及。 夜沉沉,塔楼处艾米莉的卧室,夏多布里昂就坐在门外楼梯拐角处,墨色吞没了他的身影,他就那样蜷缩,并靠在墙壁上。 而艾米莉则坐在卧室的门口,两人隔着门板。 “师父,有件事我始终不曾问过你,你为什么?” “那时我是个从意大利漂泊来的旅人,稍微懂些绘画的技艺,年少轻狂地抱着个荒唐的想法,那就是寻找心目里最美的女子。”夏多布里昂的语气在接下来,充满了懊恼,“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我居然在鲁昂城找到了两位女神,但不幸的是......” “父亲在拿你当作攻击敌人的武器!” “如果能当作一个武器,那表明我的人生还是有点价值的。我想我会趁机死去,能亲手终结掉自己的生命,不是件很幸福的事吗,艾米莉?我憎恶文明,因为野蛮人为了纪念生命,会有各种各样神奇的建筑,金字塔、斗兽场、方尖碑,它们都留下了伟大的生命的痕迹。而现代文明人就太可怜了,他们只有自己的墓碑而已。而我......”说到这里,夏多布里昂没有给出最后的答案,他拜托了下艾米莉,“如果这次我死了,我的墓穴就随便安放在棵橡树下,前面摆着个竖琴,那就可以了。” 艾米莉只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迅速消失了。 她接下来走到塔楼房间的窗户边,看到外面的月光正照在槌球场上,被染成淡金色的夜云,就像是团团棉絮般,心神不宁的艾米莉 在趴到床上后,依旧辗转反侧,她知道父亲的举措是抱着什么目的,更害怕这种事的后果,那就是见血、伤残或者死亡。 但她能怎办? 她虽然平日里在家中素来娇纵蛮狠,但那也是她的性格使然,其实拉夫托家族里是不折不扣的家长父权制,也就是说:还是拉夫托伯爵对沙多达西家最终不满意,不然父亲叫她出嫁,她也没有理由和能力做出任何反抗。 “到底该怎么办,现在的事态发展,越来越可怖了。可我又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啊,师父夏多布里昂差不多明日就要出发了吧!”艾米莉侧着娇小的身躯,白皙的足在月光下紧绷着,她有些痛苦地呻吟着,在糊涂的状态下不断做着噩梦。 圣德约镇迎来了葡萄丰收的日子,整个镇子的男女老少都有活计,堂区公社的社员也被雇佣为葡萄园的短工:女人和孩子们欢呼着,成群结队,踏着小路,举着小镰刀,面前挂着小篮子,成串成串把成熟的葡萄,从枝头割落下来,男人们则在修理葡萄架,或者从堂区谷仓里搬出装葡萄的口袋,就放在葡萄园外的空地上。 各个园主,则答应所有人,只要来帮工,“不但有每天五个苏的酬劳,而且去年地窖里没喝完的葡萄酒,现在全都摆上餐桌,大家开怀畅饮!” 这是属于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金色时节。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6章 瘟疫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秋天的金黄染满了村庄和田地,农民在这两个星期里,可以饮酒,可以歌舞,可以赚钱,而年轻人更是快乐,因为他们能收获恋爱,甚至是性爱,大家的细胞里都是放纵和狂欢的因子。 虽然现在整个镇子和堂区已有了蒸汽机,并且工程师约尼也改造了磨盘,可以用于葡萄的压榨,但传统庆祝葡萄丰收的仪式却没有因此而偏废。 人们搭起了高高的大圆盆,身强力壮的男子高举双臂,将一大片一大片红紫色的葡萄,如同雨点般抛洒进来,镇子里漂亮活泼的妇人和姑娘们则成群结队地,裸着脚足,踏着四面搭起来的短梯,便歌唱边舞蹈,将成堆的葡萄踩着,淡红色的液体顺着盆下面的石槽口,像泉水般汩汩流出,流入到镇子里手艺最好的箍桶匠所打造的圆桶里。 艾蕾也在其中,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裙摆,裙角则舞动成了朵花,衣衫上斑斑点点,都是掷来葡萄砸出的印记,当看到背着箱子从自家宅院里走到道路边的布格连时,她大笑起来,喊着要邀请布格连上来共舞。 乡民们也都高声应和着。 但布格连看着这一切,表情却很复杂,他对艾蕾投来带着内疚的目光,接着匆匆挤开了饮酒庆祝的人群,头也不回地往西面堂区的方向奔去。 “嘿,布格连!”穿着长袍举着十字架的神甫艾斯图尼,监督着群孩子抬着的镀金圣母半身像,从大圆丘的方向赶来,参加圣德约镇的葡萄庆祝活动,当看到布格连时,艾斯图尼就问了声,但他也知道这位年轻人为什么要急着赶过去...... 同时,原本正在欢快歌舞的艾蕾,突然发出了声惨叫。 因为她望见,不知道从何时起,道路对面的树林中,那个裹着黑色外套,一头黑色卷发,满脸都带着抑郁丧气的年轻贵族男子,穿着标示他身份的长靴,出现了,然后就倚在棵树边,像只林鸱般盯着自己,眼神格外让人感到恐惧。 更可怕的是,当艾蕾吓得牙齿格格作响时,这个她最憎恶的男子还冲着她笑了下,一种讨好献媚的笑容。 艾蕾在别人不解的声音里,突然就跳下了盆,然后光着脚丫,提着裙子,飞也似的向家宅里跑去,小使女艾尔盖则抱着她的外套和帽子,连连喊“你怎么了”,紧紧跟在其后。 这时,友好公社堂区的山上,简朴的院落中,布格连坐在内里房间的床头,那个瘦瘦的男孩就躺在蚊帐中。 这两天男孩的病情已然恶化了,他的肺病也就在这几天了。 他很痛苦,即便布格连把药剂给他服下,并把房间里所有能找到的床单、被褥和枕头都给他压上,他还是脸色铁青,眼圈都发黑了,两边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每嘶喘下两侧的肋骨起伏都清晰可见。 几个兄弟姐妹就站在门口,他们不敢进来。 男孩的父亲去当短工,收割葡萄去了。 母亲则去照料牲口了。 正如神甫艾斯图尼所言,对于农民来说,他们是不配拥有奢侈的感情的,孩子的死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损坏了个犁的程度。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只有布格连和男孩两个人。 “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天国的门对我敞开了。”男孩开口依旧很平静。 布格连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就像大树掉落片叶子那样。”男孩见医师不做声,就自顾自又说了句。 “大夫你以前对我说过,医学院需要可供解剖的尸体......” 下面男孩这话,让布格连瞪大了眼睛,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脸色苍白的男孩。 他没有想到,自己无心之言,居然成了这个濒死男孩最终的愿望。 “我死后,灵魂会去上帝那里,尸体就给大夫吧,你可以好好解剖,看看我的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布格连想说什么,但猛然觉得自己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视线也模糊起来,他抬起手来,花了很大力气,抚摩了下男孩的额头。 “希望将来有一天,大夫您能够消灭这种病。还有,到时候大夫你解剖我的尸体时,不要害怕哦,我是你的朋友,对不对?” “是,是啊......” 当布格连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房间,走到院子里时,恰好遇见了男孩的母亲,她刚劳作归来。 布格连就对她说了男孩将来遗体的事。 “十个里弗尔可以吗?”当布格连报出购买遗体用于医用解剖的价钱时,母亲用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住他。 布格连知道,这难以置信的眼神,并不是痛心于自己孩子遗体会被解剖,而是惊讶于一个死去孩子的尸体,还能卖出如此的高价。 看到这眼神,布格连的心就像是被刀在碎割般。 但他没有理由,怪责这个母亲分毫。 夕阳西下,风吹动着布格连的金色头发,他慢吞吞地走下山坡,沿途的社员向他打招呼 ,他就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走到山下,布格连皱着眉,觉得空荡荡的田野刮来的风有些冷,他裹紧了外套,摸出了口袋里的烟斗,跺着脚抽了会儿,看着那血色般的夕阳,不由得入了神,当烟草的燃烧慢慢熄灭后,他咳嗽两下,才慢吞吞地向圣德约镇步走而去。 结果晚上的高丹家宅,没人给布格连做晚餐了。 菲利克斯的妹妹艾蕾受到惊吓,倒在了床上。 “求你,代父亲写封信去鲁昂城里,给哥哥。”戴着白色女帽的艾蕾,用虚弱的声音请求医学生说。 当布格连关切地询问要写什么内容时,艾蕾想了想,“就说,那只布列塔尼的林鸱,出现在圣德约的家门口。” 次日清晨,布格连胳肢窝就夹着信,立在镇广场的出口,当镇子里的邮政马车悬着个黄乎乎的灯笼,出现在薄雾中时,布格连上前,将信交给了车夫,说送往鲁昂城奥拉托利教会学校,是给菲利克斯.高丹的,至急! 那车夫连连说好的。 当马车离去后,布格连这才看到,广场团团薄雾,寂寥的那头,艾蕾所仇视的那黑发男子弗朗索瓦.德.夏多布里昂,像个鬼魂灵般站在所小旅馆的灯下,单手插入外衣下,瑟瑟发抖,望着自己。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7章 四十三个房间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当邮政马车进入城中,开往奥拉托利教学学校时,菲利克斯却并不在其中。 梅小姐前日送来信笺,说最近凡尔赛宫廷里也要安装纽科门蒸汽机,用于在河道便抽水,法国工程师刚得到许可,要仿制这种大型蒸汽机,而国王和王后对此也感兴趣,所以霍尔克先生干脆花了点钱,给菲利克斯捐了个有点古怪的官名,“宫廷机械安装总监”,并且要求菲利克斯在巴黎城里,不要光顾着学业,“对于你的未来而言,于霍尔克财力支援下拓展社交圈才是真的有用”。 然后霍尔克方楼里有些资料,你也一并带走。 当菲利克斯走入到富丽堂皇的方楼大厅,并步步踩着旋转式楼梯时,他其实是知道的: 霍尔克先生在昨日,就乘坐马车,和几位合伙人一起前往圣典港,在那里要和海关及棉花商人们洽谈进货协议。 而霍尔克的几个儿子,也各有各的宅第,这座方楼的主人,其实就是他和小女儿梅小姐。 既然老的不在,那这座楼宇就只剩梅小姐这位女主人喽。 何况这次梅小姐在信笺里,专门指定:在藏书室,而非在之前一直的摩尔厅茶室里,接见菲利克斯。 仆人在打开藏书室的门后,就礼貌地鞠躬告退,走下了楼梯。 果然,梅小姐穿着男式的衬衣,腰部束着假马甲,头上戴着个亚美尼亚羽毛小帽,趾高气扬地坐在父亲平日才有资格坐的大交椅上,当听到门推开后,便转了过来,翘起了修长的二郎腿,套着贵族的马靴,就在摆着地球仪的长桌后,笑吟吟地对着满脸无奈表情的菲利克斯。 “资料呢?”菲利克斯双手背后,立在对面发问。 梅小姐很粗豪大气地将一叠准备好的图刊往阔大的桌面上一扔,那些图刊滑动了截,停在菲利克斯手所能触及到的地方。 “你......在你父亲在的时候可不敢这样。” “他得明天才能回来。”梅小姐媚眼如丝,话中有话。 菲利克斯将资料放入到自己肩包里,然后就问,“那么,即使是在这藏书室里,就没有茶水招待吗?” “茶水没有,不知道来杯热奶巧克力,可以不可以呢,高丹少爷?”梅小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询问道。 菲利克斯笑起来,然后说好的。 很快,咚的声,梅小姐双手举高,被菲利克斯的双手钳住,摁在藏书室的窗户上,就像是法国军队投降的手势般。 “说,我是这里的,不,我是整个霍尔克家族数百万里弗尔资产的女主人。”梅剧烈地喘着气,头发散落,半垂在起起伏伏的胸口,她虽然完全被控制住,但这种故意狂傲的语气,却更能激起菲利克斯的征服欲。 “您应该是霍尔克女皇。”菲利克斯很快回应了。 这个回应,让梅感到格外满意,她的粉嫩水润的嘴唇,两侧的线条陡然深了些,菲利克斯便狠狠把自己嘴唇压了上去。 所触之处,皆是柔软。 两人很快都闭上眼睛,忘情地旋转摩擦着嘴唇,菲利克斯只觉得梅的嘴唇越来越热烈,也越来越有力,他忍不住发起了强劲的进一步攻势,在短暂脱离了嘴唇的触碰后,他伸出舌尖,舔了下梅小姐脸颊上细细而可爱的绒毛。 这一下,梅小姐就像只炸了尾巴的猫般,没忍住,张开了嘴,发出了声古怪而魅惑的叫喊。 就在这瞬间,可恶奸诈的菲利克斯,将舌头深入到了梅小姐的口中。 “唔......”梅不由得瞪开眼睛,对同样睁眼得意洋洋的菲利克斯怒目而视。 梅小姐生气了,明明说好的,除去亲吻外,不能再进一步,法式湿吻是绝对不允许的。 然而当菲利克斯轻轻一卷舌头,抵了下梅小姐的上颚后,梅就不由自主地仰起了头,重新闭上了眼睛,随后她的小脸被菲利克斯给捧起来,自己的双手先是屈辱地垂下,然后便慢慢地抱紧了菲利克斯的后脖...... “感谢您的热奶巧克力,梅小姐。”好长一会,菲利克斯整了整领带,从藏书室里走出来。 梅小姐则将头发绾在了帽子中,姿容秀丽端庄地跟在其后,接着亲自牵拉上了藏书室的门。 可就在菲利克斯准备告辞时,“您来这幢楼也有许多次,但只是在会客厅和摩尔厅,或者藏书室这几个地方打转,不如今日由我指引您,将其他房间也转遍好了。”梅小姐很温柔地提议说。 菲利克斯满脸惊讶,然后就是“你怎么敢这样”的表情。 可梅小姐则继续低头微笑,那姿态是不容置疑的。 藏书室穿过两面楼梯中间的地带,对面便是霍尔克的小会客间。 梅在和菲利克斯走入进去后,背着手就把门锁反扭上,然后扑入到菲利克斯的怀中,菲利克斯顺势倒在沙发上,抱住梅的小腰,把她托在膝盖上,两人不顾一切地继续舌吻起来。 “一个房间,就来一次。”梅喘息着,赤裸裸地提出了她真实的想法,“今天,就带你走遍霍尔克方楼的四十三个房间!要在这幢楼里留下我俩接吻的印记,全部!” “你是狗吗?”菲利克斯在心中笑骂起来。 看来梅小姐对自家的财产,也是有不容置疑的野心。 这是她暗中发泄,也是宣誓权力的某种方式。 他俩果然恶作剧似的,从一个房间放荡够了,就道貌岸然地整理好衣装,再转到下一个房间,再疯狂湿吻,嘴巴互相包裹吮吸着,进而是舌头露出来交缠,最终甚至到了梅小姐的闺房里,菲利克斯开始将她推倒在床上,亲吻她白皙的脖子来,梅侧着脸,闭着眼睛,任由对方为所欲为,她不断地乞求:“你得对我的贞洁守护女神发誓,就到此为止了菲利,只要是接吻,我都应承你,但你不要败坏我出嫁时的贞操。” “引诱我的,可是你。”菲利克斯哈出的热气,阵阵冲在了梅小姐的脖子和耳轮边,不断说到。 “谢谢您的款待,让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茶时光。”当日头西斜时,菲利克斯才站在方楼的马蹄楼梯处。 梅的嘴唇似乎都有点肿起来,她没说话,只是盈盈地对菲利克斯致敬行礼,在大门前。 此刻,一名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邮差在仆人指引下走上前来。 “您不是圣德约的?” 那邮差脱帽敬礼后,就把急信交到菲利克斯手里。 菲利克斯赶紧拆开来看了,接着脸色巨变。 这让梅也不由得愕然。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8章 最美丽的女子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夕阳下,圣德约镇的广场,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菲利克斯,一眼就看到站在广场和自家斜坡甬巷间的,穿着瘟疫色衣服的夏多布里昂,他身后居然还跟着雷米萨.德.拉夫托,这两人正在树下窃窃私语,夏多布里昂时不时盯着坡顶上的雄鸡般的高丹家宅,而雷米萨则发出阵阵浪荡的笑声,完全玩世不恭的样子。 这情景让菲利克斯怒从心头起,他身后跟着的是铁匠师傅拉多恩,两人踏着广场的石板,眼前的灰尘在阳光下发怒般地舞动,四边的楼房宅邸里的居民,看到这架势,心中都有数,便纷纷避让躲闪。 “嘿!”雷米萨的动作快些,急忙从马鞍的皮套里抽出来把燧发手枪,和举起手枪的菲利克斯,就在五步开外的距离互相对峙。 “滚出镇子。”菲利克斯咬牙切齿,“你们这些贵族公子哥闲的没事做,要来骚扰好人家的姑娘吗?” “你—没有权力拒绝贵族男子,对你妹妹的求婚。或者说,你可以不答应,但你不能拒绝一位贵族做出如此行为。”雷米萨举起左手,歪着脑袋,一句句地说了出来。 钟楼的钟声这时候被人给拉响了,一声又一声,“你们走吧,堂区那边的巡逻队马上就要到来,别太过分,到时村民们集体说你俩来骚扰姑娘,或者说得更委婉点,是来镇子里的喷泉里投毒的,那你俩的尸体到时候吊在钟楼上,可是后悔莫及。”拉多恩叼着烟斗,吐着烟警告。 夏多布里昂好像是害了疟疾般抖动着身躯,上前两步,接着目光忧郁地对菲利克斯说:“我们单独谈会儿吧。” 镇子边沿的一株榆树下,菲利克斯和夏多布里昂面对面站立着。 “这次必须你死我活了,要么死的是你,要么死的是我。”这是夏多布里昂所说的第一句话。 菲利克斯冷笑起来,说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快点滚蛋。 “你还不明白?你马上就得去巴黎学院了,村民的巡逻队也不能全年无休地保护你的家宅,艾蕾小姐更不可能足不出户。”夏多布里昂用最颓丧的脸色,说出最无耻的话语,“只要我们想,你是无可奈何的,菲利克斯。” “你怎么还有脸来纠缠艾蕾的,你祸害了马德莱娜还不够吗?” 听到马德莱娜的名字,夏多布里昂脸色发白,他缩着脖子,肩膀高高耸起,他的眼前浮现出金色头发脸庞丰满而白皙的马德莱娜,那个温顺无比的马德莱娜,接着他像是在说梦话般:“我的小时候,那会儿还在贡堡,我就在想,最美丽的女子何在?我苦恼着,我探寻着,我首先在父亲城堡的客厅里,找弗朗索瓦一世、亨利四世和路易十四时代的贵妇画像,我还会到处跑动,撷取这个村庄姑娘灵动的眼睛,又撷取了那个姑娘鲜丽的肌肤,我用颜料把它们混合起来,涂涂画画,直到我到教堂里,从圣母的画像里偷取风韵。那时候我确认了,圣母玛利亚,只有圣母玛利亚才是最美丽的女子,但圣母画像也太多了,接下来我带着颜料和画笔,游历了整个意大利,因为那里有最美的圣母像,被当地的人们视若珍宝。但当完美的女子形象,在我的笔下出现后,我却更痛苦,我渴望找到符合她的真人,在这样的诱惑下,我眼前好像出现了个真人,她无时无刻不在跟随我,和我说话,和我调笑,她是我的女神,是不戴面纱的阿佛洛狄忒,是披着蓝天和露水的维纳斯,是带着笑脸面具的塔利亚,是捧着金杯的赫柏......我就如同发了疯般,通过这个镜像,去找人世间的实体,我走过帕维亚、米兰、都灵,又走遍了普罗旺斯、朗格多克,穿过了奥尔良,直走到了鲁昂,到了这里我遇到了马德莱娜,那时我经过圣德约的路边,她见到我又饥又渴,便好心调制了‘百里露’给我饮用,可我,可我却是个畜牲,我爱上了她,我看到她,就是我笔下所所有有最美女神形象的总结,我不顾她只是个有产者家庭的女儿,疯狂地追求她,就像现在的日子,不管是太阳天还是下雨,我都在那条坡道游荡者,就像个鬼魂,她会披着件薄薄的披肩,散着头发,立在二层的窗户上,时不时看着我走了没有,她对我应该是充满惊恐和好奇的吧......最终善良的勒内先生,也是您的父亲,将我邀请到了客厅,告诉马德莱娜将来是准备嫁给自己大徒弟卡陶的,我当时昏头了,我向马德莱娜不要脸地求婚,我说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她无法自拔,她符合我对美丽的所有想象,我的过去是一片荒芜,遇到她后才算是踏入了伊甸园......” 听着这段阐述,菲利克斯的眼睛里的血丝越聚越多。 “我和马德莱娜有了短暂的婚姻,在鲁昂城的法院里得到公证。和你姐姐在一起后,我最早是幸福的,我倾尽心血画了她的肖像,摆在城中的拍卖行中,在去取时有人告诉我,拉夫托伯爵夫人看中了这肖像画,很喜欢,希望结识画家。那时候我脑子里,各种艳遇小说的情节都涌起来了,我去了妙逸庄园见到了伯爵夫人,对她的绝色美艳惊为天人......我将原本该给马德莱娜的画,献给了她,而她也很高兴 ,说愿意引荐我进入凡尔赛的画师圈子,我就做了妙逸庄园的食客,也当了伯爵夫人的裙下臣......你姐姐听说她的画被我送到了伯爵夫人的庄园里,伤心欲绝,冒着大雨来到城中,向夫人索取,夫人听说了个中原委后也很惊讶,表示了贵族的宽容精神,将画还给了她......” “然后你发了怒,回到高丹家宅中,将画给撕碎了。” 夏多布里昂嘴唇抖索了几下,说是这样的。 然后马德莱娜因为得了肺炎,没多久就去世了,死的时候夏多布里昂也没来过她的身边,这件事在鲁昂和圣德约还掀起不小的波浪。 “现在别再来祸害艾蕾了。”菲利克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然后要求道。 “菲利克斯我的头衔现在是法院骑士,我必须忠于庇护人,忠于我的女主人,也就是拉夫托伯爵和伯爵夫人,就像你忠于霍尔克先生相同。把话说明白,这就是伯爵的意愿,目的也很简单,激怒你,然后挑动你和我用手枪决斗。” “你以为我会害怕和你决斗?” “是的,这便是拉夫托伯爵目的所在。”夏多布里昂用低沉悲哀的声音说,“这是贵族杀人的惯用伎俩,决斗可以直接绕过法律和社会阶层。所以你走吧,快去巴黎,躲得远些。霍尔克的财力在这方面毫无作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79章 掷手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夏多布里昂说的没错。 科尔贝一面接受了菲利克斯的收买,另外一面却将他的名字报告给了拉夫托伯爵,让菲利克斯首当其冲。 于是伯爵就胁迫夏多布里昂追求妹妹,要的就是激怒高丹家,让菲利克斯接受决斗。 贵族们在手腕比不上菲利克斯,在财力上比不过霍尔克,他们只能靠这种阴暗不齿的手段,来除去敌人。 “我去巴黎?我去了巴黎,拉夫托伯爵会如何对高丹家?”菲利克斯询问说。 “也许我会娶了艾蕾,要勒内先生支给十万里弗尔嫁妆。然后这笔嫁妆可能有七成要交到伯爵手中,菲利克斯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的。所以你的处境已经很凶险了,当初你不该当霍尔克家的策士,这样便惹怒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风刮了起来,镇子钟楼下,一群手握土制长矛和火枪的堂区巡逻队,已聚集在那里,雷米萨牵着马避让,向菲利克斯和夏多布里昂所站着的位置走过来,道路上的叶子抱成团,被刮得滚来滚去,扑在人的外套和套裤上,又飞散开来。 “你是说让我躲开这场决斗,将父亲和妹妹交到你的手上......” “伯爵所需要的只是钱,贵族都是这样,他们缺了钱,又没法从事工商业,所以就得想其他的办法。”夏多布里昂解释说,接着他厚颜无耻地对菲利克斯说,这次我不会对艾蕾做出任何过分的行为,我已迷途知返,要好好补偿高丹家——当他看到菲利克斯再次要拔枪时,就喊到你可以打死我,但我好歹是贵族,你也就丧失了入学巴黎学院的资格——好好想想吧菲利克斯,这条道路是最优的,也是你唯一可选的。 你不发起决斗,会损失家产和妹妹,但你发起决斗便是死路一条。 这会儿雷米萨没心没肺地挨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决定了没有?这招倒是真的不错,马上我也去霍尔克家那幢楼试试。” 刚说完,雷米萨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记,他叫起来,捂着眼睛和鼻子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才看清楚:菲利克斯脱下了一只手套,掼了过来。 “好哇!”雷米萨狂叫起来,抓住了手套,这表示他接过菲利克斯的决斗要求。 “如果我被打死,你可以迈过霍尔克方楼,如果你被我打死,那么是咎由自取。”菲利克斯一字一顿地说。 夏多布里昂还没说什么,菲利克斯对着他,掼来另外只手套。 手套扑腾,砸在夏多布里昂黑色的大衣上,又掉落在地,夏多布里昂只能弯腰将其拾起来,“我会在决斗里打死你,只有你变成了死人,才不会再侵扰高丹的家宅。” “高丹家不能再死人了......”夏多布里昂喃喃自语。 “让你们继续逞凶下去,高丹家会被迫害到死得一个不剩的。”菲利克斯明白,这时绝不能退让,那样妹妹若是再被夏多布里昂霸占,家产也会被拉夫托伯爵无耻夺走,对于这群行将就木的吸血鬼贵族,刺破他们的心脏,让他们化为阳光下的齑粉灰尘,才是唯一可行的! “你居然要和我、雷米萨各自决斗一次。” “哪怕死也不会畏惧的。”菲利克斯笔挺站立,决然地说道。 “好哇。”雷米萨吃吃地点着头,得意地笑起来,在他眼中这个不自量力的小镇青年,已是个死人了。 “我们是贵族,都接受过枪法和剑术的训练的。”夏多布里昂摊开手,提议只要菲利克斯点头,那我俩就同意取消决斗,你还是走吧,你没有可能获胜的,你想带走你妹妹也不可能,拉夫托伯爵家还是会去巴黎学院纠缠你,除非你不想顺利肄业。 “你以为手枪和剑,只有你们会摆弄吗?它们从车床和铁锤下被制造出来,就是所有战士都能使用的武器,子弹会射入最下贱的农民脑门里,也会射入贵族的身躯里,它可不会区分贵贱。”菲利克斯镇定自若。 夏多布里昂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但现在木已成舟,他只能将菲利克斯掷来的手套揣到怀里,默默地离开,“决斗前,和决斗后,我都不会再来圣德约镇了......” “好哇!”雷米萨指着还站在原地的菲利克斯,露出了狞笑,接着也离去了。 夜晚在高丹的宅第里,当菲利克斯推开门后,勒内老先生和布格连正相对而坐,于会客厅里。 “夏多布里昂走了?”布格连看到他,惊呼起来。 “是的。这种破落贵族公子哥,只是要钱罢了,我让霍尔克先生预先支付他一笔款子,他已离去了。”菲利克斯不愿让朋友和父亲担心,就这样解释道。 “......”灰白头发的勒内不知该说什么,翻动着嘴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虚弱的艾蕾,静静地躺在自家房间的床上,菲利克斯拖过来把椅子,坐在前面,然后用手掖了掖床单,又点着了根蜡烛,房间亮了起来。 “哥哥,他们 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为什么那个贵族男子能一而再地厚颜来索求属于我们的东西?我害怕,不过哥哥你不要再置身其中了......”艾蕾说完后,眼睛里流出颗晶莹的泪珠,“我是明白的,先前围绕森林和工厂你能在霍尔克家的背后与他们斗,但伯爵家反应过来了,他们会利用贵族的特权,要置你于死地,哥哥你走吧,走吧......你去巴黎后,将来要前程远大,再找他们复仇。” 菲利克斯将手轻轻放在艾蕾的额头,似乎有些发烫,说你安心休息,这段日子不要下床,至于我们高丹家被骚扰的事,我会去找霍尔克家想法子的,你不用担心,“将来你会带着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嫁给你所喜欢的,也是喜欢你的男子,你们会幸福的,这是哥哥给你的承诺。” “唉,哥哥你快走吧......”艾蕾的泪珠滑落脸颊,昏昏沉沉里反复说着这话。 月色下的花园中,布格连大惊失色,扶住菲利克斯的肩膀,急得脸色都变了:“你疯了,居然同时接受和夏多布里昂、雷米萨两人的挑战......” 菲利克斯赶紧做出个噤声的眼色。 “你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我愿意代替你,去和夏多布里昂决斗。” “别闹了。”菲利克斯努力用镇定的语气对布格连说,“现在你得认真告诉我,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0章 和他们斗一斗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你都快在生死之间,还关心我家庭的情况?” “听着听着,别激动布格连我的朋友,不管这次结局如何,我都会提前做好准备,如果我全身而退的话,我会带着艾蕾一起离开圣德约镇,拉夫托家族不会再来敢纠缠我。” “他们如何不来纠缠你呢?” “摧毁掉他家族的名望,他就没办法穷追不舍了。”菲利克斯很肯定地说,接着他和布格连坐在野餐桌上,低声交谈着策划。 其实这种局面,菲利克斯也预想到了,他在之前去寻找管家科尔贝时,就晓得对方绝不是什么善类,既要收取贿赂,也会找机会除去自己的。 先前菲利克斯询问拿破仑,然后托梅小姐自英国采购新式的“香水瓶手枪”也算是为此准备的。 “贵族们都会自己的武艺格外自信,但我却要走其他制胜的道路。”菲利克斯说到。 最终,听完所有的让.布格连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艾蕾还是要嫁给你的,我带她去巴黎城后,只需顺利肄业......” “菲利其实我家在波尔多很有钱!”布格连立刻毫无隐瞒,“我父亲拥有十二艘大载重的远洋货船,占据波尔多商船总吨位的五分之一,他主要做西印度群岛的生意,咖啡、棉花、蔗糖,就是这样。对了,他前几年也开始做美洲和非洲生意,主要是......主要是把‘乌木’运去圣多明各或美洲的卡罗来纳种植园......在波尔多的银行里,我父亲有一百二十万里弗尔的存款,然后我家在城内外还有点葡萄园、酒庄什么的地产,不过我打小对医学感兴趣,又曾反对过父亲做‘乌木’生意,所以我来鲁昂时就明确表示将来会放弃继承家业,所以父亲准备由我的弟弟伊夫来操持了。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菲利,我和你们这群伙伴交往时,并不是刻意要隐瞒出身的,我只是害怕那样会让你们觉得我矫揉造作,但请你放心,波尔多城是贤人蒙田的故里,我始终遵奉他那句‘成熟的麦穗,永远低调谦逊地垂下麦芒’的箴言。我父亲每年都有来自西印度二十五万磅棉花的配额,若是菲利你需要,我可以写信,他肯定会乐意和霍尔克家族合作的。” “你的家庭居然如此富有?” “是这样,我的父亲有一座私人图书馆,我觉得这样比较有说服力些。” “那艾蕾的嫁妆如果只有十万,或者仅有八万,你会不会?” 布格连顿时从椅子上刷得站起来,在菲利克斯前站得笔直笔直,就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那样,“我已经和父亲的家财脱离关系,将来我会靠着行医,来养活艾蕾和家庭的,虽然不会富有,但我会努力让艾蕾过得殷实,对不起我口舌很笨......” 菲利克斯让他坐下来,接着自己反倒站起身,拍拍布格连的肩膀,说你放心吧,只要你能在就学时期继续服务于友好公社,高丹家是完全会接受你的,我们家被夏多布里昂、拉夫托这样的无耻贵族伤害得太深,我绝不会将心爱的妹妹送入虎口。另外这次我如不能保护好家人,那么高丹家就不得不托付给你了,我的挚友。 这时布格连不晓得自己的心情到底为何,他抬起双手,努力撑住脑袋,左思右想,居然失了神。 而菲利克斯则将外衣搭在手臂上,慢慢走到了会客厅。 勒内老先生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摇摇晃晃,背对着他,手里的烟斗烟雾缭绕。 “年轻时候我好几次问过父亲,为什么高丹家里有钱,还要如此谨小慎微?这是不是工商主的本性所决定的?”勒内开了口,在对儿子诉说衷肠,“你的祖父就会告诉我,高丹家原本是南方的胡格诺,能在这里求得苟活就不错了,子孙们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依靠更加有力的庇护人,要讨好圣德约的农民,要和贵族保持和平,要巴结鲁昂城的富豪和法官,还得打理各地行会的关系......你祖父是这样,你父亲我这辈子也是这样,我经营着这份家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娶到你们的母亲,然后看着三个子女长大,但马德莱娜,我的大女儿......”说到这里,老先生哽咽了。 菲利克斯没法看到,马德莱娜的画被老先生揽在怀里。 勒内老先生顿了顿,然后语气突然悲愤起来,“但是那些强横的家伙,现在还想从我手里夺走你和艾蕾,这样的旧制度下,先前我还想苟且着,想这个国家我们再有钱再节约再忠厚,还是把政治权力交付给第一和第二等级来得好,我们就当第三等级,可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旧制度如果你不让他亡,他就会杀死你啊!菲利克斯,我们这个等级很多人,有的是钱,有的是才智,有的是热情,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和他们斗斗,赢取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力呢!” 菲利克斯便转过身来,原本已迈上楼梯台阶的脚放下来,想要对老先生说点什么。 “如果你想战斗,菲利克斯。爸爸支持你,和他们打,他们依仗着旧制度的特权,作威作福很久 了,听说巴黎那边的平民们都行动起来,我们外省也不甘落后,让他们好好看看。”接着勒内老先生满脸严肃地站起来,将个带着扣子的皮袋,从怀里掏出来,很郑重地对菲利克斯说,“高丹家的钱都在这里,是巴黎的银行提款券,先前我亲自托付给霍尔克先生办的,等到你可以前去巴黎时,你就是高丹家的男主人,金钱全归你支配。我会留下来,看守着家族的宅子和作坊。” 言毕,勒内老先生把皮袋交到菲利克斯的手里,先他一步,走上了楼梯...... 圣德约的葡萄还在热闹中收割着,各村的农民们都开始云集在镇子广场附近,他们将从大地分娩出来的各色农作物,装在筐子里,用形形色色的车辆或牲畜运载着,身后跟着呱噪的妇人和孩子,到这里来——圣德约几乎是许多人这辈子所能到过的最远地方,他们看着商店的海报和橱窗,在自己的收获换得些钱币后,就要从这里消费些东西带回去,这样才有收获的意味在里面。 而菲利克斯,却独自站立在鲁昂城郊和西城间的林荫道尽头,在那里没有大树的遮挡,他能畅快地抬头看到灰色细碎的云,和大片大片爽快的蓝天,落叶间隔飘来落下,百里香和忍冬的味道清晰可闻,远处已刈割完毕的田地,一块块拼凑在一起,时不时有几位农妇稀疏排开,弯腰低头在拾取些什么零碎。 有人很焦急,约菲利克斯在这里见面。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1章 约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终于,有铃铛和车轮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林荫道的弯路尽头传来,菲利克斯长舒口气,便转身走到了大树和阳光所组成的阴影之中。 这时他突然又听到了有声音,从西面传过来。 他便很自然地扭头望过去。 居然是艾米莉,她骑着自己的爱尔兰小马,头发应该没有经过很好的梳理,卷曲披散在肩头,前额在迎着太阳,闪闪发亮,外面蒙着件暗赤色的斗篷,白边的衬裙下,露着长长的靴子,踏在马镫上,轻轻晃动着,那小马沿着片丘陵式的草坪慢跑过来,透着成排的白杨树,距离菲利克斯约莫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 看到这位,菲利克斯有些惊诧,他呆在原处,没能迈动脚步,那神态明显是在纳闷: 艾米莉.德.拉夫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艾米莉也仰起面,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她倒没有菲利克斯那样的不安,不过当她听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的车轮声后,便不由自主地也向着弯路尽头的方向看去。 啊,一辆浅蓝色的小型双座马车,拐了过来,马蹄和车轮过处,扬起阵阵的枯叶,透过玻璃窗艾米莉能很清晰地看到,里面坐着的梅.霍尔克,她的脸儿很白皙,乌黑的头发也没有梳成任何发型,而是随意往后拢成了辫子,眼睛有些红红的,仿佛刚刚哭过。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下轮到艾米莉惊讶了。 轻微的响声传来,艾米莉凝眉转眼,看到远处的菲利克斯正盯住自己,掏出了怀表并弹开壳,好像是警讯似的。 于是警觉的艾米莉便从马背上跃下,轻轻牵着那匹小驹,走到了堆农庄的干草边,这里和白杨树及沟壑间,恰好构成个隐蔽的空间——梅.霍尔克的马车是从左面放下踏板的,她不会察觉到自己。于是艾米莉蹑手蹑脚,最终到了棵最粗壮的树干后。 然后马车停下来,梅也跳下来,她的头发在风中放肆地飞舞着,扑到菲利克斯的怀里,和菲利克斯吻了起来。 艾米莉目瞪口呆,她感到尴尬和难受,她觉得看到这幕完全是不对的,这个浅棕色皮肤的男子先前明明告诉自己,“贵男富女的道路,我并不准备走”,可转眼间他就接受了梅的拥抱和接吻。 他俩已经是情人关系了吗? 可耻,不,是无耻啊,这只安第斯山的猴子。 准备转身不屑离去的艾米莉,却无法挪动脚步,她的靴子像是被冰封住了,无法动得分毫。 稍远处,隔着结实的树干,和平坦的道路,隔着阳光和风,她就安静站在那里,像是个坐在最好席位上,观察戏剧的观众。 终于吻结束了,代替的是梅带着哭腔而急迫的质询:“我的菲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居然接受夏多布里昂和雷米萨两个人的决斗,这可是贵族间最野蛮残酷的游戏,是真的会死人的!” 听到这话,艾米莉也在痛苦里纠结起来,手不由得握紧,放在自己的胸前。 “骑士夏多布里昂作贱过我的姐姐马德莱娜,这次得到机会的不是他,反倒是我,我会举起手枪,击穿他那肮脏阴暗的心脏。”菲利克斯断然回答说,“至于雷米萨,我这是在警告他,让他以后不再接近......” “可这是用手枪的决斗啊!”梅哭得梨花带雨,双手紧紧扶住了菲利克斯的脖子,哽咽不断,“求求你菲利,你走吧,离开这里,快去巴黎吧......我的父亲也在无比担心你,他会花钱给拉夫托伯爵的,艾蕾的事从长计议不好吗......哪怕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该这样冲动。” “不,我不光是为了你。” 菲利克斯突然说出的这话,不但梅愣住了,任由泪水纵横,树后的艾米莉也诧异非常,这幕话剧实在是一波三折。 “我是为了堂区的公社。” “这和公社有什么关系?” “我要为公社争取最大的权益,要通过反对贵族的斗争,让他们明白......” 梅哭得更加大声了,“你不要再说这些了菲利克斯,你不过是个小镇青年,这种事情原就不是你该做你能做的,就算是我的父亲也拯救不了法国的农民。这样吧,我不要那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父亲给我七万,不,哪怕只有七千的数目,我这就跟你走,我和你去巴黎城,我愿意嫁给你,不要那嫁妆了,我甘心当你家院里的女主人......” “不要感情用事,梅。”菲利克斯依旧非常平静,简直出乎艾米莉预料,他将梅的手扳开,很沉稳地对梅继续说,“你可也是公社的投资人之一,如果让你血本无归,我就是不折不扣的阵前退缩者,我们有产者也是有自己的尊严,我们不是照顾女人的蒸汽机,再者你是绝不可以离开霍尔克先生身边的。” “你在说什么疯话?你疯了!”梅红了眼睛,咬牙切齿。 可菲利克斯却大声喊着马车上的仆人,将霍尔克家的小姐给送回去,不然感染了风寒可就糟了。 “混蛋!”梅又哭起来,狠狠打着菲利克斯一个耳光。 可菲利克斯岿然不动,那耳光就是击打在礁石上的一朵浪花而已。 “菲利......你这狠心贼,你这狠心贼。”梅小姐被仆人和马车夫搀扶着,上了马车,不久马车和哭泣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弯路那边。 菲利克斯默默地沿着林荫道,沿着梅离去的道路,向着鲁昂城子城堡垒的方向走着。 艾米莉则自树影里走出来,也沉默着,跟着菲利克斯身后两三步,想说什么,又不晓得该说什么,良久说了句,“我觉得你该接受梅的建议,如果我是你的身份和能力,就该珍惜自己的生命,远远离去,去巴黎城,待到你的翅膀丰满后再回来吧,你现在连哥昂那样的燕隼都不是,你不过是圣德约镇的雄鸡而已。” 菲利克斯停下脚步,转过来,问了艾米莉句,“如果我射杀了夏多布里昂,你会为他伤心吗?” 浩荡的秋风吹在艾米莉的脸上,她的鼻尖稍微冻得泛出丝红,眼睛下小小的雀斑颜色好像深了点,语气平淡,“那是贵族可以接受的死亡方式,师父和我都不会有任何怨恨。” “如果是你的兄长呢?” “我也能接受,但我会执着地向你复仇。” “艾米莉小姐你说的很对,所以这也是我在为姐姐复仇,所以我不想和霍尔克家在这件事上拉上关系,我想你能理解。”菲利克斯靠近了艾米莉。 艾米莉看到,自己的影子就投在菲利克斯的外衣上,然后她下意识地说了句“是的,理解”。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2章 决斗场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但让她吃惊的是,自己的嘴唇被吻住了。 她呼吸急促起来,心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迷茫无措,只能睁着生气和不解的眼瞳,盯住对方,就这样盯住对方。 似乎也没有过了多久,对方很轻描淡写地脱离了,她的嘴唇还留着余温,耳边听到了话语,“这也算是我的复仇。” 接着菲利克斯道了声“日安,艾米莉小姐”,便擦肩扬长而去了。 留下来的艾米莉,唇上的温度已经被秋风刮走了,她怔怔地走了两步,头脑完全空白,只能听到靴子在树叶上踏过的窸窸窣窣,她呼吸重新艰辛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就像是小虫般,忽然她跑起来,跑到林荫道外草地的那堆干草边,手将不安的小马马鞍上的挂袋扯得乱响,在那里抽出把随身携带的小型手枪,倒入了弹丸和火药后,又向前跑了几步,把枪口对准了菲利克斯离去的背影。 平日里艾米莉的枪法,确实可以打中很远地方的目标,但这次她握枪的手却在颤抖,于是她改为双手持枪,努力在瞄准着,对方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当艾米莉丧魂落魄地骑马回到庄园后,发现夏多布里昂好好地呆在城堡大厅中,当她坐下来后,知道夏多布里昂方才离开,是去和鲁昂画行的几位公证人商谈事宜。 艾米莉狠狠打了贴身使女奥古思婷个耳刮子,气得浑身发抖,奥古思婷哭着说,只是有人送来信笺,上面便是这内容,其余我一概不知。 “镇定点,艾米莉。这是敌人的计策,我们不可乱了自己方寸。”夏多布里昂规劝说。 而艾米莉有些痛苦不堪地用双手捂住脸,长叹口气,躺在了沙发之中,心绪一团乱麻,她最后悔的是一念之差,没对那个男子射出子弹。她更恨自己,居然会对他先前起了怜悯和企图互相理解的心思,简直愚不可及。 晚餐时,拉夫托伯爵发话: 既然是决斗,那么弗朗索瓦先上,“如果可以,把那个年轻人给击毙掉。” 夏多布里昂答应了声。 雷米萨嘻嘻笑起来。 听到这话,艾米莉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盘子里的水煮牛肉。 圣德约的森林边,靠着塞纳河,三座巨大的纽科门蒸汽机,不断在顶棚处喷溅着烟火,牵拉着水桶上升到极高的距离,再在自动机关作用下,将水倾翻倒入到流水槽中,自上冲动水轮急速翻转着,每个水轮就是座生产厂房的核心所在,它的动力牵拉着长长而体积庞大的纺织机,其上的纱锭,其数目也是工厂财富的象征。机器边,穿着简易围裙,个子矮小的男童女童,还有瘦弱的少女,正走来走去,在雾气、噪音和黑暗中,从事着极其单调反复的工作,儿童比成年人更能忍受这种煎熬。 科尔贝的侄子,手里拿着的是专门制作出来的考勤簿,其上用精巧的表格,将工人们大多是十岁的孩子,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列得井然有序,于砖石厂房外走来走去。 三号厂房发生了骚动,那里的主力是男子,即是苏里南中校的民团士兵,他们喊着“森林边,就在厂房围墙处,有人要用手枪决斗!” 接着成群结队地,更有人携带着赌资,冲到了围墙处,由几个眼睛尖的搭上梯子,爬了上去,接着呼哨声四起,喊到是镇子高丹家少爷,和城里的一个青年贵族在决斗,越来越多的人顺着梯子爬上去,如乌鸦般密密麻麻坐在高耸的墙头。 顺着各色树木和木桩望去,塞纳河被大团大团的蒸汽铺盖着,一片凸出的岬地,有条小径曲折通往镇子和农庄,一群人分散开来,站在那里。 “你们不能如此做,我作为这个地区的主教,我反对这场决斗。”后赶来的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气愤不已。 但草地上的长桌,已经摆上了四把手枪,其中两把是菲利克斯的,另外两把分别是夏多布里昂和雷米萨的,中间用一条蕾丝边的旗布隔开。 林子中已经搭起了棚子,外面则停满了马车,拉夫托伯爵、伯爵夫人,还有他俩的女儿艾米莉,都穿着盛装,坐在棚下的长凳之中,而管家科尔贝则肃然立在旁边,担当侍奉义务。 另外一边,约翰.霍尔克作为高丹家的庇护人,神色悲戚而紧张,当主教赶到这里后,他不断向主教道歉。 至于公社的成员,拉多恩和商人韦林,及小杜朗和其他社员,则环绕着水边站好,自动在菲利克斯身后形成了环状的“阵线”。 而镇子和乡村里的居民也摩肩擦踵,前来观望。 “我不允许鲁昂城神学院优秀的学生,在这种愚昧的决斗里受伤或者丢掉性命,简直是蠢得要死!”到场的普鲁瓦雅主教怒不可遏。 但一旦决斗的协议形成了,即便是教会力量,也是无法阻拦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人?听说他要和两个贵族决斗。”墙头上来做工的民团某士兵嚷起来。 “我想看大学生用手枪打死贵族!” “别逗了,贵族的枪比平民要快。” “你才是傻瓜,要是我在下面,给我十把枪我能打死十个贵族。” 议论纷纷中,拉夫托伯爵的惨白色涂着粉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这衬托得他嘴唇更红,牙齿则渗着淡黄色,而伯爵夫人的眉宇间却始终拂动着淡淡的悲戚,她见到菲利克斯也如此年轻,不由得更抱着某种同情和后悔的心绪。 艾米莉怨愤地看着草地上站着的菲利克斯,但对方的眼神却很冷淡,自始至终没有和自己视线对上。 当喇叭声吹起来后,长桌前负责仲裁的,是森林海洋法院里的书记员巴贝夫,他当众宣布说:“决斗的方式,是背对而行再互相开枪,还是面对面开枪?我们有三次表决的机会,这是第一次。” “哥昂去看看桌子上的手枪,应该没有什么猫腻吧?”伯爵饶有兴致地要求说。 乡居贵族哥昂便上前,在桌子上绕了圈,回来告诉伯爵,菲利克斯的第二把枪有点古怪,上面似乎有个小瓶子,像香水瓶或胡椒瓶。 “那是什么,是要拿来对付雷米萨的吗?难道他还认为自己有机会和雷米萨站在决斗场上吗?”伯爵摇着头,笑着说到。 “三次的话,那么我们当中有一位,只能有一次表决的机会。”菲利克斯说到,望着对面十余步外裹着大衣的夏多布里昂。 “你说该如何分配?”夏多布里昂反问。 “我觉得按照地位来说,平民应该有两次,而贵族应该是一次。” 当这话说出来后,夏多布里昂愣了下,然后回答说:“你很聪明,菲利克斯。”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3章 第二个决议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当周围的人群哄叫起来后,棚子里的伯爵手转动着杖头,询问科尔贝,前方在争论什么? 于是科尔贝就告诉说,法庭书记员说决斗双方一共可以提三次决议,但这就导致不平均。 “夏多布里昂是贵族,应该有两次表决权。”伯爵不假思索地要求说。 “够了,让大学生有两次表决权!”这时棚子外四面围观的民团士兵、农民,还有镇子上的工匠,即城中来此的人们,都把手举起,出于义愤大声要求说,还有人直接对主教德.普鲁瓦雅挥手,要求他给趾高气昂的贵族以压力,“在生死面前,凭什么贵族还能享有特权?他们享有的权力还不够多吗?” 抗议声就像海潮那般涌起来,伯爵环视四周,极度不满。 但管家科尔贝却低声提醒他,主教阁下那边的意思,爵爷您也要加以尊重才对。 拉夫托伯爵虽然自己不参加决斗,但始终企图全程把握其流程,他咬咬牙,做着激烈手势,就像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发号施令,“给菲利克斯两次表决权也可以,但要夏多布里昂拥有优先权!” “是的爵爷,您简直英明,有优先权的话才好决定决斗的结果。” 正当科尔贝要离去告诉夏多布里昂时,伯爵又焦急地唤住他,“叫夏多布里昂要求采取第二种决斗方式,第一种需要回身开枪,这样几乎没法命中对方!” 听到这话,旁边的伯爵夫人沉默不语,而艾米莉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她听着激扬的鼓点声,将观剧的小望远镜给拉开,轻轻挡在自己的眼瞳前。 四面都是黑暗,中间是望远镜的圆孔,移来移去,人头攒动前,艾米莉的视线一会儿移到菲利克斯身上,一会儿移到夏多布里昂上,艾米莉明显看到,师父在发抖,至于菲利克斯则游刃有余的模样。 而那个书记员已经喊到:“按照贵族夏多布里昂的决议,采取第二种决斗方式,两人面对面向前,五步之内。” 咚咚咚鼓点大作。 人群中有的惊讶,有的已经尖叫起来。 菲利克斯和夏多布里昂各自迈开脚步,相向而进,在十米开外停了下来,鼓点也突然停止,人群更是高度紧张,刹那间全安静下来,只有蒸汽机的声响还在有节奏地轰隆着,宛若雷声般。 艾米莉只觉得呼吸都无比艰难,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看台的椅子上,主教普鲁瓦雅见状也捏起了胸前的十字架,而约翰.霍尔克则站立不动,这位历经风云的工厂主见过凡尔赛贵族们因鸡毛蒜皮的事而决斗,直到双方当中有一人死亡或身负重伤为止,不由得也是心痛得要命。 遥远的塞纳河左岸,霍尔克方楼中,梅小姐伤心地将洛可可象牙色衣柜里的华服、珠宝扔得满地都是,接着扑在床上,她恨先前菲利克斯的冷酷,更恨对方的心中有没有自己,但也有对决斗结果的万分担忧。 而在鲁昂市政大厅前,蒙着黑色外衣的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身后跟着一行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向堂皇的大厅内走去,他马上要在这里召开次至关紧要的会议。 赫尔维修斯急匆匆间,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接着扭头稍微向圣德约的方向看了看,遂低头踏上市政厅台阶,惊飞了一群鸽子。 白色的蒸汽翻滚着,漂动在塞纳河上,吞没了一些树的树梢,霍尔克森林工厂围墙上坐着的民团士兵们大声抱怨起来,因为这蒸汽遮挡了他们观看决斗的视线。 鼓点声再次响起来,菲利克斯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枪,而夏多布里昂也照办了,但夏多布里昂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怎么了? “师父到底在哭什么......”艾米莉也喃喃自语道。 “你不要乱动,也不要乱抖,因为只要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的家族连带拉夫托家族的名誉,就会在今天毁于一旦。”菲利克斯居然还笑了起来,对夏多布里昂如此说到。 在艾米莉的望远镜中,夏多布里昂简直就成了只任人宰割的鸡,凄惨地站在那里,但他俩到底在说什么,艾米莉根本听不到。 “该死,该死,到底是什么!”艾米莉叫起来。 此刻,夏多布里昂抬起脸来,眼睛里噙满泪水,哀伤地对菲利克斯说道:“你居然会走这条制胜的道路,我还以为你会磨练自己的枪法,和我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下。” “你们贵族卑劣狡诈,难道就不允许我们出奇致胜吗?”菲利克斯言毕,就在鼓声停止后,对仲裁决斗的巴贝夫喊到,“我要使用第二个提出决议的权力。” “请说出来!”当着围观上千人的面,巴贝夫举起手来。 “我要先开枪。”菲利克斯说完,就迅捷举起自己的第一把手枪。 “可以。”当巴贝夫说起这话后,棚子内外的人群轰然下,都惊讶地伸长脖子,有的则站起来。 伯爵的牙齿都开始打架起来,他没想到,菲利克斯居然会使用这个招数 。 但也就是在一瞬间。 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枪口微微上扬,喷出烟雾和弹丸。 夏多布里昂则闭上了眼睛。 枪声,回荡在森林上。 但这时在高丹家宅里,已经恢复健康,坐在餐桌上,沐浴在阳光里的艾蕾,是听不到的,因为距离有点太远。 “艾尔盖,没想到你的手艺不错。” 站着的小使女点点头,作为对小姐赞许的回应。 而同样在吃早餐的布格连,则是心神极度不宁,虽然他很想如往常一样,可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你在发抖,布格连先生?”艾蕾张开仍未恢复血色的嘴唇,轻声问到。 布格连手指颤抖着。 “我哥哥是不是还在鲁昂城内?”艾蕾本能觉得不对劲。 布格连点点头。 “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和那个伯爵家产生了什么纠纷,希望你诚实告诉我。” “不,他很好。” “不,他才不好。” “我这副模样,是因为我始终在诊疗的那个患肺炎的男孩,昨天死了。”布格连说到这,虽然是在遮掩,但泪水还是流下来了。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4章 退缩的雷米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艾蕾也呆住了。 她看到布格连接下来伏在餐桌上,耸起肩膀抽泣着。 孩子的尸体,他花了十里弗尔给那户堂区农家买下来,也已经送到鲁昂医学院去了,可供解剖之用。 “我可怜的让,不要伤心了,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艾蕾的声音柔和下来,她伸出手,抚摩着布格连淡金色的头发,“神甫现在在他家中做弥撒吗?” “是,是的。”布格连抬起头,擦拭着泪水。 “那就好,我看过自己女儿的离开,升入天堂对她是解脱啊。”勒内老先生叹息说,握住布格连的手说到。 其实勒内在听到镇子里居民的奔走相告时,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安慰布格连的同时,也在忧心自己的儿子,却又不敢在艾蕾前明说,真的是心如刀绞。 最终还是勒内给小使女艾尔盖使了个眼神,让她走出家宅,往荒地森林那边跑去,探听情况。 “天啦!”这时决斗场所内外棚子中,人们都失声喊起来,艾米莉放下了望远镜,脸色苍白。 远处的纽科门蒸汽机,又一次喷出夺目的烟火,伴随着巨兽般的咆哮。 “该死的,你这该死的,使诈......医生,医生,他要被打死了!”站在稍远处的雷米萨也叫起来。 菲利克斯的鼻尖上,溅上了一点点血,那是夏多布里昂的,菲利克斯扔下了枪,举起满是刺鼻火药味的手指,冷冷将血给揩拭去。 草丛里,夏多布里昂抽搐着,低声哀叫着,双手捂住了中弹的大腿,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在极度的痛苦里他无法说出连贯的话语来,子弹飞来时根本无需菲利克斯瞄准,穿过了夏多布里昂遮在膝盖上的大衣,直接把膝盖骨都打碎了。 “玛利亚,圣母玛利亚,马德莱娜,马德莱娜......”夏多布里昂仰起脸来,徒劳地喊着。 然后他又侧过脸来,倒在地上,视线对着棚子中的伯爵夫人,却不敢喊出对方的名字。 “真是活见鬼!”伯爵重重地将手杖顿在脚下。 而伯爵夫人直接掩面,哭了起来。 夏多布里昂的惨状,她无法接受,更无法直视。 “救人啦......”倒是嘈杂和混乱中,艾米莉还能保持清醒。 这下,远在工厂围墙上的民团士兵们也惊呆了,这第三个决议还没有表述,大学生就果断开枪,射翻了那贵族公子哥,赌资钱币顺着手,传来传去。 菲利克斯摆着手,悠然上前,然后抓起了夏多布里昂遗弃在地的手枪。 雷米萨抖动着,一度企图想要来抢。 但菲利克斯只是冷冷瞥了他眼,雷米萨就缩回去了,原本跋扈的气势烟消云散。 “我要动用第三个决议!”菲利克斯此刻喊到,然后用手枪指住躺在地上,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夏多布里昂。 “不,你不要杀害他,不要杀害师父。”艾米莉跑出棚子,几名公社社员带着嘘声,将这位贵族小姐给拦住,而周围的观众也发出很大的嘘声。 “这就是虚弱愚蠢,且不堪一击的特权阶级。”菲利克斯对着人群大喊道,接着抬手,朝天将夏多布里昂的手枪击发了。 夏多布里昂吓得一颤,接着就昏死过去。 随即菲利克斯死死盯住雷米萨,走到长桌前,抓起带着小瓶的第二把手枪,挑衅说:“开始第二次决斗吧!” “大学生,干死他!”先是围墙上传来这叫喊,很快便是人群呼喊的此起彼伏。 雷米萨.德.拉夫托则呆若木鸡,他完全被夏多布里昂的惨状给吓住了,他眼睁睁看着这位被医生拖走,他的命还能不能保住,他的腿还能不能保住?雷米萨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雷米萨上尉,请来取枪。”仲裁的法院书记员巴贝夫连续喊了三次,可雷米萨依旧不动。 人群里的笑声和嘘声越来越大。 原本看到夏多布里昂倒下,还感到有点快意的拉夫托伯爵,这时急促而恼怒地对管家吩咐说,“让雷米萨这蠢货快点执行决斗,不准玷污拉夫托家族的名誉。” “爵爷,我认为还是临时取消这场决斗比较好,雷米萨是您唯一的儿子。” 还没等管家科尔贝谏言完,伯爵就脱下手套,狠狠抽了他的嘴巴,声音气得发抖,“真是活见鬼,活见鬼!” “这场愚蠢的决斗可以停止了吗?”旁边的夫人几近崩溃,她再也保持不住仪态了。 “来啊,上尉。”菲利克斯有条不紊地将那把古怪的手枪给握持好,继续大声挑战道,而雷米萨却吓得缩成一团,于是菲利克斯继续耀武扬威,“我的手枪为什么会有个香水瓶的玩意,这里面装的可是百分百能击发枪弹的东西,所以我的手枪是绝对不可能哑火的,而你的,就很难说了。我们也一样,五步内,一发子弹定生死,我会打烂你的脸,杂种。” “哥昂,哥昂,也许我的手枪被做了手脚,被使诈了,你得帮我看看。”雷米萨的鼻涕都下来了,他疑神疑鬼,但又看到观众席上他父亲正盯着自己,那眼神几乎要吃人。 乡居贵族哥昂摇摇头,走到长桌前,将雷米萨的手枪摆弄两下,便说到“真的是正常的”。 “裁判员有诈,你这个巴贝夫,以前曾拒绝过为我父亲制造封建权利,你对我家有偏见。”雷米萨又指着巴贝夫,歇斯底里。 “你就是这样的货色,拉夫托伯爵家的继承人,法国王室海军上尉,雷米萨.德.拉夫托!?”菲利克斯扬起手来,身后的友好公社社员们便集体嘲笑起来,接着菲利克斯转过脸,对在场的农民们堂然说到,“我的诉求,便是让拉夫托家贵族从这片属于圣德约镇农民所有的森林里滚出去,带着他所有伪造炮制的契约,这片森林的收益是属于属圣德约所有人的,而不是某个贵族的。” “好样的,菲利克斯!”所有的人们都为之欢呼起来。 “你们贵族的勇敢呢,荣耀呢,骄傲呢?”当菲利克斯第三次向雷米萨提出开枪的要求时,雷米萨完全不敢应战,他在海潮般的奚落和嘲骂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着上千人的面,哀求要放弃这次决斗。 艾米莉愤然站起来,要代替哥哥执行决斗。 她不能坐视家族的荣耀,就这样被菲利克斯踩得粉碎。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5章 香水瓶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而伯爵则和妻子,趁着混乱,率先离场,登上马车前拉夫托伯爵回身,用手杖狠狠捣着管家科尔贝的胸膛,“把雷米萨送进监狱里去,立刻。我就当这个儿子死掉了,拉夫托家族没有这样孱弱的男性继承人,他要不在监狱里成为男子汉,要么就像堆垃圾样死在那里。真的是活见鬼!” “那夏多布里昂呢?” “死了就算了,活下来也是残废,趁早叫他滚。”伯爵说完,立刻上了车离开。 “放弃吧,艾米莉小姐,我许可你们的家族可以不用流血。如果能保全您的性命,那这就是我的第三个决议要求。”菲利克斯根本没把艾米莉的要求放在眼里,他的语气极其傲慢。 艾米莉小脸涨得通红,但她根本没办法驳斥菲利克斯。 现在整个决斗场四周,全是贵族滚出去的叫喊,艾米莉只能低着头,提着收起来的阳伞,一步步离开这里,到了路口才发现父亲母亲的马车早跑了。 “这匹马借给您。”一名友好公社的社员,慷慨地赠与了艾米莉交通工具。 “谢谢。”艾米莉也只好这样说到,先对那位社员致礼,接着翻身上马,往城中而去。 至于雷米萨,他也是丧魂落魄,在乡居贵族哥昂老爷的“护送”下,连手枪都不敢要,仓惶地得到匹马,也溜之大吉。 负责救治夏多布里昂的医生拦下圣德约的邮政马车,将倒霉的决斗受伤者抬上去,向鲁昂最大的医院奔去。 当邮政马车车轮扬起阵灰尘,在艾米莉身边颠簸而过时,艾米莉哀伤地看了眼,却没法看到车里正在遭受巨大苦痛的师父,他应该是被横着放在坐垫上,在哀嚎着,生不如死吧! 艾米莉黯然低下头,摸着坐骑的鬃毛,眼前的秋日夕阳格外灼眼...... 决斗结果迅速传遍了鲁昂城的周边,拉夫托家族简直可以称为“名誉扫地”,伯爵气得躲在妙逸庄园里闭门不出,夫人也从各种各样的聚餐沙龙里消失踪影,而雷米萨则真的被送进城中的“河洲监狱”里去了,因为他损害了家族,乃至整个贵族阶层的荣誉。 这在法国也不稀奇,身为贵族后代的米拉波和圣西门,在年少时都因“离经叛道”,而被父亲送入到监狱里,不同的是米拉波很快就痛哭流涕,哀求父亲把自己放出去,而圣西门则倔强地呆到他父亲愿意放他出来为止。 拉夫托伯爵的雷霆盛怒,连艾米莉也没办法为兄长求情,如果继续激怒父亲,她自己是会被送入女修院的。 监狱里,只有妹妹艾米莉来探望哥哥。 很显然,雷米萨是“米拉波派”的,他是涕泗横流,痛心内疚自责,把自己写的信,托付给妹妹,要向父亲求情。 至于夏多布里昂,艾米莉则和侍女奥古思婷去鲁昂医院探望过他,医生说他的腿可以不用截取,可此后必然是个瘸子,艾米莉为师父哭了一场,可夏多布里昂却说我这是咎由自取,菲利克斯没一枪把我击毙,是他的仁慈所致。 拉夫托家族给养病里的夏多布里昂送来五十个金路易,对方也知道这笔钱既算是治疗费,也算是遣散费,他默默收下来,哑着嗓子向艾米莉预先道别: “我,我要重新回到布列塔尼,回到故里贡堡,既然命还在,那我就重新徜徉在灰色的原野和大海间,继续为缪斯女神而歌唱好了。” 当黯然神伤的艾米莉,缓缓走在医院外的铺石街道时,圣德约镇上的酒馆中,尽头绘彩木头舞台上,乐师们正卖力演奏着轻快愉悦的音乐,人们则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因为又有个好消息,从巴黎和鲁昂传来: 法院对荒地森林的判决,在舆论的巨大监督下,最终对圣德约农民和产业家霍尔克有利,霍尔克家答应每年给拉夫托家族支付七千里弗尔租金,森林用益权由拉夫托家族和圣德约镇均分,但三年后拉夫托家族就自动失却所有权益,整片森林的所有权利归圣德约镇全体农民所有! 坐在靠着东南角的桌子上的菲利克斯,正和父亲木工作坊的几位徒弟在一起饮酒,这时他才说出了决斗当中隐藏的一个计谋来。 菲利克斯将那把“香水瓶手枪”拍在桌子上,对大徒弟卡陶说,“雷米萨就是被这把百分百没有哑火率的手枪给吓倒的,现在你们可以看看,这个小瓶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几个人拿起来,看了半天,只能说就是个小瓶子。 菲利克斯笑起来,摊开手说,“是的,它就只是个小瓶子,你用它装香水可以,装胡椒也行。” “那......” “我托朋友去英国带货,是我和拿破仑都曾听说有发明家弄出新式的击发装置,只要扣动扳机,一个锤子便能和小瓶子连动,瓶子里的发射药便在翻转中倾倒在底火盘里,锤子则砸击底火盘,可以保证百分百不会哑火。然而......我的信息有误,一百多年前在英国被发明出来的雷酸金,并不适合用在枪支击发上,而现在虽然有各种各样 的发明,但没有一个能完美实现这样的构想的,所以真正能实战的,是不存在的。” “但你还是用了小瓶子......也就是说,是在欺骗雷米萨那样的贵族?”卡陶问到。 菲利克斯点点头,“决斗那日,在小瓶子里装的,就是些细盐罢了,但别说雷米萨了,就是那狡猾的哥昂老爷也没能辨别出来。”说完他举起瓶子,扣在桌面上,对着众人说,“瞧,来自英国的秘密武器。” 众人立刻哄笑不已。 其实这种障眼法,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人们认知的闭塞和落后,就拿英国人来说,他们在富兰克林来到鲁昂城时,情报机关还疑神疑鬼地报告内阁,称富兰克林和法国科学家联合发明了种“秘密武器”——武器只有个小盒子那么大,但只要富兰克林启动它,足以把整座圣保罗大教堂炸成平地。 最后,菲利克斯举起了潘趣酒,幽幽地说了句,“为我姐姐马德莱娜,干杯。” 卡陶的泪顿时就流下来。 他也一直爱慕着菲利克斯的姐姐啊! 在笑语和酒精所产生的轻微幻觉里,菲利克斯长吁口气,心中快意许多。 但其实还有个关乎决斗的秘密,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6章 突然而至的暴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这个秘密便是:伯爵的管家科尔贝,又一次被菲利克斯收买了。 条件便是高丹家把刚刚从富农居伊手里,低价买来的二十阿尔邦的新田,赠予给科尔贝的侄子。 科尔贝没有直系子女,这侄子就是他将来的继承人。 先前荒地森林的官司里,菲利克斯把新成立的霍尔克工厂监工的职务,让给科尔贝的侄子; 这次,则是足足二十阿尔邦的田地。 于是先前把艾米莉骗出去,“撞见”梅小姐和菲利克斯接吻的,是科尔贝暗中安排的; 决斗时科尔贝更是故意引导伯爵做出错误判断,也算是菲利克斯利用“决斗决议”胜出的重要助力。 对于科尔贝而言,决斗谁生谁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肥沃田产便不一样了。 再者科尔贝很乐意帮助爵爷打击任何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哪怕要打击伯爵夫人、艾米莉和雷米萨,他也绝不犹豫,他只对妙逸庄园的男主人拉夫托伯爵一人负责,他的终极目的便是伯爵身边只有他一位忠臣,也只能接受他一人的效忠。 至于食客夏多布里昂,妄自对庄园事务指手画脚,先前科尔贝还听说他想要建议伯爵整理核查庄园产业,故而这次科尔贝看到他被菲利克斯一枪打废了腿,心中当然愉快,“早点滚蛋吧。” 至于庄园的下代继承人雷米萨,如果科尔贝认为对伯爵来说,自己还属于“辅弼”外带摄取私利的话,那到雷米萨继承后,科尔贝认为自己可完全死死控制住这个蠢货,不出五年,整个庄园便全归自己了! 这场现在被鲁昂主教普鲁瓦雅谴责为“血腥闹剧”的决斗,实则便是大实业家的年轻门客,和封建贵族的管家,暗中勾结起来,各取所需的一场阴谋。 当菲利克斯的眼睛,重新在酒馆繁星般的烛火里清醒过来后,他捏了捏太阳穴,饮下最后口酒,觉得自己和梅小姐的关系还需要解释和修复,等到明日用信笺的方式道歉好了。 “哗”一声响,次日清晨,菲利克斯眼睛被窗户投入进来的阳光闪了下,接着勉强睁开了双眼,完全恢复健康的妹妹艾蕾,刚刚把“断头机”窗给抬起来,接着熟练地将枕头塞到哥哥还昏昏沉沉的脑袋下,让他半坐起来,“行李我已经筹办好了,哥哥!便等着你出发,到巴黎城我会全责照顾你的起居生活的。不过在此后,主要精力要放在找两个女人的事情上。” “两个女人?”菲利克斯抓着头发,有点摸不着脑袋地问到。 “一个是尽快给家中找到厨娘,还有个当然是要找到你的妻子。”艾蕾一本正经地说到,她的观念还是很顽固,认为哥哥现在最合适的对象,是嫁妆十五万里弗尔的女孩。 “十五万,那倒是有个德国男爵银行家的女儿......”菲利克斯提起了雷奥妮.列德伦,金发,高大茁壮的身材。 兄妹俩正在说话时,老勒内走进来,欲言又止地坐在椅子上,接着居然对儿子说,巴黎城是个花花世界,全法国的金钱都在那里热腾腾地流动着,且有很大部分是掌握在女人手中,所以你以后在那里遇到富有人家的遗孀,只要年龄和姿色你还能接受,也不要犹豫,可以展开热烈追求,不要光盯着姑娘,父亲是永远支持你的。 “这是什么话,哥哥居然要委屈到这种地步?”艾蕾愤声抗议道。 等到父亲被赶走后,“听说你和那个英吉利小姐有隔阂了?”妹妹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影下,一边刺绣一边问到。 “......梅也是因为担心我。” 现在妹妹也知道了决斗的结果,并且表达了对哥哥隐瞒自己的愤怒,“那英吉利小姐生气我倒是能理解,要是我当场,也会掌掴你。” “所以我没敢还手。” “哥哥,梅真的爱你吗?但不论如何,她的嫁妆数额太惊人了。”艾蕾谈到梅.霍尔克时,言语没有先前那么强烈的攻击性。 “我现在只想学业和创业的事。”菲利克斯闪烁其词,并表示他马上前往巴黎城,也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这时,有邮差来到高丹的家宅,“来自鲁昂的信”。 当艾蕾把信件取来后,菲利克斯在床上拆开了它,然后目光渐渐低沉下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得脱口对艾蕾说到:“霍尔克家在城中的纺织工场出事了!” “什么?”艾蕾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菲利克斯乘坐马车,刚过鲁昂城的石桥时,就看到整个左岸区已经化为了火狱般的景象,从行会街往那边看去,霍尔克家庞大的纺织工场,到处都在燃烧,城中的民团和骑警们,将街道站得水泄不通,他们手持着老旧些的步枪,还有长矛,正在和成群成群,足有上千名织造工人们互相咒骂推搡着。 这是纵火,这是暴动! 菲利克斯抬头,透过车窗,看到行会街的楼房阳台处,鲁昂各行各业的善主们(即行会头目)与师傅们 ,都站在那里,像是观赏杂耍一般,用冷冷而敌视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燃烧着的工场。 虽然说霍尔克家将新锐的蒸汽机和阿克莱特纺织机,集中去了圣德约森林的新工厂,但他家仍有相当部分的资产,还是集中在这座大工场中的,这可是约翰.霍尔克半生心血。 很快,当菲利克斯的马车开到工场前的街道上,场面的混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几名穿着马夹和无套裤的织工,带着酒气,满脸涨红,用拳头猛烈敲打着车窗,大声询问菲利克斯是不是霍尔克家的走狗。 “那边有两个霍尔克的监工已经被我们吊死了!” 菲利克斯心中寒颤下,接着比较镇静,索性推开车门,别上了奥拉托利教会的镀金十字奖章,指着它对暴乱的织工们说,“我是<天主福音报>的记者,我只想近距离了解这里的情况!” 这时车夫也替菲利克斯做了证明。 织工们这才摆摆手,喊到让这位记者进去,顺带打听打听,“看看老霍尔克到底愿意答应什么?” 于是马车这才于愤怒的人群间,缓缓继续前进。 菲利克斯这时已经能看到,工场的大门横梁上,果然吊着两具歪着脑袋的尸体,满身血迹,晃晃悠悠,背后是冲天的火光作为映衬。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7章 瓦尔朗代表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待到马车经过霍尔克家外围的住宅区时,菲利克斯隔着玻璃看到,先前富裕高档的气氛被暴乱一扫而空,草坪被烧得熏黑,楼房的玻璃几乎全被砸碎,一群织工及他们的女人孩子,正排成队,把房子里的家具和器皿往外运,所经之处,触目惊人。 一直到霍尔克方楼外,菲利克斯才看到院墙大门处,站着一排骑警,菲利克斯这才下来,表明了身份,进入到方楼的警戒线内。 整座楼宇,不管是外面的庭院,还是里面的大厅,全部站满了狼狈而惊恐的人们,他们绝大部分都是霍尔克公司的监工、工程师、公证人等人物,还有家眷们,全是避难到这里的。 踏在地板上,被仆人引导去找约翰.霍尔克的菲利克斯,看到这一切,神色凝重。 霍尔克王国经此一役,损失简直不可想象...... 来到霍尔克的会客上房里,只见自己这位庇护人脸色蜡黄,眼眶乌黑,手不住地在抖着,他素来身体是强健的,原本准备在梅的母亲去世后,筹建好棉纺工厂,再花心思找位年轻漂亮的新太太来着,但...... 几位合伙人围在老霍尔克的身边,看起来刚刚发生过不愉快的争吵,有的背对着站在窗户前,有的则坐在沙发上不吭气。 “先生,怎么回事?” “工场灰楼的丝织工人,联合鲁昂郊区的同党,突然暴乱,烧毁了整个工场和仓库。” “我先前不是提醒过您,要注意风险......” “完全没有预兆啊菲利克斯!”老霍尔克痛心疾首地喊起来,喉头似乎含着口血,“原来刚刚从意大利和里昂进口来批生丝和亚麻料子,我便让监工把人们组织起来,准备做完这笔后,结了宫廷的订单,便把所有丝工给遣散归乡,等到来年再召集来的,可谁想到他们就趁着这机会闹起来,猝不及防。现在两个监工被杀害,所有都被他们烧了,各种织机、提花机,还有料子......” “背后是鲁昂行会支持和组织的,先生。”菲利克斯很肯定,直言不讳。 几位合伙人先后干咳起来,似乎也有点心虚。 “木器行会怨愤你直接从英国买机器和雇佣工程师,丝绸行会更不用说了,您建起工厂后,他们的工资会直线下降的,其他行会为了保持自己地位,也会联合起来对您采取敌对行为......至于织工是很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他们可不希望机器把他们的生计全都取代粉碎掉,要知道一台机器的效能抵得上二十个乃至更多的织工......” 听到这话,约翰.霍尔克原本一丝不乱的银发,凌乱地垂下来,披在额头前,他沉重地坐在大交椅上,关心者乱,他不断咕囔着该怎么办,结不了宫廷里的订单该怎么办? “约翰,这次是你做错了!”公司的一位合伙人转过身来,语气冷冰冰的,“本来你搞英国式的合伙公司,我们都是支持的,投入本钱后你每年也能给我们百分之二十的红利,我们都很感谢尊重你,但你听取那个什么阿克莱特狂妄天真的想法,引进了蒸汽机这种惹人恐怖的怪物,现在你的老工人们都起来反抗你了,真的是咎由自取。” “快点拿定主意吧,尽快平息事态,不然合伙人的信心会动摇,损失也会越来越大。”另外位合伙人也不耐烦地催促说。 “先生现在你在安抚工人前,还必须要记得,您现在的阵地还有圣德约森林的棉纺工厂。在鲁昂的工场,我建议将它关闭。”菲利克斯打断了诸位的抱怨,向庇护人提议道。 在场所有人都震动起来,就连老霍尔克也不理解,他说我们公司这么多年来,是做宫廷丝绸生意的,就算我投资了棉纺业,但前者还是根本所在,如果就这样冒然放弃,整个公司绝对会地动山摇的。 “及时割舍也是必要的,再者此后的世界是庶民的棉布世界。” 还没等菲利克斯争辩完,上房的门被叩响,接着进来两位仆人,神色紧张地说,鲁昂市政当局已经出面了,丝绸行会和织工的代表要来见您,还有居中仲裁的大人物,也在想尽力平息这件事。 “谁愿意出面?”老霍尔克和合伙人们都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主教德,普鲁瓦雅,还有下塞纳河的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 听到前者的名字菲利克斯倒不觉得意外,但听到后者,他不由得心中狠狠耸动下。 他和这件事,八成有关系...... 但当菲利克斯与老霍尔克走出方楼,来到前庭的椭圆形喷泉边时,发现成群的“客人”当中,又有好几位自己是认得的。 魔笛会的韦林,也在丝绸行会谈判代表当中,他对着菲利克斯挤挤眼睛,示意双方都不要声张。 而织工代表瓦尔朗,是个满脸粉刺,身强力壮而面相凶狠激进的年轻人,脖子下面全是胸毛,好几位丝绸行会的成员站在他背后,菲利克斯猜的没错,行会公然支持织工的暴动。 但真正让菲利克斯感到诧异的是,跟在瓦尔朗身后的女人,居然是先前被他解雇的厨娘阿塔莉。 “这不是高丹家的少爷吗?”阿塔莉有意嘲讽起来。 菲利克斯也丝毫不退让,“阿塔莉你和比你少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找寻到了真爱啊。” “年轻人都喜欢能照顾人的姐姐。”阿塔莉说着,还不忘和瓦尔朗热吻了会儿。 “他看中的是你的钱,阿塔莉,而这些钱都是你从我家揩油得来的!” “你不也在揩霍尔克家的油水吗?我的小少爷。” “主教阁下和赫尔维修斯先生呢?”霍尔克询问说。 得到的答案是正在疏散聚集起来的织工。 这时候瓦尔朗则大模大样地对老霍尔克要求,首先要工场尽快复工,被烧掉的织机全由霍尔克家重新添置,增加织工的薪酬水准,保障他们回乡务农的时间,并且保证不得引进织造丝绸和亚麻的自动机器,一切须得人工。 另外,瓦尔朗还说,霍尔克家此后必须从鲁昂城丝绸行会的渠道进生丝,也必须在行会的把持下出售制造好的丝绸,价格全由行会规定。 约翰.霍尔克盯住侃侃而谈的瓦尔朗,不回一语,等到对方闭口后,他才挥挥手,对菲利克斯说,“孩子,你去和主教及总包税人谈谈,我留在这里和他们周旋。”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8章 吐毒信子的蛇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菲利克斯低沉着脸,握着手杖,往方楼院外的大门处走去,这时在嘈杂的环境里他听到声轻微的响动,虽然很是轻微,他的心里却清晰可闻。 他抬起头回望,在三层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梅.霍尔克探出身子来,对着自己望着。 那眼神极其复杂,但能确信的是,有着无法改变的依赖。 红砖砌成的阔绰大门前,菲利克斯很轻松地就在旁侧的梧桐树下,找到了正和几位商人和行会善主谈笑风生的赫尔维修斯,这位根本不像是来仲裁的,而远处主教普鲁瓦雅则真的站在灰楼前,对一圈圈簇拥过来的暴乱织工苦口婆心解释劝导着。 菲利克斯轻咳两声,上前对赫尔维修斯致敬问候。 这次赫尔维修斯的态度却非常冷淡,也没有向其他人介绍菲利克斯,只是问你来做什么。 当菲利克斯说明来意后,这条蛇冷笑下,带着轻蔑回答说:“年轻人,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这些东西,你去巴黎学院深造成功,待到毕业注册为执业律师后,也许我还会招待招待你,告诉你如何在三年里赚得五十万里弗尔。” 旁边的人也都带着嘲弄的脸,望着菲利克斯。 “我今天恐怕已经见识到,你们是如何赚钱的。”菲利克斯这时心中明白——原来这位来自日内瓦的冷血总包税人,才是幕后真正的棋手。 他帮助霍尔克家踢走拉夫托伯爵,不过是收放自如的第一步; 拉夫托家和菲利克斯决斗时,他则置身事外,趁机又串通了先前失败受辱的伯爵,还有乡居贵族哥昂,及鲁昂的丝绸行会,暗中唆使织工暴乱,摧毁了霍尔克家的命脉,纺织工场。 “为什么要这么做?”菲利克斯问到。 “我什么都没做,你在说什么,圣德约镇的年轻人?我只是来消弭这场可怕的暴动而已,不然让它影响今年大区的税金可就糟糕了。”赫尔维修斯根本不可能接下这个问题,他拍拍菲利克斯的肩膀,接着和一群人推开铁栅大门,走入到了霍尔克方楼当中。 外面,继续人声鼎沸着。 几位刚才看到菲利克斯的织工对他喊着问,现在的谈判到底有什么结果。 “你在这里杵着做什么?你也算是位记者吗?”这样的质疑和嘲骂,不断灌入到菲利克斯的耳朵里。 他没有再回霍尔克方楼中,因为他明白,即便自己去,也成为不了一块像样的砝码。霍尔克家顺当时,他能倚仗其财力做许多事;但霍尔克家现在遭受攻击,他是无力回天的。 傍晚时分,钟楼街的咖啡馆里,换了套服装的丝绸承包商韦林,紧张兮兮地坐到了菲利克斯对面。 “这次是全鲁昂行会善主联合起来的行动,下面的中小承包商事前完全不知道。” “他们摧毁了霍尔克家的纺织工场,会怎么替代?” “根本不用替代,赫尔维修斯狡猾得很,他和这件事的关系被他撇得干干净净,他妈的他就在幕后煽风点火,深藏不露,在里昂(法国中南部的大城市,靠近瑞士和意大利)有一位和霍尔克匹敌的丝绸制造商,和他是联盟。套取霍尔克家四十万里弗尔的借款后,他又吃了那位的赞助,再反手把霍尔克给坑了——那位大丝绸商,趁机把凡尔赛宫和巴黎城的订单给接过来,他们已经开始通过鲁昂的行会,让我们把生丝分包给本地的织工,织出的丝绸打上他的印记,就好了——霍尔克家这次损失大了,光是这笔订单老霍尔克就损失了不下三十万。”韦林毫不歇气地说到,然后把蛋糕吃得满嘴都是。 “也就是说,瓦尔朗说的返工,其实也就是个幌子......” “当然,鲁昂织工因为痛恨老霍尔克,烧了他的场子,那也不会再替他干活了,那位里昂的大丝绸制造商就能趁机吞掉霍尔克家的市场。菲利克斯,丝绸行当你也该有所了解,对机器的要求不高,织工自己在家都能做。” “那条蛇,真的是贪得无厌啊!”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接着他对韦林说,“可是霍尔克家还有荒地森林的棉纺厂......” “那座厂,估计也要被赫尔维修斯敲诈的。”韦林抬起眼来,说出了让菲利克斯倒吸口凉气的消息。 夜晚的方楼中,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将一块宽幅的斜纹棉布,放在老霍尔克前的典雅桌子上。 公司合伙人都默不作声地站在四周。 老霍尔克瞬间苍老了。 那棉布上戳着英国兰开夏郡工厂的印记,约等同于商标。 “圣典港海关截获的,我马不停蹄地就拿来给您看了。”赫尔维修斯滴水不漏。 “从英国走私来的......”约翰.霍尔克喃喃说到。 赫尔维修斯沉重地点点头,“法国的棉纺业终究还是处于起步阶段,弱小、无助而零散,英国就不同了,当然霍尔克先生您就是英国人,该知道在英国有那么多的煤,那么多的河流,那么多的机器日日夜夜 被发明出来,它的棉纺和棉织业势不可挡,制造出来的棉布又宽阔又优良,而且又低廉......这么说吧,就算您享受国家的税务优惠,但只要这些英国布,不,单单是英国兰开夏一郡的棉布,已大批大批地沿着我们法国西面和北面的海岸线进来了,这是个很严重的经济案件,我们总包税局是执掌各处海关的,但让我痛心自责内疚的是,我虽然有心遏制,但下面的那些海关雇员,绝大部分却愿意帮助走私,因为他们能从这里分得一杯羹。有时候您得理解,我们只是个包税公司,必须得让办事的雇员吃饱饭。” 这下,老霍尔克什么都明白了。 赫尔维修斯这是提醒他接受屈辱的和议。 如果老霍尔克敢于拒绝,那么他倾尽心血建起来的棉纺厂,就算产出大批棉布来,也会因价格问题,被从英国走私来的棉布给彻底冲垮,无法回本支撑,而王室和政府也根本没法保护他。 老霍尔克现在心中满是悔恨:我就不该搞什么蒸汽机生产! 可他若是在这时逃避责任,那么合伙人对他的信心会坍塌,霍尔克家无论是丝织业还是棉纺织业,都会一败到底。 “能让英国那边来的风暴绕过去吗?不然这里的麦田和葡萄全都得颗粒无收。”老霍尔克终于说出这话来。 在场的合伙人也都松了口气。 “我觉得每年有十八万里弗尔的款子,就足以让整个省份的海关和警卫们有效地动起来,这样您还是有盈余的,对吧霍尔克先生。”赫尔维修斯这条蛇,也终于吐出了信子。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89章 求婚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鲁昂的咖啡馆里,韦林还在那里吃着蛋糕,喝着热牛奶,菲利克斯则沉默地向对方借来烟草,一口又一口地吸着。 “菲利,现在你对霍尔克家......” “我觉得霍尔克还不能倒下。”菲利克斯将烟斗磕在大理石的桌角上,如此说到。 接着侍应心痛地看着他,菲利克斯连忙说声对不起。 他算是在这里待了一夜,次日清晨他裹紧外套,支付钱币,把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韦林扔下,自己往左岸区走去。 一团糟,工场被焚毁的巨大废墟,还躺在那里,像是座被蛮族破坏洗劫的城市。 之前经过主教普鲁瓦雅的劝说,暴动的织工总算答应把尸体从大门横梁上放下来,现在他们在一幢幢灰楼处,扎下营盘,点起了篝火。 “我是天主福音报的。”菲利克斯给了其中几位三个苏的硬币,“请问昨日老霍尔克家答应了织工什么条件?” 那几个人用警惕的眼光盯着菲利克斯,于是他又掏出五个苏,这几人才七嘴八舌,说出个大概来。 和菲利克斯、韦林推测的大致不差,织工们在这与其说是围困霍尔克公司,不如说在等着鲁昂丝绸行会,领取完生丝就各自回家单干,按照期限完工交货就行。 心情沉重的菲利克斯接下来又穿过满目疮痍的公司住宅区,再度找到庇护人约翰.霍尔克。 “启动备存的一百台机器?”霍尔克颓然地坐在上房的桌子后,脸色灰白,白发和皱纹密集,梅小姐和其他霍尔克家的人也都坐在沙发和椅子上,其中梅小姐明显也是彻夜未眠,哭红了眼睛,当看到菲利克斯来到才算是有点笑意。 “是的,将这些机器送去给堂区公社的社员,在圣德约森林的棉纺工厂外再建立一个坚强的壁垒。霍尔克先生请听听我的,这城中的工场既然被烧毁,凡尔赛宫的订单既然无法恢复,那便果断地舍弃掉吧,专心于棉纺业。” “但是我的心血,二十年来的心血,全被一时的糊涂给毁掉......” “不,霍尔克先生。”菲利克斯断然纠正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若是舍弃掉丝织业和亚麻织造业,便不用再看鲁昂行会的脸色了,我们得开辟新的市场,能够赚钱的市场!您之前和富兰克林博士交好,现在也该发挥作用了。” “我已经被赫尔维修斯那条冷血贪婪的蛇给箍住了,它咬住我的脖子,每年要吸取我十八万里弗尔的血,我每年还要支付四五万给圣德约镇及公社,再加上这次工场被烧的损失,有一半的合伙人已背弃我而去......”老霍尔克说着说着,不自主地用手捂住心脏,他觉得心越来越痛,他毕竟上了年龄,已不能像年轻人那样跌倒重来了。 “您还有我!”菲利克斯掷地有声,蜡烛的光照亮他坚毅的脸庞,“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也不是萎靡不振的时候,当一条战线遭遇敌人袭击而失利后,我们就得转入另外条继续奋战,最终胜利还是会归于您,霍尔克先生的。” 梅小姐咬着嘴唇,但最终没忍住,还是哭出声来,因为激动和感动。 不久,房间里只剩老霍尔克和菲利克斯了。 蜡烛被熄灭,阳光照射到房间的窗户里来。 但狡猾的梅,还是贴在旁边房间墙壁上,暗自偷听着。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嫁妆不晓得会缩水到什么规模,而由此带来身份地位的变化,又能到何种程度? “一半的资产没了。” 父亲这话,让梅的胸口重重挨了一记。 “核心资产在就能东山再起。”菲利克斯打气道。 “我能信任你和你的公社吗,菲利克斯?”老霍尔克的语气又严肃又带着迫切的乞求。 “请相信我的忠诚吧先生,您现在更应该关心,销售市场的问题。我个人觉得,在法国本土销售棉布,必然还会遭到赫尔维修斯之流的勒索敲诈。” 菲利克斯这话,让墙那边的梅小姐心情又舒缓了点。 约翰.霍尔克点点头,然后对菲利克斯低声说:“其实那位美利坚博士在出行前,曾经给我条新路,有进口棉花的路子,也有外销的路子。” “好的,那可以用公社的人力扩大产能了。” “在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菲利克斯。” 这时,菲利克斯挺起胸膛,清清嗓子,朗声对老霍尔克说,“还请您不要认为我是落井下石才好,我下面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老霍尔克用大手捋了捋头发,将其梳理收拾好,盯住菲利克斯,“你说吧,孩子。我俩间还是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呢?”然后他拿起烟斗,用火镰打燃,“正好你先说,说完我也有件事想交给你,并不耽误你去巴黎。” “霍尔克先生,我想向你求婚......不,是向您女儿梅小姐求婚!”菲利克斯的声音很大很清晰。 老霍尔克讶异住了,然后两人突然听到旁边房间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老霍尔克急忙按铃,对进来的仆人说去那边房间去看看。 随即老霍尔克沉默着举着烟斗,一会儿后对菲利克斯说:“这样,你不妨先听听我准备交付给你的事。” 菲利克斯嘘口气,接下来庇护人对他说: “公司散了一半的合伙人,损失太严重。上次的夜宴,有个德国男爵银行家列德伦和他女儿雷奥妮,你应该还有印象。” 菲利克斯说是。 “列德伦最近在东印度公司发了笔财,现在雷奥妮的嫁妆有二十五万里弗尔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追求雷奥妮,据说她对你很满意,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沉默了。 “这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老霍尔克说这话有些难堪,但商人的本性还是支撑他继续忽悠下去,“我不是不想把梅嫁给你,但是你俩如果结合,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增值。但你和雷奥妮就不同了,她只要嫁给你,你就能带着嫁妆,堂堂正正成为公司合伙人;而梅嫁给另外个有实力的工厂主或银行家,就会给公司带来另外个有实力的合伙人,还是我的女婿。这便是双倍的增值啊,菲利克斯你好好想想。” 菲利克斯表示自己已经在好好想了。 “那就这样,马上赠送你一百个金路易,对不起现在霍尔克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冬季要来临,雷奥妮她家要离开鲁昂的庄园住宅,乘坐马车返回巴黎去,你就跟着她护送她,从鲁昂去巴黎大概是一天的时间,她应该就接受你了。” “可是我的行李还没......” “来不及,你先去,行李我马上安排人去圣德约镇把你给送过去。”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90章 雷奥妮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可是我妹妹艾蕾......” “艾蕾到时候也由我家的马车一并送去。”老霍尔克掏出怀表,表示时间刻不容缓。 而两位仆人在旁边的房间里,打开门后只看到把椅子侧躺在地板上,空荡荡别无他人。 跑回自己闺房的梅小姐,并没有听到父亲和菲利克斯后半截的对话,她用手摁住急速起伏的酥胸,心脏几乎都要跳跃到嗓子眼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嫁妆,或者说价值已大大缩水,七十万砍去一半,只剩三十五万,不过无所谓,这样反倒便利了,她其实也愿意嫁给菲利克斯,这嫁妆倒可以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些,“银行家和工厂主的女儿,降格而嫁才是常态”。 如果父亲到时不愿拆分财产也行,她就请求父亲拿自己嫁妆五个厘的“年金”,一年也有一万七八千里弗尔,二十年付清,这足够让她和菲利克斯过上非常优渥的日子,只要能离开这个家,脱离这个有名无实的巨额嫁妆带来的痛苦光环,她无所谓,甚至还是欢喜的。 窗户外传来马车的鞭子声和铃铛声,梅赶紧冲到窗户,拉开窗帘。 方楼台阶下,菲利克斯正走向自家马车,他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菲利克斯匆匆回望自己眼。 梅激动起来,一手捏住印花棉窗帘布,一手不断地对菲利克斯飞吻,泪珠滚滚而下,就像是送丈夫去战场的妻子。 鲁昂城西区的住宅区,秋景如画,各色树木统一染上金色,落叶翩翩,那个管家科尔贝在这里也有房子,当然雷奥妮也有,这位德国姑娘穿着贵气的黑色窄外套,下面则是灰色的钟裙,正悠闲地立在马车边,看着自己使女和仆人向车厢后抬行李,时不时嘱咐要小心,有的里面是瓷器和画,都很名贵。 “雷奥妮.列德伦小姐。” 当雷奥妮转过头来,看到菲利克斯走过来,接着就很殷勤地对自己鞠躬行礼。 就在菲利克斯准备亲吻雷奥妮伸出来的手腕时,却只听到对方问了句,“您是谁,可敬的先生?” 菲利克斯腰还在弯着呢,差点就没直起来。 他好不容易立正,却看到雷奥妮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很明显她在作弄自己,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日在霍尔克方楼宴会中,自己和梅冷落了雷奥妮,她心中还抱着恨意吧! “哈哈哈哈。”谁料到雷奥妮前仰后合,“对不起,菲利克斯.高丹先生,我只是想证明德意志女孩也有幽默感而已,是的我当然记得您。” “那晚上实在是抱歉,本来想好好与您共舞一曲,但实在是分身乏术。”于是菲利克斯也就定下神,先向雷奥妮道歉,而后又为自己辩解番,希望能消除误会。 雷奥妮身材高大,和菲利克斯面对面站着,丝毫不落下风,不愧是来自德意志汉堡地区的“龙骑兵”,她的脸颊在风中透着暗暗的血红色,“请不要道歉菲利克斯,你可真的是充满了绅士风度,我特别受感动。但很可惜,我这就要在冬季来临前返归巴黎去,父母都在彼处,等到来年春夏来到鲁昂的话,希望还能与您共舞。” “这么巧,我正好也要前去巴黎学院了,我与雷奥妮小姐同路。是这样的,我的庇护人霍尔克先生提醒我,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充当您的......” “可您的行李呢,菲利克斯先生?”雷奥妮打断了他。 “听说您要启程,我将行李托管给了其他马车,这样我就可以......” “那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了。”雷奥妮声音很欢快。 可就在菲利克斯暗喜,准备上前时,对方却换了种温和但不容拒绝的语气,“但我认为您更应该留在这里,毕竟您庇护人霍尔克公司的工场全被暴乱给烧毁了,霍尔克先生应该很痛心焦急吧。对您,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对您是有好感的,如果可以,我也会接受您的好意乃至求婚。但我们有产者家的女儿全都是身不由己,不是我们拥有嫁妆,而是嫁妆拥有我们。当嫁妆的数额变化后,我们的一切也都要随之变化,人被金钱定义了,但钱根本不会固定服从于某个人,哪怕他拼了命想要将钱埋入坟墓里,可钱还是会飞走的。那天在晚宴上,当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的梅挽住您的胳膊独霸您的时候,您的心境,大约和现在截然不同吧!请原谅,现在对于我来说,也是相同,父母在巴黎靠投机股份发了些财后,我的境遇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婚姻突然就安排好了,所以请原谅我,菲利克斯先生。” 菲利克斯愣住,接着心中好像也释然,便很诚恳地说我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并祝福雷奥妮的婚姻幸福美满。 “您真的有点可惜菲利克斯,因为信奉新教的德国女孩,虽然没有英法的女孩那样风情万种,但我们是忠诚温顺的,也是不会背叛婚姻的——您别再想和我发展为情人关系了。”言毕,雷奥妮轻轻将彩色的鸵羽圆帽戴在头上,伸出手来,让菲利克斯亲吻下,便向菲利克斯道别,说再见了,如果能在巴黎再会,希望你 我能成为纯洁的友人关系。 “我确实感到些后悔,祝福您。”菲利克斯目送雷奥妮小姐的马车轻快地向着巴黎的方向出发了。 而菲利克斯,在路面上拖着瘦长瘦长的影子,往回走着,想了想,就开始吹起了口哨来。 他不在乎,这不就是法兰西嘛,这不就是共通的历史和现实的世界嘛,既来之则安之。 这次围绕着荒地森林的争斗,有胜利也有失利。 只是菲利克斯还是觉得自己稚嫩了些,没想到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是那个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 对方不但狠辣,并且拥有着自己才智和老霍尔克财力都无法对抗的权力,因为他是资本金钱与王室赋权合一的怪物。 “想要战胜他,就必须得拥有更强大的武器才行。”菲利克斯望着天际越聚越多的阴云,心中打定主意要报复,赫尔维修斯对自己的轻蔑他不会忘记,这时菲利克斯拍拍胸前的口袋,又笑起来。 天似乎快要下雨了。 这时,菲利克斯突然听到声马的嘶鸣,把他吓一跳。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91章 借宿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他在道边看到牵着匹黄色马儿的艾米莉,冷眼瞧着自己的艾米莉,便停下来,也不再吹口哨了。 这位伯爵家的千金本来是要来归还马的,却再次目睹她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您可真的让人开了眼界,菲利克斯,您就是个天生轻浮的,渣滓,淫棍,花花公子帕里斯!”艾米莉带着看瘟疫的眼神,盯住菲利克斯,“您憎恶夏多布里昂和我的哥哥雷米萨,因为他们骚扰了您妹妹,可转眼间您自己却在花丛里肆意追逐着,您和梅都已经是互相接吻的关系,可转眼间您就来讨好一个德国银行家的小姐。而之前您强吻了我,在您眼中,我应该就是‘住在古旧的庄园里,可以随时吻吻她,捉弄下她,那个贫穷的拉夫托家的姑娘’!” “艾米莉小姐,您的指责我可承受不起,迄今为止我只伤害过您,我向您道歉,但这是我复仇计划的一环,不求您的原谅,但求您的理解。其他的都是你情我愿,我对雷奥妮的追求,只是要完成个请托罢了,既然对方不愿意,我就明智地退了下来。还有我从来没有想过您是个贫穷的姑娘。对了,您的嫁妆有多少?” “住口吧菲利克斯!”艾米莉恨不得举起马鞭抽打这位,她的泪光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那么真的再见了,艾米莉。我准备离开鲁昂,动身去巴黎,在这里我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所以得去巴黎,去拼一拼,去磨砺自己!”菲利克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还没等艾米莉说什么,天下雨了。 雨点在云层里挣脱桎梏,线般地落下来,打在田野和树林枝叶,“您快走吧。”菲利克斯不由分说地将外套脱下,罩在艾米莉的身上,接着把她推上马,叫她赶紧回庄园去,“马等到天晴时,麻烦您送回圣德约公社就行。” 艾米莉在混沌的雨中,骑着马奔跑,再回头看时,菲利克斯已冲入到那边的雨雾里,身影看不清楚了。 不过其实艾米莉的一丝感动倒也没必要,菲利克斯跑了大约十几寻,在处宅邸的角落就停着送他来的霍尔克家马车。 回答霍尔克方楼后,推门进去就听到梅小姐和父亲的争吵。 原来梅来找父亲,知道了他俩那日后半截的对话,当即就爆发了。 “谁允许你偷听的?”老霍尔克也非常生气。 “霍尔克家的婚姻现成的算计已经够了。”梅则强硬地回顶一句。 “现在是紧缺钱的档口,你的婚姻也在公司财务计划内。” “现在公司已经损失过半,您因为英国、美国和法国那些银行家和工厂主没有察觉?您的小女儿已经贬值了!”梅气冲冲地如此评价自己,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看到菲利克斯进来,梅直接起身,将沙发的波斯花纹靠垫狠狠一掼,便夺门而出。 “先生,我失手了。”菲利克斯即刻迅捷地报出了答案。 接着梅顺手就把门给带上了。 老霍尔克半晌不语,然后对菲利克斯坦承,是我操之过急了。 麦子和葡萄收获季节后的雨,越来越滂沱,老霍尔克便对菲利克斯说,一切都按照我们说好的来,我会让襄助秘书去和圣德约堂区谈这个协议,在堂区用那一百台机器增设个厂房,给公社两百个工资岗位。 “我很累了,你今晚就留在这里,请原谅我的招待不周。” “是的先生,请安排给我一个书桌,我这就给艾斯图尼神甫写信。” 得到同意后,仆人便举着烛火,整个霍尔克方楼,只有过道和厅堂的多枝吊灯还在堂皇着,其余角落则都在雨日所造成的昏暗里,菲利克斯得到的房间是一层靠西的。待到进去后,仆人用蜡烛将壁柜上盘子里所有蜡烛都点亮,房间的大理石地板映射着光芒,如白昼般光亮。 “不,不需要把窗帘拉起,谢谢。”菲利克斯在书桌前一屁股坐下来,仆人便从单独盥洗室里取来毛巾,给他擦拭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 外面时不时打出道闪电,雨水在窗户上形成几道水槽,淅淅沥沥,其外花园和树林化为片扭曲模糊的暗色,菲利克斯在信纸上低着头,写了又写,时不时整理下思绪。 不知不觉房间角落的座钟响了,已经是晚上七点。 菲利克斯的信大功告成,正准备签名,这时门锁的声音响了两下,桌子上被人递上来一个银的圆托盘,上面是一杯巧克力热牛奶,一块原汁加蒜的羊排,还有两块杏仁糕。 “谢谢您。”菲利克斯便对厨娘要表示感谢。 结果却是梅,她正举着根蜡烛,肯定是从自己的闺阁用它照明,然后一路下来,找到菲利克斯的房间,梅的头发简单用束带系了起来,没有戴睡帽,浅灰色且薄的棉布睡衣,玄色的胸衣,肩头披着件花纹凡尔纱浴衣,然后在这些颜色外,就全是雪白雪白的...... “!”菲利克斯额头上冒出汗来,赶紧推开座椅站起来。 烛火晃动,梅和自 己平行,也移动了两步,然后乌黑的眼瞳就望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上前,梅便搁下蜡烛往后急退,背靠在房门上,“门已经锁上了,从外面锁的,我有厨娘在外面照应。” “可是......” “父亲早已经睡了,使女给他的饮水里加了些帮助睡眠的草药,他不会醒来的。” “但是明天。” “明天你立刻就坐马车去圣德约,然后带着你妹妹和行李去巴黎,这里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 “你曾经说过,你要我对你的贞洁天使立过誓的。” 梅吃吃笑起来,然后对菲利克斯说,谁愿意要将贞洁献给你的?我来此,正是要你立新的誓言。 “什么誓言?” “你先把我给你的餐食给吃掉。”梅带着命令式的语气,接着就靠在门板上,笑吟吟地望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惴惴地,他先是吃了片杏仁糕,好长时间,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才把糕点吃完,然后慢吞吞吃完了羊排,最后啜了两口牛奶,判定没有异味,才将其一饮而尽。 “精力恢复了吗?” “是的。”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92章 新的誓言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此刻,菲利克斯看到自己穿着的,是刚刚换上的干净衬衫,便起身要去墙角的衣架上取外套。 “不准取。”梅带着嗔怪要求。 其实哪里有外套,菲利克斯看着空荡荡的衣架,这才想起来自己外套不是送给艾米莉的嘛。 于是菲利克斯只好站在原地。 “好好听我的请求,然后求求你发誓。”梅带着妩媚的哀求说到。 她的心情是甜蜜的,当菲利克斯冒雨坐车来到方楼,进入房间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否认他和雷奥妮的事开始,梅就明白菲利克斯心底当然是盛着自己的。 “好,可以的,你说。” “我想把贞操献给你,反正嫁妆已经从七十万里弗尔缩水为三十五万,然后贞操再丧失的话,直接到二十五万,这样完全就和你匹配了。” “今天我确实通过令尊,向您求婚来着,但事态并不是我想的这样。” “我可以用年金的方式领取嫁妆,只要你不嫌弃,我俩刚结婚就能每年收入两万里弗尔,我节省点完全是可以应付的。” 外面的雨依旧下得一刻不停,这种环境是很能催发人的情欲的,菲利克斯看着靠在门前,容颜鲜艳娇媚的梅小姐,灵动多情的眼眸,宽松的浅灰色睡衣反衬的婀娜匀称的身姿,乌黑而垂在胸前的秀发,衬裙下露出的细皮嫩肉的脚足。 “那......”菲利克斯便撤下衬领口的丝带,扔在椅背上,“有什么誓言,需要我立的?然后为了庆祝这个誓言,我俩可以进行些神圣的仪式。” “那就是一年后,你必须来取我的贞操。” “......”菲利克斯再度呆住。 “我俩做个期货交易,一年后我把贞操交付给你,这一年就是你在巴黎学院的学期,然后你得发誓,你会来娶我,另外你在这一年内,不准在巴黎的花花世界里迷失自己,不得和任何娼妓、小姐、贵妇、寡妇发生任何情愫,和任何越轨的举动。”梅小姐三个“任何”,可谓义正辞严。 原来如此,不愧是梅.霍尔克! 此刻菲利克斯只觉得汗水全部都浸在后背,衬衫湿了一片,这还是深秋的天气。 他咕咚下坐回到椅子上,略为思忖下,摊开手,带着为难神色对梅小姐说:“我虽然是要去巴黎学院的,然更主要职责还是作为霍尔克公司的一介代表,社交活动是必不可少的。若以一年为期的话,实在过于艰辛......” “你的条件是什么?” “在正式取货前,是否能有些些信誉上的垫付呢?” “狡诈的菲利克斯,坏菲利克斯。”梅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贪欲。 一声轻叹,房间里的蜡烛盘被一一吹熄,只剩下中间的火苗还在荡漾,菲利克斯于椅子上翘起腿来,正襟危坐,房间顿时幽暗下来,外面的夜色反倒在对比中亮了起来,透过窗户,雨水投射进银色的微光,梅害羞地侧过脸去,耳朵的轮廓若隐若现,接着她抬起手,解开了睡裙在胸前的系带,浴衣落在地板上,浑圆的肩膀和凸起的胸部,就像是耀眼的初雪般,在这样的光线下也一览无余。 菲利克斯则继承了原来主人浅棕色的皮肤,这使得他的脸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他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梅胸前那对代表着亢奋情欲的美,声音也变得略为颤抖,“把胸衣解开吧。” 梅摇摇头,表示抗拒。 “做交易,总得有些诚意吧!”菲利克斯喉结上下翻滚着。 梅在犹豫和羞涩里,还是抬起手,有些紧张和笨拙地将紧束着的玄色胸衣的最上面搭扣给解开了。 “啪”的声脆响,那是搭扣解开的声音,梅的胸欢快地弹动了下。 菲利克斯嗯了声,用手捂住下颔,有些紧张地换了个方向翘着腿,“慢慢靠过来......” 次日清晨,霍尔克方楼的仆人和厨娘已经开始游走在各层楼梯边的走廊,有的在清扫卫生,有的则在张罗午餐,昨晚睡得很好的老霍尔克,因为有了重组产业的规划,心情比先前织工暴动时舒畅许多,他喊上儿子、儿媳等家人,准备今日前往鲁昂大教堂望弥撒,但是小女儿梅迄今也没梳妆打扮好,回来报信的女仆更是脸青一块白一块,支支吾吾的。 站在二层向一层旋转楼梯口处的老霍尔克手插在裤袋中,眉头紧缩,有点不高兴地询问,梅现在到底在哪? 很快他看到,菲利克斯只穿个衬衫,夹着皮袋,匆匆自会客厅的偏门走出去,接着传来他鞋子踩在台阶和水洼上的声音,他为何走得如此急,都不向庇护人打声招呼...... 但老霍尔克未及多想,和菲利克斯同一方向,居然是他的小女儿梅,头发就披散着,穿着拖鞋,娇柔身躯就用纱浴衣和薄棉睡袍裹着,踏上了旋转楼梯。 “PAPA。”梅根本没有任何避讳,裸露着小腿,顺着楼梯就踩了上来,然后喊了声父亲,“我身体有些不舒 服,请代我向忏悔神甫问安。” 在震惊无比的家人间,梅穿了过去,直顾往自己房间里走。 老霍尔克只觉得背脊上有两条带着棘刺的鞭子,来回交叉抽打着,他的脸都涨红了,在其他孩子们手足无措,只觉得丢了天大的丑,又无法发作,只能在原地攥紧拳头,喘着粗气。 他决心,在从教堂回来后,好好地和梅谈谈! 待到藏书室的壁炉燃起熊熊火光时,梅依旧没有化妆,用凡尔纱浴衣裹住肩膀和胳膊,神色淡定地坐在皮椅上,和父亲隔着面桌子。 “你丧失足足十万里弗尔,你知道不知道?”老霍尔克气愤难当。 “我有分寸的papa,我可没有失去十万里弗尔。”梅断然否认。 “将来你丈夫要医生开出的证明怎么办!” “那就不和他结婚啊,然后我就找到医生开出我冰清玉洁的证明,在鲁昂城大教堂墙壁上张贴三日三夜,让他后悔去吧。” “你!你太不像话了,梅。你当初拒绝雷米萨的求婚时,曾说过他企图把你这头金牛,从霍尔克家的草地里牵走,但你现在却把两只小角都送到菲利克斯手里。” “我可以接受嫁妆年金。”梅直接开出条件。 “每年多少?” “五厘。按照三十万里弗尔的总额算,二十年偿清。” 老霍尔克顿时摇摆起来,似乎对女儿的反感也没方才那样强烈了。 “将来菲利克斯发达了,你还怕他不是公司合伙人吗?”梅的语气里带着讥诮,也带着自信。 于是父亲放下烟斗,“我的乖乖女,你必须坦白告诉我,昨夜你们究竟到了哪步?” “友情的最后一关,还牢牢把握在我手中。”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摸到你的吊带袜......” “PAPA,请您谨言!您还得依仗海军上将,在毕业后返乡帮您的产业翻身,家中其他几位是不太行的,另外您该对我有十足的信心才是,我是完全可以在婚姻里驾驭好菲利克斯的。”梅嘴角泛着微笑,总算让老霍尔克的心笃定下来。 【看书君】手机阅读网址 m.kanshubou 喜欢就分享一下 第93章 离开圣德约 十月中旬的秋天,雨是时断时续的,今天的清晨又下起了毛毛细雨,但没有前一两天的大,没会儿就被温暖的阳光所取代,天空的云慢慢染为了白色,变得蓬松,变得柔软,先是一角晴朗,接着大部分云彩慢慢被风吹动、散开,露出明媚的蓝天,清澈而可爱,波光粼粼的塞纳河,蜿蜒着从舒缓的丘陵和无垠的森林间穿过,如画的景色倒映在其中,时不时有艘挂着帆的船只,微微摇曳着船舷,惬意地航向鲁昂城去。 艾米莉嘴角挂着轻笑,她骑着友好公社所馈赠的黄马,又用缰绳系着自己的爱尔兰小马,她自自家的庄园出来时,天际还有微弱的星辰光芒,但当她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出了城,眼前的道路陡然开阔起来。 自从夏多布里昂离去后,她呆在古堡里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孤单和烦闷,恰好在这样的日子,父亲去别家参加“蓝血会”去,大概没有两三日也回不来,她拒绝了同行的要求,让使女奥古思婷步走跟在身旁,以归还坐骑的名义,她想去圣德约看看,看看那神秘的工厂,看看堂区的公社,这些可都是在之前激起激烈争斗的新生事物,所谓的“新法兰西”到底是什么模样呢?艾米莉并不想被动地去接触。 当马蹄沿着王室大道,小雨还有些许,便扬起轻微的尘土,艾米莉心想反正有菲利克斯的外套,便将其蒙上身躯上当作雨衣,奥古思婷就苦了点,她打着雨伞,有些狼狈地提着裙子步走,泥点还是不断往上面沾,这让她不断低声抱怨。 不久艾米莉找到了王室大道和一条区级公路交会的“T”字形路口,这条公路看起来刚刚被修筑好,还不能允许大型牲畜通过,不过在这里那位先前对艾米莉伸出援手的年轻社员早已等候在那里,旁边还有位年龄稍微大些的本堂神甫,艾米莉事前给公社写来了信。 “绕过这片桦树林,再走上修好的公路段,便可以了。”神甫牵起黄马的辔头,在前面不断介绍着,并要求艾米莉放心,拉夫托家虽然和圣德约镇的高丹家有过节,但我们堂区公社是全新的,欢迎小姐您常来游玩,到了春夏时节这里比呆在鲁昂郊区的别墅区要强得多。 刚刚的雨,让白桦树的叶子显得苍白点,但大部分还是青绿的,树干则分布得非常整齐而有规律,如同一列列威武的掷弹兵,而小一些的白桦树,更多分布在林地边缘,三三两两,耸立于低矮的灌木里,圆圆的叶子原本在风和细雨里胡乱摇摆,但是当阳光突然刺穿了晶莹的雨网后,让那几棵小小的白桦树变得鲜艳夺目,从根到树梢都染上了金色,而艾米莉则脱下外套,扔给使女,露出了脑袋,额头前原本就金黄色的头发,更是被镀上了层彩虹。 “这条路可真的是好!”艾米莉骑着马,自桦树林走出,踏上已经修好的平整宽阔的道路后,她的心情由喜悦变为了开朗,这时恰好是太阳完全驱散雨云的时刻,整个大圆丘都在明亮的蓝天下,回头望去,艾米莉才了解到自己身处于山腰上,公路着直往下的,到处都是在风中放肆飞舞的阳光,和树叶的喧闹声。 等到山顶的教堂后,她又看到阳光播洒在塞纳河的河湾处,宏伟壮阔的森林棉纺厂就在对面处,蒸汽和烟囱像是巨大城塞的塔楼,青灰色的,狰狞而充满魄力,河湾这边长满了整齐的圮柳,在柳树和山丘间,则是一幢幢不大但规整的房屋,是砖石垒砌的,向阳处都有可爱的窗户,牧场和农田交杂其间,似乎还有烧砖厂、木材厂位于河边,所有的房屋微微向着片空旷地,空旷地上矗立着座二层木楼,应该是公社聚集的地点? 在这里,仿佛现代的工业,古朴的农村公社,和漂亮的自然风光,都因某种际遇而聚集起来,当真光怪陆离。 “欢迎来到圣德约的友好公社。”艾斯图尼神甫对骑在马上的艾米莉,如此说到。 不一会儿,艾米莉坐在牛棚的边栏干子上,脚自然地伸展,微风把她手中的信纸吹得哗哗作响,是菲利克斯托付神甫留给她的: “......鲁昂城的木工行会,前两日来到圣德约,对家父的木工作坊下达了‘地狱处置令’(行会指令某个车间、作坊停工,称为下地狱),现在我建议父亲和他的徒弟们,把木工器械适当改造下,将作坊迁徙到霍尔克家的工厂去,生产效率可以瞬间提高两三倍。艾米莉您看,旧的法兰西是阻遏不了新的法兰西发展的,他越阻遏,新的事物生命力和战斗力便会越来越强,困难阻碍会帮助它不断生长,但它成长为个强壮的青年,便会毫不犹豫地挥拳,将旧的彻底打翻在地......不好意思,大概又说了让你不愉快的话语,希望我从巴黎学成归来,会彻底放弃对你的复仇,并且我要为先前的‘复仇行径’而真诚道歉。” 艾米莉把信纸折叠好,放入到自己的手袋中。 鲁昂医学院当中,让.布格连没能去送别挚友和自己爱慕的艾蕾小姐,他和其他的医学生正在解剖室里,望着涂上防腐剂的,那个在圣德约堂区里死于肺炎的孩子,这孩子将自己的尸体交付给了布格连,用于医学研究。 孩子也许知道,也许压根不会知道,对他尸体的解剖,也只能是医学进步漫漫 长河里点不起眼的浪花,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但布格连望着手足都因肺炎而发紫的尸身,耳边响起的是孩子的话语,“不要害怕啊让医生,我是你的朋友。” 圣德约镇往东南方向的王室大道边,艾蕾跑过来,亲吻好几下父亲的脸颊,然后说了让父亲独自在家保重,接着边挥手边登上了马车,哥哥在里面把她给牵了上去。 马车开始行走在前去巴黎的道路上,这是菲利克斯首次离开鲁昂,天气变化就是这样的,之前在圣德约周边还是秋日明媚的局面,但很快外面的天色就又阴沉下来。 隔着玻璃窗,菲利克斯微微摇晃着的双眼,看到外面田野越来越阴暗、萧条,压抑的云层下,凋敝的村落一处又是一处,残垣断壁间还有野兽出没,还能看到倒毙者凄惨的尸体。 “巴黎在下雨吗?”艾蕾什么都感到好奇,但当她也看到这一切时,吓得发抖起来。 (第一卷完) 第1章 特鲁朵 “我害怕百无聊赖。”——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 “艾蕾,我们在鲁昂城安逸得太久,却不晓得马车刚刚驶出十法里后,就进入另外个世界,这些年法国包括法兰西岛地区都在歉收。”菲利克斯迅速将窗帘给拉起来,不让妹妹看到外面乡野的凄惨景象。 “我们今晚是决计到不了巴黎城的。”艾蕾将手抚在胸前,不由得担心起来。 此刻菲利克斯掏出怀表,弹开了壳,看了看时间。 很快旁边的妹妹,原本的惊恐和担心就变为怒火,“哥哥,你什么时候换下了我的画像!” 怀表里的微缩画,赫然是风情万种的梅小姐。 “你的画我给了让.布格连。”菲利克斯迅捷回答,然后将怀表塞回口袋,暗为自己的不注意而惭愧。 车夫的建议,今晚前往巴黎北郊的圣德尼斯城,找到旅馆安歇,然后明日再进城。 “没问题,谢谢您的体贴。”菲利克斯对车夫感激地回答说。 圣德尼斯,是巴黎北郊最重要的卫星城,外加卫戍要塞和商贸集镇。 不过待到离巴黎越来越近时,道路居然越来越差,虽然没有下大雨,但坑洼、碎石让马车剧烈地颠簸抖动着,车轮不断发出让人害怕的震颤,让人觉得它随时都可能脱离车厢而崩走,艾蕾的手紧紧抓着菲利克斯的袖子,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头砸到车顶。 “唉,高丹家少爷。你以为巴黎的市民,和法兰西岛的农民,像咱们鲁昂地区那么好说话吗?市政建设税和道路徭役,压根找不到人去缴去做,更别说那些贵族和商人,他们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车夫对菲利克斯的疑惑,就是这样解释的。 黄昏时分来临了,圣德尼斯也就在不远处,“艾蕾小姐,等你哇得一声时,那座城就到了。”车夫笑着,在前面晃动着脑袋,如此说。 圣德尼斯周围的山岗和森林越来越多,还有数不清的泉水和溪流,先前那种可怕的景色,又被童话般的氛围代替,艾蕾重新拉开帘子观赏起来。 等到车辆又晃动两下,顿时平复许多,原来是过了座小小的石拱桥,很快车夫的声音都变了,“少爷,小姐,把头低下来!” 警觉的菲利克斯立即把妹妹的脑袋给摁下来,接着翻开坐垫下的皮袋,掏出了手枪。 “哇!”艾蕾不由得惊叫起来,难道遇到了劫匪? 过了桥,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道路两侧都是森林,中间用鹿角和“豪猪刺”布设了道关卡,挡住了马车前行。 车夫即刻跳下来,跪在地上,抱着头,熟练得叫人心痛。 而菲利克斯则紧缩着眉毛,眼睛刚刚抬出窗户,往四面搜寻着。 关卡两边,陆续走出些人来,大部分是短夹克,无套裤,脚下踩着木屐,腰带上佩着短刀,有的举着锋利长矛和燧发手枪。 “与你们无关,靠边。” 菲利克斯耳朵竖起来,居然是位女子的声音。 果然,设卡的人群里走出位神气活现的女子,肩膀上披着波西米亚风格的斗篷,背带裤,白衬衫,下面套着贵族式的靴子,腰间居然还别着把剑,头上则包着奥斯曼式样的红头巾,手里举着把细长的“女士枪”,身材高挑,头发也是火红色的,她身后还跟着位身材小而丰满的女子,戴着传统女帽,胸前还挂着鼓,咚咚咚敲了几下。 “是巴黎圣迹区的无套裤汉,不是劫匪。”车夫骨碌下爬起来,然后牵着马,引着车靠到路边,敲打着窗户,“少爷小姐,千万别轻举妄动,他们不会伤害无关的人。” 菲利克斯点点头。 很快,石拱桥对面尘土飞扬,那群无套裤汉都重新隐藏在森林里,菲利克斯和艾蕾趴在马车窗沿,见到是个车队,大概五六辆大车,载着一袋袋货物,末尾处的那辆载着的是满满的酒桶。 当第一辆大车在关卡前被迫停下后,那吉普赛打扮的无套裤女郎,箭一般从灌木丛里站出来,抬手一枪,把最后辆大车的骡子腿给打瘸了。 整个车队首尾被堵,顿时瘫痪原地。 混乱和嘈杂声炸起来。 菲利克斯都不由得吓了惊。 这位枪法真是准,可比那个艾米莉.德.拉夫托自我吹嘘的强得多。 关卡处,还有石拱桥两边,圣迹区的无套裤汉们都手持武器站起来,将车队团团包围。 咚咚咚的鼓声再次响起来。 “该死的混蛋,特鲁朵。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中间大车上,有个商人模样的跳下来,对着那女郎破口大骂。 但很快他的胸膛就被女郎拔出的利剑给抵住,“赛先生,四磅重的长面包每块十苏,就这么定了,我圣迹区把你车上的物资全部给截留购买下来。” 赛先生一边被利剑吓得高举双手,一边流利地反驳着这位叫特鲁朵的女郎,“十个苏开什么玩 笑,这些面包是要运到伊罗尚墓地大市场去,起码是十二个苏。” “那是你们囤积居奇,在乡村购买这些烘烤好的面包只要七个半苏。” “辣你去找巴黎市长啊!”商人赛先生吼得很大声。 可特鲁朵根本不听赛先生的,她让旁边那位女鼓手扔来一袋子钱币,接着便宣布“征用”所有的大车,无套裤汉们叫嚣着一拥而上,将所有车辆的牲畜套起来,往圣德尼斯的方向赶去。 而特鲁朵本人则收剑入鞘,飞身上了匹带花斑点的马,对着小马车里的菲利克斯和艾蕾,嘲笑似的说了声,“你们好啊大学生,欢迎来到欧罗巴的巴比伦城,伟大的巴黎。”接着竖起手指在腮边,行了个礼,便闪电般疾驰离去,她身后跟着劫持来的车队。 “钱不够,足足还少四分之一,特鲁朵你这冒牌的波兰贵族,圣迹区的臭婊子!”赛先生提着开口的钱袋,跌跌撞撞地追着,骂着。 “扣掉的部分,是我们帮您车队安全押送去巴黎的酬金!”风中,传来特鲁朵的这句话。 巴黎城,四周的卫星乡镇,地价飞腾高昂,富农们把持了粮食生产,层层盘剥,他们强迫农民用自己的炉子和磨坊造出面包,高价卖给巴黎市场的商人,商人再转手去巴库、伊罗尚市集,政府又对其收取入市税,等到四磅重的法棍长面包出现在城市平民的餐桌上后,价钱早已涨到十二苏,乃至十三四个苏。 这几乎相当于市民一天累死累活的工钱。 每当青黄不接季节,饿肚子更是成为市民们刻骨铭心的记忆。 愤怒的他们集合起来,便出现了圣迹区无套裤汉们悄然出城来,武装劫持商人车队的事件。 甚至还发生过无套裤汉和郊区乡镇的暴力冲突。 这就是菲利克斯对巴黎的第一印象。 第2章 罗亚尔宫 菲利克斯邀请赛先生坐自己的马车,“尽快去圣德尼斯,赶上您的大车。” 赛先生就和车夫坐在一起,他先是对菲利克斯表示感谢,然后就骂骂咧咧的,骂的就是特鲁朵。 “她就是个吉普赛人,传染瘟疫和卖淫的,他妈的!先前巴黎城来过波兰贵族,什么贵族啊,高丹家少爷您该晓得,早就他妈的没波兰这个国家啦。俄国女皇、奥地利女皇和普鲁士那个‘捅PY’的国王,坐在张桌子前,拉开地图,你画画我画画,波兰就亡了。然后一个流落在巴黎的,您该晓得,这群波兰公羊不是来我们法国就是逃去奥斯曼,喜欢上这个跳舞跳得好的特鲁朵,就娶了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她,他啥钱财也没法给她,死时就留给特鲁朵个贵族头衔,特鲁朵便随了夫姓,自称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她其实就是圣迹区那群无套裤暴徒的头目,罪恶放荡的托米丽司(古代马萨格泰女王)。” “她能带着车队通过圣德尼斯城门吗?” “能啊,那里城关里的农业部里有她的耳目,她晚上就能把面包和酒,躲过官府的税收,散发给圣迹区的小民和乞丐们,您可千万别去那个市区,那里是法兰西和巴黎的脓疮,绝不是您这样的大学生和您漂亮娴雅的妹妹该去的地界。”气得赛先生在飞驰的马车上擤了把鼻涕,然后连声骂“他妈的”不休。 “哇!”当艾蕾下了马车后,见到夕阳照耀下的圣德尼斯大教堂时,不由自主地在这座宏伟无比的罗马风格的建筑前踮起脚尖,赞叹起来。 车夫介绍说,这里面可是下葬了几位国王灵柩,是不能打扰的神圣之地,小姐你也只能远观,然后哇一声便可以了。 不远处的赛先生号啕大哭:他的好几辆大车,被铁链锁在圣德尼斯大教堂前面左侧的一座五金行门口,上面空荡荡的——物资早被特鲁朵手下的无套裤汉们化整为零,用骡子、驴子和小车载运着,往城门处去了。 接着菲利克斯在教堂前的一座漂亮的希腊式样旅馆内安顿下来,要了两个房间,准备明日再进巴黎城。 “第一次来巴黎吗?”旅馆的侍应很娴熟地给了菲利克斯和艾蕾各自把钥匙,“这位美丽小姐是您的妹妹,对吗?” 当菲利克斯做出肯定答复时,侍应很好心地提醒他,您是巴黎索邦大学法学院的,那么明日便直接穿过西岱岛,去塞纳河南岸的圣日内维耶区就好,那里的教堂和这里同样醒目(此教堂便是随后的先贤祠)。 接着侍应取来两张门票,说这是旅馆赠送的,“想要了解巴黎的气息,不要去外省人津津乐道的卢浮宫,而应该去罗亚尔宫,那里是奥尔良公爵的宅院,也是最著名的王宫集市所在地,您和您妹妹在那里能找到一切娱乐和消费。拿着这两张票据,可以减免三成的费用。” “谢谢。”菲利克斯将门票装入到口袋中。 “记住,王宫有卫兵,他们问你时,你就说自己是大学生就好,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次日兄妹俩精神抖擞地上路了,圣德尼斯城拥有两万市民,简直就是个小型鲁昂,沿路和平而热闹(至少表面如此),车轮在铺石的街道上安全而轻捷地奔驰着,当艾蕾见到被五十四座城门塔楼环绕着的巴黎城就在自己眼前时,她的“哇”比先前看到圣德尼斯大教堂还要高! 圣德尼斯城门,是高大的拱券式城门,建造于路易十四执政其间,过了城门后,便是万千的鲜艳和千万的色彩,数不清的尖塔,数不清的店铺,数不清的大小广场和数不清的红男绿女,最早街道还是宽广的,但随着西岱岛中心市区的临近,它们变得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狭窄,但到了罗亚尔宫前时,整个巴黎的热闹达到了巅峰感觉。 “少爷,我会在外面等着您。”车夫接下了菲利克斯送来的两个里弗尔后,很殷勤地说到,然后他指了指罗亚尔宫入口拱门处的词句。 “士兵、仆役、工人和狗,禁止入内。”当艾蕾将词句读出来后,不由得惊愕得很。 车夫显然属于禁止入内的行列。 罗亚尔宫,使用弯曲的木结构游廊连接起来的,周围则是怡人的花园和喷泉,在秋日中别有番风味,七月的燥热已然过去,现在于花园里散步的,要么是有权有势的贵族,要么是穿着考究的大有产者,还有脸上带着紧张的外国宾客,当然更少不了打扮得漂亮美丽的太太们,她们或牵着宠物犬,或举着精巧的小阳伞,胳膊里挽着英俊情郎,聚集在小铺子、咖啡馆和戏院前。 至于第二处游廊,更外侧有段铁栅栏,之间的空地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女人,有的妖冶,有的柔弱,有个子高的,也有小巧玲珑的,有的丰满,有的瘦削,头发更是拥有各种颜色和款式——她们全是罗亚尔宫的“夏娃”们,数量多达几百,和顾客们在密集攀谈着皮肉生意。 “少爷,要鲜货嘛?”当名老婆子热情地靠过来,对菲利克斯招揽道,艾蕾只觉得自己和哥哥都遭到了冒犯,她急忙拉住哥哥的胳膊,气呼呼地往第三处游廊走去。 如果是梅的话,她肯定会带着恶作剧 般的笑,有意询问菲利克斯知道不知道“鲜货”的意思。 “少爷,真的是鲜货啊!是巴黎女修院里的鲜货,十四五岁的雏儿,绝不是做过缝合手术假冒的,您的妹妹也太不解风情了,谁都知道男人来这里要寻找什么?”那老婆子不顾菲利克斯的尴尬,还在后面吆喝个不停。 第三处游廊,是座叫博若尔的小戏院,正在上演《贝蒂和丕平》。但艾蕾明显对靠街有着亮晶晶橱窗的铺子更感兴趣,一块玻璃就价值八十里弗尔啊,里面的珠宝、家具、器皿和织物如此精美,让人眼花缭乱。 兄妹俩走累了,也觉得该是吃午饭的时刻,便前往福阿咖啡馆,点了精美的餐点,坐在门外的雨棚下,边享受着美食,边看着罗亚尔宫的市井百态。 这时游廊的那头传来了阵呼喊和骚动,人们都喊着“德.俄利发男爵夫人过来了!” 第3章 俄利发男爵夫人 在口哨和喝彩声中,所谓的“德.俄利发男爵夫人”笑靥如花,她的身后有两位使女撑伞,本人则头戴华美的宽边帽,个头不高,身上则穿着淡紫色白褶边的连衣裙,头发用脂粉扑成了灰金色,“您可真的像那位奥地利王后啊!蛋糕王后,赤字王后!”人群里有这样的喊声,接着便是止不住的笑,这种笑让艾蕾觉得很刺耳。 接着就有人环绕着那位走动的男爵夫人,从那条游廊,走到这里来,不断取出装帧精美的小册子发给围观的众人,到处都响起手掏口袋和钱币碰撞的声音,“谢谢惠顾,谢谢惠顾”。 这时旁边座位上一位外国人,用蹩脚的法语呼喊到:“她可真得像,我看过凡尔赛王宫里的肖像画,也看过王后本人,简直和她像双生的姊妹,难以分辨。” “谁能想到,这娘们不过是个混迹于王宫妓院的女裁缝呢?”另外的声音响起。 等到男爵夫人招摇到福阿咖啡馆的橱窗前时,还冲着菲利克斯笑了下,她确实挺漂亮的,“客人,为什么不买本小册子呢?” 菲利克斯便掏出三个里弗尔来,买下来一本小册子。 结果他刚看了封皮和书名字,就抬起手,将也企图来看的妹妹眼睛给挡住了。 书名叫《法兰西王后的子宫激情》,内里是不堪入目的铜版春宫画,配以说明文字,就如连环画般。 “您知道吗,小册子上的‘王后’全是照着我画的,毕竟他们没法画到真正的王后。”男爵夫人嫣然,接着对菲利克斯说,“想尝尝王后的滋味吗?欢迎去天使缝纫店照顾我的买卖,一晚上要一百金路易,包月五百金路易,已经排到了十一个月后,您需要的话,得再过十二个月。” 艾蕾几乎在原地瞠目结舌。 她感到困惑,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心脏都城里的人,就是这样对待神圣的王后的? 用一位绰号“俄利发男爵夫人”的娼妓,来扮演王后,通过其表达对王室的侮辱和仇恨? 可菲利克斯却公然向男爵夫人要了名片,插在上衣口袋中,然后承诺十二个月后如果他赚到了五百金路易(一万两千里弗尔),必定来一亲芳泽。 “哥哥!”艾蕾愤怒地指责起来,“我随你来到巴黎,不单单是要照顾,还得要规范你的生活举止。” 于是菲利克斯便只好给艾蕾买了件价值三十里弗尔的宽边帽,才算是平息了妹妹的怒火。 兄妹俩有说有笑离开罗亚尔宫,在入口拱门外,见到车夫正和数位歇脚的搬运工闲聊,于是菲利克斯快步上前,把一把苏撒在他们手中,向他们询问“俄利发男爵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原来是个女裁缝,但只服务于男人的那种。”一名搬运工开口。 艾蕾立刻避让到一边。 “因为她和王后长得太像,所以德.拉.莫特夫人雇佣了她假冒王后,和斯特拉斯堡主教座下秘密幽会,骗了他花钱买下了那串要命的项链。” “他妈的,那串项链要一百六十万里弗尔呢!” “这小婊子被判处无罪释放,现在活得可滋润。我是没钱,不然也要花一百个金路易,享受下‘王后’的滋味。” 原来如此,菲利克斯默默地想到,现在他对“项链丑闻”的细节把握得更清楚了。 “她就这样公然继续打扮为王后模样,在罗亚尔宫卖春,玷污王室的名誉?”菲利克斯继续问道。 “少爷啊,您得想想,罗亚尔宫是谁的家宅啊!” 罗亚尔宫的名字得自罗亚尔河,即卢瓦河,它是奥尔良地区的母亲河。 所以这座宫殿花园代表的便是奥尔良公爵的势力。 “就在之前,奥尔良公爵还号召全巴黎的显贵们,前去萨尔佩吉艾尔医院的监牢里,去探望被囚禁在那里的德.拉.莫特夫人,这事巴黎无人不知。” “我明白了。”菲利克斯对这几位熟稔市井的搬运工表示感谢,接着便和艾蕾坐上马车,对车夫说,“劳驾,去圣日内维耶区。” 马车穿过了横跨塞纳河的新桥,让艾蕾感到惊奇的是,许多房屋都盖在桥梁两边上,门打开着对外做生意,这使得桥宛若个街道和商业长廊,而巍峨且永不会毁掉的圣母院,那两座高大笨重的对称钟塔,在远处也是清晰可见的。 圣日内维耶区,因圣日内维耶山而闻名,也使得这里的街道因山势而忽高忽低,起起伏伏,环绕着教堂和巴黎法学院,四周街区全是密集的小房子和招牌,全是准备出租给大学生的。因巴黎的大学里主要语言是拉丁语,故而这个区又名“拉丁区”。 见天色已不早了,菲利克斯先来到法学院的接待室,在那他谒见了院长德.拉罗什神甫,他同时也是圣母院的议事司钵。 菲利克斯向他呈交了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的推荐信,在信里面普鲁瓦雅请求拉罗什照顾菲利克斯,并且还说特别要注意磨砺菲利克斯的“谨慎和克制”,“在鲁昂的圣德约镇,这位年轻学生接受了决斗,一枪把夏多布里昂伯爵的小儿子给打瘸了,在巴 黎城决斗的机会会更多,我感到万分的担心。” 另外,普鲁瓦雅还请求学院为菲利克斯提供铺位、桌椅。 “需要房间吗?”拉罗什神甫询问道。 “父亲事前已央请人在该区租赁了房屋,我的妹妹会在这里照顾我。” “那好,每天你必须要按时参加弥撒和晚祷,每月必须在学院领取一次圣餐,学校的所有宗教礼仪活动你也必须参加。”接着拉罗什便把菲利克斯编好了班级。 等到菲利克斯准备告辞时,院长叫住他,“你在教会学校答辩后撰写的<关于法兰西的父权和税收>,已经承蒙普鲁瓦雅主教关照,刊登在<天主福音报>,并且印制成小册子,数量为一千册,这里有两千里弗尔的票据,是你的酬金。” “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下,小册子发行量多少,才能在巴黎引起轰动呢?” 拉罗什神甫哈哈笑起来,“大概至少要三万册吧,好好努力,巴黎的新角。” 第4章 对伤风败俗画册的研究 菲利克斯租赁的屋子,不是公寓里的房间,而是圣日内维耶学院大街的下段某独立双层的楼房,配备了厨房和盥洗室,还有小小的餐厅,卫生条件很好,地板被房东格罗莱太太擦得亮晶晶的,餐厅和客厅合而为一,糊着朴素但大方的格子壁纸,家具是桃心木制作的,于二层卧室里一应俱全,本来格罗莱太太定要这个房屋租给有身份的职事官或神甫,因为她明白这两类人不但能交的起租金,且都有点洁癖。 作为对比,格罗莱太太原本是绝不会想把自己这栋小楼租给大学生的。因为大学生穷,素来放荡,不讲究个人卫生,喜欢出去酗酒、滋事不说,他们甚至还会把妓女给带回这里,把房间搞得一团糟。 最终是陪在菲利克斯身边的妹妹打动了房东太太,她很喜欢艾蕾,当艾蕾保证自己和哥哥住在一起后,房东太太就说你肯定会把哥哥的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的。 租金是预交半年的,合计一千里弗尔。 “巴黎真的是万物贵。”晚祷时,艾蕾这样对哥哥说,“租金就不说了,木炭、肉、布、面包,都是鲁昂的两倍,乃至三四倍。我都能理解那个波兰女贵族带着无套裤汉劫道的行为了。” 从这里打开房门,沿着陡斜的街道直冲下去,便有个小市场,生活用品俱全,但物价却高昂地不敢恭维,“在这座城市里,每年必须得有八千里弗尔才能过得舒坦。”艾蕾用小嘴撅起根记账的铅笔,肘部支在餐桌上,喃喃总结道。 在道晚安时,艾蕾见哥哥没有将今日从俄利发男爵夫人买来的小册给交出来(其实交出来她反倒不好处理),便气势汹汹地威胁说,既然你已经和梅确立了情侣关系,便在临睡前好好看着梅的微型画像,不许看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如果有困惑那就得向美惠女神反复祈祷,消除罪恶的邪念。 “可是美惠女神并不管我们男人。” “那就向我的美惠女神祈祷!”妹妹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将自家卧室的房门关上了。 菲利克斯坐在椅子上,很快把《法兰西王后的子宫激情》这本“伤风败俗”的册子扔在书桌上,翻开来,右手握着铅笔,细细看了起来。 同样是坐在树下被落下的苹果砸中脑袋,凡人都是直接把苹果吃了,丝毫不怀疑上帝赠予自己的好运,只有艾萨克.牛顿爵士发现了引力定律。 同样菲利克斯将这本色情册子,也当作了某种线索,窥见真相,把握机遇的线索。 这本册子全是描写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淫乐的,画面十分赤裸裸,共有十六页,女主角全是王后,然后每页的性伴侣却各不相同,有奥地利的爵爷,但却没有标明姓名,这时画面所配的文字指王后还未出嫁为太子妃前,就被这位奥地利爵爷破了身,画面上王后褪去了裙装,仅穿着吊带袜,跨坐在这爵爷的身上,被搂住腰,两人在某处宫殿的椅子上造爱...... 菲利克斯看了看,然后用铅笔在这页上写了行字,“画家看来并不熟悉奥地利的宫廷。”因为这个爵爷,应该完全是他捏造的。 但接下来的页子,出现的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有路易十六的王弟阿尔图瓦伯爵,画面里王后在这位在旋转木马上造爱,于是菲利克斯便写了“机械推动的木马”; 接着便是王后和阿尔图瓦伯爵的内侍...... 翻下去的第四页,王后还被描绘成一位同性恋狂,她眼神放浪地躺在爱神园亭的丝绣榻上,一位淡金色头发的贵妇正跪在她双腿前,用舌头服务着王后的“祭坛”——菲利克斯就写到“有爱神雕塑的凉亭”,“画中贵妇是郎巴勒亲王夫人,王后的前任宫廷女总管,看来画家熟悉她”。 第五页的主角,变为了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她是王后身边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女伴,她俩在座农舍前造爱,“这很奇怪”,菲利克斯用笔写完后,还画了个圈,以表疑惑。 继续翻下去,便是各色公爵、伯爵,他们都被描绘为王后的情人,有洛津公爵,画面里他个子很小,还有基内公爵,形形色色的伯爵,全是指名道姓,相貌各不相同,和王后寻欢作乐的地点也各不相同,菲利克斯便记录下来,“可以肯定,画家熟悉宫廷和王后的一切,他也熟悉各位权贵的相貌,所画的宫殿样式,也绝不是未见过世面的画家所能了解的”。 最后,菲利克斯又将画册重新翻了遍,眼神专注于王后,“不,王后的相貌确实酷似她的风尘女俄利发男爵夫人,不是细心的话是看不出区别的。但画中王后的下巴微微凸出,且有明显的分离(屁股下巴),这是哈布斯堡—洛林的家族遗传,而那个男爵夫人的下巴是光滑的,典型的法国女人相貌。也即是说,这个画家绝不是像男爵夫人如说的那般,是对着她裸体画的,而是绝对见过真正的王后本人!” 这画册对外宣传的模特,是冒牌王后俄利发男爵夫人,但实际里画的却是真正的王后,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是极为高明的欺诈术。 菲利克斯靠在椅背上,合起了画册,在心中默念不已。 接着他就着残余的蜡烛光, 取来鹅毛笔,拿出张牛皮纸来,画出了表格,其上将法学院的弥撒和晚祷时间点给标清楚,再把空余的时间给画出来,然后制定了很严密的行事录,将所有都写好后,菲利克斯很郑重地将纸给卷好,藏入自己钱包之中,才吹熄了蜡烛。 在床上的菲利克斯将双手枕在脑袋下,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于心中默默地将浩大繁复的派别关系网给梳理再梳理。 他不由得想起,社会学上有个定律,那就是你和最陌生的陌生人之间,不会超过六个人,便能建立起关系来。 比如他和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万内特间,想要建立关系,也是这样的。 于是在床上,菲利克斯又做了次总结,成功将他和王后的关系建立起来。 第5章 拜访帕西区 是这样的: 他是勒内.高丹的儿子; 勒内.高丹是鲁昂制造商约翰.霍尔克的门客; 约翰.霍尔克大儿子华莱士,娶的妻子是庞蒂耶夫尔公爵的一位女儿,霍尔克的二儿子沃顿,娶的妻子则是凡尔赛宫廷女侍从,也是名宫廷戏院的女演员圣于贝蒂,现在老霍尔克的这两个儿子都定居在巴黎城; 庞蒂耶夫尔公爵则是画册里那个和王后有“萨福之爱”的郎巴勒亲王夫人的公公; 而郎巴勒亲王夫人,则正是王后玛丽.安托万内特的前任女总管,也是王后的同性挚友。 你看,不到六个人,五个人就足以把我菲利克斯和王后联系起来了。 怪不得约翰.霍尔克的商业,和宫廷、王后及财务总监大臣卡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怪不得那条蛇,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会出尔反尔,出手打击霍尔克公司,他所代表的肯定是另外股强大势力,这实力可能是反王室的。 所以菲利克斯和王后间的只是条纵线,至于分叉出来的,如繁复树枝那样,伸向法兰西各路势力的横线,更是明暗交错,异常恐怖。 次日早上,菲利克斯立在盥洗池前,用妹妹给自己准备好的热水,将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然后和妹妹吻别后,便飞奔去了巴黎法学院。 但很快,菲利克斯就翘了课,从学院里溜出来了,“学习?学个屁。” 他现在不差钱,父亲勒内的积蓄大部分都在巴黎西岱岛银行里,但之前高丹家也损失不少钱财,再排除掉艾蕾的嫁妆不能动外,现在供菲利克斯自由使用的,加上各色稿酬、奖学金一起,大约是十二万里弗尔上下,足以在巴黎这个神仙窟里挥霍几年的。 “去帕西区。”菲利克斯从街头叫来辆轻便马车,跳上去吩咐到。 随即菲利克斯从口袋里,取出了张裱好的纸张,那是四方四正裁剪下来的,烫着青灰色欧石兰花的印记,正面的字样是“您的挚友,H夫人”,而反面则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的签名。 巴黎,秉承是古罗马遗留下来的城市架构,不管此后如何变迁,它都是南北走向的城市,按照环绕的城墙,它是个典型的圆形,塞纳河从市区穿过,将巴黎分割为北、中(河洲西岱岛)和南三大部分,菲利克斯兄妹入城是从北面的圣德尼斯门进来的,但他俩现在的位置则是南面的拉丁区,不过塞纳河在过了西岱岛后,有个折弯,由东西走向变为南北走向,帕西区便在折弯的右岸,处于巴黎城的边沿,这里因俯瞰塞纳河,风景娴静优美,很早就是贵族宅第和外国使馆的聚集地。 富兰克林在法国的岁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帕西区定居。 马车载着菲利克斯来到了帕西区,然后菲利克斯下来,抬头望见,有一座绿化得很美丽的小山,有条铺石的小路和河边大街相连接,山腰处则是座大型漂亮的旅馆,招牌上写着“瓦伦丁纳”,菲利克斯很坦然地走入到旅馆,柜台处站着位漂亮的妇人,很有礼貌地询问他的来历。 “您,应该是乔蒙特先生的女儿吧?”菲利克斯文质彬彬地鞠躬。 很快,旅馆主人乔蒙特,和乔蒙特的妻子,及两个女儿,都欢声笑语,带着菲利克斯,从旅馆的后门走出来。 “他在鲁昂还是那个样子?”乔蒙特的大女儿带着嗔怪问到。 “是的,他一直说,在巴黎时您就是他的妻子。”菲利克斯回答说。 “这位美国博士真的是喜欢贫嘴。他回美国费城后,还不断来信,署名就说是我的丈夫,太可恶了,我还没有嫁人呢!” 这时乔蒙特指着山脊上的一座别墅说,那里就是富兰克林居住的地方,四年前他才迁入到旅馆房间内,不过始终都在瓦伦丁纳旅馆内。 旅馆是平行的两排楼宇,之间有一条柱廊和一条带拱顶的玻璃走廊连接,形成个花园,如果是春天或夏天,景色会更加迷人。 此刻菲利克斯掏出了纸张,故意做出迷茫的表情,询问乔蒙特一家,“这个H夫人,我想应该是......但我实在无法确定,又不敢做出任何唐突的事......” 乔蒙特先生热情地回答说,“可不就是那位夫人嘛!她的女儿是在圣西尔王室女修院上学的,她丈夫出去公干了,今年冬天她难得继续留在帕西区的别墅里。” “是的,博士让我请求她为我在巴黎的庇护人,您们得知道,在这个五十万人口的都城里,有盏明灯的指引是多么重要!”菲利克斯欣喜地喊到。 “那位夫人是很热情好客的,她那些年和博士相处得也很好,我觉得她会如同教母那般对待您的,菲利克斯先生。”乔蒙特的大女儿也做出乐观的估计。 “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家都愿给我这个外省青年提供援手。”菲利克斯说到这里,几乎要哽咽了。 乔蒙特一家便指明了H夫人住宅方向: 它的花园,其实就和富兰克林那幢小别墅相连,在山脊的西侧。 菲利克斯表示感谢后,就整顿好衣 装,沿着旅馆往上的那道铺石小路信步,来到了富兰克林博士曾居住过的别墅,然后继续往前踱过山脊,踏着秋天的草坪,很快就看到另外户雅致的别墅,十余块乳白色的石条,铺设成路,通往它的后花园,窗户内明显有着烛火,周围景致和富兰克林博士描述得丝毫无差。 看到这副景象,菲利克斯顿顿足,嘴角浮出了得意微笑,便叩响了花园的铁栅门。 过了不短会儿,随着菲利克斯间隔而有节奏的叩门声,一位胖胖的大龄厨娘打开了别墅的门,穿过花园走过来,盯住菲利克斯有点生气地说:“您是谁?” “抱歉,我是索邦法学院的新生。”菲利克斯显得很紧张很磕巴,然后用手拉拉外套,生怕它皱起来似的。 “既然是大学生,就该有人告诉您,去别人家拜访时应当走正门,而不是后花园。” 菲利克斯满脸窘迫的样子,不住道歉,说自己是外省的,有欠风度,接着就把那方纸递给这厨娘,央求她交给女主人。 富兰克林的签字果然有效,很快门就向菲利克斯敞开,他畅通无阻地又登上铺着红地毯且有镀金扶手的楼梯,走入了H夫人的会客室。 H夫人年龄大约三十余岁,仪态万方地对他报以微笑,并招呼他坐下。 可菲利克斯还是站着,并且以激动的语速说到,“很,很高兴见到您,美丽的赫,赫尔维修斯夫人!” 第6章 谎言 面前的这位夫人,正是前去鲁昂的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的妻子,也是富兰克林念念不忘的“H夫人”。 她家在这十年中,别墅始终在巴黎的帕西区,后来和富兰克林结下深厚的友谊。 赫尔维修斯夫人年轻时定是个貌美如花的佳人,不,即便现在她已三十六岁了,可依旧风韵无比,乌发黑瞳,嘴唇娇艳柔软,身段婀娜,衣衫典雅,有点像十几年后的梅,或者梅就是之前的她。 接待室内,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大理石暖炉烧着木炭,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而温暖,滋养着随处可见的芳香花卉,即使快到冬季也不会轻易凋谢,而家具全是阿拉伯式样的,扶手和脚处拉着金灿灿的线条,处处彰显着金融家家庭的色彩。 看到拘谨害羞的菲利克斯,赫尔维修斯夫人用修长洁白的手腕,从沙发边的连体小抽屉里,取出两封信来,接着婉然而笑,“就在您上楼梯时,我赶紧凭借印象找了找,果然找到博士在鲁昂城和我通讯的信件,并且找到您的名字。” 菲利克斯看着那连体抽屉,知道是分放不同信件的,不由得钦佩地说,“夫人,您比学院的教授要认真的多。” “生活嘛,就是这样,一位家庭主妇每天所要指挥的事务,并不比战场将军要轻松啊。菲利克斯.高丹,博士在信中称赞了您的科学和修辞素养,前者我尚无缘得见,但您的法语确实说得很流利。” 菲利克斯立刻受宠若惊的站直身躯,表示接受夫人的赞美。 很快,厨娘端上了糕点和咖啡,毕竟现在还算是下午茶的尾巴。 夫人穿得是英式的窄袖无撑的连衣裙,这种款式原本在法国贵妇间没人穿,是现在王后玛丽嫁过来才引入法国的。 在夫人的一再盛情下,菲利克斯才局促地坐在张柔和的皮椅上,和夫人相隔面咖啡桌。 他在试探。 因为他来这里,是以富兰克林的名义,但不晓得总包税人有无在信中提及过自己,总之这是场出其不意的偷袭战,一旦有苗头不对,他就得及时后撤。 带着阿拉伯式样金色花纹的白瓷盘中,摆着多块小圆柱式样的小蛋糕,看起来很宜人,菲利克斯数了数,惊喜地对夫人说,“是十三块,这应该代表着美国的十三个州。” 赫尔维修斯夫人笑得是春风荡漾:“您很聪明菲利克斯,这是博士给帕西区带来的风尚,他在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蛋糕招待我们,希望我们时时刻刻不要忘记新大陆的正义斗争,现在博士虽然回国了,但这种蛋糕在帕西区依旧流行。” 话匣子打开后,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不少,菲利克斯并不会犯急于求成的错误,他最初和夫人间,还是围绕着富兰克林为核心主题:夫人回忆富兰克林在帕西区的种种趣事,说给他听;他则谈起富兰克林在圣德约镇和鲁昂城的趣事,说给夫人听。 “他在巴黎就整天要做用油抚平波浪的实验,还想在塞纳河里做,但却被警察总署给制止了,随身的油壶全被没收掉了。”赫尔维修斯夫人说到这里,乐不可支。 “会是谁报警呢?” “正是本人。” 接着两人笑得更加大声。 “我现在能理解博士对您的仰慕,如您这样的风趣、温柔和善良的女士......” “您这是在恭维我吗?”夫人的嘴角微微扬起。 “不,我在家乡见过贵族家的夫人,她们只有极个别的谈吐教育良好,绝大部分只会坐在原地刺绣,连打牌也只会最简单的雇佣兵牌(由德国雇佣兵传入法国的一种牌,规则简单到粗暴,实际便是赤裸裸的赌博),实在是远远比不上您。” “我毕竟是有产者出身。那您愿意和我来一局波士顿牌吗?那也是富兰克林博士教我的。还有你所说的雇佣兵牌我很感兴趣,有时候我觉得,牌面直接交出来会更好。” “很抱歉夫人,时间不早了。”菲利克斯突然脸又红起来,便希望告辞,并感谢夫人的热情招待。 “菲利克斯,请想想我刚才所说的最后一句。”夫人将手指交叉,搭在舒适的扶手上。 菲利克斯便说是的,我希望在这座城市得到您的庇护。 “您在家乡有庇护人吗?” “有的,是位商人。我的父亲是位小康(菲利克斯压低了家境)的细木工,这些年外省到处歉收,境遇都很艰难,供我来巴黎城并不容易......” “今晚我就会给索邦法学院的院长写信,替您申请贫困助学金。”赫尔维修斯夫人很慷慨。 菲利克斯急忙表示感谢,然后他又有点紧张地说:“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太见外了。” “其实我和您的丈夫,也认得。” 夫人淡淡地挑了下眉,似乎有些错愕,然后就说抱歉,我和外子组成的家庭是加尔文教派模式的:当我俩的儿女生出来后,他便只关心工作的事务,而我只负责家庭和沙龙的事务,除此外互不干扰,若是外子有任何得罪您的地方...... “不不不,绝不是这样!”菲利克斯摇头,接着真挚地说,“原本今年税收季时,鲁昂市政指定我家为征税员。” “什么?”夫人显出焦虑和关切来。 毕竟她是包税人的妻子,一户人家被定为征税员,她晓得是个什么下场。 “我去找了赫尔维修斯先生求情,陈诉了家庭的困难,先生答应了我......当然某种程度上也是看富兰克林博士的颜面,但我依旧感激涕零。”菲利克斯十分十分感动,他还掏出了赫尔维修斯的名片,表明此言不虚,“我希望报答先生,报答您。我不希望单纯的是我索取庇护,但还是请您不要在信中告知赫尔维修斯先生,我就想静悄悄地把这事给完成。在你们眼中的举手之劳,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可真的不异于浩荡恩情了,如果我到处说,让先生知道了,反倒会怪我大惊小怪吧。” “您是鲁昂奥拉托利学校出来的......会说拉丁语,会读圣经吗?” “可以的夫人。” “会冉森派的一些知识吗?” “我想可以的,历史、数学和工程我都会些。” “那......每周四的下午,来我这里饮茶好了。”夫人很平淡地说,然后她补充道,“没什么正式的工作交给您,所以您并不算家庭教师,而算是客人,也就不用谈报酬和契约,当然不需要外子签字。” “是,是的!您就像是我的慈母。”菲利克斯喜出望外。 第7章 彩票商 “我很喜欢您这样的称谓,我喜欢孩子。”赫尔维修斯夫人并不介意菲利克斯的称呼,让自己显得年龄大。 当菲利克斯下楼时,等了大概两三分钟,厨娘将他的外套给递过来。 菲利克斯道谢后,披上外套,特意从别墅的正门离去了。 在路上走了没几步,菲利克斯只觉得外套有些不对劲,便伸手去摸摸,从衣袋里居然掏出两枚金路易来。 这是夫人赠予他的。 菲利克斯觉得很温馨。 不过他今天出来,衣裤都是特意选的,选的是几件半旧的,所以就连妹妹艾蕾都有些不解,这根本不像是哥哥平日里的作风。 所以菲利克斯走了长长一段街道,直到瓦伦丁纳旅馆的那头,确信夫人不会再看到自己,才叫了辆不起眼甚至有点寒酸的马车,往拉丁区返回。 “我总归是会回来吃饭的。”回家后,面对艾蕾的埋怨,菲利克斯如此解释说。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寻找妻子或相好了,你要不忠于英吉利小姐吗?房东格罗莱太太今天告诉我,大学生都是这样。”艾蕾现在居然替梅打抱不平起来。 菲利克斯只是笑着,胡乱搪塞打趣,蒙混过去。 入夜后,菲利克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等待着下步。 到了下周周四时,一名骑马的邮差对着门口的艾蕾敬礼,然后将叠信交到她手中。 信挺多的,有梅小姐的,文字充满柔情蜜意。 吃完午饭的菲利克斯从头看到尾,然后把信放到一边去了。 他又翻起来,有布格连的,有艾斯图尼神甫的,有巴贝夫的,直到在里面翻出了:德国小姐雷奥妮的来信。 “好了。”菲利克斯很激动,便用小刀切开“L”字样的火漆,把信打开,仔细阅读起来。 雷奥妮现在也在巴黎,在奥特伊区,那里也是个富商聚居的地方。 菲利克斯刚到巴黎,就迫不及待地与雷奥妮展开了书信往来,当然是纯乎的友人间的。 他告诉雷奥妮,自己拥有了位漂亮富有的女庇护人,然后提起了赫尔维修斯夫人的芳名。 雷奥妮在来信里就回答说,这位夫人并不简单,抛去她丈夫是总包税人和税金管理会委员不谈,她本人还承包经营着巴黎城和里昂城的彩票,光是这项就能给她带来十二万里弗尔的年入。 法国彩票业是从意大利引进来的,迄今足有两百多年历史,最早法国政府认为彩票算是赌博(其实可以自信点,把算去掉),故而加以禁止,后来则发现彩民们各个瘾大得很,本国不给买彩票,他们就会买外国的;另外彩票业,真的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啊! “与其让彩民的钱给外国人赚取,不如......”现在法国不但许可彩票业,并且还是王室专有的。 简单说,路易十六规定,每年发行总值一千三百万面额的彩票,私人不准发行,白票是不中的,黑票则是中的,然后拨出一百万作为彩民奖金,其余一千万嘛,就入了王室御库。当然还有二百万,自然是作为彩票私营主的酬金,毕竟路易十六和玛丽两口子是不会直接摆摊卖彩票的,必须还是要靠私营业主去具体做这事,故而彩票公司就应运而生了。 赫尔维修斯夫人便是负责巴黎和里昂两座城市的,当然她能身居如此肥美的要津,和丈夫的支持是绝对分不开的。 “按照韦林先前所说,内克尔与赫尔维修斯的根基,就在瑞士、意大利和南法的金融家和工厂主那里,先前他坑陷霍尔克公司,大概便是有这层竞争关系在内。”午饭刚刚吃完,菲利克斯就匆匆告辞了妹妹,并且告诫妹妹说,钱绝不能露白,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房东太太,你都得小心些,就说我家是鲁昂的一个木工家出身。 今天,正是赫尔维修斯夫人约定的下午茶事件。 夫人继续在招待室里接见了他,很显然像赫尔维修斯夫人这样的人物,能在一周内抽出半日,指定菲利克斯为专门客人,算是格外青睐了。 两人打了会波士顿牌,夫人就继续询问“雇佣兵牌”到底是什么样的规则。 菲利克斯就清清楚楚解释说,“这种牌就是每人先抽一张牌,确定好自己的数字和花色,然后下赌注,再把牌给放回去,切好洗好后,轮番抽牌,谁要是抽到自己的,那就输,自动丧失掉赌注入池;谁要是抽到别人的牌就赢,吃掉对方的赌注。” “这确实不需要一丁点智力,和彩票一样,就是赌博。”夫人评价说。 “对的,所以如果只是我俩打雇佣兵牌的话,那可不好玩。” “要是有十个人乃至更多,场面可就热烈了。” “是这样的,所以这牌本来就是德国雇佣兵连队聚在一起玩的。” “确实,对德国人来说,这种牌的规则他们的智商恰好能应付过来。” “怪不得法国人说他们是酸菜脑袋。” 两人便又笑起来,夫人说你这譬喻不是粗俗,而是很生动形象。 在揶揄完德人后,夫人思考了下,就低声问菲利克斯,周六下午您有时间吗? 菲利克斯心中咯噔下,然后正色说只要夫人您需要,我义不容辞。 “我女儿周六会从女修院学校回来,并且我还有几位朋友来,计划是先举办个小型沙龙,然后便是家庭晚宴。” “也即是说,夫人您便是沙龙的女主人?”菲利克斯就像名接到战役计划书的参谋官,当即就站起来。 “可以说是这样,但在沙龙上我并不健谈,她们都太喜欢谈论政治,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但这必然会带来气氛的低落。” “如果我能得到夫人的差遣,能为夫人效劳,那将是我的荣幸。”菲利克斯抚摸自己胸口,让夫人觉得里面的那颗心脏是属于自己的。 “沙龙是有主题的,并且有奖金,赠予表现最出色的人,您应该是知道的。”赫尔维修斯夫人接着说,并请求菲利克斯坐下。 “那便请夫人告知。” “其实这个主题富兰克林博士也很关心的,那便是关于黑人解放的话题。”夫人抽到了张“J”,抱怨说输了,因为抽到鬼牌了。随即她便能好好对菲利克斯谈论这个话题,“所以说,黑人到底有什么好解放的,有谁迫害了他们吗?” 菲利克斯便认真地对夫人解释: 法国是如何掠夺黑人奴隶的,又是怎样在恶劣的收容所和船只里虐待他们的,又是如何把他们卖到安列斯群岛的圣多明各去种棉花、咖啡和蔗糖的。 “我们法国农民不会去种嘛,为什么要让黑人去做这些事?”夫人的问题没有结束,看得出来这位彩票公司的承包人,确实对政治一无所知。 菲利克斯便对种植园和糖庄的工作模式作了番深入浅出的介绍,这让夫人感到很喜欢,“菲利,您必须把这次沙龙组织好。” 第8章 沙龙 “对不起仲马先生,您一直在那里,是在学习吗?” 周六的上午,位于巴黎帕西区,赫尔维修斯夫人奢华的别墅图书室里,菲利克斯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数十本书籍,菲利克斯本人还用铅笔不断勾画,然后在纸上奋笔疾书。 发出这个疑问的,是赫尔维修斯的女儿劳馥拉,她有着和母亲一样的黑色长发,但是眼睛却是父母的混合,这使得她的眼仁是淡紫色,她刚从圣西尔王家女修院归来,当母亲告诉她家中来了位教师,名叫仲马(菲利克斯真实名字被夫人隐去了),劳馥拉可以与他进行些闲散式的学习,这让劳馥拉很开心。 但是从上午开始,这位“仲马先生”却始终在图书室中忙着自己的事务,查阅许多图书、报表,一句话也没和自己交谈过。 劳馥拉穿着的是圣西尔女修院的制服,是上好丝绸制作的,前胸是金、白、蓝三种色彩,象征着天主和圣母的荣耀。她的疑问,只是让对面沙发坐着的“仲马”老师“唔”得应答声,并没更多的回应自己——于是劳馥拉无聊地仰面,侧脸躺在自己的扶手沙发上,一缕长发滑了下来,伸展在她的袖子上,如同雪地上一条黑色小溪。 “劳馥拉,请不要打扰仲马先生,比起和你的小打小闹来,他更需要准备傍晚时分的沙龙。”图书室房门外,传来夫人善解人意的规劝。 很长一会,菲利克斯才站起来,先是对劳馥拉说对不起,接着便走出去,对夫人说这个话题我已经准备好资料,于是赫尔维修斯夫人很开心,两人坐在花园的凳子上,真的像是教师和学生那般:菲利克斯不断打着手势,认真把如何说、说什么的内容灌输给夫人,而夫人则非常认真,单手托腮,单手握着鹅毛笔,在自己印着欧石楠花朵的精美纸张上不断记录着。 “......”劳馥拉托腮,隔着图书室的窗户看着这幕,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下午四时半,菲利克斯立在夫人家宅里的某盥洗室镜子前,正在调整着呼吸,并不断用手和梳子梳拢着头发,整顿自己的仪表,他知道这次沙龙成功与否,对自己此后在巴黎城的立足还是特别重要的,他必须得认真对待。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菲利克斯并不觉得可耻,而是认为这是必备的技能。 今天一大早,他就告诉艾蕾说自己不会再回来吃午饭和晚餐了。 妹妹很警觉,她害怕哥哥会堕落,于是菲利克斯便正告妹妹,自己从鲁昂城来到巴黎时,还身兼个职务,便是“宫廷机械总监”,这是老霍尔克花了五千里弗尔给他捐的,他得在学业之余,联系霍尔克公司在巴黎的工程师,尽快把凡尔赛宫需求的蒸汽机给组配好。 由是艾蕾信了菲利克斯的“鬼话”,她在拉丁区法学院旁边巷子里的小楼中,辛勤操持着家务,丝毫不晓得哥哥此刻居然会身在帕西区富有夫人的沙龙里。 终于到了五点钟时,别墅的大门处响起悦耳的铃声,听差仆人的声音响起来,“艾格尼丝.拉利夫人到!” “这大概便是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外交大臣’。”菲利克斯重新将领口的扣子给扣好,便站了出来。 他明白:沙龙,不单单是个聊天聚会的场所,它其实代表的是社交的圈子和权力,女主持人便是沙龙里的“国君”,她负责整个话题不会发生偏向;女主持人还得有个傧相密友,负责外联,就好像国务大臣和外交大臣;此外在沙龙当中,女主持人还需要参谋和将军,菲利克斯便承担这样的角色。 沙龙有对外的一面,它追求着规模、威望、影响力,并渴望将更多的名流和精英给纳入进来;但同时沙龙更有保守排外的一面,对于不属于这个圈子的来说,它的结构是不会存在往内渗透的细孔的,谁是自己人,谁不是,谁未来可以是,谁未来也不会是,沙龙女主人心中都必须有笔清清楚楚的账目,外省和巴黎的沙龙不会类同,而外省里鲁昂城和圣德约镇的沙龙也绝不会类同,拉夫托伯爵在鲁昂搞得“蓝血会”,只谈有无血统,但赫尔维修斯夫人的沙龙明显要开放包容得多,所以她大胆启用新人来辅弼,即自己的新门客菲利克斯.高丹,如果这位年轻人今晚表现不好,她会在小小的失望之余,此后便只和菲利克斯保持金钱和礼节上的往来——菲利克斯会被剔除出自己的沙龙。 整个会客室烛火辉煌而典雅,家具被仆人细心打扫过,熠熠炫目。 高跟鞋在楼梯上响动会儿,“外交大臣”艾格尼丝走进来,她的年龄和赫尔维修斯夫人相仿,身躯要丰满些,高耸鼻子微微带着点鹰钩,一双眼睛充满热情和真诚,好像随时渴望和人交流。 艾格尼丝夫人先是和赫尔维修斯夫人握手亲吻,接着劳馥拉也不紧不慢地将脸颊凑过去,让艾格尼丝夫人亲吻了两下。 接着夫人向她介绍了菲利克斯。 “你的战役很艰巨,年轻人。今晚杰缦.内克尔小姐会来,并且她还会带着她那个跛足的追求者一并来,杰缦小姐是巴黎沙龙里的一尊可怕的火炮,她在政治和历史上特别善谈,而你还只是个初出茅庐 的大学生,得小心点别成为靶子,仲马先生。” 果然,今晚能来参加赫尔维修斯夫人沙龙的,都是一个派别里的中坚,那位前任财政总监大臣内克尔的女儿杰缦便是明证。 一会儿后,杰缦.内克尔小姐和另外位贵族打扮的,互相挽着手臂走了进来。 杰缦这时才二十岁,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成熟、智慧而充满机锋的,她出身于加尔文信徒家庭,父亲是百万富翁,也是位声名显赫的大臣、政治家,母亲内克尔夫人则是巴黎沙龙的巨星,杰缦小姐是母亲一手教育起来的,内克尔夫人年轻时曾拒绝过英国历史巨擘爱德华.吉本的求婚,而先前杰缦小姐也拒绝了位英国绅士的求婚,即在两年前二十四岁就当上英国首相的小威廉.皮特。 “英国是个没有阳光的地方,我不爱那里。”杰缦小姐的解释就是这样,她坐在沙发上,带着陌生的眼神盯住菲利克斯。 而菲利克斯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杰缦小姐的男伴,那个跛腿的男伴。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章 跛男与安德莱依娜 这位男伴脸色苍白,眉头紧缩,额头上有天花的瘢痕,好像随时随地都充满了敏感和躁怒,当他看到菲利克斯盯住自己时,不由得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脚足。 “先生,您很为您的身体健全而得意?”那男伴的语气很愤怒,似乎马上就要和菲利克斯拔枪决斗。 菲利克斯急忙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很诚挚地向对方道歉,托辞说自己并非是看你,而是听到了楼梯有脚步声。 恰好这时听差喊起来:“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夫人到。” 但那个跛足脾气更大了,“那您的意思,对我这样的残疾就可以视而不见了?是什么叫您如此傲慢!” “好了,德.塔列朗.佩里戈尔主教阁下,您在我的沙龙里应当彬彬有礼些,这位仲马先生是我的贵宾。”赫尔维修斯夫人及时阻止了一切。 原来这个跛足果然就是塔列朗...... 现在的他,是欧坦的主教,他出身大贵族,但自小父母就顾着流连沙龙和舞会间,便和菲利克斯在鲁昂见到的情况差不多——贵族的家庭,夫妻间,家长和子女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塔列朗很小时就被寄养在亲戚家,爬到柜子上玩耍时跌断了腿,当他成年后,父母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剥夺了他继承家产的资格,送他去神学院。 因为有血统在身,塔列朗现在已经是主教品级了,但他对宗教事务全无兴趣,他在巴黎买了所舒适的住宅,整天鬼混,当然现在他开始对杰缦.内克尔小姐展开热烈追求,图的是内克尔家的巨额财富。 被沙龙女主持人训斥后,塔列朗气呼呼地伴着杰缦小姐坐下来。 而此刻,沙龙最后位宾客,安德莱依娜夫人也走进来。 这下菲利克斯的眼瞳陡然扩展了几分: 这位安德莱依娜夫人,大约和自己年龄相仿,珠光宝气,而相貌居然和自己姐姐马德莱娜有八分相似! 简直太像了,就如同从那副画像里走下来似的。 当察觉到菲利克斯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在自己身上后,安德莱依娜夫人淡淡而矜持地笑了下,便坐在靠在角落里的一个座椅上,端庄地坐好,礼貌地避开菲利克斯目光的“骚扰”。 菲利克斯用指甲掐了下掌心,也给参加沙龙的诸位身份做了个描摹: 赫尔维修斯夫人,是总包税人妻子,彩票承包人,她的家庭是典型的金融家,和内克尔间属于盟友关系; 杰缦小姐,更是内克尔的女儿; 艾格尼丝.拉利,嫁给了希腊富商拉利家族,拉利家在利物浦、马赛、威尼斯都有数额不菲的生意,而且巧的是,她家专营的便是棉花,来自土耳其和埃及的棉花,绝大部分是用她家族的船只运来的,幕后便是奥斯曼苏丹,是君士坦丁堡宫廷里的御用商人; 塔列朗自不必说了,这个安德莱依娜是意大利人,她丈夫卡耶维多已经快五十岁了,在里昂城是位极有势力的丝绸制造商,并且新开了家棉纺大工厂,使用的棉花原料,自然是由拉利家族提供的。 没错,菲利克斯这时候已经能十拿九稳:内克尔的基本盘就是这些人。 而先前赫尔维修斯要对付霍尔克公司的深层原因,当然不是为了多敲诈些钱财,还是老霍尔克也要搞棉纺工厂,和卡耶维多在市场上产生了冲突所致。 “梅的家族要生产棉织品,卡耶维多也要生产棉织品; 梅的家族支持王室和大臣卡隆,而赫尔维修斯、卡耶维多则支持内克尔,希望他重掌国家财权; 梅的家族希望从美国和西印度群岛进口棉花,而卡耶维多家族则依靠拉利家族,从埃及和土耳其进口棉花; 这真的是场全方位对立的战争。也怪不得他们和‘黑人之友’俱乐部联系密切。” 这让菲利克斯激动地身躯发抖,这可比在圣德约镇乡下对付拉夫托伯爵、夏多布里昂骑士、哥昂老爷之流,要刺激得多! 这会儿,赫尔维修斯夫人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么今晚的主题赏金,是一百五十个金路易。” 大伙儿这都笑起来。 塔列朗伸伸手,大方地表示让“新角”菲利克斯先来,免得他胜之不武。 而杰缦小姐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菲利克斯身上,她从三年前就在母亲指引下,不间断地参与各种沙龙,应付场面绝对驾轻就熟。 艾格尼丝.拉利亲密地坐在女主持人赫尔维修斯夫人身边。 劳馥拉则立在母亲的沙发椅背后,双手撑住下巴,她也想看看这位“仲马先生”成色如何。 安德莱依娜,虽然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太大表情,可很明显她也准备倾听。 这时厨娘正好送了布丁、茶和一种大家都没吃过的饼来。 “很奇怪,居然没有糖。”艾格尼丝夫人咬了口布丁,就惊叹起来。 “我没让放蔗糖。”赫尔维修斯夫人微笑着告诉大家。 塔列朗喝了口茶,里面果然也没糖。 而那块饼,当安德莱依娜吃了口,脸上浮现出疑难神情时,菲利克斯便抓住这时机,站到会客厅中央的地板上,特意回答安德莱依娜夫人,“这是玉米和木薯混杂烤成的饼,黑人在新英格兰、新西班牙和西印度岛屿的种植园里,主要吃的就是这些食物。” “哦,抱歉......”安德莱依娜刚才还在纳闷,现在却明白了如此做的苦心。 “蔗糖是怎么来的?黑人奴隶们用镰刀割取甘蔗后,榨出浓厚粘稠的汁水,倒入到铁盘里烘烤,然后他们成群结队,在火焰和烈日下汗流如雨,在铁盘的边沿用棍棒不断搅拌,稍有不慎,他们的手臂若是被这种汁水给粘住的话。”赫尔维修斯夫人说到这里,就沉默了。 但杰缦小姐似乎还想得到明确的答案。 “被粘住的话,监工就会手起刀落,把奴隶的胳膊给削断。”塔列朗耸耸肩膀。 女士们全都惊呼起来,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我们平日里所吃的雪白蔗糖中,都混杂着黑奴的血泪和肉。”赫尔维修斯夫人动情地表述道。 “我们身上所穿的衣物,要用到树胶、靛青、棉花;我们身体所依靠的热量,要靠大米、咖啡、蔗糖;但这一切,都间接造成了罪恶的黑奴贸易。对不起,请允许我如此开头。”菲利克斯趁机开始了自己的分析演说。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0章 关于黑奴贸易的二三事 女人都是脆弱而有情的,起码她们能将这种状态保持得比男子更久,在场的所有女士都觉得,穿着染过的衣服,喝着拌入蔗糖的咖啡或茶,几乎等同于犯罪了。 但是塔列朗没有所动,他皱着眉喝着茶,小声抱怨太苦涩了,这饮料没糖压根就不能入口。 “对不起仲马先生(在场除去赫尔维修斯夫人外,其他人都认为菲利克斯叫仲马),您能告诉我,每年有多少黑人在奴隶贸易里丧失吗?”杰缦.内克尔小姐很快回到了沙龙主题上来,比起感性来,她更注重理性的碰撞和交锋。 “现在是八万人,我看到过详尽的统计数据。英国贩卖了当中的一半,大概是四万人。”菲利克斯将双手插入口袋里,很镇静地回答。 劳馥拉这才想起来,仲马先生一个上午的认真查阅,目的就是这个啊! “我们法兰西呢?” “两万人。然后丹麦人和葡萄牙人负责瓜分余下的数额,普鲁士曾经在非洲建立过两个贸易站,但很快就废弃掉了,杰缦小姐。英国是靠王家非洲公司,而我们法兰西则是靠西印度公司。” “每位黑奴在贩奴者的眼中,应该是有利可图的商品吧?既然如此,普鲁士为何会废弃掉贸易站,这和各国公司的竞争有什么关系呢?”杰缦小姐连续发问。 “仲马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这种可怕罪恶的贸易到底该如何终止它?”安德莱依娜夫人的一双眼眸仿佛春水般,盯住了菲利克斯,她有些急迫地想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女人就爱担心这些,即便她们明白了也没用,照样乐此不疲。 “诸位,想了解下隐居在里昂城的罗兰夫人又是怎么说的吗?”赫尔维修斯夫人此刻提议道。 菲利克斯立即知趣地退到夫人所坐的沙发旁,和夫人四目对视下。 结果站得高,看得便深:夫人被低胸衣和胸褡高高撑起来的两个“雪堆”一览无余,连上面小虫子般的纤细血管都清晰无比,菲利克斯急忙抬起头来,错开了目光。 但夫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反倒以年轻人盯住自己引以为傲的部位而自豪呢! 听到罗兰夫妇的名字,杰缦小姐搁下了茶盅,嘴角哼出冷笑,而塔列朗也有些不屑的表情,“好吧,我倒想听听,在乡村里的大哲学家和才女,到底如何看待世界上的问题,靠他们的‘外交大臣’布里索吗?” “大概还在用力申请贵族身份吧?”杰缦小姐语带讥讽。 罗兰先生这时正在里昂任职,官职是当地的“税务监察人”,负责商品出入境的税金,他的妻子名气更大,夫妻两人恪守的是卢梭式道德观,在乡村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在政治观点上则是标准的英式宪政君主拥趸,前两年夫妻俩前去英国游历,回来后便自觉鼓吹英国的一切。 不过这也不代表夫妻骨子里没有法兰西的“因子”,罗兰夫妇突然向政府申请贵族身份就是例子,虽然罗兰夫人平日里一向批判贵族,但她认为丈夫的先祖拥有贵族血统,那就应该得到法律文书的认可,这个申请被驳回了,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笑柄。 杰缦小姐对此就颇有微词。 毕竟两人存在着女人式的竞争关系,她和罗兰夫人都是自命不凡的才女,都是穿蓝色吊带袜的。杰缦小姐认为拒绝英国首相皮特的求婚,是因世间是很少有男子配得上自己的智慧,而她眼中的罗兰夫人,不过是个巴黎珠宝工匠女儿,嫁给现在丈夫前,她只靠六百里弗尔的年金过活,成婚后更喜欢沽名钓誉,如何能比得上“真实”的自己。 当赫尔维修斯夫人阅读完罗兰夫人的文章后,杰缦小姐就大开嘲讽,“又是卢梭的那套道德感化说教,对解决实际问题毫无用处,罗兰夫人认为在乡间别墅里散散步,采采草药,无数黑人就不用背井离乡,在枪刺和火炮的威逼下沦为奴隶了。而您,仲马先生,只要您的说法让我感到满意,我将沙龙的奖金增加到三百金路易。” “说吧仲马先生,我也想听听。”塔列朗显然也是务实主义者。 “诸位,我认为奴隶贸易会迅速衰落。”菲利克斯语出惊人,接着他侃侃回答了杰缦小姐的困惑,“其实在尼日尔河洲的贸易并非那么顺利,非洲内陆里到底是什么模样,有多大面积,存在那些王国,它们发展到何种程度?欧洲各国连最勇敢的探险家也没法给出答案,最初贩奴船是自己用暴力掠夺黑奴的,但很快他们发现,和黑人的酋长、国王做贸易,来购买奴隶,更为方便。” “为什么会这样?”角落里的安德莱依娜夫人提问。 “因为成本问题,尊敬的夫人。掳掠黑奴需要大批的武装,还得冒着风险,那炎热的天气,可怕的蚊虫和瘟疫,不知方向被丛林遮蔽的内陆河流,以及土著们仇恨的伏击,当抓捕一名黑奴出售的价钱超过所耗费的成本时,是不会有商人和船主愿意劳神的,所以他们开始利用贸易站向非洲的酋长和国君买奴隶,大批大批的奴隶,主要是债务奴隶、战争奴隶,还有触犯法律被流放出部落的,都成为了奴隶。欧洲公司最早用铜环去换奴隶,这东西在船上是用来固 定缆绳的,在非洲人眼中则是神圣的饰物。接着玻璃珠和火枪大受欢迎,特别是火枪,它能巩固那些国王的权势,武装自己的卫队,并可帮助欧洲夺取更多奴隶,换取更多的欧洲货。” 这话说出来,连塔列朗也频频点头。 接着菲利克斯说到:“古代重商主义时代,那群经济学家都认为世界的贸易额是固定的,所以国家应该保护本国的商业公司占取一份,并且这份越大越好,非洲的黑奴贸易也是这样,葡萄牙的神甫会劝酋长们把奴隶卖给葡萄牙,而法国神甫也是若此,但现在不同了,欧洲公司抛弃本国,开始自由竞争,打个比方,葡萄牙公司买到的奴隶,只要价钱合适,便愿意卖给任何一个买方。从重商主义到自由主义,这说明个根本问题,那便是奴隶贸易利润大大降低了,竞争愈发惨烈所致。诸位,黑奴贸易其实马上就快式微了,而西印度群岛和美洲的种植园主们要换一种剥削的方式。” “什么方式呢?”人们都发出如此的疑问。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1章 矜持 菲利克斯便把手很礼貌地伸向赫尔维修斯夫人,意思这个问题其实夫人早就准备好了,请静待她的发言。 战场上,参谋官已将情势侦察清楚,炮弹、物资和军团们都安排好,但是在光辉绚烂的战旗下,亲自挥动节杖,正式下达将士们冲锋陷阵命令的还是将军本人,参谋官绝不可以越俎代庖。 菲利克斯深谙此道。 果然预先做好功课的赫尔维修斯夫人就阐述起来:“因为从事黑奴贸易的公司在近五十年内觉得,他们和非洲内陆黑人的接触,还是那么贫乏,卖出去枪支弹药还有些工业品,数量并不稳定,然后想要买到的奴隶满意,还得支付大批钱财给中间人,等到他们用船只将‘乌木’运到美洲和安的列斯群岛种植园后,奴隶的昂贵渐渐让那些园主感到无法接受。所以前些年,这些人开始着重购买女奴——没错,那边种植园开始搞起‘家生奴隶’来,男女黑奴像畜牲那样的配种(这话语让安德莱依娜夫人微微脸红),繁衍出更多的后代来从事劳作,他们对直接从海洋那边运来的黑奴不再那么感兴趣了,这也就是现在西非奴隶贸易衰落的原因。” “很完美的解释,夫人。”杰缦.内克尔小姐鼓掌赞同。 而艾格尼丝夫人和安德莱依娜也一起鼓起掌来。 能让名震巴黎的杰缦小姐赞许,赫尔维修斯夫人顿觉光彩倍增。 “不过即使这样,奴隶贸易衰落不假,但奴隶劳作制度却不会消亡。”德.塔列朗开口。 菲利克斯点点头,对在场的人说:“但我们法兰西有志于废除黑奴制度的人,却得利用起奴隶贸易的自然衰落来。” “您的意思是......”杰缦小姐果然很聪明,“将废除奴隶贸易,揽作我们的功勋?” “可以说是这样,我们得大张声势,哪怕非洲王家公司或西印度公司不再从事奴隶贸易是因利润低下,但却要让世人认为,如此是由我们的声威呐喊所致。” “哦?您这样可有些卑劣,仲马先生。”塔列朗挖苦道。 但菲利克斯知道,这个沙龙是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 之前菲利克斯便明白,沙龙的价值便是规模、威信和影响,它不会放过任何次“蹭热点”的机会。 另外还有个秘密,那便是杰缦小姐、赫尔维修斯夫人、艾格尼丝夫人,乃至有些懵懂的安德莱依娜夫人,她们其实都是“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外围,这些女人如此摇旗呐喊,还是要支持家人和丈夫的事业的。 因为他们的家族,是日内瓦金融家、希腊船主、里昂工业主和奥斯曼土耳其棉花批发商的同盟,依托的港口以马赛为主,势力圈覆盖南法。 而像老霍尔克这样的北法工厂主,进棉花的途径则是美国和西印度群岛,那里盛行的正是黑奴制度,依托的港口是波尔多、圣典港、敦刻尔克,很多也是靠奴隶贸易发达的,势力圈在北法和西法。 所以这群人攻击黑奴的贸易和劳作制度,除去人道主义外,还有深层次的经济纠葛在里面。 “不,这并不卑劣,塔列朗阁下。我们的(菲利克斯说出‘我们’,没有遭到任何反对,看来这个沙龙圈子已经接受了他)沙龙如能利用对黑奴贸易的声讨建立起威信来,那么下步便能解决更为实际的事。”菲利克斯如是说道。 “仲马先生您说的在理,那便是充当法国民众的解放者。”杰缦小姐大言不惭地自我标榜起来。 说白了,这是杰缦.内克尔真实念头。 其实搞什么废奴运动,就是要先让自身成为“自由、平等、博爱”的旗手,接下来便是用这种理念宣教国内,废除掉法兰西教会和贵族的特权,那样杰缦小姐便能成为名垂青史的杰出女性了。 至于他们的呐喊,能实际解救几个黑奴,谁真的关心?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恍然,但只有安德莱依娜夫人在角落里有点黯然,她没想到这些纵横捭阖的议论,实际上根本帮不到苦苦挣扎的黑人。 菲利克斯则有意询问艾格尼丝.拉利夫人,“里昂的棉纺织厂,所用的棉花应该不是黑奴种出来的吧?” 艾格尼丝还没说呢,安德莱依娜夫人便满脸涨红站起来争辩,但语调还是那么温软,夹杂着些意大利语:“我丈夫的卡耶维多公司,工厂机器所用的棉花,全都是从拉利家族进来的,应该和可怜的黑奴没有关系,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么多。” 这下轮到艾格尼丝夫人笑起来,她说安德莱依娜真的是单纯天真到可爱,接着向菲利克斯保证,也仿佛在炫耀自己家族,“拉利家族的棉花,全是埃及和安纳托利亚的农民本本分分种出来的,所有人都因辛勤劳作而获得合理的报酬,雪白的棉绒,绝没有沾染任何黑人的血汗。” 菲利克斯率先鼓掌,而其他人也都纷纷鼓掌,整个沙龙非常热闹顺利。 赫尔维修斯夫人十分满意,满意透了。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时半了,赫尔维修斯夫人布置好了餐桌,摆满了波尔多和科尔通出产的上好葡萄酒,菜肴不多但非 常雅洁精致,客人们都彬彬有礼地用餐。 菲利克斯很荣幸地坐在了安德莱依娜夫人座位旁边。 安德莱依娜夫人依旧是那么矜持,她不主动和菲利克斯攀谈,而是低着头,良久才吃一点儿菜。 劳馥拉则带着崇拜的眼神,坐在菲利克斯的另外边,“师父,您该尽快培养我,我希望未来能像杰缦小姐那般出色。” “夫人,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唐突,但我不能隐瞒,那就是您的容貌太似我的姐姐了!”菲利克斯抓着勺子,终于对安德莱依娜说了这句。 “谢谢您的夸奖仲马先生,我想您的姐姐定是个娴雅贞洁的女孩。”安德莱依娜夫人说完这话后,重新垂下了头,她漂亮的耳坠在菲利克斯面前微微摇晃。 此刻,有些尴尬的菲利克斯,明显感到对面的赫尔维修斯夫人,向自己投来了某种神奇的目光,好像有赞赏,也有嘲笑和不满,菲利克斯很谨慎,便不再作声,放弃了对安德莱依娜的套近乎行为。 塔列朗则用勺子,敲响了面前的银蛋皿,“刚才仲马先生的规划很好,下面该是我,来发布下具体的部署。”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2章 新庇护人 德.塔列朗.佩里戈尔的言语铿锵有力,条理清晰,童年的苦难不幸既造就他敏感和玩世不恭的风格,也磨砺了他的才学,他先提出来,“必须让‘黑人之友’俱乐部的组织更加严密,严密的首步便是统一某种标志,艾格尼丝夫人您家族在都灵是有陶艺作坊的,对吧?” “是的,小试牛刀。不过我家烧出的陶瓷,可以与英国斯塔福德郡的产品相媲美。” “那我们便烧制一批陶瓷勋章,记住不要金银的,连黄铜也不要,陶瓷更有种平等的感觉,这批勋章将颁发给俱乐部成员,也将颁发给在解放黑人运动里作出贡献的人物,来扩大俱乐部的影响。接着便是小画册,得找会设计的人来做这些事,小册子最有战斗力和传播力;还有印记,可以在工厂制造的酒杯,不管是平脚杯还是高脚杯,在底部都可以印上反对奴隶制的铭文;最后便是聚会,以俱乐部为核心,构建外围组织,在聚会时要宣讲,要喊鼓舞人心振奋精神的口号。下面,我们来具体分工。” 艾格尼丝夫人义不容辞,说陶瓷勋章和酒杯铭文的任务我来承担。 安德莱依娜夫人和杰缦小姐愿意捐赠金钱,建立“黑人之友基金”,负责给参加俱乐部活动的人发津贴,有贡献的人还能得到大额奖金。 赫尔维修斯夫人则表示,印制小册子的事就交给我。 “我会让仲马先生去具体负责。”赫尔维修斯夫人微笑着,对菲利克斯举起了酒杯。 菲利克斯赶紧回敬。 餐后,杰缦小姐又提议,对卢梭主义进行攻击,众人妙语连珠,时不时发出爆笑声,而安德莱依娜夫人还是那副恬静模样,绝大部分时间保持倾听的态度。 劳馥拉去就寝后,众人又打了会儿波士顿牌,直到凌晨两点,他们才说今日非常欢乐,但晨曦女神马上就要降临,我们必须告辞了。 按照惯例,女主持人和“外交大臣”艾格尼丝,还有“参谋军官”菲利克斯立在一层大厅,送别了贵宾。。 塔列朗最初对菲利克斯的敌意,被两者共通的一些特质给抵消了,他表示未来会将菲利克斯援引入更核心的圈子,“您的口才和文笔应该不如我的同宗挚友西哀士,也不如米拉波,但您的手腕和魄力应该优胜于他俩。” 当塔列朗一跛一跛地走到庭院时,杰缦小姐则邀请菲利克斯来参加自己所举办的下次沙龙。 这对杰缦.内克尔而言,绝对是青眼有加了。 “再见,仲马先生。”安德莱依娜则彬彬有礼地提裙,对菲利克斯微微屈膝道别。 除此外她没有对菲利克斯说多余的话。 随后,艾格尼丝.拉利夫人很识趣地说对女主持人说,您现在的心情应该还在兴奋和满足期,任何在沙龙上大获成功的女士都是这样,那么就让仲马先生在此再陪您聊会儿天。 说完艾格尼丝也登上了马车,离开了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别墅馆舍。 外面似乎下了小雨,宽绰的餐厅处,两面墙的窗户,透入了微弱的青光,烛台还余留着微芒,赫尔维修斯夫人微微喘着气,心情非常愉悦,以种放松慵懒的姿态,依偎在餐椅上,让乌黑卷曲的长发披下来,单手托腮,眼波温柔地望着坐在侧边的菲利克斯,说了声谢谢。 两名使女走过来,替夫人梳理头发,并给她递来杯奶露,“里面有安眠药。” “夫人会失眠吗?” “毕竟我到了这个年龄。” “不,夫人依旧非常年轻。” “别口是心非地恭维了,菲利克斯,你刚才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安德莱依娜夫人,她只有二十一岁,那么年轻,皮肤那么好。” “不,我向她攀谈只是因为她太像我的姐姐了。” 这个回答让夫人稍微舒心了点,“你的家庭还有姐姐?” “是的,不过她因肺炎不幸身故两年了。” “哦,请原谅我的唐突——菲利克斯,你今天的表现真让我大开眼界,以后法学院你不用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那样纯属耽误时间,我会让你在巴黎成功的。” “谢谢夫人!”菲利克斯立即显示出感激非常的神态来。 “应该的,我也算是您的庇护人,对吗?就像......母亲和儿子那样?”夫人喝完掺着安眠药的奶露后,声音更软,带着渴睡的调调,但也更妩媚了些。 “不,是庇护人和门客。” 夫人听到这个回答,吃吃笑起来,然后摆了摆手,眨了眨乌黑的眼睛,“你很嫩,菲利克斯,二十岁的青年,嫩得让人欢喜。” 菲利克斯像是受到了侮辱,他站了起来,语气带着些激烈,向赫尔维修斯夫人告辞,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夫人却后仰在餐椅上,用力牵住了他衬衫的袖子,带着点乞求,“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你不要走,好吧,我们间就是庇护人和门客的关系,我保证我不会像有些书册里说的,成为专门引诱外省青年堕落的那种妇人。” 此刻菲利克斯回头,半跪在夫人的面 前。 一个银怀表在他的手中弹开,夫人的眼中出现了梅小姐的画像。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夫人您,就觉得您像的是她。” “她是你的情侣?”夫人的惊讶里,带着点甜蜜的感觉。 菲利克斯点点头,然后嗫喏道:“但我和她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她有三十五万里弗尔的嫁妆,而我的家庭,我妹妹的嫁妆才一万里弗尔(艾蕾睡在床上,打了个喷嚏)。我来到巴黎,是抱着赚取大钱的愿望来的,我知道我说这话,会让自己有种野心勃勃的感觉,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没必要对您隐瞒任何心迹,您就是我的救主,是圣母玛利亚。” 夫人此刻已有些头晕目眩了,她的手无力地摊在高耸的胸口前,柔声答应菲利克斯:“不好意思我害怕今晚无眠,才喝了些镇定的药剂......我可以答应你,帮衬你实现赚取大钱的愿望......可是当你家产万贯时,却发现自己和家乡的这位小姐,再也回不到过去,那又该如何呢?” “我不知道夫人,前路充满了风波和迷津。” 夫人温柔地用手抚摩了下菲利克斯的脸颊,“那你得清楚,自己在依靠着谁......” 随即她的眼睑似乎再也撑不住,很惬意地在餐椅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3章 丹东 不久,菲利克斯抱着睡着的夫人从餐厅走出来,她可爱的手和头发都垂着,使女连声说抱歉,举着蜡烛在前面指引,到了房间里,将床的墙板给放下(当时的床有四面墙板,宛若个封闭的箱子),菲利克斯轻轻稳妥地将夫人放下,然后整理下头发,对使女说那我便离去了,替我照顾好赫尔维修斯夫人。 结果使女有点奇怪,就询问菲利克斯,“先生您马上不陪着夫人晨妆吗?” 菲利克斯纳罕地耸耸肩膀,说我必须要回去,妹妹还在公寓当中等待着我呢! 浮起晨雾的塞纳河畔,菲利克斯拄着手杖慢慢走着,这次沙龙共有三百金路易的奖励,大概很快就能送到他的手中,不过有钱也有不得意的时刻:整条河边,大约走了一个半法里,也没有见到有辆马车可供差遣,它们大概都聚集去富人区了吧,早知道我就应该在帕西区的街口招来辆。 “可怜可怜一个穷瞎子,行行好吧!”这时苍老的声音吓了菲利克斯一跳,他这才看到,在公园的入口处的阴影里,窝坐着位可怕的老瞎子,衣衫破烂,手中举着个破碗,碗里没几个硬币,大概对方自己也没想到在这时候居然还有人路过这里。 “我会为您的健康祈祷的。”听到菲利克斯脚步声的老瞎子又喊了声。 菲利克斯忽然觉得有意思,他站在这个低头坐在铺盖上的老瞎子前,询问:“你从哪里来的?” “圣迹区。” “那好,请你告诉我,那里的无套裤汉都奉谁为领袖?” 老瞎子想了想,便告诉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扔了个金路易,于老瞎子的碗里。 当听到这金币沉重悦耳的响动后,老瞎子眼睛翻白,手发抖着摸来摸去,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摸过金路易。 “是金的,等于一英镑,二十四里弗尔。”菲利克斯给出肯定的回答,接着他举起另外枚金路易,这是赫尔维修斯夫人之前赠给自己的,“你如果愿意为我祈祷更多的东西,我下次再遇到你,这一枚金路易也给你。” “先生,我会为您的健康、事业、爱情和孩子一并祈祷的!你马上就会走运的!”那老瞎子激动得要喘不过气来,等到菲利克斯离去后,还听到他在背后高呼:“国王亲政才能救法兰西,法兰西万岁!” 这句口号大概是谁告诉他的。 等到菲利克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从黑漆漆的塞纳河里爬出个壮汉来,这几乎又把他吓了跳,这壮汉站起身,踩在肮脏的河滩上,从株杂树上取下了毛巾擦拭着赤裸身躯,然后声音洪亮地对菲利克斯说:“你可真是个阔佬,如果你想去圣迹区,完全可把剩下的那枚金路易给我,而不是给个根本不可靠的瞎子乞丐。” 这人一大早就在塞纳河里游泳,并且还是在这初冬的天气里,是个健身爱好者? 不过可以判断,起码他不是罪犯。 菲利克斯将剩下那枚金路易抛给对方,“前面大概也没有马车了,我想找个伴走一程。” 对方接住后,大笑起来,然后将金币含在嘴里,穿上了衣服和裤子,等到把金币放入口袋里,才上前和菲利克斯握手,“乔治.雅克.丹东,巴黎司法界的新角,刚刚取得学士文凭。” 这时菲利克斯才看到,丹东的身材异常高大,面目全是天花留下的坑坑洼洼的麻子,但他嗓音洪亮,体魄健硕,看起来精力勃勃。 “菲利克斯.高丹,索邦法学院的学生,刚刚取得业士证书,还未能学士毕业。”菲利克斯答复说。 “中学在哪里肄业的?” “鲁昂的奥拉托利学校。” 握着菲利克斯的手明显紧了,丹东惊喜地喊起来,“我是在香槟省特鲁瓦的奥拉托利学校毕业的!” 那我俩也可以算是校友吧...... 两人很自然地沿着河畔往巴黎的东侧走着,“你在索邦的法学院可不容易,那里的学士证书虽然很有价值,但太难取得了,白日没休的祷告和课程,晚上就得伏案写论文,数不清的论文,随时都可能被教授和神甫给‘枪毙’掉,有的外省聪明人,三年五年也拿不到学士证书,更没法在毕业后成为巴黎高等法院的注册律师。” “你却取得了。” 丹东笑起来,他很坦诚,“我的学士证书才不是在索邦法学院取得的,而是去兰斯学院取得的,那里根本不严格,说实在的,可以花钱买,我就是这么做的。” “我应该向你学习,走捷径。” “听着菲利克斯,这番话就当作过来人对你的忠告,取得法学院的学士证书只是起步,身为律师必须要有官职才可以。我借钱负债,买到了学位不假,但我却没钱买官职,结果快一年下来,我没有开业,当现在我还只是高等法院检察官雇佣的办事员,坐着冷板凳。” 律师没开业,就代表着无任何收入,更不会有名誉。 丹东给出的解释是,律师打官司,最来钱的当然是商业官司,他的目标就是要成立个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但这一切的前提 ,要有个官职。 按照法国人的迷信,贵族、金融资产阶级哪怕是普通市民、农民,他们都是信任有官职的律师,对方只要有官职,便是“官家人”,是值得委托的。 “那说起这个,我父亲曾经想为我在巴黎买官职来着,但我拒绝了。” “那你太傻了,菲利克斯。”丹东唏嘘道,然后他极力劝说,菲利克斯你必须要在取得学士后,雷厉风行地购买个官职,“我给你算笔账,首先官职能让你的司法生涯如虎添翼,然后法兰西当官是有收入的,即便花了钱,但几年也能收回成本,再者整个巴黎城里只要你是官,所有的富人都对你青眼有加,他们会争着把女儿嫁给你。听着菲利克斯,你千万得买国家的公职,不要买那些技术类官职,因为根本不值得。” 等到丹东滔滔不绝完了,菲利克斯就打听说:“那你呢?” “自中学肄业,我已经呆在巴黎足足五年,可但现在依旧没有显达,作为个没有开业的律师,我没有收入甚至还背负着债务,这种日子在巴黎太难熬了,我舍弃了所有花钱的娱乐,过着斯巴达式的生活,我只击剑、打球,然后在半夜跳入塞纳河游泳,唯一的花销便是吃饭,然后一个月去次戏院,没办法,我嗜戏如命。没钱便什么事都做不成,我无法收取诉讼费用,无法向心爱的姑娘求婚,更无法衣锦还乡,我得挣大钱,我知道回到故乡的路,只能从巴黎走过去!我看中了一个枢密院推事的职务,可是......”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4章 对两桩婚姻的拯救 理解理解,就是缺钱嘛。 果然丹东接下来说,这个推事原本是位叫盖.德.佩奇的,他在一年前就想要把这个职务连带贵族特权给卖出去,但迄今无人问津。 “是太贵了吗?” “是的,一共七万八千里弗尔,佩奇先生的未婚妻在焦急等着他,但佩奇先生却很顽固,他认为自己不够富裕,没资格娶未婚妻,故而一直在等着把这个职务给转让出去。” “那你有多少,丹东先生?” “我,我只有五千里弗尔,这还是我把故乡的那份遗产给出卖得到的。” “那你差很多钱啊。”菲利克斯惋惜地说。 丹东果然很焦躁很消沉,“我今天在塞纳河游泳时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我一事无成,穷困潦倒。是这样的,佩奇先生不要求付全款,第一次给他五万六千就好,然后交割职务时再付五千,其余的一万两千可以分四年付清。” 开玩笑,五万六千里弗尔啊!可你现在手里就五千,你咋不四舍五入,直接付清呢——菲利克斯暗忖道。 走到巴黎塞纳河上新桥前,丹东极力请菲利克斯去吃早饭,他愿意用刚刚得到的那枚金路易付账。 丹东请客的地方,是繁华的科尔德利埃大街,这时雨后的阳光已洒下来,街面上熙熙攘攘,等他俩走到桥头时,抬头望见漂亮阔气的“帕尔纳斯餐厅”招牌时,菲利克斯才发现,这里应该是巴黎的司法界中心地带: 卢浮宫、司法宫和夏特莱堡(巴黎初级法院所在地)都在附近。 还没到早上九点,气派的餐厅内外已快座无虚席了,法院的监察官、辩护律师和诉讼代理人在这里吃早餐,其他底层职员也要来这儿坐坐,看看报纸,喝杯咖啡,还有大批客人在此订婚、祝寿,或者庆祝官司打赢。 简而言之,这座餐厅做的就是法院生意。 当丹东坐下来后,就指着柜台前,老板娘身边的一位年轻姑娘,对菲利克斯说:“那就是我最爱的加布里埃尔,最美丽的女孩,我发誓要娶她为妻。” 加布里埃尔很快也走过来,眼睛里也全是对丹东的爱意,这位律师虽然穷虽然丑,但他却有厚颜无耻的精神和大胆的斗志,这对征服位姑娘来说非常重要。 丹东掏出金路易,很“慷慨”地点了份大餐,一瓶波多尔红酒,一盘烤鹧鸪,一盘奶油煎牡蛎,正如他对加布里埃尔小姐所说的,“necplusultra!”(拉丁语,最大的欲望,意思是尽好的上来) “谢谢您的光临,您是乔治的朋友?”加布里埃尔小姐弯腰询问菲利克斯。 这位小姐是丰润的鹅蛋脸,皮肤很白,笑容很灿烂,四肢和胸部都圆鼓鼓的,鼻头圆圆的,看起来很可亲,她不如梅和艾米莉的美貌,但属于那种旺夫的居家利器。 “算是吧,我是鲁昂来的。” “咳,加布里埃尔,将夏庞蒂埃老爹给喊来吧,坐下来一起喝一杯。”丹东哀求道。 夏庞蒂埃老爹,正是加布里埃尔的父亲。他原来当过巴黎专卖局的官,花了多年的积蓄,在河边花了两万里弗尔买下座破旧的小楼,然后又花了三万里弗尔将其翻新装潢,最初人们都认为这个老滑头糊涂了,但当其后“帕尔纳斯餐厅”宾客如云时,人们才算是服气老爹的眼光。 等到老爹很勉强地坐下后,丹东就向准岳父提起买官职的事来。 “我的孩子,这不可能!五万六千里弗尔,我还不如花这笔钱直接送你去中国当皇帝!”老爹的态度很坚决。 “救救两个想要嫁人而不得的姑娘吧,老爹!不光包括您女儿,还有那位盖.德.佩奇先生的未婚妻,她在巴黎城等了足足一年,整日以泪洗面。”丹东准备动之以情。 可做餐厅生意的就是这样,夏庞蒂埃老爹在气头上,将原本斟给菲利克斯的红酒也一口喝了,“家里没这个钱。” 菲利克斯无奈,只能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 “将来我定会连本带利还您的。” “一万五千,不能再多了。”老爹把菲利克斯的酒杯又截过去,一饮而尽。 “还差三万六千!”丹东懊恼地抱着自己如同泰坦神般巨大的脑袋。 这时,菲利克斯只能把空酒杯第三次斟满,说了句:“我可以借给乔治.丹东先生这笔款子。” 然后菲利克斯喝光了杯中酒。 丹东和夏庞蒂埃老爹都愣住了,接着丹东赶忙将酒瓶扶住,又给菲利克斯斟了杯,“可,我们才刚刚认识。” “金钱借贷方面无所谓认识多久,我觉得是笔合算的投资就行,您得找到可靠的公证人。”菲利克斯的神色,看起来绝不像是开玩笑。 “你,你可真的是鲁昂来的财神。” 中午时分,大街后的狭窄巷道里,在“黑马客栈”前,丹东喜悦地咆哮着,对着楼上声嘶力竭地喊“弗朗索瓦兹小姐!” 不久一个年龄看起来三十余岁,个头小小的女士,冲下楼梯,跑了出来。 丹东将她的双臂扶住,高兴地直跳:“遇到贵人了,这位菲利克斯.高丹少爷愿借给我三万六千里弗尔,我岳父答应借我一万五千,再加上我自己的五千。五万六千里弗尔,你马上拿走,去交给盖.德.佩奇先生,这样他就能满载而归,回香槟省和你结婚了!” “昂”声,弗朗索瓦兹小姐直接捂住嘴哭起来,那是喜悦的泪水,然后她扑向有些尴尬的菲利克斯,对着他的脸庞狂热地吻着,而加布里埃尔小姐也喜极而泣,同样亲吻着菲利克斯的另外边脸颊。 “谢谢你谢谢你,你成全了两桩美好的婚姻,你拯救了两位女士,你会得到福报的!”弗朗索瓦兹小姐和加布里埃尔小姐一面说着,一面对菲利克斯亲个不停。 最后连丹东也亲了过来。 菲利克斯只能挣脱这三位,连说打住打住,我得回拉丁区了。 丹东则邀菲利克斯参加来年他的婚礼,地点就在帕尔纳斯餐厅,务必要来。 “好好表现丹东先生,你的钱三年内便得还清。”菲利克斯也留下了督促和警告,才喊了辆马车,返回自己的公寓小楼。 结果妹妹艾蕾交给他一封信,是法学院学监送来的,“哥哥,你对待课程太不认真了,院长和学监要你去接受训诫!”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5章 训诫 不过院长和学监的训诫还没来,妹妹艾蕾的训诫就暴风雨似的到来了。 更为可怕的是,艾蕾的旁边还有帮手,房东太太格罗莱(她恰好来巡查),这位小姑娘和这位妇女,都是叉着腰,横眉冷对着自己。 而菲利克斯只能乖乖坐在餐厅椅子上。 “彻夜不归这个毛病已经开始了,马上花天酒地、半途而废还会远吗?”房东太太先数落着,“当初我是看在你可爱温顺的妹妹份上,才把这座小楼租给你的,但现在却还是让我失望了。” “都要被训诫了,下面怕是要监禁,甚至开除吧?哥哥你在鲁昂城上学时不是这样的!那时你驯良克俭,你在巴黎城,PAPA、卡陶、布格连,还有拉多恩先生,当然还有梅小姐,甚至还有波拿巴少尉在科西嘉岛给你来的信,可你迄今一封都没回,你变坏了哥哥,闻闻你的外套吧哥哥,全是脂粉和香水的味道。”妹妹非常痛心。 “对不起艾蕾,昨晚我参加了次学术上的研讨会。” “你出去时可是好好答应我,就算不会在家吃晚餐,但当圣日内维耶教堂的钟在晚上敲响第二十二下时,你就会回来的。” 但是现在都已经是次日下午了,菲利克斯在赫尔维修斯夫人家过夜不说,还遇到了乔治.丹东,在帕尔纳斯餐室里花了足足一个金路易吃饭。 “哥哥你认识到自己错误吗?” 菲利克斯垂下头,说认识到了。 “哥哥你下次还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菲利克斯说不会。 妹妹长吁口气,觉得自己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一辆漂亮的轻便马车,它前面的两个小轮是镀金的,在公寓楼外的斜坡上放慢速度,接着名戴假发的仆役敏捷跳下来,对着马车挥挥手,因为这里实在不好停。 “是仲马先生的府邸吗?”那个穿黑色气派大礼服的仆役声音特别柔和。 “这里没什么仲马!”房东太太矢口否认。 可菲利克斯小声对房东太太说,“仲马”是我的笔名。 “您好,我是杰缦.内克尔小姐的听差,这次来......”那仆役说完,将个精致的小牛皮箱子摆在餐厅桌子上,然后对菲利克斯鞠躬,“下个礼拜,请不要缺席小姐在圣路易岛双桥大街7号宅院的沙龙,小姐万分候盼您的光临。” 等到那仆役离去后,菲利克斯打开小箱子,里面金光溢出,足足一百五十枚金路易。 房东太太和艾蕾都呆住了。 “也许你错怪你哥哥,男人在外面嘛,挣些钱总是不容易的。”房东太太咳嗽两声,结结巴巴地对艾蕾说。 正在这时,又有辆漆成红色的漂亮小马车过了房门,又是位衣冠楚楚的仆人喊了声仲马先生,说自己来自帕西区,又给了菲利克斯一百五十金路易,并交给他一封信,信封上有灰蓝色花朵的印记。 “听着菲利克斯,你已经预先支付过半年的租金。” 还没等房东太太说完,菲利克斯就善解人意地又给了她半年租金,外带十个金路易的津贴,“麻烦您照顾我妹妹了。” 等到菲利克斯登上楼去后,两个女人在一层手足无措。 “你哥哥到底从事什么工作!他不是个法学院的新生吗?” “他说他是在凡尔赛宫替王家安装蒸汽机......” “怪不得怪不得。”房东太太将信将疑,但当她用手袋提起沉甸甸的金路易后,又是万分欢喜。 这会儿,有点儿瞌睡的菲利克斯才细细看了信件,先是梅的,梅在信中写道,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他们的吻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让她深陷其中,她的贞洁在等待着菲利克斯摘取,“求求你在巴黎的花花世界里,想起我俩的誓言,现在你该把我当作未婚妻看待,每到夜晚我想起往事前尘,泪珠总是禁不住落下。” 菲利克斯将信纸举高在窗户上,果然透过阳光,发现有泪水的渍。 于是菲利克斯挥笔回信,“索邦法学院是世界上最严酷最严格的地方,我从早晨起床后就必须在里面的礼拜堂里从事各种宗教活动,教授和学监时时盯着,学习和论文的任务非常沉重,我已经舍弃了所有的娱乐活动,足不出户,查阅着各种法条和资料,才能勉强应付过来。多亏有了妹妹艾蕾的悉心照料,不然我会活活饿死的,但在最困难的时刻,你依旧是我迷茫里的最闪亮的星辰,我当然是将你当作未婚妻看待的,当你有这样不信任我的态度时,我是泪如雨下。你必须相信,我在巴黎吃再多的苦,都是全力拼搏,希望能够配得上你,我的梅。” 写到最后,菲利克斯觉得自己也要感动地落两滴泪,来回应梅.霍尔克。 但他挤了半天,也无法从眼眶里挤出点泪水,便只能又下楼,搞了点盐水,顺着笔尖滴在纸上,然后用将火漆在蜡烛上烤烤,将回信封好。 而拿破仑的来信则告诉菲利克斯,他现在请假,不过先回了科西嘉岛,和母亲与弟弟妹妹们团聚,科西嘉有清新的空气, 壮美的海浪和落日,这让自己的心胸得到大大舒展,“我摆脱了法国的污浊空气,我在这里得悉了卢梭主义的真谛”,不过拿破仑显然不会放弃昔日庇护人给自己家争取到的学校名额,“来年我会来巴黎,要向政府要回欠我父亲的钱,另外把妹妹埃丽萨和伯莱塔,送入到圣西尔王室女修院学校里,但我多害怕我会要不到钱,那样波拿巴家族会破产的,我的年薪根本没法负担弟弟妹妹的学习生活,母亲正在筹划着出售家产和首饰......” 圣西尔女修学校,那该和劳馥拉同校呢! 菲利克斯回信,鼓舞了拿破仑番,让他在岛上安心创作,自己在巴黎等待和他重聚。 直到傍晚时,菲利克斯很愧疚地站在生气的法学院院长拉罗什神甫前,随即把夫人的信递给他。 拉罗什看了看,便把信收起来,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匣中,正色对学监说: “菲利克斯与最著名的俱乐部有治学合作项目,我们学院必要时该开方便之门。” “阁,阁下?”学监完全没想到,院长居然会这么说。 “有些学生就不适合用学校制度去束缚他,就是这样,明白吗?”院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6章 对革命的恐惧 接下来,赫尔维修斯夫人的索求有点变本加厉,她要求菲利克斯每周四和周六要来帕西区两次,周四是陪同自己,周六则要辅导女儿功课。 除此外,你更该抽时间去参与杰缦小姐与塔列朗主教的各种沙龙聚会,沙龙的一日,比你在学校里努力一个月的收获还要大,法学院方面我会替你打理的。 “夫人明显是在勾引我。”菲利克斯心里想到。 这个妖艳迷人的女子,在富兰克林博士前永远装作为美德的典范,只因博士年龄太大了。 如此有钱有闲的阔太,当然如她那晚所说的,喜欢吃嫩的。 结果周一早餐时,菲利克斯就轻咳两声,从背心的口袋中掏出几张支票,即银行提款券,交到妹妹手里。 艾蕾看看,又盯住了哥哥。 “蒸汽磨坊的收入,有三千里弗尔留给家里父亲,其余四千五百归你。”菲利克斯亲切地说,“另外,堂区的友好公社也有盈利喽,艾斯图尼神甫告诉我还不算太多,但也有百分之八的红利,两千四百里弗尔,也归你保管,当然还有奖学金、稿酬,七七八八也有一千五百里弗尔上下,全都归你,我亲爱的妹妹,全都是你的嫁妆。” “我嫁妆五万也就五万,我不允许你用冒险的办法替我涨到十万。”虽然这样,但看起来艾蕾还是非常满意的。 菲利克斯柔声解释说,他在巴黎想要混出来,除去学业外,人际交往也非常重要,这里就是个大金矿,来了不掘两下就是白来,“等到我稍微有些名堂,就回乡去娶梅,能得到梅的嫁妆的话......” “我明白哥哥,我现在接受英吉利小姐当我的嫂子,也能接受你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但还是万分希望你能注意安全。”艾蕾拉住了菲利克斯的手,恳切地请求道。 当日中午,帕尔纳斯餐室里,丹东和菲利克斯再次聚餐。 “对不起对不起,菲利克斯,现在希望您不要称呼我为丹东先生,你若直呼我名‘乔治’,我当然也很高兴,但如果你能在见面先喊我为‘乔治.德.阿尔西.雅克.丹东’的话,那我会更开心。”丹东捧着腹,哈哈笑着,如此请求。 那位弗朗索瓦兹小姐,已开开心心地跟着成功卖掉枢密院推事职务的未婚夫盖.德.佩奇,还有好几万里弗尔的巨款,回香槟省的特鲁瓦城结婚去了。 丹东现在继承了佩奇先生的一切,官职、贵族特权。 “阿尔西哪来的?”菲利克斯接过丹东递来的哈瓦那雪茄,点燃后询问道。 “我的家乡就叫阿尔西。”丹东回答说。 贵族的中间名,往往都是他采邑的名字,丹东这种顶替的暴发户,自然也要有样学样,居然把家乡名字当采邑名字,招摇起来。 丹东的性格就是这样。 “律师事务所如何了?”菲利克斯吸口雪茄,果然是上好货色,看来丹东在买到官职后,即便还没有还清欠债,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凡事都开始体面起来,务求衬合“乔治.德.阿尔西.雅克.丹东”的身份。 “我已经搬离坏话街了,那个陋室我分分钟不会再呆下去,未婚妻加布里埃尔也不可能接受那种环境。我新选择的地方,在科尔德利埃的商业大楼,那里有五层楼,我看中的第二层个大套间,租金、家具要花去我足足八千里弗尔,但绝不会让我觉得花的不值。”丹东信心洋溢地对菲利克斯说,“马上就会有生意登门的,我先把老爹的借款,和家具费偿清,然后便是要连本带利还你的钱,亲爱的菲利克斯。” “不用着急,其实我现在对你的精神状态很感兴趣,是不是在巴黎,还是得需要个官职。” “当然......我现在能娶到娇妻,得到准岳父岳母的认可,又有个回报丰厚的官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到你这位阔佬的贷款,我最庆幸的就是那晚去塞纳河游泳遇见你,阳关大道对我已经敞开了。”丹东中气充沛,再度劝告菲利克斯,“你该买官职,你该成为贵族,这个时代只有钱和特权,才是不会褪去金色光芒的。” “但现在法兰西的局面,你绝对知晓一二,连我个外省青年都不看好。如果法兰西爆发革命,你该如何?”菲利克斯夹住冉冉烟雾的雪茄,沉静地望着丹东。 “革命?”丹东听到这个字眼,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了最恐怖最可憎的恶魔,恨不得在地上狠狠啐口水,“不要听卢梭主义者的胡说八道,国家总会安泰下来的,什么革命!当今的王上开明,赤字问题总归会解决的,只要大家都让让步,国家便能维系下去,这很容易做到。你我的生活也会吉星高照的。天啦你吓坏我了,像你这样前途有为的大好青年,为何要谈这么让人不愉快的东西?我太恨革命了。” “是吗?我也只是有点担心。” 但丹东的表情却非常认真,他下面盯住菲利克斯,用狄德罗的名言,不过把名字给改了,“亲爱的菲利克斯,在巴黎有一万桌筵席,每桌都有十五或二十份餐具,怎么就没有一份是为你预备的呢?巴黎有的是鼓鼓囊囊的钱袋,金币 满得掉出来,怎么就没有一个掉进你的口袋里?巴黎有千个百个既无才华又无操守的空谈家,千个百个极其平庸的凡夫俗子,千个百个下流无耻的阴谋家,他们全都衣冠楚楚,而你却衣衫褴褛,你当傻瓜还要当多久,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笑起来,摸住自己价值一百五十里弗尔的高档亚麻外套,和奥拉托利学校的金十字奖章,“德.阿尔西.丹东,你这个譬喻稍微有些不恰当。” “就是譬喻而已,你该不会不想要娇媚的女人,满口袋的钱币吧!钱就是钱,它没有臭味!” “那我明白了,我现在有个机会,但你敢不敢呢?”菲利克斯叼住雪茄,随后从皮包里取出《法兰西王后的子宫激情》这本色情画册,推到了丹东面前。 丹东满是麻子的脸顿时苍白,连说这画中人绝非是王后,是不知名画家以一个王宫集市的妓女为模特画出来的。 “不,里面的人就是王后,另外这画家很可能也不是无名之辈,如何?”菲利克斯轻轻吐了口烟,等待着丹东的答复。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7章 让娜 丹东紧张地将那本伤风败俗的画册藏在后背和椅背间缝隙,接着也抽了口雪茄,他面前那盘鳕鱼已吃了大半,“要我说,王后在项链事件中确实是无辜的,理论上来说,她不该承受现在汹汹的污水。” “谈谈你的看法啊,丹东先生。” 于是丹东认真地帮菲利克斯复盘: “我觉得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多关乎王后的色情册子,是有人要处心积虑地诋毁王后,但是之所以如此,王后本人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是奥地利人,出身于维也纳的美泉宫,对于法兰西来说她是个外国人。她在法国想要稳住威望,就必须得哪方也不得罪,对于任何派势力都得小心翼翼,以求平衡。可玛丽.安托瓦内特太不谨慎,我们的路易十六王上不爱亲自执政,王后倒是什么都喜欢插手,但要命就要命在她这个特点,她在政治的漩涡斗争里,能倚靠的就只有百十个宫廷贵族,其中二十个上下被她宠幸的贵妇女伴和骑士又构成了王后势力的核心,这就是王后所能触及的世界,太可怜了,她连巴黎有几个城区怕是都不清楚哩! 既然菲利克斯你看过这画册,也能明白,王后先是和郎巴勒亲王夫人最为亲昵,不过这位夫人具有很高的美德,对游乐、欢宴和牌桌不感兴趣,所以郎巴勒亲王夫人的职务,很快就被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取代了......” “外界便盛传王后是同性恋?” “是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原本门庭败落,生活十分贫困,当她去凡尔赛宫参拜时,王后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然后就让她陪伴身旁,并且每年给波利尼亚克公爵家五十万里弗尔年金,现在已涨到七十万了,当真是鸡犬升天。菲利克斯你说,王后这样放肆行为,怎么会不被宫廷和政界的其他大多数人敌视呢?大约就在那时开始,王后失去了法兰西的爱戴,流言蜚语四起。” “那么同性恋这个罪名,很可能也是泼在王后身上的污水?” “像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那样美貌的女子,男人会喜欢,女人也会喜欢吧!当然,更关键的,王后和一位大人物的关系也恶化起来。” “是奥尔良公爵吗?” “是的是的,你对巴黎局面也挺了解的。奥尔良公爵可是全法最富有最慷慨的人,那座最漂亮的罗亚尔宫,他的府邸就在里面,但公爵却在宫殿增设了游廊,让人们自由进来玩乐购物,但菲利克斯啊,大贵族都有些虚荣,公爵也不例外,他在前些年觉得自己的收入太多,得弄些贵族该有的头衔荣耀自己,于是他便向宫廷诉求,说自己想当法兰西海军元帅,他想要那根金灿灿沉甸甸的波塞冬权杖。” “......王后拒绝了他,对吗?” “是的,我在之前说过,王后最大的错误,便是她既是个平庸的人物,却喜欢管理这个本不该她来管的国家,如果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安安逸逸地享乐,那倒还好。可她却夹杂着德语腔调,开玩笑似的对鼎鼎大名的奥尔良公爵说,您到底在战场上立下何种功勋,以至要索求海军元帅的节杖?公爵非常生气,非常恼火,他失去了海军元帅的任命,王后彻底得罪了他,现在谁都晓得他和王后间关系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您的意思......项链丑闻是奥尔良公爵在背后当的推手?” “我觉得有九成的可能性。”丹东将残余的雪茄,熄灭掉放在桌面上,然后便和菲利克斯参详了项链事件浮在水面上的流程。 所有影响巨大的案件,最初可能只是源自于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闹剧。 今年震动法兰西全国的“项链丑闻”也是这样。 最早要从个叫让娜的女孩说起。 让娜的父亲,叫雅克.德.圣雷米,是个贵族,他的祖先可追溯到法兰西瓦卢瓦王朝的亨利二世,众所周知,现在统治法国的波旁王朝,也就是瓦卢瓦的远亲而已。可家族荣耀到了让娜父亲这代时,已经十分落魄,雅克.德.圣雷米酗酒、偷猎,殴打农民,然后他和一个使女通奸,生下了让娜。 作为私生女,让娜不配拥有任何权利,等到父亲死后,母亲沦落为娼妓,她在五岁时沦为乞丐,为了养活妹妹,她到处偷窃行骗,如果不是命运发生突变,她很可能到七岁时彻底堕落,走上和母亲一样的道路——让娜有次在闲逛时,遇到位侯爵夫人的马车,她跪在车轮前,哀求夫人可怜可怜自己,“可怜下瓦卢瓦王朝的血脉骨肉”。 好心的侯爵夫人收养了让娜和她的妹妹,到了十四岁时,让娜被送入座贵族小姐就学的女修院,可到了二十二岁时,让娜孤身,不,准确来说是还带着大几个月的身孕,翻过了女修院的墙垣,逃了出来,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不晓得。但继承了“父亲的荒唐”和“母亲的淫乱”双重基因的让娜,就是有种与众不同的本事,她找到个德.拉.莫特的小贵族,居然让对方闪电般娶了自己,甚至还得到神甫的祝福,一个月后,让娜,现在应该叫“德.拉.莫特夫人”,生下对双胞胎,她丈夫对此毫不在乎。 随后,德.拉.莫特夫人耐不住贫穷,又跑去纠缠恩 主,那位侯爵夫人,善心的夫人便将她推荐给红衣主教德.罗昂,于是拉.莫特夫人很快和红衣主教睡在一起,给丈夫戴了顶绿帽子,但也给丈夫换来个“龙骑兵上尉”的军职。 可天生为冒险家的拉.莫特夫人怎会甘心当个区区上尉的妻子?她很快自称为“瓦卢瓦.德.拉.莫特伯爵夫人”,处处标榜高贵的血统,就像而今某些称自己为“X三代”的,开始招摇撞骗,这个女骗子先是和丈夫,在巴黎的“圣纪勒大街”上租下栋楼房,又赊欠租借了家具、银器、丝绸,把自己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对债主她就吹嘘自己是瓦卢瓦的后裔,有好几座大庄园和上百万里弗尔的遗产等着她继承,你们这些钱财,抬手就能还清。 后来债主逼得紧,拉.莫特伯爵夫人无奈,说自己在凡尔赛宫有门路,但等到她和丈夫跑到这座宫殿前,一双美腿都要站断了,却找不到半个认得的人,她急中生智,假装在宫门前晕倒,等到好心人将她扶起后,她丈夫就哭诉着自己的贫穷,说妻子是因为长期挨饿才体力不支,从而晕倒的。 廷臣将此事报告给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这可怜的人,那就把她的年金提高到一千五百里弗尔吧!” 王后还是十分善良的,带着某种天真糊涂的慷慨。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8章 项链 原来拉.莫特伯爵夫人的年金是八百里弗尔,可她的债务堆积如山,靠一年多出的七百里弗尔根本还不清。 接下来,拉.莫特夫人不断来到凡尔赛宫,不断晕倒,希望能引起王后的注意。然而王后从来都不知道她来过,等到第四次晕倒后,拉.莫特夫人终于意识到再这样演下去,是绝对会穿帮的,害怕惩罚的她便和丈夫逃离了凡尔赛宫。 但回到巴黎后,她对着债主们大肆吹嘘,说王后亲切接待自己,并许诺要如何如何,于是债主们一时退潮。不过拉.莫特夫人明白债终究要偿的,不然便要死无葬身之地,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她再度打起了红衣主教罗昂的主意,她勾结了个意大利的骗子大王、炼金术士卡里奥斯特罗,两个骗子一拍即合,当时卡里奥斯特罗正在主教府邸上为座上客,他暗地告诉拉.莫特夫人: 红衣主教罗昂,同时也是大布施官和斯特拉斯堡主教,他还是法兰西学院院士呢!满心打算当上国务大臣,但他却很害怕,因为王后讨厌自己。 当初奥尔良公爵就因为王后一句嘲笑,没能当上海军元帅。 在这个国家里,王后虽然有些愚蠢,但却是一语千钧的。 拉.莫特夫人很快找到红衣主教,有意无意透露:“我曾经去过凡尔赛宫,王后喜欢我,现在我是王后最亲密的女友,犹胜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 天晓得红衣主教罗昂是怎么当上院士的?反正他信了这个女骗子,且深信不疑。罗昂想通过拉.莫特夫人的关系,攀上王后,让王后消除对自己误解,让自己当上国务大臣。 拉.莫特夫人下了狠心,要掏空红衣主教家的钱箱,她指使爪牙,伪造了自己和王后间“亲昵的信函”,然后交到罗昂手里,罗昂欣喜万分,就问拉.莫特夫人,自己该如何讨好王后? “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很快,拉.莫特夫人把王后的信笺(纯属伪造)交到罗昂主教手里,这雪白的信笺切口烫金,还在角上印着漂亮的法兰西鸢尾花,在信中“王后”对红衣主教袒露心声:我根本没那么讨厌你。 红衣主教立即感动到热泪盈眶。 但是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十个谎言,乃至百个去圆,只要罗昂主教哪日在宫殿里,和王后直接面谈下,拉.莫特夫人的骗局便会灰飞烟灭,可拉.莫特夫人岂是泛泛之辈?最终,她迈出了惊天动地的一步。 “她找了个冒牌王后,来见红衣主教阁下?便是罗亚尔宫集市的俄利发男爵夫人,对不对?”菲利克斯悠悠地说到。 丹东颔首。 俄利发男爵夫人,原名就是个叫“妮可尔”的女裁缝,操皮肉生意,是个漂亮愚蠢的“爱情女仆”,能满足男人的一切要求。 “可是这很关键,丹东先生。你认为奥尔良公爵参与此事,便是俄利发男爵夫人......” “对的,她能在罗亚尔宫站稳脚跟多年,是因得到公爵的照顾,公爵之前就挺喜欢她,因为她长得像王后,所以公爵可能从在她身上的发泄,得到报复王后的快感。”丹东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菲利克斯点点头,似乎认可了丹东所言。 拉.莫特夫人找到这个女裁缝,按照宫廷画像里王后的模样,给她戴上宽边羽毛帽,头发用粉扑成灰金色,在披上件带圆点的麦思林纱长裙,“宝贝你本来就很像王后,身材、声音、气质无一不像,再加上这顶帽子遮挡几下,真假难辨。” 当俄利发男爵夫人还有点害怕时,拉.莫特夫人就又鼓励她,“放心,猫到了夜晚只会是黑猫。” 在夜晚,小特丽亚农宫的维纳斯林,俄利发男爵夫人,一个卖春的女裁缝,就堂而皇之地假冒王后,和红衣主教罗昂在那里幽会,而且幽会了几次,罗昂简直快乐得要飞上天! “王后有点手紧,希望得到您的帮助,阁下。”当拉.莫特夫人说出这句话,为了进步取悦王后,红衣主教毫不犹豫地拿出一万里弗尔。 然后拉.莫特夫人又代替“王后”,骗了了红衣主教三万里弗尔。 第三次,是五万里弗尔。 现在拉.莫特夫人发达了! 她拿着红衣主教掏空家底送来的钱,不但还清了债务,还在巴黎奥特伊区购置了带着漂亮花园的大别墅,及所宽敞的农庄,她和丈夫用水晶高脚杯喝最昂贵的酒,用黄金餐具招待各路客人,“瓦卢瓦.德.拉.莫特伯爵夫人”的名字在巴黎显贵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又能想起来,这位夫人在五岁时,还是个差点饿毙在街头,名叫“让娜”的流浪女娃呢? 拉.莫特伯爵夫人摸到三次王牌,第四次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所有都在赌桌上押上去。 当时有两个宫廷珠宝商,手里有串稀世绝美又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价值一百六十万里弗尔,可能这串项链本来不值这个数目,可珠宝商却是借钱将它给买来的,最初想卖给路易十五的情妇杜巴丽夫人,但路易十五驾崩了,失去权势的杜巴丽夫人买不起;然后他俩又想卖给西班牙王室,但 也黄了;第三次,想买给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利滚利的项链价钱也就标到了天文数字,但法国现在债台高筑,王后现在怎敢买下来?由是,这串项链变为了条毒蛇,高额的利息压得这两位透不过来气,只想尽快找到下家好脱身。 拉.莫特夫人接下了这桩买卖,找到还被蒙在鼓里的红衣主教,告诉他:“王后想买下这串项链,但害怕舆论,不敢公开买,所以您先将其买下,再献给王后,马上国务大臣的席位非你莫属。” 蠢驴般的罗昂,便想要索要王后亲笔签名的收据,才能放心垫钱把这串项链买下。 毫无意外,拉.莫特夫人又伪造了王后的签名,罗昂便签下了“分四期将一百六十万里弗尔付清”的购物合同,把项链交到了拉.莫特夫人手里。 红衣主教罗昂还认为项链很快就会戴在王后那细长白皙的脖子上,但实际情况是: 拉.莫特夫人,立刻让自己的丈夫把这串项链给拆了,就像猎人把追猎到的野兽内脏挖空,她丈夫带着满口袋的钻石,跑到英国去,在繁华的新邦德大街,把这些钻石抛售一空!价值一百六十万里弗尔的项链拆碎了卖,拉.莫特夫妇俩大概到手了六十万!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9章 当老鸨的处女 提到这个数字时,丹东不由得狠狠咂了下厚嘴唇,六十万里弗尔啊,足以让人三辈子衣食无忧了。 “应该有分赃的,对吗?”菲利克斯觉得,标价一百六十万里弗尔的项链,拆零卖掉,大概最终到手一百二十万差不离,也即是说这对骗子手夫妇,肯定将一半所得,分给了同党。 “替拉.莫特夫人伪造王后信函、笔记和印章的雷多.德.维莱特,分到了十万里弗尔。这家伙是拉.莫特夫人的‘秘书’,和她也有肉体关系,心甘情愿帮她造假,也正是由于这个蠢货,项链事件才败露出去。因为拉.莫特夫人没办法给他现金,就给了他相当于十万里弗尔的钻石,他粗心大意地拿着这钻石去巴黎市集上卖,结果被几位犹太商人盯上,犹太商人认为这家伙卖的价格过低,损害了珠宝商同行,便向警察总署告发了他,‘火药库’就此炸了。” 维莱特在警察前供认不讳,说自己就是拉.莫特伯爵夫人的秘书。 接着红衣主教罗昂,也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因为他认为王后在得到钻石项链后,理应对他抱有亲切的微笑,哪怕是赞许的颔首,可当罗昂在凡尔赛宫遇到王后时,王后对他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于是不明就里的罗昂便亲自写了封信,由宫廷珠宝商交到王后手里,原本这该是最好的证据,但愚蠢浅薄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有个习惯,她从来不曾看完一本书乃至一封信,因为她没法读进去,更懒得思考,再加上她本来就讨厌红衣主教,便直接把这信扔给壁炉的火堆里去了! 很快,宫廷珠宝商去找罗昂继续要项链钱。 罗昂却说我已经无力支付,既然项链已经交到王后手里,便让王后来付款。 可王后听到这事后,十分恼怒,声称我从来不曾和这串项链有过任何纠葛,和红衣主教也从无任何关系。 这下,珠宝商拿不到款子,王后否认自己写过收据,警察抓到了倒卖钻石的雷多.德.维莱特,项链又不知所踪:自此拉.莫特夫人精心构筑起来的“谎言巴别塔”轰然坍塌,巴黎城为之震撼狂躁起来。 “最初罗昂还认为那几晚在维也纳林子里和自己见面的,就是王后,情急之下说出来,惹怒了国王和王后,被关进巴士底狱。”丹东那时身为高等法院的办事员,对这个流程很熟悉,“王后做过最蠢的事,就是草率地逮捕红衣主教罗昂阁下,她身为奥地利女皇特蕾莎的女儿,嫁到法国来后过于顺风顺水,认为可以掌控一切,但殊不知罗昂这个姓氏,是法兰西最古老最荣耀的王族后裔,历史比波旁还要古老哩!唉,她继承了特蕾莎女皇的容貌和对权力的热衷,但却没有继承女皇灵活的手腕和忍让的美德。” “也就是说,罗昂入狱后,王后同时惹恼了封建世家和教会?” “当然是这样,敌对的势力很快汇聚在奥尔良公爵的麾下,对于这位公爵来说,巴黎法院就是自家的后花园,他很轻松地对王后进行了报复行为,一切不再是桩单纯的诈骗案,而是形成了政治的风暴。司法宫的审判庭中,红衣主教德.罗昂,瓦卢瓦.德.拉.莫特夫人,雷多.德.维莱特,还有俄利发男爵夫人即那个假冒王后的女裁缝,轮流坐在大厅中央的小板凳上接受审讯,每日都有数千市民去旁听。最奸诈的还要属拉.莫特夫人,她时而说项链被红衣主教给藏起来,时而又攻击王后,说王后参与了这事,当王后矢口否认时,她就喊叫自己和王后有同性恋关系,混淆视听!被关押在古监狱中,她居然和监狱守门人夫妻打得火热,有写信和行动的自由权利,她不是写信给红衣主教,就是写信给王后,两头实施欺骗、恫吓,如鱼得水。” “好样的。”菲利克斯挠挠脑袋。 果然像拉.莫特夫人这样大胆而坚强的骗子手,才是这个时代,不,应该说是任何时代的主角。 “当法官审讯俄利发男爵夫人这个卖春的女裁缝时,女裁缝害怕了,把一切都招认。情势看起来对拉.莫特夫人极度不利,但她很快又把水搅混,她一口咬定,自己安排女裁缝假冒王后,和红衣主教幽会,就是得到王后的指使,那时王后正躲在维纳斯林子的篱笆后偷窥,为自己恶作剧而得意呢!你要问王后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法兰西王后看一介主教不顺眼,随手设计个陷阱,迫害耍弄他,不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唉,王后百口莫辩,整个巴黎,乃至整个法国,无论是大贵族,还是升斗小民,把素日里对专制主义的愤恨,全部都发泄在王后身上,各国公使也争先恐后地将描述此事的厚厚信札,发往世界各角落,全巴黎都雪片似的飞着宫闱丑闻的香艳小册子,大家都开始同情红衣主教,都开始咒骂蔑视王后,整件事越来越难堪了。”丹东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椅子背,若有所思,摇摇硕大脑袋,“菲利克斯,纵观来龙去脉,这简直是件再光怪陆离不过的事了。” “不,丹东先生,并不奇怪,事实上在项链丑闻前,法兰西王室政府就已名誉扫地了,它在貌似庄严的外貌下,却早是外强中干,自上而下所有阶级过得都不舒心,宫廷中枢却麻木不仁视而不见,于是两千六百万人的愤怒,就借助这串项链的传奇 ,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全部倾泻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身上。是的,在项链上王后是清白无辜的,但在群体性的政治愤怒面前,真相和辟谣是多么苍白无力!因为在百姓的眼中和心里,法兰西王室宫廷就是这样个丑陋败落的形象,全法国九成九的人,巴不得和这黑暗压抑的旧制度彻底割裂关系。出现骗子是让人生气的,但最让人愤懑的是,让拉.莫特夫妇这样的骗子横行无忌的世道,如果让人民选择,人民宁可同情骗子,来表达对这世道的不满。”菲利克斯说的话,让丹东频频点头赞同,“所以我们法兰西王后是有罪的,她的辩白,就好像个开窑子的老鸨,在法官面前喊自己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女,谁在乎,谁相信?” “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菲利克斯压低嗓音,对丹东说:“所以恰如丹东先生之前说的,我们何不也当个冒险家,当个骗子手,这串项链还有几十万里弗尔下落不明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0章 处刑 丹东的眼睛开始冒光,但还有点犹豫,“你应该不缺钱,菲利克斯。”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丹东先生。是啊,巴黎那么多金钱、艳情和权力的筵席,谁到这里来都会胃口更好更大,谁不想能有个席位,谁不想把银光闪闪的餐刀,在蛋糕上切一块?我在外省不过一介小康乡绅,但到了这座巴比伦城来,我觉得也要干票大的,赚他个二十万里弗尔,丹东先生你也来个十万里弗尔。” “你的目标?” 菲利克斯将怀表里梅的画像,展现在丹东眼前。 “她太美了,就像仙子般,这定是你爱慕的对象!”丹东不假思索。 “是的,她的嫁妆可比弗朗索瓦兹小姐,甚至比你的未婚妻加布里埃尔要高昂得多,我想娶到她,就得让自己有三十万里弗尔的身家才行,可我手头只有十余万,还借了三万六千给你,不得不去追求更大的横财,这个理由可让你满意?” “满意。不过现在没一点头绪,怎么干?”丹东是个务实主义者,任何匪夷所思的计划不打紧,只要能让他相信有内在驱动,就觉得合情合理。 项链案件,在八月末已审讯结束。 在高等法院检察机关的操作下,在成百上千不满王室的贵族、平民关注下,在欧洲各国的幸灾乐祸下,最终判决红衣主教罗昂无罪开释,女裁缝俄利发男爵夫人也无罪开释,一度被怀疑窃取项链(因拉.莫特夫人的胡乱栽赃)的意大利骗子手卡里奥斯特罗也被证实无罪,但被逐出法国,伪造王后信件的雷多.德.维莱特被判处苦役。其中最大的元凶德.拉.莫特伯爵夫人,居然也是无罪,因为她拒不认罪,态度强硬,且没人能抓到她哪怕是半点证据! 判决消息传出来后,整个巴黎沸腾了,人群从兑换桥一直排到旺多姆广场,男人都向相貌酷似王后的俄利发男爵夫人致意,而女人都争着亲吻红衣主教德.罗昂,奥尔良公爵和莫特大法官的形象也更加伟岸,公众和案件当事人其实素昧平生,但他们痛恨王室,不满法兰西危机,他们愿将这些人当作英雄,和他们一起分享战胜路易十六夫妻的胜利。 很快,人民在街头巷尾热议此事,骂玛丽王后为“奥地利婊子”,骂路易十六为“老乌龟”。 据说在司法宫,尊贵的王后受尽委屈,哭成了泪人。 但王后没学会“痛定思痛”,因恨拉.莫特夫人入骨,在冲动下玛丽.安托瓦内特又干了件蠢事:好像是泄愤般,她指使司法官和警察,在古监狱前的广场上搭起座高八尺的断头台,以求“明正典刑”的效果,然后把拉.莫特夫人强行拖到断头台下,还预先放风出去,结果广场四面的楼房窗户和空地,都被标出了高昂的租赁价钱,大概有三千市民男女趋之若鹜,云集来观赏对女骗子的处刑。 可王后又弄巧成拙——她要么当初强硬,请求丈夫也就是法国国王,干涉高等法院的判决结果;要么时候软弱些,对拉.莫特夫人不闻不问,以示自己宽广胸怀,日后自然有记者或学者撰文,热心为王室翻案,把真伪交给时间去裁决便好。但王后却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法院已判处拉.莫特夫人无罪,她却对其动用刑罚,暴露出自己的无法无天;动用刑罚就罢了,千人围观也罢了,但王后临了,又动摇了,要求把处刑时间提前到凌晨时分,以遮人耳目,这又暴露出她的心虚胆怯。 当然,虽然搭起断头台,可拉.莫特夫人却不会被真的斩首,刽子手举起烫红的烙铁,要在她的肩头留下耻辱的印记,拉.莫特夫人发了疯般,她咆哮着,咒骂着,挣扎着,三四个壮汉都无法让她就范,她骂国王骂王后,也骂红衣主教,骂了法国所有的显赫,于是刽子手便殴打她,打了足足一个钟头,还扒去她的衣衫,当烙铁要落在她肩头上,她又跳了起来,烙铁烫在她的右乳上,三千名观众心情复杂也心惊胆战地听到了拉.莫特夫人野兽般的一声嚎叫,然后这个女骗子滚落在台阶上,就昏死过去...... “现在她被关在萨尔佩吉艾尔医院,剪去了满头秀发,褪去了华丽的衣裙,没了镶嵌宝石的高跟鞋,她穿着木屐,一日三餐吃着小扁豆,此生都要像苦刑犯那样渡过。” “丹东先生你提及过,拉.莫特伯爵夫人还叫让娜时,就带着身孕翻过女修院的高墙,她是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绝不是画地为牢的犬。另外别忘记,那串项链被拆解后,德.拉.莫特伯爵逃去伦敦卖了六十万里弗尔,维莱特分了十万,那也即是说,起码还有价值五十万里弗尔的钻石,下落不明,这绝不正常,拉.莫特夫人也绝不会甘心的。所以丹东先生,我的计划就是,能不能把剩下的钻石,从哪个不知天日的角落里刨出来?然后咱们把它给分了,咱们得尽快干起来。我,带着这笔钱归乡,成功向富家小姐求婚,然后成为鲁昂城的新头面人物,我会拥有更大的权力,让以前瞧不起我的人甘拜下风;而你丹东先生,你会在巴黎做金牌律师,前程远大,受人尊重,还能拥有豪华的房子,和安逸享乐的钱财,将来衣锦还乡,便是成色十足的乔治.德.阿尔西.丹东,家乡会为你树起铜像的。” 丹东很显然被诱惑了,但还是先开玩笑似的对菲利克斯说,“我方才还以为你是个参加地下俱乐部的反君主的青年革命者,因为你开口便是法兰西快革命了,差点把我吓死,可转眼你也赞同我的说法,那就是永远得追求金钱。” 这时菲利克斯才放下雪茄,正色对丹东说:“有位英国作家早在四十年前就说过,所有革命的征兆,都已汇聚在了法兰西,革命是无法避免的,四十年后也就是现在,它也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啦。不过未来参与革命的人应该是两类,第一类人十分富有,他们呼吁的是金钱满足后的自由、平等、博爱,这类人是理想主义革命家;还有第二类人,他们很穷,受尽欺辱压迫,敌视所有的有钱人,他们参与革命,就是想把有钱人杀光,取而代之,这类人我称之为狂飙的革命暴徒。丹东先生你和我,应该当第一类人,毕竟我们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知道凡事最好要有限度。” “就没有第三类人,譬如夹在中间的,起到调节阀的作用,既抗拒第一类人的作威作福,也抗拒第二类人的狂飙突进?”丹东小心翼翼地问。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1章 约翰.菲奇 “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就算存在过第三类人,也会在往第一类人靠拢的变化中,被第二类人给清理掉。所以革命的历程,就是第二类人先联合第三类人,把旧的第一类人杀绝,然后部分人又成为新的第一类人,再度被新的第二类和第三类人联盟给除去。革命派无限分裂,革命周而复始,便是如此的道理。” 丹东听到这话,有点担忧,便对菲利克斯语重心长:“等到我们发达后,必须让法兰西恢复可贵的秩序。” “自由催生混乱,混乱颠覆秩序,但也只有秩序被颠覆掉,我们这群第三等级才有既富且贵的机会。”说完,菲利克斯觉得差不多,便从衣服里排出枚徽章,叮当两声,在丹东面前光溜溜的餐盘里打转。 那是枚长笛模样的黄铜徽章。 “我在鲁昂城参加了这个叫‘魔笛会’的共济组织,丹东先生你也佩戴上吧,我们互相间有个照应。” “该怎么干,菲利克斯?”丹东用手把魔笛徽章给捏住,别在大衣襟上。 “刚才丹东先生认为,奥尔良公爵是项链事件背后的推手,对不对?” “没错。” “现在全法国的伏尔泰主义者、百科全书派,还有自由斗士,都奉戴公爵为首,约瑟夫.路易.德.菲利普公爵,算是法兰西反对派的领袖。而你现在是枢密院推事,也是律师,专门替达官贵人打官司,你去接近公爵,搜集情报,得判断出公爵在这件事上涉及的到底有多深。” “这还用猜嘛?拉.莫特伯爵夫人刚被关进医院后,奥尔良公爵就在罗亚尔宫号召了募捐活动,来帮助这位遭难的夫人,他和许多朋友还顶住压力,不断去医院探望拉.莫特夫人,那医院门口每天都会停着许多漂亮马车。” 对丹东的判定,菲利克斯的态度是不要轻信,“对公爵来说,任何让王上和王后难堪的事,他都会插一脚(和科西嘉的拿破仑相同),但未必就是幕后主使,我们得胆大心细,选择好良机再出击。” 随即菲利克斯告诉丹东,这两天我准备去凡尔赛宫,捕捉下关键的线索。 “线索呢?” 菲利克斯昂起头,下巴对着丹东背后的画册,说:“线索就在这画册作者的笔下,细心人是可以捕捉到的。” 丹东还有些将信将疑时,餐室里的座钟响了,同时远处岛屿上巴黎圣母院的大钟应和起来,“我得去商业大楼布置我的爱巢和事务所了!”丹东将画册还给菲利克斯,接着裹紧大衣,向菲利克斯道别。 “再见丹东先生,我在这里等些客人。” 没会儿,菲利克斯隔着餐室的玻璃窗,对外面位卖花的小姑娘招招手,买来束淡紫色的矢车菊,插在桌子上装饰用的彩釉陶瓶里。 半个小时后,一位个子挺高,浅褐色卷发的中年男子,站在帕尔纳斯餐室前的路灯下,身后跟着位结结实实的红脸汉子,两人隔着玻璃橱窗,把所能看到的餐桌全部扫视下,直到看到菲利克斯瓶子里的矢车菊,然后推开门走入,坐在菲利克斯对面,那红脸汉子则挨在旁边坐下。 “乔纳森.威廉斯先生?您好。”菲利克斯起身,和对面男子确认身份后,便握起手来。 乔纳森,是富兰克林博士的侄孙,他当初和博士一起来到法国,但而今却没有随博士一起回去,原因很简单,他常驻法国就是要做生意的。 大概十年前,当北美大陆会议宣布独立建国后,法兰西的进步人士深受鼓舞,他们无私地对新生美利坚伸出援助之手。当然在法美正式建立同盟前,法国就已通过非官方的私密渠道,对殖民地人民送去援助了。伟大的剧作家博马舍(《费加罗的婚礼》作者)便是杰出代表,他注册了个虚构商行,名叫“戈尔塔勒斯公司”,实则代替官方,给北美的大陆军送去来两万套军服,三万支燧发步枪,一百吨优良火药,还有三百门火炮,总价值两千一百万里弗尔。 后来,戈尔塔勒斯公司逐步成为实体,不少美国和法国商人都参与注资,先前约翰.霍尔克也通过富兰克林博士的关系加入进去,而乔纳森先生就是这所公司在巴黎的美方代表。 菲利克斯来巴黎前,老霍尔克和他决议的,要给棉纺工厂找条新路,就是要来找乔纳森先生的。 并且菲利克斯马上给凡尔赛宫安装蒸汽机,租用的也是乔纳森先生的队伍。 “纽科门蒸汽机,还有博尔顿—瓦特蒸汽机,都可以替你办好的。”乔纳森先生身为美国人,只要有钱赚,才不在乎什么专利制度。 然后乔纳森先生就介绍身旁的红脸汉子,“约翰.菲奇,公司的工程师。” “菲奇先生,您在贵司供职多少年了?”菲利克斯询问。 菲奇用结结巴巴的法语勉强阐述,意思是刚刚得到聘用。 “他是个野生工程师,没有文凭的那种,但活计做的不错,报酬也合理。”乔纳森先生不愧是美国人,这点上他和叔父完全不同。 美国独立战争时,一批美国私掠舰以法国港口为基地,四出袭击英国船队,所 得的战利品就是由乔纳森来处理的,富兰克林博士不愿意插手这些事务,使自己声誉受损,乔纳森可不在乎。 看到菲利克斯脸上表情微妙,乔纳森先生就继续说,菲奇完全能胜任,他只不过命不好,打仗时他为大陆军服务过,负责制造枪炮,得了些钱,但全是纸币,很快一文不值,他老婆跟人跑了,他把最后积蓄用来制造蒸汽船,但也不顺利。 “蒸汽船?”菲利克斯沉吟起来。 “就是用蒸汽机驱动的船。”菲奇认真又结巴,接着他打着手势,向菲利克斯解释说,独立战争结束后,他在边境搞过皮毛生意,效忠派人士便联合印第安野蛮人,用斧头抢劫他们,菲奇虽两次死里逃生,却经常做被印第安人追砍的噩梦,这刺激他要发明种快速且安全的河流航行方式,“蒸汽机用在车辆,不行,因为没法适应崎岖道路,用在船只,可以。”菲奇竖起大拇指。 但菲奇申请专利时,去找过回到美国费城的富兰克林博士帮忙,可博士却对他很冷淡,认定蒸汽船纯属异想天开,塞给他五美元就把他给打发走了,菲奇失落之余,渡海来法国找门路,鬼使神差又被博士侄孙雇佣了。 “大概因为你没有个漂亮可爱的妹妹吧......”菲利克斯在心中叹息。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上架感言 其实也没啥多说的,在有毒这里,不像在以前那里,上架前还要洋洋洒洒搞篇感言,现在能追我书的,都是“老面粉”了,在这里苏面就言简意赅: 本书主角,渣,非常渣,变色龙,伪善,好色,能无缝缝合、变换各种理念,善良程度远逊高岳,渣的程度可能要胜过李必达和高文; 本书有染的女子,可能要突破四个,乃至五个,但能叫女主角的,尽量还是控制在四个左右; 本书感情伦理,和上本书可能有出入; 本书充满EZY,当然也可能是读者到处能解读出EZY,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不用束手束脚,对EZY反感不适的,只能说声抱歉; 本书的核心,不是历史,也不是爱欲,而是革命,没错,我苏面就是要说清楚大革命的来龙去脉,及各色人等在革命洪流里的命运所归,别忘记法兰西也算是革命的祖宗; 本书主角立场,说革命派不是,说反革命派也不是; 本书也同样涉及欧陆争霸,随后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俄国、奥斯曼等,都会是国家层面的主角,对它们不同的政体也会有深入论述,力求让读者有明晰的了解; 本书的其他次要主角,有拿破仑、波利娜、梅特涅、卡尔大公、纳尔逊、威灵顿、马拉、丹东、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等....... 本书能配图的,尽量配图,不用让读者再费力去自己找了。 好了,说点实际的,本书上架的两天,每天五更。 也请读者们订阅、投票和投刀片! 读者不要忘记,可以在有毒每天签到,有推荐票和书币拿,满一月便有月票。 反正这三百万字计划的《法兰西不缺皇帝》,你我一起走过,VIVELAFRANCE!我法兰西的大炮,就是要轰塌整个欧陆! 谢谢你们陪伴我走到第四部书,未来如果还能续梦,我们一起圆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其实也没啥多说的,在有毒这里,不像在以前那里,上架前还要洋洋洒洒搞篇感言,现在能追我书的,都是“老面粉”了,在这里苏面就言简意赅: 本书主角,渣,非常渣,变色龙,伪善,好色,能无缝缝合、变换各种理念,善良程度远逊高岳,渣的程度可能要胜过李必达和高文; 本书有染的女子,可能要突破四个,乃至五个,但能叫女主角的,尽量还是控制在四个左右; 本书感情伦理,和上本书可能有出入; 本书充满EZY,当然也可能是读者到处能解读出EZY,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不用束手束脚,对EZY反感不适的,只能说声抱歉; 本书的核心,不是历史,也不是爱欲,而是革命,没错,我苏面就是要说清楚大革命的来龙去脉,及各色人等在革命洪流里的命运所归,别忘记法兰西也算是革命的祖宗; 本书主角立场,说革命派不是,说反革命派也不是; 本书也同样涉及欧陆争霸,随后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俄国、奥斯曼等,都会是国家层面的主角,对它们不同的政体也会有深入论述,力求让读者有明晰的了解; 本书的其他次要主角,有拿破仑、波利娜、梅特涅、卡尔大公、纳尔逊、威灵顿、马拉、丹东、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等....... 本书能配图的,尽量配图,不用让读者再费力去自己找了。 好了,说点实际的,本书上架的两天,每天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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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给‘乌木’穿的,乌木你知道吗?就是他妈的黑鬼。”乔纳森先生毫不避讳地说出这词眼,不愧是淳朴的美国人民,让菲利克斯顿时明白自己还生活在万恶的十八世纪末,“安的列斯群岛的种植园,哪个岛屿不是几万黑鬼在劳作?对不起,我说‘黑鬼’,菲利克斯你不会介意吧,毕竟你是法国人,法国人就好在这些地方较真。” “没关系,我们骂英国人‘该死的’,骂德国人‘酸菜脑袋’,骂意大利人‘短一截儿’(意大利人个头比法国人还矮)。” “那行,我们美国的乌木这几年也多起来,甭管是贩来的还是家生的,粗棉衣服最适合他们,不要精细的,没种植园主喜欢,英国佬的棉布太好了,你懂吗?” “那戈尔塔勒斯公司,需要的是大批的,给乌木穿的,不需要印染的白粗棉布,我这样说准确吗?” “对,你能代表霍尔克公司达成协议吗?我们只要货,船只不需要你们担心,戈尔塔勒斯公司在南特、波尔多的港口,人头非常熟。” “来份二十万里弗尔的合同吧!”菲利克斯也很爽快。 两人立刻在口头上达成协约,“和美国人做生意就是舒心。” 这份合同通过了,菲利克斯和乔纳森就能抽佣金,百分之五,两人对半分,各五千里弗尔。 趁着热络,菲利克斯就问乔纳森先生,美国在法国的现任公使,你是认得的吧? “当然,托马斯.杰斐逊先生。(杰斐逊接替富兰克林,担当驻法全权大使直到1789年)” “那他对最近项链事件怎么看?会不会影响到法国和美国的外交和贸易?”菲利克斯伪装无意,试探道。 “杰斐逊先生绝不会落井下石,作出伤害两国友谊的行为,所以霍尔克公司尽管安心和戈尔塔勒斯公司做生意签合同。” 菲利克斯装作愣下,接着爽朗地大笑起来,再度握住乔纳森先生的手说:“这我可就放心了,您要知道,我庇护人约翰.霍尔克先生的大儿媳,是庞蒂耶夫尔公爵的女儿,而庞蒂耶夫尔公爵则是郎巴勒亲王夫人的公公,而郎巴勒亲王夫人,则是王后的至亲好友......” “够了够了,我们美国人记不清你们法国几十个家族间的花花关系,明日你就和菲奇带领的工程队去便好,薪资我们公司先垫付,然后用贵司的货物抵充。”乔纳森先生听到菲利克斯绕来绕去,头都大了,烧酒恨不得全冲到脑袋中。 第二天,菲利克斯雇佣了数辆马车,和约翰.菲奇及其他几位工程师相伴,携带图纸、工具,出巴黎城,往其西南的凡尔赛宫而去。 但在之前,菲利克斯的车队先抵达的,是和凡尔赛近在咫尺的索城。 索城,是巴黎南郊的核心卫星城,和北郊的圣德尼斯城交相呼应,它被森林和溪流环抱着,风景宜人,定居人口远比圣德尼斯要少,大约只有一千多居民,大部分都是宫廷贵族,洛可可风格的宅院比比皆是。 最终在处灰白色的典雅楼房前,马车停了下来,“这就是法国国王住的地方吗?真气派嗷! ”美国工程师约翰.菲奇下车,就抓下帽子,惊讶地叫起来。 “不,这里是郎巴勒亲王夫人的别墅。” “这不是凡尔赛宫?” “不,那宫殿应该还在西边。” 仆人们殷勤地将弧形的镀金大门给拉开,待到了楼房前,穿着雪白手套的他们向菲利克斯鞠躬,菲利克斯没动,约翰.菲奇急忙也鞠躬回礼,“亲王夫人,庞蒂耶夫尔小姐,圣于贝蒂小姐,马尔尚夫人,在会客室等候着先生您。” 菲利克斯随后便在两名不苟言笑的仆人引导下,先是转弯走入到前伸的侧楼中,约翰.菲奇东张西望,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地板上铺的是沉重的老式红色丝绒,窗户对面靠内的墙壁上,有烛龛,还有巨大的雕塑,外面虽然风和日丽,但侧楼在浓密树荫遮蔽下,反倒显得阴暗低沉,似乎代表着女主人的尊荣和威严。 走完了长长的侧楼走廊,又往左转,才算是走入到会客室。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坐在雕花长椅上,而约翰.霍尔克的两位儿媳和年龄更大些的马尔尚夫人分居左右,仆人让菲利克斯停在室门口,等着亲王夫人的进一步指示。 看来亲王夫人还保持着老派贵族的仪范,她哪怕对出身平民的菲利克斯有友好的表示,也不会和对方坐在同一餐桌,和同一房间里。 贵族对平民的“友好”,也是居高临下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3章 小特丽亚农宫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确实很漂亮,不,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而是“美丽”,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头发梳成高高如锥子或山崖般的发髻,露出她宽阔敞亮的前额,耳朵和鬓角由漂亮的卷发覆盖,一双眉毛纤细,眼睛像珍珠般闪烁着柔和光芒,鼻梁挺直而精巧,发髻上还环绕着芬芳的花朵,“您便是霍尔克公司和戈尔塔勒斯公司的代表,菲利克斯.高丹?” “正是在下,夫人。”菲利克斯明白这里可不比在赫尔维修斯夫人家轻松惬意,便站直身躯,满怀精神地接下了亲王夫人的询问。 身后包括约翰.菲奇在内的几位工程师,也极力将双腿并拢,会客室从门口延伸入内的黑白格子大理石地板,组成道不可逾越的线条,使人无法越雷池半步。 整个场面,如同凡尔赛宫廷里的御前会议,严肃沉闷,一板一眼。 此刻庞蒂耶夫尔小姐(老霍尔克的大儿媳,她嫁给了商人之子,但在亲王夫人这里为了保持贵族身份,故而只叫庞蒂耶夫尔小姐,表示她是庞蒂耶夫尔公爵之女)对着圣于贝蒂(老霍尔克的二儿媳)挥挥扇子,圣于贝蒂这位宫廷戏院演员走过来,接过菲利克斯递交的证书。 倒是一侧的马尔尚夫人,对菲利克斯微笑示意。 马尔尚是法国最古老高贵的姓氏,这位夫人不但是路易十六两位王弟(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尔图瓦伯爵)的宫廷教师,同时也是《巴黎信使报》、阿腊斯“玫瑰诗社”的女主人,因菲利克斯和巴贝夫的一些文章刊登于此报纸上,故而她和菲利克斯倒算是有点“神交”。 证书被交到郎巴勒亲王夫人手中,她仔细地看看,觉得没有破绽,才露出淡雅的笑容,用悦耳的声音勉励菲利克斯:“最近我复归宫廷女主管的位置,之所以要用蒸汽机,是因塞纳河到小特丽亚农宫的运河,水力始终不足,王后不愿看到溪流干涸,所以让溪流恢复生机,就要借助新式机器的力量,便是你们的工作。” “是的,完全明白。”菲利克斯满口应承。 “你们被批准进入小特丽亚农宫殿,随后宫廷建筑师兼画家米克.法朗士会和你们交接工作的。”说完,亲王夫人起身,说抱歉我该告辞了。 随后女演员圣于贝蒂,和宫廷女教师马尔尚夫人,负责引导菲利克斯前往小特丽亚农宫。 走在庭院的砂地上,圣于贝蒂笑着告诉菲利克斯:“梅在信件里多次提及您。” “那是我的荣幸。” “你可是霍尔克公司的‘海军上将’,最近家庭和国家遇到的事太多了,很多事还要依靠你奔走效劳。”圣于贝蒂擎着小而圆圆的阳伞,带着点抱怨说到。 毕竟她公公老霍尔克要是损失的财产越多,将来她家庭能继承的遗产也要越加缩水。 “宫廷的丝织品订单很抱歉,回天无术。”菲利克斯背着手,赶上两步,急忙回答说。 天晓得这些妇人穿着高跟鞋,还怎么能走得如此快。 “归里昂城的卡耶维多家族了,坦白说王后对此也怨愤无奈......卡耶维多家族背后是谁撑腰,那个人(即内克尔)和王后关系确实是不好的......他始终认为被罢免财政总监大臣,是王后的意思......” “王后太可怜,但她总算迷途知返,重新启用圣洁无私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来执掌宫廷。”马尔尚夫人接过了话茬。 “说起来你们不信,方才在会客室,我看到亲王夫人的尊容,竟然觉得她的头顶和发髻有宛若天使的光环。”菲利克斯赶紧拍马逢迎,然后他拽拽领口丝巾,“要是国家都是让亲王夫人这样的俊杰来治理,那该多少哇!” 马尔尚夫人回头笑起来,“菲利克斯,我知道你,你可是在圣德约森林官司里拼死对抗那个难缠的拉夫托伯爵的,甚至不惜流血决斗,捍卫农民利益,这所有都刊登在信使报上,怎么你也相信‘开明专制’吗?相信国王和王后谨慎选择朋友,任命其中贤才管理国家,才是最佳选择?” “马尔尚夫人,其实我是英国宪政制度的拥护者。” “但英国宪政现在也暴露出诸多问题,被我们法兰西的有识之士不喜呢!” “什么都可以改良的夫人,法兰西现在尚没有宪政呢!‘有识之士’又哪来的资格攻讦有宪政的国家?”说到这里,菲利克斯帮忙拉开圣于贝蒂座车的车门,两位都说了谢谢,便弯腰登了上去。 菲利克斯退了两步,登上自己的马车,紧随其后。 “这样看来,王后是疏远了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又开始重用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了......这大概是她自认为的改错方式。”菲利克斯暗忖到。 小特丽亚农宫,是凡尔赛宫殿的卫星宫,它掩映在浓浓的树荫和花苑里,按照地理方位,算是凡尔赛宫的角落,面积难以置信的小(当然是相对凡尔赛和大特丽亚农宫而言),可是当菲利克斯和菲奇下车后,看到这座独立的宫殿楼宇时,才察觉它是别有洞天的: 这就是个微缩的世界。 虽然从肉 眼看去,整座宫殿和附带的园林合起来,纵横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但在四面和缓的丘陵上,各种漂亮的人造景观却是应有尽有,法兰西、印度和非洲的树木,荷兰的风车和郁金香小园子,希腊的神庙和圆亭子,奥斯曼风格的人工湖苑,却是应有尽有,看来玛丽.安托瓦内特是想要把整个世界浓缩为个玩具,掌控在自己的手心。 “本来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还准备造一座‘维苏威火山’,还有中国的‘大报恩寺塔’的,但施工难度和预算不允许。”这时候,一位头戴金黄假发,凸着富贵肚子的宫廷人士,在马车前迎接了菲利克斯一行,并且得意地炫耀着小特丽亚农宫的特殊处。 “这位便是宫廷建筑师,也是个绘画高手,王后最欣赏的人物,米克.法朗士先生。”圣于贝蒂赶紧介绍。 菲利克斯眉头微微皱起,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握手,然后就问:“宫殿用水是从哪里来的?” “塞纳河边的马尔利宫,但这几年干旱得厉害,小特丽亚农宫的水景受损,靠之前的水渠不行,所以得用蒸汽机。”米克先生叹息道。 “那便交给美国工程师菲奇好了。” “王后的懿旨,在动工前她想亲眼看看蒸汽机的模样......”米克先生是话里有话。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4章 画和现实 菲利克斯点点头,对菲奇说了两句。 菲奇便用铅笔在纸张上迅速画出纽科门蒸汽机的草图。 “请在这里稍候。” “不不不。”菲利克斯一把拉住了米克先生,“这位菲奇先生所在的戈尔塔勒斯公司,是花钱购买了英国的专利,也得遵守保密制度,这份蒸汽机图纸不能由您单独交给王后。” 米克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他解释说:“难道王后还会对蒸汽机构造感兴趣?天啦你可真会开玩笑,而我,我只是个建筑画师。” “别让我们难做,蒸汽机专利现在特别敏感,正是因为您是建筑画师,懂构造、比例和透视,要是真有什么差池,导致技术外泄,倒霉的是我和菲奇先生。”菲利克斯寸步不让。 “我和你一并来带着菲利克斯先生进去吧,米克先生您放心,他就是在商言商,只需要让他看到,这副草图确实让王后的眼睛看过,并立刻交还就行。”马尔尚夫人出来解围。 最终米克屈从了,但他也提出条件: 数位佩戴宝剑的宫廷侍从们,在米克先生的挥手示意下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穿着红白蓝三色的王家号衣,为首的年轻人,约莫和菲利克斯差不多的年龄,脸色白皙,线条柔和,身材修长挺拔,虽然戴假发扑脂粉,但还是个再标准不过的美男子,“米克.法朗士先生,请问阿尔芒.埃曼纽尔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侍卫长阁下,请随我来,这几位公司代表和工程师想要保护蒸汽机的商业机密,要亲自觐见王后陛下。” 那美男侍卫长回答说:“组装这两台蒸汽机,已经获得戈尔塔勒斯公司的认可,怎会还有这些麻烦?” 菲利克斯有备而来,他从皮包里掏出份合同,说这是保密合同,希望王后亲自签名。 这话好像刺激到了在场所有人,美男侍卫长抿住薄薄的嘴唇,要不是他很有涵养,怕是早已要冲撞菲利克斯啦,“这位先生,最近王后的手,不想碰任何与字据相关的东西,更勿论签字!” 明白明白,项链丑闻的阴影太深。 不过口头上,菲利克斯极力解释,也在坚持,“王后想要先看看蒸汽机模样,是不是害怕机器会破坏整个宫殿的环境?” 他说的没错,侍卫长阿尔芒,和建筑画师米克,都不作声,随即认可。 很显然,对于王后而言,小特丽亚农宫是个恬静的退隐地,她要求的是绝对田园风光,如果蒸汽机真的是座会喷火冒烟的高大铁塔,那玛丽.安托瓦内特如何能受得了! “所以米克先生,让宫殿美观是您的职责,安装蒸汽机抽水送水是我的职责,但最终裁定这桩事的还是王后陛下,很多东西都必须取得她的同意,然后由我俩协调,不是吗?” 那侍卫长明显被说服,他低头对米克先生说,快点吧,王上还在宫中等待着王后呢......况且这群人应该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把关的,足以信任。 最终,米克先生和马尔尚夫人在前,侍卫长在后,“夹着”菲利克斯和菲奇,踏入了小特丽亚农宫的地界。 菲利克斯的眼珠左右急速转动着,记录着。 一切都和《法兰西王后的子宫激情》那本小画册惊人地应合无缺! 挡在宫殿前的那片带篱笆的林子,是维纳斯林,林地间有座希腊式样的小圆亭,里面有雕像...... 穿过林子,是旋转木马场,这时候的旋转木马,中央的枢机由匹真马拉动,带动彩绘木马架旋动,在前端还有根竖杆,上面有挂钩,可以钩住戒指,人可以骑着木马,用手里的小棍来挑戒指,挑中者为优胜,不知何本,这个游戏叫“中国皇帝抓戒指”...... 这个场景,在画里也出现过,简直一模一样。 菲利克斯还看到,小特丽亚农宫的侧边,靠西位置,居然竖着好几座,好几座农舍、牛棚和鸽笼,还有人工溪流及假山洞...... 这人造农舍,就是画里王后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交媾的地方...... 而假山洞,则是王后与......的地点。 待到菲利克斯踏上台阶,走到宫殿楼房中后,他只觉得凉气飕飕的: 除去仆人室和卫兵室外,这个小特丽亚农宫比霍尔克方楼要小得多,它就是王后独居的地方,正如坊间传说的,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分居的,王后的床是独睡床,路易十六那个胖子根本挤不下,这就让法国国王不得不将王后召到自己的寝宫,才能履行夫妻生活,除此外王后恰好能享受独居生活,寻欢作乐......那侍卫长应该是路易十六的,来就是接王后去和国王相聚的,因为他穿的是王室号衣,但王后的亲随穿的则是红、银双色号衣,区分明显......小特丽亚农宫本来就是座小宫殿,是路易十五在世时,为情妇蓬巴杜夫人所筑的,后来为王后所得,这里便成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独立王国”,整座宫殿和奢华、贵气、浮夸的凡尔赛风格不同,以舒适、低调为主,墙壁是桃粉色、淡蓝色,墙板是镂 金的,到处悬挂着柔和的丝绸,流苏也小巧可爱,处处显示这里的主人是温柔可人的女性。 王后自己所用的房间,便在宫殿中央,大概七八间,前堂、会客室、餐厅、卧室、浴室、大沙龙室和小沙龙室,大概再加个微型图书馆,即是如此。 因为这一切,通过那本画册,菲利克斯早已摸得八九不离十......画册中,王后在这些地方,和哪些男女客人做猥亵不堪的事,清清楚楚。 没错,画册的作家,熟悉王后的一切,他应该就长期出入小特丽亚农宫,并且取得王后的信任,就在她的身旁,又暗中诋毁侮辱王后,让她成为色情画册的主角,来换取大笔大笔的金钱,满足自己的私欲。 要是王后知道这真相,怕是会在极度的愤怒和惊恐里,昏厥过去吧? “就是这个叫米克.法朗士的建筑画师吗?大概是的,他的职责不就是干这的?能把小特丽亚农宫的所有建筑和场景,丝毫不差地绘在笔端,非他莫属。”菲利克斯呼吸有点急促,盯住在自己前面摇晃着脚步的米克先生,毫不放松。 此刻,已经来到二楼,米克先生停下脚步,转身再缓缓拉起会客室的绿色垂帘,室内墙壁上最先吸引菲利克斯的,是一幅气派的画。 菲利克斯的眼瞳,顿时因惊讶而瞪大。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5章 王后和维苏威火山 在他的眼前,也即是法兰西王后的会客室,悬挂着副比较大的油画,虽然旁边还有许多绘画,但这副画一下子就把菲利克斯的目光给死死吸引住。 如果这副画是另外个主题,完全和小特丽亚农宫或王后完全无关的主题,那么以菲利克斯浅薄的绘画知识来说,他是决计判断不出什么的。 可这副画,明显画的是在这座宫殿的维纳斯林,就在那座拥有爱神雕像的圆亭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和两位王太弟,即阿尔图瓦伯爵、普罗旺斯伯爵,还有几方的家庭成员的欢宴场面。 虽然画家有意在《法兰西王后的子宫激情》里把线条、色彩简化掉了,但笔下人物的相貌绝不会走样的,只不过在油画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眼神贞洁、高贵,而色情画册里的眼神完全是另外副模样。 “您好,可敬的先生。”会客室内,身着桃红色长裙的王后,坐在面贵妃榻上,身边环绕着竖琴和羽管键琴,她的衣物官多桑女伯爵侍立在侧,她对菲利克斯使用了“vonus”即“您”,似乎还有点德国口音,声音很平和,倒没有飞扬跋扈的姿态。 马尔尚夫人为首,在场所有人都对王后鞠躬行礼。 菲利克斯就先把蒸汽机的草图交到马尔尚夫人手中,由这位受人尊重的宫廷教师交到多桑女伯爵手中,最后才是王后。 果然,王后看到草图后,才了解纽科门蒸汽机居然是这副模样,简直是头由烟囱、煤炉、铁架和烟火构成的机械怪兽,这样的东西要是矗立在小特丽亚农宫和马尔利宫间,那该是多么煞风景的行为,王后心中所要追求的,是要把整座小特丽亚农宫化为上个世纪女性名著《克蕾丽罗曼史》的“温柔乡纪胜图”,而不是诺曼底或多非内的棉纺工厂。 于是王后低声对二位仕女说些什么,随即多桑女伯爵靠近些菲利克斯:“王后说她非常抱歉,蒸汽机的模样超越了她的想象,严格点说,不符合她的想象。” 米克.法朗士先生顿顿足,向王后为难地禀告道:“然则若无蒸汽机,靠其他方式很难将水运到‘王后之村’里来。” 所谓的“王后之村”,便是菲利克斯进来时所见到的那几座农舍、牛棚,它们墙壁故意造出裂缝来,以营造朴旧的形象,让玛丽.安托瓦内特有更迫真的田园感觉。 “尊敬的王后,请允许我僭越两句。”菲利克斯提出请求。 “先生您是专业人士,理应提出真诚而宝贵的意见。”王后挺客气。 “方才在宫殿门口,米克先生曾向鄙人介绍过,当初建筑图纸上曾计划造维苏威火山?” “确实有过,有片‘废墟景观’便是模拟被火山摧毁的罗马城市,叫做?” “庞贝。”米克和马尔尚夫人异口同声。 这时的人们已开始挖掘被火山灰湮没的庞贝古城了。 “那便在纽科门蒸汽机外,造出个惟妙惟肖的‘微缩火山’好了,蒸汽机原本便是在顶棚处喷出烟雾和火焰的,用‘火山口’将其围起来,那么王后陛下从宫殿的窗户,每天上午便能看到‘火山爆发’的景象。每天固定用一到两个小时,‘火山’便能完成提水输水的任务,其余时间它绝不会打搅王后陛下您在小特丽亚农宫的清幽雅兴的。”菲利克斯把手背在腰后,脖子稍微前倾,详细地说出奇思妙想来。 玛丽.安托瓦内特先是愣住,待到她明白后就很是开心,“米克先生,我们在建筑上为什么不采纳这位先生的构想呢,它很棒。” “遵命陛下,只不过......” “金钱方面不用担心,陛下刚刚送过我‘礼物’。这种蒸汽机的组装,需要多少时间?”王后这时将目光重回菲利克斯身上。 菲利克斯拿出保密合同来,“我们有来自美国最优秀的工程师,部件也非常齐全,半个月即可组装完毕,接下来便是米克先生的事了。不过为了互相间的信任和保密,这份合同还希望王后陛下能亲自签署。” “签字......”王后说这话时,嗓音有点颤抖。 果然如侍卫长阿尔芒说的那般,她现在对这些名词感到害怕。 “王后陛下,我只是公司代表,商业和专利要求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所有人全力以赴的勤勉和力量,正是源自对您签名的尊崇和敬意,我们的工程队伍在鲁昂城配装更多的机器,都是这么做的,您完全不必怀疑。” “您的名字?”这下王后才有了印象,面前这位年轻人似乎是宫廷丝织业制造商的麾下。 “鄙人正是约翰.霍尔克先生的门客菲利克斯,同时也是索邦法学院的在学生。” “哦,卡隆大臣已将霍尔克公司的不幸告诉过我,我很难过,但宫廷对丝织品的需求不能停止,故而只能......” “没关系王后陛下,霍尔克公司也正在转型,但它对王室的忠诚却永不会改变。” “米克先生,工程的造价问题,烦请您去和巴茨男爵(宫廷银行家)去商议。”言毕,王后优雅地起身,多桑女伯爵即刻替她整顿下裙摆,侍 卫长阿尔芒则上前,对王后鞠躬,询问她是否可以前往国王所在处,在那里有重要事务商讨,两位王太弟和卡隆大臣,及奥地利公使麦尔西伯爵都在场。 “我尊贵的黎塞留公爵,非常抱歉,方才我竟然没有注意到您。” 对王后的歉意,侍卫长低声回应:“在宫廷之中,我只是阿尔芒,职务是国王侍卫长。” 哦,原来这年轻人便是黎塞留公爵!(阿尔芒.埃曼纽尔.德.迪普莱西,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衣主教黎塞留的后代,是法国最高等爵位继承人,大革命后他前往俄国,得到沙皇的器重,担当敖德萨大公十年,为该城的繁荣发达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滑铁卢战役后应沙皇推荐,就任路易十八的首相) 当侍卫长牵着王后的手,准备离开小特丽亚农宫后,菲利克斯等人也告退而出。 “米克先生,王后宫殿里的绘画太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那副悬挂在会客室的油画,画的应该是维纳斯林爱神亭的游宴,这应该是您的手笔吧!”走在宫殿朝外的道上,菲利克斯带着惊叹,这种年轻人特有的好奇和热情,并不突兀,也不会引起米克.法朗士的猜疑。 “是的,我就是<小特丽亚农宫凉亭之夜>的作者。”这位建筑画师没有丝毫隐瞒。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6章 卢浮宫大长廊 米克.法朗士说这话时,并没有注意到菲利克斯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能得到王后赏识,并且将此画作为核心,隆重地挂在宫殿会客室中,足见米克先生的造诣非同凡响。” 谁想到米克先生耸耸肩膀,回头对菲利克斯说:“不过,我并不是唯一的作者。” “......可是,画也是能合著的吗?” “我是建筑画师,在这幅画里我只负责建筑场景的透视和绘制,等于搭建好舞台,但人物和艺术场景则是由另外位画家完成的。” 怪不得,怪不得。 色情画册里,那位画家的人物画得很棒,至于建筑虽然不失真,和现实挺契合,但和《小特丽亚农宫凉亭之夜》里建筑的精准却有段距离,原来建筑才是这位米克先生画的,其它的部分这位并未插手。 菲利克斯想直接问另外位画家是谁,不过他却克制住了,他不想被怀疑,便迂回下:“这些画可以复刻吗?我想说的是,我的庇护人霍尔克先生也醉心艺术,如果能将凡尔赛宫廷的名画复刻几份,带回去作为礼物给他,他会非常高兴的。” “卢浮宫附近的法兰西王家绘画雕塑学院有这种复刻画册集中出售。” “真的是太感激您了,米克先生。” 接着,便是枯燥无味的实地测量工作,约翰.菲奇和其他工程师使用仪器,在小特丽亚农宫和马尔利宫的水渠边,认真工作着。 米克则与赶来的巴茨男爵商讨造价问题。 菲利克斯则走来走去,装作挺忙的模样,然后他又对米克先生建议:“博尔顿—瓦特公司新近发明的蒸汽机,可以精巧地转动轮子,我觉得小特丽亚农宫的旋转木马可以使用,只要用煤作动力,它便能永久地转下去......” 在众人眼里,菲利克斯就是位积极的年轻公司代表形象,他满腔热忱就是要做更多桩买卖,赚取更多佣金。 可一离开凡尔赛宫,菲利克斯满心底想的全是另外位位负责《小特丽亚农宫凉亭之夜》的画家到底是谁。 第二天,他去了法学院点卯完毕,就雇佣辆马车,说了声去卢浮宫,车夫说了声好叻,然后车轮就行驶在卢森堡的林道上,菲利克斯觉得有些奇怪,自他所在的拉丁区,可以走圣母桥和圣母院,然后穿过西岱岛,去塞纳河北侧的卢浮宫,但车夫的这条路线则是先穿过卢森堡,接着穿过新桥和科尔德利埃大街,再去目的地。 “哎呦,圣母院那可是圣迹区所在地,谁闲着无事去那里呢!”车夫拖着嗓子回答,言外之意是一看您这位就不是本地人,根本不晓得圣迹区的厉害。 想起刚来巴黎时,遇到过圣迹区无套裤汉,还有他们领袖特鲁朵的景象,菲利克斯便明白车夫宁愿取道卢森堡的理由。 “卢森堡好,它还是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的宫宅所在呢,那里很安全。” 法国国王的宫殿在巴黎城内不断迁徙着,最早的宫殿和西岱岛上的夏特莱城堡是一体的,称作“西岱宫”,其后国王在塞纳河右岸建起卢浮宫,便将旧的西岱宫让给了法院,改为著名的“司法宫”,至凯瑟琳.德.美第奇执政,又在卢浮宫西侧建起杜伊勒里宫,到了太阳王的时代,大兴土木更是家常便饭:路易十四先在圣日耳曼森林盖了座宫殿,后来又在巴黎西南兴建了最著名的凡尔赛宫,后者便成为法国实际的政权中枢至今。 雄心勃勃的路易十四,并未让卢浮宫冷寂无为,他成片成片将这座宫殿的厅堂、房间、庭院、侧翼楼房和图书馆,捐赠给教育机构,先是法兰西学院占据了枢密院会堂,铭文学院紧随而进,接着绘画雕塑学院、建筑学院和科学院依次“攻城掠地”,最厉害的得属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们不但在亨利二世的寝宫开会,还把解剖过的大象标本和塞着稻草的骆驼标本摆在卢浮宫国王的礼宾室,各种解剖部件排满从亨利二世到路易十三各代国王住过的房间,其中还有具木乃伊。 卢浮宫侧楼和大长廊,现在已经成为了学者们居住的地方,有画作沙龙,有雕塑铺子,还有药剂实验室——学者和艺术家们依靠国王的宠爱,一点点侵吞着国有资产,把宫殿分割零碎,占为己有,他们甚至在国家庆典时,将卢浮宫的各个位置租赁出去,方便顾客观赏塞纳河上璀璨美丽的烟火。现在的卢浮宫,是座文艺科学的宫殿,也是消费的中心,当然更少不了穿来走去的娼妓,她们在大长廊内外也非常活跃。 大长廊和卢浮宫大厅,便是法兰西绘画雕塑学院的“自留地”,林林总总的画都集中陈设此地,资深院士维旺.德农戴着老花眼镜,宛若庄稼地里照料的老农。 菲利克斯进来后,很老练地双手抱胸,慢慢在画作间踱步,他的脚步在一副叫《荷拉斯兄弟的誓言》前停下,这是反映古罗马城邦创建伊始,和伊特鲁尼亚人战斗的故事,为了减少流血,两个城邦决定各自挑选三名勇士进行格斗,罗马人抽出了荷拉斯家的三兄弟,画面里老荷拉斯在给儿子分发宝剑,三兄弟像军人般肩并肩,脚分开,手伸出,准备接受父亲授予的杀敌武器, 目光坚毅,视死如归,而他们的母亲、妻子和妹妹则在画面右侧角落里悲泣着。 画作下的署名,是“让.路易.大卫”。 “这副画曾是去年王上来学院预订的,但大卫把它创作出来后,王上看了却不满意,只能在这里蒙尘。”维旺.德农靠过来,解释说。 “荷拉斯三兄弟为了城邦的利益而接受生死格斗,女人的哭泣并不会让他们后悔畏惧,因为他们明白自己是为了公义而牺牲的。这副画的寓意,个人情感必须让步于更高等的,或者说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这样的牺牲才有意义。”菲利克斯很流利地阐述自己的理解(也难怪路易十六不高兴)。 “您,您就是大卫的知音!”维旺.德农惊叹道。 “哦。”菲利克斯这才想起来什么,便很有礼貌地询问,“关于凡尔赛宫的画作,有复刻画集吗?” “有的。” “我愿意买一册,另外<小特丽亚农宫的凉亭夜色>画家是谁?我的庇护人特别喜欢这副画,如果画册里没有这作品,就很遗憾了。” 维旺.德农走到柜台,推推眼镜,抬眼对菲利克斯回答:“这画我很熟悉,负责建筑场景的是米克.法朗士,负责人物和艺术场景的,是克劳德.沙特莱,他俩都是王室御用画家,受过国王和王后的提携。” “克劳德.沙特莱?”菲利克斯慢慢读出这个名字,终于找寻到线索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7章 GR 维旺.德农叹口气,他认为菲利克斯只是个来购买画作和讨论艺术的人士,就絮絮叨叨地说:“同样是画家,但运气却有天差地别。克劳德.沙特莱本也是巴黎街区里的穷困孩子,但他天资聪颖,是那种善于钻营的聪颖,这种能力对王家绘画雕塑学院的院士们而言很重要,就像法兰西的科学专利奖金和对岸英国的不同,我们法国的奖金只发给那些有身份发表论文的人物,而英国的奖金则发给已在矿山和工厂里让自己的创作发挥实际作用的人物。沙特莱三十岁出头时,靠几幅洛可可纤细风格的画得到王室赏识,您得知道,国王和王后永远都喜欢这类画作,舞会、游宴、肖像、华宅、洛可可等等,他获得当年的罗马奖金,随我出游意大利,从罗马直到庞贝,后来又替王后的小特丽亚农宫设计了部分建筑(菲利克斯暗忖,应该就是那什么庞贝遗址),便更加得宠,成为领取年金的人物,每年六千里弗尔的年金,还能自由出入宫殿。” “但是让.路易.大卫却不行,对吧!”菲利克斯指了指《荷拉斯兄弟的誓言》。 “大卫是个刻苦的画家,但他不善交际和奉迎,这应该和他小时候的家庭环境相关。大卫当年考绘画雕塑学院,连续落榜,一度要投塞纳河自杀,后来考取了,也得到过罗马奖金,也去过意大利游学,但如您所见,他的满腔热情没放在如何讨好波旁王室上,而是醉心于在意大利搜罗古罗马共和国政治的诸多传说和史料,作为绘画题材,和许许多多的人士一样,他的理想便是在法兰西土地上复刻伟大辉煌的罗马共和国,才有了这幅作品,但它的主题是为了国家牺牲个人和家庭,最重视家庭的路易十六如何能喜欢?大卫经常对我说,人民最终会认同他的,会让他不朽的。”维旺.德农耸耸肩膀,从后面的搁架上取出份画册,交给菲利克斯,“这是我和沙特莱去意大利所创作的风景画册,你庇护人若喜欢沙特莱,这部画册您可以合在一起购买,我给您打七折。” 菲利克斯原本购买的是《法兰西王室绘画雕塑学院博物馆典藏集》,现在德农先生又给他加了本画册即《那不勒斯和庞贝的行迹》,称沙特莱的画分别收录在这两本当中,本来三十个金路易,现在七折。 “如此贵吗?”菲利克斯想到这笔钱,足可在最好的帕尔纳斯餐室吃两个月了,况且买的还是复刻版。 “炙手可热的画家都这样。” “那再来点添头。” “你如能支付三十个金路易整,大卫的原画<荷拉斯兄弟的誓言>你也一齐带走。” “好的,成交。” “我想大卫如果知道画作得到顾客认可,肯定会欢喜的。” 几位画室学徒走过来,帮菲利克斯包装画册和画作,往他雇佣的马车上送。 临行前,菲利克斯很肯定地对德农先生说:“这位大卫肯定会成名的,很快全法兰西的人都会感受他画作里的崇高力量。至于沙特莱,也许现在王室和富翁会喜欢他那纤细弯曲的贝雕风格,但时代洪流会让其艺术生命埋没掉的。有一天,会证明我买的画里,大卫的作品是君王,而沙特莱的才是无足轻重的添头。” “那就希望大卫能在他死前出名喽。”德农先生开了个无恶意的玩笑。 拉丁区的“格罗莱公寓楼”里,当《荷拉斯兄弟的誓言》这副画被挂起来后,艾蕾抬头望着有点诧异,“哥哥,为什么不是仕女画,为什么不是风景画?” “这叫历史题材画,折射现实的意义在内。”菲利克斯对妹妹解释说。 “有什么现实意义?这三兄弟是要上战场?” 旁边提着水桶准备擦拭地板的格罗莱太太豪声代替菲利克斯解释说:“现实意义太好理解啦,古罗马城里买不到四磅重的长面包,荷拉斯家揭不开锅,女人都在哭,荷拉斯老爹饿得没法,想起家里还有三个儿子,说你们去排队买面包,儿子们说面包不但,还得排队一整天,买到十五个苏的面包,就得失去十五个苏的做工工钱,今天吃到明天就买不起了。老爹发了怒,便把宝剑递给他们,让他们发誓,去把投机倒把的面粉商人和面包店老板给砍死,你看这三兄弟连裤子系带和筒袜都没有,肯定是古罗马的无套裤汉。” 菲利克斯觉得好气又好笑,想要纠正,但细想下居然无法反驳房东太太......巴黎现在情景确实如此,好在自己有钱,艾蕾每次去拉丁区的市集,买的是特殊窗口出售的面包和肉,这个窗口一块长棍面包要二十苏,也就是一里弗尔,但不用排队,因为绝大部分贫苦市民还是要十三个苏的面包,为了节省几个苏,不得不在寒风里排半天乃至一天,最惨的是排到了,面包居然售罄,艾蕾经常见到傍晚时分有半大孩子,衣衫褴褛地攥着硬币坐在关门的面包铺前哭,心中受不了,便把自己买的掰下一半来,以市价卖给这些孩子。 通过对两本画册的稍微研究,菲利克斯已经完全能肯定,那个画家沙特莱便是潜藏在法兰西王后身旁的叛徒,一条忘恩负义的蛇。 并且在画册扉页里,菲利克斯还查到沙特莱的住址,他在旺多姆广场边的一处 有产者街区,圣马可街1号。 随即菲利克斯关门,拉起窗帘,从书橱里把那本色情小画册重新拿出来翻开,动作一气呵成。 仔细又查阅了遍,找不到小册子的印刷所名字,不过这也很正常: 小册子,本身就属于出版业的灰色地带,正规的报社、出版社,都在王室警察的严密监督下,所以才带来充斥宗教、政治、凶杀、色情内容的小册子在地下的流行。小册子肯定不全是色情的,但色情作品全都是小册子,毫无疑问,不会傻到留名的。 正当菲利克斯准备吹熄蜡烛,重新拉开窗帘时,一滴烛油滴在小画册的左上角,菲利克斯赶紧取出小刀,准备将其刮去,这时他才注意到,蜡烛油滴到的地方,有个英文字母水印,“GR”,其下还有更淡的水印图案,王冠及个打猎号角,以前他光顾着看图,忽略了这东西。 “GR,是什么意思?”菲利克斯不得其解。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8章 奥尔良公爵何许人也 通常情况,这种伤风败俗的小册子印制纸张会特别粗糙,十几页的话一般也就卖十个苏左右,这本能卖三里弗尔当然有它的底气,因为铜版纸、雕刻画,人物优美细腻,场面让人血脉贲张,非常精美,不惜成本。 “居然是地下文化界的良心。”菲利克斯用刀,细心地将一页的水印图案给切割下来,放到了上衣口袋中。 巴黎的夜,帕尔纳斯餐室里,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刻,夏庞蒂埃老爹的生意真的是从早到晚地兴隆,在独立包厢里,丹东和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的乔纳森先生,是抱肩搂颈,约翰.菲奇等工程师们也都一杯接着一杯,鼻尖喝得都发红,在烛火映照下像块块燃烧的煤火,原本铺在桌面上雪白的亚麻餐布,像画家调色板那样,被菜肴——牛排、牡蛎、羊排、熏腊肉给彻底污染了,弄花了——各种酒瓶,朗姆酒、葡萄酒、香槟、甜烧酒堆得像山般,有的不小心滚落在地毯上,被脚们踢得来来去去,“我爱法兰西,更爱巴黎,这里有数不清的金钱......全权领事杰斐逊先生(仅次于大使,实际杰斐逊履行的便是驻法大使的职权)邀请我回美国去,他说国家新设立所军事学校,让我当校监,和哈德逊河左岸的西点,教官是普鲁士佬,我不想回去和普鲁士佬和扬基佬相伴,我不想离开巴黎,万岁巴黎,巴黎万岁,要里弗尔不要枪炮!”乔纳森先生明显喝高了,大着舌头声嘶力竭,提着酒瓶,一会儿亲吻丹东,一会儿又拍打菲利克斯的胸膛。 菲利克斯微笑着,他始终没有放开饮酒,高脚杯里的香槟依旧半半拉拉,但他还是致敬乔纳森先生,“祝霍尔克公司和贵司签署合同成功,二十五万里弗尔的大合同。” “这还只是一份而已,一个黑鬼一年起码要两件粗麻衣,光是弗吉尼亚州的种植园每年就要三四十万件,更别说整个美国和新西班牙和安的列斯群岛了,所以霍尔克公司干嘛要和英国佬的兰开夏棉布竞争国内订单呢?”乔纳森哈哈笑着,努力打了两个酒嗝,又把杯中酒饮尽,接着醉眼朦胧,努力对焦,因为他看到酒杯底似乎刻着字,翻过来看,“‘上帝眼中,黑人也是我们的兄弟’......他妈的写的是什么★★,是★★吗?黑人之友俱乐部,黑鬼们他妈的居然在巴黎城还有朋友?哈哈哈!” “太可笑了,一群伪善无聊的人。”菲利克斯将酒杯放在餐桌上,应和道。 不久,丹东和菲利克斯站在包间门外的角落,“听说了吗?奥尔良公爵和洛津公爵昨天在凡尔赛宫的会场,忽然拔枪决斗了......奥尔良公爵受伤。”丹东报告了这个惊人的消息,说枢密院白天里传遍了。 “什么原因?” “你要听肤浅的,还是深层的?” “都要。” “肤浅的,就是两位公爵都追逐宫里一位风骚的有夫之妇,洛津公爵送给心上人一只巴拿马黄帽鹦鹉,是他费了好大劲从名苏格兰人手中买到的,他认为这样便能得到对方,可奥尔良公爵也送给心上人个礼物,来自秘鲁安第斯山的猴子,心灵手巧,受过训练。结果就在那贵妇犹豫不决该接受哪位公爵的爱意时,猴子趁她没注意,居然帮鹦鹉拔毛,一根根拔光为止,等到贵妇听到鹦鹉的哀鸣出来看时,鹦鹉只说了声类似‘疼’的发音,就死在贵妇的怀里。洛津公爵非常生气,便在昨日御前会议上挑衅了奥尔良公爵。” “这听起来可太疼了,那么深层原因呢?” “昨晚御前会议,财政大臣卡隆向国王提议,必须要尽快开征新土地财产税,教会和贵族没有豁免权,并且废除包税人,将征税权强化到国王直属的监察官员手里。” “奥尔良公爵反对了,是吧!” “是的,他代表高等法院和所有特权贵族反抗国王,他要求征新税也行,请先公开王室财库的账簿,此后每年都要公示,但王室财库哪来这玩意儿?王上自己都不清楚每年开支是多少,但胡乱花钱是肯定的。” “比如?” “比如每年王上都得替弟弟阿尔图瓦伯爵还债,还得替王后还债,光这些就得上千万里弗尔。然后还有两千万里弗尔的年金,要赐给各位亲王、公爵和夫人们,此外还得有一两千万里弗尔地花在土木、赞助艺术、宴会等方面。” “所以洛津公爵们是不可能同意制定和公开账簿的。奥尔良公爵之所以要求如此,因他不靠宫廷年金生活,他自己地产每年收入就得有五千万。” “没错,王后也不高兴,其实谁都知道宫廷内的把戏,比如王上替阿尔图瓦伯爵还债,就是造个账单,花钱买对方的领地,但实际阿尔图瓦伯爵依旧享受城堡庄园出产的所有,国家的钱就这样耗费掉了,流入到借钱给阿尔图瓦伯爵花天酒地的那群金融家腰包中。孔代亲王也一样,早几年王上就花了七百万里弗尔,购回他家族的克莱蒙图瓦领,可直到现在这片领地的产出,依旧归孔代亲王所有,此不过是王上拉拢大贵族的手腕。” “所以你先前称颂王上英明?” “如果是三个世纪前,他确实能称得上英明之君。”丹东加了个前提。 很明显,洛津公爵和奥尔良公爵就这样,新仇旧恨交错,在御前会议上吵起来,最终奥尔良公爵骂道,你就如同你买的那只黄帽鹦鹉般愚蠢,洛津公爵便嚷道“决斗决斗!” 还没等国王和王后劝阻,两人便冲出会场,互相开枪,洛津公爵个子很矮,奥尔良公爵惜哉未中,只是把洛津的假发给打飞,自己却被打伤肩膀,关于国家财政命运的御前会议,就这样被猴子和鹦鹉毁掉了。 “丹东先生,你觉得这样的奥尔良公爵会是项链事件的推手和策划吗?” ”......“丹东沉默,但他应该已经认定答案,“应该只是拉.莫特夫人个人的胆大妄为。” “丹东先生你这个情报很好,我那边也有进展,不管如何,咱们得展开拳脚,大干一场了。”菲利克斯决然说到。 这个两千六百万人口的大国,命运就被这群家伙给掌握着,实在让人难堪,凭什么不能在各方蠢才身上割下块肉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9章 黑人之友 “丹东先生你身为枢密院律师,必须要挺身而出,替奥尔良公爵打这场官司,不关乎决斗,而在乎猴子和鹦鹉孰对孰错,反正只要奥尔良公爵需要你,你也会趁机扬名立万的。”菲利克斯对此鼓动不已,而丹东也欣然接受。 接着菲利克斯很隐秘地将“GR”和王冠号角水印的纸片拿出来,问丹东是否知道这代表什么? 丹东作为香槟省来巴黎底层混了五年才出头的村炮,抓耳挠腮,只能说自己不认得,但似乎纸张很精美,不像是一般人写字用的。 看这位没法给出合理解释,菲利克斯便大步流星地走入包间,抖抖纸片,询问醉醺醺的乔纳森先生,“您长期游走在法美英三国间做生意,这个纸张上的水印你能认得吗?” “当然!”出乎菲利克斯意料,乔纳森毫不犹豫地说自己认得。 他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啊! 乔纳森用手指指着“GR”字母,说这是“GeRex”的缩写。 难道是乔治.华盛顿,但这位是总统,不是Rex啊,Rex是国王的意思。 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英国疯疯癫癫的乔治三世大王。”这便是乔纳森的答复,然后他又指着王冠和号角,称“这便是英王的盾徽......” 这种纸张,通常是英国王室专用的,有水印,与众不同,一般不流入民间。 可是没理由啊,乔治三世贵为英王,日理万机,闲着没事干,掺合法兰西王后买卖项链的事情?太过阴谋论了。 于是菲利克斯失望地喃喃自语,“既然是英国王室专用,怎会出现在法国小册子中呢?” 但乔纳森仰起头,酒精的刺激反倒让他久远的记忆被激活,“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还在打仗,富兰克林博士所信任的船长琼斯,曾指挥‘和蔼的查理号’私掠舰俘获过艘载运GR纸张的英国商船......” “然后呢!”菲利克斯急忙又给乔纳森倒了满满一杯香槟酒。 “当然是通过戈尔塔勒斯公司,把这批印刷纸带往你们法国,给销出去了。” “能买这些纸张的,想必是印刷所吧!” “好像是......我回去查查货物单,公司都有备份的。”虽然还是十八世纪末,但西欧各国的商业公司模式都很成熟发达,整体要比东方先进得多。 菲利克斯便邀请乔纳森先生务必查到。 众人好奇地问所为何事,菲利克斯便说很喜欢这种印刷纸的精美,他参与的俱乐部有批小册子要印刷,里面有插画,用这种GR纸最好不过。 “什么俱乐部啊?” “胡格诺俱乐部,是呼吁流亡世界各地的胡格诺信徒回归法兰西,重新建设祖国的。”菲利克斯面不改色地忽悠起来,提及自己的爷爷当年是怎么在路易十四的王家舰队甲板上服苦役的云云,让美国人都很感动,约翰.菲奇提议为菲利克斯的爷爷干一杯,大家都欣然同意。 “也为那笑话般的黑鬼之友俱乐部干杯!”乔纳森端起高脚杯,嘲笑杯底的铭文来。 “吾非人乎?吾非他人之兄弟乎?黑人亦非吾之兄弟乎?”周四下午,圣路易岛,杰缦.内克尔小姐住宅沙龙里,菲利克斯立在穹顶下,深情阅读了自己创作的“解放黑奴陶瓷勋章”上所要镌刻的铭文,泪珠在他的眼中打着转。 杰缦小姐,赫尔维修斯夫人,安德莱依娜夫人,艾格尼丝夫人,还有塔列朗主教,都坐在沙发上,为他有节奏地鼓掌。 特别是赫尔维修斯夫人,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反对巴巴多斯(英国在西印度群岛上的一个清教徒移民建立的小共和国,种植园经济的天堂,岛屿上生活着富裕优渥的白人,和大批带着镣铐的黑人,1700年黑奴数量有5万)! 反对牙买加(黑奴数量足有40万)! 反对南特的船队(法国最大的贩奴据点城市)! 反对桑格号(英国一艘贩奴船,曾把一百多患病黑人扔入大海,换取保险金赔偿)!”这几位夫人将手举高,热情地齐声练习口号。 完毕后,塔列朗主教鼓着掌起立,接着他举起了幅速写画,“是赫尔维修斯千金劳馥拉创作的,描绘了桑格号把黑人扔给鲨鱼的可怕事件,我们准备把它印入到小册子里,当然文字部分还需仲马先生来完成。” “非常荣幸,主教阁下。”菲利克斯慨然应允,然后对赫尔维修斯夫人赞美了她女儿的艺术才能。 “为何不让西哀士来负责文字呢?”杰缦小姐询问,她倒不是贬低菲利克斯,而是认为菲利克斯应该去做实务,喉舌发声交给随时都像快昏死过去的西哀士更合适。 “我的朋友对黑人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对法兰西的人马和民族绝对的公义感兴趣。”塔列朗主教解释说。 “那太可惜——不过诸位太太,随着各位俊杰加入,我们的沙龙影响愈发大了,拉法耶特侯爵和托马斯.杰斐逊大使的波士顿俱乐部,及拉瓦锡先生的九姊 妹俱乐部,都开始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我们才是黑人之友俱乐部的正统所在。”杰缦小姐逞强斗胜的性格不改,黑人之友俱乐部现在分为两个派别,以杰缦.内克尔为首的圣路易岛派系,及以罗兰夫妇、布里索为首的拉普拉蒂尔(罗兰夫妇在里昂郊区的庄园名)派系,当然杰缦小姐认为自己这里才是“中央”,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确定下个沙龙议题了。 “其实我很想讨论的是,王后的项链事件。”菲利克斯语出惊人。 塔列朗和艾格尼丝夫人都露出不安的神色来。 但杰缦小姐素来大胆,她觉得议题实在不用搞得那么平庸,她当即展开扇子,赞同了菲利克斯,“仲马先生的想法很好,项链事件是次再典型不过的由骗局导致出的政治危机,如果在英国,会如何处理?另外太太们和先生们,我们现在还应把目光投向大洋彼岸的美国去,它马上要制定国家宪法,它究竟会给法兰西带来什么借鉴?抑或是法兰西该采取英国式的宪政?这些都是极好极好的话题,不用像拉普拉蒂尔乡村里的那位夫人般整天写卢梭主义的诗歌,我们得直指政治核心!” 于是杰缦小姐很快就敲定了下次沙龙的议题。 随即众人告辞,走出了她家的宅第,菲利克斯抬头往北望,巍峨的巴士底狱那标志性的塔楼宛然可见。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0章 圣路易岛.金融家之岛 圣路易岛,得名于著名的法王“圣路易”,就在巴黎城发源地西岱岛的东侧,面积比较小,原本是牧牛和存放木材的地方,是两个岛屿,圣母院岛和奶牛岛(后来人工合一),其后随着巴黎的发展兴盛,这里也成为市区,宛若塞纳河上镶嵌着的一粒珍珠,如论僻静圣路易岛不如奥特伊区和圣日耳曼森林,论热闹不如科尔德利埃大街或圣奥诺雷大街,论风景不如帕西区,论建筑也没有卢浮宫那片富丽堂皇,可正是由于这种中庸的特色,反倒让它成为金融阶级喜欢定居的地方。双桥大街在岛南北穿过,当菲利克斯等人走出杰缦小姐的宅第,往北眺望,塞纳河的对岸,偏西处便是巴黎市政大厅和沙滩广场,偏东处则是著名的巴士底狱,一座监狱,也是一座堡垒。 塔列朗主教也在这里租赁了所舒适的公寓,这大大方便他追求杰缦.内克尔小姐的行程表,某种程度上塔列朗便是杰缦小姐的“参谋长”。 至于安德莱依娜夫人,她的宅第也在这个区,就位于圣路易桥口,步走需要四分之一法里。 于是大伙儿一道送安德莱依娜夫人,“去桥口那里等我。”赫尔维修斯夫人如此命令车夫。 余晖照在街道和房屋间一块块草地上,懒散的彤云,影子随塞纳河一并流淌,巴黎的冬日是和煦温暖的,而圣路易岛则是巴黎最年轻的也是道路最宽阔的街区,它在十七世纪时被法国国王亨利四世买下,由克里斯托弗.马里耶承包设计,交换是马里耶享有圣路易岛桥梁的通行税。 马里耶首先在圣路易岛和塞纳河左岸,修筑了马里耶桥,又和右岸间修筑了托内尔桥,这两座桥梁,串联起岛屿南北和塞纳河两岸的商业联系,故而贯穿其间的街道便叫做“双桥大街”。 随后一道桥梁,又横在圣路易岛和西岱岛间,即圣路易桥。 接着马里耶整顿了岛屿的河堤和街道,形成纵横工整的几何形状,岛屿共划分成一百三十三块,除去浴室、教堂、喷泉、手球馆和集市等公共建筑外,其他一百二十块被出售给私人,最早人们只买岛屿中央的土地,对岛屿边缘却持观望态度,缺乏后继资金的马里耶,只要将岛屿转让给路易十三的亲密助手让.德.拉格朗日(不是让数理系同学咬牙切齿的那位),拉格朗日拉了许多富裕的金融家入圈,在岛屿边缘买下地块大兴土木,圣路易岛才奠定了“金融家岛屿”的基础。 这个岛上的街道,都远比巴黎其他街区要宽阔多,在这里步行,是件惬意的事。 安德莱依娜口中不断说着感谢大家的话,但却独自走在最前面,菲利克斯想要赶上她的脚步,但手臂处却传来阵柔软,待到他转睛时,察觉赫尔维修斯夫人就这样公开地挽住自己。 菲利克斯也只能接受夫人温柔的“钳制”,被逼放慢脚步,距离安德莱依娜越发远了。 而艾格尼丝夫人对所有小动作则视若无睹。 “抱歉,实在是抱歉。”当安德莱依娜被一道环绕在小修道院的水渠阻绝去路时,她才转头,不住地致歉,这沟渠倒也不宽,步子迈大点就过去了,但对这几位穿着长裙和高跟鞋的淑女来说,不异于次勇气的试炼。 往左看是可以转出去的路口,往右看几十寻有道桥板,但都距离太远。 两侧都是密集逼仄的房屋,“您这样还算是圣路易岛的居民吗?能在这样几何分明的街区被沟渠阻挡住,要是让内克尔小姐知道,她会笑话您半天的。”艾格尼丝.拉利夫人挖苦道。 “对不起......我居住在巴黎的时间不长,这里太混乱,路也太难辨认。”安德莱依娜白皙丰满的脸庞顿时红了,不安地搓手。 “越过去吧,不要犹豫!”倒是赫尔维修斯夫人兴致勃勃地提出个冒险计划。 菲利克斯便回答说,请允许我先过去帮忙。 “仲马先生您这样做,是把我刚才这句话当作命令来领受的吗?”赫尔维修斯夫人语气恬淡,但这道问题对菲利克斯显然是考验。 “若真是命令,我会毫不迟疑地执行的。” 夫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请将您的手递来给我就好。”等到菲利克斯轻松越过沟渠,身体前倾,将手伸过来时,如此说到。 可满头金发的安德莱依娜,却是胆怯的可爱神色,迟疑退缩。 “仲马先生,正经的女子,是害怕越过沟渠的。”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声音传来。 一句谐音的讽刺话,“越过沟渠”在法语里也有“稍微犹豫后,大胆地冒险下”的意思。 安德莱依娜好像被刺激到,她的手迅速和菲利克斯握在一起,然后跳过来,菲利克斯敏捷地往后退了半步,很绅士地和安德莱依娜保持距离,因为他知道,所有动作都在“彩票承包人”的监视下。 接着便是艾格尼丝,如法炮制。 轮到赫尔维修斯夫人了,她倒没有任何犹豫,还没等菲利克斯的手伸稳就跳了过来,结果两人的胳膊交叠,撞击了下,夫人的酥胸压在菲利克斯的怀里,弹动了几下才算是分离,夫人在夕阳下的脸容 红了下,可转瞬即逝。 “这下在众人眼中,我们不是也是了。”菲利克斯暗想。 艾格尼丝应该无所谓,安德莱依娜随即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同的。 怪不得人说巴黎的女子都是有心机、精于算计的。 在“H夫人”充满欺骗性的外表下,包藏着勃勃欲动的激流。 圣路易桥桥口处,安德莱依娜的华宅到了,“不好意思,请下次来我家开沙龙,必定倾尽全力招待。” 安德莱依娜微微笑着,她的背后,便是岛屿边缘的“大鳄巢穴”所在:连杰缦小姐都要服气的布列东维利耶侯爵(曾经的主人)的公馆,喷泉在安德莱依娜身后冲天而起,中央是四方大庭院的楼宇就有三四片,蜿蜒相连,合在一起足有数百房间,正面带大门的阙楼边,是两排长长的车棚,比霍尔克方楼还要气派,一百五十年前布列东维利耶侯爵为它花了三百万里弗尔,设计师是大名鼎鼎的让.安德鲁.迪塞尔,油漆匠是蜚声巴黎的西蒙.武埃。 现在这幢华宅的主人,便是安德莱依娜的丈夫布勒太.卡耶维多。 “夫人想必每日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壮观的圣母院吧?”菲利克斯只觉得吃了个柠檬,从头酸到尾。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1章 巴比伦塔 “我一般喜欢在自家花园里对着它做祈祷。”安德莱依娜夫人依旧谦逊地微笑着,很是纯洁和虔诚。 嗯,布列东维利耶侯爵公馆,不,现在叫做卡耶维多公馆,在楼宇和岛屿边角堤岸相连的地儿,还有座私享大花园,外面人根本没法看到,哪怕是塞纳河上的船夫也无缘窥探。 等到美丽富有的太太进去后,满身酸的菲利克斯站在台阶下,赫尔维修斯家标志性的红色马车到来,他便沉默着跟随女庇护人上去了,艾格尼丝.拉利夫人就像没事人般登上自己家的马车,两辆马车前后奔跑在圣路易桥上。 想要返回帕西区,捷径是先抵达西岱岛,再从这里直行到新桥右转,进入塞纳河北岸的卢浮宫和圣奥诺雷街,再从著名的香榭丽舍花园大街穿过去,再左转入帕西区。 过了圣路易桥,马车开始在高低不平的卵石街道上摇晃着,玻璃窗上悬着的灯笼下,菲利克斯见到巴黎城里的“脓疮”——圣迹区。 其实圣迹区并不是个固定街区的名字,流浪汉、扒手、乞丐、最底层的手艺人、罪犯、妓女聚集的地方便叫“圣迹区”,这里的乞丐白日化装为残疾出去乞讨,晚上回到家,摇身一变,衣衫光鲜,肢体健全,就好像得蒙“圣迹显灵”般。 过去的圣迹区,或者说大文豪雨果笔下的“圣迹区”,早被巴黎的警察给清剿夷平掉了,不过而今的圣迹区重新出现了,它实则是个无法消灭的幽灵,即西岱岛的老街区,位于司法宫、圣母院和圣路易岛交夹的地区。 和任何大城市一样,巴黎不同的街区是有严格的阶级差异的。 菲利克斯现在所居住的拉丁区,是学院密集的文化区; 富人们多聚居在西部的圣日耳曼、帕西,还有东面的马莱(皇家广场所在地,即孚日广场)、奥特伊,塞纳河中心的圣路易岛,还有北面邻靠杜伊勒里宫、卢浮宫、罗亚尔宫的香榭丽舍花园地区; 有产者和有点成就的手艺人,都分布在新桥左右的科尔德利埃、圣奥雷诺街区,和兑换桥头的夏德莱堡区; 更穷些的多在巴士底狱和市政厅沙滩广场间的圣安东区; 而现在赫尔维修斯夫人和菲利克斯经过的圣迹区,实则是巴黎的最底层人所在地。 房屋无序而密集如蚁穴,巷子昏暗扭曲如蛇,到处是脏兮兮坍塌的墙壁和梁柱,炉子冒出的烟雾遮天蔽日,无孔不出,阴暗的根本照不到阳光的露台和骑楼下,对着街道搭建了无数窝棚,下工的无套裤汉和乞丐把街道挤得拥堵不堪,瘦弱,气色很差,戴着假发,用厚厚的白粉遮掩花柳病的疤痕,穿着脏兮兮的裙子的低级娼妓,比罗亚尔宫集市那边的差太远,有的大约十岁不到,露着营养不良的牙齿,赤着脏兮兮的双足,甚至不顾马车夫的呵斥,挤到了车窗前,敲打着,露出讨好式的麻木笑容,对菲利克斯不断说: “三个苏直接干,三个苏直接干......来院子里来吧,那里有‘铠甲’,客人。” 所谓铠甲,便是避孕套。 赫尔维修斯夫人带着冷淡的厌恶,将窗帘给拉起来。 瞬间,菲利克斯扭头,看到圣路易桥的彼端,安德莱依娜如皇宫般的宅院就矗立在那里,塞纳河将两片街区分割开来,宛若天堂和地狱般分明。 “加快点速度。”夫人对听差和马车夫吩咐说。 很快立在马车后面行李架上的听差,开始挥舞拐杖,驱散那群肮脏的妓女。 “那位叫特鲁朵的女贵族,就在这暗无天日的熔炉里定居呢!”菲利克斯想到。 等到马车过了司法宫、古监狱和太子工场后,走入到新桥,这里虽然繁华但却依旧杂乱无章,马车排成长龙,人行道上都是来往行人,小偷扒手混在其间,不断偷走夫人的首饰和男子的斗篷。 “这里拥堵也是正常的,到晚休时间了,有人要回科尔德利埃去,有人要回圣奥雷诺去。”赫尔维修斯夫人静静地说到。 菲利克斯将窗帘稍微拉开点,夕阳照在他和夫人的脸上,在新桥“T”字形路口(连接西岱岛和南北岸),他往左边,能见到庞大的铸币局,那里日夜不停地铸造着钱币,滚滚烟火,驱散了上空的云彩。 当马车向右缓缓跟进时,夫人的话语突然响起:“你陪我一直到了这里,其实原本你可直接从圣路易岛的马里耶桥,回法学院的。” “不是特别放心夫人。”菲利克斯的声音有点低。 “晚餐就在寒舍吧,我让听差去通报下令妹。” “......”菲利克斯没有反对的表示。 接下来两人无言。 但夫人轻轻地摁住了菲利克斯的手背。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满意,菲利。” “应该的。” 当马车穿过新桥后,便在旺多姆广场直到香榭丽舍间不断延伸的双轴线大道上轻快无比地疾驰着,像是插上了翅膀那般,道路两侧全是茂密的榆树,在最后的夕阳下闪闪发亮着,成排乳白色大理石的高档店铺,格外让人赏心 悦目,簇拥着典雅庄严的杜伊勒里宫。 又来到富人和权贵扎堆的地方了。 “逛巴黎城虽然不一定开心,但很有意思对吗?”当两人的视界和心胸随着道路开阔后,赫尔维修斯夫人问出了这样的一句,打破沉默。 “不同的街区,差异简直可以写本社会和人群的专著了。”菲利克斯没有提“阶级”这个名词,因为它现在还不流行,便用“人群”代替。 “菲利你应该知道,巴黎不属于法兰西,而是法兰西属于巴黎,因为巴黎自己就是个五光十色的世界。你见到了连马车夫都不愿意逗留的圣迹区,应该更加羡慕安德莱依娜位于圣路易岛的公馆,对吗?” “羡慕那样的公馆,真的是人之常情啊!” “我就更喜欢帕西区的小别墅,开窗便能见到自然界的花苑。不过在安德莱依娜家的对面,还有座郎贝尔公馆,足可匹敌,它家虽没有岛角花园,但沿河却有道无敌的‘新桥长廊阳台’,完全是模仿新桥模式而造的......” “夫人您别寻我开心了,这样的公馆绝不是我穷学生能买得起的。”菲利克斯谦逊地回答说。 “只要你能掌管奋斗的诀窍,未来住进郎贝尔公馆也不是纯然的妄想,到时候像安德莱依娜这样的意大利金丝雀,不自然成为你的金屋之娇吗?” 诀窍?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2章 发财经 正在此时,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恰好旁侧就是巨大的杜伊勒里宫花园广场,带着浓郁的十七世纪太阳王风格,气势宏伟,中央是巨大的喷泉,两面道路是四排榆树,花圃绿化是一直直来直去的纯几何对称风格,代表着上个世纪的统一和专制主义意识,当然巴黎人都是喜爱傍晚散步的,花园靠着皇室大道的人行道上满是情侣——男子大部分是骑马,护送着乘车的女士,来到此处,有的并肩而行,有的则坐在长凳上亲昵交谈,也有不少人在花园广场旁边的咖啡馆找寻着可口饮料,这是巴黎不同于世界的风景线,因为其他国家女性堂而皇之在晚上出门散步的很少,如果一个贵妇或貌似贵妇的亲切告诉你,“周五来花园找我”的话,那么请不要误会,她不是在自家花园等您,而多数是在这里。 因为人太多,马车也一时被拥堵起来,即便这条皇家大道设置铁门,不让底层百姓进来,又在道路中央每隔段就安置了回车路,但前来消遣的人还是太多。 “夫人不知道是否有雅兴,去广场绿地上散步?” “不用麻烦了,菲利克斯。”赫尔维修斯夫人婉言拒绝了自己的好意邀请,但她很快解释说:“巴黎真正的人物,极少会在这里散步,一百年前还不是这样,但现在你看到的那些衣着艳丽时髦,宛若贵妇人或大家闺秀的,其实不是高级的夏娃,就是来兜揽生意的女商店店员。” 菲利克斯便看了看,似乎确实这样,那些花枝招展的广场女人们,姿态明显不是和固定男伴散步来的,而是提着小手袋,摇动香扇,到处和人攀谈,于是菲利克斯急忙向夫人道歉,刚才不该提出这样唐突的要求,不然夫人下车,便要和这群“花费自己半年的薪资,省吃俭用,买身价值五六百里弗尔的华丽衣裙来抬高身价”(赫尔维修斯夫人随后语)的可怜人群为伍了。 “不,不用指责这些这群人,他们介于普罗和布尔乔亚间,焦虑地渴求提高自己的成色,当然更爱慕虚荣,实际上法国人都爱慕虚荣,依靠虚荣就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夫人娓娓道来,然后她好像陷于了回忆当中,不过这情况没持续很久,她便温婉地问菲利克斯,“回到刚才的话题,诀窍是什么?如何在巴黎三年赚取五十万里弗尔?” “三年五十万......你们夫妻的套路都一模一样吗?”菲利克斯暗想到。 可夫人自顾自说下去,“很简单,你能借贷给王室就好。连王后都不需要,借贷给哪位亲王、命妇或者王太弟都行,你借给他五十万里弗尔,不要说七厘八厘的利息,哪怕收取百分之十五,都依旧会有人来向你借,三年后他就得还给你七十万里弗尔,他会挖空心思从王室御库里弄来钱还的,如果不行他还可以卖地产,或者‘卖儿鬻女’的,如果这样还还不上,王室便出面,来保这些可爱的宝宝,王室多害怕亲王、公爵债台高筑信誉破产啊!王室作为补偿,会把高级官职,或者把权力让渡给你,烟草税、酒税、通行税、入市税等等,或者路桥工程、彩票发售等等,就这样一个市镇一个市镇,甚至一个省份一个省份,割让给你来承包,这样不出五年,别说五十万本金,哪怕赚五百万里弗尔也不在话下。” “所以......” “所以像卡耶维多家族,在里昂城办丝织或棉纺工厂,那也确实是来钱的门路,可光靠这个还不足以让他家在圣路易岛拥有最奢华的公馆,他当然也靠这种方式控制住宫廷,把握更高级的权力。又如我刚才所说的郎贝尔公馆,菲利你知道最早的主人郎贝尔兄弟是靠什么发财,买下这个公馆的吗?靠的就是三十年战争,这对兄弟给法王的战争经费贷款,光吃息钱就赚到了源源不绝,无法装进棺材的金子,反正富饶丰足的法兰西总会替他俩付账的。” 原来如此,这批金融家是不会喜欢搞实业的,莫要说工业,连重农主义他们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他们最想做的,便是靠钱生钱,依附或者说操弄住法国的王室和政府,鼓励贵族的骄奢淫逸,畅快地通过高利贷吸血就好。 巴贝夫当初说得一点都不错。 此刻,马车已驶出香榭丽舍大道,开始向帕西区而去。 “可是夫人,最大的难题是,如何能拥有可以借贷给亲王、公爵的五十万里弗尔?也即是说第一桶金。” 听到菲利克斯的困惑,赫尔维修斯夫人先是愣了下,接着笑得前仰后合,接着她微微喘着香兰,托腮靠在座椅靠垫上,望着菲利克斯:“金子,当然靠交换啊!你得仔细琢磨,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到一桶金子的?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青春、美貌、爱情、知识、才学,哪怕是尊严、良知、健康,或者说是生命,能用来交换的财物就这样多,都可以摆在秤盘上掂量掂量。” 菲利克斯有点痛苦,他双手扶住脸颊叹息不已,对夫人坦承:“我现在思绪很混乱,我的庇护人,我完全没有任何诋毁您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番谈话对于我这样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来说,有些过于残酷,或者说过于诱惑了......” “不,这很正常菲利,年轻的大学生,谁不想踏入上流,又有谁 不想弄个貌若天仙的女人?等到真的困于自己的现实等级,那就晚矣,那便代表你承认了自己是无力改变人生的,菲利你甘心以后只娶个乡村公证人的女儿?你怀表里的那位漂亮少女,才应该是你的妻子啊。” 至此,双方都觉得该是亮牌面的时候了。 稍微沉默会儿,菲利克斯缓缓对赫尔维修斯夫人袒露心迹:“靠刻苦攻读,成为注册律师,然后替人包揽诉讼,我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五十万里弗尔......我的女主人,我不想这样愚昧无知地奋斗下去,但我很惶恐,您刚才说了那么多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我不清楚用我的忠诚,是否能......” 话还没说完,菲利克斯只觉得自己的大腿处,传来阵强烈酥麻的暖流: 对面坐着的夫人,挑起繁复洁白的裙边,露出浅灰色的丝质吊带袜,匀称优美的小腿包覆其中,绷直的高跟鞋上镶嵌的钻石发着光,让菲利克斯有点眩晕。 “二十岁大学生的忠诚......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夫人陡然加大了力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3章 三张牌 帕西区,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别墅,私密而精致的晚宴正在进行,甜点、烤鹧鸪腿、开口酥还有份小小的蛋糕,没有出现在别墅餐厅里,而是在夫人的私密小房中,摆在圆形的小桌上,主宾只有夫人和菲利克斯二位。 墙壁的台上,点着寥寥几支蜡烛,两人沉默无言用餐,但又频繁地用眼神互相交流。 四周静悄悄的,夫人显然驾轻就熟,在用叉子在自己香唇间送入块蛋糕后,美丽的手指端起了高脚水晶杯,抿了口葡萄酒,接着从匣子里抽出张短笺和墨水笔来,写了两行字,递送过来。 “今夜不是让你逍遥的,晚餐完毕后,你得好好写关于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小册子。” 菲利克斯在背面赶紧补写了“遵命夫人。” 然后夫人笑起来,烛火映照着她红彤彤的脸颊,以及大眼睛里的柔波。 图书室内,菲利克斯虽然拼尽全力奋笔疾书,但还是会有些许干扰,他晓得这是赫尔维修斯夫人布置的情欲战场,这片战场不是让战马嘶鸣咆哮着直接冲过去的马尔斯荒原,而是布满攻守机关和陷阱的城堡,她在有意挑逗你气喘吁吁,心猿意马,筹码有美色,有金钱,然后当你最终将这座堡垒给攻陷后,你才会发现,征服者才是摇着白旗乞求宽恕的一方。 最终,菲利克斯索性边写,边唱起了英国诗人的歌曲: “我承认我震惊于贩卖奴隶, 害怕买卖他们的都是恶棍。 我听说他们的艰难困苦,受的折磨和痛楚, 几乎能让石头都发出怜悯, 我非常可怜他们。 但是——我必须禁口, 因为我们怎能没有糖和罗姆酒?” 随即,菲利克斯就听到背后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赫尔维修斯夫人不知何时起,悄悄而轻盈地在自己身后的交椅上坐下来,听到菲利克斯的歌词内容,是乐不可支。她应该是刚刚洗浴完,高耸如锥的发髻已经散下来,披在裸露似雪的双肩上,薄薄的睡裙布料,贴在乌发和胸脯间,虽然很是饱满,但那雪球已被若隐若现地遮掩了,夫人围了三角形的轻纱披肩。这时菲利克斯发觉夫人更为大胆的是:脸上的脂粉也没了,眉眼淡雅不少,但嘴唇却依旧娇媚而青春,根本不像是三十六岁妇人的嘴唇啊!她的身上并没有涂抹香水,而是散发出淡淡的自然体味,但钻入到鼻子里,反倒能倍增男子的热情。 “夫人。” “继续写!”夫人的语气突然很强硬。 菲利克斯只能咬牙继续写下去。 烛光下,夫人时不时仰躺在椅背上,调皮地从睡裙下摆里伸出纤细而洁白的玉足来,但当菲利克斯的视线刚接触上去,夫人又嗔怪般缩回去,责怪菲利克斯分心。 大约足足一个小时,菲利克斯才把小册子里的文字内容配好,关于贩奴船桑格号的故事,夫人要读,读的时候泪水盈盈,被黑人的悲惨遭遇彻底打动,作势就昏厥在菲利克斯的怀里,但手却把遮挡胸部的围巾抓得紧紧的。 “扶我去客厅......”娇软无力的夫人低声发出这样的乞求。 接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下菲利克斯递送来的热酒,夫人才算是“恢复了些心神”,便又把悲惨的黑人扔在牙买加,缠着菲利克斯,要打“雇佣兵牌”。 “这牌两个人打并不有趣。” “不,会非常有趣......”夫人的指尖间,一张张牌片滑落在洛可可茶几上,“因为......我俩可以赌上些什么......菲利,你这样的大学生可能没什么赌注,但我有......作为帕西区的金融家夫人,我也只剩如此的财富了。” 还没等菲利克斯说什么,夫人便举起张牌面,对着菲利克斯,“我有份小小的贷款,债务人是宫廷里的贵人,数额是三十万里弗尔,是她十二岁女儿的嫁妆,利息八厘,菲利你要是摸到这张牌,那我可以委托公证人起草份合同,将这份贷款的息钱的受益人,指认为你。” 菲利克斯的咽喉滚动下。 然后夫人又举起张牌面,“这个和你的学业相关,我可以写信给法兰西科学院,让你随便在刊物上发表成色十足的论文,你能在三十岁前当上院士。” 菲利克斯目不转睛。 夫人举起第三张牌面,“这张牌面可能要逊色些,如果你抽到这张,你将有权去除掉我的围巾,另外你将被允许在明日我的晨妆时陪伴。” 菲利克斯眼珠稍微转了下,他不由得想起上次夫人饮下安眠药物睡着后,家中的女仆曾询问他,为何不陪夫人来日的晨妆,看来这“晨妆”...... “夫人,我将在社交和沙龙上作为参谋军官,竭尽全力辅佐您,如果三张牌的正面排开,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只要第三张。”菲利克斯正色回答到。 然后在两人不断摸牌、亮牌时,菲利克斯暗自祷告,让我抽到第一张或第二张就好了,当然两张都抽到就更棒了! 但夫人先抽到了第二张牌,菲利克斯 的法兰西最年轻院士身份暂且飞走了。 没一会儿,第一张牌也被夫人抽到,“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菲利克斯每年两万四千里弗尔的息钱,也飞走了。 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的菲利克斯,有点狼狈,不过运气还是有点,他抓到了第三张牌。 客厅安静了下来,菲利克斯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那扑克牌的一角不知觉间居然被自己的手给捏弯曲掉了。 “这就是赌博吗?菲利......”夫人唇角轻动,“你的脸和脖子都流汗了,而我却没有任何的激动反应,那是因为我的本钱比你雄厚得多,这个社会就是如此......” 菲利克斯用手擦擦汗,把衬衫领口的扣子给解开。 善解人意的夫人,将把扇子给递来,菲利克斯笑笑,掏出携带的笔来,在扇面上写上“因为抽到第三张牌,我是开心的胜利者。” 夫人嫣然,抬起浑圆的胳膊,将围巾给撤去,就像一阵风把它给吹走般。 睡裙虽没有紧身的胸褡,可在双乳下,依然有条带着弹性的丝带束缚托住,虽然交叉的系带在前,但这条带子的牵拉机关却被巧妙地隐藏在睡裙的背部。 “唉,你的手可不安分起来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4章 风流之后 菲利克斯进一步的攻势到来了,火热的吻雨点般落在夫人如布丁般的胸脯上,随着嘴唇和胡茬的刺激,雪白的爱神之谷激烈地颤动不已,好像遭逢了地震般。赫尔维修斯夫人既喜欢,又故意显露出责怪抗拒的态度来,她的手抵住菲利克斯的肩膀,“想想你故乡里的那位小姐吧......你是不是在把我代替成了她?” “对不起,夫人。”头发有些蓬乱的菲利克斯似乎又回复了些理性。 可转瞬间,夫人又搂住他的脖子,让他的脸和唇,换到了另外边胸脯上,耳边传来她温柔的声音,“你就在我这里先毕业吧......我都差点忘记你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二十岁的年轻人,可不能让你在妓院和赌坊里学坏的,作为庇护人我得肩负起这个职责来,何必去想那位遥不可及的小姐呢,你有了经验后去得到她不是更得心应手吗?” 半个小时后,在夫人的镂花箱床上,菲利克斯喘息着,依旧不断地张大嘴巴,呵着热息,亲吻摩擦着夫人的脖子和胸脯,他有些失态:虽然上一世,对床笫之欢还是有点模糊的记忆,可这年轻冲动的躯体,首次还是控制不住,更别说面对夫人这样的尤物了...... 可夫人却面色红润,怜爱地抚摩着菲利克斯硬邦邦的头发,“你太急了,这样对淑女是不礼貌的,你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呢,好好取悦女人,她才会给你更动情的回报......首先,为了控制好你攻势的节奏......”言毕夫人抬起雪花花的胳膊,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个像信封袋的东西,在里面取出枚晶莹剔透的薄皮套来。 没错,这便是......“法兰西信封”了。 反正它就叫这个名字,好像世界上所有和sex相关的,最后都是法国来背,这种东西在英国人嘴里叫“铠甲”,但其他国家都喊其为“法兰西信封”,不知是什么复杂的缘故。就像那种病,也叫“法国病”,法国人表示非常委屈。 “套上信封,它可以我们的欢爱更持久,天亮还早呢菲利。”当夫人见到菲利克斯又开始“勃勃”时,就嗔怪起来说不愧是年轻人,它又凶神恶煞起来,就像个吹响号角,要去讨伐异教徒的骑士,女主人要为骑士披上甲胄了,“别得意大学生。”夫人发出这句警告,也是调情,说完她将“法兰西信封”轻轻地衔在唇齿里,妩媚地跪在菲利克斯的双腿间,接着随着鼻息发出的笑声,菲利克斯仰起头来:夫人用口,细腻体贴地帮他的“小骑士”穿上了甲胄...... 马上他又可以征战疆场了! 天亮后,筋疲力尽的菲利克斯又要参加到夫人的晨妆中,对方在盛华式样的梳妆台前打开镜子,梳理着自己黑色的云鬓,不断地咨询菲利克斯戴什么首饰,穿什么颜色的华服,你有什么感想云云,然后夫人坐在床边,抬起了美腿,穿起白色丝绸的吊带袜来,“唉,你来帮帮忙啊。”夫人微叹着。 菲利克斯的手,只能放在已经被拉到夫人膝盖上的吊带袜丝扣上...... 直到日近中午,菲利克斯开口询问容光焕发的夫人:“印刷黑人之友俱乐部文章的小册子,起码需要五千册,必须要去警察总署备案的,毕竟我们这是正规小册子。” 他的意思是,夫人该把这份款项交给他,让他去操办。 “小册子是要准备在下次圣路易斯岛的集会,于手球馆分发的吗?” “是的,夫人请放心,文章的署名有您和令千金。” 夫人优雅地切开份羊羔肉,波澜不惊地说:“菲利你去警察总署,带着我的信,直接去找名叫圣泰提.杜蒙的督察,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很冒昧夫人,但我想确认下印刷财务的事。” “哦?那个啊,你去找到印刷所,让那边的老板直接来我这里签合同好了,俱乐部的分工你我得义不容辞,是不是?” 听到这话,坐在夫人对面的菲利克斯,耳轮抖动两下。 结果夫人在他离去时,只给他二十个金路易,当作他跑腿的辛苦费。 站在别墅门前的草坪上,菲利克斯心底非常生气,赫尔维修斯夫人这样的巴黎女人果然是这样,先是用金钱和美色引诱你,等到你在她的温柔乡里堕落,她就和她那信仰加尔文新教的丈夫一样,把你如柠檬皮般抛在一边,现在在她眼中,我也成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了吗? 菲利克斯拔出手杖,点在前往山下瓦伦丁纳旅馆的铺石小路上,有节奏的敲打声,应和着他的步伐,“你赢得了第三张牌面,我却输掉了最宝贵的赌注,忠诚。” 待到他回到拉丁区的公寓里,便给鲁昂的梅小姐去了封信,信中说自己在巴黎一切都很顺利,“但我已迫不及待地想再次向您求婚”,而后他便喊来辆宽大的马车,这车租赁一天的价钱足足要五里弗尔,接着他对妹妹艾蕾说:“我们换所公寓,这个太小。” 艾蕾很吃惊,“格罗莱太太那里如何交待?” “一年租金都交齐了,太太不会说什么的。”菲利克斯说着,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箱了,不容置疑的态度。 当八轮的大马车载着他和艾蕾,穿过圣路易岛的双桥一街时,艾蕾看到美丽的塞纳河,和岛屿上如波浪起伏的豪华公馆屋顶,当真是羡慕不已,见惯拉丁区密集陈旧的公寓楼,和面黄肌瘦的学生,来到金融家们聚居的高档社区,有这种感受是很正常的。 马车在岛中央停下来,菲利克斯和艾蕾下车,妹妹看到一座阔气许多的公寓,招牌上写着“孔泰斯”。 这是最早来圣路易岛的居民,一名石匠的姓名,现在他后代就在这里经营公寓出租业务。 菲利克斯租下了整整一个平层大间,等到艾蕾打开白橡木做的明窗户后,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入,看着圣路易斯岛的街景,不由得继续“哇”得声,“这里让我想起了故乡的家。” 菲利克斯拖开书橱桌前的凳子,笑着对妹妹说,“满意吗?这座公寓用的石材可是方琢石,和岛上临河公馆一样,拉丁区的楼房只是毛石,上不得台面。这里的面包店和肉铺都是独立的,你不用再排队,另外有的是窗明几净的商店,和漂亮的公园让你去逛。” “你真是有心了,哥哥。我去把你买的那幅画挂起来。” 周六,帕西区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别墅里,从圣西尔王家女修院里归来的劳馥拉抱怨着,而夫人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仲马先生为何没来?上次他教我信件的修辞,还有一半没结束呢!”劳馥拉坐在椅子上,很不开心。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5章 难堪 此刻,图书室的座钟鸣响起来,赫尔维修斯夫人心中非常不悦,她坐在那把交椅上,那晚菲利克斯过夜时她也在这里,又过了半个钟头,菲利克斯依旧没有登门造访。 连个人影都没有。 劳馥拉失望地端起了女修院发来的《日经课》,根本不理睬母亲。 赫尔维修斯夫人不是傻子,她漂亮的面容因愤怒而稍微扭曲了,这个诺曼底省来的青年大学生,根本不如之前他假装的那样忠厚,他之所以和自己一晚春风四度,当然是带着目的,昨日用餐时,他提到了印刷款项问题,暗含的想法就是想自己拨款给他,由他专享专用,可自己婉拒了,这青年就突然翻脸。 “肮脏没见识的诺曼底乡巴佬,外省人!”夫人眼眶里满是怨毒的眼神。 她百无聊赖地继续坐下去,如果那个大学生带着悔意,会在黄昏前来这里的话,她会好好训斥对方,然后施展手腕,让他重新为裙下之臣,暂且还原谅他这次。 不久,座钟又响了起来。 可菲利克斯始终不见踪影。 劳馥拉自己去别墅的小花园去散步、栽种去了。 夫人的脸都青了,她稍稍有些哆嗦,自从嫁入这家来,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冒犯。 她不知道,菲利克斯这会刚刚才和妹妹畅快地打了圈波士顿牌,并邀请了房东孔泰斯家的女儿和侄子,年轻人的鞋夹着欢笑,把楼梯踩得咚咚响,“你不用去庇护人家辅导功课?”妹妹问到。 “我也是有假期的。”菲利克斯表示,只想陪妹妹好好渡过悠闲的一天。 到了夕阳垂在塞纳河时,菲利克斯戴上礼帽和手杖,又陪着妹妹,在岛上漂亮的公园里散了好会儿步,菲利克斯还指着圣母院、巴士底狱等远处的景点,详细告诉妹妹来龙去脉,兄妹俩说说笑笑,当真是美好的休息日。 菲利克斯不着急,他愿一步一步来,在这座巴比伦城里,计划得大胆,同时也得缜密周翔才是。 等到下午六点,两名帕西区印刷所的办事员,满脸堆笑地立在赫尔维修斯夫人别墅前庭,当被铃声召唤进去后,他俩看到女主人铁青的面容,不由得吓得身躯发抖。 “对不起先生们,让你们空跑一趟。” 小册子的内容和插画,全在菲利克斯的手里,夫人没法在印制合同上签字付款。那晚文字内容,菲利克斯倒也读给夫人听的,夫人还流泪晕倒的,但她只顾着的是卖弄风骚,其实内容到底是啥她压根没听进去。 等到二位满是困惑地离去后,赫尔维修斯夫人几乎气到发狂,她取来纸笔,写了封恫吓威胁的信,接着封好,交到仆人手里,“送到圣日内维耶区高地街14号,对,就是你上次送金路易的哪家,坐车去,快!” 夫人难得地失去了优雅和从容。 但当那仆人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公寓前时,却只遇到了格罗莱太太,太太告诉他,那个你说的仲马先生,和他妹妹已人去楼空,倒是租金预付了整年的。 仆人问您知道他们搬去哪了? 太太不清楚,你有什么信件,便放在门前邮箱处好了,他应该会抽时间来取的。 无奈下仆人只能回来,告诉夫人如此如此。 夫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半晌不语。 这时,菲利克斯的胳膊被妹妹挽着,刚刚走过车水马龙的托内尔桥,这座桥是石头造的,非常坚固,“据说当初的设计要求,是要能承载两门马拉的加农炮同时过去。”菲利克斯对妹妹解释说。 桥头的一处小公园前,当菲利克斯惊喜地脱帽时,艾蕾都呆住了。 迎面走来的居然是安德莱依娜,她也是来散步的,身前是她的丈夫卡耶维多先生,这位先生头发虽然花白,大腹便便,但看起来教养很好,眼睛闪亮。 艾蕾来巴黎后,不晓得要多少个“哇”才能满足,她眼前的这位女士,相貌实在太像姐姐马德莱娜了!可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绝不会胡乱把表情外露出来。 “这是?”安德莱依娜还有些惊讶,当看到位青春俏丽的女孩,伴在大学生的身边时。 “看到我俩的肤色就该明白。”艾蕾有些调皮地回答。 “小姐有些像柏柏尔苏丹家的公主。”卡耶维多先生脱帽问好。 双方寒暄了阵,就互相道别了。 “哦,他是俱乐部的一位新近加入进来的大学生。”安德莱依娜就这样平淡地对丈夫解释说。 而菲利克斯则告诉妹妹,只是相像罢了,人世间就是这样奇妙。 下个星期,杰缦.内克尔小姐的信来到帕西区的别墅,杰缦告诉赫尔维修斯夫人,这周五的沙龙非常重要,她的父母都会来,地点便在安德莱依娜公馆的“岛角花园”里,请您知会仲马先生要好好准备,不能有疏忽。 “可恶......”夫人的手爆出青筋,将杰缦小姐的信给揉成了团。 仆人回报她,很遗憾,还未有发现仲马先生的踪影,在学院里都打听不清楚,很多同学都不知道有过 这么个人。 夜晚,夫人躺在箱床上,哪怕是服用混着安眠药的奶露,也无法让她酣然入眠,她瞪着有些发青的眼睛,回想起那晚的激情和缠绵,种种甜言蜜语,灵肉交融,到了晨妆和早中餐时,她还认为菲利克斯已完全被拿捏在自己手心,然而这个混蛋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轻飘飘地便消失在巴黎的烟雾当中。 事已至此,离开他又怎么办呢?临时找人不可能,然后自己孤身去沙龙?以前她在沙龙里和安德莱依娜一样,傻白甜就好,但自从有了菲利克斯的辅弼,她也开始畅谈政史来,其实她哪里真懂这些?在这次沙龙露了马脚后,遭杰缦小姐的蔑视和奚落还是轻的,要是连带被内克尔夫妇俩反感的话,又被丈夫知道后,那可就...... 但夫人又不敢对俱乐部沙龙披露这件事,她只能巴望菲利克斯能回到高地街来,能看看原来公寓的邮箱,那里有她的信。 夫人又写了封信寄去,语气柔软许多,称不但把印刷款子单独支付给菲利你,我还愿意把那晚第一张牌和第二张牌也兑现。 她祈祷着菲利克斯能收到信。 当仆人次日告诉她,高地街的邮箱空了后,夫人欣喜若狂。 可菲利克斯却没有回信,也没任何讯息。 一切都沉默着。 赫尔维修斯夫人泪水流出来,她突然觉得脆弱。 她早就知道,在讨论黑奴贸易那晚,菲利克斯不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嘛,她帮他成功又有何不可?都是新教徒的算计和自私害了自己! 来高地街14号公寓取信的,是位马车火炬工(夜晚为乘客照明带路的),他在深夜里工作,凌晨时分他跟着马车,磷磷地来到了圣路易岛的孔泰斯公寓前,“您好,先生。麻烦了,谢谢您,先生。”艾蕾恰好在门口,灿烂地对着火炬工笑着,然后就在单据上签字。 “不客气,可爱的姑娘。”火炬工心中暖暖地,坐在开动的马车后座,摇晃着脑袋,不断地对艾蕾敬礼。 马车,就此慢慢消失在巴黎的晨雾当中。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6章 公馆中 菲利克斯稍微用手抓了下头发,他好好躺在舒服的床上,后面靠着细密棉质的枕头,面前的木托上有妹妹做好的早餐,和沏好的咖啡,他端起来喝了几口,一滴都没有洒过,另外只手握着对折着的,赫尔维修斯夫人的来信,信纸依旧印着灰蓝色的欧石楠。 两封信,第一封夫人的语气是不善的,“菲利克斯,你在今天直到晚上五时依旧没有出现在我的府邸,劳馥拉已开始抱怨,我有理由觉得你这样的行为是罕见的无礼。如果你能在回信里解释说你丧失了理智,那我倒可以大度不加以追究,你在巴黎凡事都要仰仗庇护人,只要我稍微说出些对你不利的结论,你的前途可就要如同遭逢风暴的朽木之舟了......” 但到了第二封的时,夫人几乎算是换了口吻,“你必须得担负起职责来我的孩子,你忘记我俩的感情了吗?是什么宗教教育会让你这样狠心,你有些急于求成了孩子,那三张牌所押上的赌注,我不是已经兑现了一张牌吗?其余两张我迟早会全部兑现,所以你有什么可抱怨的。你从鲁昂来,一文不名,难道不需要个心胸宽大的女庇护人?我念及你那摇摇欲坠的前途,我不再恨了,我需要你的及时回信,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只需要拿起笔,写上去就可以,在巴黎没有赫尔维修斯家不能解决的事......” 菲利克斯笑起来,等到早餐结束,他穿好衣服,将夫人的两封信统统投入到客厅燃烧着的壁炉里,看着它化为了灰烬。 周五,寒冷的晨霜浮在巴黎的街道上,环城大道两侧的树木终于凋谢完了叶子,赫尔维修斯夫人穿着件棕红色的缎面束身上衣,裹着灰白色贵气的皮毛围脖,宽边大帽,下身则是纯黑色的带撑裙,这让她的腰身更加纤细,登上自己漂亮的红色小马车,全力忍住狂怒和忐忑,抬起手腕,看了下小巧镶钻的表盘,“去圣路易斯岛的卡耶维多公馆。” 她的声音,有种抑制不住的颤抖。 当车轮带着轻快愉悦的声音,在宽阔的皇家大道上转动起来,赫尔维修斯夫人觉得伤透了神,她将手指苦恼地摁在太阳穴上,开始盘算如何搪塞杰缦小姐。 马车在宏大壮丽的卡耶维多公馆前停下,当夫人提着银边手袋,强提着微笑的面容,穿过七道曲曲折折的长廊,来到岛角花园时,她觉得自己被彻底愚弄,也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花园游廊中央的大理石圆亭中,杰缦小姐、塔列朗主教,还有内克尔夫妇,及卡耶维多先生,全都彬彬有礼地握着酒杯站立,安德莱依娜和艾格尼丝则坐着,其中艾格尼丝看到自己时,眼神掠过了点同情和尴尬...... 那个菲利克斯.高丹,精密贴身的深墨绿色礼服,高耸的纯白丝领带,金黄色的衬衫绣边,梳理整齐略带点蓬松的发辫,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面,正和诸位宾客谈笑自如。 赫尔维修斯夫人的脚足好像被冻住,脸面好像特别的痒,特别的麻,宛若被几十只野蜂狠狠蛰着,几乎要崩碎掉。 脸长长的,眉毛有些下弯的内克尔先生,还亲切地称呼菲利克斯为“摩尔王子”。 就在刚才,菲利克斯不但大谈了黑奴解放,还完美地回应了杰缦小姐的沙龙主题,寥寥一段话,就切入了项链危机的本质,“其实英国也有危机,那便是乔治三世和自由派议员威尔克斯的冲突,威尔克斯甚至被关进了伦敦塔,但宪政和议会就像层保护国家安全的铠甲,抵挡住了危机的‘斧劈矛刺’,但法兰西却没有这层铠甲,国王和王后就像对毫无保护的人,在黑暗而充满危险的荒野里挥动着火炬,招引着飞来的枪弹和箭矢......我们需要让王上明白的是,宪政其实是保护他的铠甲,他不应该加以敌视。” 他的回答显然让内克尔夫妇比较满意。 “仲马先生,能说说法兰西未来的道路吗?你是赞同乔治三世的‘国王之友’治政模式,还是辉格党的议院当国模式......”杰缦小姐的声音响起。 “哦,不不,法兰西绝不可能从英国借鉴到现成的东西。”塔列朗反驳的声音接踵而至。 热闹是他们的,赫尔维修斯夫人什么都没有,她觉得就这样被孤立被冷落了,只能丧魂落魄地挨在一旁,以求不被人注意到。 “夫人!”当菲利克斯亲切地喊着她的名字时,她有些恍惚,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但热烈的掌声响起,人们都聚拢过来,感谢她为俱乐部做出的贡献。 其中杰缦小姐还告诉她,说仲马先生先前来找过自己次,准备把小册子全部给印好,马上节日里便能在圣路易岛的手球馆分发给听众了。 “是的,我已经将款项支付给菲,支付给仲马先生了。”夫人立刻挤出了笑容,勉力回答道。 接下来,卡耶维多公馆里的午餐,菲利克斯虽然先前帮自己圆场,但却坐在了杰缦和塔列朗的旁边,赫尔维修斯夫人只好和艾格尼丝挨着坐下,席间菲利克斯和塔列朗继续频频发表精彩的政论,而内克尔先生也坦率地表述了自己革新财政的愿望和措施。 “说实在的,我的方案和现任的卡隆 大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如何让王上赞同,又如何能让高等法院将其注册,这才是最让人困扰的地方。”内克尔先生忧心忡忡。 这样无谓而有害的纠缠,还不知道要在整个国家里持续多久。 这次和以往不同,菲利克斯根本没有顾及到赫尔维修斯夫人,整个场面都是他在独自表现,参谋将军已脱离了元帅的节制,开始独断地指挥战役了。 夫人原本雪白的脸颊和鼻梁,有点儿发青发紫,握住刀叉的手,姿势也很不自然。 “你和仲马先生间到底发生什么了?”艾格尼丝实在忍不住,低声询问。 “咳,没什么,艾格尼丝谢谢你的关心,一切都好好的啊......”夫人好像伤风似的,咕囔着。 杰缦小姐好像发现了她的窘迫,隔着桌面邀请她,说手球馆的活动请务必要参加。 等到一切都结束时,菲利克斯很泰然地走出公馆,然后沿着圣路易桥,向西岱岛缓缓走去。 马车的铃铛声摇曳着。 接着便是急促的皮靴声,“你这算什么,你难道还是个没长大的,只知道赌气的孩子?”赫尔维修斯夫人怒气冲冲地提着手袋和阳伞,跟了上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7章 重归于好 菲利克斯嘴里叼着长长弯曲的烟斗,回过头来,瞥了夫人眼,继续将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着,不闻不问。 “你现在的公寓在哪里!?”夫人扭着细细的腰,紧紧跟在菲利克斯后。 “你为什么不来帕西区?” “为什么不回信不回讯息!” “你准备印制五千本小册子的资金哪里来的?” “杰缦小姐资助的。”已走到圣路易桥中间的菲利克斯总算是转过来,挑挑眉毛,有股不在乎的神气。 意思是我无须仰仗您,我自己也能吃得开。 夫人眼眶有些红了,气急败坏,她抓起手里折叠好的阳伞,对着菲利克斯的身上就来了下。 那力度不轻,但也不重。 “你这个杀人犯,你就是这样,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夫人的胸气得抖动不已,然后又给了菲利克斯一记,她额前的头发都垂下了一绺来。 圣路易桥上来去的闲人和乞丐们看到这幕,知道是情侣吵架了,都吹起了唿哨。 “哦哦哦,你这样子,可真让我感受到了法兰西的专制主义。”菲利克斯倒也没躲闪,对夫人挖苦说,“我曾说过,对你献上忠诚,可你却连次小小的印刷专务也不想委托给我,你的信任在何处!我该是那种接到你的信就要屈膝膜拜的奴才嘛?虽然忠诚不复存在,但忠厚依旧,这次沙龙难道不是我挽救了你的颜面?” “别闹别扭了!”夫人几乎吼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该讽刺你。”菲利克斯情绪不再激动,他放下烟斗,语气温和许多,“我只是希望您能体会,您离不开我,我和您是对等的关系,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 菲利克斯说得没错,他明白像赫尔维修斯夫人这样的,如果在她眼中没有利用价值的,哪怕是情人,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掉,巴黎女性只会对能拓展自己社交权威的情人不离不弃。 “是你突然闯入我的世界......”夫人咬着牙,有些委屈。 “自此您的世界不就有了光吗?”菲利克斯笑起来,“好好想想吧,一切都还在您的控制范围内夫人。” 夫人仰起脖子,就问道:“印制册子,杰缦.内克尔替你付了多少钱?” “八千里弗尔。” 夫人从手袋里翻出一叠圣马丁街拉维银行的提款券,数了数,“一万,都给你。” “我会很快将内克尔小姐的垫付给还掉的,我的忠诚和爱重新回归到你这里来了,夫人你的钱绝对会超越所值的。”菲利克斯收下纸券后,又对夫人抛出停战的橄榄枝。 “我应该写信给法学院,让院长和学监开除掉你这样的败类!”夫人又气恼,但又无可奈何。 “嗨,我已经说了,您的钱绝不可能白花的。”菲利克斯上前步,将肘部微微伸出,示意着横眉冷对的夫人凑过来,言归于好。 在桥上行人再度疯狂的唿哨声里,赫尔维修斯夫人先是压低了下宽边帽,遮没半边容颜,然后便重新挽住菲利克斯的胳膊,并微微靠在了菲利克斯肩膀上。 “小子,可以的!”有人就这样笑着喊到。 当两人坐上红色的马车,夫人取下帽子,从衣衫口袋里掏出小镜子和粉盒,重新整理了下头发,扑了些脂粉,便对车夫说:“马莱区星辰街2号......” 马莱区,便是当时的皇家广场,后来的孚日广场,毫无疑问的富人聚居地,赫尔维修斯家在这里也有座房屋。 重新和好的两人,先是在皇家广场边上最有档次的咖啡馆,吃了顿好的,然后夫人又出手,在家满是水晶玻璃橱窗的服装店,为菲利克斯购置两件衣服当作礼物,合在一起花费了近五百里弗尔。 当走入到星辰街2号漂亮而装潢一新的房子里后,欲情重炽的两人几乎不待门关好,就疯狂地互相拥抱热吻起来,夫人的香舌就像是深海里灵活无比的海鳝鱼,游走在菲利克斯的唇齿和喉咙中,随即又拖着细长的涎丝,热烈地卷在他的耳廓、脖子上。 随着声娇呼,夫人被正面抱举起来,然后她吃吃笑着搂住了菲利克斯健壮的脖子,直到被扔在大理石的洛可可餐台上...... 帕西区对外的城关楼处,几名岗哨拦下了下辆马车,在看到证件后,岗哨们赶紧脱帽,对车中的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先生致敬,“辛苦了。”赫尔维修斯回了句,然后就有点疲惫地靠在坐垫上,马车穿过被打开的栅栏,继续跑起来,大约一刻钟后,赫尔维修斯提着行李箱,步入到别墅的正门前,厨娘和听差们急忙出来,迎接男主人的回归。 “夫人呢?”当总包税人优雅地走入金碧辉煌的客厅后,询问其中位听差道。 “对不起先生,您比信中所说的提前归来,夫人没法在家中等您,她今天前去圣路易岛的卡耶维多公馆,参加次至为重要的沙龙。”听差很从容地解释道。 赫尔维修斯哦了下,便问是不是内克尔家主持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总包税人点点头,就 说那今夜时光她肯定是在牌桌上消磨过去的,“不用管了,我要去沐浴休息,让厨房给我准备些晚餐。这些日子实在太累,并且马上还有更重要的事务去处理。” 当听差和厨娘们赶紧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时,赫尔维修斯先生靠在沙发上,虽然疲惫,但心底还是特别有成就感的,此次诺曼底税务大区战果丰硕,不但收齐了国家下达的间接税金额,还募集了一百五十万里弗尔的额外私人贷款,过两日交到内克尔先生手中就好,就好。 在总包税人欣慰的同时,菲利克斯被强势地推到了松软的大四柱床,夫人站在他的面前,迅速解开地一粒粒纽扣,直到褪到一丝不挂,再跨坐在菲利克斯的身上,颠动不休为止...... “之前给你提过的,我有笔在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那里的借款,三十万里弗尔。和你商量下,这笔钱的利息降到四厘,息钱归你。”云消雨散后,赫尔维修斯夫人慵懒而满意地趴在床褥上,菲利克斯不断地吻着她丰腴玲珑的后背。 “我记得原来是八厘,那息钱不是损失大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8章 杜蒙警督 “这不是金钱的问题,条件是公爵夫人必须用这笔钱去购买内克尔先生为王室设立的爱国债券,她总要支持王室啊!你去运作下吧,也去接近下王后的宠臣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法兰西的王冠是路易十六的,但却是王后在治理,而真正操持权柄的又另有人物,波利尼亚克公爵家便是其一。” 随即两人赤身裸体,搂在一起,菲利克斯靠着枕头半坐起来,将烟斗递给夫人,夫人吸了两口,烟草燃烧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闪烁着。 “明天我就去警察总署去备案,印刷所我早已联系好了。” “我相信你菲利,你去办就行,好了,我困了,睡吧亲爱的。”夫人将烟斗熄灭,声音慢慢微弱。 “晚安,夫人。”菲利克斯深情地吻了她下,说到。 第二天清晨,楼房的叩门声响起来,很急。 起床的夫人裹着毯子,赤着足,走下楼梯,贴在门上问是什么事。 车夫在外面低声说,先生回来了。 “明白,我马上去邀请杰缦小姐和拉利夫人,前去香榭丽舍大街尽头那边滑雪橇,你替我安排下。”夫人游刃有余地吩咐。 车夫点点头,门外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 当菲利克斯也走下来后,夫人搂住他的腰,说马上给你五个金路易,自己去喝杯咖啡,别忘记去警察总署的事。 “再见,亲爱的朱斯蒂娜。”菲利克斯捏着夫人的香腮。 “你的新公寓?” “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当然会告诉你的。”言毕,菲利克斯便扣好了领子,穿上大衣,不顾夫人的不满,直接扭开门把手,冲入到巴黎清晨的严寒里。 这段时间降温了,塞纳河开始浮动着冰块,咳嗽两声,哈出白气的菲利克斯,最终来到巴黎市政大楼旁边的警察总署。 早期的巴黎城,是没有警察的,所以盗匪横行,市民每到夜晚都惶惶不可终日,国王都可能随时面临被刺杀的危险,故而至路易十四治政时,采纳大臣柯尔贝尔的建议,任命尼古拉.德.拉雷尼为首任警察总监,于巴黎十七个行政区布置了四名警督,四十八名警长,不但负责治安,还要处理检疫、消防、卫生、妓院疾病等繁多事务,至于警察机构履行监视职能,是路易十五时代才兴盛起来的,这位荒淫的国王让警察总监德.萨丁中将监听贵族和大臣们,一旦打听到色情勾当,萨丁中将就绘声绘色地表述给国王听,使得路易十五比看色情小册子还过瘾,大大满足了窥私欲。 拐过迷宫般的前厅,菲利克斯找到了夫人所推荐的杜蒙督察员。 这位和内克尔家、赫尔维修斯家当然也有密切的关系,金钱方面的关系。 菲利克斯开门见山。 “既然是内克尔先生的沙龙所需的,不会有任何阻力。”杜蒙警督很爽快。 就在他提笔备案时,菲利克斯悄然而麻利地将两份各面值三百里弗尔的银行券放在台帐本上。 杜蒙警督不动声色地将其夹好,从容地放入抽屉里。 “其中一份,给兄弟们喝咖啡吧......帮个忙杜蒙警督阁下,当然我也是得到指令的。”菲利克斯压低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警督耳朵里。 “请说,先生。” “有桩针对王室的犯罪,简直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描述完后,菲利克斯掏出张戈尔塔勒斯公司当初售卖“GR纸”的票据,这是乔纳森先生给他的,然后又从皮包里掏出两本色情小画册,说这个印刷所,犯罪的巢穴,迄今还在继续印着新的题材,GR纸的数量还很多,他们已经尝到为非作歹的丰厚利润,是绝不会罢手的。 “这画册是在罗亚尔宫集市,那个俄利发男爵夫人售卖的......别天真了仲马先生,你认为这个婊子能堂然卖这种小册子,背后没人撑腰吗?” “杜蒙阁下,我们不必大张旗鼓,不去动俄利发男爵夫人,而是捣毁掉这个隐藏起来的淫窟,也就是这印刷所,只要能抓住实质性的证据,那就好了。”菲利克斯声音很柔软。 杜蒙往后仰了仰,眼珠在转动。 “这种小册子我估计过,售卖数量每版都有三四万,一册卖三里弗尔,利润到现在起码十万往上了,而且它的存在,可能还会牵出更惊人的内幕,就像把打开宝藏的钥匙,到时候......” “内克尔先生或者其他人知道不知道这事情?” 菲利克斯立即将夫人的信笺塞过去:“赫尔维修斯夫人叫我来的,我是她的‘骑士’,您明白吗,杜蒙阁下?事成后有更大的红利,如果您不敢接手的话,也很简单,我去汇报给总监克罗斯纳阁下好了。(马里.路易.蒂鲁.德.克罗斯纳,这时的巴黎警察总监,也是波旁王朝最后一任警察总监)” “不,不必!绝不能打草惊蛇,仲马先生,这所警察总署里到处都是‘苍蝇’(线人的意思),根本不安全,你最好还是相信我。”杜蒙警督瞪着眼睛,立刻否决掉了。 这种有油水的,可以私下 处理的案件,报告给总监,功劳和好处便会给他彻底揽去,再说谁知道罪犯有没有提前给德.克罗斯纳输送过好处? 杜蒙警督出警速度很快,他立即召集了六名精干的警察,便衣登上八轮的马车,而菲利克斯则坐在最后的座位上,“去旺多姆广场!” 到了广场,便衣警察纷纷下来,然后分成两批,四个警察跟在杜蒙身后,往广场西侧的圣十字街走去,另外两个警察则拐过家珠宝行的巷子,往北侧的圣马可街走去。 菲利克斯心情其实也很紧张,他留在马车上,掏出了怀表,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二分。 “利奥波德.尼古拉先生,市民利奥波德.尼古拉,请你速速开门,速速!”当杜蒙督察来到圣十字街的一处小楼前,便抬起手,猛烈地敲门。 他身后的一名警察,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窗棂好像在反射着玻璃的光,便急忙拔出手枪,“喀”声,扳开了装着燧石的撞针。 “利奥波德.尼古拉先生,开开门!”杜蒙很快就横着挥舞拳头,一下下砸在了门板上。 楼房里乱作一团,几名排字工、印刷工在抬着沉重的印刷机,准备往密室里藏匿,但墙壁下和墙角处,堆积如山的册子,该如何遮掩呢? 这个地下印刷所过分狂妄托大,连在街口望风的人都没有。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9章 沙特莱 圣十字街的地下印刷所,门板一脚被杜蒙警督踹开,轰然倒在内里的地上,砸起团团灰尘,随即杜蒙警督拔出手枪,如天神下凡般凛然,“看看你们这个犯罪的巢窟吧,都给我跪下来,快!” 几名来不及躲藏的排字工、印刷工还有搬运工,看到枪口在黑暗的室内反射着光,又见到杜蒙警督大衣胸襟上的徽章,知道是警察来了,全都按照吩咐跪下了。 好家伙,这所楼房的屋梁上,悬着一扎扎纸捆,像是农舍中挂着的腌肉荡来荡去,皮料裹着的马鬃印刷筒在地板上滚着,印刷机横七竖八,带着明显挪动过的痕迹,屋子角落里的大水槽,满溢着字盘清洗出来的黝黑墨液,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另外名警察,也奋勇跟着警督冲进来,抬起了手枪,对准往上的楼梯,一层和二层间没有砌墙,是开放的,楼梯栅栏后,似乎竖着桌子和柜子,明显是印刷所老板呆的地方。 “我冲上去!”还没等杜蒙警督喊完,就听到声闷响,“嫌犯跳楼了,好家伙!” 杜蒙警督两三步就到了二层,触目所及全是乱七八糟,但桌子和地上全是色情画册是没错的。 窗户被打开了,几个花盆也翻落下来,碎了,满地疮痍。 楼下传来短促的打斗声,很快圣奥雷诺街区的警长维克多.武朗豪壮的骂声响起,“笤帚,笤帚?” 警督走到窗户前,看警长武朗正抬起靴子,狠狠踢着位抱着脑袋的中年人,看起来正是印刷所的主人,利奥波德.尼古拉。另外还有个假发掉落的秃顶男人,也蹲坐在墙下,被两名警察给控制住了。 武朗是由杜蒙警督临时找来帮忙的,他对这地界很熟悉,便守在印刷所楼房的后巷,果然堵住了企图跳窗而走的逃犯。 那尼古拉和秃顶男子,跳窗下来,后者就被守候已久的警察一拳打翻在地,而尼古拉还往前嚎叫着冲了截,当被武朗警长给堵住时,他甚至掏出把“东西”来,在光线不好的巷子里,让人看起来像是把毛瑟枪。 还是武朗警长胆大心细,飞起一脚,将尼古拉的武器给踢飞,待到那武器砸到墙上后,才发现原来是把秃毛的笤帚而已。 气得警长上去就狂踢尼古拉,踢得他满脸是血。 对这个色情画册印刷所的突击,大获成功。 门被重新竖起来,利奥波德.尼古拉被印刷绳索捆在机器边,那秃顶男子的身份也查明:名叫皮埃尔.曼努埃尔,之前是个杂货郎,现在是尼古拉的得力助手和合伙人,专门替他零售这些小画册的。 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亲自出手,拳头和巴掌雨点般打在两个主犯的脸上和胸膛上,嗷嗷的惨叫声毛骨悚然。 “说,秘柜的钥匙在哪!?”杜蒙杀气腾腾。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认得人的,是认得人的,你们胆敢在圣奥雷诺和旺多姆广场撒野,混蛋。武朗,武朗你说说话。”尼古拉满嘴是血,但还在硬杠。 武朗便对警督表达自己的隐忧,意思是这片街区的有产者,和宫廷也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利奥波德.尼古拉有位兄弟,就是王家音乐院的指定制琴师,他们平日里也是守望相助的,别太过分——武朗的意思是,敲一笔就走。 可杜蒙警督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抓住尼古拉的头发,恶狠狠地说我是克罗斯纳总监亲自派遣来的,然后吼出了句让尼古拉和曼努埃尔崩溃的话,“好好想想吧,趁着还来得及,这种小册子,你是要等王上和王后在古监狱工场竖起断头机,头身分离后再用你的舌头说嘛!” “一万五千里弗尔,一万五千里弗尔!”尼古拉喊起来,意思要给出这笔钱。 结果鼻梁又重重挨了拳,价钱顿时加到了两万五千。 最终杜蒙警督拖来把椅子,将其中一个桌腿昂起来,对着尼古拉被摁住的手指,“利奥波德.尼古拉先生,您是个老排字工了,这手啧啧,马上我要是一下坐在这椅子上,你手指骨头会发出怎样的声响?我很期待......” “钥匙,我告诉你们钥匙在哪。” 二层贴墙的精细锁柜被打开,在里面搜出许多证据确凿的印版、钢印还有成捆的提款券,“他妈的,你这生意还挺兴隆的!”杜蒙和武朗都开了眼界,“这是最新的印版,你看看。” “可恶,居然污蔑法兰西王后向奥尔良公爵儿子卖淫!”武朗怒火薄发。 “还有这个,污蔑王后和黎塞留公爵的,他可是国王的侍卫长。”杜蒙指着印版,补充说。 接着两人注意力便在提款券上,数了数,足有五万二千里弗尔。 二位堂而皇之地将其放入到自己口袋中,又将证据放入到皮包里,暂时放过了尼古拉和曼努埃尔,把他们给拘押起来,留下警告:“你们好好等着!” 旺多姆广场的珠宝行前,杜蒙警督将印版和证词交到菲利克斯手中,菲利克斯看了看,便说就是这个,非常关键,接着菲利克斯丝毫不提扫荡印刷所缴获的金钱,而是直接来到圣马可街的1号公寓。 克劳 德.沙特莱,这位宫廷里的当红画师,当他从凡尔赛宫回来,走到广场前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隔着橱窗,那些珠宝店员和商人好像都在用眼角余光盯着自己,沙特莱心中惴惴,竖起了大衣的衣领,觉得寒风吹得心里发颤,等到他拐到圣马可长街后,两边楼房投下的影子,把街道全部覆盖,阳光已半点都照不进来,他的鞋子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心悸的声音。 等到他走到自家楼底时,他妻子突然打开窗户,望着他,不做声。 沙特莱本能觉得事情要糟,他急忙转身。 却看到身后站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物。 沙特莱想逃,但不可能了,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房间里。 “进去吧,克劳德.沙特莱先生。”黑斗篷的男子的声音很低沉,但不容置疑。 沙特莱背脊好像被抵着无数把利剑,他抖抖簌簌,走到了自家的客厅中。 在里面杜蒙警督、武朗警长和菲利克斯,都在餐桌边坐着。 而他妻子和女儿,则呆在了楼上的房间,被一名警察给控制住了。 当印版被扔在餐桌上后,沙特莱头顶上的汗水,瞬间都流下来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0章 交代 很快,菲利克斯又把《那不勒斯到庞贝的行迹》、《小特丽亚农宫凉亭的夜晚》的画册也排了出来,接着叹息着对沙特莱说,王后要是知道了,该会多伤心,她应该非常信任先生您的,可您却玷污了整个王室,来换取金钱和享受,圣十字街的那间地下印刷所已被捣毁,您的事情也完全暴露,长期以来您为他们提供诋毁法兰西王室的淫秽版画,人证物证俱在。 “搞了多少钱!”杜蒙警督声色俱厉。 沙特莱鼻尖发白,缩在把餐椅上,双手搓着,好像害了病般,嗫喏着回答说:“前前后后,那个曼努埃尔给我支付了大约七八千里弗尔。” “就这?他们可是赚了不下十万里弗尔!”武朗警长都有些难以相信。 “文字是曼努埃尔撰写的,画归我。他们说印刷用的是最精良的纸张,成本非常高,能给我的酬劳就这么多。”沙特莱眼泪流下来,他哀求道,“我说的全是实话,这些酬劳我半个生丁都没敢乱花,有六千里弗尔我交给了律师,和他签订了委托合同,本金和利息全都用在我女儿的抚养教育上,剩下大概一千八百里弗尔,我全都买了王上最近发行的‘爱国国债券’。” 杜蒙警督招招手。 画师抽噎着,从餐厅的橱柜里取出一沓债券来,摆在警督面前,点了点,确实是这个数目,然后他以哀求的语气说,“我是非常爱国的,我爱法兰西,Viv法兰西!” “这可不行啊,沙特莱先生。”菲利克斯开腔,“和印刷所那边,利奥波德.尼古拉和皮埃尔.曼努埃尔的口供证词对不上啊。” 沙特莱脸上的神色更恐怖,他低下脑袋,痛苦地摇着,然后颤声问为什么对不上,有什么对不上,简直快要崩溃。 “就说对方是如何能找到你的吧?”杜蒙警督如是说。 受审的画师喊到,我要找自己的辩护律师,我要在法庭上澄清这一切,而不是在这里接受警察的拷问。 “别傻了沙特莱先生,当初项链的案件,王后是猝不及防的,现在只要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入宫去,稍微对王后说一句,您认为您这样的恶行,还会有上法庭的机会吗?不,没有,王室密札会取代任何法庭来处置你,您若不上断头机,那也得被流放去美洲的圭亚那,那里的天空可不像法兰西,云彩和树木都在太阳下燃烧,你会得热带的腐败病而慢慢死掉的,想想妻子和女儿吧!”菲利克斯语气严厉地劝说到。 “在宫廷里,是不是有人在指使着一切?你还是交代吧,其实尼古拉和曼努埃尔那边都说得八九不离十,他们赚取十万计的利润,遮掩还情有可原,你就这些钱的报酬,太不值得了。”武朗警长站起身,拍拍沙特莱的肩膀,语重心长,“沙特莱先生我们设想下,你交代出来也是在保护自己,他们在凡尔赛宫杀来杀去,总是在一面牌桌上,大不了重新洗牌。你呢?想想吧,要是这件事让王后知晓,她更恨你,还是恨印刷所的商人?你可是亲自把她画入到猥亵不堪的场面里,这好比亲自用刀割掉了她的心肝,你还是王后最信任的画师,一年拿六千里弗尔的年金,薪水是我们的三倍,咳,再想想吧沙特莱先生。” 沙特莱不说话,脸像死人那样的惨白。 最终他颤抖着声音对诸位说,我要是交了证词,但这件事让王室知道,我还是免不得一死,怎办? 此刻菲利克斯便给予最郑重的保证,这话好像也是在说给杜蒙和武朗听的:“沙特莱先生,我觉得想要保命的最好办法,便是掌握足够多的秘密,并且还有几位人替你分享才好,如果就你一位知道,那面对灭口可就太脆弱了,现在只要你说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是普罗旺斯伯爵......”最终沙特莱牙齿打架着,说出这个名讳来。 整个房间里,菲利克斯和警督、警长都默不作声,其实头脑暗中皆在高速旋转着。 画师的所言,和印刷所老板利奥波德.尼古拉,及书商皮埃尔.曼努埃尔的供词应合上,不存在瞎攀附的可能了。 没想到,这位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王室最亲的人,才是暗地里残害王后名誉的凶手。 路易十六有两位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年长点,阿尔图瓦伯爵最为年轻。 普罗旺斯伯爵虽然相貌不坏,可身躯过于肥胖,根本不喜欢任何运动,整日便呆在宫殿中,其实在宫廷和民间,这位王太弟的风评还是相当不错的,大部分人认为他善良、守序,并且在花天酒地上颇为节制,特别是和嫂子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小弟阿尔图瓦伯爵比起来。 至于阿尔图瓦伯爵,优雅、浪荡,有迷人的魅力,很受宫廷里不安分的人欢迎,同时也债台高筑,他是嫂子私密圈里的一员,据说早些年玛丽.安托瓦内特深夜出去鬼混时,这位小叔子是形影不离的。 而国王路易十六?这位和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差不多肥胖,但头脑却更加痴愚,你要问他爱不爱王后?算是爱吧,他对王后嘘寒问暖,对王后彬彬有礼,也从不会和宫廷贵妇闹出绯闻,但实际上 这种爱是种僵化死板的爱,没有任何激情,也得不到王后真情的回应,相比于和王后亲昵相处,他对打猎和制造精巧的锁更感兴趣。并且这位国王基本不处理政务,和王后分床睡觉,晚上十一点准时就寝,准时鼾声如雷:玛丽.安托瓦内特每每在此刻,便带着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阿尔图瓦伯爵,和伯爵那英俊的侍卫爱德华.狄龙(风传这位也是王后的情人,菲利克斯的画册里有他的一席之地)一群男女,骑着马溜出凡尔赛宫,去巴黎的假面剧场、赌场鬼混,到了次日清晨,路易十六开始准时起床后,才溜回来。 “从王后入宫为太子妃时起,普罗旺斯伯爵就和她,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可能王后知晓,但也不知晓,但不管她如何,这位王太弟殿下就像不散的阴魂般缠绕着我们的法兰西王后......”沙特莱喃喃自语道。 看起来,他的良心也有愧疚。 “说下去,沙特莱先生。”菲利克斯很平静地要求。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1章 普罗旺斯伯爵的妒火 事情和菲利克斯对丹东的分析差不多,项链事件乃至大多数小册子背后的推手,并非是奥尔良公爵,现在看来应是宫廷中那位肥胖阴险的普罗旺斯伯爵所为。 奥尔良公爵对王室的敌视是明面的,就像团太阳下夺目的火焰,这位富有、虚荣、好客,且重视荣誉,因海军元帅任命被阻,和王后闹翻,他依托的是巴黎高等法院,和许许多多异见人士,奥尔良公爵本身是不太屑于搞阴沟里的勾当的。 而普罗旺斯伯爵,则好像是废墟里幽暗的鬼火,破坏性更大。 “那时王后还是太子妃,二十岁不到,但却是整个法兰西的明星,美艳苗条,风度翩翩,但她那时就体现出心高气傲的特点,最早和她相处不善的,是路易十五情妇杜巴丽夫人,杜巴丽夫人虽权势熏天,可出身平民,出身哈布斯堡的王后根本不愿和她平起平坐,两人间冷漠而紧张的关系,吓坏了王后的母亲,也就是奥地利女皇特蕾莎,特蕾莎专门写信教训了女儿,最后王后屈服了,终于在一次舞会上勉强对杜巴丽夫人开口搭讪,这句话很有名。”沙特莱陷于对往事的追忆,滔滔不绝,他在交代情况前,按照画师的职业习惯,又替玛丽.安托瓦内特做了次性格上的速写。 “我知道,王后对杜巴丽夫人说,‘凡尔赛宫的人可真多啊’。”杜蒙警督回答道。 不知怎地,周围人都不由自主笑起来。 “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这样的人物,她心地不坏,有时能展现贵族的大度和善良,可她一旦看不起谁时,那份跋扈和傲慢便难以让人忍受,明里暗里会得罪很多人物。路易十五陛下得了致命的天花后,杜巴丽夫人被乘机驱逐,王后占据了小特丽亚农宫,和新的‘女人权贵集团’的领袖位置,这下她不会再觉得凡尔赛宫人多了。您们都是知道的,我们法兰西在大半个世纪来,是‘女人当家’的。最初,普罗旺斯伯爵爱慕上了自己的嫂子,又或者是为了权力,总之他也想和阿尔图瓦伯爵一道,进入嫂子隐秘但魅力四射的圈子中,但王后看不起普罗旺斯伯爵,她始终还是贪慕漂亮脸蛋的,她对我说过,普罗旺斯伯爵不但肥胖,而且有种精致的矫揉造作,‘整个人都好像缩在他那漂亮的丝巾领带里’,这评价传入了伯爵耳朵中,他对嫂子爱的殿堂就此彻底坍塌,只剩下报复和嫉妒的火焰。” “这火焰的燃料,怕还是有别的原因吧!”菲利克斯这话,让在场的警察们心惊了下,这年轻人可真的敢说。 “没错。”画师已豁出去了,“那便是法兰西的王冠,王后嫁到我们国家来,因王上有包茎的疾病,多年没有子嗣,那时宫闱里掀起第一波对王后攻击的狂潮,普罗旺斯伯爵就是在那会收买我的,指使我创作色情册子,败坏王后的名声。伯爵认为王上不能有继承人的话,那么王冠和御座迟早是属于他的......或者王上会因此和王后离婚,那样他也就得到了报复王后的满足感。” “普罗旺斯伯爵先后给你多少钱?”杜蒙警督问到。 “七七八八,大约两万里弗尔上下,我在巴黎郊区买了所小农庄,但前些年经营不善,钱全都亏了,农庄也倒闭了。”沙特莱小心翼翼。 后来,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兄长,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亲自到访法国,说服王上做了手术,其后王后怀孕,诞下子女,这让普罗旺斯伯爵更受打击,他的仇恨和诋毁更加疯狂。 这点上王后应该也有察觉,但凭她的智力,是抓不住普罗旺斯伯爵的把柄的,王后的反击,只能局限在妇人间的口角上:玛丽.安托瓦内特一度和普罗旺斯伯爵的妻子即萨伏伊公主,互相攀比门第,闹得非常不愉快。 可背地里,普罗旺斯伯爵的脏水一盆接着一盆,泼个不停。 利奥波德.尼古拉的印刷所,就是伯爵扶持起来的,他每年给这位一万里弗尔的薪酬,给书商曼努埃尔五千里弗尔。 在这个时候,真正想要让路易十六和王后完蛋的,只有这位王太弟伯爵。 关于这个印刷所,原本巴黎警察系统通过“苍蝇”(线人)的告密,也有所了解,可前任警察总监勒努瓦中将对此不闻不问,印刷所每年都有“上供”给他,当项链丑闻爆发后,勒努瓦被心怀不满的王后撤职,但新上任的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依旧对各种诋毁王室的小册子置若罔闻,暗地里“吃着独食”——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都没有分红,所以他们怀恨在心,在得到菲利克斯和“背后势力”的许诺后,便单独突击摧毁了印刷所。 听完后,菲利克斯轻声对画师建议: “沙特莱先生,您的问题我们可以帮您压下去。” 听到这话,沙特莱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而杜蒙和武朗的表情和画师是一样的。 这个年轻门客,或者他背后的人想要做什么? “普罗旺斯伯爵是不是想救出被囚禁的德.拉.莫特夫人?”当菲利克斯问出这话来后,几位都惊恐不已。 沙特莱不说话,但明显心虚。 “是的,奥尔良公爵只是满足于慰问、声援拉.莫特夫人,但普罗旺斯 伯爵怎甘心让这位夫人在医院的监牢里不见天日呢?项链丑闻闹得满世界皆知,伯爵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女骗子的丈夫还在伦敦呢——要是拉.莫特夫人也逃去英国,写几本回忆录,谈谈项链,谈谈我们的王后,肆无忌惮地写,这样......” 没等菲利克斯说完,急于求生的画师克劳德.沙特莱就供认道:“伯爵私下地确实提过这样的计划,不过如果真的要帮助拉.莫特夫人越狱,那也不是我和印刷商、书商所能做到的。” “那谁会是他的干将?”武朗警长问到。 “只可能是伯爵身边最得信任的侍卫长,加斯东.德.莱维男爵,只可能是他,他十六岁就伴在伯爵身边,是伯爵的心腹和臂弯。”沙特莱把这个名字喊出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2章 盲人咖啡馆 旺多姆广场边的盲人咖啡馆,菲利克斯和警督、警长坐在同面咖啡桌上。 虽说法国的咖啡馆理论上面对所有社会人士开放,风骚女人、探险者、文人、记者、科学家、掮客等等(这点和英国不同,英国咖啡馆很长时间不准女人进入,是男人们消磨时间增进友谊的好去处),和壁垒森严的沙龙是泾渭分明的,但不同的咖啡馆,内里聚集的消费者团体还是界限分明的,比如普格博咖啡馆素来是诗人和哲学家光顾,卢梭、伏尔泰、富兰克林和狄德罗都是这里的老客;演员们都喜欢去“英格兰咖啡馆”,军官去“军人咖啡馆”,音乐家则愿意去“亚历山大咖啡馆”创作乐谱,但没有欢迎警察的咖啡馆,杜蒙警督被两所咖啡馆给轰出来,便只能来到盲人咖啡馆。 因为这个咖啡馆还兼妓院的角色。 几名穿着廉价而艳丽衣裙的妓女,靠在柜台边,鄙视地看着三位男子面对面坐着密切交谈,发出“他妈的,这三个人是英国来的吧?”的疑问。 而其他喝咖啡的,看到杜蒙和武朗的神态和打扮,就察觉他俩肯定是警察或密探,顿时作鸟兽散。 毕竟旧制度下法国对咖啡馆的监视很严密,人们在这里说话,第二天内容可能就会记录在警察的报告里,比如1729年的报告说“在富瓦咖啡馆,有一人说国王有个美丽的情妇叫贡朵,她是诺阿耶公爵的侄女”,1749年的一份报告则说,“在普格博咖啡馆,让.路易斯.勒克莱尔说,这个国王太差劲,被大臣和法官摆布于手掌间。” 没人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样的报告里。 杜蒙警督给了老鸨十个里弗尔的纸币,然后说句“滚远点”。 而武朗警长则掏出从印刷所秘柜里搜出的提款券,说这些钱虽然还在银行里,但肯定归我们了,五万两千里弗尔的巨款,分了参与抓捕行动的警察一万两千,还有四万。 “你一万,我一万,警督先生两万。”武朗就像在耍扑克牌,把所有提款券给分开了。 菲利克斯面前,厚厚一沓。 他还必须得收下这笔钱,如果不收的话,警督和警长是绝不可能安心的,分赃可是增进信任的最好办法。 “就这样了,先生们?”菲利克斯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嘲讽。 武朗警长的拳头敲在桌面上,他的态度很坚决,“到此为止吧,仲马先生!没人想把事情给闹大。” “你真是胆小如鼠,武朗先生。”菲利克斯的话,让警长火冒三丈,“你这一万里弗尔能捂热吗?如果你不把事情闹大,就没有更多的回报,一旦尼古拉和曼努埃尔捅到警察总监那里,你和杜蒙警督全都完蛋,越级不报告,私自行动,侵吞赃款,够你流放去圭亚那了。” 武朗瞪着眼睛挥动拳头,要发作。 杜蒙警督摁住了他。 “你的下步计划是什么仲马先生?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事件就算让王上和王后知道,我们大概率也会成为替罪羊,普罗旺斯伯爵永远是王太弟,王上不会因为我们的缘故,也不会因这几本画册,对王太弟作出惩罚的!”杜蒙缓缓地说。 “没错,可现在印刷所和画师的证据可全都在我们手里,不用害怕,倒是你们可以拿这些去威胁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中将......还有,画师不是说,普罗旺斯伯爵希望将拉.莫特夫人给劫持出来嘛,这倒是个很好很好的发财机会,就看你俩能不能把握住了。” “怎么把握,当面去问伯爵,你准备什么时候劫狱吗?荒唐!”武朗警长还是不太愿意走险。 “这情报交给我去刺探。二位,别的不说,这桩事件要是运作好,就不是五万,而是二十万甚至三十万里弗尔的利是。还有杜蒙阁下,您这个子爵的爵位还会进步的,说不定能取代克罗斯纳,成为新的警察总监。” 此刻警督的脸上明显动了几下。 然后菲利克斯对他说:“这事绝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了,连赫尔维修斯先生也不能告诉,虽然你俩是老相识。” “那仲马先生您?”杜蒙悚然。 菲利克斯很有派头地整理下外套,沉声说:“我的真实身份你们不用猜,猜也没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暗中安排好了,只能说事态比你俩想象的要大,但火是不会蔓延到你俩的。等我的情报就好,就算有问题,你俩也只是履行职责,不会有任何麻烦的。二位先生想想项链事件吧,女骗子又有什么真正的势力,可怜她生在法兰西,靠胆大就能为所欲为,拉.莫特夫人一介弱质女流都能办好的事,杜蒙和武朗先生不可能还不如她吧!” “那......” “先把警察总监克罗斯纳,拉下水,并踢开他!而武朗警长,你则负责带人手监视住尼古拉、曼努埃尔和沙特莱三位,绝不能让他们有通信报讯的机会,尤其是沙特莱,他的妻子和女儿得看稳了。”菲利克斯面无表情地部署起来。 不知不觉间,公元1785年的圣母无染节(12月6日)到来。 “今天手球馆有俱乐部 活动?”帕西区雅致的别墅楼餐厅内,赫尔维修斯先生和妻子、女儿共处一桌吃早餐,当听到听差汇报的夫人日程安排时,先生很自然地询问说。 夫人说确实如此,女士们会比赛手球(即法国掌球),吸引人群,然后我们的塔列朗主教会发表演说,给观众分发解放黑奴的册子。 “呵呵。”赫尔维修斯对“解放黑奴”的反应,即是如此。 “内克尔先生的爱国债券如何了?”夫人说。 “应该可以筹借到五千万里弗尔,甚至六千五百万,内克尔私人注入的七百万里弗尔开了个好头,大家都很有信心,科学院的拉瓦锡先生跟进,他一口气注资八十万里弗尔,大家群起效仿。”赫尔维修斯说起这个,神采奕奕。 “那内克尔先生此次取代大臣卡隆,是十拿九稳了吧!”夫人也跟着高兴。 赫尔维修斯说应该如此,“对了劳馥拉,听说我们家来了位年轻的辅导教师,他叫什么?” 夫人不动声色地微微低头,啜饮着杯中的热奶咖啡。 “维尼.仲马。”劳馥拉认真地答复。 “他英俊吗?” “有些像柏柏尔人,但还是挺英俊的,相貌仿佛赫尔墨斯的半身雕塑。” 听到此,赫尔维修斯先生有些警觉,忙问:“仲马先生是哪里人?”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3章 比赛开始 然后他逼视着夫人。 可夫人平淡地放下拉着金丝边的咖啡杯,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孚日省来的。” 女儿的答案,让赫尔维修斯稍微放心了些。 随即夫人说,你的那群管理会的委员和雇员,最近可能会常来帕西区,还有些外国金融家和领事也会来,我和女儿喜欢幽静,害怕争吵和纷扰。 “那你们先去马莱区星辰街的房子居住吧,我得帮助内克尔先生到来年二月才行,年底就是这么繁忙。” “说实话,沙龙你也该参加参加,不然别人都忘记我丈夫是谁了?” “不是有年轻有为的仲马先生陪伴你们吗?说实话,我感激仲马先生,请放心夫人,我不会介意你俩的关系的。如果有机会,让他见见我,家中可以,剧场包厢也行啊。”等到女儿吃完离去后,赫尔维修斯很温和地说。 虽然他是日内瓦人,可性格也早已法兰西化了:在巴黎,如果一位绅士的情敌,居然是所爱慕女士的丈夫,那简直是奇耻大辱,即便得手,也赢得没有光彩,反过来亦是如此。 巴黎的女人生怕陷于情人和丈夫争抢的窘迫处境,那样便等于对外人说,自己是个毫无魅力的女性,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她尽量找更多的情人,也不会反对丈夫去找情人,如果双方谁嫉妒了,那就在社交界输得干干净净,此点不可不察。 “仲马先生很繁忙,除去处理沙龙事务外,还要从事创作和学习,而且我和他的关系可不如你的想象,他可是位淳朴善良的外省穷青年。”夫人避开了这层。 赫尔维修斯便说那好吧,就站起身来,有点遗憾,说我要前去公司了,很多账目要清算交割,接着和夫人互相亲吻下,便走到了庭院的马车棚前。 “你去索邦法学院,去找个叫菲利克斯.高丹的学生,看他是什么模样,又在巴黎做些什么?”赫尔维修斯对贴身的男仆吩咐过,才登上了马车。 男仆说请放心。 等到赫尔维修斯的马车消失在街道时,男仆接到了厨娘递来的五个金路易,“这是夫人给你的。” “明白。”男仆将金币放入口袋里。 圣路易斯岛中心的手球馆场,围栏四面都站满了嘻嘻哈哈的热闹人群,人见面就互相问候,“今天天气可真棒,真的是圣母无染受孕的好日子。” “你看看两支比赛队伍,都是漂亮的淑女。” “在别的国家,可没有我们法兰西这样优雅地出入公共场合的女性了。” “可不是嘛,野蛮的英国伦敦城,他们那里的妇人只会斗殴,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两个妇人打拳击,用刀剑对刺,直到衣衫都成了碎片,体无完肤,而周围的观众还喝彩赌博,简直可怕。” 哨声吹响,如潮的喝彩声里,两队漂亮的妇人,分别在蓝旗和红旗的引导下入场,手球场的场地全部铺上了研磨过的贝壳细粉,双方场地尽头更有处用木桩和网绳做成的“球门”。 蓝队以赫尔维修斯夫人为首,而红队则是杰缦.内克尔小姐,参与队伍的全是金融家、产业主的妻子、女儿或姐妹,安德莱依娜、艾格尼丝等都在其中,她们的发髻盘起,英姿飒爽,穿着剪裁合体的蓝红双色军服,和长裤长靴,构成全巴黎最靓丽的风景线,巴黎全城五十万人口不到,一千八百所手球场,圣路易岛的手球馆毫无疑问是当天的头牌! “仲马先生没来替你喝彩吗?”艾格尼丝.拉利夫人问正抓起掌球的赫尔维修斯夫人。 “他去拜访宫廷了。”夫人脸颊红扑扑的,最近宛若年轻了十岁,这让艾格尼丝特别羡慕。 另外边,塔列朗和卡耶维多等男士,则优哉游哉地站在棚子下,担当助威,并准备接下来的演讲。 一阵口哨声,带着惊呼,“还真的有黑人来。” “是杜巴丽夫人家的仆人。” 塔列朗望去,果然是杜巴丽夫人家的班图黑人奴隶,叫做扎莫尔的,也来到这里,他对观众说,自己想听听到底什么是黑奴解放,引起阵哄笑声。 可怜的杜巴丽夫人,现在定居在巴黎城郊的一所修道院中,算是被软禁的状态,她变卖路易十五在世时获赠的一些昂贵珠宝,成为其生活的凭借。 手球场外的铜炮,喷出巨响和青烟,以此为标志,比赛开始了! 巴黎和凡尔赛间的小城索城,一切都很平静,好像人和风景都睡着了似的。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的阅读时间,被突然到来的访客打断了。 居然是那位机械安装总监菲利克斯,还有穿着便服的警长武朗。 坐在会客室的亲王夫人,与这二位保持一定距离,“能说说来意吗?” 武朗显然有些紧张,以至于开不了口。 “警察系统得到了可靠的密报,有人想要前去萨尔佩吉艾尔医院,将女贼拉.莫特夫人给劫持出来。”菲利克斯很冷静地对亲王夫人说道。 美丽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稍微皱了下弯弯的眉毛,觉 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事务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呢,菲利克斯?” “这份情报是我得到庇护人霍尔克先生的委托,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而之所以付出如此代价,便是希望霍尔克公司能重新得到宫廷的订单,我想这点尊贵的夫人是能体察的。” “菲利克斯先生,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冒然相信你。况且我还得提醒你,警察的线人为了多得到报酬,在夸大和作假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身为宫廷总管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很严肃地告知菲利克斯。 此刻,武朗总算吐出句话,“尊贵的夫人,我,我们警察确实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但这件事太惊人,所以不得不预先向您请示。” 亲王夫人有点惊愕,乃至有会儿说不出话来,“克罗斯纳中将是什么态度?” 市政大厅边的警察总署,总监克罗斯纳气得将文宗掼在书桌上,对着面无表情的警督杜蒙,“我该送您这样目无尊长的混蛋去圭亚那,杜蒙先生!” “这件事超脱了我们的掌控,德.克罗斯纳阁下。因为直接安排对印刷所突袭的并不是我,而是宫廷里的角色。” “谁?”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 这下,轮到克罗斯纳惊愕和颤抖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4章 暗无天日的牢狱 “多可笑啊杜蒙先生,您是准备用这个手段来把我变为提线木偶,顺带污蔑我的名声吗?”克罗斯纳当然知道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现在的地位,她是国王和王后,特别是王后的代理人。 “我哪敢有这样的奢望,我只希望能得到圣路易最低级别的那枚勋章便心满意足。”杜蒙警督不动声色。 其实他心底已把克罗斯纳骂个遍:“无能的老东西,当初你不就是靠相同手段,在项链事件里污蔑上任总监勒努瓦,取而代之的?” 就在克罗斯纳犹自不决时,总署大楼外来了辆马车,是两位穿着王后号衣的宫廷侍卫,气势十足地直入到警察总监的办公室,接着交给克罗斯纳封信。 看信封的火漆印章,是德.郎巴勒夫人无疑,克罗斯纳中将立刻敬礼接过。 “亲王夫人在索城等着您,请您务必拨冗前往。” 语气是十万火急,且无可回避的。 克罗斯纳便硬着头皮,和杜蒙警督并肩上车,往索城的方向而去。 “中将阁下,请您务必要如实地告诉我,拉.莫特夫人得到坏分子策应,准备越狱的情报是否确切!”等到克罗斯纳抵达目的地时,即遭到亲王夫人最严厉的询问。 克罗斯纳脱下帽子,假发内头顶和耳朵急得都是汗,脚跟下好像有无数芒刺,但他绝不能失态,他敌视的目光看着旁边的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 而其实这二位,特别是武朗,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尊贵的夫人,确实有情报是这样说的,但您也知道,线人提供的信件或话语,都是真假难辨的,就算是真的,也会夸大其辞......” “请做出明晰的答复,中将阁下。”亲王夫人不满地要求道。 “好吧尊贵的夫人,只要您不要求我诉诸简单粗暴的或大而化之的字眼,比如是,或不是,我将欣喜地服从。如果一定要我坦率地说,我只能说经过多方面的情报收集,对照分析,纵观全局,您可以发现,无论如何.....我只能说劫狱的构想是掌握在我手心的,但未免打草惊蛇,我始终未敢知会宫廷。” “谁?什么时间?”亲王夫人已懒得和他在这里兜圈子。 克罗斯纳结结巴巴回应,各方情报还待进一步深入挖掘,但就现今而言,他很难对这件事由谁主持,何时发生,给出个翔实准确的答案。 亲王夫人闭上眼睛,微微叹口气,接着当机立断: 中将阁下您身为总监,还是坐镇总署,做好情报收集和分析工作,其他事情请您不要干涉。 脸色不悦的克罗斯纳,只能往后退了两三步。 “杜蒙警督、武朗警长(两人立即并腿敬礼),我代表王室授予你俩临时处置的权力,您俩将拥有支精干忠诚的警探队伍,必要时我要求王上调遣宪兵和卫队来支援,盯梢、抓捕、审讯,全都归您俩便宜从事。” 随后亲王夫人又说,即刻拨出五万里弗尔,作为案件经费,您俩得明白自己职责所在,要用最优秀的探子,花最多的钱向线人购买情报,记住绝不能辜负王室的期望。 “遵命。”二位既激动,认为富贵大门敞开,同时也明白已没有退路,必须得有收获才行。 萨尔佩吉艾尔医院,位于西岱岛太子广场边,和古监狱相邻,原本是座古老的医院,创立在十七世纪,现在则专门用来囚禁女犯人。 一位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蒙在白色头巾和黑色袍子的嬷嬷,身后跟着数位卫兵,手里举着烛火,拖着长长而微茫的光线,在滴水叮咚的地下室间廊走过,他们全是负责看守拉.莫特夫人的。 当初拉.莫特夫人的乳房上被烫了个耻辱的“V”,接着被套上黑色粗麻布衣衫,像条死狗般被拖到这里的地牢,现在她就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仰面看着高高墙壁,还有牢顶天花板凿出的小小“天井”,一缕青灰色的阳光射下来,在黑暗肮脏的地面上印出个小圆圈,法兰西最声名显赫的女骗子就坐在这个圈子里,像是坟墓里的具尸体。 四边墙壁和铁栅都是青灰色的,是被潮湿的渗水给害的,此处拉.莫特夫人的才华无用武之地,她想靠美色勾引狱卒,可没有狱卒,每天只有卫兵来巡视,绝不和她搭话;她又想靠美色引诱某位喜欢磨镜之乐的修女(据拉.莫特的经验,女修院里这样的挺多),可只有个七十岁的嬷嬷,也是每天提着灯笼来,贴着栅栏,烛火照着她老丑而恐怖的面容,森森地望着拉.莫特夫人下,确定这位还在牢中,嬷嬷便放下粗钝的木盘子(金属的害怕拉.莫特夫人用其自杀),上面放着两块黑面包,一点豆子做得稀糊,雷打不动,有时有杯难喝的苦艾酒。 拉.莫特夫人想起之前荣华富贵、纵酒快乐的日子,现在真是生不如死,可她却很有信心,因有人承诺过会救她,会送她去英国,在那里她会和丈夫、妹妹与双胞胎孩子相聚,手里好几十万里弗尔的存款在伦敦的巴林银行,下半辈子她会过得富足、自由而无忧无虑的。 所以她坚持了下来。 终于,希 望在最近几天出现了,有两位卫兵显然被贿赂了,有信笺穿过铁栅缝隙,迅速飞到拉.莫特夫人的脚下。 不出所料,信上有丈夫指环的印记,那是信任的标志! 拉.莫特夫人看到这印记,就像是在海浪中漂泊的船只,在粮食和淡水都殆尽,触目所及都是风暴的情况下,终于看到可以靠岸陆地般狂喜! 她跪在天井投射下来的光圈处,仰面握手,生平为数不多地向圣母玛利亚祷告,她发誓只要圣母娘娘赐予运气,让她脱离这座监牢,她便要购买座纯金的圣母半身像,永远摆在家中供奉,直到死为止! 在信中德.拉.莫特告诉她,自己已和救星搭上线,信件往来由最信任的“神甫”负责,这个忠诚的部下还藏在巴黎城内,没有放弃她。 于是拉.莫特夫人便用拳头,将黑面包捣成个墨水瓶形状,又用指尖蘸着脏兮兮的豆子糊,在信笺的背面留言,询问了日期。 当嬷嬷准备放下新的食物和木盘时,一名卫士说“老人家您还是让我来吧”,接着和拉.莫特夫人迅速交换下眼神!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5章 替罪羊 嬷嬷连说感谢。 当卫士隔着铁栅栏拿起昨日的木盘后,敏捷地将贴在盘底的信笺给撕下,塞入制服的袖子里,接着旁若无事般和其他人一道走远了。 大约又过了三四日,又有信笺混进来,这次协调好了日期,拉.莫特夫人满怀热忱和希望,给出肯定的答复,并且她还问了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我的秘书雷多.德.维莱特,那个被判处服苦役的倒霉蛋,现在如何了?” 最终在圣母无染节和圣诞节中间的日子,不但又来了信笺,并且拉.莫特夫人还在封皮里,取出把小小的钥匙,她抖抖索索地用钥匙,对着铁栅上的铜锁锁眼,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结果一转,传来了低沉而又清脆的声响,像大天使降临的美妙歌声,拉.莫特夫人快乐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把钥匙咋来的?很简单,只要救星肯花钱,监狱的守门人和锁匠们,总会留下几把备用的,来进行暗中的利益交换。 但不能轻举妄动,拉.莫特夫人很快把锁给扭了回去,钥匙则藏在贴身衣衫里,用从外罩撕下的麻线系稳,夫人在此过程里见到胸口那“V”形的烙印,伤口有着烧黑色的边缘,和暗红色的疤。 拉.莫特夫人的拳头,狠狠砸在铁栅上,哐当声后,蛛丝、灰尘和水滴,都纷纷掉落下来,她满心皆是仇恨怒火,原本一对漂亮的美乳,便这样被毁掉了,这对高贵美丽的“瓦卢瓦.德.拉.莫特夫人”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等到她镇静下来后,又看了信笺,里面明确告诉她,那个秘书雷多.德.维莱特命运太不好,他在王家硝石火药局里做危险的苦工,洗刷自己的罪行,这里是被法兰西首席科学家拉瓦锡承包的,位于巴士底狱东北处僻远的郊区,在不久前一次事故爆炸里,维莱特半边脸和双手全被炸飞,像团垃圾般飞到草丛里,被人找到时早已断气。 他的尸体被收敛在西岱岛的古监狱中,已被夏特莱堡法院的众位书记官所验证过,开出了死亡证明。 维莱特! 也是和拉.莫特夫人有过床笫之欢的情侣。 他是心甘情愿为自己挡住子弹的,最终在项链案件中,她、红衣主教罗昂,还有那个卖淫的女裁缝都被判了无罪,只有维莱特,他伪造王室信函和笔迹的罪证是无疑的。 夫人泪水涟涟,仰头为惨死的维莱特祷告了番,然后喃喃自语着:“多么可怜单纯的年轻人啊,我亲爱的雷多.德.维莱特,他虽出身贵族,但却体弱多病,穷困潦倒,到了今日他为了抨击诋毁法兰西王后,为自己所擅长的那根羽毛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投靠了我,为我神魂颠倒,得到项链后我分给他十万里弗尔,可他却没这个福气享受,还败坏了整件好事。唉,事到如今能怪谁呢?怪他自己虽小狡猾但却没智慧,但有恶意但却缺乏手腕,他就是个替罪羊,上帝安排他当了替罪羊,从哲学角度来看,总得要有个卑微的人来替大家抵罪,维莱特就是这样的角色,这头替罪羊一旦被送上祭坛,顿时就遭到无情吞噬了。” 不过维莱特死了,拉.莫特夫人反倒无比轻松起来,少了个参与骗局的人总是好的,少了个分赃的更好。 在番虚伪的眼泪后,夫人擦了下面庞,露出了怡然自得的笑容。 她甚至按捺不住,手舞足蹈起来,美好的自由就在眼前,她甚至还想在牢狱里起舞一曲。 圣诞节前一天,枢密院的法庭上,丹东头戴着卷曲的假发,这让他的脸显得更大更丑,但也更为精力勃勃,令人印象深刻,在法官和审判团前,宛若风暴中心的一位泰坦古神,他中气十足地说:“猴子,按照法兰西的百科全书观点,它有四分之一和我们人类一模一样呢!它是能听懂人的言语的,而奥尔良公爵所买的这只安第斯山脉猴子,更是如此。洛津公爵买的黄帽鹦鹉,也是会模仿人话的。试问一只由贵族驯养的猴子,怎会平白无故地去薅另外只贵族驯养出来的鹦鹉的羽毛呢!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请直接阐述您的观点,丹东先生。”法官轻咳声。 座位席上,肩膀还在包扎着的奥尔良公爵,他那紫红色面皮在人群里很好辨认,这位正关注着新秀律师丹东的表现。 “是乔治.德.阿尔西.丹东。”丹东正色请求法官该把自己的名号给念全,接着他做出了总结性陈述,“按照基内公爵夫人的说法,这个黄帽鹦鹉还不会说法语,它之前的主人是个苏格兰人。另外一方面,我看过奥尔良公爵的证词,那只猴子却只能听懂法语。所以应该是沟通上出现了问题——鹦鹉用苏格兰语说了声‘您好先生’,但在法语的语境里,却被猴子听成‘替我拔毛’,悲剧就此发生了!” 法官们都露出了艰难的表情来,他们用槌子敲打了桌面,只能说这桩针对宠物的案件,实在超出他们常识范围。 “那么我们愿意接受丹东,乔治.德.阿尔西.丹东先生的辩护,我们认为这番法庭呈辞是有效的。那便是奥尔良公爵的猴子,对洛津公爵的鹦鹉是无恶意的,并不能构成蓄意的凶杀。两位公爵由 此产生的矛盾,也由决斗解决掉了,不得再呈交法庭解决。” “丹东先生,您维护了我猴子的名誉,感谢您!”待到散庭后,奥尔良公爵上前,用单手拥抱了丹东,对他表示感谢。 而丹东嘴上表示了感谢,可在心中却想:“按菲利克斯所说的,对拉.莫特夫人的劫狱就在今日夜晚,公爵却在这里关心只小猴子,看来他真的不是项链事件幕后的推手。” 而在小特丽亚农宫里,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在隐秘的小图书室里,对坐在红色安乐椅上梳妆的王后报告这件事,玛丽.安托瓦内特瞪大了眼睛,“那个女贼要越狱?” “我只能说很有这个可能,警察和宪兵已安排好了,希望此次能挫败这个阴谋,挽回王室的名誉。”亲王夫人俨然下定了决心。 “谁是女贼的救星?”王后愤怒地询问说。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6章 飞鱼指环 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小图书室,同时也是她的书房、办公机构,面积不大,但非常精细,翡翠绿的昂贵墙板,配合纯白色的墙壁,四面全是王后、王上还有波旁家族的画像,大部分是克劳德.沙特莱的作品,四面的书柜及顶,书籍都整齐而不染,各种类别都在其间,历史、文化、小说、科学、政治等,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明白,它们也是永远干净的:其实王后从来都不看书,她那漂亮的长方形狮腿浮雕书桌,连带各种文具,也都是摆设,除去频繁写信外,王后也没有用它们进行过任何创作。 在亲王夫人进来前,王后正和几位女演员,热烈讨论《新爱洛伊丝》的排演。 这是卢梭的作品,没错,卢梭在宫廷里的名声其实非常大,贵妇们大多对这位哲学家有好感,王后也挺喜欢,很明显玛丽.安托瓦内特根本没读过卢梭的其他作品比如《社会契约论》,在她印象里,卢梭其实是个写浪漫小说的,而不是散播有毒的启蒙激进思想的人。 王后要亲自扮演戏剧里的主角朱丽,虽然最近两年深受打击,“可在凡尔赛宫的生活总得继续下去啊”,就在她敲定自己的头饰、衣裙款式时,“表姐”(亲王夫人们,统一被法国国王和王后称为表姐)就要求觐见了。 王后脸色青白,嘴唇因愤懑烧得如火般,她颤抖着,亟需知道,在形形色色事件里,像深渊里的海怪那般迫害自己的,到底是谁! “很可能是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开启朱唇,说完她抓住王后蝴蝶式的袖子,害怕这位可怜人会突然昏过去。 王后仰面靠在安乐椅上,“如果是他,我倒不感到意外,他和他那来自萨伏伊的妻子,都是性格卑劣、虚伪的,口吐毒液的混蛋。” “我在请示您的处理意见,如警察和宪兵们在处理劫狱时获得了有力证据,您会如何做?” “我得铲除他,必须......他不能再呆在卢森堡舒适安逸的宅邸里,他的纹章和采邑全都该没收,他该滚出这个国家,如果王上还爱我,如果这还是个神圣家庭所治理的国家的话。”王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 然后王后便问亲王夫人,“这次事件如果我们平息功成,有无值得褒奖的骑士?” “巴黎警务系统里,有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但我在这里还必须得再提位年轻人,他收集到了最关键的情报,当然如果有误的话,您可以处死他,这位机灵忠诚的年轻人叫菲利克斯。” “那位安装蒸汽机的铁匠师傅?”王后对菲利克斯的印象,大致就是如此,虽然刚刚见过面。 “不,他是鲁昂城霍尔克公司的代表。” “是的是的,那我愿意再将宫廷丝织品的订单让给这家公司。至于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中将......” “此人根本不可靠,他就是吃里扒外的蟊贼。”亲王夫人非常肯定地说。 王后点点头,说你全力去布置,宫廷里的事就交付给我。 待到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告退后,王后的心中又涌上孤独和失望,她啜泣了会儿,然后哽咽着将张纸从抽屉里取出,当她的眼眶不再红时,她按动了铃铛。 王后秘书弗朗索瓦.戈格拉,和贴身女仆让娜.康庞,站在房间帷幕外候命。 王后用笔蘸着柠檬水,写下了封奇怪的加密信件,她先让戈格拉和康庞从书柜里找来本《保罗和维尔吉妮》,接着她报出一个字母,就让秘书和女仆在这册书里找出个对应的单词,当所有字母都找齐后,她就用对应的单词写出一行又一行的,让人不知所云的东西来。 很长时间,当王后写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信件写好。 “王后陛下,这挺累的。”秘书戈格拉如此说。 “等你发现周围的亲人大多是毒蛇后,你也会耗尽力气,戴上假面的......”王后颓然地回答说,然后她让秘书将密信用特殊的双层信封套好,糊上了红色火漆,便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在上面摁了下,戒指镶嵌着个盾徽浮雕,在火漆上印上个飞翔的鱼,和一行意大利文字,“Tuttoatemiguida”(一切将我引向你)。 看到这个,秘书戈格拉明白了。 若是通常的信,王后在火漆上戳的印记,是另外枚戒指,上面的题铭是“Dominesal-vumfacregemetreginam”(上帝保佑国王和王后)。 而那枚飞鱼戒指所加盖的信,只有王后最无助时才会发出。 收信的人,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 “交给雅尔热依骑士,他会将信送到那人手中的。”王后把写好的密信如此安排道。 等到秘书和女仆都离去后,王后打开书房的窗户,静静望着小特丽亚农宫外萧瑟的冬景,风吹进来,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想起才来凡尔赛宫时,那时她遇到不开心或讨厌的人时,会生气而脸红,有人说她可爱,但更多的人攻讦她有失风度,渐渐地说她可爱的那些人也屈从了,无奈的自己 开始喜欢在剧场等公开场合里戴上假面,让人真假莫辨,不久王后的心,也戴上了假面。 下午时分,菲利克斯和劳馥拉,各自背着手,在皇家广场的绿地上散步,今天是家庭教师和圣西尔女修院的学生研习的时光,恰好他俩也谈起了卢梭的《新爱洛伊丝》,但这并不是菲利克斯要求的,而是劳馥拉主动询问的,她在学校的女同学,很多都在谈论这小说,禁是完全禁不住的,甚至不少出身富贵的,还攀比起家庭教师的颜值来,因为《新爱洛伊丝》里的爱情,就是家庭教师康普乐,和学生——贵族小姐朱丽间发生的。 “我说仲马先生您像柏柏尔人,她们都笑了。”劳馥拉有些不平。 “她们觉得柏柏尔人很丑陋是吗?棕色的皮肤?” “我不知道她们是如何想的,但我绝不会这样。” “对,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在同学里只有您读懂了卢梭的真谛,而不是单纯为小说里的感情冲昏头脑,圣康乐是个绝对的理性主义和道德主义者,他秉承着自己的爱情观和道德观,绝不会向世俗让步,并以此为傲,他拒绝心爱的朱丽临终前,要他娶自己表妹的请求,就是明证。” “是的嘛!”得到师父夸赞的劳馥拉很开心。 但很快菲利克斯有样学样,他也拒绝了在劳馥拉共进圣诞晚餐的请求,他看了下怀表,说今天的研学就此结束,我晚上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参加。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7章 越狱 “仲马先生他今天还教我些很有趣的数学知识,内容和女修院的那些嬷嬷所传授的完全不同。我觉得,他真的像柏柏尔的一名骑士,战马的毡布上绣着玫瑰花。”当劳馥拉返回星辰街2号楼房里,坐在丰盛晚餐的桌子前,对微笑着的赫尔维修斯夫人不断夸着菲利克斯,“但非常可惜的是,他不能来参与这个晚宴。” 夫人坐下来,“哦”的一声,很是淡然,她搂住女儿秀顺的黑发,“你到底像谁傻孩子?我觉得你不像我,也不像你的父亲。” “我像卢梭小说里的女主角。”劳馥拉的眼睛里好像真是满是星辰。 “那是什么?”没怎么关心过卢梭的夫人询问道。 “你不能去读一读吗?”劳馥拉抱怨说。 可夫人根本没有闲心思做这样的事情,她很快就稍微离开女儿下,在数个房间里清点了番,待到仆人们将布料、酒、蔗糖、面包等东西全都分门归类好后,才算安心坐下来,这时劳馥拉已开始自顾自吃起来。 算了,反正她开心就好。 听差站在餐室门前,报告说老爷不回来了,“凡尔赛宫廷里有紧急会议。” 夫人应了声,便展开雪白的餐布,将亮晶晶的杯皿和餐具优雅地安放好,又把先前掌球比赛的奖章得意地放在酒瓶和烛台中间,接着端起酒杯,对女儿说:“新的一年中,祝好。” “祝好,妈妈。” 巴黎的街道上,路灯的火焰三三两两,暗夜和寒风覆盖了一切,广场、堡垒、楼宇和街巷,构成了一簇簇角度狰狞的晦暗图景,乞丐们裹着破烂,围着篝火坐着,嘴里面不晓得在嘟噜些什么。 萨尔佩吉艾尔医院的地牢中,当拉.莫特夫人听到了岛东侧圣母院钟楼响起了足足八下后,兴奋地喘着粗气,跪了下来,她感谢上帝对自己命运的慷慨安排,感谢为自己而死的“替罪羊”维莱特,感谢家人,感谢救星。 她从贴身内衣里掏出钥匙,扭开了铁栅上的锁,然后报复式地将木盘踢翻,黑面包和豆糊洒落一地。 大约半刻后,医院的高墙外,传来三下沉闷的枪声。 是讯号! 拉.莫特夫人推开铁栅门,因长期的囚禁,她的脚足有些不适应,便摸着潮湿的墙壁,顺着龛烛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完了间廊,老鼠在脚下吱吱叫地到处奔窜,她拐了个弯,窟窿式的出口就在那里,像是恶魔的嘴巴,又是处铁门,外面便是卫兵室。 她拼尽全力,扑在这道铁门上,锁晃荡乱响,她拔开小门的栓子,露出脸来,往卫兵室望去。 那两位负责里应外合的卫兵,就在几步开外,对着她笑笑,接着举起手里的钥匙。 地牢的门开了! 拉.莫特夫人无比激动,但她的身体太虚弱,便被两位伙伴架着胳膊,拖出牢狱的台阶,走向医院的拱廊处。 诺大的院子,大门外是辆黑漆漆的马车,几名蒙着黑斗篷的汉子站在其间,当看到拉.莫特夫人后,他们发出阵低沉的欢呼,现在正是监狱卫队换班的间隙期,是再好不过的越狱时机。 马车内,一位年轻矮小的贵族,正隔着玻璃窗,看着拉.莫特夫人在大伙的搀扶下,步步向自己而来。 等她上了马车,再走二百步,便可以到兑换桥的码头处,那里还有艘小船在接应,大约明日清晨,她便能离开巴黎,先去尼德兰,再转去英国的伦敦,逃出生天! 那贵族有些紧张,不由得扭动把手,把车门先给打开了。 翻动的玻璃,忽地发出阵光芒,照得那贵族眼睛晃了下。 不好,那是火炬的反射! 哨子声此起彼伏,尖利地划破了巴黎的夜空。 太子广场,突然出现一队警察。 那贵族急忙低头,跳下马车,随即顺着笔直的大街望去:那边圣米歇尔广场,也出现大批举着火炬的人,同样是警察。 司法宫、古监狱的方向,同样有火炬闪动。 警察,事前埋伏好的警察,加起来足有百余人,佩戴着手枪和长棍,自各个方向,气势汹汹地往萨尔佩吉艾尔医院扑来,像是面不断收紧的渔网。 可恶! 那贵族在心底咒骂起来,这里是巴黎司法的中心,没有可供逃窜的窄巷,而且还在西岱岛上,各面环水,原来劫狱的好场所,现在反倒变为了抵抗抓捕的不利条件。 “洛特,洛特!”那贵族回头喊起来。 可那个叫洛特的穿着黑色神甫长袍的家伙,却不回头,而是像只敏捷的野猫,往火炬亮光处奔去。 “叛徒......”那贵族顿时明白了。 这个叫洛特的神甫,是德.拉.莫特夫妇的第二秘书,分到过价值四万里弗尔的钻石,迄今藏在巴黎城,之前一直担当信使的角色,现在真相大白:他已暗中被警察收买,出卖了所有人。 “洛特怎么了?”被人搀扶着的拉.莫特夫人听到有人喊这个名字,不由得也喊起来。 警察的吼声回答了她,“统 统弃械投降!” 瞬即枪声响了起来,双方各自拔出手枪,燧石击打出的火星,和枪口的烈焰,在夜色里激烈闪烁着,那贵族就背靠着马车,奋勇地抬起手枪,射击着。 但赶到的警察人数太多,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且对劫狱的情报拿捏得相当准确。寡不敌众的战斗,刚刚开头就要结尾,马车被打得满是弹孔,轮轴也被打断,车厢翻倒在地,两名黑衣人被射中,倒在地上爬动呻吟。 策应拉.莫特夫人的两位卫兵,也扔下佩剑和手枪,抱着脑袋跪在墙角,莫特夫人瘫坐在医院庭院的中央,她的黑麻衣服在月色下反倒显眼,“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如此哀叹着。 那身材矮小的年轻贵族,举起手,将枪和弹药袋扔在地上,慢慢站了出来,他也放弃了抵抗。 但他依旧佩剑,这是身份的象征,绝不能丢弃。 “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吧!”武朗警长冲过来,就要摘去这位的帽子。 太子广场最漂亮的“亨利四世大楼”的二层,落地窗前,菲利克斯则和杜蒙警督各自衔着烟斗,非常自得地看着这幕。 “勋章到手了。”杜蒙握紧拳头。 突然,菲利克斯听见,广场东侧入口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8章 无套裤汉和瑞典军团 不知何时起,大批杀气腾腾的无套裤汉,举着密集的火把、长矛、火枪、砍刀,穿过街道,冲着广场方向而来。 “特鲁朵!?”菲利克斯惊讶地喊出来。 从落地窗可以清晰见到,这大一群武装起来的无套裤汉,簇拥的首领,正是那位披着波西米亚斗篷的“波兰女贵族”特鲁朵.德.梅里库亚。 “怎么,你也认识这吉普赛女人?”警督杜蒙也很惊讶。 巴黎,是座反抗历史悠久的光荣革命之城。 无套裤汉便是历来革命的基干力量,从1789到1871年,或许他们的衣着在变,但针对他们的辱骂却没有改变。最早是和大革命同时代的英国历史学家埃德蒙.伯克,骂他们是“野蛮人”,是“泼妇”,大约百年后历史学家泰纳,辱骂这个社会阶层的词汇更加丰富,“浮起来的社会渣滓”、“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青面獠牙”、“下贱的洗衣妇”,还有“在紫红色地毯上打滚的畜牲”。 但也有不少历史学家和学者,称呼他们为“革命群众”。 总之这群人的性质和行为很难一言蔽之。 不过无人否认,无套裤汉是巴黎城里绝对不能忽视的一股可怖力量,他们在平日里职业林林总总,家境好点的有批发商、作坊主或大手艺人(印刷师傅、酿酒师、木工师等),次一点的便是工匠、小酒店主、小咖啡店主,再次一点的便是赤贫的各色帮工苦力:脚夫、车夫、泥瓦工、洗衣妇等等,这群人生活在巴黎大街小巷当中,可能在当时并没有个组织机构,能严密地把他们给控制起来,可一旦他们被某事所刺激,形成“自发聚集”,选择个咖啡馆、广场或教堂聚集在一起,他们就会像可怕的火药堆,被一颗火星瞬间引爆,让巴黎和法兰西的政局翻天覆地! 他们和贵族、有产者不同,他们没有什么教养,说话粗鲁; 他们也和乡村农民不同,他们易怒,但团结、坚忍,有极强的阶层认同感,更能拧成一股绳,和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大约一百四十年前,三十年战争的尾声,也是由于税收问题,也是位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子,当时法国摄政女王安妮趁着巴黎举办胜利大典时(年幼的路易十四亲自参加),让士兵突然逮捕了巴黎高等法院的布鲁赛勒,理由是他反抗王室加征遗产税,结果巴黎的无套裤汉们蜂起反抗王室,支持高等法院,四十万人口的城市,一夜间就有五万人武装起来,建起街垒,抓起各种武器,用1300个路障将巴黎中心围得水泄不通!当时的无套裤汉,有个响亮的名字“投石党”,他们的斗争口号是“国王万岁——但红衣枢机主教马扎然必须下台,释放被迫害的布鲁赛勒”,数十位亲王、公爵参加了投石党,投石党在主显节(1月6日)起事,六天后就攻陷了巴士底狱(没错,这座堡垒一百多年前就被革命的无套裤汉打破过),救出布鲁赛勒,接管高等法院,竖起振奋人心的大旗,摄政的安妮女王带着路易十四出逃,然后纠集军队围困巴黎,希望投石党人屈服。但几个月后,巴黎城的叛党们继续昂然而立,等到摄政女王灰溜溜回城时,她已答应了投石党所有的政治条件,除去罢黜马扎然外。 不理解甚至污蔑巴黎无套裤汉这种奋起反抗的精神,是没资格研究任何法国乃至世界的革命史的,也许去研究鲁迅先生嘲笑的“海宁陈家的生殖机关革命”更合适点。 那日菲利克斯从赫尔维修斯夫人的沙龙里夜归,遇到的瞎眼老乞丐,实则也是圣迹区的无套裤汉里一员,当菲利克斯丢下枚金路易后,他告诉菲利克斯: “圣迹区的无套裤汉,在作战时都会奉戴波兰贵族小姐为首,但在司法斗争中,他们奉戴的是另外个人物......还有先生我告诉您,圣迹区和科尔德利埃街区、圣安东区还有联盟协议,据说还有份报纸属于他们。” “厉害。”当菲利克斯看到蜂拥杀出的无套裤汉时,不由得说出这句话来。 今夜,圣迹区的无套裤汉立场非常明显,他们似乎是得到某种灵便的指令,瞬间就组织起来,比普通的军队还要迅猛,是来给拉.莫特夫人帮忙的! 枪声大作,无套裤汉动手了! 警察瞬间乱作一团,还好武朗警长机灵,他先让手下拘押住拉.莫特夫人和那被俘的贵族,接着背靠医院的院落,抵抗起潮水般逼近的无套裤汉们。 菲利克斯看到,那波兰女贵族特鲁朵,闪电般跃上堆路边的空酒桶,高举旗帜,并拔出佩剑舞动,大声指挥着部下围攻医院,声势之强之威,让人触目惊心。 “真是女中豪杰。”菲利克斯敬佩地评价说。 “你真有闲情逸致啊先生,现在该怎么办!”杜蒙警督惶急地喊起来。 咚咚咚的鼓声,在太子广场的其余几条道路上响起来,菲利克斯借着火光望见,“是军团......” 而杜蒙警督同样惊愕无比,然后问到:“应该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为警察求来的后援,是王家外籍禁卫军,是瑞典军团!” 夜晚的飞霜里,一排排穿着蓝色上 衣和白色交叉胸带的士兵,头戴着高高闪着金光的主教冠帽,扛着燧发枪,枪刺如林,脚步应和着鼓点,一板一眼,且势不可挡,很快就在广场上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逼靠在无套裤汉武装的对面,变换为横队,甚至还推出了两门铜铸的轻便火炮。 法兰西的外籍士兵很多,除去熟悉的瑞士军团外,还有瑞典军团和弗兰德斯军团,这个营的瑞典军团,不知何时起,秘密调遣到了这里,潜伏在旧王家花园的营房里。 领头的军官,骑着马,扬着佩刀,胸前的圣路易十字勋章闪闪发亮,对着特鲁朵他们大喊,速速退去,不然我们的枪炮就开火了。 菲利克斯看到,那个波兰女贵族当即扔下旗帜,猫着腰,和其余无套裤汉们互相呼哨着,井然有序地撤退,隐没在西岱岛东侧的街市暗影中。 看来即便是桀骜凶悍的无套裤汉,也不敢正面和军团对抗啊! 远处,一所被辟为临时指挥所的楼房,一名戴着假发,手持望远镜,满脸沧桑的贵族军官,看到此,放下了望远镜,心中释然了...... “加斯东.德.莱维男爵,是你!”这时,医院前,武朗警长摘掉被俘贵族的帽子,见到对方真面目,又补充了句“果然是你,普罗旺斯伯爵的侍卫长!”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9章 国王之怒 圣诞的夜晚,住在凡尔赛宫的路易十六,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当晚他和侍从们一起望了弥撒,并应王后的邀请,起驾前往小特丽亚农宫,在那里的小剧场,和孩子们一道观看了《新爱洛伊丝》,当圣康乐的扮演者,一位戴着戏剧假面的老年侯爵登台后,路易十六让他用颤抖音唱台词,当老侯爵唱起来后,路易十六的孩子都哄然大笑,路易十六也笑个不停,并对老侯爵喊到“把胸膛抬高些!” “遵命陛下,如果这能让法兰西的江山永固的话,我愿意奋力试一试。”老侯爵谄媚地回应道,然后边颤抖着唱,边将胸膛给撅起来。 笑声更大了。 戏剧结束后,国王和王后,及宫廷侍从、夫人们,围绕着大沙龙室内的老式钢琴,王后亲自弹奏,众人齐声唱着《国王和气球》,这首歌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去年,在法国热气球成功升空后而特意创制的。 虽然国王心情很好,而王后也晓得这个夜晚并不寻常,但她还是不动声色,没有对丈夫提起半个字。 此时普罗旺斯伯爵来做客了,但他的夫人没来,他夫人曾发誓永远不踏入小特丽亚农宫的,因为和王后间的争吵,让她伤透心。 唱歌结束后,国王最小的弟弟阿尔图瓦伯爵便提议来一晚上的“法老牌”,这是流行在宫廷里的牌局,输赢数额非常大,王后曾在一晚上输掉三百金路易,听到这个提议,路易十六便很不高兴,而普罗旺斯伯爵也附和了国王,说应该结束,各自归去了。 “您害怕在牌局里输钱吗?”王后摇着扇子,冷冰冰地对普罗旺斯伯爵问到。 伯爵有些害怕,他勉强说,宅第里还有些重要的事等待处理。 “那以后便处理好了,再来作客。”王后意味深长。 夜晚十点钟时,国王便对妻子提出邀请,可以不可以离开小特丽亚农宫,去朕的寝宫呢? 难得的,王后同意了。 当国王和王后前脚刚离开小特丽亚农宫,女仆们就列开队伍,将刚刚点燃,才烧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蜡烛全都熄灭,堆积在筐子里,走到庭院的后门处,几位巴黎的蜡烛商人靠过来,默不作声地将沉甸甸的钱袋往女仆手里送,并且奉上了全新的蜡烛,至于那些烧过的,会直接送到凡尔赛的集市上去卖,要的人多得是,物美价廉。 王后的首席女仆让娜.康庞,每年光靠这种蜡烛的倒卖,便能赚到五万里弗尔。 更别说衣物了,王后每年得制作二百五十套花色各异的高档裙子,可一旦下年她又追求什么新款式,先前的就要全都清除出衣柜,交到女仆的手里,接着就在凡尔赛宫廷的黑市里倒卖,巴黎的那群布尔乔亚都抢疯了。 当凡尔赛国王寝宫里的座钟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时,王后戴着睡帽,穿着睡衣,躺在宽大的床上,路易十六很有仪式感地也爬上去,接着就是猛烈插入,两人便如同例行公事般,也像路易十六最喜欢的钟表和锁那样严密合扣,大约两分钟后,路易十六停止了完全机械的动作,亲吻了下一声不吭的王后脸颊,很深情地说了声“晚安,亲爱的。” 接着国王合上了沉重的眼皮,翻个身,踏踏实实而幸福地睡着了,鼾声如雷。 在他醒来前,玛丽.安托瓦内特便起身,重新穿着好衣衫,回去自己的小特丽亚农宫。 新的蜡烛又点燃起来,富丽堂皇,光如白昼。 清晨七点钟,假发夸张如山一般的寝宫总管步入进来,他先和几位侍从将房间的宵夜等东西给轻轻撤走,半个小时后,一位负责钟表的官员走进来,检查了番便对总管说到,钟表的发条有些问题,需要替换。 八点钟整,总管站在大床的帷幔外,很轻声地对路易十六说,陛下,可以起床了。 路易十六也准时睁开眼睛,停止睡眠,对总管说了声早安。 “小起床”启动了,阿尔芒侍卫长引着几位内科和外科的医生进来,先检查了下国王的身体,接着让他喝了杯药汤,随即总管奉上睡衣,穿好睡衣的国王来到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坐下,理发师和假发师跟进,前者把路易十六的胡须干净,后者则奉上一盎司一里弗尔价钱的高档假发,给国王套上。 “王后呢?”国王询问阿尔芒侍卫长,也是黎塞留公爵道。 阿尔芒恭敬地回答说,王后已经回“乡下农舍”(凡尔赛对小特丽亚农宫的绰号)去了。 如厕结束,国王开始了“大起床”,无数带着雪白假发的大臣、爵爷、侍从按照等级尊卑,排成长队,使得整个寝宫内外像下雪般,陆续觐见陛下,神甫和侍卫长则负责国王的弥撒。 直到中午十一点后,国王才得以忙些自己的工作。 不过他的工作,是登上四层和五层的楼房,这里有五金工作间、船舰模型间、地理制图间、物理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等等,里面摆满各种各样的精巧锁、军事模型、地球仪、机械手、望远镜等,国王珍爱这些东西,他坐下来,将一个做成黄雀形状可以鸣叫的自动锁不费吹灰之力拆分开来,又迅速组装起来,然后露 出满意的微笑。 随后,国王又将科学院的地理学家给召来,告诉他:“您绘制的凡尔赛宫新地图,朕已经看过了,但有些细节方面失真,朕已经标出来了。” 地理学家打开图册,带着种平淡的惊讶:路易十六的批阅十分认真细致,笔迹工整,这位国王事无巨细地指出,哪里的骡圈大了些,而哪里的林塘面积又小了些云云。 于是地理学家毕恭毕敬地道歉,说我马上回去便加以订正。 认真无比地做完这一系列工作的路易十六,突然觉得有点空虚,便走到房间的牛眼窗前,用望远镜看着园林间来来去去的人。 结果看到了风风火火跑来的侍卫长阿尔芒身影。 “什么,有这种事!?”当听到圣诞夜发生的劫狱事件,路易十六嘴唇颤抖着,尤其是阿尔芒侍卫长明确告诉他:参与劫狱的主犯,是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的贴身侍卫长莱维男爵后,路易十六更是如遭到雷劈般,愤怒地周身抖动起来。 “不可饶恕......”路易十六咬牙切齿,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亲弟弟。 “王后也气愤难当,她正在小特丽亚农宫往这里赶来的途中。”阿尔芒侍卫长提醒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0章 月神厅 卢森堡的花园中,当秘书将莱维男爵被捕的消息报告给普罗旺斯伯爵时,这位和兄长差不多肥胖的王太弟,脸色阴郁,用双手抱胸,努力保持镇静,可套着筒袜的腿肚,却不由自主地晃动着,他也很紧张。 马上国王的密使怕是会来,叫他去凡尔赛宫,训诫、怒斥,甚至是严厉的惩处? 可普罗旺斯伯爵在三兄弟里,可能是智商最高的,他暂且冷静下来后,便询问秘书:“现在看来,肯定是和我牵扯在一起的藤蔓,被什么人被扯住了。葛莱提先生您得让耳目去探听下消息,一个是圣十字街的那印刷所是不是被警察发现了,还有一个是那个画师克劳德.沙特莱,他在王后身边有无暴露身份?” “遵令,殿下。” “但这不是最紧要的,放到以后去办也不迟。现在你立刻走,去罗亚尔宫找奥尔良公爵,现在只有他能挽救事态。” 当秘书离去后,普罗旺斯伯爵就快速走到书房中,拉开抽屉,取出印着英国银行戳记的一叠支票,数额足足有五千英镑,这是英国大书商给自己预付的款子:只要自己能把拉.莫特夫人营救到伦敦去,让她亲自出版关于项链事件的回忆录,保证会畅销全球,这钱就是酬劳,至于拉.莫特夫人的稿酬也是从厚从忧的! 因英镑价值比较坚挺,伯爵手里的这笔支票,巴黎黑市有商人愿意提价百分之十来收购,再卖给下家,下家用支票可以回伦敦的银行提取现金,贷给那些急需现金的商人,再从中赚取差价。 可恶,现在伯爵只能忍痛,将它们及相关的信笺,统统扔到壁橱的火堆里,付之一炬! 当火苗还在翻涌时,一队马车载着警察和王室的宪兵,来到伯爵的宅门前,仆人和女佣嘈杂着,惊惶地四下避让,普罗旺斯伯爵沉着地走入到花圃前,笔直地站立着。 “殿下。”领头的宪兵上尉对他敬礼,随即出示了国王的密札...... 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离开小特丽亚农宫前,数位美发师架着小梯子爬上去,总算为她整理好了发型,因为发髻实在太高不得不如此,很快首席秘书戈格拉有意将昨晚在萨尔佩吉艾尔医院发生的劫狱事件,当着二三十名近臣、命妇集团的面,禀告给了王后。 “这是一场颠覆王室和国家的奸谋!”坐在椅子上的王后,用不同寻常的尖利嗓音喊到。 “如果让这个女骗子得逞,她会逃往外国,更加猖狂地诋毁王室。我们必须得前往凡尔赛宫,用无畏的精神和勇气,让国王召开御前会议,严惩幕后的凶手。”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紧随其后,一锤定音。 接着在小特丽亚农宫,聚集在王后身旁的愤怒人士越来越多,女仆、工匠、画师、乐师、演员等,当穿着红色制服的瑞士禁卫军,得到命令,列队站在王后马车边时,“出战号角”吹响了:这支庞大的队伍,气势汹汹,宛若黑云压城,前往凡尔赛宫。 马车的行列里,画师克劳德.沙特莱的后背,都被紧张的汗水所浸透,但是他的心脏又变得坦然,因为从现在态势看来,警察只是抓住劫狱事件做文章,并未有说出色情画册和印刷所的事,不然以王后脾性,是绝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还让他伴从左右的。 同时罗亚尔宫,奥尔良公爵的宅第,因成功辩护猴子而荣升公爵门客的丹东,正站在草坪上,看着公爵牵着那只幸免于难的猴子,绕着圈子散步,“好家伙好家伙,你什么时候学会用牙齿攻击人就更好了!”公爵对猴子的机灵赞不绝口。 “尊敬的爵爷,最近我在枢密院听到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可不容小觑。”丹东报告道。 “请说吧,丹东先生。” “最近都说国王送给王后份厚礼,价值六百万里弗尔的圣克鲁城堡,可这座城堡其实只花费一百万,其余五百万都进入王后私人腰包,这是件经济犯罪。” 公爵松开链子,那猴子直窜到那株大柳树上,然后又跳到庄园屋脊上。 “不过是王室的老把戏,我都懒得提,陛下绝对会装聋作哑的。”奥尔良公爵摇着头,不屑一顾。 丹东也只好沉默闭嘴。 恰好这时候,奥尔良公爵的秘书安布鲁瓦兹.肖代洛.德.拉克洛,因创作大胆的情欲书信体小说《危险的关系》而名声大噪的文坛新秀,引着普罗旺斯伯爵的秘书而来。 “什么,原来是这个用途?真难以相信,那个女人会毁了宫廷,会毁了国家,当初她刚来到凡尔赛,处处不遵守旧派礼仪,我就明白法兰西要栽在这女人手里。”奥尔良公爵愤然说,他的怒火让丹东也为之动容。 公爵接下来豪壮地怒吼声:“给我备车,现在就去凡尔赛宫,我不能让普罗旺斯伯爵殿下孤军作战!” 当公爵的马车扬起尘土,冲出罗亚尔宫后,犹自立在原地的丹东,目送了可敬的公爵会儿,便悄然溜走。 凡尔赛宫全部用瓷装潢的月神厅中,普罗旺斯伯爵被一小队警卫带到这里,国王引着哭泣不已的王后,从另外扇门进来,走到此厅的藻井下,“宫廷大法官德.瓦兰很快就 会来到这里,我的弟弟,你这简直是为非作歹。”一看到伯爵,路易十六便压抑不住怒气,“你和你的侍卫长莱维男爵,必须要得到朕的惩戒......太可怕,朕怎么也想不到,朕每年都给你三十万里弗尔的年金,但你却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勾当来......” “如果是莱维男爵所为,我表示非常遗憾,但我必须向陛下辩明,我本人绝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普罗旺斯伯爵矢口否认,“我相信,巴黎大法官会证明我的清白,也证明我们兄弟间的不渝情义的。” “不会送去巴黎高等法院的,直接由宫廷大法官审判。”路易十六现在对巴黎高等法院满腹怨气。 “可按照法兰西的法律,警察是在西岱岛抓捕到莱维男爵的,理应移交给巴黎高等法院审判。” “朕便是法律,这桩案件朕就要让德.瓦兰法官审讯,立刻!一旦清楚后,证实与您相关,那你的年金、地产和爵位都会被褫夺,朕决不食言。”路易十六语出惊人。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1章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普罗旺斯伯爵面色黯淡,但他依旧不屈从,阴鸷仇恨的眼神死死盯住国王和王后,背靠在青花瓷所制作的墙壁,像只困兽般,在他身侧,竖着路易十四的半身像,它正沉默地望着兄弟阋墙的戏码。 月神厅外的树下,王后画师沙特莱也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有时停下来,听着旁边人的议论纷纷。 等到宫廷大法官德.瓦兰尴尬地立在月神厅外,请求许可进来时,侍卫长阿尔芒快步而过,对大法官稍微敬礼下,便来到国王和王后面前,说奥尔良公爵要召开紧急御前会议。 “现在朕没时间。”路易十六不耐烦地回复。 这个讨厌的堂兄(法国国王和王后,称呼奥尔良公爵为‘堂兄’)! 可阿尔芒侍卫长却更进步,要向国王汇报什么。 “陛下还是去吧,我想也许有什么事东窗事发了。”普罗旺斯伯爵这下突然恢复神气,但他又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十分伪善恶心,眼光投向了玛丽.安托瓦内特。 “难道您对我的攻讦和污蔑还不够吗?”王后被这毒蛇般的眼光刺激到,她没想到普罗旺斯伯爵不但不认罪,还有后手。 “奥尔良公爵在枢密厅院大吵大闹,他提到了圣克鲁城堡的事。”阿尔芒侍卫长低声提醒。 国王的脸色有些泛青,但还算比较镇静,“不用怕,我给王后的这份礼物是有票据的。” 此刻,阿尔芒侍卫长只好把声音压得更低,“可是您的堂兄提出新的检举......” “检举什么?” 路易十六还不明所以,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脸色就有些不稳定了。 “检举......检举王后将您赠予她的,用来购买圣克鲁城堡的款项中,抽出二百五十万里弗尔来,悄悄塞给了奥地利公使麦尔西伯爵......用于,用于王后的兄长,法尔肯斯坦伯爵身上......” 这下国王眼睛瞪圆了,他回头望着自己心爱的王后,而王后则彻底瘫软了,坐在月神厅的沙发椅上,不再作声。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兄长当然不是区区一个伯爵,“法尔肯斯坦伯爵”是奥地利皇帝约瑟夫当年来巴黎时的微服化名。 王后和她的这位兄长,关系比较和睦融洽。 当然法兰西人民最为痛恨的事,也在这对兄妹身上发生了:自奥地利维也纳嫁过来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胳膊肘往外拐,居然把王室给她的钱,偷偷贴补给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帝国! 没办法,奥地利皇帝约瑟夫这时特别缺钱,他在改革,不顾一切地改革,尤其是在军队方面,他希望组织起一支庞大而精锐的集团军,往东前进,彻底击败已开始朽坏没落的奥斯曼帝国,“夺回君士坦丁堡,成为真正的名副其实的罗马皇帝!” 约瑟夫和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性格上有类似处,他不蠢但也不算特别聪明,但绝不甘于平庸,兄妹俩都生活在伟大母亲玛利亚.特蕾莎的阴影下,约瑟夫想干出番伟业来证明自己,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则远远嫁到法兰西,脱离母亲的控制,躲避她的规劝(当然她认为是老太婆的叨叨)。 约瑟夫皇帝的宏伟计划,需要无数金钱支撑,当税吏已搜刮不出足够的钱来时,他不得不低头,接受妹妹体己钱的援助。 但这一切也被普罗旺斯伯爵掌握了,这位王太弟擅长策划阴谋,有失败的,比如帮拉.莫特夫人越狱,可也有成功的时候,比如这次,一位神秘的江湖侠士,帮了伯爵的大忙,截获了奥地利乔治.弗兰茨.冯.梅特涅伯爵(著名外交家克莱门斯.冯.梅特涅的父亲)和法国宫廷银行家巴茨男爵之间的书信和票务证据,其证明:王后用两百五十万里弗尔的钱财,这些实打实的法国钱币,被奥地利的犹太宫廷代理商暗地里取走,去购买粮食、制造枪械,扩充约瑟夫皇帝的新式集团军,只换来堆加盖奥地利财政部印戳的废纸般的债券...... 而这一切,路易十六又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但他看到痛苦不堪的王后,心中对她的爱又占据了上风,他要保护妻子,也要保护大舅子,要知道这事若是被捅出去,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怕是比项链事件还要严重。 他也爱大舅子约瑟夫皇帝,当年正是这位悄悄来到巴黎,说服自己做了包茎手术,不然自己如何能让王后诞下子女? “原来公爵也知道了?”普罗旺斯伯爵开腔了,带着说不出的得意,“我害怕很快拉法耶特侯爵,还有国务大臣弗拉仁尼也都会知道的,人们会非常非常生气的,我的兄长!要知道,法兰西在上个世纪秉承的是反哈布斯堡的国策,也就在这代有所改变,反应在陛下您的婚姻上,所以您不该把旧的怒火,草率地重新点燃,那样可得不偿失。更可怕的是,若您不断帮王后,帮我俩共同的弟弟阿尔图瓦伯爵,帮那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偿还巨额债务的细节,也借此被一并曝光出去的话......只要我放出风去,巴黎城在一夜间,便会印刷出三万乃至五万本小册子,外带五千份报纸,把所有的烂疮,都披露得清清楚楚. .....” 整个场面变得无比静默可怕。 宫廷大法官德.瓦兰战战兢兢地迈步走入到月神厅,请示国王有什么旨意需要他执行。 路易十六的胖脸憋得发红发紫,他望望王太弟,对方满是不在乎的神色。 他又望望坐在椅子上的王后,王后低着头,抽噎的声音清晰可闻。 “下次.....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最终路易十六,只能慢吞吞地,无比艰难地对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说出了这句话。 伯爵微笑起来,表示接受训勉,扬长而去。 路易十六又强作笑容,对宫廷大法官说辛苦您来一趟,但这里不再需要您,请退下吧! 马上普罗旺斯伯爵的侍卫长莱维男爵,也不得不被无罪释放。 听到国王这话,德.瓦兰如释重负,忙不迭地溜走。 只有阿尔芒侍卫长,还站在月神厅的门处,看着这对无奈憋屈的夫妻,他们身为国家最高统治者,得到神授权力的君王,在凡人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侍卫长的心中充满了同情,也充满了困惑。 原来高高举起的事,最终不得不轻轻放下。到底怎么了? 不过更为离奇的事发生了,当普罗旺斯伯爵乘坐马车,轻松脱身,凯旋卢森堡宅院时,有人对他报告了惊人的消息:“那个拉.莫特夫人,在昨晚的混乱后,今天不知所踪,想必是逃走了!” “怎么可能,我不是营救她失败了嘛,她到底是如何逃出去的?”普罗旺斯伯爵大惊失色。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2章 假面人 不要说普罗旺斯伯爵,就连拉.莫特夫人本人也是莫名其妙、心惊胆战。 当初她在古监狱前广场受刑后,昏死过去,被抬到古监狱里一所狭窄阴暗的房间里,她迷迷糊糊间,听到前来检验伤口的医生,对她说法兰西王太弟很同情你的遭遇,他会成为你的救星,把你从囚禁地里救出去。 此后,拉.莫特夫人在被关押期间,始终和普罗旺斯伯爵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原本信使是由她的“第二秘书”,一位酗酒好色的神甫洛特担当的,但圣诞夜的劫狱失败,她明白是洛特神甫向警察出卖自己所致的。 可就在她认为自己此生永无自由之日时,第二天警察所的牢狱咔擦被打开,两名蒙面披斗篷的强壮男子冲进来,把她的脑袋用布套套住,双手反剪着用绳索绑住,拉.莫特夫人以为王后派人来私刑处死自己了,便要大喊大叫,但瞬即被打昏过去。 迷糊间,她被塞入辆马车,跑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最终会停靠在何处,遭受什么样的命运...... 沙滩广场的警察总署大厅,来此询问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七窍生烟,“我需要个解释,什么解释能说清楚,为何那个女骗子会在警察所监狱里,几乎在众目睽睽下被劫走?难道不是王后命令瑞典军团帮助你们,破坏了女骗子的越狱计划吗?” 总监克罗斯纳中将神色淡漠,摊开手说,尊敬的王室表姐,先前鄙人就被隔离在这桩案件外,这也是您和王后的意思,现在事态如此,我没办法对之负责。 而杜蒙警督也坚称,也许是当初幕后主谋的后招。 “你们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亲王夫人愤怒难当。 “我们警务系统已在第一时间将劫囚的罪犯莱维男爵移交给凡尔赛宫,陛下应该让宫廷大法官严格审讯,把犯罪集团连根拔起,可莱维男爵却被突然释放,这实在超过我们警察力所能及的范畴,。”杜蒙语气强硬,毫不退让,意思是这是你们宫廷自己作的。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然后她要求总监和警督,尽快揪出队伍里的内鬼。 “尊贵的王室表姐,普通警察其实和线人,也就是‘苍蝇’差不多,只要有钱贿赂,他们甚至可以帮罪犯犯法,把内鬼找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要说杜蒙警督了,就连总监克罗斯纳对此也是断然回绝。 这两人这次站在统一战线上。 这本来就是王室自己虚弱无能,我们也把罪犯给抓捕到了,越狱计划也被成功破坏了,然后国王居然出尔反尔,没对主谋进行任何惩处,怪得了谁?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尴尬而愤怒地走下警察总署的台阶,准备乘车归去复命,她抬头望去,一丝长长的云彩,在巴黎上空一动也不动,天空是灰蓝色的,并不透彻澄净,她的心也是团乱麻。 而拉.莫特夫人悠悠睁开眼时,她察觉到自己又身处于所“监狱”当中,空荡荡的砖墙,靠墙则是成排成排的空柜子,自己则被紧紧地捆坐在椅子上,高十多尺的屋梁上,有个凸出去的小窗台,让整个黑暗有了点光亮。 几位戴着假面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 如果马上会面临这几位的肉体侵犯,拉.莫特夫人倒是不介意的,她还有自信可以让对方满意销魂,乃至松懈下来,让自己有可乘之机。 但这几位是一动不动。 领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人,语气比较柔和,说出的话却让拉.莫特夫人不敢相信:“我们是受您丈夫以及那个意大利炼金术士卡里奥斯特罗先生的委托,从伦敦赶过来救您脱险的。” 拉.莫特夫人就是做骗子起家的,岂能相信这样的说辞,但她却很冷静,故意带着娇媚语气说,那太感谢你们,只不过有我丈夫的信函证明吗?另外如果给我松绑,再给我件漂亮的衣裙,我会好好“犒劳”你们的。 “夫人您的乳房被严重烫伤了,不堪入目,只需要用金钱犒劳我们就可以了。”当那年轻人这样说时,拉.莫特夫人只觉得掉入冬季刺骨的塞纳河里。 然后那年轻人拿出了拉.莫特先生的信件,夫人看了下,字迹和指环印戳都是真的,“既然你们是被我丈夫雇佣来的,就是这样对待雇主的!?”她抗议道。 “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要钱。您丈夫只给我们五百英镑的酬劳,但当我们听说你那串项链倒卖了足足一百几十万里弗尔,也即是五万英镑后,大伙儿心意都不平衡。”年轻人语气冰冷。 “到了伦敦,我再补给你一千五百英镑。” “不,还不够。” “那两千五百英镑!” “您在法国还能值大钱,和我们合作,然后把应得的那部分给您,您去伦敦,靠和丈夫占有的那部分,足够下半生安枕无忧了。”年轻人报出理想的价码。 “休想。”拉.莫特夫人情绪激烈。 戴着假面的年轻人不再说话,沉默地望着拉.莫特夫人两眼,然后留下两位看守,便和其他人退了出去。 拉.莫特夫人的 脸再度被布套给套住。 其实这是所巨大的空仓库,在巴黎城西环城大道外,周围长满了杂草,两个法里外有个破旧的小镇,十分荒芜偏僻,这群人走出来后,分别脱去了假面。 那“年轻人”便是菲利克斯。 还有武朗警长,及菲利克斯雇佣的美国工程师约翰.菲奇。 “现在态势和你预测的一样,那个老乌龟国王根本不会对幕后主谋,自己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动手!”武朗这下对菲利克斯佩服了。 “所以如果单单是揭露了伯爵,对我们毫无好处,波旁家本就是沆瀣一气,骨血相连的。我们发财的关键,只在这女骗子身上。”菲利克斯点出要害。 “那边有杜蒙在支挡,可这边那女骗子的口风很紧,怎么办?” “不要慌张!”菲利克斯对几位同伙厉声说道。 他明白大家都是因利而合的,要是绑来拉.莫特夫人没能带来金钱,迟早会散伙败露的。 然后菲利克斯承诺,我马上就给你们搞来笔大钱,但你们得好好看住她。 “你想法是什么?”武朗急切问到。 “别问。”菲利克斯说,到时候见到钱就行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3章 首饰 大约三四天后,积雪的下午,赫尔维修斯家的次级代表“维尼.仲马”,衣冠楚楚,大摇大摆地来到凡尔赛郊区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宅第拜访,得到主人家的热情接待。 和赫尔维修斯夫人成为地下情人后,菲利克斯得到了张大牌面,就是让夫人把对波利尼亚克公爵的三十万里弗尔借贷,转托到自己手中管理(其实就是用每年一万二千里弗尔的息钱包养自己),这在当时并不稀奇,奥地利的犹太人也喜欢把哈布斯堡王室的大额债券,分割为许多份“次级贷款”,分散去投资生利。 菲利克斯此行来,特意和公爵签署了合同:原本八厘的利息,降为四厘,不过本金您得用来购买内克尔先生设置的“爱国债券”。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很开心地答应下来,并代替懦弱的丈夫签了字。 这位公爵夫人,面色红润,眉梢自带少女般的青春气息,单看眸子的话,天真之余还有些柔弱忧伤,像两朵盛开的紫罗兰,虽然她已三十七岁,还比赫尔维修斯夫人大一岁,但两者都保养得非常美丽。 她家本来门庭败落,但只在人群里被王后看到了眼,便飞黄腾达了:她丈夫由伯爵升为公爵,她家年金有五十万里弗尔,现在则升到七十万,她父亲得到个肥缺,去奥地利维也纳当公使,她的妯娌都入宫当了贵妇,波利尼亚克家族的花销大大超过了当年名噪欧陆的蓬巴杜夫人......怪不得都在盛传她和王后是同性爱的关系。 不过项链事件后,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有点失意,因她和王后间的相处只能给对方带来坏名声,故而被疏远,夫人的情夫们甚至被废黜驱逐出宫廷。 “你失宠了吗?”她的丈夫,要比她还忧心忡忡。 波利尼亚克公爵才不关心妻子有几个情夫,和王后到底有无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只要妻子不断从小特丽亚农宫里得来赏赐、年金,支撑全家花天酒地的生活,现在七十万年金都不够花,还积累许多债务。 “夫人......原本您每年要为这笔借款支付两万四千里弗尔的利息,而今只需一万两千,再者您用这笔本金买了内克尔先生发行的国债,每年还有三厘的息钱呢!这息钱我不要,全部归您,赫尔维修斯夫人也答应我,本金五年内不索回,这真的是金鹅生金蛋的好法子!”菲利克斯拿起合同,脱帽对公爵夫人恭维道。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慷慨的仲马先生,您有什么需求吗?您想谋取官职、勋章,还是想替您的亲戚或朋友谋取?我完全能替您奔走效劳。”公爵夫人激动地抓住了菲利克斯的手。 公爵则在旁边沙发上坐着,笑吟吟,毫不介意。 “不不不,该是我为您效劳才对......听说,令千金马上要出嫁了,对方是尊贵的吉什公爵。” 公爵夫人的眉梢微蹙,她的女儿现在区区十二岁,就得要为嫁妆发愁了。 本来得宠时,王后的玉手随便一抬,几十万里弗尔的嫁妆不在话下,一份礼物就能解决的。 但现在...... “鄙人倒是有个法子,但......能不能麻烦公爵稍微避让下,这个法子只能夫人去做。” 波利尼亚克公爵立刻从沙发上弹起,转身关门,绝无拖泥带水。 一面日本素色屏风后,菲利克斯对公爵夫人说出计划。 “什么!你居然了解那个拉.莫特夫人的下落?” “鄙人不才,在伦敦也认得几位朋友,他们做的也是和出版相关的生意,拉.莫特夫人逃走,现在已日夜兼程,再过几日怕是就到了英国。我得到确凿的消息。在那里,有个大书商在等着她,要花一万英镑的巨款,买断她的回忆录版权,您也知道,如果回忆录出版的话,我们可敬的王后名声会彻底扫地,任何和项链事件相关的,都将被拉.莫特夫人篡改为丑闻脏水,怕是比泰晤士河还要肮脏呢!” “那?” “您应该主动向王后请求,阻止拉.莫特夫人的行为。” “可是怎么阻止?”看来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除去秀美的脸蛋外,内里确实空空如也。 “用两倍的价钱,把尚在襁褓里的回忆录给压下来!” “两倍......” “对,不过是区区四十八万里弗尔而已,一半去堵拉.莫特夫人的嘴巴,一半去堵那大书商的嘴巴。只要拉.莫特夫人承诺,不再撰写出版回忆录,成为个缄默的人,那样王后不就安泰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公爵夫人点头称是,另外她觉得,在王后面前重新邀宠的机会来了,原本属于她的,小特丽亚农宫总管,还有女太傅,也该从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和马尔尚夫人那里夺还回来了!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果然去拜谒王后了,还带着自己的女儿,她明白王后最喜欢孩子。 小特丽亚农宫里,王后坐在农舍村落前的圈椅上,看着王家长公主和公爵夫人的女儿,在围着几只雪白的山羊玩耍,心情稍微好了些。 本来听说拉.莫特夫人不知所 踪,王后就心忧如焚,想要惩处相关的警察,又无从下手。茫无头绪时公爵夫人来到,安慰王后说,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那个女骗子前往英国伦敦,并且要写回忆录。 王后只觉得马上要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为今之计,就是......”公爵夫人把菲利克斯的方案复述了遍。 接连遭受重击的王后,思来想去,也只有接受这个方案。 可她现在拿不出现款来,先前虽然路易十六利用圣克鲁堡的转让,塞给自己足足六百万里弗尔,但当支付服务人员的年金、所欠的债务,还有给兄长约瑟夫皇帝的支援后,根本没剩下几个钱。 王后咬咬牙,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副手镯,一副耳坠,还有几枚戒指,都是精美绝伦的稀世珍宝,“当初我从珠宝商那里买下这些首饰,一起花了八十万里弗尔,事态紧急,你拿去典当,降价换四十八万里弗尔,这事交给你去办,必须先要取得和那女骗子的信件联系,然后当面和她达成协议,全交给你了我的挚友,千万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公爵夫人,郑重地将这些首饰放入到盒子里,告辞了宫廷。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4章 珠宝匠 王后也是没法子,项链事件导致一批宫廷珠宝商破产,现在她的信誉很低,没人敢和玛丽.安托内瓦特做生意了,让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做这事又害怕被训诫指责,也只能靠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了。 而这位丽人,回到家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急事急办,便找来了...... “哎呀,四十八万里弗尔现款可不是个小数目,但我全力而为,应该能解决好这事。”波利尼亚克家穷奢极欲的豪宅里,菲利克斯带着点为难的笑容,接下委托,“这样,我先给公爵夫人您十万里弗尔现金,这几枚戒指我带走,取信于大买家后,咱们再把剩下的交易给完成。” 菲利克斯也是大胆,他直接把家底子从西岱岛的银行掏出来,足足十万里弗尔的存款,是他祖父和父亲的心血积蓄,也是高丹家的所有可支配资金,摆在波利尼亚克公爵家中作为抵押,公爵夫人清点完毕后,就很信任地将几枚戒指给了菲利克斯,“您先把这拿去售卖,如果有买家肯接手,拿出钱来,剩下的耳坠和手镯你再来取。” 初春的香榭丽舍花园,冰雪依旧,两匹小马,披挂着漂亮的马鞍和铃铛,鬃毛迎风飞舞,拖着雪橇,载着赫尔维修斯夫人和菲利克斯,在林间的雪地里奔驰着,挂着雪的树枝不断扑面而来,夫人快乐地连连尖叫,依偎在菲利克斯强健的怀抱里。 最终马跑累了,停下来,黑色蹄子上的长毛沾着冰雪碎末,鼻孔喘着团团白气。 夫人搂住菲利克斯的脖子,深深地与他相吻,很长时间后,她舌尖轻巧地挑动两下,才算是分开。 他俩现在真的是如胶似漆,之前的争吵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床笫上的性爱也越来越和谐而富有激情。 “对了,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菲利克斯温柔地说,接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枚让人艳羡惊叹的镶钻戒指来,捏起夫人秀洁的手指,不由分说地套了上去。 夫人带着迷人的微笑,将手抬高,让钻戒在林间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眯着双眼,“多少里弗尔,估计得五万上下吧?你开始为了取悦我而犯盗窃罪了嘛,菲利克斯?” “不,没有,这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其实才两万八千里弗尔。”菲利克斯抚摸着夫人柔顺的黑发。 “知道吗,你犯罪还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我更担心的是,你居然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你不会把家乡遗产都变卖了吧?好好想想那位小姐,再想想你的妹妹吧!” “托你的福,我最近从波利尼亚克公爵家里找到桩好买卖。这枚戒指只是其中一个,我花了如此低廉的价钱买下来,先送给你。如果......夫人能帮我,把其他的全买下来,那样所得的利润我只要分三成,其他七成归你。”菲利克斯爽直地抛出牌面来。 “我会对区区几万里弗尔的买卖感兴趣吗?如果你要钱,写下借款字据,我可以借给你。” “要是五十万上下的买卖呢?” 菲利克斯这话,让夫人有点震动,“你哪里攀到的?” “公爵夫人有批宫廷里的昂贵珠宝要出手,她现在很信任我,若是夫人有意,可以关心下。就拿这枚戒指来说,据说市面上能卖四五万里弗尔,绝对是大师的工艺,但我只花了两万八千就买到手,中间的差额可不得了!” “可靠嘛?虽然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挺天真的。” “她急需用钱。” “你觉得这笔我俩能赚多少?” “这批珠宝,公爵夫人说当初是花费足足八十多万里弗尔买下来的,现在只要四十万便能出手,若是我俩得到后再转手,卖个五十五万不在话下,起码赚它个十五万。” “嗯......”靠在菲利克斯臂弯里的夫人拖了很长的尾音,继续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似乎还有些犹豫。 菲利克斯的语气立刻激动起来,“你怀疑我在欺骗你?朱斯蒂娜,我没想到到了今日,你还对我抱有如此的戒心......” 吓得夫人急忙用手扶住他浅棕色的脸庞,说绝不会的绝不会的,我只是害怕你涉世未深,被那头给骗了,这样吧,四十万里弗尔的票据我三天内准备好,只需要把那面的货验下,这桩买卖就成了,赚来的钱我俩对半平分。 “但这枚戒指是我的心意,你必须收下!”菲利克斯抓住夫人的手,语气不容拒绝。 用最硬的嘴,吃最软的饭,这才是精髓所在。 “当然。”夫人笑起来,十分甜蜜。 “你不会回去就让珠宝商来检验这枚戒指吧?”菲利克斯语气里还有些讥讽。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菲利?”夫人瞪大眼睛嗔怪道。 浪漫纯洁的雪地里,两人抱在一起,蹲在雪橇上,继续说笑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傍晚,皇家广场边星辰街,赫尔维修斯夫人的住所,一名酒气熏天的老头,穿着破败的衣衫,举着放大镜和精细的工具,絮絮叨叨地在检验着摆在他面前的戒指。 赫尔维修斯夫人则坐在对面。 “确实是真 品,应该是从旺多姆广场制作出来的,值钱的地方就是这镶嵌的钻石,是塔韦尼耶从印度科鲁尔带回来的,就这么一粒,就价值四万里弗尔。” “哦~”说实话,夫人除去欣喜外,还有点内疚惭愧,没想到菲利克斯真的买了钻石戒指送给自己。 当厨娘端来瓶上好的波尔多葡萄酒后,那珠宝匠便又喝起来。 在法国,珠宝匠和珠宝商是两个级别的职业,前者不过是匠人,负责制造打磨,有必要会被拉来鉴定,后者才是高档珠宝的经手人。 “您女儿在里昂那边,生活应该挺美好的吧?”夫人问着正在喝酒的珠宝匠。 “太好了,她离开了酗酒的父亲,最近听说又死了婆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双喜临门,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珠宝匠吞了口酒,慢悠悠地对赫尔维修斯夫人苦笑起来。 这位珠宝雕刻匠,正是罗兰夫人即曼侬.罗兰的父亲,格拉蒂安.菲利普。 女儿很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 赫尔维修斯夫人叹口气,送了这位十个金路易,外加两瓶酒,“马上还有更多的货让你来验,这是酬劳。” 五天后,这批“王后珠宝”交易大功告成!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5章 磨坊的交易 菲利克斯掏了十万里弗尔,赫尔维修斯夫人补齐了剩下的四十万里弗尔,交给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得到这笔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随后转手卖了足足六十四万里弗尔! 宝物料子都是实打实的印度钻石,都是有光辉的来历,都是大师们的杰作,鉴定报告书上的语气不容置疑。 菲利克斯不但收回本金,且得了七万里弗尔的利润。 他很开心地在“正义旅馆”里开了房间和香槟酒,和赫尔维修斯夫人厮混造爱了足足半天。 次日,囚禁拉.莫特夫人的那座废弃仓库边的砖房中,菲利克斯出手极为阔绰:除去留下一万里弗尔储备外,他把其他的六万全都分了! 在警察总署里的杜蒙警督,还有在他面前的武朗警长,工程师菲奇,都拿到一万五千里弗尔,剩下的参与此事的警察、工人,也都分到一两千,差不多等于两年的薪资,各个开心得要死。 要人保密卖命,就得花钱,菲利克斯深谙这个道理。 “听着,马上还有大鱼。”当菲利克斯握住烟斗说出这话时,众人欢呼起来,眼睛都冒着光。 “如果你现在叫我去一枪把那女骗子给崩了,我会毫不犹豫照办。”武朗警长再也没有担忧,或者说廉耻。 “她可是座金矿。”菲利克斯笑着说,接着问拉.莫特夫人吃得还好吗? “很好,我们舍不得饿着她,她也舍不得饿自己。” 此刻,有人给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送来两封信,公爵夫人拆开后,发现全是拉.莫特夫人的亲笔,还盖着印戳,项链事件里公爵夫人看到过这个女骗子不少信件,可以确认完全相同,但两封信内容却大有玄机。 头一封是希望公爵夫人转交给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里面有威吓,也有利诱,但拉.莫特夫人也明确保证,只要王后出价让她满足,她便打消写回忆录的念头,自此我俩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封是专门给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的,在这里拉.莫特夫人吐露个天大的秘密: “我并不在伦敦,而是藏身于巴黎城郊区,等待与您的会面!” 公爵夫人大惊,看了下去。 “我信不过我那丈夫,相反我信得过法兰西王后,也信得过您......只要给我合适数目,我会隐姓埋名,让王后安心......但这笔钱我不会和我那丈夫共享,也不会去伦敦,因为他会谋害我,侵吞我的财产的......别打听,就连普罗旺斯伯爵也不清楚我到底在何处,我只对公爵夫人您一个人说......我收钱,您立功,我绝不会为难您......别找警察,也别找军队,我有麾下,他们在接头处设下暗哨,若发现您方圆五个法里,有任何企图对我不利的人参与进来,那我立即就翻悔......” 最后,拉.莫特夫人给出接头的地点。 公爵夫人吓得要命,如果这个女骗子对我不利,那该如何? 可事到如此,王后珠宝也卖了,钱换好后的黄金就在她手中攥着,临阵退缩的话,那整个波利尼亚克家族便完蛋了。 公爵夫人最后还是鼓起莫大的勇气,她把第一封信送去小特丽亚农宫,第二封自己留下,让两位家族采邑的守林人携带手枪和燧发枪,登在马车后的行李架护卫自己,带着巨额的黄金,按照信中所说的那般,出了巴黎城。 “请放心夫人,我们的枪法很准,会保护您免遭不测的。”戴着宽边草帽的守林人的承诺,让车里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稍微心安。 一片又一片的密林过去,前面的路,也慢慢成为纯自然的,模糊的车辙印还在泥地里留着,而周围已长满了野草,点缀着些不知名的花。 两三名蒙着斗篷戴着黑帽和面具的,举着手表示善意,出现在马车前。 “您很有诚意,这儿除去您这辆马车外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也请您相信我们,没人想暗害一名深受王室信任的命妇,给自己招来麻烦,我们只求财。”为首的上前,敲敲马车窗,让面色发白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放心。 其实就算公爵夫人报告警察,也早就被杜蒙警督给察觉破坏了。 公爵夫人和手下的守林人提着装满黄金、提款券的箱子,走进座荒废掉的磨坊,它的屋顶坍塌了半边,露在天际下,而风车帆的蒙皮也全都破败掉,只剩骨架被风推得吱吱作响。 磨坊内的楼梯间,等到公爵夫人惴惴不安地登上去,果然发现拉.莫特夫人坐在把椅子上,明暗不清的角落里,两位戴着假面的男子立在她身后。 虽然拉.莫特夫人的面色有点不自然,可公爵夫人能确认,这就是她本人无疑: 圆圆的脸庞,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睛,眼角稍微有点下垂,小巧但略为塌陷的鼻梁,也算是漂亮,不过气色里却自带女骗子的淫荡和下流。 更为有力的证明是,拉.莫特夫人用手拉开长裙的衣领,半边雪白的右乳上,刻着赤红黑边的“V”烙印。 “收下钱,我就信守诺言,或者去美国,或者去巴西 ,绝不招惹麻烦,反正我不会去英国伦敦,也不会留在法国土地上,这样王后陛下应该更放心。”拉.莫特夫人把衣领拉好,说到。 “您得签下协议,作出保证。”让人吃惊,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和法兰西王后真的是如此单纯。 拉.莫特夫人接过旁边男子递来的鹅毛笔,真的在公爵夫人递来的封印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封印诏书有王室徽章,装帧俊美,是王后亲自搞到的,足见她对这项协议的重视,她认为拉.莫特夫人在这份具有神圣效力的文本上签名,是会恪守上面的条款的。 取回诏书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放下钱款,登上马车,她心中大大松了口气,马上再去伦敦下,就能复命喽。 可她始终不知道的是,她认为操控一切的拉.莫特夫人,其实现在也是个提线木偶。 夕阳西下,那座磨坊楼上,拉.莫特夫人颤声说,“该做的我都照做了,可以撤下您的枪口吗?” 此刻,被撤去靠垫的椅背上,一根细细的手枪管,从拉.莫特夫人柔软而纤细的腰肢上,无声地放了下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6章 雷多.德.维莱特 磨坊后面背阴的短墙处,继续戴着面具的武朗警长、约翰.菲奇欣喜若狂,当他们打开箱子,看到里面货真价实的金路易、金条、钻石、银行提款券后,“发财了!”武朗几乎是嚎叫起来。 “分清楚。”菲利克斯语气还算是冷静的,就是捏着烟斗的手被烫到下。 方才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进来后,站在拉.莫特夫人身后的他,始终没有敢开口,怕被公爵夫人察觉而败露。 很快分赃结果出来,四十八万里弗尔,菲奇和其余帮忙的下手们均分八万,严守秘密;菲利克斯和武朗各分十二万,杜蒙警督分得十六万里弗尔。 武朗警长对这结果不太满意,“什么事都是我们做的,那个杜蒙凭什么呆在总署里,就分得最肥的一份?” 菲利克斯平静地对他解释,你不要乱嚷嚷,得相信我,活计还没结束呢! “剩下的活计,就是......”武朗警长拉开外套衣襟,对着废弃磨坊咕哝了声,露出他手枪的把手来。 几名手下,把属于杜蒙警督的那份放入辆小马车中,扬长而去。 磨坊中,拉.莫特夫人被堵住嘴,手脚被铐住,蒙脸的武朗警长和菲利克斯,将其强硬地从椅子上架起来,拖下楼梯,推入另外辆马车里,马车里坐着位同样蒙脸的大汉在等候,而后菲利克斯抬起手,前面坐着位黑衣黑帽且蒙面的车夫,回头森森地望了眼。 拉.莫特夫人如果不是被堵嘴,怕是会当即叫起来: 那车夫的眼眶到耳朵处,有很大的疤痕,仿佛也被烙铁烫过似的! 马车颠簸了大约两个法里,在处被树林环绕的水塘边,拉.莫特夫人被推倒在地,她绝望地看着武朗警长和那马车夫,从行李架上取下两把铲雪的铁锹,开始掘坑。 那位高个子大汉,则立在远些的地方,张望着来去的道路,看看会不会有人马经过,但似乎这是多余的担心,这带太僻静了。 冬天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迅速,待到远方的天际和山间,那道红色的缝隙越来越浓时,夜晚的寒风,和猫头鹰的叫声,混起来格外瘆人。 拉.莫特夫人的眼睛和鼻梁都被憋得通红,她爬到戴着假面的菲利克斯脚下,不断地用头蹭着拱着,分明像只乞怜的狗。 菲利克斯蹲下来,有些怜惜地扯下布条。 拉.莫特夫人大哭起来,她随后被逼着跪在掘好的土坑中,瑟瑟发抖。 她抬眼望见,余辉下那三个男子已分别拔出了手枪,扳开了撞针。 看来是要同时开枪,既然每人都射出发弹丸,那就等于是共同犯罪共同保密的誓言。 “不要杀我!你们这些混蛋,明明只是我丈夫雇佣来的,是谁给你们的权力这样做。” “其实夫人你也该明白了,我们根本不是你丈夫派来的。”菲利克斯低沉地说到。 拉.莫特夫人呆了下,然后没命地点点头,突然她泪水涟涟,扭头看着车夫,哑着嗓子呼喊:“雷多.德.维莱特,我的秘书,我的情郎,你真的忍心杀死我?” 这下,轮到武朗警长目瞪口呆了。 他始终认为这个车夫是菲利克斯雇来的无关帮手,五十个里弗尔便能打发的角色。 可谁曾想到? 果然,那车夫脱下帽子,去掉假面,他的左脸有块很大的疤痕。 “是我,让娜。”他说到。 他正是雷多.德.维莱特,当初是拉.莫特夫妻的第一秘书,也就是他利令智昏,拿着钻石在巴黎城售卖,被警察给抓捕的,在判决里他的罪也最重,在硝石火药局里服苦役。 “雷多,我的雷多,求求你,救救我。” “你怎么不先问我,德.维莱特,你为何没死呢?” “当在牢狱里我看到丈夫的信,说你在火药局服苦役时出了事故,被炸死了,我确实以为你死了,我为你的死痛不欲生,泪都流干了,我的雷多......” “说的真动听啊,你个婊子。”维莱特冷冷地说,“我在你们的眼中,就是替罪羊,对吧?最傻的就是,当初的我在床榻上还对你的温柔深信不疑,直到火药局的火药,把我脑子给炸清楚为止。” “可在刚才的磨坊里,你就知道,维莱特其实没被炸死,对吗?”菲利克斯冷笑着说,“夫人,不怪法兰西王室都被您骗得团团转,您很聪明。不过,强中更有强中手,说白了,也不是我们有多强,是这些王室和贵族太蠢了。” “是的。”拉.莫特夫人抖得和筛子似的,“我在医院被囚禁也好,后来也被你们拘押住也罢,并没有亲手给王后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写过任何封信,但公爵夫人却带着诏令文本和王后的金钱来,那就证明他们收到我的信件,全是伪造的......而能伪造我笔迹和印戳的,只有雷多。” “用完即无用的本领,对吗夫人?”雷多.德.维莱特嘲讽道,“德.拉.莫特伯爵带着你的妹妹和子女去伦敦,你有普罗旺斯伯爵帮忙,准备逃出生天,那个女裁缝也是无罪 开释,只有我,这个贫穷的小贵族,什么都没得到,还被判处三年苦役,很难活下来的。不过多亏这位仲马先生,火药局确实发生了爆炸事故,但我只是脸部烧伤,被炸得支离破碎而死亡的是另外位犯人,于是仲马先生花了三千里弗尔,买通了古监狱里的医生,移花接木,开出法律证明,那个死去的犯人成了我,而我则借助了对方的名字、身份重生了!” “请等一等。”拉.莫特夫人挣扎着,当维莱特举起了手枪时,“等一等!雷多我愿意嫁给你,我爱你,还有你告诉仲马先生,我愿意告诉你们,还有起码价值四十万里弗尔的钻石,被我埋在了哪里!只要你能保护我,让我活下去。” 这下,菲利克斯和武朗,全都笑起来。 怪不得这女人,在先前似乎在法国还有所牵挂的样子。 “这事儿,你丈夫知道吗?普罗旺斯伯爵知道吗?” “我丈夫知道,但伯爵是不知道的,我私下藏了这些钻石,我愿意告诉你们。” “答应她,维莱特先生。我们按照你当初和她的协议,分你十万里弗尔。”菲利克斯要求道。 “只不过这次别这么蠢,你带着钻石,去英国伦敦再卖掉。”武朗警长则提醒道。 而拉.莫特夫人则摇尾乞怜,跪在维莱特的膝盖前,表示自己愿死心塌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7章 分赃 维莱特摇摇头,“别搞错了夫人,你嫁给我,算是我对你的恩惠。要知道,你丈夫从海峡那边送来的信,其实也是我伪造的。” 这下拉.莫特夫人彻底崩溃掉了,难道丈夫自始至终,没给自己写过信? “你个婊子这时候脑子倒不清楚了?你那丈夫应该早就把卖钻石的钱占为己有,卷了钱和你妹妹厮混在一起,你的孩子要么被他带走不知所踪,要么直接被他送入孤儿救济院去了!哈哈哈哈!”雷多.德.维莱特狂笑起来。 那边,菲利克斯则背过身去,脱下面具,点燃了武朗警长的烟斗,烟火在暮色里慢慢腾起来。 旁边,高个子的丹东站着,还挺紧张的,假面都没去,他害怕这二位会不会分赃不均乃至火并。 “钻石的钱,除去给维莱特十万外,再给丹东四万,其余的就是我俩平分了。” “不,不告诉杜蒙了?”武朗激动地有点结巴。 菲利克斯笑起来,“这笔意外之财杜蒙又不晓得,当然是我们平分了,这下你该满意了?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听着维克多.武朗先生,也许你不信,我带着这次搞到的二十五万里弗尔,再加上我本来就有的,等到返乡后,不出三年我就能把它给翻个一两番,到时候我发达了,可不会忘记你这位肝胆相照的朋友。此外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不会忘,保守的秘密越多,知道的内幕越多,就越不会死。”武朗吐出口烟雾,自得地回答说。 接着两位“朋友”各自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笑起来,深深拥抱,又紧紧握手。 菲利克斯已经完全把局势给控制住了。 而拉.莫特夫人埋葬钻石的地点,居然在她年轻时待过的女修院外的一片苗圃里,菲利克斯、丹东、武朗和维莱特四位,约定好时间,趁着女修院日课时,把“货”给挖出来了! 众人皆大欢喜。 武朗搞到一大笔钱,他可以进入更高档的圈子,先是花了三万里弗尔给儿子买了个官职和特权,然后又提升了女儿的嫁妆,他女儿完全能嫁给位贵族,或者一位银行家。 丹东不但还清了欠菲利克斯的借款,还偿清了在科尔德利埃大街商业大楼里的家具钱和装潢钱,他现在声名鹊起,生意不断,可谓风光无限,成为巴黎司法界一颗新星。 杜蒙警督呢,因路易十六和王后对普罗旺斯伯爵劫狱的事装聋作哑,他的爵位晋升和升为总监的梦想化为泡影,只获得枚安慰性质的圣路易骑士勋章(圣路易勋章,法国波旁王朝给出身贵族且信奉天主教的资深军官设立,警官当时也属此体系,勋章从低到高,分为骑士、指挥官和大十字三级勋),自此心中对王室深为不满。 维莱特则带着钻石,携着拉.莫特夫人渡海,来到伦敦城。 和这两人当初的想象不太一样,伦敦城虽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可却远比巴黎要脏乱差,也没有巴黎那么多漂亮的高楼大厦,居民的房屋低矮,且一层都在道路下方,需要人踩着阶梯下去,里面光线昏暗不清,整个城市还有无数烟囱,因工业革命的缘故,昼夜不停地喷着各种颜色的烟,上空日日都是罩着灰色而难闻的云雾。 等找到了拉.莫特伯爵当初的通信地址,拉.莫特夫人才知道,维莱特的猜测没错: 她的丈夫拉.莫特伯爵,早将变卖钻石得到的六十万里弗尔全都卷走了,带着她的妹妹,也带着她的双胞胎孩子,远走高飞。 “似乎去了加拿大?也可能去了西印度的巴巴多斯?”公寓的主人摇着脑袋,实在是很难记忆清楚。 拉.莫特夫人痛哭起来,她扔下行李,跪在伦敦公寓外的楼梯边,她没想到:自己可是个连法兰西王后都敢骗的角色,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无奈的她,这时只能再度发誓对维莱特的忠诚,就这样带着被烫伤胸的她,和脸被烧伤的维莱特果真结合了,这对新夫妻租赁了间公寓住下,然后前去新邦德大街,陆续把钻石给卖了,到手十一万里弗尔,这让维莱特很满意,然后他就和妻子前往伦敦的交易所,在那里有家开拓殖民巴西的公司,维莱特花了三万里弗尔,买下了片辽阔的农场,然后和拉.莫特夫人登上航船前去遥远的巴西,销声匿迹。 王后也还算满意。 普罗旺斯伯爵虽然没得到严厉的惩处,可他随后也收敛不少,巴黎街市里攻击王后的小册子减少许多,至于还在地下流传的,王后看不见,就当作不知道。 至于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她跑到伦敦城,假装和已不存在的拉.莫特夫人“碰面”,实则在伦敦各大广场狂购了不少首饰、衣料和奢侈品,然后带着协议,回到巴黎,而拉.莫特夫人果然遵守了诺言,在英国没有她的回忆录出版,其本人也杳然无寻,这让王后感到开心,公爵夫人再度回归宫廷,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在对国事宫事失望之余,则再度退去,这次她走得更远,隐居去了亚琛。 王后送给亲王夫人枚戒指,希望两人永远是挚友的关系,绝不要互相背叛,即使身处遥远之地。 对于这戒指,王后一直当作是某种愧疚的表达。 但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却当了真。 现在早晨,当王后推开小特丽亚农宫寝室的窗户时,就能看到不断喷火冒烟的“维苏威火山”,内里有座抽水的蒸汽机,每日会运作两个小时左右,火山边就是微缩的庞贝城废墟,几处古罗马风格的残垣断壁,映衬着火山的光和声响,让王后感到古典主义某种的消亡美。 当然最得意的还算是维尼.仲马,哦不,实则是来自鲁昂的外省青年菲利克斯.高丹,这家伙抓住了餐刀和餐叉,在巴黎城的蛋糕上切切切下了肥美的一块,现在他在西岱岛银行里拥有四十万里弗尔的巨额存款,其他现金收入源源不断,故乡有娇媚的准未婚妻等着他回去交货,巴黎有美丽慷慨的赫尔维修斯夫人这位情妇,生活也有妹妹艾蕾无微不至的照料。 虽然有时妹妹觉得,哥哥应该是在巴黎城有情人了,但她却不敢声张。 春天的阳光照在孔泰斯公寓二楼的百叶窗内,菲利克斯优哉游哉地坐在高档皮椅上,看着一沓来信。 桌子上,摆着块漂亮气派的金表,打开着,里面换上了梅小姐寄送来的另外幅微缩画像。 他口袋里装着旧的银怀表,里面则是赫尔维修斯夫人的画像。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8章 希冀成名 现在菲利克斯每周大约只有半天,用来集中回复信件。 圣德约的家乡中,勒内老父亲一切尚好,现在他的作坊依托荒地森林广场的蒸汽机,驱动水轮做木工,另外勒内和大徒弟卡陶索性放弃在巴黎的家具生意,开始直接为圣典港、南特、波尔多的军舰或商船提供木材,工艺简单,且利润大。 巴贝夫、艾斯图尼和拉多恩的来信,则还配着草图,友好公社的社员数量已达千人,配套的“初级工业”也建立起来了,除去棉纺织、圮柳编织和烧砖外,在神甫艾斯图尼的指导下,社员们还购买了葡萄酒压榨机,并有个小型的鞣革工场,神甫还准备在来年再兴建座“土豆烧酒厂”,因为“这种低廉烈性的酒特别符合工人和农民的胃口”。 菲利克斯提起笔,在公社工场、社区的平面草图边,用红墨水写了两行字,“公社社员每年确切增收多少里弗尔,我需要精准的数字统计。此外,我正在收罗人才,以期仿制瓦特蒸汽机功成,等到仿造成规模后,我们就不用管该死的英国专利制度,法兰西也能大规模制造蒸汽机......” 接着菲利克斯裁开了梅小姐的信,信中梅偷偷告诉他,霍尔克公司倚靠你在巴黎签订的账单,起死回生了。 先是和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签了笔二十五万里弗尔的合同,接着老霍尔克又再接再厉,和美国其余几家公司,及法国的西印度公司签了总额近百万里弗尔的商业合同,就像菲利克斯建议的那样,霍尔克公司只做黑奴身上穿的粗棉布衣服的单子,利润比例超过了英国兰开夏郡的那些棉纺厂,每年可赚本金的百分之二十八,而前者不过百分之二十,“波尔多和南特不少商人在和父亲接洽,他们急需这些货物,勒阿弗尔和鲁昂的金融家就像嗅到肉味的狗,又重新入股来,家族生意复振了,‘老东西’(现在梅给父亲起的绰号)对外又夸耀我的嫁妆,说是七十万里弗尔。我很焦急菲利克斯,看来‘老东西’似乎有反悔的想法,你快点毕业回来娶我!” 看完了梅的信,菲利克斯切了段雪茄,慢慢吸了起来。 看来结束学业,衣锦还乡,其后的日子也不会平平无奇的。 菲利克斯便掏出张信纸,给梅回了密密麻麻的内容,几乎不像是情人间的通讯,而像是金融家和承包商在开会,他详细分析了局势,随后宽慰梅,友好公社里的那一百台阿克莱特织布机,便是未来你我的根本,所以自现在起你得淡化那变来变去的嫁妆,“哪怕你嫁妆只有七千里弗尔,我也是非你不娶的,我最爱的梅。” 最后,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来信,他应该就在这个星期,从科西嘉岛来巴黎,“家族变故后,约瑟夫和我,还有吕西安都成为了男子汉,母亲现在则是波拿巴家族的灵魂和元首,我们发誓要守护她,守护住‘波拿巴’名誉。约瑟夫已成为名见习律师,准备奔走在法国和意大利间,找寻能帮上忙的朋友;而巴黎这里的战场,我将会是主角,至于吕西安他年龄还小,成绩也不好,如果他学业无成,那就让他回家,替母亲打理家族本地产业......埃丽萨和伯莱塔,我会把她俩带到圣西尔王家女修院来,这是法国政府答应我庇护人马尔伯夫伯爵的,就算伯爵已去世,但政府的承诺绝不可以背弃......路易和热罗姆,就留在母亲身边,相信会得到很好的照料......我的好友菲利克斯,我迫不及待地想来见您,此行我还有个宏远的志向,那便是我创作的剧本<科西嘉故事>已删改完稿,我准备将其献给伟大的历史学家雷纳尔,他现在居住在马赛,还有个沙龙,正举行这方面的主题征文,奖金六千里弗尔,我有信心靠着这剧本拨得头筹,成名享利......” 埃丽萨,波拿巴家族的长女,当时也就是十岁。 而伯莱塔,则刚刚六周岁。 也难为拿破仑了,还要带着这两个妹妹,颠簸来到巴黎。 不过波拿巴家族非这样做不可,亡父的投资惨败,全家负债累累,不但毕生积蓄血本无归,还欠了投资人十三万里弗尔的债务,气派的“波拿巴城堡”卖掉了,漂亮的葡萄园典当了,全家只好搬回阿雅克肖城的老宅去居住,拿破仑母亲莱蒂齐亚还变卖了首饰和银器。 拿破仑此行,就是要找教父久贝加,对方在财政总监大臣卡隆手下任官。本来,拿破仑先去找的是科西嘉总督德.布塔福柯,可这位总督却拒绝为拿破仑父亲的投资买账,还威胁十六岁的拿破仑,说波拿巴家族始终和科西嘉独立运动头目保利密切勾结,早晚得彻底收拾掉你们。 气愤的拿破仑少尉便向军队的上司请了长假而入京,希望通过教父关系,直接见到卡隆大臣,要到父亲的抚恤金。 而埃丽萨和伯莱塔,要在圣西尔女修院待到十五岁,女修院便会在她俩毕业时给一笔三千里弗尔的奖金,“这笔奖金将成为安娜(拿破仑喜欢叫埃丽萨为安娜,来纪念在她之前夭折的两位姐姐,这两位的名字都叫安娜)和伯莱塔的嫁妆。” 地方小贵族、司法世家出身的拿破仑,继承了父亲精打细算的性格。 “成名享利.. ....”叼着雪茄的菲利克斯苦笑起来,“你这剧本叫<科西嘉故事>,光是这名字,哪个法国历史沙龙会有兴趣把奖金颁给它?不过说到这个,现在对我来说利是够了,但来到巴黎后,名似乎还不够显呢!” 周末,星辰街赫尔维修斯公馆的小花园内,夫人嘴角微微斜着,带着不可思议,甚至是嘲弄的表情,对翘腿坐在对面的菲利克斯说:“这么说您想要创作剧本,来投稿给<文学评鉴>杂志?哦,这可真是让我吃了一大惊,一大惊。” 可另外侧坐着的劳馥拉却无比支持菲利克斯的念头,“您会是什么风格的作家,维尼.仲马先生!?高乃依、莫里哀,还是卢梭、博马舍?” 赫尔维修斯先生基本每天都呆在帕西区开会,故而菲利克斯是夫人的常客。 “一个胡格诺信徒最终报效法兰西的故事。” 当菲利克斯认真地说出这个主题时,赫尔维修斯夫人没忍住笑,将咖啡杯放下,捂着胸口拍了两拍,抬高声调,“哇—噢”。 “母亲你这是无聊浅薄的讽刺!”劳馥拉愤然。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9章 劳馥拉的到访 “对不起劳馥拉,我有些忘形了。”夫人端起咖啡杯别过脸去,不忍心看女儿认真的表情,因为她害怕还会憋不住笑。 “夫人您曾说过,法国是个依靠虚荣就能统治好的国度,莫非一个胡格诺,最终认识到自己对法兰西的热忱和爱,在信仰和忠诚间做出抉择,不是能很好地契合这种心理吗?”菲利克斯悠闲地将手搭在椅子边。 “我觉得可以。”劳馥拉赞同。 “那你该呆在孔泰斯公寓(现在夫人已知道菲利克斯的住址),试着一个月不下楼。” “正有此意。” “好吧,如果剧本完稿了,我可以找门路,先在罗亚尔宫的小戏院上演试试。”嘲笑归嘲笑,但夫人还是愿意给菲利克斯次尝试的机会,反正他很快就会因为惨败,而消弭掉这异想天开的念头。 “我也会请求女修院学校排演您的戏剧的!”劳馥拉淡紫色的瞳子光闪闪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菲利克斯还是说话算话的。 第二天他就在孔泰斯公寓自己房间里,从早上一直忙乎到夜晚,“哥哥你没去学院?”当艾蕾擎着烛台,打开房门,发现菲利克斯埋头案首,面前一大堆稿纸时,那表情就像是发现美洲新大陆。 “唔......”菲利克斯心思全在剧本上,对妹妹只是应了声。 “你......也没去帕西区或马莱区?”妹妹没走,又追问到。 “没去。”菲利克斯模模糊糊地回答。 “那......哥哥你与女雇主,就是那位夫人是什么关系?”妹妹冷不丁问到。 “情人。”菲利克斯头也不回。 等他猛然惊觉,回头时,却看到举着烛火的妹妹面无表情。 “艾蕾你听我解释。”菲利克斯急忙摸着自己的胸口站起来。 “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倒霉的是英吉利小姐。就这样吧,哥哥。”艾蕾眼睛透出了鄙夷,接着门就悄无声息地关上,没给菲利克斯任何辩解的机会。 第二天早餐,坐在餐厅里的兄妹俩气氛凝重,菲利克斯低头吃着奶油和面包,不时望望妹妹,可妹妹却将肘撑在餐桌上,脸别过去,没任何回应。 “太差劲了。”终于艾蕾发话,“将来布格连,我绝不愿让他来巴黎,谁晓得一个好好的人,在这里会堕落成什么样?” “妹妹,其实情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男子的产业,之一。”菲利克斯有些尴尬地转动手里的餐叉。 可艾蕾根本没听下去,她起身推开餐椅就走掉了,不一会儿二楼厨房里传来很大的压水泵声,一阵接着一阵,让菲利克斯不敢再吱声。 僵局直到四天后才算是缓和些,菲利克斯主动来到妹妹房间,倚在门框上,敲敲了门板,手里举着封信,说那只“穿靴子的猫”和他的妹妹今天来到巴黎,我们去马尔斯校场的大路上那里等他。 “穿靴子的猫”,是艾蕾在鲁昂城时,给少尉拿破仑起的绰号,这位脸色瘦削苍白,孤独骄傲,身躯掩在宽大的蓝色军服里,两根笔杆似的腿,插在同样宽大的军靴中,再戴着顶三角帽,活像只落魄又好斗的猫。 “哎呀风流的高丹少爷,今天太阳这么好,不应该和您的美丽情人去杜伊勒里花园广场逛逛吗?”艾蕾没好气地坐在梳妆凳上。 “我已向她请假,这段时间我主要要过书斋生活,论文和剧本的重担压在我身上,穿靴子的猫来巴黎了,恰好我能放松放松。如何?另外个朋友,那个实习医生茹雷也会参与到聚会中,他也在马尔斯校场和我们会合,然后晚上就在孔泰斯公寓聚餐,可能炮兵少尉还需要我们的空余房间落脚。” “你为什么要和位三十多岁的夫人......” “我二十岁,男人十六岁到二十六岁间,恨不得看到只鸵鸟都想......再加上夫人又多金又美丽优雅,又温柔,我就沦陷了。” “那我是不是还该感谢她?” 兄妹正争吵时,大门被敲响,公寓主人家的孔泰斯小姐说,下面有访客,要找维尼.仲马先生。 等到菲利克斯站在楼梯口时,不由得惊讶地喊出来:“劳馥拉?” 居然是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她还穿着女修院的三色校服,衬裙下是浅红色的筒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就像个瓷娃娃,看到菲利克斯便笑着挥手,“仲马先生。” 菲利克斯急忙打开公寓套间的门,劳馥拉低头笑着,上了楼梯。 “没有课程吗?” “我是黄班的学生了,每年有三十三天的假期的。”劳馥拉小姐很有礼貌地走到楼梯口,回答菲利克斯疑问。 原来,圣西尔女修院是按照颜色分学级的,每个学级三年,首先是红班,主要学习数学基础;然后是绿班,增加了历史课程;然后是黄班,开始学习语法、绘画和舞蹈;最后是蓝班,要学道德,主要是女子方面的道德。 四种颜色共十二年的学程,可以让一名七岁女童,学习到快二十岁。 黄班的劳馥拉,十六岁的年纪。 “主要想来看看师父的作品写到什么程度了?就向母亲索要了这里的地址。”劳馥拉很乖巧地坐在餐厅的沙发上。 “进展还行。”菲利克斯抓抓蓬松没有梳理也没有束起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学生遇到猝不及防的临时考般,然后他又摸到硬碎碎的东西,是胡茬,是隔夜的胡茬! 黑缎背心是散开的,灯笼袖衬衫的纽扣也扣错了。 得罪了妹妹的这些日子,他个人生活是一团乱麻。 “师父,我可以帮你理发束发的。”劳馥拉关切地询问说。 “你?”菲利克斯听到妹妹房间的响动,便倒退两步,本能地靠在窗户上,和劳馥拉保持一定距离。 “是的,圣西尔有这些课程的,为了女学生将来更好地为丈夫服务。”劳馥拉毫无羞涩地就说出来了。 这时房门打开了,艾蕾举着剃须刀,站了出来,大声说:“哥哥你早上起来就在写稿,到现在还没有刮胡子呢?请来盥洗室,由我来......哎呀,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劳馥拉彬彬有礼地起身,取下花色披肩,自我介绍了下。 “艾蕾.仲马,快去把我剧本的稿子拿来给客人过目,剃须我自己来便好。”菲利克斯几乎是飞扑的姿势,夺下了妹妹手里的剃须刀,一溜烟窜进了盥洗室。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0章 小伯莱塔 不久,艾蕾走入哥哥的书房,将他写上字的稿纸按照页码顺序垒好,再用夹子夹好,然后妹妹抽了下抽屉,居然看到哥哥原本买的那色情画册消失踪迹,心中复杂起来:或者是哥哥感到有年轻姑娘到访,藏到别的地方去了,又或者哥哥和那夫人......以至于不再需要这些东西解乏了。 当艾蕾把稿件递送给劳馥拉后,又为她倒了杯咖啡。 “您是赫尔维修斯夫人的独生女儿?”到这时,艾蕾还是有些不相信。 劳馥拉点点头,然后便翻阅起来。 待到菲利克斯连说对不起,刮好胡须,从盥洗室走出来后,妹妹用强硬语气让他坐在稍远处的餐椅上,当着劳馥拉的面,给菲利克斯梳辫子扎发带。 “唉,您看您的吧!”艾蕾看着抬眼的劳馥拉,说出这么句。 “是。”劳馥拉的气势顿时被压住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劳馥拉淡紫色的眼瞳闪闪发亮,说师父这个剧本很有意思,我认为有潜力,很有潜力,“您可以在黑人之友俱乐部的沙龙里朗读它,杰缦小姐和塔列朗主教会喜欢的。” “谢谢。” 在劳馥拉依旧保持笑容坐着时,艾蕾发话:“哥哥,不是说要去马尔斯广场接穿靴子的猫吗?” “是的,得出发了。”菲利克斯想起来。 “我在公寓外租的有马车,我可以让它送您和艾蕾小姐的。”劳馥拉急忙说。 “真是感谢您的好意,不过......”妹妹有些要赶人走的意思。 “这才上午十点钟。”劳馥拉看了下漂亮的腕表,突然话多起来,“何必让我难堪呢,艾蕾小姐?我相信我俩会成为好朋友的,您看我俩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就乘坐我的马车去吧,马尔斯校场和帕西区只有一河之隔呢,我这也是顺路。” 看着有点“涎皮赖脸”的劳馥拉小姐,素来牙尖嘴利的艾蕾反倒没啥好反驳的。 等到他们穿戴好后,下了楼,才看到劳馥拉哪里是租的马车,就是私家的漂亮红色马车,比她母亲用的还要漂亮,是“蜗牛”形状的,空间虽然不大,但行驶起来是又快速又平稳。 皇家环城大道和马尔斯校场相邻的入口,一辆半旧的载客大马车停了下来,当门打开后,一位大约七八岁的棕发女孩,敏捷地跳了下来,然后转身,对着前面坐着的车夫扬手,口音带着点科西嘉方言,“暂见,雅克先生。” “敬个礼!”车夫要求。 那小女孩果然立正,像个士兵般地对车夫敬礼,非常神气。 一车的乘客都笑了起来。 随即拿破仑跳下来,把三角形的黑色军帽盖在小女孩头顶上,“你终于要下车了伯莱塔,也聒噪打扰大家一路了。” 在拿破仑后,又跟着位十岁上下,特别瘦的女孩,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但面目很拘谨,双手提着半旧行李箱,挡在裙子前,看起来对妹妹伯莱塔的活跃也很不满意,低声抱怨,“这里可是巴黎。” 可满车的乘客显然不认为伯莱塔“聒噪”,他们都很喜欢这漂亮活泼的科西嘉“小士兵”,当马车继续往前时,他们还都探出头来挥手,向伯莱塔一一道别。 马尔斯校场,中间格外宽绰,用于军队操练和检阅用的,四面则被密集的房屋给圈住,“哥哥,你以前在这里镇修过?” “是进修,伯莱塔。你的法语语法太糟薅,到了学校要好好加强。”拿破仑纠正了妹妹的发音。 “天啦,你怎么好意思说伯莱塔的?真不害臊。”大些的妹妹埃丽萨回答,和拿破仑和伯莱塔不同,她的法语发音很纯正。 拿破仑不满地盯了埃丽萨眼。 接着伯莱塔指着校场对面,巍峨华丽的波旁宫,说那里好漂亮,我要去那里玩耍吃饭。 “不可以。”拿破仑严厉地说,他对两位妹妹宣布,这次来巴黎我们的川资和生活费就二十五个金路易,还是妈妈卖了首饰换来的,必须要省吃俭用,所以什么波旁宫、罗亚尔宫、卢浮宫,还有皇家广场的街道,我们不要去,那里全是引人堕落的地方,花销还特别大,“记住波拿巴家族现在是家道中落,富裕愉悦的日子一去不复还了!” “那我们去哪?”伯莱塔委屈地问。 “我在这里等两个朋友,他们应该对巴黎很熟悉了,可以当我们的向导。” “那好吧。”伯莱塔向来对拿破仑哥哥是极为服从的。 可埃丽萨却满腹不高兴,她并不想来巴黎圣西尔女修院读书,她的高层目标是去风景如画的意大利女校进修,和长兄约瑟夫相伴,或者留在科西嘉,和母亲和吕西安相伴。 “你又板着脸了安娜。”拿破仑看到埃丽萨这表情也很不高兴,“我知道你爱和约瑟夫,或吕西安混在一起。约瑟夫懦弱,吕西安品行差劲的就像混混,他俩不会让你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而我则是伯莱塔和路易的标杆。” “哼,我知道,作为家中的次子,你既觊觎约瑟夫的长兄位子,又嫉妒害 怕弟弟吕西安会抢走父母的宠爱,你一直这样恶心。”埃丽萨毫不给哥哥颜面。 拿破仑光火起来,“我就是波拿巴家实际的长子,众所周知,长子是要去从军的,而次子和幼子分别去读律师和神学,蓝色军服现在穿在我身上,就证明死去的父亲已把我视为长子了,而约瑟夫,可怜的约瑟夫,他是读神学院的,应该他对我嫉妒才是,上次他写首诗拍孔代亲王的马屁,就是想钻入军伍里,可怜虫!” 埃丽萨气得眼泪都流出来,她呵斥二哥,不准再说约瑟夫的坏话。 “没说坏话,事实就是这样。你俩给我走成道纵线,要服从波拿巴少尉的命令,齐步走!” 于是伯莱塔一板一眼地走在最前面,埃丽萨无奈提着行李箱跟在其后,拿破仑则在最后压阵。 “嘿,波拿巴。”此刻在校场四面闲逛的人群里,实习医生茹雷走出来,然后与科西嘉人握手,“看来我来早了,菲利克斯还未到。” “我们的公社社长在巴黎混的如何?”拿破仑很感兴趣。 “说实话我俩见面也挺少的,我在科尔德利埃的医学院街,菲利克斯据说搬到圣路易岛上去了,那里可是有钱人的公寓区,看起来他境遇很不错,也许遇到贵人了,你的事可找他帮忙。” 然后两人又谈起布格连等人,就在这时,一辆红色蜗牛小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波拿巴少尉。”车厢里,菲利克斯和妹妹在对拿破仑招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1章 艾蕾号大炮 真的,就如茹雷所猜测的,菲利克斯短短几个月就在巴黎混成了体面人! 看看这位有着柏柏尔人相貌的家伙吧,高档的缎面背心,巴黎旺多姆广场奢侈品店中纯手工制作的雪白亚麻灯笼袖衬衫,笔直修身的长裤,丝巾上别着奥拉托利十字奖章,既有富家少爷的气派,又有大学生的蓬勃,他身旁的妹妹艾蕾也是花枝招展,这兄妹俩比在鲁昂城圣德约镇时要阔气得多。 但更让茹雷和拿破仑惊讶的是,“红色小蜗牛”里软皮座椅上坐着个眼睛淡紫色的娇娃,黑黑的头发,皮肤雪白,笑起来就像位活在梦幻里的公主,也在对他们挥手致意。 “她也是圣西尔女校的学生?”埃丽萨看到劳馥拉身上的三色修女校服,不由得脱口而出,然后她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所想成为的目标,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我是圣西尔王家女修院黄班的学生,过了假期便要升入蓝班,维尼.仲马先生是我的家庭教师。”劳馥拉走下了马车,抬起小手,靠在菲利克斯身边,也不客气,好像她不是客人,而是主人似的。 “仲马,什么鬼?”茹雷和拿破仑同时发出这样的叫喊,然后差点没笑出来。 可菲利克斯举起手指,正色告诉众人,有劳馥拉在的场合,只能用“维尼.仲马”这个笔名来称呼自己。 劳馥拉顿时瞪大眼睛,问众人道,原来仲马是笔名,那师父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笑起来,很有默契地替菲利克斯保密,让劳馥拉生气地撅起了小嘴。 “劳馥拉小姐,您?”妹妹艾蕾伸手向马车,意思是您可以回帕西区了。 “对不起艾蕾.仲马小姐,方才是我说错,其实现在我和母亲生活在马莱区的星辰街,而不是在帕西区的别墅,彼处现在是家父独自在,处理商务。”这个劳馥拉在天真之余,还有些小小的狡猾。 可艾蕾却明显把鄙夷的目光转向哥哥,“哦~那哥哥现在是星辰街尊府的常客喽?” “是的,家母很欣赏他,每次他来都会有丰盛餐点招待。”劳馥拉不假思索。 菲利克斯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们去帕尔纳斯餐室,我来请客。” 接下来,茹雷、拿破仑和菲利克斯互相搂着肩膀,走在前面:“瞧瞧我们王子的派头吧,又是夫人又是小姐的,要是叫鲁昂城里的密涅瓦小姐知道,她绝对会伤心,是不是?”拿破仑嚷道。 艾蕾和劳馥拉则跟在其后,“密涅瓦小姐是谁?”劳馥拉好奇地问到。 “啊,那是他们之间互相起的绰号,密涅瓦是哥哥的定情人呢,法学院毕业后他俩说不定就要结婚的。”艾蕾率先开了一炮。 劳馥拉心底的“棱堡”,顿时中弹,弹药库全炸,烟火和血肉翻涌,不过她是有教养的,表面上却依旧微笑着,“那恭喜你,师父。” “......”菲利克斯回头,带着尴尬唬弄两声。 行列的最后,是埃丽萨和伯莱塔两位波拿巴家女孩,埃丽萨始终跟在劳馥拉的影子里,她觉得这样可以沾染到美丽优雅的气息,让自己变得有魅力。但伯莱塔则继续像个小兵似的,踢着步子,棕色的辫子一甩一甩的。 待到了帕尔纳斯餐室时,波拿巴兄妹外带茹雷,都惊讶不已:靠街的透明玻璃橱窗,纯木的餐桌餐椅,亮晶晶的银刀叉、餐具,彩釉陶瓶插着芬芳的花朵,烧瓷盘子里盛着的诱人菜肴,这就是科尔德利埃大街的头牌餐馆嘛,就算是整个巴黎城也属于上游梯队啊! 正好丹东先生也来吃午餐,他很自然地和菲利克斯拼起了桌子,“嘿嘿,我亲爱的菲......” “乔治.德.阿尔西.丹东先生,我希望您称呼我为‘维尼.仲马’!”菲利克斯毫不客气地打断。 丹东是聪明人,当他看到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时,立刻明白了,便竖起手指,正色说点餐吧,“老爹,开瓶上年份的科尔通堡葡萄酒。” “有你的!”菲利克斯瞪住丹东那满是麻子的大脸,生气地想到。 “我知道,仲马是先生的笔名,他是有志于法兰西文学创作的。”劳馥拉很认真地说。 可在场人的表情,大概只有她一个人相信这点。 “仲马先生会成名的,一定。到时别忘记你们曾嘲笑过他。”劳馥拉倔强而肯定地强调。 用餐到了一半时,毕竟还是小孩的伯莱塔,蜷缩在餐椅上,就这样睡着了。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居然如此有钱?”拿破仑羡慕地问。 菲利克斯手指夹着雪茄,扬扬眉毛,“我同时还是公司代表来着,和波尔多、尼德兰或美国的公司签签合同,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今年生意比较景气罢了。倒是你拿破仑,在信中描述的很让朋友担心,你准备怎么处理官司?” 听到官司,丹东的耳朵即刻竖起来。 “十三万里弗尔的债务,希望大部分能让科西嘉的总督府兜底,毕竟是官方投资的项目。大概波拿巴家自己担负两三万,我的老叔祖吕利 诺说可以从家族共管资金里替我偿还一半,其余的一半靠卖庄园、葡萄园,还有母亲首饰,也差不多了,波拿巴家不能破产,否则名誉全没了。然后,父亲在生时是科西嘉贵族院议员,每年还有一千二百里弗尔的俸禄,我想拿到三年份的抚恤金,来支撑弟弟妹妹的生活费用。”拿破仑皱着眉头,语气黯然。 那边埃丽萨放下刀叉,眼泪不争气地在打转。 聚餐的气氛达到了低潮。 “可怜的猫少尉。”艾蕾同情地说到。 “官司的事,可以托付给丹东先生,他是枢密院推事大律师。”菲利克斯就那瓶美酒,做出了反击。 丹东耸耸眉毛,示意这种官司我不想接,太难缠了,回报也非常微薄,难道你指望这位不名一文的炮兵少尉有啥油水嘛! 但菲利克斯的眼神,让丹东无法拒绝。 “我的教父是财政总监大臣的审计官久贝加,他在信中说可助我一臂之力。”拿破仑说。 “原来你教父是久贝加先生,那这事儿便好办,包在我身上。”丹东立刻热情起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2章 赌约 丹东的律师事务所,就在科尔德利埃大街一号! 五层大楼,俗称“商业大院”,是地租最高昂的楼区,当众人结束午餐,穿过这里高大的拱门,顺着楼梯而上时,便会在第二层看到面橡木大门,门上挂着精致的招牌,“枢密院律师德.丹东事务所”。 丹东先生,精力勃勃,才华横溢,且负债累累。 他上接亲王、爵爷的生意,下接有钱的有产者阶层的官司,条件只有一个,“酬金从优支付”。 今天他会在法庭上歌颂贵族们在公职和战场上的英勇业绩,为他们的采邑和年金奔走,明天他可能就替巴黎郊区的农民公社急声高呼,称贵族损害了弱者的利益。 打开门进去后,事务所无比宽敞,墙壁用压花壁纸、高级墙板、彩色丝绸和诺曼底冕镜装饰着,前室和客厅摆满家具——核桃木和红木大衣柜,镶着珠母和铜片的写字台,又宽又矮的五斗橱,绷上绯红色的乌德勒支天鹅绒的交椅,酒柜里名贵的银器和玻璃交相辉映,两个巴黎本城的女佣迎过来,穿着漂亮的佣人裙,对丹东先生鞠躬问好。 丹东的“宫殿”,在客厅的正北处,一面巨大的书桌,大的像石质棺椁,左边有土耳其沙发和几把椅子,以供来访者使用,书桌两头各有个枝形青铜烛台,后面的墙上八个书橱一字排开,格子里全是书报和马粪纸卷宗夹,彩色的标签琳琅满目。 “你比我有钱的多。”菲利克斯坐到沙发上,弹了下扶手。 “别开玩笑了,仲马先生。你可不知道为了维持这个房间和这个摆设,我的钱就像壁炉里的废报纸般,不断在燃烧。”丹东打开酒柜,给新老朋友们斟满了酒。 说真的,丹东这个人虽然贪财,有时候也有点自来熟外加不要脸,但对朋友还是讲义气的。 他效率很高,当即就和拿破仑谈起辩护相关事宜来。 劳馥拉和艾蕾都兴致勃勃地旁听。 “少尉,你的两个妹妹都在圣西尔女修院上学,是谁的举荐,是久贝加先生吗?” “是马尔伯夫伯爵。” “那太可惜,马尔伯夫伯爵已去世了。好,回到案件本身来,还是你的妹妹,圣西尔女修院的入学条件您明白吗?这所学校是曼特侬夫人创立的,原则是贞洁、贫穷和顺从,是为‘为国家效力而不幸遇难、破产或患病的贵族家女儿’提供教育的机构,所以说要是这件事摆在台面,就有些棘手——那就是少尉,你父亲即夏尔.波拿巴,是如何去世的?” “胃癌。” “那他并不是为国捐躯的。” “波拿巴家族怎么可能为法国这样可恶的政权献出生命?”拿破仑掷地有声,然后他也意识到不对,就说:“可我父亲却因科西嘉岛的水利和桑树事业耗尽心血,这恶化了他的病情......还让波拿巴家濒临破产。” “不,我们认可的‘破产’,是把家里资金捐给王室事业而导致的破产。比如你父亲把钱拿出来,支援了法国的战争,而投资项目并不能算。” “可是劳馥拉小姐也是圣西尔女校的啊!”埃丽萨不平地说到。 “我的父亲其实也破产过两次,所以也算是为国家财政破产。”劳馥拉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 “那纯乎是你父亲借着破产逃避债务,裹走投资人金钱的骗局吧?”菲利克斯暗忖道。 丹东想想,就说这样好了,“必须把你父亲的投资项目,和法国的利益挂钩,便说种植桑树排干沼泽,是为了让阿雅克肖城富裕起来,从而抵御分裂主义者保利,为法兰西卫戍区购置火炮......” 拿破仑却站起来,面露难色,语气激烈,“非常感谢您愿为我辩护,但要让我出具反对科西嘉民族英雄保利阁下的证词,那样比杀了我,甚至杀了波拿巴全家还要难受,保利阁下是我和父亲共同的偶像,是精神世界里的明灯和旗帜......” “那就说英国好了,言辞不用那么明确,就说是为了与邪恶英国在背后支撑的科西嘉分裂势力作斗争,然后积劳成疾去世的。” “科西嘉不是分裂,是光荣的独立,这可有卢梭起草的<科西嘉宪章>为证,我最近创作的<科西嘉故事>也是如此的观点。”拿破仑第二次站起来,严肃地说到,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让艾蕾和劳馥拉也讶异非常。 “拿破仑,解决事情绝不是几何学里划道直线那么简单。直路要走,环城的弯道一样也是要走的。”此刻菲利克斯悠悠地说了句。 神奇的是,“猫少尉”原本炸起的毛和尾巴突然柔顺下来:拿破仑坐回到沙发,气闷下,便说我听从仲马和丹东的建议。 待到黄昏时,大家兴致高涨地来到孔泰斯公寓,吃完简单的晚餐后,在二楼的铁栅栏阳台上观赏圣路易岛上的春季夜景,各处公馆楼宇光芒璀璨,美不胜收。 “哼,布尔乔亚的腐朽生活。”拿破仑笔直立在大家的中央位置,戴着三角帽,背着手,不屑地评价道。 这言辞稍微有点得罪到劳馥拉小姐,她便询问:“波 拿巴少尉,恕我冒昧,在白日丹东先生的事务所里我偶尔听到,您是创作了<科西嘉故事>这剧本吗?有在沙龙得到过奖项吗?” “还没有。”拿破仑干脆了当地答复。 旁边,拿破仑妹妹埃丽萨是不嫌弃事大的,再者她也向来和二哥关系不好,便出口说:“不是还没有,是没得到,来巴黎的路程里,哥哥参加了马赛城的一次沙龙,他的剧本没有入围。” 原来历史学家雷纳尔的沙龙征文中,拿破仑已折戟沉沙。 少尉脸色铁青,不发一语,假装听不到妹妹的讥诮。 “也许在巴黎有机会呢?”这下反倒是劳馥拉宽慰起来,然后她就提议,我师父也在创作剧本,我有信心他能得奖,不如少尉您也加入进来吧! “猫少尉是个正直的青年,而我的哥哥啊,不是我批评他,在人际交往上圆滑太多,如果他能得奖,那得的也是‘巴黎贵妇和布尔乔亚小姐奖’。”艾蕾立刻加入战团来。 接下来,两位漂亮小姐的对视,让氛围再度微妙起来。 “这样吧,我们来个赌约,如何?”劳馥拉再度提议。 “洗耳恭听。” “少尉和仲马先生的剧本,提交最公正无私的沙龙评奖,如果少尉得奖,我输给仲马小姐二十五个金路易,如果是仲马先生得奖,那就相反过来。” “好吧,我支持猫少尉。”可艾蕾也是有心计的,“但追加个条件,那就是猫少尉和哥哥同时获奖是最好的,所以猫少尉的剧本交给您审阅修改,而哥哥的则归我。” “我认为这很公平。”劳馥拉倒也不拒绝。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3章 兄妹和解 此刻,最尴尬的要属菲利克斯,被妹妹无情攻击。 同样被无情攻击的还有拿破仑.波拿巴少尉,不过可欣慰的是,艾蕾小姐坚定地支持自己。 虽然拿破仑脸上不显露表情,但心底对艾蕾是感激的。 “我的哥哥一定会取得优胜!”那边伯莱塔也高举双手,信心满满。 菲利克斯靠在阳台上,向妹妹投来求援的目光,希望她能鼓励下自己,但艾蕾的表情却十分淡漠。 唉,看来这次的生气,是很难彻底消了。 孔泰斯公寓里,拿破仑步入到餐厅里,将自己带来的大行李箱抬起,摆在桌面上,打开后众人都惊呼声,箱子内里分为三层,一层是梳子、小镜、烟斗、剃须刀,还有各种证件、稿纸、笔墨和几大本笔记,在边角位置还有本意大利文版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翻得太多,使得封面有点卷边;二层则是叠得整齐干净的衣衫,半旧的,只有两三件;而三层还有各种针线工具,林林总总,非常全面:这个大行李箱简直太有波拿巴的风格了。 拿出完工的《科西嘉故事》后,拿破仑立正,微微鞠躬,双手前伸,将厚厚的剧本交到劳馥拉的手中。 “谢谢,波拿巴少尉。”劳馥拉都被这种神圣的仪式感感染到了。 而菲利克斯则没好气地靠在桌面边,对着自己的稿子指了下,示意艾蕾把它给收走。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太胆大妄为了,居然会逗留到这时,以至不得不乘坐夜归的马车回星辰街去。”接下来劳馥拉起身,向诸位道别。 菲利克斯将女弟子送到公寓的门口,“今天过得非常开心......在帕尔纳斯餐室,在丹东先生的事务所,在孔泰斯公寓和猫少尉兄妹们......总之比布尔乔亚家庭间的社交活动,要有意思的多。”劳馥拉对师父挥手。 马车往北,待到回到星辰街宅邸时,已是快晚上十点钟。 劳馥拉有些疲累地解下遮风斗篷,走到客厅中。 “一位圣西尔女修院黄班的学生,怎会在单身的男家庭教师公寓里呆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夫人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咖啡杯和托盏,面前茶几上摆着份时装画集。 “仲马先生家来了许多有意思的年轻人。” “但这和女修院的戒条相符吗?” “妈妈,我还没上蓝班呢!既然没学到女德,所以就不知道,也不清楚拥有不拥有它。”接着劳馥拉就坐在母亲边,揽住母亲的胳膊,语气又柔软下来,“仲马先生有个妹妹......我俩相处得很愉快,所以您放心吧。” 夫人这才笑起来,然后她看到劳馥拉放下来的稿件,就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位科西嘉炮兵少尉创作的剧本,它可以参加内克尔小姐的沙龙征文吗?” 夫人啜了口咖啡,看了下剧本扉页的名字,“<科西嘉故事>,世界上会不会还有比这更蠢更没有吸引力的名字了?如它参加,那仲马先生的剧作该能勇夺倒数第二吧!” “妈妈,你这是‘以貌取人’,也许波拿巴少尉的剧本会非常有意思,我马上洗完澡就把它给阅读完毕。”劳馥拉不平地反驳道。 大约一个小时后,穿着睡衣戴着女帽的劳馥拉小姐,带着沐浴后的舒坦,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翻开了拿破仑的《科西嘉故事》。 短短五分钟后,她便睡着了...... 同一时刻,孔泰斯公寓房间中,艾蕾瞪着眼睛,在蜡烛光亮前翻着哥哥剧本《玛戈号上的苦役犯》,看完一页后,便想看下一页,不知不觉便把哥哥已创作好的内容,大概是三分之一给看完了,“完蛋,猫少尉大概率要输。”艾蕾看着窗外,脸面有点挂不住。 次日大清早,拿破仑就带着两位妹妹前去圣西尔女修院报名啦,他在用完早餐后便对艾蕾道谢告辞。 等到菲利克斯吹着口哨,在盥洗室内把脸面刮得干干净净,并在衬衫领口上洒上香水,走到餐厅时,难得妹妹没有发出“我亲爱的哥哥又要去‘巴黎贵妇和布尔乔亚小姐奖金会’去核算利润啦”的讥诮。 甚至在用餐时,艾蕾还说了句,“猫少尉太可怜了。” 是的,十六七岁的青少年,就得担负养家的职责不说,还要为父亲抚恤金在险恶势利的巴黎奔波,是够难为拿破仑的。 “你必须让猫少尉获得奖金!”艾蕾接下来也不遮掩,指着哥哥就要求道。 “遵命,我善良可爱的妹妹,不过......”菲利克斯一本正经,并指着面前的杯盅。 这下艾蕾很爽快地给哥哥倒了热乎乎的咖啡。 然后兄妹俩噗嗤声笑起来。 “真的哥哥,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变得这么坏。” “我倒是觉得我成长为男子汉了,高丹家的顶梁柱,法兰西的一颗新星。”菲利克斯厚颜无耻地如是回答。 “那快些把<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剩下的部分写完吧,不然我可是会想对待苦役犯那样地鞭策哥哥你的!”妹妹见菲利克斯在 花花世界巴黎,已化为匹脱缰的野马,为今之计也只能顺水推舟好啦。 而后的日子,孔泰斯公寓的情景十分奇特,埃丽萨和伯莱塔都去女修院寄宿就学,菲利克斯在自己房间里奋笔疾书,拿破仑在客房里同样苦思冥想,他还有个更宏大的写作计划,他称其为“解构欧洲十二国的君主是如何篡夺掉本应属于人民的权力的作品,卢梭主义的集大成者”,两人都呆在自己的阵地中,白日只有艾蕾在盥洗室、厨房、餐厅和客厅里里里外外忙碌,只有吃饭时菲利克斯和拿破仑才各自走出,面对面坐着,时不时便用餐,热烈地讨论着政史话题。 当菲利克斯谈起自己剧作里主角的行为时,拿破仑会不以为然,但他言辞并不激烈,总是说:“你祖先是胡格诺信徒不假,可你融入法国啦,你父亲十六岁时改宗皈依了天主教,不然王室龙骑兵就该把勒内老先生抓去服苦役了。我能理解你朋友,无论什么族什么信仰的人,除去需要上帝外,还需要个‘国家’来作为他精神上的家园,法国就是所有自认为是法国人的人,所组成的共同体,但我们科西嘉人就......” 周末,铃铛响动,劳馥拉又造访了孔泰斯公寓,她的小小借口有两个,一个是顺路送埃丽萨和伯莱塔回来休假,还有个就是为波拿巴少尉提出些修改意见。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4章 猫少尉的剧作 餐桌边,棕色头发的伯莱塔就坐在菲利克斯的膝盖上,毫不拘束,她很喜欢这位“仲马先生”,“知道吗?你让我想起家乡的叔祖吕利诺,他总是喜欢从枕头里摸出一枚小金币,送给我买糖果。” 菲利克斯便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转出枚小金币,捏在手指间,说是不是这样的?好啦,金币归你了,我可爱的科西嘉小瓷兵。 “是这样的,艾蕾小姐,先请您说出,仲马先生的<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此刻,劳馥拉很认真地拿起鹅毛笔,将笔记摊开,询问对面坐着的艾蕾。 “唔......”艾蕾有点不太好意思,她用手支住下巴,假装思索会儿,说还行吧,勉勉强强,不过也不用特意修改什么。 “是不是特别吸引人!我早说......”劳馥拉是神采飞扬。 这时拿破仑有些惴惴地站起来,询问劳馥拉对自己剧作有何指教。 “嗯......少尉先生,难道您真的不准备把主角身份给修改下?哪怕是科西嘉本土贵族也好啊,可您的主角却叫威廉.哈里森......” “这,英国人的名字?”艾蕾把手放下,有点惊愕。 “是位因海难而流落到科西嘉岛上的,英国船长。”劳馥拉苦笑着。 “又是位英吉利,的先生。”艾蕾咕囔道。 拿破仑有些囧,从在座人的反应他能看出来,法国人绝不喜欢英国人,剧本和小说里以英国人为主角,难道真的不会得到认可? 劳馥拉接着说下去,她虽然年龄不大,可对文学作品的批判还是挺一针见血的,毕竟她是女修院黄班的“百夫长”(欧洲的教会学校都有准军事色彩),也是学校剧团的委员,她的笔记本上一条条写得很详尽,看得出做出认真准备的,言辞虽温和,但却不失辛辣。 但拿破仑这位“猫少尉”还是毕恭毕敬地在听,他虽偏激、愤世嫉俗,不善和女生交往,但面对艾蕾、劳馥拉这样纯真善良的姑娘,他还是非常尊重的。 “威廉.哈里森很睿智,很有洞见,但这和大部分人见识过的船长形象是不同的,他们大多经验丰富,文化程度不高,可少尉先生却让哈里森更像个高瞻远瞩的政治家,这使得作品里所想表达的理念,和常识......比较严重地割裂开来啦。哈里森所见到的科西嘉岛,是片美丽的世外桃源,它就像从未被污染的......” “从未被污染的,上古时代的罗马共和国。”拿破仑提醒说。 “嗯,然后哈里森爱上了岛上的美丽少女,奥塔希娅。” “请允许我冒昧地补充句,奥塔希娅的原型是我的母亲。” “接着,邪恶的热那亚人,便把科西嘉岛卖给了法兰西,岛民奋起反抗,不管是生活在中央高地的山民,还是生活在沿海城市的布尔乔亚们,都拿起武器,团结在名叫佩尼利的领袖旗下,哈里森船长也义无反顾地加入到岛民的队伍里去。” “佩尼利,佩尼利!现实里就是我们的伟大旗手,保利阁下。”拿破仑语气更加激动起来。 “悲壮的斗争结束了,也失败了。三万法军攻占血洗了全科西嘉,奥塔希娅中了敌人的子弹,死在船长的怀里,哈里森抱着心爱姑娘的尸体,发出对罪恶的殖民者的诅咒,登上修好的船只,载着佩利尼先生,航归英吉利,并立下誓言要继续为科西嘉岛的独立而奋斗。” 当劳馥拉把剧情梗概复述完后,拿破仑这个钢铁似的汉子,已完全沉浸在自己作品的悲壮氛围里,眼角甚至还湿润了。 艾蕾则是目瞪口呆。 猫少尉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生物,明智的作家能巧妙地将政治观点融入到情节和文字中,但猫少尉却只是借着个“说故事”的幌子,声嘶力竭地宣教自己的政治观点,显然本末倒置。 威廉.哈里森船长,很显然代表“英国”。 奥塔希娅,则代表“科西嘉”。 因为现在保利就呆在英国避难,并是英国沙龙的座上宾,拿破仑希望科西嘉人能得到英国的援助重新独立,故而才炮制出这个《科西嘉故事》来。 太生硬了。 并且拿破仑也忘记,自家祖先也不是科西嘉土著,而是名受雇于热那亚军队里的弩手,他登上岛的目标,就是要把科西嘉真正土著的反抗斗争,给血腥镇压下去,目标达成后,波拿巴家族才于阿雅克肖这座卫戍城市定居繁衍下来的。 所以先前在马赛城,雷纳尔的沙龙里,哪怕是最激进的法国文化人士,也对拿破仑在这份剧本里表现出的理念“恕难苟同”。 短暂激动后,拿破仑看着众人的反应,便消沉地低下头,说我明白的,这份剧作很难在巴黎获得成功,我对它的命运认知非常清晰。 “不,让劳馥拉小姐帮您修改下,我觉得还是可以的。”菲利克斯淡然地将烟斗搁下。 艾蕾很开心地搂住哥哥的脖子,对猫少尉眨眨眼,意思是朋友的帮助可不能拒绝哦。 至于这兄妹俩,当然是重归于好 啦。 “......”劳馥拉虽然很感激师父的信任,可还觉得自己,有时候太年轻,甚至太幼稚,恐难担当,还是另请高明好点。 “没关系劳馥拉,我会适当给你点建议的。”菲利克斯顿时给女弟子吃了颗定心丸。 又过了两周,菲利克斯携带着完稿的《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前来皇家广场星辰街2号登门拜访,守门的听差早被菲利克斯收买,只要赫尔维修斯先生在,他就在门板上的邮箱悬着束花,若不在便是把水壶。 不过赫尔维修斯先生最近正滞留凡尔赛,为内克尔复归财政总监而做最后的冲刺,基本不会来星辰街。 知道师父到来,劳馥拉开心地从门里走出来,双手牵住菲利克斯,然后喊到“妈妈,大学生来啦!” 春季温暖的下午,夫人在客厅里阅览《玛戈号的苦役犯》,而菲利克斯则在图书室里和劳馥拉讨论《科西嘉故事》的修改事宜。 “全部推翻。”菲利克斯毫不客气地对女弟子说,“少尉也同意,只要能得奖发表,甚至上演,这剧作那就加上你的名字。” “怎,怎么全部推翻?” “主角改成法国船长,名字便叫于连.皮埃尔。” 是哦,“威廉”在法语里,接近“于连”,而哈里森,则接近于“皮埃尔”。 劳馥拉觉得可行。 “女主角奥塔希娅,直接改成美利坚弗吉尼亚州的一个被释奴的女儿,黑皮肤,碎卷长发,身材苗条,擅长唱歌,名字就叫珍妮.杰克逊。” “这样,会不会对波拿巴少尉不太尊重?”劳馥拉怯生生地问到。 因奥塔希娅的原型,可是拿破仑他娘。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5章 杰缦的婚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经过劳馥拉的提醒,菲利克斯觉得把《科西嘉故事》里的女主角冒然“黑化”,确实对拿破仑缺乏尊重,于是他点点头,语气平缓不少,对女弟子说:“劳馥拉,那我们把故事背景再改动下,不过主要地点和情节不变,继续放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女主角是位效忠派出身的小姐,你看怎么样?” “师父,效忠派是什么?”劳馥拉闪着大眼睛,不明就里。 菲利克斯仰起头,慢慢地叙述:“富兰克林博士曾详细介绍过他们,因为博士的亲儿子,也是效忠派的。效忠派顾名思义,便是在十三州独立战争里继续效忠英国国王的人士。你看,新的剧本里,设定是这样的,年轻而充满着民主、平等思想的波尔多船长于连.皮埃尔,愤怒于罪恶的黑奴贸易,烧掉了靠临美洲海岸的贩奴船,砸碎了黑奴们的镣铐,恢复了他们的自由身,却遭到本国奴隶商人们派遣的‘赏金猎奴手’的追杀,他逃往到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在那里船长邂逅了当地庄园主罗伯特.奥古斯塔的美丽女儿珍妮.奥古斯塔(总算不是杰克逊),两人在舞会上一见倾心,珍妮保护了于连,并欣赏于连的灵魂,而于连则惊叹于珍妮的端庄和善良。可正在这时,十三州的独立战争打响了......” “于连船长声援这独立战争,他接受了华盛顿的委托,亲自驾船冒着危险,从法国港口,向美洲大陆运送枪炮弹药。”劳馥拉很聪明,立刻做出设定补充。 “但是珍妮的父亲却是不折不扣的效忠派,一心希望英国军队得胜......两年后,英国增兵,发动强大攻势,美利坚大陆军则节节败退,在费城陷落的前日,于连和珍妮再次相遇,于连要随大陆军撤离这座城市,但珍妮父亲却准备欢迎英国军队.......在奥古斯塔家漂亮的庄园里,于连勇敢地找到珍妮......”菲利克斯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我懂得师父,这是戏剧必要的情节,别把我当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劳馥拉低着头,脸有些红,然后清清嗓子,提起笔来,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草稿文字,“剩下的矛盾冲突,我来布置,我会在最大程度上尊重波拿巴少尉的原著。” “算了,最大程度为多大,你自己把握。”菲利克斯也清楚,现在拿破仑的剧本已是面目全非了,如何圆下去,就单纯看劳馥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喽,到时他再来润色。 那边,夫人摁响了铃。 “你真的是出乎我意料,这剧本还挺吸引人。”赫尔维修斯夫人做出了很高的评价,然后她按照习惯,从沙发旁边五斗矮橱里找出份名片来,“现在于法兰西学院里坐头把交椅的克拉里斯.德.弗洛尼安先生,您认得吗?” “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是九姐妹俱乐部的中坚。” 劳馥拉则接过话茬,“他的诗歌很有名,我背过经典的句子,那就是‘爱的愉悦仅一时,爱的忧伤伴终身’。” “那其他的诗句呢?”夫人问女儿。 劳馥拉笑笑,摇摇头,表示就记住这两句而已。 “大概是因为除去这两句外,这位弗洛尼安先生也没啥有名气的作品吧?他能坐上卢浮宫的头把交椅,主要还是他娶了伏尔泰的侄女,作为个诗人和剧作家他是平庸的,不过作为个文化人士他也是谦逊善良的。你可以找他帮忙,还有......我建议你作为个新人,应该再把作品交给杰缦.内克尔小姐和塔列朗主教去把关,绝不要心高气傲哦大学生,你们年轻人在第一次做事前总是觉得自己能做的很完美,但真正实践后,才清楚好事多磨的道理。” 要是在这里的,还有其他的成年男女,都会明白这是夫人在向菲利克斯赤裸裸的调情,也是对他“初次经验”的嘲笑:火炮轰隆隆,战旗哗啦啦,队列雄赳赳,然后几个回合便溃不成军了。 但劳馥拉却听不出来,刚才剧本里的桥段,经菲利克斯的渲染,她可以透过本能或其他文学作品里闪闪烁烁的提示,知道那是于连和珍妮间爱情的最高仪式,非常懵懂,具体细节她就很不清楚,“大概一年后会有小宝宝”,仅限于此。 “夫人所言真是金玉,在夫人的指导下,我也日趋纯熟了。” 菲利克斯接的这句,劳馥拉自然也听不出弦外之音。 不久,携带两本剧作的菲利克斯,由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引荐,出现在圣路易岛杰缦.内克尔的沙龙室中。 这次参加沙龙的,既有常客艾格尼丝和安德莱依娜,也有菲利克斯首次见到的客人,瑞典公使斯塔尔.霍尔斯坦男爵,然后便是美国驻法的全权领事托马斯.杰斐逊。 可欧坦主教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却迟迟没出现,这似乎不太正常,他始终是杰缦小姐的参谋官啊! “风传,塔列朗主教和杰缦小姐闹翻了。”等到赫尔维修斯夫人与菲利克斯就座,旁边的“包打听”艾格尼丝.拉利即刻靠过来耳语。 “什么时候的事?”夫人有点惊奇地问。 而安德 莱依娜则静悄悄地坐在数尺开外的椅子上,不咸不淡地和两位使节攀谈,装作没听见:她既想和这群夫人保持友谊,但也想保持距离。 “挺突然的,但朱斯蒂娜你都不上街的吗?杰缦小姐婚姻的消息,已经张贴在教堂墙壁上好几天了。” “婚姻?” “就是和这位瑞典的斯塔尔男爵,听说他之前还破产过,真的难以置信。” 赫尔维修斯夫人便微笑着向站立的斯塔尔男爵行礼,确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巨富的杰缦小姐会选这位外国人当丈夫?这位男爵相貌粗陋,法语说得磕磕巴巴,既不富有也缺乏激情和才华,虽说塔列朗主教瘸了条腿,但其他方面可比这男爵优越得多。 可更让夫人感伤的是,杰缦和塔列朗曾经那么密切的关系,最终还是走到这个地步,那她和可爱的小菲利...... “这次沙龙的主题是剧作,我亲爱的客人维尼.仲马,请当着其他宾客的面,叙说下<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两本剧作的梗概吧!”恍惚间,夫人听到杰缦小姐拍着手掌,宣布了沙龙的开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6章 杰斐逊的评点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没错,拿破仑的《科西嘉故事》,已然成了《费城小姐》。 “这两部剧作,前者献给美利坚和法兰西,后者则单单献给我的母国法兰西。”菲利克斯富有激情的开场白,让杰缦小姐很是满意。 而托马斯.杰斐逊,这位风度翩翩的美国精英,开国三杰之一,著名的亲法派,也很有礼貌地对菲利克斯致谢。 他在巴黎当全权领事,最喜欢的便是参与各色沙龙,认知法兰西人杰们的思想、文化和艺术。 至于赫尔维修斯夫人则心不在焉,相比两本都看过的剧作,她现在更被杰缦和塔列朗的爱情悲剧所困扰着,几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沙龙里掌声四起,菲利克斯明显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就连素来不露声色的安德莱依娜,也对两本剧作倾心不已,她难得对菲利克斯说:“若是能尽快让它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我绝对会去看,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四次,也行的。” “能得到卡耶维多夫人您的青睐,我真是受宠若惊,如果您能赏光那更好了。”菲利克斯稍微鞠躬。 杰斐逊则举着酒杯,用流利的法语做出总结(他的拉丁语和法语都非常出色):“笔名‘猫少尉’的<费城小姐>,巧妙地通过一场跨国度的爱情悲剧,揭示美利坚在战争前后让人痛心的族群撕裂,特别震撼人心,美国、英国、印第安人、法国各方角逐,都被巧妙浓缩到戏剧冲突里,最后听到效忠派的珍妮小姐,为了孩子的前途,为了让孩子能前往英国当乔治三世的臣民,在巴哈马的小荒岛上开枪射杀了救了她的船长也是她最爱的于连,我几近哽咽,其实类似的活生生例子现在在我国也是不绝于耳的,这也是我所力主的,美利坚的宪法必须要保障城邦和国家间的对等权力,给所有不同观念的人以出路。” “可仲马先生的<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反映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我们法兰西的观念,对吗?”杰缦小姐询问说。 杰斐逊点头:“我认为,法兰西人和美国人不同,美国人认为权利和自由是至高无上的,而法兰西人则认为民族、国家、公义是至高无上的,仲马先生的主角欧米尔.塔隆,他的家庭是胡格诺信徒,父亲是位富有的工厂主,却在三十年战争时期由于信仰迫害,出逃去英国的斯皮塔佛德(从法国逃出的胡格诺在英国聚居的社区),在巴黎读大学的塔隆就此被密札逮捕囚禁,派去‘玛戈王后号’服苦役......但最后,当巴黎爆发投石党叛乱时,当孔代亲王的军团准备向西班牙叛变时,是塔隆站出来保护了这个国家,只因他认为自己是法兰西的子民,什么也割断不了这种‘精神血脉’,后来当马扎然枢机主教重申了<南特赦令>时,塔隆那已腰缠万贯的父亲渡海,要接塔隆去英国继承遗产,当英国的公民,但却被塔隆拒绝了,他甘心清贫,他回到了风景如画的勃艮第,和妻子孩子重聚了......我很感动,这种法兰西的精神让我感动,我知道我们美国在生死危难的关头,也是需要塔隆先生这样的忠烈之士的。” “仲马先生剧作的主旨,是卢梭主义?”杰缦小姐一针见血。 “确实如此,因为我认为卢梭的某些理念,确实是人类的朴素情感,倒不全然需要否定。”菲利克斯解释道。 “能得到杰斐逊先生的认同,那自然很好。两部剧作的排演,我会让法兰西喜剧院格外关注的,要用最好的演员,要花费最高的预算。”杰缦小姐也不愧女中豪杰,当即拍板。 沙龙里众人无不欢欣。 “当然,这两部剧作的上演,若是能作为我和斯塔尔男爵婚姻贺礼,我会更加开心的。”杰缦小姐说出这句话后,众人又无不讶叹(哪怕是装出来的),随后就鼓掌贺喜。 杰缦小姐连说谢谢,挽住了斯塔尔男爵的胳膊。 随即众人玩起了波士顿牌,但杰缦小姐却在旁边的小房间内,单独与菲利克斯交谈。 “法兰西学院的弗洛尼安先生那边,我会去说项的,可你却要报答我。” “当然。”菲利克斯迫不及待。 “写本反卢梭主义的作品,我同样保证你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 “反卢梭主义?这是杰缦小姐的心愿吗?” “是的。” “那在世人眼中,我岂不是变色龙?” “你作为个未来的律师,未来的文士,还害怕掌握变色这项技能?在伟大的法兰西,变色是必备的本领,谁能变的色彩多,谁变色的速度快,谁就更能飞黄腾达,哪次当谁那可笑的良心忽然跳动起来,为自己变来变去而感到不安,不愿再变时,覆亡便在眼前啦。”杰缦小姐语带嘲讽,“吃完卢梭主义者,再吃一波反卢梭主义者,不是很棒吗?” “也许您说的很有道理。”菲利克斯想了想,便不再拒绝。 晚餐过后,菲利克斯和赫尔维修斯夫人共乘马车返家,夫人突然有了泪花,菲利克斯赶紧将她揽入怀中,“怎么了?” “当我看到杰缦.内克尔和塔列朗的结局时......我就......” “我刚才询问过杰缦小姐,她的答案是,她和塔列朗都相同聪明,并不适合在一起,而斯塔尔男爵这样的,则更适合她,她想享受独力成名的感觉。” “我不关心他俩,我只是关心我俩。” “会好聚好散的。”菲利克斯说出这句来。 夫人明白,菲利克斯这话是真诚的,情人间最难做到的,不是什么天长地久,因为聪明人不会相信存在这样的结局,最难的是“好聚好散”。 就连曾经大名鼎鼎的杜巴丽夫人,现在不也被情人寄来了“别来烦我”的信笺,而沦为笑柄吗? 情欲总会腻歪的,但哪一方还不自知,他(她)便会彻底损害这份感情,自己也会身败名裂。 待到菲利克斯送归了夫人,回到孔泰斯公寓,发现塔列朗居然给自己来了封信,里面全是对杰缦小姐的抱怨和辱骂,看来此位在知道杰缦要嫁给斯塔尔男爵后,气得不轻。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7章 弗洛尼安先生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她有什么魅力可言?在黑人之友俱乐部里,不要说和赫尔维修斯夫人和安德莱依娜相比,就算与艾格尼丝,以及居住在里昂乡下的罗兰夫人比起来,也是差了很大一截......她身材和骨头奇大,眉毛粗黑如村妇,嗓门和叫嚣的鹅般,最恶心的是嘴唇边上全是发黑的胡须,必须一天用剃须刀刮三四遍......她的父亲是个钱币兑换商,她的母亲是家庭教师,自小她就养成尖酸刻薄的脾性,对任何事情都争着发表浅薄的见解,完全不懂对贵族、王室、哲学家和男性的尊重......仲马先生,我是决计不会再逗留在俱乐部,怎么!看着她和那个瑞典人,维京海贼的后代成双入对?那个瑞典人据说还喜欢个七十岁的戏院女演员,我就算在她身上获得胜利,也根本没有光彩可言,我看得远,仲马我可以与你打赌,将来她丈夫总要夺她的嫁妆,去养许多又老又丑的婊子和戏子的......她很快就会滚出圣路易岛,去巴考大街的瑞典领事馆,我也退了房子,我是贵族出身,我也有钱,是该离开这个无聊的俱乐部,做番真正事业的时候了。就这样,你是个好鹅毛笔,哪日你和赫尔维修斯夫人分手,别忘记,可以来找我。” 真的是满纸怨毒言啊! 菲利克斯把塔列朗的来信放在一旁,点燃烟斗,平静地抽了起来,“好聚好散,好聚好散,真的是不容易呢!” 接下来两日,菲利克斯走街串巷,为了两本剧作到处活动,他绝不满足于在杰缦小姐的沙龙里获奖,或是得到美国领事杰斐逊的认可,他要“一炮而红”。 卢浮宫法兰西学院的院长办公室内,穿着王室特赐绿色大礼服,佩戴宝剑的弗洛尼安先生,亲切接见了“维尼.仲马”也就是菲利克斯,弗洛尼安的身后挂着巨幅彩画,画中人物是学院首任院长皮埃尔.巴尔丹,他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学生献出生命。 菲利克斯事前已打通多处关节。 杰缦.内克尔那边就不说了。 他还跑去央求了下庞蒂耶夫尔小姐,这是老霍尔克的大儿媳,也是著名的艺术赞助人庞蒂耶夫尔公爵的次女,而弗洛尼安先生在卢浮宫里的这把椅子之所以坐的稳,光靠伏尔泰侄女婿这层关系还不够,他还得到庞蒂耶夫尔公爵的倾力支持。 庞蒂耶夫尔公爵的家族非常富有,再加上其他支系继承人全都早逝,庞大的财富便全归他一人所有,他特别钟爱戏剧、体育、绘画,当然他也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的公公。 同时,菲利克斯又找到老霍尔克的二儿媳圣于贝蒂小姐,恳请对方出演《玛戈号上的苦役犯》里的女主人公露易丝,但圣于贝蒂小姐属于王家剧团,只可以为国王和宫廷服务,她便向菲利克斯举荐了出名的悲剧女演员维斯特里斯夫人来代替自己。 “放心吧,仲马先生,在杰缦小姐婚礼当天,您的剧作会在法兰西喜剧院里上演,至于‘猫少尉’的<费城小姐>则会在罗亚尔宫的博若尔小戏院上演,场次都是四日八次,这个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弗洛尼安先生果然是个热情真诚的人物啊,然后他还向菲利克斯解释,“因为您和‘猫少尉’是朋友,所以便不在同一剧院上演,否则会形成很惨烈的‘打擂台’局面,您能明白吗?若是一面倒,无疑会伤害两位剧作家的友情;若是激烈地相持不下,嗯,对友情的损害会更严重的,我们法兰西的文士们个顶个有野心、善于嫉妒,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您和‘猫少尉’的友情。” “但博若尔小戏院......” “哈哈,放心吧。它虽然小,但却是巴黎精英们所喜欢去的地方,甚至奥尔良公爵也可能会去观赏,不会埋没猫少尉的。” 然后弗洛尼安便说,两篇剧作都可以提前刊登在敝院的杂志《文学评鉴》上,以营造声势。 如是菲利克斯才如释重负,便对弗洛尼安先生表达热烈的感激。 待到他办好一切,返回孔泰斯公寓后,遇到了邮差,邮差递送给他份包裹,上面的标签是“黑人俱乐部”的。 “恭喜你,拿破仑.波拿巴,你获得了俱乐部设立的二等奖。”待到菲利克斯拆开包裹后,微笑着将一枚银奖章交到拿破仑的手中,它足足值二十五里弗尔,然后又有“纸里弗尔”,即银行提款券,奖金为九百里弗尔。 在孔泰斯公寓里寄居的拿破仑,胡须都没来得及刮,手指颤抖着接过奖章和奖金,喃喃道,“噫,中了,我中了......我得到认可了!” “真是太让人高兴啦,猫少尉。”那边艾蕾也笑起来。 然后拿破仑看到证书,眼睛都瞪圆了,“什么,<费城小姐>,是不是发错啦,我写的明明是<科西嘉故事>啊。” “嗯,劳馥拉小姐把你的戏剧背景有点儿微不足道的改变,改个标题嘛,是我建议改成这个名字的,以前的过于平平无奇。”菲利克斯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做出个“小小”的缝隙。 还没等拿破仑继续问什么,菲利克斯便径自对他说:“法兰西学 院的<文学评鉴>会刊登您的作品,最多半个月,博若尔戏院还会上演。” 这下拿破仑快活疯了,也不在乎从科西嘉到费城的改变。 正当他要拥抱菲利克斯时,楼下传来了问话声,“菲利克斯.高丹先生在吗,我是枢密院律师事务所乔治.德.阿尔西.丹东先生的助理帕雷,有份信函务必要亲手交给您。” 丹东的信函,对于拿破仑又是个惊天的好消息: 丹东先生成功帮拿破仑打完了这场官司,当然也有拿破仑的教父在其中协力,国家枢密院采信了“科西嘉贵族院议员兼地方法院次席检察官夏尔.波拿巴,是因法兰西在该岛的公益、边防事业,积劳成疾,因病殉职的,他的债务由国家财政垫付,另外不但他的子女可入神学院、女修院就学,继续享受贫困助学金,且国家补发给波拿巴家族三千六百里弗尔,这相当于夏尔生前三年份额的议员津贴”的说法。 拿破仑真的是欣喜若狂,不过当他看到信函末尾处,丹东还补充了句“国家枢密院还同意,夏尔的公职和特权,待到其长子约瑟夫满二十岁后,可通过缴纳官职税的方式,予以继承。” “咄!”拿破仑有些不屑。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8章 躁动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凭什么让约瑟夫继承父亲的一切?现在于波拿巴家族里,我才是中核啊。 但喜悦还是压过了些许不满。 “我要去丹东的事务所领取国家认可的证书,另外向他表示由衷感谢!” 晚上的时候,拿破仑在帕尔纳斯餐室里请客,这位平日里潦倒的炮兵少尉,一下子有了几千里弗尔,顿时觉得自己是巴黎城的大富豪了。 “老爹,necplusultra!”好酒好吃的丹东再次打响手指,对他的岳父喊到。 待到菜肴和酒都上来后,丹东神秘兮兮地对菲利克斯、拿破仑说:“少尉父亲的抚恤金,也算是财政大臣卡隆对支持他的人,最后一次回馈啦。”说完,他就叹息不已。 “他快下台了?” 丹东点点头。 “继任者是不是雅克.内克尔先生?”拿破仑接着问到(历史上拿破仑执政时,对卡隆的这份情谊还记得,邀请被流放的卡隆归国,当卡隆去世后,拿破仑又重用了他的弟子处理国家财务)。 “反正内克尔是势在必得,他搞到了六千五百万里弗尔的贷款,以三厘的低息借给王室,分十五年偿清,这简直是救了王上的命了,它能填补今年国家财政的亏空。” 菲利克斯其实早从自己情妇那里了解到这些内容,并且他还有个内幕消息:“这么低息的贷款,环绕在内克尔周围的那群吸血鬼,对不起是金融家们是不可能甘心的,所以他们这次不满足于王室的信誉抵押,而是要求实物抵押。” “是的,王室名下的庄园。”丹东吃了口蜗牛肉。 待到他咽下去后,举起餐叉,“内克尔再把庄园地产分割,租赁出去,当然收取租金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听说他要率先在王室庄园里将封建特权全废除掉。” “很精明,只要内克尔这样做,那就等于给全国做了表率作用。”但菲利克斯随后就质疑,“但是,想要废除掉法国贵族和教会的特权,还是逃不开高等法院这一关。” “法兰西的国王太软弱,他如果强硬些,就像路易十四曾做的那样,不惮于流放高等法院的法官,然后搞出个‘御前全能法院’来取而代之,注册敕令,这样王意便能畅通于全国,他太害怕斗争了。”拿破仑引出历史教训来,这不奇怪,因拿破仑的出身就是科西嘉的司法世家,对于法律他的研究可不比菲利克斯、丹东少。 “高等法院......本身便是对抗王权的最坚强壁垒啊!它有不容置辩的谏诤权和注册权,如无它,法将非法。”丹东喟叹事情谈何容易。 “怕什么,你们法兰西国王有瑞典、瑞士、弗兰德斯的外籍禁卫军,还有成群的大炮,难道还会害怕那群法官?敢啰嗦,敢反抗,就用霰弹把他们统统轰上天!就像对我们科西嘉人曾做的那样。”拿破仑兴奋地嚷着,他今天实在太开心了。 “那样会引起革命的,丹东先生最害怕革命。”菲利克斯语气里,掺杂着微微的嘲讽。 “那就革命好了!美国杰斐逊说过,自由之花需要爱国者和暴君的血液灌溉,而马基雅维利也说过,古罗马城邦里如无喧哗和争斗,那就不配谈共和与民主。”拿破仑的情绪依旧偏激。 “不谈这个了。”丹东急忙说,还是饮酒作乐最好,“谁奢言革命,谁就是自取灭亡。” 酒足饭饱后,拿破仑依旧兴奋不已,且言语开始有些胡乱起来,他对丹东说,你的事务所真好,那两个女仆的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甜美的蛋糕,丹东先生捏过吗尝过吗? “别开玩笑,我的事务所只雇佣良家的姑娘,她俩工作满三年后,是能攒够两千里弗尔的嫁妆的。”丹东在这种情况下比较冷静,何况他还新婚燕尔。 待到聚餐结束时,丹东便住在餐室上的房间,菲利克斯则和拿破仑走出来。 这会儿科尔德利埃大街的路灯下,早已有三三两两的夏娃、游莺闲逛,浓妆艳抹,搔首弄姿,菲利克斯目不斜视,而拿破仑则不断整着身上蓝色的军服,言语更加放肆:“菲利克斯,你在巴黎这么久,这么出色,想必已经脱离了处男的生涯吧?” “别开玩笑拿破仑,我心仪的只有梅.霍尔克小姐。” “那我可不信,现在于你身边的劳馥拉小姐那么漂亮......” “似乎你不是处男?”菲利克斯不但引开话题,还刺激了拿破仑。 “当,当然。不是对你说过,我在瓦朗斯城驻屯时,和当地一位清纯少女恋爱,且我俩已经一切吃过甜甜的樱桃了,樱桃樱桃,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猫少尉不甘示弱地嚷嚷起来。 “那我很羡慕你。” “菲利克斯,我今晚太开心......我想找个人倾诉,最好是个漂亮可人的姑娘。” “你意思是想在巴黎找个卖樱桃的姑娘?” “不,也不是这样,只是想分享我的喜悦。你答应我,不要对埃丽萨、伯莱塔,还有你妹妹提及。 最好你陪我一起。” “这样我可就担心你啦波拿巴少尉,巴黎的夜可不算多太平。” “我在这方面可比你有经验。”拿破仑不服气地反驳,“算啦,你被那个密涅瓦和艾蕾小姐给困住啦,我口袋里还有剩下的十个金路易,不用你担心,你要是不愿和我一道,那便先回孔泰斯公寓。” 菲利克斯想想,便掏出五个金路易,塞到拿破仑军服内的兜里,“记住你得穿着这少尉军服,那样坏人还是会害怕的,多给你些钱,去罗亚尔宫集市去找,那里的更高档更干净。对了,什么时候回来?” “半夜会想法子乘坐马车回来的。”拿破仑肯定地如此说。 最终,两人在新桥口前分手。 菲利克斯也懒得去管他,男人有了金钱和权力后,那话儿就会如喝了春药般勃然怒发,就算拿破仑所获得的钱财微不足道,也无法镇静,更何况他之前过的都是苦行僧般的军营生活。 夜风里,菲利克斯看到新桥上一辆辆用小车连成的铺位木板上,贴着统一印制的广告纸,他随手扯下份来,便看到其上是图画配文字,主题是呼吁圣迹区的人民行动起来,因“王室和大臣要拆除掉圣母桥(圣母院和塞纳河南岸连接的桥梁)上的房屋,进而准备消灭掉整个圣迹区,却不谈任何补偿,理由便是圣母桥上房屋拥堵,容易爆发各种瘟疫”,故而要奋起来抗争,每份广告纸上都有特鲁朵.德.梅里库亚的签名花押。 又是稀松平常的城市拆迁和反拆迁争斗,这群圣迹区的无套裤汉们,还真有自己的宣传印刷品,不过这倒也不让菲利克斯惊讶:早在一百五十年前的投石党运动里,巴黎人民就已熟练掌握了这种斗争方式。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9章 “我是处男”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猫少尉呢?”待到菲利克斯带着酒味,回到公寓后,在餐桌边等候的艾蕾见只有哥哥一人回来,便发问到。 “嗯......他遇到几位以前在马尔斯校场上进修的同袍,和他们结伴去了,让我先回来。”菲利克斯很平淡地掩饰下。 “哦?”艾蕾似乎早已明白什么,不过也不再追问下去。 夜晚的罗亚尔宫附近,依旧灯火通明,异常热闹,戏院、咖啡馆人满为患,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拿破仑既自信又紧张,自信是他在巴黎的事圆满解决了,口袋里还有足足十五个金路易,而紧张嘛......拿破仑无目的地荡来荡去,不断抖着那身引以为豪的蓝色尉官服,就像面鲜艳惹眼的旗帜,也像面涂金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我是处男”。 正对着福阿咖啡馆的巷子口,几位穿着英式棉纺长裙的夏娃挨在阴影里,为首的一眼就看到了左顾右盼的拿破仑:这个脸色瘦削青白,死死抿住薄嘴唇的年轻军官,心里在想些什么太容易看透了,他的目光直顾向着橱窗内或马车上的漂亮女士张望,可她们不是良家妇人,便是高级角色,是不可能和这位小少尉搭讪的,于是这只穿靴子的猫少尉又想走到路灯下,去找那些服装艳丽带着明显标志的“欢爱女仆”们交谈,但他老是在原地打转,似乎又舍不得把自己宝贵的童贞交到庸脂俗粉的“祭坛”上。 总之,他既猴急又带着矜持,既想风流快活又心高气傲。 窃窃笑声里,一位老道的“夏娃”挎着个篮子,走了出来。 “先生,不,军官老爷,行行好吧,买点新鲜的樱桃吧......”那夏娃很自然地走到拿破仑身边,开口乞求道。 拿破仑明显是稍微被吓了下,然后他身躯挺立,打量起面前的这位姑娘,年龄应该也就十六七岁,稚气未脱,头发有点蓬乱,面色很白,倒有几分姿色,神色看起来很柔弱,很能引起男子的保护欲,和街边那群特征明显的娼妓不同。 “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卖樱桃?”拿破仑问。 “有人在逼迫我,就请您不要问到底,就算将这些卖完,我也完不成今天的摊派。”这姑娘语言好听又温顺。 “你还差多少?”拿破仑豪气干云。 其实如果不是当时他被冲昏头脑,聪明的他就该明白,他遇到的是风月场里的老手,那种“既能谈成买卖,又不会让男方难堪,她会使尽解数,让男方认为掏钱是帮助她摆脱困境”的可人儿。 “如果您能给我三个金路易,我会永远在圣母前祈祷您的健康。” 拿破仑爽快地拿出五个金路易,说樱桃我全买下来,不过能不能赏光,陪我去喝点咖啡,或去戏院看看喜剧。 这姑娘的眼睛顿时燃起胜利的光彩,她苍白的脸颊显得漂亮起来,“当然可以,我想您应该是位很勇敢的军人,我最崇拜军人,您还可以对我说些战场里的传奇吗?” 这位十七岁的菜鸟少尉,哪来什么传奇可言? 但拿破仑却即刻对姑娘吹嘘,我创作出一部戏剧佳品,不久就要在罗亚尔宫的戏院上演。 两人接着很自然地挽住手臂,热络地谈论起来,向福阿咖啡馆走去...... 清晨时分,赤裸着瘦骨嶙峋上身的拿破仑,怔怔地坐在床边。 房间就在罗亚尔宫后,这片街区的公寓楼房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夏娃。 他觉得屁股下有什么东西,拽出来看,是昨夜那卖樱桃姑娘的吊带袜,接着床上的姑娘翻了个身,纤手搭在他的后背上,“日安,少尉。” “日安。”拿破仑从昨晚的迷醉荒唐里清醒过来,匆匆起身,涨红了脸色,到处抓衣服,穿衣服。 既然支付了五个金路易,这姑娘对他是极尽温柔的,但他因先前是童贞之身,故而还是力不从心,“完成的不够好。” 也许他此后可以对朋友大谈初夜如何如何神勇,或者隐而不言,但个中的难堪只有自己清楚。 拿破仑又放了枚金币,在姑娘的床头,说了声谢谢,才掩上门,头昏脑胀地沿着塞纳河岸,向圣路易岛走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菲利克斯才起床。 他刚睁开眼,就听到餐厅外的楼梯有靴子的响动,很惶急。 门开后,然后艾蕾的声音数落起来,“猫少尉,你也是彻夜不归呢!”她应该正在准备早餐。 迷迷糊糊间,菲利克斯听到拿破仑快速说了些话,艾蕾也回了些话,接着突然没声音了,寂静会儿后,艾蕾喊起来“哥哥你快出来!” 菲利克斯跳下床,走到餐厅里。 只看到拿破仑面色不安地站在餐桌和壁炉间的位置。 而妹妹则在桌子这边,扭头对菲利克斯说:“猫少尉方才向我求婚来着。” “???”菲利克斯满脸的迷惑。 “是我的不对,我总是会误会,乃至糟蹋别人对我的善意。”拿破仑又急忙打退堂鼓。 艾蕾噗嗤声笑出来,然后双手抱在胸前,“我感谢您的好意猫少尉,但却拒绝您的求婚。我帮了您的大忙,可不是让您利用我对您的同情,趁机来向我求婚的,这算什么!” “您教训得对。”拿破仑低头,毕恭毕敬。 “猫少尉你要做的,是把高丹兄妹的情谊记住,你会发达的,将来别忘记回报就好。” “没齿难忘。” “那就坐下来吃早餐,这里是你的餐刀和餐叉。” “谢谢。”猫少尉乖乖在艾蕾的安排下,呆在指定位置上。 菲利克斯摇摇头,也坐下来。 当日,拿破仑所在的拉斐尔军团来信,信件里语气严厉,称这位炮兵少尉自从调防奥松地区后,请假时间格外长,已到了违反军事纪律的边缘,如拿破仑不能在夏季开始时及时返归营地,那么就不是开除不开除的事,而是要上军事法庭。 “开什么玩笑,我要亲自在博若尔戏院看到<费城小姐>的首次上演,才会离开巴黎。如果法国军队不要我,那真好,我会去英军或普鲁士军里效力,去奥斯曼土耳其也可以。”拿破仑的心思根本不在好好服役上。 终于,《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和《费城小姐》上演的日子到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0章 法兰西喜剧院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到了今日站在盥洗室镜子前整顿军服的拿破仑,还在思索那天为何会一时冲昏脑袋,向艾蕾小姐求婚,也许是他在罗亚尔宫和夏娃厮混后,走上孔泰斯公寓楼梯,打开门见到忙碌餐饭的艾蕾,突然有了种回家和依靠的感觉,在这座城市里,他是孤独的。 可一旦回转过来后,拿破仑又满是尴尬和羞惭,他太好冲动了,艾蕾小姐教训得对,自己还只是个少尉,剧本勉强入围杰缦小姐的沙龙奖,得到了父亲几千里弗尔抚恤金,便得意忘形了,“你的脑袋里全是数学和几何,遇到任何事只喜欢走直线,这可要不得!”他暗地里责备了自己。 那边,穿戴齐整的菲利克斯和艾蕾,也走了出来,拿破仑和他握手,然后又礼貌地吻了下艾蕾的手背。 随即,菲利克斯和拿破仑交换了戏票,“这样便不会有嫉妒的情绪产生了。” 拿破仑要去法兰西喜剧院,和丹东观看《玛戈号上的苦役犯》。 菲利克斯则与妹妹,移步去罗亚尔宫,观看《费城小姐》。 不过当他们刚刚在孔泰斯公寓前分手,菲利克斯和妹妹走了不到一百码步,红色的蜗牛式马车便停在他俩的面前。 里面的劳馥拉对着菲利克斯招手。 等到兄妹俩上去后,艾蕾才看到,赫尔维修斯夫人也坐在对面的座位上。 “夫人您好。”艾蕾不动声色。 “女儿非要让我来,说这部作品也有她的心血在里面。”夫人也是从容自然,稍微搂住欢笑撒娇的劳馥拉,对艾蕾和菲利克斯解释道。 “应该的。”菲利克斯将手搁在膝盖上,和妹妹靠在一起,他认为这样比较安全。 劳馥拉掏出印制精美的戏票,很是激动,指着上面的配图和花式广告语,就和菲利克斯讨论起来。 “也许该让这对师徒坐在一起呢?”马车开始行驶后,夫人微笑着提议。 可艾蕾却佯装望着车外的街景,拒不答复夫人。 那边,当拿破仑走入到法兰西喜剧院内里时,热闹的场面可把他给震动啦,《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戏票最便宜的要两里弗尔带五个苏,然后最昂贵的露台包厢票则要十二个里弗尔,环形的双层剧场中,人头攒动,过道上有人在举着票面找座位,坐下的观众则在热烈地揣测剧情,还有卖花、卖饮料的小贩穿梭其间,整座喜剧院便像是个快乐而巨大的蜂巢。 其实菲利克斯暗中运营已花了不少钱。 他可以让拿破仑的剧作入围、得奖乃至上演,但真正下大力气的还是自己的剧作。 所以上演前,他就掏钱买下足足一千张《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戏票,赠送给各色人,朋友、关系户等等。 就在三天前,该剧的男主角扮演者塔尔玛,和女主角扮演者维斯特里斯夫人还前来公寓拜访了菲利克斯。 塔尔玛,他的祖先也是胡格诺信徒,父亲一直在英国伦敦当牙医,生意兴隆,塔尔玛少年时来到法兰西上学,现在已成为挺有名的戏剧演员,他结实匀称的身材,轮廓分明的古典美面容,粗黑的头发和闪闪发亮的黑眼睛,让他特别受巴黎贵妇和少女的欢迎,几乎看到《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剧本第一眼起,他就爱上了“维尼.仲马”先生的故事! 维斯特里斯夫人,她扮相出色,台词铿锵而富于感染力,是巴黎第一流的悲剧演员。 这两位还带来了个意外的访客。 画家雅克.路易.大卫! 大卫和塔尔玛是好朋友,他就是要来看看这位买了《荷拉斯兄弟之誓》的家伙是谁?是个仰慕古罗马共和国的人,还单纯只是个附庸风雅的阔佬? 可菲利克斯一开口,大卫和塔尔玛就晓得,对方是个“老罗马”了,把共和政体的精髓说得头头是道。 几位算是相见恨晚,拿破仑也加入到谈话里,他激动地握住画家大卫的手,“希望您以后创作出更多立足于人民的绘画。” “如果有可能,我还可能会画你,少尉。我一直希望创作军旅题材。”大卫开着玩笑。 “大卫最突出的优点,就是在画出戏剧化场景的同时,还注重对古代服装的真实还原。看到这副画,我终于明白,古希腊和古罗马的人,是穿着草鞋的,裸露双手和双脚的,而在宫廷剧团里扮演亚历山大大帝和凯撒的演员,还戴着如山高的假发,还穿着套裤筒袜和芭蕾舞鞋呢!等我能主持国家音乐学院时,我会改革,让喜剧舞台的道具、服饰真正忠于历史原貌。”塔尔玛信誓旦旦...... 拿破仑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后,坐下来,他听到后面的几位观众在争论,“也许罗亚尔宫戏院的<费城小姐>也很出色!” “我们该去看<费城小姐>,从剧名来看里面肯定有美女,这部戏里只有苦役犯。” “瞎说,这部戏里也有女主角。” 听到这些,拿破仑隐藏不住自得的情绪,笑起来。 由自己《科西嘉故事 》改编的《费城小姐》,说不定能成为暮春时节巴黎戏剧界的一匹黑马呢! 掌声响起,喜剧院专设的“教会席位”上,塔列朗、拉罗什、西哀士等来到,依次就位,其中塔列朗是自己掏钱买票的,他不愿意接受杰缦小姐的赠票,他恨这个女人,和斯塔尔男爵。 不久更热烈的掌声响起来,雅克.内克尔先生和一大票金融家、包税人,还有他的夫人、女儿,及美国、瑞典的使节团,以杰斐逊和斯塔尔男爵为首,纷纷在豪华包厢里就坐。 其中就有内克尔的得力干将赫尔维修斯,他坐在内克尔旁边的座位上,心情出奇的好,“先生,卡隆马上就会被免职,他在显贵会议里一败涂地。只要我们抓住王室御库开支做文章不放,这便是王室和他的痛脚,他完蛋了。” 内克尔垂着长长的眉毛,点点头,显然也对此感到满意,下任财政总监大臣非他莫属,他有信心拯救这个赤字累累的国家。 “听说您夫人已经给过戏票了?”内克尔拍着赫尔维修斯的肩膀。 “是的,她们母女非不让我伴同去看<费城小姐>,据说劳馥拉也参与剧本创作,女儿在父亲前总是害羞的嘛。”赫尔维修斯这话,让几位总包税人都笑起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1章 绿色荒岛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正此时,喜剧院内又是一波鼓掌和喝彩声,是“九姐妹俱乐部”的几位来到,化学家拉瓦锡及其夫人,天文学家巴依,王家枢密院检察官肖沃.加拉德,后面居然还跟着我们的新星律师丹东:甭管他用了啥招数,反正他是说动了肖沃,让他成为了大名鼎鼎的“九姐妹俱乐部”成员。 跟在丹东后面的,“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富商卡耶维多先生和太太安德莱依娜,希腊大船主法夫斯.拉利和太太艾格尼丝,也都神采四顾,走入剧院来。 赫尔维修斯急忙和这几位挥手打招呼,几群人的豪华包厢互相靠着,这些包厢雄踞在喜剧院的二层和三层,俯瞰着巨大呈扇形的平民坐席,正对着舞台,每个包厢都有舒心豪华的装潢,各有个阳台式的栏杆,几把伏尔泰式扶手椅(两边有可旋动的台板,用于书写或储物),阳台三边都垂着猩猩红的天鹅绒帘子,剧场提供饮料、蛋糕和看戏的小望远镜。 就在戏剧马上上演时,胆大的丹东居然叩响了内克尔先生的包厢,在得到允许后,他走进来向内克尔殷勤行礼,巴结恭维了番,并说自己也能处理税务和金融方面的官司,还给内克尔递交了名片。 “他就是巴黎最丑的律师丹东?真的是让人作呕的马屁精。”赫尔维修斯坐在旁边,不露声色地如此想着。 可精彩的桥段到来,丹东又掏出本薄薄的宣传册,嬉皮笑脸地对内克尔先生提及:“其实<玛戈号上的苦役犯>作者维尼.仲马,是我的好朋友,这是他献给您的关于剧情方面的详细介绍。” “仲马先生我见过,是个很有为的年轻人。”内克尔先生很客气。 突然,赫尔维修斯先生有点坐立不安。 这段时间他始终奔走在帕西区和凡尔赛宫,忙乎着债券、募资......他让家中男仆去打探索邦法学院的学生菲利克斯.高丹,得到的回复是菲利克斯正在成堆的学业论文里苦苦挣扎,以免溺毙之难,然而...... “您朋友仲马先生是哪里人,我和拙荆曾在卡耶维多夫人沙龙中见过他。”内克尔下意识问丹东。 丹东哈哈笑起来,鞠躬说,“下诺曼底的鲁昂城。” 听者有心的赫尔维修斯先生,顿时觉得耳边传来声清脆的枪响,心脏被呼啸着击中,差点没从椅子上翻过去。 他的手在颤抖,包厢下面观众坐席上,嘈杂无比的声音全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轰鸣。 等到赫尔维修斯先生失态地站起身时,才发现丹东已扭开门,迅速离去。 “法迪,你怎么了?”内克尔回头好奇地问,但没得到对方的回答,对方就像失了魂似的。 “哗啦啦”,海潮般的掌声齐齐地响起来,《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这部戏隆重地拉开帷幕! 赫尔维修斯觉得无比耻辱,无比懊恼,他在包厢外的回廊里像无头苍蝇般跌跌撞撞,找不到丹东踪迹,后来突然想起,法学院院长拉罗什神甫就在旁边包厢里,便闯了进去。 在座的诸位高品神甫们全都惊讶地望着赫尔维修斯。 “德.拉罗什阁下,敢问贵院有位名叫菲利克斯.高丹的,来自鲁昂的学生吗?” 端着柠檬水的拉罗什神甫皱眉,耸起肩膀,“是啊,他是鲁昂奥拉托利学校的优等生,而且我记得很清楚,他不是得到贤伉俪的照顾的吗?您放心——菲利克斯的学业很顺利,虽然他基本不怎么来学院。” 这个回答,等于给了赫尔维修斯另外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脑袋。 赫尔维修斯短暂地失去头颅,他单凭四肢,晃出了神甫们的包厢。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出剧院,并走下台阶,丧魂落魄地上了辆租赁马车。 车夫不断问他去哪里,他几乎瘫在座位上,一字不答,肚子里有十把刀子在搅着,肠子都烂掉了! 遭到背叛的怒火,随后升腾起来,他们都欺骗了我,家中的那群奴才! “先生去哪?”车夫又问了遍。 “罗亚尔宫,博若尔戏院。”赫尔维修斯咬牙切齿,恢复了部分清醒。 “哦,是这部戏不好看嘛?全巴黎都晓得<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是好敌手。”车夫开玩笑地说了句,便催动了马车。 待到罗亚尔宫,赫尔维修斯扔下足足二十里弗尔的纸币,他没心思再让车夫找钱,就冲进了博若尔小戏院。 博若尔小戏院的规模,只是喜剧院的三分之一。 但它走的是精品路线,在这里看戏的大产业主、外国人、大贵族可不少哩。 戏院里也是人头密密的,座无虚席。 《费城小姐》的舞台上,搭建好了第二幕的布景:在美法联军攻陷了效忠派大本营新泽西时,于连.皮埃尔这位法国船长,违抗了华盛顿的命令,驾船冲入城中,救出了走投无路的珍妮.奥古斯塔,还有他和珍妮的孩子班尼.奥古斯塔,船只冒着暴风雨,企图去效忠派的新据点佛 罗里达,但却因海难,搁浅在巴哈马的一座荒岛上。 在这里,于连、珍妮和班尼,一家三口难得地享受了天伦之乐。 四面都是茫茫洋面,好多天都没有船只经过,于连想带家人回法兰西,但珍妮却说我永远都是乔治大王的臣民,我的父亲和兄弟都战死了,奥古斯塔的庄园也遭到没收,我必须得带着班尼回英国,死也要回到故土,向王室陈诉我们的忠诚,希望能得到英吉利公民的待遇。 于连沉默下来,他绝口不提“去哪”这个话题,他和珍妮就像鲁宾逊那般,在岛上盖房子、采集食物、钻木取火、织补衣衫,其乐融融,他和珍妮还给这岛起了个名字,叫“小绿岛”。 当观众们都聚精会神时,赫尔维修斯却十分狂躁,他挨着过道,不断往剧场二层的包厢望去,终于在靠东的第四号包厢里,他看到女儿劳馥拉! 劳馥拉正端着小望远镜,和旁边的一位女伴,津津有味地看戏。 而包厢靠左的椅子上,坐着他艳丽的太太,眼角含春,正和旁边的一位浅棕色面皮的青年大学生有说有笑。 炮弹打中了赫尔维修斯,这位青年大学生,正是菲利克斯.高丹,正是那个鲁昂城的小子,霍尔克公司的参谋官,他就是“维尼.仲马”,他卑劣地偷袭了我的家庭,把我的太太引诱为他的情人,我......!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2章 意外和注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短暂的震惊和混乱后,赫尔维修斯想起先前在霍尔克方楼前,自己对菲利克斯做出那轻蔑的表情来,那时在他眼里菲利克斯不过是个有些聪明就不晓得天高地厚的黄毛儿,乳臭未干,他随便安排下,他和霍尔克公司便遭到惨败,甚至他还要来央求自己,但自己只是高深莫测地回避了对方,丢给对方战败的耻辱,当然若是将来这小子能巴结他,自己还是愿给他个席位的。 但谁曾想到! 这小子就像原野上狂飙突进的骠骑兵,自己看似将其击退驱散了,可转眼间他就在战场上绕了个圈,冲进自家的闺阁里,大肆屠戮...... “好小子,好小子。”赫尔维修斯握住拳头,脸色难得地发青,他想冲进包厢中,叱责被蒙骗的妻女,他还想现在就去法学院,检举揭发这个混蛋,让他不得好死。 但赫尔维修斯却没法走动半步。 整个小戏院里有两三百名观众,其中说不定有侯爵伯爵,有俱乐部的人士,他不能发作,别人会把他当作个嫉妒妻子的可怜人,他在巴黎的名声会毁掉的,这不——赫尔维修斯看到一号包厢中,就坐着“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另外票人马,知名记者布里索,还有哲学家孔多塞。 其中眼尖的布里索,似乎看到自己,他好像要起身和自己打招呼......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夫人就在四号包厢? 此刻,聚精会神的劳馥拉,对艾蕾喊到,看啦看啦,“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舞台上,扮演“于连船长”的演员指着海平面,高呼起来,“那是法兰西的船,那是安的列斯群岛司令官弗拉德约的旗舰,我已能看到它桅杆的闪光了,珍妮!我们法兰西的船来了,我得向它发出讯号!”说着,幕后的音乐声轰然响起,像炮弹射击,像海浪咆哮,观众们仿佛身临其境,都紧张起来。 当那演员开始向“滩头”歌唱跑动时,扮演“珍妮.奥古斯塔”的女演员突然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我,我从那个方向,看到另外群桅杆的光,但是很明显,它们悬挂的是英国的旗帜,是来接佛罗里达、牙买加的效忠派回英国的。是的,我是英国人,我和班尼都是英国人。你回来,于连!” “珍妮,我要法国的船先发现这里,我要带着你去法兰西,我会和你结婚,我的费城小姐。” “于连,回来!”珍妮大叫起来,接着在观众们的惊呼声里,她拔出了“手枪”,瞄准了于连船长的背影。 “天啦,她不会真的开枪吧?你和劳馥拉就不能把剧本改改吗?”四号包厢里坐着的赫尔维修斯夫人询问道。 可菲利克斯的眼睛,却早已留意到,在下面的过道里,挨来挨去的赫尔维修斯。 他的嘴角浮出了些许微笑。 “在霍尔克工场暴乱时那么高傲冷酷的你,一条冰冷的蛇,现在却这样焦急?” 然后他很亲昵地贴在夫人的耳边,“朱斯蒂娜,我对你说件事,但你千万不许惊讶。” “你是在把我当小孩吗?” “你丈夫赫尔维修斯,在下面盯着我们呢!” 夫人的眼睛瞪大了。 舞台上枪声响了。 观众们的情绪达到了最高潮! 全场静寂下来,于连中枪,珍妮撕心裂肺地扔下手枪,抱住了自己最爱的船长,“我的黑头发船长,我的黑头发......” “我的......费城小姐......好好照顾......他应该叫维赫诺德.皮埃尔的,这是我给我们孩子起的法兰西名字......但怎样都好,愿他以后享有尊严、自由和幸福。”于连吃力地摸住了珍妮的金发,他不怪她,接着就在她的怀里死去。 音乐在短暂的低沉后,突然重新高亢起来,似乎代表着远处海面上,法国和英国的舰队正在咆哮厮杀,而费城小姐珍妮则抱着爱人变冷的尸体,孤零零地坐在舞台中央低泣着...... “太感人了,劳馥拉小姐。”艾蕾率先鼓起掌来,顺带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珠。 观众们热烈地起立鼓掌,包厢里劳馥拉很自豪,她眨眨眼睛,低调地坐在原地,对艾蕾的鼓励表示感谢,然后看着旁边坐着的母亲。 先前赫尔维修斯夫人已经看到下面观众席上,确实有个很像她丈夫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出口处。 “何必大惊小怪菲利,他不会说什么的。” “可是......如果在拜访帕西区时,我稍微骗了夫人您,其实我和赫尔维修斯先生是竞争的敌人关系呢。” 菲利克斯的这句话,让夫人更诧异。 “那你得好好说清楚这件事。” “朱斯蒂娜,不管如何我爱你,最初也许确实是想报复你的丈夫,但我沉迷进去了。”菲利克斯说的声音很低。 夫人的脸色瞬间是变来变去,“可你欺瞒了我很多事。” “那个戒指,价值二万八千里弗尔的戒指所包含的深情,难 道朱斯蒂娜你没有丝毫察觉吗?我们马上可以好好谈这事,但我提醒过你,你得预防下赫尔维修斯先生,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窥探,恰好将计就计。” “你这是在要挟我?” “不,我在追求好聚好散。” 然后,《费城小姐》的戏剧在高潮里结束,“妈妈,你有什么样的感想?”女儿在热切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赫尔维修斯夫人笑起来,和菲利克斯一道鼓掌,“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了!你和猫少尉会平分秋色,共享成功的。” 待到散场时,菲利克斯打开了包厢的门,劳馥拉搀着艾蕾先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 待到夫人跟在其后时,外面的长廊处,菲利克斯趁机搂住夫人的腰,“人世间总是充满了意外,也充满了注定,人生魅力不正在于此吗,朱斯蒂娜.赫尔维修斯夫人?” “哼。”夫人半是埋怨,半是娇嗔。 “菲利克斯,是你......” 就在这时,菲利克斯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有点陌生,但实则却特别熟悉的声音,清脆悦耳中,带着点儿意外和愤怒。 菲利克斯猛然间,心脏被扯动下,手像是被炮烙了,本能缩了回去,和夫人同时回头: 五号包厢外的走廊,一位个子小巧,金色头发,穿着晚礼服的俏丽女孩,应该是刚刚走出来,然后就看到了菲利克斯搂住夫人的背影,虽然不认得夫人,但对菲利克斯这女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啊,原来是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菲利克斯立刻镇静下来,对着唤住自己的艾米莉鞠躬。 人世间总是充满意外,人生果然充满意外! 艾米莉居然出现在巴黎城。 还好,梅小姐没来,否则......真的有些不太好圆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3章 你为法兰西做了什么?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艾米莉带着鄙夷不屑的神情还礼,不过膝盖屈得很浅,她心目里菲利克斯已完全碎屑化了。 随即菲利克斯立刻规规矩矩地将双手背起来,向夫人介绍了艾米莉:鲁昂拉夫托伯爵家的千金。 “你今天真是太美了,拉夫托小姐。”夫人便与艾米莉互相行礼。 “这是我在巴黎城的庇护人,赫尔维修斯夫人。”菲利克斯很真诚地介绍了夫人身份。 “明白,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女还是男,都得凭靠着自己本钱立足呢。”艾米莉语气里带着对菲利克斯的讽刺。 但讽刺对于脸皮厚的人是没用的。 那边艾蕾和劳馥拉,也看到了艾米莉的存在,便回来依次行礼。 简短的交谈里,菲利克斯了解到,原来艾米莉的舅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正准备向宫廷索取法国海军元帅的职务,毕竟他带领舰队在美国独立战争里建立过很大功勋,恰好弗拉德约的几位孩子,也即是艾米莉的表兄妹们先前在鲁昂的妙逸庄园里过春假,便趁着这个机遇,一道来巴黎玩耍,恰好到罗亚尔宫时就看到《费城小姐》海报。 而《费城小姐》剧情立足于美利坚独立战争史实,所以法兰西海军也登场了。 “原来我也成了戏剧里的一号角色啦。”先前升格为海军上将的弗拉德约侯爵,感概万千。 艾米莉兴起,就和大伙儿买票包间,从头看到了尾,他们就在菲利克斯包厢的隔壁,真的是命运使然。 “不晓得小姐现在住哪里呢?”菲利克斯恬不知耻地套近乎。 “别看拉夫托家现在贫穷,可在巴黎近郊的枫丹也还是有座小农庄可供憩息的。”艾米莉怒视菲利克斯。 “那哥哥我们走吧,拉夫托小姐要在巴黎过狩猎隐居生活,她是贵族,和我们住公寓的不同。”那边,艾蕾迅速帮衬兄长,一时间现场火药味浓烈起来。 其实菲利克斯害怕的是,艾米莉回鲁昂后,会把自己在巴黎的生活状态说出去。 “拉夫托小姐,我在皇家广场旁边的星辰街有个沙龙,闲来无事时欢迎来坐坐。”此刻还是夫人打了圆场。 众人这才各自道别。 临近傍晚,法兰西喜剧院中,《玛戈号上的苦役犯》也迎来了盛大成功的落幕: 男主角欧米尔.塔隆,在勒阿弗尔的港口码头,送别了父亲。 此刻法兰西的投石党之乱已平定下来,马扎然枢机主教重申《南特敕令》,国家重获生机,蒸蒸日上,欧米尔本人也因帮助王室平定大孔代亲王军队的叛乱,而被太阳王特赦,获得自由,他在勃艮第获得了片农田和牧场,并拒绝了和父亲一起渡海去英国的请求。 他的父亲博内.塔隆已成为英国的呢绒大王,家产足有六万英镑。 “为什么你不愿继承塔隆家的遗产呢?”父亲问到。 “让我当个英国人,我做不到。” “可是你的国家却曾让你带着镣铐,在玛戈王后号上划桨服苦役。” “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而要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 “这是你妻子露易丝告诉你的?” “是,她生来也不是法国人,是英国逃难来的詹姆士党,可她现在皈依法国了,我和她都热爱着脚下的这片国土。你爱哪个国家,便是这国的人。” “那将来,若是将来法兰西王推翻这个敕令,重新迫害胡格诺......” “父亲,有句话我很想对您说。如果您觉得法兰西不好,那你就去默默建设它;如果您觉得天主教不好,那你就改宗成为名耶稣会教士去改变它;如果您觉得贵族和官员腐败无能,那你就花钱买个官职,进入这个阶层去革新它;如果您觉得法兰西农民愚昧无知,便从您自身做起,阅读法语经典美文——而不是一味地谩骂、抱怨和逃离,法兰西拉封丹曾说过‘如果我没法子达到目的,起码我有敢于进攻的光荣’,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法兰西,你怎么样,法兰西便怎么样,你是什么,法兰西便是什么。你若光明,法兰西便不会黑暗,愿法兰西的青年摆脱冷漠,只是向上走,不要听自暴自弃之流的言语,如果她有缺点,我们一起修正。有强壮身躯的去为国服役,有商业头脑的去为国纳税,有艺术才华的去为健全国民精神,有熟读经文的去为国家祈祷,如果什么都不行,起码你还可以苦力种田,都来为法兰西发一份热,发一份光!” 这时法兰西喜剧院里,很多观众热泪盈眶,随着男演员塔尔玛抑扬顿挫的语调,把这些台词读出来后,掌声不断将他的声音给淹没掉,贵族、教士、第三等级的观众全被感动了,就算是席位上的拿破仑,也不禁洒泪,虽然塔隆说的是法兰西的爱国精神,但他明白,欧米尔.塔隆的话,就是卢梭主义的真谛所在! 丹东也是看得如醉如痴,他本来就是戏迷,现在对菲利克斯更加敬佩。 很快,法兰西喜剧院的老板做出《玛戈号上的苦 役犯》加演四十场的决定,喜剧院外车水马龙,最普通的票价也被炒到了六个里弗尔。 而博若尔小戏院则同样贴出海报,称《费城小姐》获得报纸和业界的一致好评,加演二十场,包厢的戏票更是增到二十五里弗尔,大有走精品路线的气势。 马莱区星辰街2号公馆,赫尔维修斯夫人和女儿笑语吟吟,走入到客厅后,看到赫尔维修斯铁青着脸,翘腿坐在长沙发上。 “父亲,<费城小姐>获得成功了,恭喜我吧!”劳馥拉坐下来,牵着赫尔维修斯的手,喜笑颜开。 “那真是太好了女儿,我可以去看吗?” 劳馥拉从银饰手袋里取出张戏票,“给您,对了您今天看的<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感受如何?” “感受非常奇妙,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赫尔维修斯说这话时,难得的声音有点起伏不稳。 “那是当然,要知道写剧本的是维尼.仲马先生呢!”可劳馥拉却没有察觉,她太开心,唱着跳着,便去后花园啦,她决定再过段时间,她会邀请黄班所有同学,还有拿破仑的两位妹妹埃丽萨、伯莱塔,去喜剧院看《玛戈号上的苦役犯》。 而夫人则自若地在小沙发上坐下,让厨娘去煮杯咖啡来,“放巴西的黏土糖。” “夫人马上可有什么安排?”赫尔维修斯问。 “和你一样,去看没看到的另外幕戏,晚上就想去喜剧院。”夫人合起扇子。 “和仲马先生一道吗?” “是啊,和戏剧原著者一起观赏,挺有意思的。”夫人毫不避讳。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4章 幽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很快,咖啡端了上来,赫尔维修斯也接过一杯,“维尼.仲马先生的原名叫菲利克斯.高丹,夫人你知道吗?” “哦。”夫人也没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似乎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他是索邦法学院的进修大学生,并且他不是孚日省人,而是诺曼底人,确切说是鲁昂城的小镇出来的。” 这话让夫人的表情变得微妙,她合起手里的画册,“这么说这个青年欺瞒了我......不过也无所谓,我马上要和他分手。” “是吗?”赫尔维修斯的语气有点不相信。 “法迪,感情总会腻歪的,我可不想落得和杜巴丽夫人相同的下场,被对方寄来‘别来烦我’的信笺。” “也好。但他可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呢。” “新星总会脱离轨道的,他最近似乎在热烈追求安德莱依娜,如果不成功,他还会去追逐艾格尼丝的,他就像藤蔓,见到高枝就本能地往上缠绕。”夫人啜饮口咖啡,语气很绝然。 “这个浪荡子,他把巴黎想的太简单。不管如何夫人,恭喜你下决心摆脱这个败类。”赫尔维修斯随即起身,说我要去看《费城小姐》。 “着急什么,<费城小姐>晚上上演时间在<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后面。”夫人稍微整顿了下妆容衣着,戴上羽毛宽边帽,说我先离开,让仆人给我准备马车。 夫妻俩亲吻,赫尔维修斯就招手让听差安排。 可赫尔维修斯夫人行到沙滩广场的路口时,就敏捷下车,塞给车夫枚金路易,说你只顾去法兰西喜剧院便好。 随即夫人走入到了广场西侧的“正义旅馆”中。 房间中,菲利克斯正在等她。 夫人走进来,拔出钥匙,将门给抵上。 “朱斯蒂娜,你甩开盯梢了?”菲利克斯将她摁在门上。 可夫人却甩开他的手,“说说,你到底要如何好聚好散!” 她怒气冲冲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又补充了句,“还是说,对波利尼亚克公爵家的那笔借贷,每年一万两千里弗尔的息钱你就不想再拿下去?” 菲利克斯笑了笑,坐在对面椅子上,和夫人促膝谈心,“朱斯蒂娜,其实......要不要这笔息钱,也无所谓的。” “嚯!”夫人满脸讥讽。 “其实我挺有钱的,巴黎银行里我的存款也有四十万里弗尔,家里还有二三十万的产业归我继承。”菲利克斯这话顿时让夫人再度变色。 “没想到你这么阔气,怪不得能买得起快三万里弗尔的王宫戒指送我。那你当初追求我到底干什么,就是为了对我丈夫报复?” “不不不,很难说得上报复,也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朱斯蒂娜你也知道,我这人的自尊心是很强的。再者,先前富兰克林博士在我家作客时,就不断谈起H夫人,我想那时我就对你遥生情愫了。”菲利克斯的手伸过来,贴在夫人脸颊香肌上。 夫人有些软了,“我曾有过些情人,但不得不承认,菲利你是其中最棒的。” “所以请夫人您不要再把我俩关系想成某种施舍和赠予了。”菲利克斯而后在镜子前,给坐在椅子上的夫人,从后面戴上挂美丽的珍珠项链,他的双手放在夫人浑圆的肩头,很温柔地说这是我送你的,因为你的皮肤太白了,所以我便从旺多姆广场的店里挑了象牙色的。 “多少钱?” “没多少,四千里弗尔罢了。要说上个世纪珍珠比钻石昂贵,现在可远远不如啦。” 夫人突然流泪了,她哽咽着说,你不用在我面前显摆,我也不缺钱,你有几十万里弗尔,我的钱怕是百万都打不住,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礼物,你是个贴心人。 “赫尔维修斯先生会去检举揭发我的。” “我会帮你的。”夫人擦了擦泪珠儿。 “夫人您对我的关怀和投资是不会白费的,当初我就发誓过。听说,赫尔维修斯家采取的是犹太人的‘平底锅’遗产分配模式?” “你怎么知道。” “我在巴黎也是有些朋友的。也即是说,赫尔维修斯家几百万里弗尔的财产,未来是会优先分配给先生的兄弟和侄子,至于夫人和劳馥拉小姐......唉,虽然劳馥拉小姐是您和先生的独生女儿。” 菲利克斯的话语直中要害。 这些情报都是枢密院推事兼律师丹东告诉他的: 赫尔维修斯家的“平底锅模式”(也叫辛特凡模式),也即是标准的父权宗族模式,语出于犹太人住的屋子名称,在这种模式下,男性有绝对优先权,家族的资产全都掌握在宗主手中,子弟们再分散出去经营,在这点上似乎和来自英国的霍尔克家族也有点相像,老霍尔克老是吹嘘梅的嫁妆有七十万里弗尔,可迟迟不愿真的把这份财产划给梅,就算梅嫁出去,这笔钱大概率还是被托管在霍尔克公司账户中,梅并没有自由使用的权力; 所以,赫尔维修斯夫人在家产里所占有的份额,其实只有三十五万里弗尔,而劳馥拉小姐则是十五万里弗尔,外带结婚时二十五万里弗尔嫁妆,一旦她领取这笔嫁妆钱,她就得出申明,放弃对赫尔维修斯家产的继承权。 “这点不用你担心,我身为彩票承包人,还是有点私蓄的。” “但万一将来先生有些差池,夫人和劳馥拉总得想法子继续维持现在水平的生活,因社会地位下跌导致家境巨变的例子还少吗?星辰街的公馆每年维持费需要两万五千里弗尔,帕西区别墅则要一万五千里弗尔,还有其他的......要是未来夫人不得不搬入像圣路易岛孔泰斯公寓这样的,每年仅有四千二百里弗尔租金的地方,那社交沙龙、舞会、筵席还能办起来吗?夫人和安德莱依娜可不同,她丈夫卡耶维多是产业主,也是整个家族的首脑,未来所有钱都归她和她的后代所有的。” “你这是在挑唆吗?”夫人冷笑着说。 “绝不是。”菲利克斯很肯定地回答,“我现在满心期盼的是,我们俩的关系,可以超越情人的限度。” “那是什么?” “盟友。” “听着倒有些意思,菲利。”夫人的葱指抚摩着胸前的珍珠,回答说。 “那现在我想吃美味的‘蛤蟆腿’。”菲利克斯的手慢慢游移到了夫人的肩胛骨,接着是后背,然后是......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5章 蛤蟆腿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星辰街的赫尔维修斯公馆内,总包税人焦躁地喝着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他压根没去看《费城小姐》,而是让名心腹跟踪妻子,但妻子显然更狡猾,在满是高档公寓和奢侈品店的旺多姆广场消失踪迹,车夫又被她给收买了,可叹赫尔维修斯还不能亲自去追踪,那样便显得他对妻子毫无信任。 “她肯定和那个胡格诺小子在一起!”赫尔维修斯已按捺不住怒气,他走到图书室里,当即就开始写信,要给索邦法学院的德.拉罗什神甫,揭发菲利克斯“品行败坏”、“作风糜烂”,让他被开除,以我的能力做到这步可不难。 正义旅馆最高层的高级包间中,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就摆在红缎被面的大床上,夫人闭着美目,她的裙撑啷当坠地,接着裙摆也被身后的菲利克斯缓缓撩起来,显露在镜子前的,先是纤细脚踝和镶钻的高跟鞋,接着便是裹在灰白色丝绸吊带袜里的美丽小腿,再接着便是膝盖处的花边、吊带还有那蝴蝶花式的系扣,再往上便是雪白健硕的大腿,和袜子间微微凸出道肉圈,菲利克斯的手在上面游走,指头弹了两下,那漂亮的白肉也抖了两抖。 “哦菲利。”夫人美不可支地仰起脖子。 镜子前,菲利克斯半跪下来,细细地在舔舐着她的小腿肚,爱抚着她圆圆的膝盖...... 脱去假发套的赫尔维修斯先生,是个“地中海”,前额稀疏的头发有点凌乱,他抓起笔,难得地没法控制住情绪,在纸上全是怨毒的指责,当座钟敲响晚八点后,他扔下笔,他可以允许妻子拥有情郎,但绝不能是这个无耻的,敢和自己作对的年轻人! “必须让他身败名裂。” 同时,正义旅馆处,夫人头发已经散开,双鬓遮盖住了脸颊,她全身上下,除去吊带袜外,是不着丝缕,她背对着镜子,在菲利克斯强硬要求下,于粉红色绷缎的安乐椅上,两腿分开,各自搭在面扶手上,像只蛤蟆般趴着,美妙的“祭坛”入口,无遮无拦地展现在菲利克斯的面前。 法兰西的名菜,蛤蟆腿! 夫人知道这样的姿势很耻辱,但越是如此,她反倒更加兴奋。 一个富有美丽的熟女,三十六岁,正值欲望的巅峰。 能在这个年龄,遇到个二十岁出头,同样处在欲望巅峰的年轻小伙,那真的是性爱上的绝配。 她就垂着头,心中掀起狂潮,她在颤抖地期待着,期待着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狠狠对着自己叉出一剑来...... 终于,安乐椅猛地嘎吱下,夫人抬起头,差点叫出声,头发滑落在晃动的胸脯上,双手死死抓住椅背边,菲利克斯开始猛烈进攻了! 大约十点半,赫尔维修斯夫人花容璀璨地返回住处,女儿劳馥拉都已睡了。 “法迪,你还没休息呢!”夫人将装着珍珠项链的手袋扔在茶几上,带着疲惫的快乐,坐在舒适的长沙发上,便开始摘取耳坠。 赫尔维修斯则掏出揭发信,也掼在茶几上,脸色非常不快。 “我要揭发这个笔名为‘仲马’的骗子,鲁昂城的菲利克斯.高丹。” 夫人带着莫名其妙的神情:“法迪你怎么了,你之前心胸不是如此狭隘的。” “那是因为你先前结交的都是正派人物,或是尊贵人士,这个小贼绝不能轻饶。”赫尔维修斯怒气冲冲。 “你这是在让我难堪嘛。”夫人大为不悦。 总包税人插着背心的口袋,索性跳起来,火冒三丈,“难堪?你晓得你让我有多难堪。区区个镇子里出来的黄毛小子,几句甜言蜜语,就让你神魂颠倒了?就在刚才,我辞退了好几位仆人,因为他们都在明里暗里帮助你苟且。看看你的样子朱斯蒂娜,脸上涂着冷霜,啊,手帕上抹着香精,裙子里是淫荡下流款式的吊带袜,发型、首饰都用的是马莱区最高档的,这个客厅和图书室里摆满了花卉,处处散发着卖弄风骚的香气,你朱斯蒂娜就像个迎客登门的娼妓......”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娼妓出身!你又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夫人光火起来,不过她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冷峻地打断了丈夫,“法迪你不要太过分,我看中谁那就是谁,况且我白日里就说过,我已和那个菲利克斯好聚好散,你是错喝了什么来路不明的药汤,真是丢人。” “好聚好散?”狂怒的总包税人冷不丁抓起夫人的手袋,从里面掏出那串珍珠项链来,“他还挺有钱,小镇里的雄鸡嘛。” 言毕,总包税人便把项链高高举起。 “你敢这样做,那你就完了。” 夫人的这声断喝,让总包税人的动作呆住了。 他气愤不过,又做出要把项链扯碎的架势。 “够了。”夫人的耐性看来到了尽头。 他犹豫了,手软下来,很快又悔恨难当,他知道在这场争斗里谁先犹豫,谁就输掉了。 “我十六岁时来到巴黎,到现在过去二十年,我最早的住所是在 罗亚尔宫边上的一个狭窄的阁楼中,每天我蹲在楼梯拐角处自己洗衣服,为了成名我什么没做过?卖笑,当厨娘,当戏院临时演员,当美发店的站店女郎,伺候土埋半截的老头子,辗转出入高中低档的咖啡馆和酒馆,历尽艰辛从荆棘丛里走出路来,随后嫁给你,生下了劳馥拉,我几乎是独自一人把女儿抚育大,她聪明乖巧,又可爱漂亮,没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我自问在婚姻里并没做任何损害赫尔维修斯家的事,你却胆敢给我脸色了?法迪,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同样也只需要封揭发信,我们法兰西总包税局这么要害的经济部分,什么时候允许......” “住口,不要说下去。”赫尔维修斯显然比较惊惶,他将头发往上用手指梳拢了几下,别过脑袋,四下张望,生怕争吵的内容被哪位心怀叵测的下人听到。 夫人横着眉毛,将手伸出来。 赫尔维修斯喘着粗气,最终无可奈何地把珍珠项链还到她的手中。 正在僵持的氛围中,突然有听差敲门,“圣路易岛的卡耶维多公馆,内克尔先生有十万火急的事务,邀请先生上门商议!” 总包税人叹口气,像只落败的斗鸡,戴上假发,蒙上斗篷,望了气定神闲的夫人眼,匆匆离去。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6章 塔列朗的破坏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豪华恢宏的卡耶维多公馆客厅内,几十位内克尔派人士已齐聚在一起。 “王后将我们给出卖掉了!”内克尔忿忿地对赶来的赫尔维修斯如此说。 赫尔维修斯立刻呆住了。 长达两三年的心血,总额六千多万里弗尔的巨额低息借款,怎么就被王后给坑陷了? “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干的好事,他追求我女儿不成,便心生毒计,那天<玛戈号上的苦役犯>上演时,这个瘸子就在包厢里串联起来,他的死党西哀士则负责鼓吹,他身边全是教会高级人士,他提议新的财政总监大臣,该让图卢兹大主教梅尼.德.布律埃尔继任,他攻击若是让我就任,会破坏法兰西纯正的天主教信仰。” 听了内克尔的话后,赫尔维修斯气得浑身发抖,“先生,这可绝不能忍,六千五百万里弗尔的‘爱国债券’得要回来,逼迫国王收回成命!” “太迟了。王室已将所有王室名下的庄园作为实物抵押,并且也发行了国债,为这笔借款偿付利息,路易十六陛下说虽感激我们,但从理论上说,他并没有什么亏欠我们的地方。而王后听从了塔列朗的诡计,我估计那个重新得宠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也在其间煽风点火,诉说我们和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有勾结,王后坚持要求任命图卢兹大主教阁下,御前会议和高等法院似乎也认可了......” “奥尔良公爵他们临阵倒戈?” “谈不上倒戈,在他们心中,这个职务本来也不是非我莫属的。再者,他们也很担心,虽然卡隆被罢免,但我会继续卡隆的政策,即撤销贵族和教会的豁免权,面向全体人民统一征税......” “这个国家,怎么成了这样子!”赫尔维修斯不免灰心绝望。 说实话他心底也有些对内克尔先生的不满,塔列朗那个瘸子想娶你女儿,那你就同意好啦,凭空树立个阴险的敌手,真的是不值得。 这不?这个瘸子,在关键时刻反水,把大好的计划全都破坏掉了。 内克尔仿佛看中干将的心思,他叹口气解释说,其实我和贱内都不同意杰缦与瑞典斯塔尔男爵的婚事,可杰缦孤注一掷,我也无可奈何。 然后内克尔又说,出尔反尔的国王和王后,新近又提拔了美国独立战争里的功臣,如拉法耶特侯爵、凯嘉鲁埃侯爵等,来巩固权势,实话实说,他俩害怕任何变革,甚于御库的亏空和财政的赤字,尤其是会威胁到君主大权的变革,归根到底,塔列朗的谗言不过是火药桶上的一颗火星而已。 “先生,那我们继续潜心自己的经济事业,大批王室庄园毕竟抵押给我们了,将其分割租赁出去,只要获得一两次丰稔,早迟王室还得听从我们,到那时候就无需客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内克尔先生叹息不已,他虽然是日内瓦的新教徒出身,但他也爱旧制度下的法兰西,认为国王的开明专制是最理想的,认为重农主义是最佳的,再给自己三年时间,“以图东山再起,拯救法兰西吧!” 接下来两三天,赫尔维修斯毫无推脱,他把家中的烦心事抛诸脑后,全心全意地为内克尔奔走效劳,负责把王室抵押来的庄园地产,分割成租金三千、五千、一万里弗尔的“条分”,然后督促印制“地产券”,争取将这批土地给承包出去,或者把条分集中起来,给哪位大地主经营也行。 赫尔维修斯的口号是,马上便废除王室地产上所有的封建权利,只保留单纯的租赁—经营权利:任何位贵族、农民或商人,只要租下块土地,扣留租金外,其余经营所得,全归自己所有。 可事情不是那么顺心的。 巴黎四面的人都是刁民,他们对王室和金融家的承诺根本不持采信态度,故而前来认购的寥寥可数。 忙碌了足足几天的赫尔维修斯,脸颊发黑,身体和精神也都达到极限。 “法迪你该回家去了!”内克尔先生在第四日,语气严厉地对他说道,然后他温和地拍拍总包税人的肩膀,“陪陪你的女儿吧,别到最后让劳馥拉也变得和杰缦一样固执。” 此刻赫尔维修斯才想起来,今天恰好是女儿要邀请圣西尔女修院同学们去观看戏剧的日子。 于是他向内克尔先生告假,又搭上马车,向家中进发。 “劳馥拉早就出去了。”可是扑了个空,夫人冷冰冰地对他这样说。 赫尔维修斯又吃惊又失落,他提着行李箱,看着漠不关心的夫人,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日期......” “她临时被邀请,和同学观看白日的场次,所以你错过了。” “被谁邀请?”赫尔维修斯牙齿都在打架。 “她的家庭教师,她最仰慕的人,维尼.仲马先生。” “你明明说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是,你的私有财产朱斯蒂娜不是好好待在家中了吗?”夫人嘲讽道,“但我 该如何对女儿说?劳馥拉根本不知我和仲马先生的关系,在她心目里,仲马先生便是最和善最高大的,你便教教我,该如何劝女儿回心转意呢!” 赫尔维修斯扔下了行李箱,不顾疲累,又爬上马车,“去法兰西喜剧院!” 他的身后和耳边,似乎隐隐传来了夫人的不屑嘲笑,昏暗摇晃的车厢里,他痛苦地用手扶住脑袋,索性闭上眼睛,在漆黑一片里,以求片刻的思绪安宁。 可如何能安宁下来? 他到法兰西喜剧院时,劳馥拉的那个场次已经结束,他六神无主,不知道女儿会去哪里,会发生什么,尤其是跟着那个菲利克斯。 他只好又发了疯似的,命令马车回家,但劳馥拉并没回来。 他又奔到帕西区的别墅,劳馥拉依旧没有踪影。 他让马车徒劳地奔驰在巴黎的街道上,他心都快碎了。 当他第三次回到家里,妻子告诉他,刚才有报信的人来,说女儿正在香榭丽舍花园的奥尔良圆亭处,和菲利克斯他们玩耍呢,你大可放心,女儿没有学坏,她只是进行着再正常不过的社交活动。 “我巴不得和你这样的毒妇离婚。”赫尔维修斯像个鬼般,咬牙切齿地对夫人说。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7章 奥尔良圆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别想不开,法迪。”夫人却很认真地回答说。 赫尔维修斯的马车来到了被春天的林荫所包围的奥尔良圆亭,它本是个税务楼,其后用栅栏将其圈起来,里面陈列了些蜡像和石膏像,四面全是树林和花卉,是香榭丽舍花园的一个消暑的好去处。 劳馥拉不但将埃丽萨和伯莱塔给喊来了,还邀请了快十名黄班的同学,他们在看完戏后便在圆亭外的草坪上野餐,由拿破仑和艾蕾招待。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两部戏剧的闪光点和不同处,尤其是拿破仑发出很多独到的见解。 而菲利克斯虽然掏了票钱,可没有参与他们,他呆在圆亭和王室大道路口处的长凳上,提着简易笔墨,正在份新的剧本上涂涂改改,这份剧本是杰缦小姐的委托,名字便叫《戴先生》,是个喜剧。 写着写着,就听到劳馥拉爽朗的笑声越来越近,菲利克斯抬头望,这个快乐的姑娘掩着口,前仰后合,从树林里走出来,靠近自己后,她才停止了笑,然后对菲利克斯说:“仲马先生,刚才在树林里波拿巴少尉郑重地向我求婚来着。” “是吗?猫少尉又求婚啦!”菲利克斯眨眨眼睛,然后对劳馥拉解释说,“也许猫少尉在巴黎城太孤独了,求婚是他向年轻女孩表达尊重的一种手段。” 这下让劳馥拉更乐了,她回忆道,方才女娃们问少尉有什么好的游戏项目嘛,哪怕是军校或军营里的也成啊,结果少尉便说排队鞭刑你们玩吗?女娃们的脸色都变了,然后少尉就提议,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叫“罗马人”,一队叫“迦太基人”,可以在森林里互相捕捉对抗,天啦师父你猜怎么着,“我的同学们居然玩得特别开心!”劳馥拉说到这里,简直乐不可支。 “他是不是叫妹妹伯莱塔当尖兵来着?” “是是是,看来师父你也知道,那个七岁的女童简直太可爱了。”劳馥拉说到这里,挨着菲利克斯坐下来,春末的天已经热了,她掏出面丝帕来,轻轻地擦了擦鼻尖和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稍微把衣领解开了点,不断扬着手帕扇风,结果送来缕缕的清香。 她的眼瞳很特殊,鼻子也很好看,端正秀丽,少女的胸已不可阻挡地发育起来,被衬衣勒得鼓鼓的。 菲利克斯稍微挪动了下屁股。 但劳馥拉还是凑过来啦,那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什么,“<戴先生>的剧本,反卢梭主义?我可是卢梭的书迷,这次倒想看看师父能将卢梭的观点反到什么程度。” 然后师徒两人就剧本讨论起来。 很快菲利克斯就感受到,在道路的那边传来种异样的目光。 蛇的眼睛。 蛇静悄悄着窥伺着,虽然它见到心爱的女儿,和自己谈得无比热络,但它还是隐忍着。 “好啦劳馥拉,你去参加游戏吧,再在这里吵闹那可就是干扰我了。”大约五分钟后,菲利克斯正色对劳馥拉要求道。 “遵命。”劳馥拉起身。 然后菲利克斯很自然地伸出手,把劳馥拉耳边散下来的缕秀发给帮忙拢了下,这种肢体上的亲密接触,让劳馥拉心神荡漾了下,她红了脸,可很快又见到师父的手放下来,重新低头在稿纸上写画,她也没问什么,带着些难以琢磨的心思重新跑回到林荫那边去啦。 远处路口的灌木后,总包税人看到这幕,狠狠地跺了下脚,然后鞋跟不断在泥地上踩着旋转着...... 当菲利克斯回头看见他,对他招手时,赫尔维修斯才走过来。 “先生,请到对面的座椅上。”菲利克斯拒绝和他同座。 赫尔维修斯虚张声势的用恫吓的眼神望了他眼,到菲利克斯对面坐下。 “你明白......” “别多说什么,现在是我向你提条件。我离开你的妻子,现在还要舍弃你的千金,多么可惜。”菲利克斯毫不客气地打断总包税人的话头,然后他扔下纸笔,大摇大摆地翘起腿来,脚尖极不礼貌地对着赫尔维修斯先生晃荡,“请先生额外拨出三十万里弗尔的金钱来,和我签订委托合同,这笔钱由我自由投资使用,所得的收益有部分归劳馥拉.赫尔维修斯所有,将来等她出嫁,我会逐步把这笔钱归还给她。” “我要揭发......” “还有尊夫人已答应我,将整个下诺曼底的彩票业务归我承包,这也算是份分手的厚礼哩。” “绝不可能,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但菲利克斯根本不在乎:“对不起先生,之前让你偷袭得手,可现在形势全在我的掌控中,你不要自讨苦吃。另外请你答应这条件吧,你看我迄今为止,并未对赫尔维修斯家造成任何伤害,我也不忍心,夫人那么典雅,劳馥拉那么可爱,只要你点头,美满的家庭便复归你所有啦。而你居然会想着揭发我,揭发名声大噪的维尼.仲马?多么愚蠢的冲动,何必呢?” “真的是该死,我多后悔, 前几年那群美国人叛乱时我还替富兰克林博士筹钱,结果那个贼般的肥猪没偷到我妻子,就让他的学生你个小贼得手了!你写剧本出名了,可你的德行就像那莫里哀一般,先占有了贝雅儿小姐,待到不惑之年又占有了贝雅儿小姐的女儿阿萌蒂,你这肮脏的猪猡,狡诈的普罗旺斯公羊,胡格诺杂种,死后你的墓地也不会被任何所教堂收容!”总包税人罕见地骂出了粗口。 但菲利克斯岿然不动,他只是说让赫尔维修斯好好考虑,如果满足我的条件,那此后便井水不犯河水,我在法学院毕业后即刻返乡,不会再和夫人、劳馥拉纠缠不清。 但假如先生拒绝,那我便要挑唆你的家庭关系,说不定哪天我和劳馥拉远走高飞,去美国,去意大利都有可能。 “好吧,反正当初我也答应你,三年让你赚到五十万里弗尔,那就兑现好了。”总包税人盛怒下还是妥协让步了。 毕竟菲利克斯牢牢占据有利的形势。 “太好了先生,我等着您的委托合同和钱款。”菲利克斯很轻松,得意洋洋。 数日后,赫尔维修斯家的钱和合同果然到位了。 孔泰斯公寓中,菲利克斯看着轻松赚取到的额外三十万里弗尔,及新得到的鲁昂彩票承包人的身份证书,点着了烟管,心中想只等一个月后,自己成功在索邦法学院毕业,便可衣锦还乡。 至于劳馥拉,唉,可爱的姑娘,以后如有机缘,再相会不迟。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8章 大炮黄金和软黄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现在法学院还能阻挡得了自己? 记住,是我菲利克斯赏光,让索邦学院能给我颁发毕业证为荣,而不是相反。 没几天拿破仑告辞孔泰斯公寓,他要返归奥松的驻营去,不然真的上军事法庭吃枪子或遭鞭刑可不是开玩笑的。 临别时菲利克斯将黑人俱乐部的陶瓷大勋章装在匣子里,赠送给拿破仑,悄然说我虽然在鲁昂属魔笛会,但在巴黎我得加入到这个组织来,你也一样,如今黑人解放运动如火如荼,你接下来的创作要多关心圣多明各地区。 “是的,圣多明各的黑奴们还在忍受殖民者的残害,我发誓在解放科西嘉岛后,就全力投入到解放圣多明各黑奴的光荣事业里去。”拿破仑坚定地回答道。 拿破仑提着他那标志性的行李箱,坐上载客的大马车离开。 送别的小伯莱塔哭起来,她舍不得哥哥。 前脚刚送走拿破仑,当天菲利克斯就收到两封快信。 一封居然是德国姑娘雷奥妮.列德伦的,不,她现在已是银行家“佩雷戈”的太太了,也拥有个小型沙龙,参与者主要是德意志和奥地利的金融家、产业主,她热情询问菲利克斯,如果有五万里弗尔的资产的话,便不要犹豫,请来入伙,最近有个发财机会,关乎哈布斯堡帝国的,利润回报率每年可达百分之三十! 另外封是丹东送来的,丹东也很正经地告诉他,拿破仑少尉真的是走运,现在那位梅尼.德.布律埃尔阁下刚当上财政总监大臣就雷厉风行,把严了所有年金赏赐,保罗.琼斯你晓得吧,那位“和蔼的查理号”私掠舰的船长,就在前两日跟着新晋海军元帅,现在的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公爵来到巴黎,向国家财政要奖金,因为他自认为是战争英雄,还希望我替他打官司,可这太难啦,我找到布律埃尔阁下,对方回答说,当初琼斯私掠英国船的贩卖所得就是奖金,法国不会再给他额外的奖金了——琼斯船长气疯了,他告诉我,自己亟需笔钱,从事项有风险的生意,这生意路线是他独家发现的,回报率有三倍。 “什么生意!?”菲利克斯有点疑惑了。 为了解答这种疑惑,他先参加了雷奥妮的沙龙。 说是沙龙,但这群德国人在一起根本不谈政治、历史或文学思想,就是谈生意,客厅中央一面铺布的大桌子上,全是各式各样的酒,大部分居然是啤酒,烤瓷大圆盘里装的是实惠的香肠、猪肘子、酸菜汤、开口酥、小麦面包等,宾客们都绕着桌子站立,吃吃喝喝,用咕咕哝哝的德语交谈,颇有自助餐的风采。 雷奥妮也不像法国沙龙的女主人那样,被宾客环绕着,坐在沙发上掌控一切,她对任何人都很热情淳朴,看到菲利克斯她更是高兴,便把丈夫佩雷戈和父亲莱赫介绍给他认识。 双方互相鞠躬后,佩雷戈直接对菲利克斯说:“我们依托的是法兰克福商会,做的是哈布斯堡帝国军队的生意,马上约瑟夫皇帝要向奥斯曼开战了,最迟到明年便做好后勤准备,军服要从英国进口布料,还有医药和粮食要从法国进口。” “精明能干的帝国元帅拉西负责这场战争的后勤,法兰克福商会承包了一部分,二十五万士兵,九百门大炮,还有四万名骑兵,我们只要供应他们的粮草就好,天底下可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了。”莱赫补充道。 菲利克斯便说我想咨询下我的朋友,再做决定。 雷奥妮的家人很平淡地表示同意。 “投资需谨慎,这是应该的,菲利克斯。”雷奥妮也赞同道。 其实菲利克斯明白,雷奥妮丈夫和父亲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怕是连四五万里弗尔也舍不得拿出来承担风险,这种“因人成事”的,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只是看在是雷奥妮的朋友份上,客气客气罢了。 但菲利克斯也知道,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帝国,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不会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笔买卖说实话利润空间不大。 次日,在丹东富丽堂皇的律师事务所里,菲利克斯和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的威廉斯.乔纳森,及船长保罗.琼斯见面。 劳馥拉说得没错,船长都是直来直去的角色,琼斯船长直接对菲利克斯说:“小子,你想投资的话,我就把生意经告诉你,说实话我也不怕你泄露出去,因为这生意除了我外,没人接得了。” “船长你需要多大的投资?” “五万美元,换算里弗尔的话,是三十万。”琼斯船长竖起了右手的五根手指。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哦。” 丹东律师都避让开来,他是没底气做这种“赌博”的。 “说说吧,如果回报高,三十万里弗尔又何妨。”菲利克斯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大气。 琼斯船长被炮弹碎片削过的疤脸抖了抖,接着从怀里掏出张地图来,“法国佬让我的奖金泡汤了,但他们也答应,把‘和蔼的查理号’这艘老船给我,我保留部分火炮作为护卫,然后再凑齐 四艘商船,做什么?做皮毛生意!” “皮毛生意,我记得约翰.菲奇工程师做过。” “他做的是美国内地的,能赚到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就不错了,还经常会被印第安人袭击。我的计划完全不同,我的船会从纽约港起航,载着美国或英国产的小玩意儿,比如鼻烟壶、口琴、玻璃珠、梳子、铲子什么的,然后绕过合恩角(智利最南端的海角),顺着洋流,与西北海岸(现美国西部海岸)的努特卡人、海达人、撒里希人,甚至还可以和阿留申人做生意,用这批货物换取海獭的皮毛。” 言毕,琼斯船长又从包里掏出一小块“海獭皮毛”来,“瞧瞧小子,再摸摸它,它可是皮毛界的皇后级别。” 菲利克斯摸了下,简直比赫尔维修斯夫人的肌肤还要光滑,也比梅小姐皮肤上的细细小绒毛更让人愉悦。 “海獭,每平方英寸的皮肤上,有一百万根毛发,是所有动物里毛发最浓密的,也是最奢华的。”琼斯船长得意洋洋地介绍道,“它一年四季都不会换毛,只要毛稍微沾了些油污,这可怜的动物就会失去保护,因低温而死亡。除了女人和婴儿外,海獭皮毛便是最美丽的自然物。” “利润真的有三倍?”菲利克斯发问。 琼斯船长明人不说暗话:“贩卖这种‘软黄金’就能获利五倍,贩卖去哪?中国的广州,那里有的是权贵和富豪用海獭皮毛做衣服,卖了后我们再买茶叶,然后过好望角,回美国去卖茶叶,所得的利润足有百分之一千!”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9章 圣西门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风险来自何方?”菲利克斯让丹东撬开瓶酒,不紧不慢地问船长,他需要全方位的了解。 琼斯船长提及三点风险: 第一点,合恩角的风暴,其他航程只要顺着季节洋流走便好,就是过这个海角,需要格外小心,遭遇到风暴可就血本无归了。 第二点是至美洲大陆西北海岸,或太平洋岛屿时可能遭到土著袭击,最典型的就是英国库克船长,直接被吃了,所以需要配备些武装,我的“和蔼的查理号”倒是可以胜任。 第三点便是在中国做贸易,也需要小心谨慎,对大清国鞑靼皇帝的海关官员的贿赂要消耗部分成本,还可能面临无故刁难,甚至货物被没收的危险。 “还有项最基本的风险,或者说,是有无这桩买卖的先决条件。”旁边的威廉斯.乔纳森先生发话,“那就是在法国,组建船队去美洲西海岸搞皮毛有先天的麻烦。” 乔纳森口中的“先天麻烦”,便是西班牙国王,这位对整个美洲,不管是南是北是中的西海岸,都主张所有权,而法王路易十六又是西班牙的坚定盟友,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国家的船只去“损害”西班牙利益的,法国人的皮毛贸易大多是从魁北克、密西西比河一带,渡过大西洋往来的,利润不高。 “搞到法兰西王室授权,比较难。”这是乔纳森的总结。 “现在都什么年代啦,不需要遵循重商主义那套,资本金钱早就国际化自由化啦。”菲利克斯不以为然,便问二位美国人,那组建支船队,在戈尔塔勒斯公司注册,挂美国国旗怎样。 “美国对中国的贸易,主要是卖西洋参,所以贸易被垄断在那些西洋参商人手里,但现在经过调查,西洋参在中国市场上过剩太多,利润已下跌,要是我们告诉他们海獭皮贸易是西洋参利润的五倍乃至更多,便等于是把发财机会拱手送出去,你知道的菲利克斯,这种头桶金必须得先下手,才能立足后脚。” 是的,乔纳森说的没错,要是我们挂美国国旗,那么那些西洋参贸易公司绝不会善罢甘休,等于为王前驱填沟壑。 类似的,去注册英国公司,比如东印度公司和南海公司,也都可以按照英国人安排的贸易路线去中国做生意,然而同样的,要被这些公司百般限制,利润大头肯定归他们,也是得不偿失。 “想想门路吧先生们,开动你们的脑筋,如果有可行的法子,资金倒不是问题,我来解决。”菲利克斯说出这个承诺,让默默站在旁边听的丹东吃了惊。 这家伙真是个赌徒。 沉默会儿,乔纳森便说,不然直接把船队变为西班牙的,这样方便釜底抽薪。 “有个家伙,现在还在西班牙王国里,搞运河生意。他之前参加过咱们的独立革命,名字你该晓得吧。” “德.昂利.圣西门?”菲利克斯说到这个名字,乔纳森和琼斯都点头。 圣西门上校,也是得到过辛辛那提勋章的人啊! 这家伙也是个传奇英雄,他和拉法耶特一样,虽是名门之后,但毫不犹豫抛弃一切,渡海去美洲参战,约克镇大战时,他收到罗尚博的命令,指挥一个炮兵连坚守阵地,与法国海军统帅格拉斯和弗拉德约的舰队并肩,奋勇打退了英军多次进攻,战后得到华盛顿的褒奖。 胜利后,圣西门却一度遭了难,他登上格拉斯舰队,自圣多明各起锚,准备凯旋法国时,却被英国一支志在复仇的舰队拦截,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正是大名鼎鼎的乔治.布里奇斯.罗德尼。 奇妙的是,罗德尼之前一直在蹲监狱,蹲的还恰好是法国监狱,因为他欠了一屁股债。 法国的元帅德.毕龙出于义气,前往凡尔赛宫觐见路易十六,表示自己愿替罗德尼偿清债务,路易十六也同意了,可罗德尼出狱后第一件事却是“以怨报德”,逃往母国英吉利,被重新启用为舰队指挥,前来大海上杀法国人啦。 两支舰队在圣徒岛展开大战,法军舰队惨败,格拉斯交出佩剑投降,丧失了荣誉(后来上了军事法庭),而圣西门和“巴黎城号”上的船员被俘,丧失了自由。 传奇来了,当圣西门被押送去牙买加囚禁时,恰好遇到位英国军官,这位军官曾在美国独立战争里当过间谍,被圣西门抓获,当要被枪毙时,军官的勇敢不屈赢得了圣西门的尊重,他把这位军官给悄悄释放了。 轮到这英国军官报恩了,他绝不像罗德尼那样忘恩负义,他慨然为圣西门做保,向牙买加长官求情,圣西门重获自由,并住在了这位军官的家里,当然圣西门也不忘二次“报恩”,和这位军官年轻漂亮的妻子萌生了段浪漫情事...... 1783年,英国与美法两国停战签约,圣西门彻底获得了自由身,离开了牙买加和英吉利情人,他脑子里有更宏大的空想,迫不及待要把它们变成实际,他来到墨西哥城,游说西班牙总督唐.雷维利亚.希赫多,要在巴拿马挖道运河连接两片大洋,面色苍白有点驼背的老总督很有礼 貌地听取了盟国年轻贵族滔滔不绝的雄伟计划,然后不无遗憾地告诉他,先前苏格兰人组建个公司,也来挖运河,结果是渡海来的人几乎全部灭绝,苏格兰民间则丧失了四分之一的财富,所以...... 失望的圣西门归国,继续在军队服役,并在鲁昂城参加了拉法耶特侯爵和富兰克林博士的送别会,然后去了荷兰,在那里率先爆发革命,荷兰联省议会反对摄政奥兰治亲王威廉五世,于是威廉五世找来靠山英国,联省议会则找到法国当外援——仇恨英国人入骨的圣西门,即刻加入到法国大使德.拉沃古翁公爵的“巴达维亚营”里当参谋,制定方案,准备再和英国开战,可旋即这个梦想又破灭了。圣西门干脆去了西班牙,要说服国王查理三世和首相布朗卡公爵,开凿道运河,能让船只从塔霍河直接进入大西洋,运河还未付诸实践,圣西门又发现西班牙运输工具太落后,便先开了个马车公司。 “那位上校,现在是西班牙王室的宠儿,咱们可以说动他。” 说到这里,菲利克斯想起来,当初在鲁昂城的欢送舞会上,圣西门上校似乎和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现在的法国海军元帅,也就是艾米莉的舅舅关系也挺亲密的,毕竟在约克镇一起打过英国人。 “唔......”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最多不超过六层啊,菲利克斯暗忖起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0章 凯嘉鲁埃庄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哎呀,艾米莉这个傲慢的贵族小姐,虽然和我相处有点不太愉快,但只要有诚心和毅力,女孩子还是会对你改观的嘛。 虽然我不太擅长油嘴滑舌的风月场,可正如伟大的拉封丹所说的,“如果我没法子达到目的,起码我有敢于进攻的光荣”,这两句诗现在不但是《玛戈号上的苦役犯》经典台词,也是菲利克斯的人生格言。 “这门路我会想办法,五万美金的成本我也去筹措,琼斯船长和乔纳森先生,需要你们做的事情现在尽快去做。正如琼斯船长说的,在美洲西北海岸搞到一张海獭皮毛成本是六便士,然后到广州港口便能卖到一百美元,必须想法子搞到这桶金子。对了船长,贸易周期是多长?”菲利克斯下定决心。 琼斯船长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声音有点颤抖,“十八个月。” “嗯,最快最快,也只能这么快了。”菲利克斯接着与两位美国人握手,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投资三十万里弗尔,够吗? 不一会儿,丹东律师事务所里,“你太疯狂了。”丹东先生又是敬佩又是担心。 “你认为我该听取雷奥妮的建议,投资法兰克福商会承包哈布斯堡大军粮食的买卖?赚取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那样是最稳健的。”丹东坐在安乐椅上,叼着雪茄,将木塞塞了回去,然后对来接酒瓶的女佣说了声谢谢,“并且,你真以为那个商会做的单纯是军需买卖?他们还做德意志各邦国王公的‘血金生意’。” “血金?” “对,那才是最赚钱的。王公从自己所治理的邦国磨坊、商铺和田野里,把懵懂无知的老百姓给抓来,抓足三千人、五千人乃至一万人,就卖给英国、法国、俄国这样的列强去当雇佣兵,按人头卖钱,有专门的商人替王公诸侯做这事,那些当雇佣兵的十有七八是回不到故乡的,在军旅生涯里不是染瘟疫死掉,或者就是被鞭刑打死,也有人在战场上阵亡,回来的大多也是残疾,没有任何待遇,王公才懒得管他们的生死,真是缺德!这就是‘血金’,不过雷奥妮家人没对你说也是正常,这种买卖都是商会核心人物才有资格参与其中的。” “没想到丹东先生也有正义感。” “哼,在保证充裕的金钱后,我是乐意为受苦受难的平民奔走,先前波拿巴少尉你可欠我个人情。” “当然,早晚要还上的。” “对了,圣西门上校和凯嘉鲁埃公爵的门路你想如何走?” “这两位都去过鲁昂,也都和我有点交往。”菲利克斯脸不红心不跳。 告辞丹东,回到孔泰斯公寓,菲利克斯鬼鬼祟祟摸上二楼,他这段时间没去参加黑人俱乐部沙龙,对各位夫人的理由就是要为杰缦小姐创作《戴先生》剧本,可实际上——菲利克斯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细心梳洗整顿好,随即绕开妹妹的踪迹,悄然出门去。 目的地是枫丹。 这里有许多漂亮的林子、池塘和庄园,不是贵族的,便是有钱的布尔乔亚的。 春天,到处都是碧绿和葱茏,菲利克斯很轻松地打听到“拉夫托家农庄在何处”,然后沿着篱笆和小路,晃悠晃悠,待到拉夫托的小农庄时,他叩响门扉,守门人出来后,他很礼貌地询问拉夫托小姐在不在这里。 “小姐只是晚上偶尔回这里来休息,大部分时间她在她的舅舅那里。” 凯嘉鲁埃家的宅第吗? 菲利克斯便走到枫丹镇子教堂处,那里有个带顶棚的小市场,他花了十苏租了匹马,在光滑鹅卵石铺就的大道上往东南走了三个法里,看到横跨在河流上的“凯嘉鲁埃城堡”,它的基础便是座五孔桥,楼宇便横跨于其上,清澈的河流于其下潺潺流过,在右侧有个哥特式的大塔楼,应该便是客厅和餐厅所在。 艾米莉正在与各位表兄弟姐妹们热烈讨论《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她在巴黎这段期间,白日里便在舅舅的“橘园”草坪里骑马、打槌球,有时候会趁着夜晚和大伙儿出去,观赏城中的戏剧,当然难得被艾米莉评价高的,自然是这两部热门剧。 “我觉得<苦役犯>更胜一筹,主角塔隆和露易丝的爱情,是那种没有受到任何沾染的,太让人羡慕了。”艾米莉更认可后者,他觉得《费城小姐》里于连船长和珍妮.奥古斯塔小姐的一些行为匪夷所思,缺乏逻辑支撑。 当然艾米莉的亲戚们都笑起来,这让她生气脸红,舅舅也坐在沙发上问她,你自己的感情和婚事可真让家里面操心呢!你母亲不止一次来信,要我们在巴黎物色如意郎君,可你见到他们的面,要么嫌穷,要么嫌太富,要么嫌高矮和性格,你真是太难伺候了,我们家为了你,已冒犯太多的名门大族了。 艾米莉便坐在那闷气,只是说不要理我母亲的,我来巴黎是放松愉悦的,不是背负着这些无聊透顶的使命,我才十八岁啊,为什么要着急嫁出去?俗话说如意郎君在最后,挑挑拣拣总没错。 “那明 日去旺多姆广场看看,你不是说希望在巴黎买一架好的钢琴吗?”正在刺绣的凯嘉鲁埃公爵夫人笑着提议。 艾米莉高举双手表示赞同。 正此时,仆人走进来,报告公爵和公爵夫人,带着点兴奋的语气,说那个《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剧作者维尼.仲马先生,递送了名片来。 “哦。”众人都既吃惊又欣喜,等海军元帅拆开封皮后,果然是维尼.仲马的花式签名,“这应该就是他吧,他说明日傍晚会来拜访我。” “大概因为舅舅您现在是王室前的红人吧!仲马先生想要进入王家剧团,得到宫廷的宠爱,便不能不有求于您。”艾米莉得意地说。 “你这话让仲马先生听到,简直是冒犯,什么时候你可以随和温柔点呢?”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叹气,批评起艾米莉来。 “无所谓,明天便可见到,我先和大伙去巴黎城,买到合宜的钢琴后,傍晚时分我可得好好领教这位仲马先生!” “我们简直有些可怜仲马先生了。”几位姊妹嘻嘻哈哈,见到艾米莉如此嚣张,他们对明天的晚宴更是抱着期待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1章 钢琴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巴黎的旺多姆广场,是奢侈品店最为密集的地方,广场四面都圈着典雅的排楼,里面全是宽阔高档的公寓,是有钱人的所在,广场前后的各条街巷,密密麻麻住着手艺人,他们全为这座广场服务,珠宝匠、香水师、厨师、制琴师、画家等等:一个富人的消费力,可以养活十户中产手艺人。 虽然巴黎最近又处在青黄不接的时节,穷苦百姓的面包永远处于短缺中,可这又关那些大贵族和大布尔乔亚什么事呢?在他们眼中,巴黎依旧是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依旧是天堂,是上帝赐予人间的花园。 一家名叫“花藤”的家具店面中,巨大的玻璃占满了整条墙壁,里面各个房间里,直接用按照真实房间摆设好各种商品:沙龙室里有半身雕塑、大枝形烛台、沙发、藤桌椅、茶叶箱、小桌,还有中国风的红木博古架;卧室内除去大床外,还有舒适恬静的亚麻床垫,多彩的织锦窗帘,衣柜里挂满手工制作的衬衫和裙子,小格子摆满让女孩子欢喜到发狂的香水瓶、贝壳纽扣还有小镜,更别说床边的梳妆台啦;还有图书室,有小圆桌、书橱、写字台,还有制图桌,然后在角落里,摆着架亮闪闪的钢琴,上面盖着灰绿色的呢绒布,艾米莉一眼就看中它了,沉稳贵气,然后她坐了下来,虽然个子不高,但她手指很修长,一曲巴赫如行云流水,让舅母和姊妹们都露出羡慕的表情来。 不得不承认,艾米莉.德.拉夫托在弹琴时,是非常有魅力的,她的金发,她的表情,她的姿势。 “真是好眼光呢!”导购的女店员,穿得就像有钱人家的小姐似的,务必要吻合这个店面的档次,走过来对艾米莉恭维,“这架钢琴似乎就是您的。” 艾米莉稍微有点愣住。 “它在您指尖下的鸣响,就是认可您是它的主人。” 艾米莉不作声,她这时伸手,抓住钢琴上的标价牌,然后看下数目: 七千三百里弗尔。 “如果小姐您需要,它会很高兴的,宁愿九折,也不会认为辱没身价。”这女店员是巧舌如簧。 “对不起,我要再去别家看看,才能下定决心。”这个价格对艾米莉来说,是很难承受的,她连自己的嫁妆有几何都不清楚。 其实不是自己眼光高,要是父亲能给自己个明确的,哪怕是三万五万里弗尔的嫁妆,她会毫不犹豫选定合适自己的对象结婚的,但...... 好在宫廷为了拉拢她舅父,顺带把拉夫托伯爵升格为了侯爵,还增加了七千里弗尔的年金。 勉强够这架钢琴的。 “舅母,我不想再在旺多姆广场逛了。”艾米莉突然有些生气,提出这个要求。 大家也都沉默不语,她们明白艾米莉的心思。 “小姐,大夏特莱堡里有这家店面,专门做质地优良的二手钢琴买卖的,货物都是英国伯明翰那边送来的,很可靠,这是地址。”店员立刻就明白这位贵族小姐的财力,便热情地将枚烫金短笺递送过来。 谁想这反倒惹恼了艾米莉,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转身便径自离去,留下有些尴尬的店员。 待到凯嘉鲁埃家的马车离去后,“花藤”家具店的“卧室”里慢慢踱出位年轻人来,他待到艾米莉彻底离开,就走到那架钢琴前,用手哐啷哐啷弹了几下。 “真是好眼光啊先生,它的鸣响,仿佛在说,您就是它的主人......”店员立刻笑容可掬地走过来。 “行行行,多少钱。”菲利克斯懒得啰嗦。 “七千三百里弗尔,如果先生能掏现款,那便六千成交。” 菲利克斯当即就拿出现金来,“可以送货吗?” “当然。” 菲利克斯便用笔在地址单上写上“巴黎枫丹,凯嘉鲁埃庄园。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收,维尼.仲马诚赠”的字样。 黄昏中的凯嘉鲁埃庄园,整个厨室都在忙活着,几乎所有的“凯嘉鲁埃”们都欢声笑语,围在餐厅的橡木大椭圆桌边坐着,公爵是个好客的人,长期的海上生涯让他格外重视友情,特别今天来访的是最近声名鹊起的“维尼.仲马”先生,更是让他喜上眉梢。 艾米莉穿着丝绸长裙走了出来,就有仆人走入餐厅对她说:“有辆载货的大马车在院门口,说是给艾米莉小姐的礼物。” “?”艾米莉不明所以的样子。 不久,艾米莉就开心地解下钢琴上扎着的丝带,坐下来,指尖轻挑,即兴弹奏了一曲,众人全都喝彩。 “可仲马先生为何要送我礼物,他又怎么会认得我呢?”艾米莉低声问自己。 “没想到啊,艾米莉你居然和仲马先生是朋友,不过看他这出手,应该是富豪家啦,进不进王家剧团对他而言,怕是没什么太大吸引力,不清楚仲马先生来找我究竟为何,倒真的是期待。”舅舅爽朗笑起来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打听艾米莉和仲马先生的关系,这位小姐的虚荣心又犯了,她就 吹嘘说,和仲马先生算是笔友,有过些书信往来而已。 很快听差再次来到,说仲马先生已走到庭院处了。 凯嘉鲁埃家族,连带艾米莉,都站起来,心中充满激动,在餐厅内等候。 尤其是艾米莉,左思右想,不晓得仲马先生这个笔名,到底是巴黎里哪位追求者的,要是他年龄太大该如何办,把钢琴退回去便好。 等到衣装笔挺的菲利克斯风度翩翩走进来,然后立正,对凯嘉鲁埃全家鞠躬敬礼时,艾米莉的脸都青了,往后踉跄了半步,手压在琴键上,“哐”一声,大家愣了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原来是您,您是那天博若尔小戏院四号包厢的青年。”艾米莉的表姐喊起来。 “是的,我说过,我与拉夫托小姐也算是旧识。”菲利克斯说着,眼光对着艾米莉。 艾米莉又恼又羞,索性别过身,躲在人群角落里。 “鲁昂城你的那次演说很出色。”海军元帅对菲利克斯也是记忆犹新,“后来舞会有些小冲突,不过也不打紧,不打不相识嘛。” 晚餐开始了,菲利克斯顿时成为话题焦点和中心,人们都在问《苦役犯》的种种创作花絮,菲利克斯便一一应答,他谈吐很出色,让整个凯嘉鲁埃家特别欣赏。 很快话题就转向个人方面。 “您结婚了吗?” “没有。” “有未婚妻?” “这个问题很难作答,尊敬的公爵夫人。” “您是哪所学院的?” “索邦法学院。” “怪不得怪不得。” 然而可怜的艾米莉,却不声不响,这和平日里的她简直有天壤之别呢! “您是贵族吗?”艾米莉舅母的表嫂问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2章 橘园里的散步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个问题问的似乎有点不合宜,弗拉德约元帅微微皱眉,轻咳两声,然后他对菲利克斯说到,问您是不是贵族,就是单纯对身份的疑问,凯嘉鲁埃家族是开明的,我也是波士顿俱乐部的成员,主张废除封建特权,主张人人平等的。 毕竟元帅也是在美洲战场上厮杀过的,他的头脑可不像乡居贵族哥昂老爷那般淤塞。 “舅父,他家在鲁昂圣德约镇可是首富,现在在巴黎城里也显达起来,至于贵族嘛,我们的仲马先生可......” 结果还没等艾米莉小姐开始揶揄,菲利克斯便放下餐具,很真诚地对在座诸位说到:“也许在我注册为律师并从学院毕业后,我会购买个官职和贵族特权的。” 举桌点头,艾米莉舅妈的表嫂赞同说,您这样出色的年轻人,不去做官实在可惜。 “那倒是......”但弗拉德约元帅接下来的话立刻被艾米莉打断,“怎么,菲利克斯你居然要成为贵族?你不是始终主张反抗贵族,伸张农民利益的吗?” “拉夫托小姐,之前的通信中,我和你解释过了啊?”菲利克斯笑着回答。 艾米莉顿时语塞,大伙儿把目光都投向她,忙问她“仲马先生”想要购买贵族特权的理由为何。 “这,这算是仲马先生个人的隐私,我不便吐露。”艾米莉尴尬地应付起来。 “不,其实不算是隐私。我认为的贵族特权,该是为国效力的特权,至于那些陈旧过时的封建权利,如狩猎权、死手权、初夜权还有免税特权,应该废除掉,这样对贵族们本身也有好处。”菲利克斯慨然说到,又让艾米莉窘迫脸红。 当晚餐结束,菲利克斯立刻开始赠送凯嘉鲁埃们礼物,他的礼物价钱十分合宜,既不会廉价到拿不出手,也不会昂贵到令人反感:他送给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个精美的“花冠号”战舰模型,给艾米莉舅母四个高档的亚麻枕垫,凯嘉鲁埃兄弟姐妹也各有礼物,茶罐、糖果罐、银饰等,大家都很开心。 “我们的艾米莉呢!”当姐妹们哄笑着把手足无措的艾米莉往前推,推到菲利克斯面前时,艾米莉急得汗珠都冒出来啦,“我不要他的礼物,唉,马上你把钢琴给载运走吧!” “这是当然。因为这架钢琴是送给拉夫托小姐个人的,有辆大马车就在庄园外,待会儿就把它送到拉夫托在枫丹的农庄里。”菲利克斯此言一出,羡慕的叹声四起。 “你可真是幸运的小姑娘,我的艾米莉。”舅母笑着用手扶着艾米莉的脸颊,表示祝贺,“看看你,脸又热又红,高兴坏了?仲马先生,哦,应该叫菲利克斯.高丹先生,可真的是拥有英吉利绅士般的风度和慷慨呢。” 艾米莉几乎要疯掉。 “去,去为菲利克斯先生弹奏一曲,给谈话助兴。”舅母喜不自胜地要求。 艾米莉硬着头皮,气愤而无奈地坐在钢琴前,她的表姐妹们嘻嘻哈哈地把她围起来,艾米莉弹奏几下,她们就应和着唱两句,然后便见缝插针: “你是怎么认得仲马先生的?” “这样有钱又有才华的年轻人,可不多得。” “更可贵的是他有品性。” “艾米莉,是不是贵族有什么关系?年轻贵族有杰出的,但大部分都是浅薄无知、狭隘粗暴的家伙,菲利克斯先生是索邦学院毕业,将来只要成为穿袍贵族,前途无量呢......” “艾米莉你到底有无想法啊?我们之前在鲁昂做客时,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就在艾米莉不堪其扰时,菲利克斯则和海军元帅坐在沙发上,畅快交谈起来,现在法国的杰出军人大多属于“波士顿俱乐部”,他们和美国有很深的交情,科学家、文艺家多属“九姐妹俱乐部”,记者、产业主和金融家则很多是“黑人之友”的成员。 很快,两人就达成一致,元帅怒斥起海军里的文官系统,在舰船上服役的官兵就没有不恨海军队伍里的文官的,菲利克斯倾听,并时不时帮衬元帅几句。 最终菲利克斯成功地将话题引到圣西门上校,和西班牙上。 “原来你想和昂利合作投资项目?” “是,请原谅我的唐突,我不该在您面前牵扯到金钱方面的事务。” 那边被迫弹琴的艾米莉,听到菲利克斯的辩解后,偷偷做出个作呕的神态。 “你多虑啦年轻人,海军的任务是什么?就是要替法兰西的商业活动保驾护航啊,我身为海军元帅,岂可对名有志于商业投资的年轻人说出傲慢和不近人情的话语?可惜啊,我们法国的殖民地在四十年前丧失许多,现在也只剩圣多明各等几处。”元帅想了想,就答应说,我马上便给昂利写信,促成此事。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再过会儿,菲利克斯觉得目的达成,就起身要告辞。 “天色还早呢先生,庄园里有座橘园,艾米莉可以与您散散步。”艾米莉的舅母热情提 议。 上一辈在这方面永远都是热情积极的。 舅母觉得如能促成艾米莉和菲利克斯的姻缘,简直比自己找个情郎更开心。 艾米莉脸上明显浮现恐惧的神态来。 可大家都说,艾米莉啊,在大家讨论《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孰高孰低时,你可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仲马先生的,当时我们还感到奇怪,现在看来真是情理之中,难得仲马先生因为和你相识,光临凯嘉鲁埃庄园来,你和他去橘园走走,总不能拒绝吧! “如果能这样,我倒是万分荣幸。”菲利克斯很有礼貌地说。 月色洒在庄园塔顶和桥孔下的河川上,橘园阔大的草坪,就像面银色的毯子,这里全是槌球场,更远处是树林,和骑马的处所,艾米莉在众人的注目下,强作乖巧,挨在菲利克斯的身旁,走下桥坡,又往前走了大约二十五寻的距离。 “你花费七千里弗尔买钢琴贿赂我,是要堵住我的口,不让我在鲁昂散播你的好色淫荡的坏名声。”艾米莉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或者说太恶心了,你居然悄悄在跟踪我,你的外表太有迷惑性和欺骗性了,你的骨子里就是个从河底浮起来的渣滓,虽然我不喜欢梅,但我真的替她感到不值,如果她的婚姻对象是你,那该多么可怕。” 菲利克斯叼着烟管,听完艾米莉的数落后,却没有生气,他从来不在艾米莉面前生气,因为这样会正中这位贵族小姐下怀,他很诚恳地回答艾米莉道:“我和梅将来若能结婚,更类似于金钱和利益上的结盟吧,就算你告诉她,那又如何?” 艾米莉惊讶了。 你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3章 默契讨论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下轮到艾米莉无法理解,虽然她向来心高气傲,但是还是会相信真情的,可眼前这个男子,他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材料制就的? “你单单就是看中梅.霍尔克的嫁妆?”艾米莉语气都有些激烈起来。 “关于这点你曾评价过,我是个追逐金钱的野兽。” “那谁会嫁给你这样的人,天啦。”艾米莉愤怒里带着不屑。 “当然是梅,你认为那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真的归她所有?她有野心有想法,原本她对我能力是灰心的,所以想把我当作一介能为她赴汤蹈火的骑士看待,可让我办起友好公社,又在巴黎博得名气后,她的观感急剧转变,她想婚后过着阔太太生活,那便得倚重我,不然她永远只是个霍尔克家族待嫁的女儿。艾米莉你口口声声认为我是个野兽,但作为个人,最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获得野兽的力量吗?豹子的速度,狮的利爪,鹰的翅膀,鲸的伟岸,还有它们声嘶力竭的叫声,多让人神往,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叫做百兽之王。” “巴黎成了你的捕猎场了?” “有时也会有沦为猎物的危险,我必须小心翼翼,狮子般的雄心,狼般的凶狠,还有狐狸般的谨慎和狡猾。” “还有安第斯山猿猴的淫荡和下流!”艾米莉补充说,“一面对梅花言巧语,一面却在这里和名年龄都快能当你母亲的妇人鬼混,她是能给你带来名利的角色吧?” “你说的没错。”月光下,菲利克斯站在蜿蜒的河川边,语气诚恳。 萤火虫成团成团,聚散于他们脚下的草丛间,树枝时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它们盘旋着,有的正往庄园塔顶上飞。 “你看,他们讨论得多么默契。”塔楼点着蜡烛的窗口,艾米莉的舅父和舅母悄然看着,心中有了欣慰,“如果这个傲慢的拉夫托小姐,能嫁给菲利克斯这样优秀的青年,会是桩好姻缘的。” “好了,散步到此为止,抱歉我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菲利克斯先生。”艾米莉觉得两人交谈没必要再继续下去,实在是不投机。 更何况此君还是打伤夏多布里昂的凶手。 “艾米莉,也许我们也可以合作,就像友好公社那般,你也可以在自家的妙逸庄园推行农业革新,男家主能做到的事,没道理像您这样优秀的小姐便做不到吧!” 艾米莉冷笑回头,问你到底有几个这样的女性盟友?我没那么下贱,自甘沦落其列。 “其实妙逸庄园每年收入能达到九万里弗尔。”菲利克斯断然一句,让都准备离开的艾米莉不由得停下脚步。 “九万里弗尔,按照农业百分之十的利润反推,妙逸庄园的产业也接近百万里弗尔之巨,艾米莉你何必妄自菲薄,称自己为拉夫托家的穷小姐呢!现在你之所以买架钢琴都力不从心,完全是对家族财政管理不善所致。” “胡言乱语,你少来干涉拉夫托家的事。”艾米莉恨恨地说。 “管家科尔贝贪渎了几乎一半的收入,可你父亲始终认为庄园年入只有五万里弗尔。若是你能掌握住财政,很简单的,收入便能翻倍,两三年后听从我的指点,再投资利润更高的产业,会更加有钱的。艾米莉好好想想,鲁昂不比巴黎,在那里每年只要两万里弗尔,就能拥有阔绰豪华的房间,漂亮精致的家具,还有成群的仆人,美酒是源源不断的,可前提是什么?” “你这个躲在木马里的奥德修斯,奸诈小人。” “不要怀疑我的真伪,其实像我这样只知道追逐权利和钱的家伙,更好相处,未来你会明白的。打倒你那吃里扒外的管家,代替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经营庄园,重兴家族产业,以后‘艾米莉.德.拉夫托’会名甲一方,你将是诺曼底的‘埃莉诺’。对我来说,你不要以为我就是霍尔克公司的人,我只是个到处抽佣金的经纪人,需要的是更多客户和朋友,相信我。” 艾米莉仇恨管家科尔贝,倒是真的。 她可能是家族里唯一认清科尔贝真面目的人物。 见到艾米莉有所软化,默然不语,菲利克斯就又说:“其实你也知道,我在来到巴黎城前,对妙逸庄园有过详细调查,当务之急是你得向你父亲争取,将庄园部分地产划归你名下,充抵为‘实物嫁妆’,到时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以优惠价格,用现金来购买你的地产,这样我得到土地扩大公社,你也能有‘现金嫁妆’。” “我并不相信你,野兽猴子。” “如果你有详细谈谈的想法,三日后我在西岱岛司法宫边的‘沙帕鲁餐室’恭候,那是家不太奢华的餐室,可点心和菜肴都很新鲜可口。”菲利克斯还在纠缠不休。 待到他俩结束散步,回到凯嘉鲁埃庄园时,菲利克斯便乘坐大马车,顺路将钢琴送去艾米莉家在枫丹的农庄,先一步告辞了。 “你为何不与菲利克斯先生一起回去呢?”烛光下,舅妈询问艾米莉。 “我今晚在这里睡,您不会没有安排我的房间吧!”艾米 莉反问到。 三日后,恰好是周六。 星辰街2号公馆,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先是立在窗口,望着街道和广场上来来去去的马车,它们就像是群无序爬动的甲壳虫,劳馥拉巴望着有辆停在自家院子前,然后师父笑容可掬地下来,抬眼望住自己。 但始终都没有这样的情景出现,失望的劳馥拉便找出各种借口,有时说找自己的笔,有时说要去花园看看栽种的植物开花了没,不断叨扰坐在客厅内的母亲。 “不是说了嘛,你师父正在集中精力,于孔泰斯公寓创作<戴先生>吗?巴黎是残酷的,就算他凭借先前戏剧得到很大名气,但要是没后继作品产生,他很快就要销声匿迹了。”赫尔维修斯夫人解释道。 劳馥拉百无聊赖地在母亲旁边坐下,然后她看到母亲手指上那非凡的戒指,“好漂亮。” “嗯,王室里流出的珠宝,我买了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到了第二天,被赫尔维修斯先生收买的厨娘,便偷偷告诉这位总包税人,夫人的这枚戒指,以前从来没出现过,她又说是王室珠宝,十分可疑。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4章 报案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赫尔维修斯先生是个多么精明残酷的人啊! 他立刻抓住了这个“痛脚”,不过行动是不动声色的,宛若条潜行的蛇。 “谁替朱斯蒂娜鉴定这枚戒指的?”先生交给厨娘一个厚实的信封,让对方眉开眼笑。 “是罗兰夫人的父亲,格拉蒂安.菲利普先生。夫人给他很多瓶美酒,还有些金路易,因为鉴定的是成批的货,不过夫人只留下这枚戒指,更多更大的似乎转手卖出去了。”厨娘知无不言。 赫尔维修斯说我知道了。 夫人出去参加沙龙,他支走其他佣人后,便在房间里翻腾起来,希望找到朱斯蒂娜关乎这桩买卖的清单票据,但却无收获。 看来多数是寄存在她情人那里,朱斯蒂娜也不是个傻子。 没关系! 赫尔维修斯可不会甘心将鲁昂彩票承包商的职务,以及几十万里弗尔的财产,交到那个棕皮肤小子手里,他绝不信菲利克斯会放弃纠缠他的妻女,早晚他还会到巴黎来,夺走劳馥拉的贞操和财产,可最痛苦的是,他不但遭到妻子不忠和背叛,还没有办法管教女儿。 所以,只有靠自己,把这个叫菲利克斯的败类彻底铲除掉,消灭他的肉体和名誉,才能挽救这个家庭。 赫尔维修斯先生板着脸,杀气腾腾,乘坐马车来到珠宝匠格拉蒂安的陋宅。 格拉蒂安刚从昨晚的泥醉里醒来,赫尔维修斯先生很客气地询问了这件事,珠宝匠认为总包税人先生不过是要给收支做个盘点,就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下午时分,赫尔维修斯出现在巴黎警察总署,警督杜蒙先生的办公室内。 杜蒙手里拿着他写好的纸张。 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先前由赫尔维修斯夫人和菲利克斯合伙经手的王室珠宝种类、数额,和真实情况大差没差。 杜蒙心中有疑惑,但他也没有声张,就反问赫尔维修斯这是什么。 “有人在先前兜售给我妻子批珠宝,我妻子转手卖出去,得了笔钱财,但我询问过了,这批珠宝是王后陛下的所有物。” “这倒不稀奇,王后有时债台高筑,会变卖首饰抵债。” “但这种事务正常都是由宫廷珠宝商经手的,诡异便诡异在这里,这桩买卖的上家不清楚,我有理由怀疑有个罪犯在窃取王室的财产。” “可我们迄今没有接到王后的报案。”杜蒙做出疑惑的表情。 而赫尔维修斯则看看四下,对杜蒙说:“你是我最好最亲密的朋友,这没错吧?我现在给你两万里弗尔,你负责把和这买卖相关的个罪犯,给砸到巴士底狱里去。” “是谁?”杜蒙收下赫尔维修斯的钱,关切地问。 “菲利克斯.高丹,法学院的大学生,一个奸诈邪恶的淫棍。” “他怎么会和您夫人?”然后杜蒙的表情便是尽在不言中,他断然答应,这件小事交给我来做,一周内见分晓。 然后赫尔维修斯便问,要不要告诉克罗斯纳中将。 “千万别。”杜蒙回答。 赫尔维修斯表示理解,然后他便起身告辞。 等到总包税人离去后,杜蒙警督舒口气,抹了下额头的汗珠,然后沉吟不语起来。 他知道,赫尔维修斯先生肯定是被蒙在鼓里的,但可怕的是他现在察觉了,那仲马先生铁定便是“菲利克斯.高丹”,我在这里可是捞了十几万里弗尔的好处,我要是卖了菲利克斯,那反手便会遭到其他同伙的检举,另外也不会得到王后的谅解。 王后的懿旨很好揣摩:这件事牵扯到的所有,此后永远不要再提。 经过番斗争后,杜蒙警督的理智和良心最终占据上风,他召来位低阶警察,“叫武朗警长黄昏六点钟,于盲人咖啡馆等我。” 凯嘉鲁埃庄园宅第里,戴着软帽和礼裙的艾米莉,从高档的租赁马车上下来,然后心神恍惚地走入到庄园位于桥头的门内。 没错,她违背了自己的理智和骄傲,还是应约前去西岱岛的沙帕鲁餐室,和菲利克斯坐在一面餐桌上了...... “这里的菜肴全是就近从巴黎郊区的农庄送来的,当天到货当天处理,绝不是巴黎普通菜市场的货色,那些水果和蔬菜都是干巴巴灰扑扑的,最多喷洒点水冒充新鲜。”菲利克斯热情解释到。 菜不多,就四类,但都是风味绝佳的:浇着鲜奶的莴苣草莓沙拉,四只一盘的烤乳鸽,一份沙鸡,还有份菜蔬蛋糕,葡萄酒是西班牙来的,餐室内的陈设朴实无华,但非常干净,摆满了花卉草木,橡木桌面是新漆过的,自带引人食欲的清香。 艾米莉还是未能摆脱身为女孩的固有缺点,爱美食,爱奢侈小玩意儿,爱玩乐,爱新衣服、爱大房子......更爱男人的甜言蜜语和慷慨大方。 对面的这位胡格诺改宗信徒后代就是这样,他的关心恰到好处,接下侍应的菜单,然后打发对方走,说我面 前的这位小姐首次来,我得征询她的兴趣,然后果然经过艾米莉的认可,他才下单...... “艾米莉你回来了?这是来自俄国的卢普金男爵,他在母国拥有三千名农奴和数不清的庄园,现在正于巴黎使馆里履职。”当艾米莉走到客厅时,她舅母引着名俄国贵族,并介绍给了艾米莉。 当男爵向她鞠躬时,艾米莉也怔怔地回了礼,但显然心不在焉。 “难得卢普金男爵前来拜访,不妨......” 但面对舅母的倡议,艾米莉眼睛和脑袋里,却全是她和菲利克斯间的交谈,她的心思全被干扰,就像铁屑被磁铁吸住般。 餐桌上,菲利克斯很认真地从皮包里掏出笔记来,全都关乎拉夫托庄园的,他简直是个间谍,然后和艾米莉详细讨论农业改革和工商业,该怎么做才能有钱赚云云。 该死,艾米莉恰好就是对这些有兴趣,可在家在巴黎,却从来没人和她讨论这话题。 整天就是相亲、结婚之类的,烦死了! 原本夏多布里昂倒也会说说,可他太颓丧悲观,理念和艾米莉的多少有点不合。 “对不起男爵先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舅母,您让表姐和表妹来陪陪男爵先生吧,我头晕,需要休息。待到我好转点儿,就出来接待英俊的男爵先生。”艾米莉蹙眉,用纤细的手指点着额头,神色楚楚可怜,又非常逼真。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5章 更惊人的阴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俄国贵族多少是有些单纯的,卢普金男爵就关切地让艾米莉好好休息。 不久,他就和凯嘉鲁埃家的小姐们快乐地厮混起来,整个客厅里都是音乐声和说笑声,小姐们喜欢蓝眼睛且法国话说得好的男爵,她们还问男爵会绘画吗?男爵答曰可以,我的画技就是法国老师教的。 小姐们哄堂大笑,不知羞耻地问您会不会画小爱神(一丝不挂)。 男爵心领神会,说当然可以,但少了个模特儿,如果有的话,我还能画《小爱神们》。 小姐们便笑得更加开心放肆。 而艾米莉则躺在庄园最靠近橘园的房间内,时间已是傍晚,床和墙壁背阴,隔着窗户看到绿地深深的,但远处的草坪和林子则继续罩在浓烈的阳光下,积雨云好大好大,从地平线一直铺满到眼睛的上限,好像团棉花啊,边缘全被镀金啦,又美丽又可爱。艾米莉甚至想插上翅膀,飞上去,扑在那团云上,一定是软绵绵的,就和她现在的身体一样,有点儿疲惫,也有点儿慵懒。 她翻了个身,继续纠结起来。 因为今天的讨论并未结束,她自己很警惕,就餐结束后便提议到此为止。菲利克斯便又约她,“说不定我们可以在枫丹直接见面?” 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天知道她是怎么稀里糊涂,像害了烧般坐上菲利克斯叫的马车,回到凯嘉鲁埃庄园来的。 她最恨这个男人这点,他在进攻时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按照艾米莉以前的脾性,早已将其叱责得体无完肤,但菲利克斯却不会,艾米莉强硬时这位会更强硬,或索性不要脸般地坦承,而但艾米莉倦怠时他又会适时抓住自己软肋,加以有意无意的呵护。 “也许,我该早点结束在巴黎的假期,待到天气真正炎热时我便走吧。”艾米莉稍稍拨弄着床梁上悬挂的气温计,这是她舅父在海上服役留下的习惯。 温度不高,很宜人,房门外还传来微微的嘈杂声,艾米莉不知不觉睡了会儿,黄金般的睡眠,就是属于那种醒来后心情会出奇好的那种。 晚上姐妹们和卢普金男爵去看戏了,艾米莉反倒乐的轻松,恰好听差到来,交给她封信笺。 菲利克斯的。 不过艾米莉不知道的是,这时菲利克斯正在盲人咖啡馆,和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见面。 “又是那三个‘英国男人’!”咖啡馆里的夏娃们气鼓鼓地说到,“也许他们三个可以穿上格子裙,在这里好好打一场槌球赛。” “赫尔维修斯先生要调查我,还要将我绳之以法?”菲利克斯淡淡地说到。 “他可是苦主。”武朗警长有点儿同情。 “但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不然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和我们全都得暴露。”杜蒙很果决地说。 于是菲利克斯和武朗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我已和赫尔维修斯夫人形成攻守同盟,既然内幕有泄露的危险,不妨我们将计就计,把这位总包税人给除去算了。”菲利克斯这话,让杜蒙警督为之一颤。 “你准备让夫人成为寡妇,然后再继承总包税人的遗产?” 菲利克斯摇头,“不,准确来说,是我们把他的财产,给瓜分掉算了。” 顿时,咖啡馆坐席四周鸦雀无声,杜蒙和武朗汗涔涔的,不由自主回头,望望柜台处低着头的夏娃和侍应们,生怕他们听到刚才自己所说的任何字眼。 “上次拉.莫特夫人那票,大家合作得非常完美,对吗武朗警长?” 面对菲利克斯的问话,武朗点点头。 杜蒙纠结了一小会儿,然后红着眼眶对菲利克斯说:“别弄出人命,另外你得保证赫尔维修斯下半生生活无忧,不然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那是当然,原本我愿意和他各让一步,但既然他想要把我置于死地,我也只能痛下杀手啦!警督和警长,我们再通力协作次,这次的目标可是百万里弗尔,办成了后......”菲利克斯的眼神大胆而阴冷起来。 这位总包税人可是有几百万家当,留下大部分给夫人和女儿,我们仨均分剩余的部分! “路子是什么?”杜蒙问到。 “当然在我们可爱纯真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身上。”菲利克斯笑着回答。 风和日丽的下午,菲利克斯同样衣冠楚楚,拜谒了公爵夫人,两人这时熟稔得就好像情侣般,菲利克斯抱住她,亲吻她的脖子,公爵夫人咯咯笑个不停。 波利尼亚克公爵则在一旁,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就差给仲马先生鼓掌啦。 小沙龙室内,“你创作的戏剧太棒了,王家剧团已在排演,而王后渴望出演女主角露易丝。”公爵夫人拉住菲利克斯的手。 “王后也注意到我啦?”菲利克斯受宠若惊。 “她准备给你颁发枚勋章呢!” “法兰西还是奥地利的?” “你可真幽 默,应该是法兰西学院勋章,不是哈布斯堡的金羊毛勋章。” “上次那笔借款?” “王后陛下同意了,那三十万里弗尔爱国债券不用我支付现金,所以赫尔维修斯夫人的那笔借款,我就当女儿的嫁妆了,国债的息钱王室照付,我也留下补贴家用,多谢仲马先生您的慷慨。” “那我可就安心啦!”菲利克斯非常开心。 然后他看看波利尼亚克公爵。 公爵即刻起身,竖起手指,意思我明白,然后走出去,带上门,宛若风般。 公爵夫人见丈夫出去后,便慵懒娇媚地叫了声,后仰躺在长长的贵妃榻上,对菲利克斯招手。 菲利克斯虔诚地半跪在她面前,深情地给予公爵夫人“少女之吻”:公爵夫人被胸褡和开领窄上衣勒起凸高的一对雪白的“糖球”,几乎全都露出,先是被亲吻左边,后又是被亲吻右边的。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尊贵的公爵夫人您个至关紧要的消息。”一番亲昵的礼节后,菲利克斯握住公爵夫人的玉腕,非常严肃。 “现在还能有什么事?王后陛下都满意地重登舞台扮演角色,天下太平。” “我想我们事前的珠宝买卖,可能是被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给算计了!”菲利克斯紧张地提及。 什么? 公爵夫人的神色也显然变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6章 女人干政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位漂亮到有点傻气的公爵夫人,三十七八岁还像个孩子似的,她很紧张地翻起身,询问菲利克斯:“我不太明白,先前王后典当珠宝不是你经手,而你则是得到......” “我确实得到的是赫尔维修斯先生的指示,但这是个阴谋,夫人!他现在手中有票据(其实全在菲利克斯公寓的锁柜里),并且要用这个作为要挟,攻击王后陛下。” 听到菲利克斯这话,公爵夫人很不安,“你意思是,那个总包税人要检举我和王后?” “没错,王后卖掉首饰,换钱塞给拉.莫特夫人这样的骗子,来让她闭口,那么在臣民的心中,王后为何要如此胆怯?王后是不是真的和拉.莫特夫人在各种事件里有勾连?王后是否要坐实犯罪、无能的虚名?”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顿时两腮发赤,心神错乱。 然后她的目光投向菲利克斯。 “请放心尊贵的夫人,我是永远忠诚于您的。我已经说服赫尔维修斯夫人倒戈向我们一方,但,这次王后陛下没启用雅克.内克尔先生为财政大臣,而是任命梅尼.德.布律埃尔,这触犯了内克尔得力干将赫尔维修斯的利益,他要把这事给翻出来,来打击王室以搅局,我得到消息就第一时间来汇报给您。” 公爵夫人很是感动,就伸出手来,让菲利克斯吻了又吻,“怎么办?这攸关王室和波利尼亚克家族的声誉,只要你能效力,成功后我就去见王后,你获得的可不仅仅是枚学院银质勋章。” “当然......”菲利克斯眉梢稍微耸动下,便从口袋里取出张折了两叠的广告纸,公爵夫人打开,看了下,说这是什么,里面内容我无法理解。 “我在新桥和铸币局间,先后三次接到这传单,里面的诉求和语气一次比一次激进。我来简单向您描述下,那就是圣奥雷诺街区、科尔德利埃街区、大小夏特莱堡、圣安东街区还有西岱岛东的圣迹区,无套裤汉们已经组织起来,他们饥肠辘辘,天花疫情也开始爆发,每天都有十几乃至几十人死去,他们忍无可忍—夫人啊,暴动发生了。” “暴动?我觉得巴黎城一切泰平呢!” “那是因为巴黎由不同的街区组成的,马莱区、帕西区还有几处宫殿区还都比较平静,它们是富裕有产者聚居的地带,这让您有泰平的错觉。可圣迹区率先在圣母桥处建起了路障和街垒,并和警察发生战斗,财政大臣布律埃尔先前主张将圣母桥上的楼房全都拆除,因拥堵和肮脏会带来瘟疫的流行,但圣迹区坚决反对,因那些楼房是很多无套裤汉的产业,他们要求政府给出补偿,事情就这样陷于两难的僵局。” “让外籍禁卫军去弹压好啦。”公爵夫人不以为意。 “这是自然。但动用军队是最后的手段,毕竟国王和王后是受万民爱戴的,不会轻易把炮口对准自己子民。我提这事之目的,是......”接着菲利克斯便把计策,原原本本地对公爵夫人说出来。 “这......”公爵夫人觉得有点过分。 “希望夫人能强硬起来,采纳我的计策。事成后,您欠赫尔维修斯夫人的三十万里弗尔债款,全都交给我来偿还。”菲利克斯拍着胸口保证说。 公爵夫人稍微想了下,接着莞尔,端起小几上的酒杯,“干杯,预祝我们成功,仲马先生!” “我已迫不及待要在王后面前得到勋章和头衔了。”菲利克斯也笑起来,抓起酒杯,起身和公爵夫人的碰撞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次日,凡尔赛的小特丽亚农宫,王后与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在“村落农舍”里碰面,当时王后正在这里给几头她最喜欢的牛犊刷毛,白色毛发要刷得像雪,褐黄色毛发则要刷得如桃花心木:八座农舍,散步在池沼和林地间,就是个真人比例大小的“木偶剧场”,不但有风车,还有鸡舍、鸽子棚、牛栏和羊圈,农舍的墙壁被宫廷建筑画师米克.法朗士先生有意用石锤砸出一道道裂缝,屋顶被抽去些木板,烟囱做旧熏黑,然后又从凡尔赛郊区找些农民来,充当原生态的“挤奶工”、“洗衣妇”角色,这个村落里甚至还有个“领主法庭”,法官每三天来一次,带着假发,假装处理司法事务,但实则啥事都不做,每年领八千里弗尔的薪水:总之一切都那么逼真,“务求还原纯正原味的让.雅克.卢梭笔下的世界。” 这是王后的要求。 但其实在这几幢农舍里,橡木地板锃亮,有高档沙发,有温暖的壁炉和奢华的镜子,还有储藏着的名贵葡萄酒和香槟酒,王后和她的玩伴们过累乡村生活后,便在“牛栏”里喝着勃艮第葡萄酒,打一盘不带赌注的惠斯特牌,也就是后世的桥牌。 这不,王后刷牛毛时,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就在旁边的小磨坊里做黄油呢。 待到两人亲昵地坐在沙发上休息时,公爵夫人将事情添油加醋说出来,“内克尔指示赫尔维修斯,要揭发我们花钱收买拉.莫特夫人的事......这大概是对您顶住压力,任命布律埃尔主 教为财政大臣的反攻。” “这个坏心肠的混蛋,卡隆子爵在职时做对的唯一事,就是要求取缔这群包税人。”王后义愤填膺。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是赫尔维修斯的检举,得到奥尔良公爵和普罗旺斯伯爵的响应,那您任命多少财政大臣都无法挽救颓局。”公爵夫人撺掇起来。 “必须把这件事扼杀掉。” 先前收买拉.莫特夫人,王后自觉完成得挺好,这让她又觉得自己行了。 “我有完善的计策。”公爵夫人信心满满。 大概三日后,国王在凡尔赛宫的镜厅,亲自召见赫尔维修斯等总包税局的资金管理会委员,这位肥胖的国王提及:“御前会议上,朕已和大臣们达成一致。巴黎街区的骚动不能坐视不理,面对他们的呼吁,朕决心在巴黎建起个赈济工场,让贫苦的无套裤汉们集中起来,前去王室领地耕作做工,你们支付给他们合宜的薪水,这样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你们经营的王室庄园可找到要价合理的工人,不用再在巴黎或凡尔赛郊区雇佣昂贵的农夫,还有一个便是能让这群穷汉有面包来源,朕也能削弱他们的力量,可以让米克.法朗士顺利将圣母桥上杂乱建筑给拆除掉,于城市卫生、美观大有裨益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7章 大意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现在王室所有庄园,以六千五百万里弗尔的贷款,抵押给总包税局。 而如何把这批地产转手,产生中间利润,正是法迪.赫尔维修斯苦恼的事情。 现在能找出几万无套裤汉来代替农夫,经营这批地产,然后分益,于国于私倒也有利。 路易十六难得也有头脑清醒的时候。 接着国王又引出一人来,“此是朕的御医布伦尼耶先生,关于治疗瘟疫有些心得。”接着他就对赫尔维修斯说,你和布伦尼耶医生作为使者前往圣母桥,在那里有军团和警察会接应你,和无套裤汉们谈判,务要让他们领会朕的诚意,只要他们答应朕的要求,拆除掉圣母桥上的楼房,一切都好商量。 “陛下......”赫尔维修斯隐隐觉得这件事有点危险,他又不是国家官员,凭什么要当信使。 “朕得到过许多大臣的举荐,知道您和行会组织有丰富的相处经验,还请不要拒绝。”路易十六的语气很诚恳,也很强硬。 离开凡尔赛宫后,赫尔维修斯心神不宁,待到他回到家中时,看到妻子神色愤怒扭曲,正在等着自己。 女儿劳馥拉还在圣西尔女修院中,没有回来。 “听朋友说,警察拘捕了菲利克斯,我想知道是不是你指使的!”夫人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这下赫尔维修斯先生惊讶下,然后就清楚: 必然是杜蒙警督得手了。 他的心中突然快意起来,尤其是见到妻子的表情,更是拥有胜利的感觉,“朱斯蒂娜,也许你的菲利克斯小友,犯了盗窃罪还有勒索罪。” 夫人的脸色大变,带着惊恐。 赫尔维修斯冷笑两下:“你手指上的戒指,可不是什么店面里卖的,是菲利克斯这骗子化名仲马,从宫廷里窃取出来的赃物吧?还有他先前还威胁我,说什么若想让他和你,还有我们女儿劳馥拉割离联系,就让给他几十万里弗尔的委托基金。这不是胆大妄为的无耻勒索,又是什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对这样的跳梁小丑,就得把他给痛痛快快地给除掉。” “这件事,会不会牵累到我?”夫人结巴起来。 很明显她怕了。 “朱斯蒂娜你在先前的跋扈,也让我厌恶透了,女儿从此应该归我养育,至于你还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你再想回去操皮肉生涯也不行,毕竟你曾经当过我妻子,我还要体面的。现在我觉得将你送去萨尔佩吉艾尔医院感化比较好。” 夫人嗫喏着,她的泪水流下来,几乎是跪在总包税人的膝盖前,乞求丈夫宽恕自己。 “滚开,你这个娼妓。”赫尔维修斯一把推开,夫人碰到茶几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她倒在丝织地毯上,头发蓬乱散下来。 “法迪,法迪,求求你,别忘记当初是我拿出积蓄赞助你,你才有了首笔成功的买卖。”夫人大哭起来,“那个菲利克斯,我在和他一起时也不晓得他的真实面目,我也是受害者。” 赫尔维修斯厌恶地望了她眼,“以后等你穿着黑色粗麻衣衫,进了萨尔佩吉艾尔医院,再对我慢慢哀求吧!” “那我要去出首你,我也要揭发你!”夫人大呼小叫起来。 “那你去吧,没有那小贼当外援,看谁会相信你个婊子?我早就厌弃你,我会找个俯首帖耳的年轻新妻子,这点你放心,将来那小贼在巴士底狱,你则在感化女医院中,度过余生,这倒也是相配。”赫尔维修斯先生撂下这番话后,门外有人求见。 他便抛弃了绝望号哭的妻子,来到门庭前,两名警察站在辆轻便马车前,“请问是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先生吗?” “是我。” “杜蒙警督邀请您前往警察总署,亲自敲定些事情和口径。” 赫尔维修斯很开心,便抓起外套、手杖,登上了马车。 临行前他还不忘恫吓妻子,等我将淫棍菲利克斯送进暗无天日的监狱,或者送去圭亚那享受“干燥断头台”后,再来好好谈谈我们的未来,亲爱的夫人! 皇家广场内几何形的绿植,迅速从赫尔维修斯眼睛前掠过,他激动地抚摩着手杖的把端,他的心情很久没有这样大起大落过啦,上次还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记忆不清了。 马车转过街道,直接对着高耸的巴士底狱冲去,八角形的塔楼上,漆黑的火炮清晰可见,四下里全是鳞次栉比的老楼,和蜘蛛网般的巷道,家家户户烟囱冒出的雾气,使得这座巨大的堡垒仿佛置身战场硝烟当中。 “淫棍、小贼,你的余生便在里面了,也许你还能遇到伤风败俗的色情狂萨德侯爵,他也被关押在当中,你俩可以互相用肛门安慰对方,顺带交流点文化艺术。”赫尔维修斯不由得得意地笑出来。 结果在圣安东区的大街上,有辆灰黑色的马车,在和总包税人擦肩而过的时,他像是见到了鬼般: 那马车车厢内,明明坐着菲利克斯,他的旁边则坐着位金色头发满脸 高傲的小姐,很漂亮,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小姐的脸微微侧向那边,而菲利克斯则淡笑着,居然还看到了自己,嘴角满是嘲弄,甚至还举起手杖,向自己致敬。 “这是怎么回事!”赫尔维修斯大呼起来。 巴士底狱围墙边,“V”字形的街道岔开,高耸阴暗的排楼处,总包税人的马车猛地拐弯,撞入道水沟里,赫尔维修斯猝不及防,脸面重重撞在玻璃门上,哐得声,玻璃都撞碎了,他是痛不欲生,只觉得额头和鼻梁都要裂开,又往后弹了下,后脑勺又撞到了坐垫上,接着车门被粗暴地拉开,那两位警察伸出强壮的胳膊,把他硬生生拖出来,还没等天旋地转的赫尔维修斯反抗质问,他只觉得世界都黑了:警察和车夫一拥而上,熟练地给他套上头套,脖子和双手都被绳索捆起来,然后扯下他的手杖,就在面墙角处,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总包税人的脑袋。 总包税人哀叫着,但无人能听到,更不可能有人敢上前抱不平。 圣安东区的民众,看到警察做这事,都纷纷让开,视若无睹,唯恐惹祸上身。 最终赫尔维修斯就这样,被生生打得不省人事。 警察把昏死过去的他塞回马车,跳上踏板,对车夫命令:“去圣迹区!”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8章 艾米莉的反抗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刚才你好像对那面来的马车里人致意来着?”车厢中,艾米莉好奇地问,因她方才用余光扫了下,看到菲利克斯对着赫尔维修斯举起手杖的。 对这位总包税人,艾米莉是只闻其名,不识其面。 “一个巴黎城的朋友罢了。”菲利克斯很平淡地给出答案。 没错,艾米莉这次又没能拒绝菲利克斯的邀请,他俩刚从剧院里观看了伏尔泰的喜剧归来。 艾米莉更恨自己,她下决心再过三日,天气热起来后,就要不回头,收拾好行李,回鲁昂城去,巴黎真是个让人疯狂而失去理智的地方。 那架价值六七千里弗尔的钢琴,她走时便委托人,将它还给这混蛋,她不希望欠他任何东西。 在疾驰的马车上,菲利克斯告诉艾米莉:“我最近有个新计划。” “嗯。”艾米莉别过头去,不咸不淡地支吾了下。 “听说圣迹区爆发了天花瘟疫,我要试试能不能有个办法,让人体可以抵抗这种灾病的侵袭。” 听到这话后,艾米莉稍微有点诧异,她转头来看着菲利克斯,然后说了句你可真是闲不住呢!连医学你都要插手。 “赚了些钱后,就渴望多为国家和社会谋福利,好比<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所说的那样......” “住口,无耻之徒。” 当马车穿过道路两边如画的林荫,来到枫丹的地方后,菲利克斯就又问艾米莉,是要去您的农庄还是凯嘉鲁埃庄园呢? 艾米莉有些痛苦地说,你不要管我了,马车就停在前面拱桥,我自己下车,我想去哪就去哪,我俩的联系到此为止,那架钢琴我会尽快还给你,“请问你公寓的地址?” “圣路易岛区双桥西街27号,孔泰斯公寓二层。”菲利克斯说出来,接着他对前面的马车夫说句“劳驾,按照这位小姐所说的做。” “好叻。”那车夫在拱桥处,把马给勒住了。 马车慢慢停下来。 “就这样吧,再见,菲利克斯。不,最好不用再见了。”艾米莉低着头,便准备扭开车门。 “我来帮你。”菲利克斯热情地说,接着就伸出手,摁在铜质的把手上,恰好握住艾米莉的手背。 “你做什么?”艾米莉有些慌张,也有些恼怒,她扭也扭不动门,想要抽手却被死死抓住。 车门剧烈晃动了数下,车夫只感觉这两位乘客似乎有扭打的行为,但他没说什么,而是从旁边的钩子上,抓起草帽,索性躺在座位上,翘起腿来。 艾米莉被控制在车厢角落里,她的金发散下来几缕,柔软的猩猩红披肩也没法合拢,宝蓝色带白色花边的缎子长裙,随着娇躯的挣扎而起伏着,她从领口里微微露出的锁骨很漂亮,因生气而颤抖,她的胸脯有点含蓄,宛若两只娇艳结实的苹果,可谓盈盈一握。 “你的身躯和头发很香,是搽了茉莉花精,对吧?”菲利克斯握住了艾米莉的左手,就这样放肆地询问,并且将嘴唇和鼻子大胆地凑了过来。 他说想要再嗅嗅,到底是茉莉花,还是墨西哥晚香玉的? 但菲利克斯很快就停止了动作,他郑重而缓慢地往后退了些许,和艾米莉保持了点距离,并将双手举高,以表示善意。 艾米莉脸色带着两团赭红,她喘着气,低声说了句:“再继续无礼啊,混蛋?” 她的右手在刚才从裙裾下,抽出把锋利的匕首,是法兰西海军士兵佩戴的,也是她哥哥雷米萨赠送的。 匕首抵住菲利克斯的胸膛,只要艾米莉再使劲往前一抵,就能刺穿菲利克斯的心脏。 “拉夫托小姐你可真的让我吃惊到了。”举着双手的菲利克斯笑着说。 可艾米莉却一脚踹开车门,继续握着匕首,跳出车厢,另外只手收拢好披肩,“你就是个混蛋、恶棍!”她怨愤地回头骂了几句,“做黑弥撒的家伙,恶心的胡格诺,显摆臭钱的暴发户!” 然后她的眼眸里浮现些哀伤复杂的颜色,接着头也不回,跑过了拱桥,直接往森林深处的枫丹镇而去,披肩角飘动着,真像个精灵。 阳光静静的,马时不时的打个响鼻,菲利克斯将手放下,心还吓得砰砰跳个不休。 “这小妞性格挺刚烈的。”车夫打趣道,然后他回头,做个手势,”要是一般的,可不就让你得手了?” 菲利克斯掏出枚精致的鼻烟壶,又抛给车夫根雪茄,车夫便去掉车厢上的灯罩,把雪茄点着,两人就歇息起来。 “她还是喜欢你的,不过看样子,是个贵族小姐?” “外省的贵族小姐,下诺曼底的。” “据说布列塔尼和诺曼底的贵族小姐都这样。” “是啊,长得都骄傲、漂亮,但性格都像海峡的风暴般,让人吃不消。”菲利克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你可真的是位唐璜啊!照这样下去,这小妞终究逃不掉的。” 菲利克斯笑起来,说“我可不是唐璜,我和唐璜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呢?” “唐璜就是个肉欲动物,他只想勾引各色女子满足自身的欲望,可我却深深喜欢这种圣洁的,不管是因贵族精神,还是因宗教信仰,我想要改变圣洁。” “污染圣洁更合适吧?” “不,是改变,让她此后拥有我带来的‘圣洁’。”菲利克斯大言不惭地说。 午后三点钟,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意识似乎清醒了,但他张开眼,只觉得依然身处恐怖的幽闭里,呼吸艰难,他叫起来,像条张皇的狗般,本能地用手撕扯着,直到将头套扯下来为止,然后他用手遮着眼,赤裸裸的阳光让他受不了,浑身都是伤痛,倒在脏兮兮的泥土路上,嘴里全是瘀血,牙齿也被打掉两颗...... “杜蒙,是你做的好事?”他大为光火,挣扎着爬起来。 但接下来他看到的场景,让他几乎重新昏厥过去。 他孤零零地站在条狭窄的街巷里,四面全是泥土,两侧是崎岖密集的骑楼,有砖块有木构造的,沿着道路的两侧形成两道长廊,其上的屋顶大多破败不堪,墙壁横七竖八,呈不规则的锯齿状,有的墙壁上居然还有弹孔和炮坑,硝烟和血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孔和脑袋里。 他回头看去,一道用废弃马车、手推车和空酒桶垒砌起来的路障,就在眼前。 他再往前望去,同样有道差不多的路障。 两道路障间,大约二三十寻的距离。长廊柱子下和地面上,还倒着三四具残缺的尸体,其中一位仰着头,躺在水洼中,头部中弹流出的血将花白头发染得斑斑点点,嘴巴张大着,眼神恐怖。 “啊!”赫尔维修斯没站稳脚跟,踉跄两步,倒坐到地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9章 身陷圣迹区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恍惚间,赫尔维修斯不晓得哪边路障才是脱离这该死地方的门! 叫骂声和脚步声响起来,后面的路障突然站起来许许多多手持砍刀和燧发枪的无套裤汉,他们穿着短马甲,脚下的木屐咔咔作响,蒙着红色软帽,好像已见到自己,并且言语不善,砰砰砰地连续对着上空放枪示威,潮水般向自己冲来。 赫尔维修斯吓得要死,他连滚带爬,向另外道路障逃去。 可彼处,也突然晃动着羽毛帽饰,许多穿着鲜艳红色军服的瑞士兵出现,他们端起手里的1777式步枪,对赫尔维修斯吼着,弹丸飕飕地打在总包税人的前面,溅起团团泥土。 瑞士兵喊得什么,他根本听不懂。 赫尔维修斯好像做了个再可怕不过的噩梦,他只能转身往回爬。 他的衣领被几名无套裤汉揪住,人就这样被拖着,直拖到路障前,这群家伙的脸上都泛着青灰色的恐怖颜色,似乎是长期饥饿形成的,头发脏兮兮的。 他被扔在地上,倒着看到:一名披着艳丽斗篷,裹着土耳其苏丹缠头的女子,正向自己走来...... “这里是圣迹区,我是这里的女王,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当赫尔维修斯被拉着翻过路障,来到其后的一所房间里,他被要求跪下,像名囚徒般,仰视着这凶恶的吉普赛女人,她身后有个满脸疤痕的汉子,还有位个子矮小,身材肉肉的女人,戴着女帽,捧着面鼓。 其他的无套裤汉,都凶神恶煞地围在四周,屋内屋外都是,他们不但有武器,还有旗帜。 “你是谁,是探子,还是使节?但我们唯一可知晓的是,你出现前,背信弃义的王室军队和警察对我们把守的圣母桥发起攻击,打死我们四名同伴!”特鲁朵言毕,就从那大汉手里接过装填好的一把手枪,对准了赫尔维修斯。 “我是,我是王室的总包税人!” “那更好,我们恨你们这群吸血虫,差不多和恨囤积居奇的面粉商人差不多。”特鲁朵英气勃勃,一手稍微压低帽檐,另外一手则准备捏动扳机,“听说你们联合起来,要付钱给该死的国王夫妇,让他们出动军队和大炮,主张对我等无套裤汉实行残酷镇压呢。” “不是,请冷静,我是王室派来的信使,殴打我的,才是主张镇压的,我主张和善解决此事。”赫尔维修斯急忙解释,然后那大汉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抽出封名片,又有张信纸,交到特鲁朵手中。 “你方才说自己是包税人,可名片上又说你是王室御医布伦尼耶,还说你有办法能制止天花的蔓延?那么到底实情是什么!”特鲁朵喝问道。 事到如此,赫尔维修斯也只能胡乱说自己就是布伦尼耶大夫,要是他继续坚持自己包税人身份的话,那这个无套裤汉的女头目肯定会杀了自己。 特鲁朵笑起来,说你要是能治好圣迹区的天花病人,那就放你回去。 赫尔维修斯在无边的惊恐和绝望里被架起,“送我去哪里?” “当然是躺着天花病人的房屋,你不是王室御医嘛,路易十六那家伙不是说你有办法的嘛,那就用我们的双眼看看好了!” “不,不......”想到自己要和大批天花病人同处一室,赫尔维修斯心彻底崩溃了。 赫尔维修斯被圣迹区无套裤汉“绑架”,囚禁在街垒之中的消息,首先是巴黎警督杜蒙报告给警察总监德.克罗斯纳中将,中将大惊失色,问怎可能这样? “总包税人先生可是资金管理会的委员,位置特别重要,却身陷圣迹区街垒中,那里不但有可怕的暴徒,还有恐怖的瘟疫......”杜蒙是忧心忡忡。 克罗斯纳便说,我尽快报告给凡尔赛宫。 很快内克尔先生也知道此事,他大发雷霆,“王室的军队到底在做什么,难道又想重演一百多年前的投石党之乱?那场动乱到底解决了什么事,什么都没解决,除去给法兰西带来无穷尽的创痛和损失外。不论用任何办法,不论用任何代价,都要将法迪给救出来。” 消息如接力般,最终传到了星辰街的赫尔维修斯公馆,和圣西尔女修院中。 劳馥拉是哭着,坐着小马车一路来到自家公馆,然后和母亲相拥起来,“父亲不会真的有事吧!” “不要惊慌。”赫尔维修斯夫人宽慰女儿,“先坐下,我们得镇静应对这事。” 劳馥拉泪水涟涟。 当晚,赫尔维修斯有两位在巴黎城当税务官的亲兄弟,一位是城关农业部的,一位是征酒桶税的,听到消息后赶到星辰街公馆里来,不问解救的办法,张嘴就索要总包税人的财产,说按照家族的管理模式,留给夫人您,和劳馥拉的那部分,是非常清楚的,现在尽快分割好,以防不测。 劳馥拉又恨又害怕,躲在图书室内,听着两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叔叔,在客厅中大吵大闹,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法迪还没死呢!”夫人气势坚决,然后对二位小叔 子说,如果你们不能拿出勇气和智慧来,那就滚远点,别企图来染指我家的财产,我宁愿把它们作为报酬,给予真正的能人,能救出我丈夫的人。 于是赫尔维修斯的两位兄弟自讨没趣,便说“没救的,你最好还是照着协议做事,不然法庭上见”,言毕便冷漠地告辞离去。 次日清晨,双眼哭红肿的劳馥拉,来到房间窗户前,看着广场上那些像甲壳虫般的马车,突然有辆马车停在自家的院子门口,师父仲马先生下来,抬起眼睛,冲着自己笑笑。 门口前,多愁善感的劳馥拉扑入菲利克斯的怀里,哽咽到不能说出话来。 夫人则冷静地亲自下厨,招待了菲利克斯餐饭。 全家不稳当不可靠的佣人、厨娘,在昨日全被夫人毫不留情地开除掉了。 “我本是来给劳馥拉送<费城小姐>的薪酬,共两千五百里弗尔。”菲利克斯怅然无比,“可谁想却听到这个骇人的噩耗。” “你能帮我和劳馥拉吗?”夫人要求说。 菲利克斯坚定地亲吻了下夫人伸过来洁白的手背,说我愿意全力试试。 劳馥拉直接依偎在菲利克斯怀里,菲利克斯摸着她的黑发宽慰说,你不要担心,先去就寝,昨晚一定没休息好,其他的便交给我办理好了。 当女儿乖乖地去睡觉时,夫人和菲利克斯来到锁起门的图书室里。 “你简直混蛋,居然想出这么可怕的点子来!”夫人愤怒地戳着菲利克斯胸膛,声音很低,但很激烈。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0章 王后的承诺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夫人请正视现实吧,若是你丈夫死了,赫尔维修斯家的家长和兄弟都要来分遗产;但若是你丈夫活着回来,你也不免被扫地出门,对不对?” “那我宁愿他死掉,我起码还能分到几十万里弗尔遗产,但你必须得娶我。”夫人威胁道。 “我会拼死将赫尔维修斯先生救出来。”菲利克斯立刻表态。 可不能被这位情妇给缠住,那就惹上大麻烦啦。 “你想让我被扫地出门,你则身败名裂?” “简单啊,让赫尔维修斯先生半死不活,不就完美了嘛。”菲利克斯用最谦和的语调,说出最可怕的话来。 夫人捂着脸,颓然坐在天鹅绒的安乐椅上。 菲利克斯则轻声抚慰她,撺掇她,询问赫尔维修斯家到底有多少资产,您总不会想便宜他家的那些兄弟吧? 夫人回答说,在宫廷里给王公爵爷们放债数额有一百三十万里弗尔,房屋、庄园等不动产大约值六十五万,为了应付家族法迪还在他父亲那里放了五十万,让父亲托管;各处银行存款、债券大约有一百八十万里弗尔,我这里有私蓄大约四十万,内克尔先生那边的基金还保有五十万的数额。 “这群依附在王室和国家肌体内的吸血虫,是真的有钱,光是赫尔维修斯先生的私产便有五六百万里弗尔,几乎相当路易十六财政收入的八十分之一了。一群总包税局管理会的头头脑脑,是富可敌国,还是像法兰西这样的欧陆大国......不怪德.拉.莫特夫人要骗,傻子太多,民脂民膏太多,凭什么不骗?”菲利克斯如此想到。 而后他兑现承诺,握住夫人的手,说先生托管在家族里的五十万里弗尔恐怕很难要回,但其他的债权、债券和不动产全都归您和劳馥拉,您只要在银行存款中拿出一百万里弗尔来,我用来打理警察总署的杜蒙和武朗他们...... “这一百万里弗尔中,你自己得到多少?”夫人冷笑起来。 “我,大约三十万里弗尔便可打发啦,其实以我现在身价,完全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你,朱斯蒂娜。”菲利克斯深情地说到。 “那你得谨慎去做,要是你完蛋,我也要倒霉,我的余生可不愿在感化女医院里渡过。” 凡尔赛宫的遣兴馆内,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有她的大女儿“飘飘”(大公主的头发蓬松,很得王后喜欢,她就称女儿叫‘飘飘’),路易十六的妹妹伊丽莎白,还有女官头脑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外带群宫廷命妇及贵族女儿们,莺莺燕燕,花枝招展,正在那里挑选体育器材,准备来一场盛大的槌球比赛。 绳栏边,菲利克斯背着手,对王后殷勤敬礼。 他的身侧则是有点紧张的画师克劳德.沙特莱。 这位画师幸存下来,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怀疑过他,但画师得到菲利克斯的“教诲”,对王太弟的指责毫不在乎,甚至还反过来威胁说,您要是敢拆我的桥,我就把所有的事对国王和王后坦白! 普罗旺斯伯爵不惧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 可沙特莱也不惧普罗旺斯伯爵。 果然,最终王太弟不但不敢对画师做什么,还私下赠予他一万里弗尔,作为封口费。 菲利克斯也答应每年给画师两千五百里弗尔,作为刺探宫廷情报的费用。 由是这位画师过的,还比以前滋润,且不用提心吊胆了。 也就是看到菲利克斯本人,他稍微有点不自然,但这种微妙是根本不会被王后注意到的。 “你就是霍尔克公司的那位装配蒸汽机的,铁匠师傅是吧?”王后笑吟吟地询问菲利克斯。 “是公司代表,尊贵的王后陛下。”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便贴在王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后点点头,“你愿意去解决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被圣迹区无套裤汉绑架的事?” “正是如此,嗯,敝司在医药行当有点投入,只要能把圣迹区的天花疫情给遏制住,那么就会缓和王室和这群平民间的关系,最终总包税人先生是能得到释放,且圣母桥上的建筑也可安全拆迁。” “好的,很有精神和干劲,年轻人。”王后赞许说,然后她询问菲利克斯要什么样的条件。 “我想竭尽忠诚,服务于法兰西王室。”菲利克斯此言一出,那群贵妇和小姐们都摇动扇子,遮口笑起来,说不愧是《玛戈号上的苦役犯》的作者,“莫里哀先生最初的身份,也是王室制床商呢!” 可莫里哀的一生,却备受教会的压迫歧视,被当作名戏子看待,死后棺材不准进入教会墓地,也不准竖碑,也亏太阳王路易十四从中斡旋,才算有了块小小的石碑。 “请诸位理解,我并不是戏剧演员,而只是名单纯的剧作家,类似于皮埃尔.高乃依那样。” “那好哇,听说你和高乃依都是鲁昂人,也都是读法学,事情 完成后,你就是鲁昂高等法院骑士,享受免税免役特权,授予贵族长袍,每年你得有一个月时间进入宫廷侍奉,享有凡尔赛宫的一个房间。” 王后的慷慨大方,让周围的女人纷纷鼓起掌来。 而菲利克斯也深深鞠躬致谢。 “好好做人,年轻人。”王后勉励道。 同时,内克尔先生那边也派人来捎信给菲利克斯,说整个包税局的要员,各个怕死,不是害怕无套裤汉这群暴徒,就是害怕圣迹区的瘟疫,他们不但对赫尔维修斯的结局持悲观态度,且很多家庭都开始搬离圣路易岛,到处都是恐慌,因这个街区就毗邻圣迹区,仅有一桥之隔。 就连赫尔维修斯最亲密的盟友卡耶维多,那个大工厂主,在丝绸生意里得到过总包税人照顾的,听到此消息后,急忙携着年轻美丽的太太安德莱依娜,逃离了巴黎,躲去里昂城了。 拉利家族,大部分人也跑去马赛,胆子小的直接坐船回希腊去避难,倒是艾格尼丝.拉利夫人还留守在这座城市中,总得要个管事的啊! 为此内克尔先生十分懊恼,也失望透了。 就没人能救法迪了吗? “人富足了,胆子就变小,友情就变淡薄了。法迪.赫尔维修斯先生,还有巴黎的圣迹区,就交给我亲自来拯救吧!”菲利克斯接过战旗,慨然出征。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1章 让.保罗.马拉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首先需要一位可靠的,被无套裤汉们信任的中介。 就在接受王室和内克尔先生任务(在这时,王后和财政大臣布律埃尔认为此事是内克尔在指使,用来给王室难堪;相对应的,内克尔则认为王室是赫尔维修斯被绑架的幕后元凶)的次日,他来到科尔德利埃的医学院大街。 医学生茹雷正在所房屋前的石凳上等他。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真没想到,你居然要去探望那个人,我以为你俩永远不会有交集。”茹雷说到。 菲利克斯则说,其实我们魔笛会始终和他有书信上的往来,巴贝夫和艾斯图尼某种程度上也赞同让.保罗.马拉的主张。 “可是医学院里的人却不喜欢他。” “无套裤汉们却喜欢他这个兽医,这就够了。” 两人走到火绒街的一户诊所门前,一位相貌丑陋的姑娘站在那里,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菲利克斯。 “这是马拉的姐姐,阿尔贝蒂纳。”茹雷指着菲利克斯介绍说。 “马拉正在治疗诺阿耶侯爵夫人的疾病,请你们在客厅内稍候。”阿尔贝蒂纳是认得茹雷的,便小声要求着。 这时菲利克斯和茹雷走进了这间不大的诊所,木架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瓶,还有些钳子、镊子、刀锯等器具,架子后是个小桌子,外带两三把椅子。再往里面,有一道布帘隔着,那是马拉为人诊疗的地方。 而菲利克斯惊讶地听到了,电流滋啦滋啦的声音。 隔着布帘的缝隙,他看到位头发乱糟糟,面貌奇丑的男子,身材不足五英尺,头大得出奇,大约四十岁出头,穿着件脏兮兮的马甲,举着个贴着锡箔的莱顿电瓶,正在给趴在床架上,后背裸露的夫人持续放电! 连续用了三个电瓶后,那侯爵夫人稍微从癫痫的状态里清醒过来,马拉的姐姐过来搀起她,然后这夫人便说感觉好多了,伤口处也加速了愈合。 马拉走出来,沉稳地坐在椅子上,给夫人开了些药剂,并嘱托说过一个礼拜再来进行电疗。 接着他收下侯爵夫人二百五十里弗尔的诊疗费,并说:“夫人因为您是有地产和年金的贵族,不能享受免费的医疗。” “应该的。”侯爵夫人从手袋里取出十枚金路易,支付了诊疗费,便告辞了。 此刻菲利克斯才见到,诊所门口的招牌上清楚写着“义务给穷人治病,马拉”的字样。 “茹雷是你,你们医院德.福扎先生最近又是如何抨击我的?”马拉看到了来客,便双手抱胸,微微点头示意,一张如橘子皮的脸庞扁平,五官则毫不协调地堆在上面,好像造物主在把他血肉面容捏出来时,守着炉火打了瞌睡,和他比起来,丹东先生似乎都英俊不少。 “好了,你不要心念念福扎先生,他虽然有点顽固守旧,可却是个正直的好人,他在医师协会反对你,还是因你只是个兽医,却来治疗人。” “可我却用电疗法和火疗法,治好了不计其数的病人。”马拉自豪地回答,这时候他看到了菲利克斯,就问这位先生是哪位。 菲利克斯自我介绍,我是索邦法学院的大学生,也是《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这幕戏剧的作者,笔名仲马。 “是你?很幸会,你的戏剧当真是卢梭主义最好的表达,我也去看了,很棒。”马拉显然对菲利克斯颇为欣赏。 他可是位卢梭的狂热崇拜者,大约十年前他就发表过《奴隶的枷锁》,猛烈抨击过法国的王室、贵族和教会,他认为穷人有天然的权力索要自己所缺少的面包、娱乐、医疗,因特权阶级是依靠盘剥穷人发达的,他们天生对穷人负有原罪。 三人先闲聊一段。 “如何菲利克斯,大学生活有意思吗?” “我只是谋取个学位罢了,对生活有益的知识,从来不会出现在大学讲堂或做弥撒的祭坛前。” 菲利克斯这话很对马拉胃口,“没错,我也是一样,我有个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名誉学位,学位可以让我诊费更高,让我更富有,何乐不为呢?但我的经验和知识,却和这个学位没丝毫关系,我出身瑞士,在波尔多和巴黎自学成才,在伦敦行医,我既能治人也能治牲口,现在我还是阿尔图瓦伯爵马厩里的兽医,有王室颁发的授权许可。我精通肺科和眼科,还会电疗、火疗和水疗,我发表过很多篇有见地的专业文章,许多被翻译成德文,受到外国的认可,但法兰西科学院却从来不肯给我个席位,因为它被研究科学的包税人拉瓦锡先生把持,而我只是曾撰写文章反对他的元素说,便遭到他的打压。” 马拉赞同英国科学界的燃素说,不同意拉瓦锡的元素说。 所谓燃素说,就是认为所有物体内都有燃素这种东西,燃烧起来后,燃素就通过火的形式释放出去。 当然后来科学发展证明,拉瓦锡的元素说才是正确的。 其实马拉对科学院的愤怒,倒不是拉瓦锡造成的,拉瓦锡这样三十 岁不到就坐上法兰西科学院头把交椅,又靠当烟草包税人发家致富,妻子漂亮的“赢家”,真的是没啥兴趣压制个像马拉这样的江湖郎中。 可马拉却管不了这些,对整个法国科学界的不满愤懑,总得落在某个具体人物头上。 “对圣迹区开始爆发的天花瘟疫,先生怎么看?”菲利克斯直接问道。 “这种病回天无术,得过天花的,该死的死去,不该死的留下瘢痕后,终生不会再发作,你可以将其看作上帝的旨意,人类在它的面前可不分美丑、贵贱和贫富,谁都可能会死,这样不是很好?”马拉不以为然,“若我们摸索出疗救办法来,所需的费用就只有富人权贵能承担得起,穷人还是会因缺医少药,依然大批大批死去,那么世间留存不多的公平——如果瘟疫不复存在,这才是让人担忧和痛心的。菲利克斯,在瘟疫的残酷下,也有天然的公平和正义在内,你赞同我吗?” 这家伙,真是个激进的毁灭主义者,他的野心就是毁掉旧的一切,在他心目中认可的绝对正义外,不存在任何让他怜悯的人和物。 “可是现在像圣路易岛、马莱区的有钱人,都搬走了,只留下圣迹区、圣安东区这些穷人扎堆的地方,瘟疫肆虐越来越严重,死掉的都是年轻的人们,我觉得先生不会视若无睹。” 听到这话,马拉沉寂会儿,便问菲利克斯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吗?光靠怜悯是没法治病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2章 以毒攻毒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中国有句俗话,也是医学上的术语,叫以毒攻毒,不知道先生听过吗?” 马拉说我听过,其实我的火疗法就是从中国医书上得来的。 菲利克斯就掏出本英国的小册子,里面提及,八百年前中国人推行了叫“种痘”的办法,既然得过天花的人只要活下来,便获得了对天花病毒的免疫力,那么他们就把病人的结痂刮下来,碾成粉末,装在壶中,用鼻子来吸食。 “有效吗?” “应该是收效甚微的,但种痘却给我们提供了新思路。那就是能杀死天花的,只能是种类天花的毒素,也即是痘。”菲利克斯不慌不忙地说,“而这种痘,便存活在动物身上,英国医生詹纳将其称作‘牛痘’。” “牛痘?” “是,詹纳医生认为,牛群里也会爆发类似天花的瘟疫,只要从结起的痘里,将毒液抽取出来,再注射到人的身上,那么人便可获得对天花的抗性。” “疫苗接种。” “是的。” “那么詹纳医生获得实验的证明吗?” 菲利克斯指着小册子上的文章,摇摇头,“没有,因为无人肯做他的试验品。” 是啊,牛痘虽然稀少,但更少的是人体试验品,这意味着必须在给人注射牛痘的同时,再给此人注射天花病毒,自然没人愿意做这事。 “你想在圣迹区的人们身上实验?”马拉透出奇特的眼光。 菲利克斯直言不讳,他对马拉坦白:“其实在两个月前,我就和海峡对岸的爱德华.詹纳医生取得联系,他家境并不算很好,只是在伦敦的乔治医学院进修段时间,便在乡村里当大夫,他想前去圣安德鲁斯大学获得医学博士学位,花销需一百五十英镑,大概是三千六百里弗尔,我为他掏了这笔钱,而且还许诺牛痘的专利权给他分享。现在恰好圣迹区的天花瘟疫爆发,马拉大夫你是知道的,这种病在儿童和青少年群体内传播得尤其惨烈,所以医学实验我们必须要做,只要有人愿意献出身体,那就好办。” 马拉沉吟着抱胸:“你要花钱征召‘医学试验品’吗?” “不然能怎样!”菲利克斯笑出来,“人命和金钱等价起来,会触犯您的忌讳吗?” 马拉摇摇头,说不,“医生一直在掏钱购买尸体做实验,活体更好,没什么不能接受的。那好我来出面,你有牛痘吗?” “有的,詹纳医生寄送来给我了。只要实验成功,我们便可以用一个接种一个的办法,把痘液给传下去,如是的话圣迹区、夏特莱堡区以圣安东区的百姓都能得救。” “你可以获得什么样的好处?”马拉疑问到。 菲利克斯便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枚魔笛会徽标。 医学生茹雷也掏出相同的徽标。 马拉这下明白,他表示明天我就出面,带你和茹雷,前往圣迹区。 第二天,巍峨的圣母院后,马拉穿着正装,和菲利克斯、茹雷坐在马车上,直接穿过司法宫的广场,来到杂乱无章的圣迹区门墙前。 “是马拉大夫!”圣迹区的无套裤汉们,绝大部分都认得这位免费给穷人治病的大夫,他们不顾瘟疫横行,都站在街道上,对马拉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菲利克斯其后就跟在他和茹雷的身后,他身上漂亮挺括的衬衫和裤子,和周围肮脏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脚下踩着的是坑坑洼洼的泥地,被炊烟熏黑的墙壁下,垃圾堆到处都是,集市的地面上扔得满是死鱼,腥臭味扑鼻,孩子们都坐在垃圾上玩耍哭闹,女人身着破破烂烂的女帽和围裙,脸色因饥饿而发黄发青,远处的一座烧砖的工窑,已被临时改为焚化尸体的场所,浓烟持续不绝,空气里弥漫着可怕的酸味。 “昨天又死了十四个,如果再遏制不了,怕是过几天,就得数百数百地死。”圣迹区几名赤脚医生抹着汗,对马拉说。 “有人忍不住,开始往圣路易岛或旺多姆广场奔跑,说要把瘟疫传到富人那里去,结果被路障后的军警开枪射击,一天内被打死五个。” 马拉始终没有回答,脸色沉静。 等到他走到了圣迹区的所小教堂前,便问特鲁朵来没来? 话还没说完,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就出现在台阶上,她身后是几位无套裤汉的头目。 满脸疤痕的大汉叫马库斯,是位强壮的排字工人,也是无套裤汉行列里的指挥官。 小个子,胸脯很大,笑容纯美的,叫皮埃蕾塔.沙布里,她本是个作坊的女织工,现在则是特鲁朵的忠诚鼓手。 还有位大嗓门的高个子壮妇,边喊话边忙着手里的毛活,她叫奥久,人称“市集王后”,她负责分配无套裤汉们的生活物资,特别是面包,在妇女中特别有威信。 他们全都认得马拉,敬佩马拉。 “让.保罗.马拉是自己人”,是几个区无套裤汉的共识。 于是马拉也不客气,单刀直入,他对特鲁朵说: “我需要三条人命,如果成功,这三条人命不但可以自己活,也能拯救整个圣迹区。” 此刻,菲利克斯近距离观察了女中豪杰特鲁朵,因擅长舞蹈她的身材是姣好的,装扮奇特花哨,但不变的是那件色彩鲜丽的波西米亚斗篷,还有象征贵族身份的长靴,和佩剑、手枪,她的面容不同于纯种白人,但也不同菲利克斯兄妹的棕色皮肤,她的皮肤稍微黄些,混合了拉丁风格及突厥风格,眼睛细长,颧骨略高,嘴唇厚实而有丰韵,有着浓烈的南欧风华。 “如果失败呢?”特鲁朵问到。 “这三条人命没了,圣迹区的瘟疫也没希望解决。”马拉干脆答复,“医学进步总得死人。” “为什么试验品是这里的穷人?” “因为没富翁会把自己孩子当试验品。”马拉说完,就把手伸向菲利克斯,“这是位大学生......” “我好像见过你。”特鲁朵对菲利克斯似曾相识。 菲利克斯自我介绍下,然后坦率地说,其实我即是这场医学实验的发起者,也算是王室信使。 四下地一片哗然。 特鲁朵拦住几位情绪激动的无套裤汉,对菲利克斯问到:“既然你是全权信使,那么就请你谈谈条件好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3章 可爱的女鼓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很沉着地把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条件复述了遍,接着他表态,当务之急,是将圣迹区的天花疫情给平息下去,不然巴黎半座城市都得遭到毁灭。 “尤其是您,看相貌还没有得过天花,这次也是高危行列之中。”菲利克斯将手摊开,“三个孩子,最好是十岁左右的,还没得天花的,先注射牛痘的痘液,而后让马拉和茹雷医生从已得天花病人的创伤里取得毒液,同样注入到孩子体内,若是孩子不起天花,那即证明是有效的。只要有效的话,我们便‘手臂传手臂’,把牛痘痘液不断传下去,直到圣迹区的人们都获得疫苗为止。对了,为此我愿意给每个孩子支付十五个金路易。” “这个价钱倒是不差。”马拉补充道。 “菲利克斯,你冒着风险,又花费这么多钱,图什么?”台阶上的特鲁朵叼起了烟管。 “只要验证牛痘有效,能抗住天花这种疫病,你单单认为得救的是圣迹区?不,得救的是整个法兰西,乃至世界面貌都会得到改变。我除去先前所介绍的身份外,还有个身份,那便是家乡鲁昂圣德约镇的公社社长,明年我会率先在那里推广牛痘疫苗。” “这个倒有说服力,好叻,就这么说定!”特鲁朵爽直地答应下来。 “对,先前你们是不是扣押了位王室医生?”菲利克斯忽然发问说。 “那个......他对自己身份含糊不清,我们发现他时,他就倒在圣母桥两道路障街垒间,彼端是王家的走狗禁卫军,抓住他后,他先说自己是位包税人,然后又改口说叫布伦尼耶医生。”特鲁朵耸着肩膀。 “现在这位布伦尼耶医生身在何处?” “我们让他按照承诺,前去为天花病人治疗,可他却发疯似的胡乱喊叫,坚持说自己感染了,他大概四十岁,还没得过天花,这个年龄要是真得上,那便是必死的结局哩!”女鼓手皮埃蕾塔说着,就指着冒着浓烟的烧砖窑,“这位医生自我封闭起来,呆在那里的账务室,他害怕极了,不断咳嗽。”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菲利克斯平淡地提及,“请允许我探望这位布伦尼耶医生。” 特鲁朵顿时警觉起来,问你会不会想暗中把他给救走? “不,在牛痘实验成功前,他绝不会离开圣迹区的,就当作你方的人质好吧。”菲利克斯表示绝无此意。 不一会儿,菲利克斯踏着道罕见的用碎砖头铺就的小路,在女鼓手皮埃蕾塔的伴同下,往烧砖窑而去,窑子的四面都是荒芜的砂土,没有树木,也没有房屋,像是密集街区边角块小小沙漠里的寺塔。 皮埃蕾塔大约二十岁出头年纪,脸儿圆圆的,鼻梁不高,眼睛下有圈雀斑,头发密密的,肉乎乎的胸脯丰满到衣衫都遮挡不住,她很活泼,是那种天生对男子不设防的类型,不长的距离内,她已经缠着菲利克斯问了许多问题,当知道菲利克斯还是位剧作家时,她瞪大双眼,就问戏剧院是什么样子的,听说那里人都用望远镜看戏,太好玩咯,我看过望远镜,特鲁朵有个单筒的,那是她丈夫遗产,她喜欢站在小教堂山坡形的屋脊上,用它看整个圣迹区,我也看过,就是镜片有点花啦。 “那我下次来,给你带个小望远镜......对了。”菲利克斯说着,又从衬衫里掏出两张精美的戏票来,说《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还没有结束呢,还有加演的场次,看看你有没有运气,在疫苗成功前赶上,这是我赠送给你的票。 皮埃蕾塔得到票后,高兴地跳起来,那对白兔似的......就在菲利克斯眼里跃动着,让菲利克斯有点头晕,他挤挤眼睛,别过脸去,等皮埃蕾塔继续平稳迈步走路后,他就问你是无套裤汉们的鼓手呢。 皮埃蕾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只是会瞎打鼓,又没受过什么像样的教育,要是有音乐学院能收我便好啦,可是“高丹少爷啦,哪座学院会收我这样的织布工呢,我连农民都不如。” 这时走到院墙边,几名把守的无套裤汉对皮埃蕾塔招手。 “你不要进去了,里面全是尸体,很危险。”菲利克斯体贴地对女鼓手说。 于是皮埃蕾塔就呆在烧砖窑的大门外,她喜上眉梢,把戏票举高,看了又看,还对几位无套裤汉炫耀起来。 靠着墙壁那边的所谓砖窑账务室,是个独立的石头房间,窗户用废报纸和木板全部钉死,门板上有个小孔,菲利克斯站在那里,看了看窑厂的排房,太惨了,里面躺着几具因天花而倒毙的尸体,还未来得及焚化,若是按照惯例,该有亲人哭丧的,但疫情越来越严重,连个哭的人都没,只有几名用毛巾捂脸的烧窑工,进进出出,浓烟不断升腾,宛若死寂的炼狱景象。 隔着账务室的门,菲利克斯听到里面颤抖的低泣声。 “法迪.赫尔维修斯先生。”菲利克斯蹲坐下来,敲了敲门板。 哭泣声立刻消失。 接着门板像是被只野兽,猛烈地撞击、抓挠 ,但是却没骂声,菲利克斯耐着性子,等到声音平息下来,便又喊了声。 “放我出去,你这样做对得起劳馥拉嘛......” 菲利克斯便挑明说:“这分明是你的不对赫尔维修斯先生,我们先前在奥尔良圆亭做出过誓言的,我不再和尊夫人及令嫒有联系,然后你将彩票承包商职务外带三十万里弗尔托管基金给我,从此后井水不犯河水。” “我已经给你职务和基金了。” “但你私下又去警察总署,要诬陷我,要逮捕我去蹲巴士底狱呢。”菲利克斯不满地说。 赫尔维修斯沉默了,很显然他后悔莫及,万万没想到,杜蒙警督不知在啥时候,成了这小子豢养的苍蝇和恶犬了? “嘿,你这样可不仗义,我很生气。” 赫尔维修斯坐在那里,将脑袋无力地靠在门板上,这个肮脏黑暗的小房间中,闷热潮湿,只有张破桌子和两把椅子,墙壁上挂着几本朽坏的账簿,透着孔眼有点点微弱的光,他这两天是生不如死,但他又不敢出去,因为整个圣迹区都在流行天花,他甚至不知道有没感染上,要真的感染上,那可就...... “先生,你有没有恶心、呕吐,有没有虚弱发烧呢?”菲利克斯的声音传来。 赫尔维修斯不回答。 “可能再过三天,你的手掌、腋下和脖子,会出现点红色的疹子,虽然很细微,但要是到那时候,便代表致命的毒素已发作,上帝都救不了你。” 赫尔维修斯突然有点呕吐和燥热的感觉。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4章 牛痘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疑心生暗鬼。 绝望和恐怖就像密密麻麻的虫子般,爬上总包税人的心头,狠狠地啮咬着。 他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手足麻痹,他决心求和,向门板那边的家伙求和,他贸然挑起战争,原本想要先发制人,可却落入对方榖中,现在也到了壮士断腕的时刻,这对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 “你叫那群无套裤汉放我出去,我再支付给你二十万里弗尔,还是现金——对我来说感染天花与否已无所谓,关键在死前,我想看到妻子和女儿,再见她们一面。” “若是你感染,她们可不能见你。” “那就听听她们的声音!”总包税人喊起来。 “你的妻子恐怕不想和你交谈,你在先前说的话太过分,忘却她的恩义,仇恨和敌视蒙蔽了你,先生。而且,按照你家族辛特凡财产管理模式,你的遗产大部分要被父亲和兄弟瓜分走,所以你女儿在你死后怕是对你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感,不会在主面前替你祈祷安魂的。” “就让我死在这里好了,尸体焚化在烧砖的窑子中,和那群贫民骨灰混在一起......或者面容全毁......” “先生,我愿意救你。”终于菲利克斯说出这话来。 赫尔维修斯叹息着,但不应答,他很狡猾,他想先听对方的价码。 菲利克斯低声说:“我正在圣迹区里做牛痘的医学实验,如是痘液对抵御天花有效,便给你注射进去,这样你便不会再感染天花。” “可是,假如我现在已感染上的呢?” “那就可没法子,这可随便你,你是精明人,可以稍微算算。第一种情况,你已感染天花,那么最终如何已无法幸免;第二种情况,你接种牛痘,那么以后便不用畏惧天花;第三种情况你拒绝接种,那马上会不会感染,我觉得很有可能......” “你说要我怎么做!” 门板上的通风孔盖子被吱呀声掀开,菲利克斯从外面抛入公证书和笔来,“那你得出具证明,答应赫尔维修斯家的财产,除去五十万里弗尔托管于你父亲那里外的,全都归贵夫人和令嫒继承,这是得到你和夫人共通的律师认可,具有司法效力的,不过你放心,对于我来说,我还会恪守诺言,待到夏末毕业时,我就返归鲁昂城去,这是我和你对朱斯蒂娜还有劳馥拉某种共同的爱,不是吗?而牛痘若是证明有效的话,你只需支付给我你所答应的二十万里弗尔便好,这笔钱对你来说可算不得什么,您能保全生命,获得自由,简直太合算了先生。” 赫尔维修斯捂着心脏,默念着让上帝降下绝罚,把菲利克斯这个人形恶魔给打回地狱里去才好。 但另外方面,他不得不摸黑,在公证书上抖抖索索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别耍花样,免得遭遇比这还惨的下场。”当菲利克斯接下签过字的公证书后,恐吓道。 等他和女鼓手皮埃蕾塔回到圣迹区领袖们所在的小教堂时,他恳请特鲁朵:“能否给布伦尼耶间敞亮的房间,还有热水和热饭?他现在的境遇很凄惨。”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大学生?”女贵族特鲁朵略有不满,“我并没亏待人质,如是他肯疗救病人,我还准备给他更好待遇,但这位布伦尼耶医生却怕得要死,自我封闭在砖窑的账务室里,死活不肯出来。” 对此菲利克斯也无话可说,只能道别。 而马拉和茹雷则留下来,他们携带了注射器。 三名被十五个金路易买下性命的孩子,衣着破烂的站在圣迹区诊所里的墙角,他们的父母在外面哭着,马拉坐在器具架子前,在茹雷配合下不断忙碌着。 装着牛痘液的针管摆好了。 而提取出天花病毒脓液的玻璃容器也摆好了。 孩子们看着那脓液的颜色,不由得浑身发抖,非常可怜。 他们的命,就值三百六十里弗尔。 父母虽在门外号哭,但孩子们知道,自己死后,也就死了,父母还得关心明天面包和盐的价钱,这种愧疚和悲哀不过是暂时的。 “先注射牛痘液,看看这三名孩子的反应。等五天后,再把天花的脓液给注入进去。”已被天花毁容过的马拉叫茹雷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以防感染。 茹雷则表示,我也愿意接种牛痘。 “行的。”马拉望望茹雷,答应说。 第一个孩子站在马拉医生前。 “不用害怕。”马拉此刻的言语很沉,有种奇特的安定心灵的力量,然后他就对孩子说起来,“这瓶牛痘液是英国医生詹纳送来的,他在乡村行医时发现,挤牛奶的女工几乎从来不得天花,有次名年轻女工告诉詹纳,那是因为我们会得牛痘,只要胳膊上感染牛痘,天花便不会再来招惹我们。所以詹纳敏锐地将这件事记录下来,这也告诉我们,大学里学的已有知识,大部分是陈旧狭隘的,革新和发展永远是在生活里得出来的,那群所谓的高等 人,没什么不可一世的。” “也就是说,注射了牛痘,我就不会害怕天花了,对吗?”那十岁大的孩子含着泪花,小心翼翼地问到。 “应该是。”马拉摸摸孩子的脑袋,“勇敢起来,将来这种疫苗真的成功,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感谢医生詹纳,医生马拉,大学生菲利克斯,医学生茹雷,还有那挤奶女工,还有你们三位小英雄的,是你们让他们免受恶魔的威胁和侵袭,年轻的姑娘将不再害怕容貌毁掉,可爱的孩子将始终得到父母亲近,这种贡献可不是科学院的那群家伙所能做出来的。” 这话成功消除了孩子们的恐惧,他们和茹雷一道接受了马拉医生的注射。 其后,三位孩子和茹雷都起了烧,可马拉却将诊所的门紧紧关闭起来,不准任何人进来,特鲁朵只能让人送来水和食物而已。 大概个把礼拜后,菲利克斯在孔泰斯公寓里接到急信,信封上贴着一枚值一苏钱的邮票,待到他抽出信后,上面有三行字: “接种牛痘后,孩子和茹雷发了三天的烧,第四第五天后平息。 随后接种天花病毒,迄今三天又过去,试验者没任何发作的迹象。 感谢上帝,我们应该成功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5章 圣迹区英雄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艾蕾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菲利克斯开心极了,他握住妹妹的手,“你要接种牛痘,先前来信担心妹妹们的猫少尉,他以后可不用再担忧啦,埃丽萨、伯莱塔,还有劳馥拉在内的整个圣西尔女修院,全巴黎的人们都可以接种牛痘,避免天花的侵害啦!” 菲利克斯扑到书桌前,先是给英国的詹纳医生写去热情洋溢的祝贺信,称赞他的发现,和寄送牛痘液来。 然后又是给家乡的艾斯图尼神甫,和布格连写信,要求公社立即注意在所牧养的牛身上收集痘液,准备大规模接种所需,“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很快在圣迹区,按照“手臂接手臂”的模式,牛痘接种如火如荼,先是三个孩子和茹雷身体内感染产生的牛痘痘液,被接种到八个人手臂内,接着便是十六个、三十二个......几何级别的增加,其他有执照的医生和没执照的医生,也都合作起来,昼夜无休。 而听说消息的奥尔特季约医院,也即是茹雷就读的那所医疗机构,在西岱岛上,可以收容一千五百名病人,院长德.福扎也立刻动员所有医生,加入到牛痘接种的行列来。 马拉甚至还写信给凡尔赛军队里的医生,及厩舍和动物园里的兽医,大家都热心投入到这项事业中,为了消灭可憎可怖,伤害人类万年之久的天花! 凡尔赛宫也惊动了,国王和王后咨询御医,真正的布伦尼耶大夫,“这种牛痘接种,能否真的预防天花毒素?” 德高望重,戴着银灰色假发的布伦尼耶,渺渺地回答:“在医学典籍里,这种医疗办法并未有过记载,据说是位英国乡村无照医生,胡乱询问位挤奶女工就臆想出来的,我暂时可不敢用王室成员来冒险,因为牛痘也是种可怕的病毒呢!” 于是路易十六也就不再询问王室接种疫苗的事了。 可不能否认的是,圣迹区、圣安东区还有夏特莱堡区的疫情,除去先前就罹患的病患外,其余只要是接种牛痘的,便没有再得上天花,而稳稳地缓和平息下来。 当菲利克斯来到圣迹区,迎接他的是无套裤汉们的欢呼,那小巧的女鼓手甚至热泪盈眶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他,让菲利克斯快要呼吸不过来啦,他笑着拿出个铜铸的精美单筒小望远镜,说皮埃蕾塔这是送给你的。 “太谢谢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高丹少爷你哩!”皮埃蕾塔抹着眼泪。 “欢迎你去看戏。”菲利克斯笑着回答,“去,去把你家里面最漂亮的衣裙穿上,安安心心去看吧,之前因疫情影响,加演的场次都停摆了,现在人们可以再度愉悦地去享受娱乐了。” 当然菲利克斯最关心的,还是赫尔维修斯先生。 这位先生也接受了牛痘接种,是菲利克斯亲自关照名医生去注射的。 畏惧谨慎的赫尔维修斯,被种过牛痘后,依旧不放心,不肯从几乎密封的账务室里出来,挨了两三天后,他才出现在砖窑的土路上,形销骨立,蓬乱肮脏。 但他的脑子可没停下来,他不甘心。 说实话他之前也不想几百万的家产,大部分在他死后落入到父亲和兄弟手中,这次他便有理由,因“家族辛特凡”在他身陷囹圄时并未伸出援手,既然辛特凡没有履行职责,他便不准备兑现义务。 可而今的大敌是谁? 他的妻子朱斯蒂娜,这个下贱的女人。 还有鲁昂圣德约的阴险雄鸡,菲利克斯.高丹。 他绝不可能把家产交到朱斯蒂娜的手中,绝不可能! 所以总包税人想的是,先联系家族兄弟们,将朱斯蒂娜给打垮,接着休整好,再和菲利克斯继续缠斗。 抱定这样的主意,赫尔维修斯离开圣迹区,无套裤汉们没有再为难他,圣母桥、圣路易桥和司法宫大街一带的街垒也已被拆除干净,他叫了辆马车,车夫见他这副脏兮兮模样,差点拒载。 在马莱区的一家土耳其浴室里,赫尔维修斯好好洗了个澡,将鬓角、胡须给剃干净,脏衣服全部扔掉,他之前用身上的提款券于银行里兑换了些金路易和里弗尔钱币,重新买了崭新衣衫和筒袜换上,他没有着急前往自家公馆或别墅,而是直驱罗亚尔宫的总包税局大楼。 在那里,内克尔先生在办公室里,用种奇怪的眼神盯住他。 “我安全归来了。”赫尔维修斯感激地对内克尔先生鞠躬致意,谢谢他这段时间为援救自己而奔走。 可内克尔先生沉默会儿,叹口气,对赫尔维修斯说:“法迪,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绝不是个按照信仰、血统或出身来判定价值的人。但是你居然也隐瞒我们如此深......” 听到这话,赫尔维修斯惊得腿肚子在打转。 所有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噩梦,成为现实! 他原来准备保守一辈子的秘密,被揭穿啦! “有人前往凡尔赛宫告发了你,说你根本不是瑞士人,而是名假 冒身份的犹太人,王室万分震怒,已经开始调查,如果告发是真的话,便不用我多说什么——法兰西也好,奥地利也罢,犹太人充当国家、宫廷或权宦的金融代理人可以,但绝不能任总包税人这样的要害职务的。”内克尔先生嘴角抽动,语气明显挺艰难的,嗓子是半哑的,“我拼尽全力在国王和王后前保护你,但哪怕是最好的打算,也是丧失职位和荣誉,还有可能将你和你的家族驱逐出国境。” “我,我......”惶急下,赫尔维修斯等于是跪在了内克尔先生面前,他辩解道,这桩告发完全是别有用心的诬陷,您和王室最终会相信我的清白。 “很可惜,看来证据非常确凿,王后似乎已发出密札来处理此事,我有理由相信你触怒了王后的宠臣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她在幕后促成一切。另外,我很痛苦的是,告发者应是你最亲近的人。” “那个婊子!?”赫尔维修斯又是绝望,又是愤怒,他恨不得现在就得到把手枪,把朱斯蒂娜射杀当场。 “她要求和你离婚,并且在处理你的财产。你俩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匪夷所思啊法迪......为今之计,你还是尽快逃出巴黎吧,去外省某个僻静地方避避风头。”内克尔建议说,并且认为此事十万火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6章 菲利克斯.德.雷蒙德.高丹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内克尔先生十分慷慨大度,他对赫尔维修斯说,你尽快沿勃艮第返归瑞士,或去萨丁王国的都灵,你在总包税局里的五十万里弗尔注资,如果你想提走那我给你日内瓦银行的等额提款券,如果你认为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心,那我以名誉保证,没人动得了你的钱,每年百分之五的息钱照常支付于你,等到这桩不幸过去,你再想着返归巴黎城的事。 夏日到来,可怜的赫尔维修斯先生,曾经在巴黎不可一世的总包税局资金管理会委员,现在却在逃难的途中,他不敢使用真名,天气虽然炎热,可还是用顶英国式的大礼帽遮挡着灰白面容,肩膀和身躯都蒙在件黄色的斗篷下,汗流浃背地坐在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丧魂落魄。他的行李箱里带着些证件和金路易,他不敢再去与前妻朱斯蒂娜争家产,更不敢再去争抢女儿: 那漂亮气派的公馆、小别墅,还有巴黎郊区的农庄,那些亮闪闪的金银器皿、首饰,那昂贵豪华的家具、衣服,还有百万计的存款、债券,大部分都归他的前妻所有啦! 赫尔维修斯家族因他身份的败露,完全没有资本和朱斯蒂娜相抗衡,他的兄弟全都被巴黎当局扫地出门,是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请示王后,亲自签发的密札——驱逐出去,永远不得归来!总包税人的家族剩下几十万里弗尔资产,将来只能去服务德意志邦国的王公。 这是个明亮的早晨,马车上的赫尔维修斯看到出了巴黎后,沿路是无边无际的沟壑、冈峦、森林还有荒漠,阳光随着车辆飞速前行,在密密麻麻枝叶间嬉戏着,跃动在他的眼帘中,这使得他格外痛苦,“劳馥拉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他按捺不住,自顾自痛哭起来。 现在唯一的凭靠,便是内克尔先生那里的五十万里弗尔,外加家族资产,他死里逃生,只要再有五年时光,他还能东山再起,到时再...... 悲泣之余,赫尔维修斯鼓起斗志来,他擦干眼角和鼻翼的泪水,他又恢复为一条凶狠冷酷的蛇,他要! 这时赫尔维修斯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他也说不清楚哪里有不对,但恐惧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抓下帽子,赫然发现,居然撕扯下一片头发来,赫尔维修斯瞪大眼睛,呻吟起来,是不是当初种下的牛痘被阴险的菲利克斯做了手脚?他举起手,准备掀开袖子察看,却看到阳光下,手背和手心出现了潮红色的斑点! 圣日内维耶大教堂的殿中,管风琴、喇叭的铜簧片闪闪发亮,散发出庄重的音乐,索邦法学院1786届的大学生毕业典礼举办了,优秀的毕业生全都穿着黑色修长的立领礼服,纯白色的丝巾,列着队伍,穿过坐席,走向中心壮美的祭坛,在那里接受优等生证书和奖章。 菲利克斯当然而然地走在队伍最前列、最醒目的位置,虽然在校观礼的教师、神甫、学生们,在几乎一年时间内,压根没看过菲利克斯出现在教堂和弥撒仪式里,可这并不妨碍他拨得头筹。 他的礼服前缀满了各色奖章和勋章,有奥拉托利教会学校的,有法兰西文学院的,有黑人之友俱乐部的,有王室剧团颁发的,还有枚气派的法院骑士勋章,金的银的还有烤瓷的,可谓琳琅满目,现在还会多获得一枚优异法学生的金质奖章。他现在既是红极一时的剧作家维尼.仲马,又是得到巴黎高等法院注册的律师,并且二十一岁便获得王后特准的贵族特权。 “风光无限!”披着金色襟带的院长德.拉罗什,激动万分,声音都有些结巴,他紧紧扶住菲利克斯的手,高声赞扬眼前的这位出色的学生,“以后索邦学院会以你为荣的,菲利克斯骑士。” 这时整个教堂的奏乐骤然澎湃起来,像是怒涨的海潮般,越来越高,完成典礼的菲利克斯,穿过大门,重新走出了教堂,六月花草的芬芳,配合耀眼金色的阳光,十分炫目。 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些影像: 尤物朱斯蒂娜,前赫尔维修斯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浓密的黑长发散开,翘着被丝袜包裹的玉足,和自己情意浓浓地在晨妆; 鲁昂城里,穿着英式长裙的梅小姐,和着紫红色礼服的艾米莉小姐,都在羞涩地捧着束橙花,盯住自己,梅的眼中全是欣赏,而艾米莉则有不甘不愿的神色,可哪那是她的真心? 还有明媚娇艳的劳馥拉,突然失去父亲的她可真是梨花带雨,亟需自己的宽慰和爱护...... 他对妹妹艾蕾说,“当初在圣德约镇,哥哥都答应过你,你的嫁妆未来会有二十万里弗尔的,如今都已实现,并且还能用现金支付。” 他在给梅的回信里,却隐蔽了自己的真实财富,他说艰苦的学习生涯结束,所幸的是在你无微不至的鼓励下,我得以以全索邦法学院的首位毕业,但家庭里的财产也耗费了近半,您得知道,巴黎的生活是多么费钱,再过两三个月的律师实习期,我能在冬季到来前回到鲁昂,我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我思念你那香甜的唇,那雪白的乳,还有那玫瑰花似的乳尖......其实菲利克斯现在已将银行里的存 款取出,三十万里弗尔给了保罗.琼斯船长去开辟皮毛—茶叶的贸易路线,圣西门已说动西班牙王室,允许他们的船只挂起西班牙旗帜在海上航行;还有十万里弗尔他则托付给了雷奥妮.冯.佩雷戈夫人,投资到奥地利哈布斯堡的军需里去,这位德国夫人答应每年支给他三万里弗尔的红利。 得到绝大部分财产的赫尔维修斯夫人,又给他三十万里弗尔的现金,二十万是他给赫尔维修斯先生种牛痘的报酬(应得的),还有十万是他在注射牛痘液时做手脚的报酬。 另外劳馥拉还有快五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托管在菲利克斯手中,他答应劳馥拉的母亲,也是自己的情人,三年后连本带利,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增值,也就是十万里弗尔的利润,回报给劳馥拉。现在诺曼底彩票承包商的职务也是他的,每年入款有两万里弗尔。 当然,他还成为王室授予的“鲁昂法院骑士”,年金有两千里弗尔,但这些碎钱,他已经完全看不上了。他现在叫“菲利克斯.德.雷蒙德.高丹”,有“热心人”替自己造了谱牒、盾徽,替他认了十字军时代的图卢兹东征英雄雷蒙德当祖先。 这位新角,算是在巴黎站稳了脚跟。(本卷终)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章 梅毒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事物的命运给予事物新的面貌,下层社会的生产改变了,引发了不可胜数的小骚动;家族被养活或被替代,市镇兴起或衰落,制造业和贸易迁移着;大城镇衰退,小镇子崛起;新的市镇、新的宫殿、新的场所,每天都被建造着;伟大的河流和优良的港湾干涸了,变得无用;再一次的,新的港口开张,接纳河流,小溪开始通航,港湾在闻所未闻之地建起。一些城镇,在古代声名显赫,如今被大海吞噬;其他一些城镇,在古代籍籍无名,如今却蔚为可观。一言以蔽之,新的事物提供新的观察,我们的后代会发现我们的作品大有可补充之余地,一如我们对待我们的前人那样。”——丹尼尔.笛福《大不列颠全岛游记》 ———————————————————————————————————————— 菲利克斯的实习,就在丹东先生的枢密院律师事务所里。 科尔德利埃大街的商业大院二楼,当丹东坐在宽阔的天鹅绒交椅上抽着雪茄,看着案宗文卷时,旁边写字台上辛勤工作的年轻助理帕雷就抱怨说,既然先生用那个孔泰斯公寓的实习生菲利克斯,那么为何工作还是我一个人的? 而两名打扫的女佣,则同在兴奋地讨论菲利克斯,可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再出现过,更别说工作了。 “帕雷你懂什么,你这叫事务实习。而菲利克斯,他不需要这些。” “那他用什么来实习?” “精神。”丹东吐了口烟雾,望着天花板上的枝灯,帕雷也跟着抬头看,好像真的有菲利克斯的“精魄”在上面晃悠似的。 巴黎和勃艮第间,名叫多非内的省份,秀丽的山谷间,矗立着一座秀雅僻静的修道院,它的前面有座风车磨坊,转动起来很可爱。 但对赫尔维修斯先生来说,所有的风景都没有意义了。 他得了梅毒病,现在浑身的神经系统已被感染,好心的修士收留了半路发作的他,将他安置在座小茅舍里,四面用布幔遮挡着,他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架上,有时头脑还算清楚,有时则出现癫痫般的症状,他明白梅毒已快进入到脑髓了。 前赫尔维修斯夫人乘坐马车,来到这里,探望了他下。 她还是那样白皙,那样丰满,那样漂亮,还是宛若二十六岁少妇的完美模样。 连不在俗世里的修士们,都为她的荣光而震撼。 “你倒是好气魄,还敢来看我。” “我告诉过你法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惧怕的。” “我在内克尔先生那里的五十万里弗尔......” “你现在要钱有什么用?内克尔已经全部托管于我了,全巴黎的社交界追求我的优秀男人不计其数呢!我只是免除了部分宫廷和贵族的债务,神圣的司法便对我大开方便之门,就连内克尔先生也不得不承认我的金钱,现在清楚了吧,人们永远认的是金钱,而不是情谊。” “那个替我注射掺杂梅毒毒素的牛痘的医生,也是你和菲利克斯暗中买通的?” “是,不能叫你死,也不能叫你好好活,这样再好不过。接种牛痘时,圣迹区人们是分离的,患有梅毒或其他脏病的男女,是排在一起注射的,以免把这些东西传染给清白人,所以搞到梅毒很容易的。” “你的心,比梅毒还要恶。” 夫人坐在布幔外的木椅上,冷笑起来:“你不过是个来自德国法兰克福的犹太人,连住宅的大小都要被严格限制,你和你那些兄弟自小住在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房间里,也就替诸侯放贷,或者替他们搜罗纪念币,出入都要带黄色标识,走在大街上,连乞童都有资格责骂你殴打你,你还不能还手,只能低头忍受。你从家乡逃出来,来到巴黎,是我好心收留你,你做买卖的第一笔钱,五万五千里弗尔,是我伺候八十岁的老伯爵,在他死后忍受家属的辱骂和法庭的盘问才换来的,我曾将人生托付给你,信任你,嫁给你,可你却忘本,你隐瞒身份发达后,居然真的以为自己不是犹太人了,谁给你的勇气胆量?居然想将我给踢走,还说要把我禁锢在感化院里,现在这就是你应得的。菲利克斯可不同,他不但年轻,有异域风情,还强壮,充满了火热的欲情,更重要的是他不忘本,他愿意忠诚我侍奉我,哪怕我俩现在不再是情人,但随时都可以继续谈情说爱。” 赫尔维修斯哑然,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哀求朱斯蒂娜快走,他不想再见她。 “我已经给了这里的修士五百里弗尔,让他们照顾你,就这样吧。”很显然夫人也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 “劳馥拉......” 当夫人苗条的身影,透过被风吹动的布幔,透入到赫尔维修斯黯淡的眼仁里时,他问出了唯一的牵挂。 “你放心,她很好,我不准备再让她在圣西尔女修院蓝班学习下去,她该要踏入社交圈和文学圈,展示才华,对你的伤感很快就会过去,因为有菲利克斯开导和安慰。谢 天谢地,她不用再看你那老鼠般的犹太家族眼色,宫廷答应我,替她保密身份不公开,有青春美貌和巨额嫁妆,她的余生会过得非常幸福。再见了,法迪。” 说完这一切,夫人带着迷人的微笑,在等候的仆人搀扶下,仪态万方地登上马车,许多修士向她尊敬地鞠躬道别。 她的前夫就像具丑陋僵尸般,倒在破旧的房子内,如同被抛弃的垃圾般。 有时赫尔维修斯会对前来看自己的年老修士,喊些什么,控诉些什么。 可老修士只是在他毁坏扭曲的面容上,晃动两下十字架,称梅毒入脑,你可以多祈祷上帝的救赎了...... 圣路易岛,杰缦小姐,不,现在该是斯塔尔夫人的沙龙里,前赫尔维修斯夫人前呼后拥,光彩夺目,谁都来打听她和维尼.仲马间的佳话,因菲利克斯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是夫人教会了他“什么叫做爱”,夫人是清泉和明灯。 而仲马先生的新作《戴先生》,联合署名就有斯塔尔夫人,还有劳馥拉小姐。 它快要在法兰西喜剧院公演了! 正在前赫尔维修斯夫人万众瞩目时,菲利克斯则要低调得多,他轻车熟路地来到马莱区星辰街2号公馆,看到屋脊和墙壁的雅致曲线,便堂然地踱入到金碧辉煌的内室,家中仆人像欢迎男主人般,嘘寒问暖。 “小姐正在二楼等您。” 菲利克斯吹着轻快的口哨,鞋子噔噔噔,拍着如美人玉臂般洁白的栏杆,走向了二楼,轻轻叩响劳馥拉闺房的门。 “师父,您直接进来吧。” 劳馥拉有些发烧,丝绸花边浴帽下的脸颊红扑扑的,渗着点儿汗珠,身上穿着件薄薄的睡袍,雪白的小腿和脚丫露在外面,手里则托着本半开的书,靠在枕头上,看到菲利克斯,她原本有些悲伤的神情,变得活泼起来。 “把被子掩好,种完牛痘后,是会有几天的发烧期的。”菲利克斯非常关切地坐在床边,手也搁在劳馥拉的额头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章 勇气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劳馥拉很乖巧地躺下,低声询问:“师父,你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不是说他接受了宫廷的任务,要去都灵、米兰派驻很长时间吗?”菲利克斯安慰道。 “可是,父亲先前身陷于圣迹区中,刚刚得到解救便派驻去外国,我总是有点担心。”劳馥拉低声念叨。 菲利克斯摇摇头笑起来,说他不是一直给你写信的吗? “嗯。对了,你能留在床边,看我睡着吗?”劳馥拉将被子拉起,遮住了下巴,请求说,腮帮红红的,“有师父在,我会安心的。” 菲利克斯说我就在这,言毕他取出了《戴先生》的剧作稿,对着劳馥拉扬了两下,“你睡吧,我改稿子。” 不一会儿,劳馥拉便睡着了,因为有烧,她摘去了浴帽,秀美的额头前,头发被汗珠濡湿,梦里咕哝两下后,小脚便露出来。 菲利克斯凝视着她的小脚,白白的,脚趾头有些肉肉的,脚踝的弧线很美,像是深夜里光洁的新月,脚板还透着健康青春的红润,菲利克斯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他伸出手来,摸了下劳馥拉的小脚,像是享受到了极致的法国糕点,没忍住便又摸了几摸,捏了两捏。 大约一个小时后,劳馥拉才哼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她没说话,偷偷看了下旁边的师父,只看到他背对自己,于椅子上翘着腿,将稿件垫在上面,认真地写写画画,感觉是那么可靠。 劳馥拉心底涌起阵甜蜜的感觉,她轻轻咳嗽两声,菲利克斯回头,然后扶她起来,靠在亚麻枕垫上,迅速走向房间窗户边,拉开帘子,然后熄灭了小几上烧着的酒精灯,从上面的网格架上端起雾气袅袅的咖啡壶,给劳馥拉倒了杯放入黏土糖的咖啡。 “谢谢。”劳馥拉的头发没有梳起来,两鬓遮住了脸腮,她饮了两口,便低头说:“听说父母将我的嫁妆给你托管了。” “是的,三年后为你增加十万里弗尔。”菲利克斯拖了下椅子,靠近坐下。 “我的嫁妆一起多少呢?” “三年后大概有六十万吧?” “师父你在鲁昂城的未婚妻梅小姐,嫁妆约有多少呢?” “唔,说是七十万里弗尔,但并不能直接拿走。” “那师父你为什么不娶我呢?” 听到劳馥拉鼓起勇气的摊牌,菲利克斯原本在稿纸上的笔尖,刺溜下,差点秃噜出去。 劳馥拉这时将咖啡杯迅速搁在床头的洛可可贝壳形圆几上,接着用双手捂脸,她觉得浑身都燃烧起来,断断续续谈着自己的条件和优势:“父母应该能答应我的,我嫁出去便拿走全部嫁妆......只是我的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圣西尔女修院黄班毕业......不过我十七岁嫁出去,比梅小姐年轻三岁,很快就能为你生儿育女的,我很喜欢小孩,天使般的孩子......闲暇时我俩可以一起创作剧本......哎呀,我都不知在胡说些什么!” 菲利克斯则是沉默的。 良久他放下笔,对劳馥拉坦白说:“现在我必须对你说,其实我和你的母亲......” “我当然知道,母亲是你的情人。”出乎菲利克斯意料,劳馥拉截然回答出来,这个姑娘很聪颖,她在外人面前可以装傻,但内心怎可能不明白呢? “巴黎的拉班们(拉班,是大学生的绰号,因喜欢吵闹寻衅而得名)都喜欢找位温柔多金的女庇护人,我在圣西尔女修院里,这类事情听得多啦,我又不在乎,母亲都快四十岁了,像你这样优秀青年,怎可能和她保持长久的关系?你总需要位年轻的女孩做妻子,母亲很快也会找到其他的情郎。” “但是你母亲的想法呢?总得替她考虑考虑名声啊!” “你害怕当莫里哀先生对吗?”劳馥拉将手放下来,小嘴翘起来,泪光在大眼睛里闪烁。 “你这是发烧的症状,总会过去的。”菲利克斯很冷静地替劳馥拉分析说。 “那你是想娶梅小姐为妻子,然后再让我当你的情人?”劳馥拉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不会,怎么可能呢劳馥拉,绝对不会的。”菲利克斯原本从容撑在椅子扶手的胳膊肘,一下子失坠,他的身躯狼狈地歪了下,《戴先生》的稿件也散落到了脚下,然后忙不迭地带着尴尬的微笑辩解到。 可劳馥拉摆摆小脑袋,满是不相信的神态,“你心中就是如此想的吧,没想到你是个浪荡的坏人呢。” 听到劳馥拉的指责,菲利克斯耳轮微微有点燥热,他俯下身子,狼狈地把剧作稿子重新夹好,然后挠了挠头发,舒口气,站了起来。 结果却看到劳馥拉毫无防备地倒在床榻上,乌黑的长发像是雪地里怒发的花瓣,姿态如同画家笔下的“小爱神”那样,声音充满了娇柔:“当师父的情人,也不是不行的。” 菲利克斯这能忍?他扔下稿子,手脚并用,爬上了柔和宽大的床,双 手撑住身躯,眼睛和劳馥拉的相对,“对不起,我,我可以亲吻你吗?” 劳馥拉微笑起来:“这可不像你,素日里你是如何吻我母亲的,那就这么做吧,樱桃蛋糕的味道我早就想品尝品尝哩。” 菲利克斯便迅速在头脑里规划出个亲吻方案,他要让劳馥拉的初吻,给她留下终身难忘的美好印象。 就在他的嘴唇准备好攻击后,劳馥拉忽然问:“你和梅小姐也接吻过了吧?” “是的。” “那除去我母亲和梅小姐外,我能排到第几个?是吻哦,不是亲亲。”劳馥拉淡紫色的眼眸荡漾开来,声音很低,但清楚地传入菲利克斯的耳中,认真地继续问。 “我觉得你是第三个。”菲利克斯不由得想起了艾米莉来,他和艾米莉的那个也只能算是亲亲吧,不能算是吻。 “嗯,那好吧。”劳馥拉的声音松弛下来,长长的睫毛抖了两下,似乎眨了眨。 接着她的喉咙发出了颤抖的鸣响,带着激动和快乐。 菲利克斯噙住她的芳唇,最初很温柔,然后稍微粗鲁地将她的唇包住,不断地一毫一毫地往上“提着”,然后松开,劳馥拉的唇弹了下来,随即像有磁力般,又不由自主地撅起,和菲利克斯的唇磨合起来。 两人的动作渐渐激烈,“让我瞧瞧你的牛痘,有无产生脓液。”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章 毛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劳馥拉喘着气,任由菲利克斯解开自己袖扣,雪白胳膊上,牛痘还红肿着,菲利克斯便趁机开始亲吻她的手腕和胳膊来。 “牛痘种完后发烧了,你的心跳还正常吗?”菲利克斯俨然成了名医生。 “你可以贴上来听听的。”劳馥拉没有什么犹豫,便将丝棉寝衣拉了起来。 菲利克斯的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还有对鲜艳夺目的樱桃:少女这株树上结的最美的果实。 就在他低下头,往不住颤动的樱桃上轻轻啜了口,只觉得口腔里满是清香甘甜,他的理性已彻底崩溃,好像有无数门火炮集中起来,轰击着防线最薄弱的部位。 突然,门外的楼梯下传来笑语和脚步声。 “是朱斯蒂娜!”菲利克斯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敏捷地坐回椅子上,并拾起了稿件,然后脚往后蹬个不停,像是在划船。 而劳馥拉的反应也很快,她整顿好衣衫,并拉好了被子。 前赫尔维修斯夫人,现在的朱斯蒂娜,和闺蜜艾格尼丝.拉利夫人笑吟吟地扭开门走入进来,“宝贝你感觉如何了?” 就看到菲利克斯坐在靠着窗户的椅子上,衣冠整齐,捧着稿件,像头一本正经的大象,他看到二位,有点生气地将手指竖起,挡在嘴唇处,嘘一声,意思是你们轻点声,劳馥拉才刚睡着没多久。 可夫人还是把女儿给吵醒了。 “妈妈,你就这样直直闯进来啦。”劳馥拉揉着略显惺忪的眼睛,语气带着慵懒,和些许的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主要想告诉你,明晚在波旁宫有场盛大的舞会,这可是你登场的好机会呢!意义不亚于你三年前穿着洁白长裙初次领取圣餐,你得好好打扮......” “妈妈。”劳馥拉打断了朱斯蒂娜的话,然后很严肃地对她说,自己在睡着前,和仲马先生好好谈了谈,觉得这么早就进入社交圈并非好事,我还是回圣西尔女校继续过寄宿学习的生活,在蓝班修完道德学,三年后学成毕业,便能好好考虑婚姻的事了。 “是吗?”朱斯蒂娜有点意外,然后回头望望菲利克斯。 劳馥拉也对菲利克斯投来了“你好好帮衬”的眼神。 “这小姑娘倒也不简单呢!”菲利克斯暗忖,然后他便向两位夫人解释说,按照现在流行的教育理论,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好还是学习到二十岁左右,这对他们的身心健全是有益处的。 “在仲马先生的新著<戴先生>里,可是重点提及这个话题呢。”劳馥拉不依不饶地娇嗔起来。 朱斯蒂娜当然是相信的,她就温言道,我的乖女,如何不依你的心思行事呢! 可就在她坐在床沿,搂住女儿发誓要百依百顺时,却看到枕头的旁侧,有根微微弯曲的头发,让她吃了惊,那头发明显不是女儿的,因为女儿的头发就像山崖瀑布般柔顺,而它则又粗又黑,当然这头发自己也很熟悉。 朱斯蒂娜带着惊讶和恼怒,看了菲利克斯眼。 而菲利克斯则靠在窗台边,别过脸,不作声,不知道是没看到自己的眼神,还是视而不见。 随后在一楼的会客厅中,菲利克斯、朱斯蒂娜还有艾格尼丝三位,各自坐在沙发上,隐秘地谈着些关键商务。 因为菲利克斯先前透露过,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帝国,准备向奥斯曼帝国大举用兵,他还接到德国商人做军需生意的邀请。 “这对我们希腊的船队和棉花承包商,也是次绝好的机会。”艾格尼丝.拉利夫人很是高兴。 “可你们不应该站在奥斯曼一边的吗?” “不,我们只站在商机这边。”艾格尼丝接着表述说,奥地利皇家军队需要棉服和粮秣,奥斯曼苏丹禁卫军也需要啊,我们从安纳托利亚、埃及那里的农民手中大量收购棉花可以赚一笔,然后再卖去马赛港口,运去里昂、维兹里的棉纺工厂,又能赚一笔,在那里织成棉布后,就算质量比不过英国兰开夏郡的,但只要能用低点的价钱卖给约瑟夫皇帝,便又能赚一笔:做买卖,就得把各种销货的渠道都把握住,才能利出多头;而这场战争,我们商人巴不得打得越久越好。 嗯,维也纳和君士坦丁堡打仗,然后君士坦丁堡治下出产的棉花,在法国织成棉布,再成捆成包,送到维也纳做成军服,穿在奥地利大头兵身上,奔赴贝尔格莱德附近的战场。可以,这很十八世纪末,这很资本。 “听了夫人一席话,受益良多。”菲利克斯感慨地恭维起来。 “你手头不是有三十万里弗尔的嘛,可以投入二十万给拉利家族。”朱斯蒂娜拍拍菲利克斯的手背,提醒说。 可菲利克斯明显有自己的打算,他向艾格尼丝请求说,其实我在鲁昂的家乡,有座大公社,我家在里面也算有些威信和权力,我准备用钱来承建厂房,增设机器,使用拉利家族运来的部分棉花,纺成棉布再向拉利家族交货。 “你这样,可是 会涉及到卡耶维多家族的生意,你不怕安德莱依娜对你起敌意吗?”艾格尼丝皱起有些鹰钩的鼻子,除去这个小缺陷外,她总体也算是漂亮,有希腊女人的丰腴和标致。 “哎,假如拉利家族有十万磅的棉花打包进入马赛港,卡耶维多先生的工厂接八万磅,我的小厂接两万磅,到时候一并交货,贩售出去,利润不还都是拉利家族的?”菲利克斯哪里会在这方面退缩,他完全是死皮赖脸。 “艾格尼丝,给年轻人个机会吧,他会报答你的。”朱斯蒂娜也帮情郎说话。 拉利家的女人笑起来,指着二位说,你俩不应该是分手了吗? “可还是好朋友呢,朋友可是上帝馈赠的最好礼物。”菲利克斯花言巧语。 而朱斯蒂娜也嫣然。 然后,他就向艾格尼丝索要公馆的住址,说我会择日登门造访的,有些小的礼物还望夫人笑纳。 “你可不愧是朱斯蒂娜的宠臣,而且你俩最后还能保持这样和平亲密的关系,不像斯塔尔夫人和塔列朗主教那样反目成仇,倒真的让人羡慕。”艾格尼丝端起酒杯,稍微晃荡着,语气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觉得只要是,心中真诚地为对方打算,希望对方有个更好的显达门路,就能好聚好散。”朱斯蒂娜讲出了成功经验。 艾格尼丝似乎明白,她便留下信笺,上面有拉利公馆的住址,接着告辞了。 “谢谢你,朱斯蒂娜。”等艾格尼丝离去后,菲利克斯喜出望外,亲亲那份信笺。 可当他听到声响,抬起眼后,却发现枝状的水晶吊灯下,朱斯蒂娜突然从手袋里,掏出把精致的“女士枪”,沉着脸对准自己的胸膛!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章 为拉利夫人侍寝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所谓的女士手枪,顾名思义,它的形制更适合娇小的女士使用,平日里放在手袋里不露声色,但到了需要时它可迅速被拔出,射出同样致命的弹丸,必要时还能在枪口下的插销处安装把锋利短匕首,用于突刺肉搏。 这个画面变化太突然,几乎就是零点一秒的思考,菲利克斯很冷静地将拉利夫人的名片扔下,高举起双手来了个法兰西式的问候礼,“朱斯蒂娜,为什么要这样?” “你对我的女儿出手了对不对?你要奸污她,要控制她。” “绝无此事,我只是进入闺房给劳馥拉煮了点咖啡,然后我俩讨论了下剧本。”菲利克斯迅速回答。 朱斯蒂娜冷笑两声,枪口并非放下,“你可不老实啊,圣德约镇里来的雄鸡。” “可以喊罗日律师,和你的家庭医生来检验下,我发誓是清清白白的。” “我在女儿床罩上发现你的头发。” “头发,就是头发而已?”菲利克斯挺不满,几乎嚷起来,“朱斯蒂娜你在梳妆镜前是不是也有许多头发掉落,被风吹得四处都是?如果你发现的,是我的阴毛,那你便大可以射出子弹,穿透我的胸膛,让这颗为你而跳动的心脏死去好了。可仅仅凭根头发,你就......” 夫人便把手枪放回到手袋中,接着坐下来,“三十万里弗尔的现金已支付给你,劳馥拉五十万里弗尔嫁妆也托管给你,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了。但是你要娶劳馥拉那可不行,因你最该娶的人,是我。” “你们母女我可都惹不起。”菲利克斯看到威胁消除,便用嘲弄的语气回击下,“我不准备在巴黎投入感情,还是鲁昂家乡的女子更适合我的婚姻。” “那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勾引艾格尼丝.拉利,为了土耳其和埃及的棉花原材料。”夫人也白了他眼,戳破菲利克斯的计划。 “这不是你的要求?你也该支开我啦,说好的放过彼此,好聚好散的。” “没错,我最近认识了位英俊高大的贵族军官,我准备当他的情人,顺带看看有无再婚可能,等到我第二次披上婚纱时,再向女儿袒露真相。”夫人浅笑着说道,“看看你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嫉妒呢?” “我当然嫉妒,朱斯蒂娜这么美好的肉体......一想到你会一丝不挂,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我就......”然后菲利克斯迅速将名片塞入口袋里,起身说,“算了,有时间大家同去法兰西喜剧院看戏啊,互相认识认识。”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狠心贼?”夫人这下几乎要大笑起来,然后她低着声音柔媚地说,“劳馥拉已就寝啦,也许我俩可以去小餐室里,再做场欢乐的事,我也很依恋你。放心,小餐室的锁具只有一把钥匙,在我这里。” “那可好办,以后每年有一个月我都呆在凡尔赛宫的,你需要我时随传随到,不需要时我绝不叨扰。” 朱斯蒂娜喜上眉梢,眼睛立刻散发出光彩,她亲昵地牵住菲利克斯的手,两人结伴向小餐室走去...... 两天后,旺多姆广场排楼里的希腊富商拉利公馆内,艾格尼丝.拉利夫人披头散发,倒在凌乱漩涡状的床罩上,两只胳膊犹自死死抓着枕头,小腹和双股快乐地抖动着,就像有锯木车床的曲柄在不断牵动着似的,她还没从极乐当中完全醒转过来。 而殷勤的菲利克斯则已穿好衬衫,坐在床沿,并且取出面丝质手帕,温柔地替拉利夫人擦拭着身躯上的香汗。 艾格尼丝的脸、脖子和胸脯,是成片成片久久不退的潮红,她握住菲利克斯的胳膊,“你很棒,朱斯蒂娜将你培训得特别出色。” “名师出高徒,别人的学徒期都是七年,我是一年。” “你可真会说话菲利......所以我得问你,你的舌头是什么材料做的,让我快乐到发狂。”艾格尼丝现在的话,几同谵语。 “棉花的事情......” “每年匀给你足额的棉花就是,这太简单了。”拉利夫人很爽快。 菲利克斯满意地笑起来,“你看,都是做生意对吧?我现在服务的鲁昂霍尔克纺织公司,大部分还得从圣典港也就是勒阿弗尔的商会里,将英国利物浦的棉花二手转来,压缩部分利润,只要能得到夫人的支持,用相对低廉的价格,把霍尔克公司供应充足,那约翰.霍尔克可就没法离开我了。” “这样你就在霍尔克公司里一言九鼎了。” “如此也是为了和夫人的合作,能良久下去。”菲利克斯说完,温柔地和拉利夫人接吻起来,两人浓情蜜意,“周末请允许我邀请你,前去看戏,新剧<戴先生>,戏票钱我来出。” “我当然领受你的盛情。”拉利夫人摸着菲利克斯狭长的后背。 她的丈夫,及拉利家族所有男丁,先前都因巴黎天花疫情的严重,避难回希腊去,现在牛痘接种平息了疫情,可他们起码也要秋天才能再回巴黎,因为在君士坦丁堡的宫殿里,奥斯曼苏丹要 召见拉利家族等豪商,毕竟奥地利的军事威胁迫在眉睫,苏丹亟需金钱上的支持。 故而拉利夫人和菲利克斯的快乐时光,还有整整一个月呢! 周末前,也即是周四时,菲利克斯赶往枫丹的凯嘉鲁埃庄园,向海军元帅家族毕恭毕敬地赠送了《戴先生》的戏票。 艾米莉的舅父、舅母和表兄妹们都非常高兴,说周末我们必定全家前往喜剧院捧场,并且表扬他为巴黎牛痘接种事业的巨大贡献。 “不,不要感谢我,我只是出了点金钱,微不足道的贡献而已。倒是阿尔图瓦伯爵马厩医生保罗.马拉,才是真正的英雄,他现在希望能获得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头衔,还请元帅阁下施以援手。”菲利克斯非常谦逊。 弗拉德约元帅义薄云天,当即拍着胸膛应允。 “对了,拉夫托小姐?”菲利克斯见艾米莉难得不在庄园中。 说到这个,艾米莉舅母不无遗憾,说艾米莉准备离开巴黎返乡,她将您赠送的钢琴留在枫丹的农庄中,她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没法接受,要我们转达谢意给您。 “我知道,我明白,真心有时还是会被阶级的隔阂所阻扰......不管外界评判如何,拉夫托小姐其实是个真诚而善良的女孩,她那高傲的外在,不过是副铠甲,只是很遗憾,我未能让她卸下这副铠甲。”菲利克斯当着凯嘉鲁埃们,沉痛地说出这番话来。 艾米莉舅母的表嫂,当场落泪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章 送别艾米莉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场的人,无不同情菲利克斯。 “她就是太把自己当作贵族了。”海军元帅握住烟斗,说道。 众人全都附和。 “但面对异性贵族时,她又像个咄咄逼人的斗士,或者是位愤世嫉俗的女学究。”艾米莉表姐也加入批判队伍。 这时艾米莉舅母当机立断,说菲利克斯先生你还是骑马去拉夫托农庄下吧,那个孤傲可怜的小姐应该还在那里收拾行李呢! 中午时分,枫丹之地,星星点点的大小农庄,处在寂静当中,阳光炎热,连空气都不曾有所颤动,一株株沿着道路和溪流生长起来的大树,树冠是纹丝不动,时不时有昆虫鸣叫起来,打破这一切,他们张开翅膀,在湛蓝的天空里飞翔会儿,便回旋下,重新飞回到草丛里,而家禽们都收拢了羽毛,成群卧在树荫下的泥石滩头处,没精打采的。 拉夫托侯爵家在这里的农庄,规模不大,小庭院尽头是座墙壁老旧的屋舍,上下两层,共七八间,两侧各是车棚和马厩,墙沿种着刺槐和椿树,后面则是片漂满浮萍的池塘,有座小小的木桥穿过去,便是栽培着红土的小葡萄园,园地里有个木造亭子,可供纳凉和休憩。 艾米莉戴着遮阳的缎带宽边软帽,穿着印花的印度丝棉连衣裙,脚下蹬着高跟凉鞋,正在门口圆形花坛边,指挥仆人和车夫,将自己的大小行李箱往辆半旧的载货马车上搬,这车子前面拴着两头骡子,至于艾米莉自己,则准备登上后面停着的那辆轻便马车,她花了五个里弗尔将其包下,从这里直抵鲁昂城的妙逸庄园。 “您可真是位不通人情的贵族小姐呢!”马的嘶鸣声传来,艾米莉扭头,看到菲利克斯正骑着舅父的马,拉着缰绳往农舍而来,面容有些生气。 “怎么,难道我回自己家,还需要向您这位巴黎市政长官报备嘛?您是警察总监中将不成?”艾米莉双手抱在胸前,寸步不让。 菲利克斯看看她的载货马车,“那架钢琴你不带走?” “我留在农庄里,并且我嘱咐了车夫,等到他回来后,就将钢琴运去圣路易岛的孔泰斯公寓,还给你。” “收下吧艾米莉,当作佣金。” “佣金......是啊我明白,您巴结我,是要向我的舅舅,也就是法兰西海军元帅求门路,去做海外贸易。” “对,所以你有权从中抽取佣金。” “佣金的点数是多少?” “百分之五。” 艾米莉哦了声,稍微计算下,“那这笔贸易,得有十五万里弗尔的规模,您在巴黎靠给贵妇人当情郎,赚了不少呢!” “不,你低估了贸易规模,光是投资就有三十万里弗尔,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半后当船只回到美国纽约,我会获得三倍回报,即能得到九十万里弗尔。” 说实话听到这个数目时,艾米莉在心中暗暗吃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做生意来,都是豪掷数十万里弗尔的,而且利润率如此骇人,他果然是个金钱方面的大冒险家,“冒昧问一句,海外贸易风险很大对吧,要是折本的话......” “那这三十万里弗尔,血本无归。”菲利克斯实话实说。 “梅小姐便不会再嫁给你吧?”艾米莉嘲笑起来。 “没关系,到时候你会接受我的求婚吗?” 艾米莉脸顿时通红,羞愤地说,那天在马车里,就该用匕首狠狠把你的胸膛给刺穿,挖出那颗污黑的心脏来,“死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暴发户。” “我还记得在鲁昂奥拉托利学校外的林荫道上,是你骑着马,说什么年青人就该流流血,然后再建起好交情的。” “我等着看你投资失败的惨样,我诅咒你。”艾米莉说完,气呼呼地向租赁的轻便马车走去。 谁想菲利克斯却对车夫们喊到,你们再去农庄的屋舍里,把那架钢琴也给搬来,送到拉夫托小姐在鲁昂的庄园去。 “不要搬!”艾米莉窘在原地,几乎是吼起来。 可菲利克斯立刻又拿出五枚金路易来,车夫们接下钱,根本不听雇主的话,直接走到农庄的厅堂里,将钢琴给扛起来,往车子上搬。 “两头骡子拉不动。”为首的脱下草帽,对菲利克斯请示说,没理会在一旁的艾米莉。 菲利克斯就又拿出五枚金路易来,说你拿去,到枫丹镇上再雇车子来,单独运这架钢琴。 车夫们撒开脚丫,飞似的向枫丹小镇奔去。 “哎,你们!”艾米莉气得顿足不已。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你可以骂它无耻,但却抗拒不了它。”菲利克斯哈哈笑起来,然后他的神色严肃下来,对艾米莉说,“法兰西乃至世界的巨变即将发生,很多人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事物,会神奇地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争先恐后涌出来,旧制度天翻地覆,这景象便如同神话里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样子。” “魔盒里带来的,可 有战争、瘟疫和灾害,说不定你这只安第斯山的猴子也是从盒子里蹦出来的。” “那为未可知呢!但正是我这只不安分的猴子,平息了巴黎的天花瘟疫。艾米莉,两个月后我们在鲁昂城再见,我的回去,肯定会给鲁昂也带来变化的。对了,你不准备看完我的新作<戴先生>后再离开巴黎吗?”说着菲利克斯掏出张戏票来。 “无福消受!”艾米莉恨恨地登上轻便马车,合上车门,放下帘子,再也不下来。 而菲利克斯也不生气,他冲着艾米莉的背影行了个礼,说到我回到鲁昂后,会制作出很好的田庄革新计划的,你如果想用,我会不吝共享的...... 待到傍晚时分,菲利克斯回到巴黎城,他拄着手杖,立在新桥边的铸币局前,望着夏季的塞纳河,三三两两的马和牛被人驱赶着,站在河堤下的浅水处洗刷着。 “先生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瞎眼的老乞丐吧!”这时菲利克斯听到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乞讨声。 是那次他从帕西区的H夫人别墅夜归,遇到的那位瞎子老乞丐。 菲利克斯很有风度地取出枚银币来,啷当声,扔入到老乞丐的破盆中。 “好心慷慨的先生,我会为你的幸福和健康祈祷的!”瞎子听到声音,无比激动。 “你在去年初冬时为我的祈祷,已经奏效了,我现在名利双收。”菲利克斯朗声说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章 巴拉斯中校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老乞丐仰着白色无神的眼瞳,耳朵耸动着,显然他听到菲利克斯声音,回想起什么来,瞎子在听觉和心灵上都是非常敏感的,“您,您就是......” “我现在叫菲利克斯.德.雷蒙德.高丹。”说完,菲利克斯把手杖在地面上点了两点,便气势十足地沿着河堤,离开了。 “是是是,您会成为位气派的大贵族大人物的!法兰西,也会掌握在您的手掌心的,法兰西万岁!”那老乞丐捏起亮晶晶的银币,高声呼喊起来,连新桥桥墩上亨利四世铜像下做买卖的人们都不禁扭头来看。 周末,法兰西喜剧院再度人声鼎沸,当燃烧瓦斯的路灯一盏盏响起来后,观众们骑着马坐着车,或三三两两结伴步行,都汇聚到这里来——巴黎城当时一共有三十座剧院,绝大部分都是座无虚席的,这个城市里的贵族、教士,与布尔乔亚及普罗大众们,一样喜欢娱乐。 喜剧院拱门上张贴着《戴先生》巨大的海报。 艾格尼丝.拉利夫人挽着菲利克斯的胳膊,在门口与朱斯蒂娜准时相约在一起。 而朱斯蒂娜也果然挽着位高大军官的胳膊,小鸟依人。 这位军官头发黑而卷,大约三十岁上下,端正英俊的相貌,可眼神里却充满着野心和淫荡。 “法兰西陆军中校,保罗.德.巴拉斯男爵。”朱斯蒂娜开心地介绍起自己的新情郎。 菲利克斯惊讶而热情,和巴拉斯互相握手,然后自我介绍,鄙人便是《戴先生》剧作者,维尼.仲马。 “久仰大名,鄙人现在于朗格多克军团服役。”这时巴拉斯和菲利克斯互相打量下对方。 一位胸前挂着圣路易团指挥官和辛辛那提勋章。 一位则挂着法兰西学院勋章和法学院奖章。 两人立刻掂出对方的份量来,便紧紧拥抱起来,好似久别重逢的朋友。 “您是如何与朱斯蒂娜认识的?” “我当年以上尉的身份,前往美利坚十三州打仗,立功归国后,得到过富兰克林博士的接待,宴会地点就在朱斯蒂娜帕西区的别墅,对她的丽姿久久不能忘怀,恰好我现在得到次长假,便来巴黎拜访她,得到盛情款待。” 又是辛辛那提勋章斗士,又是百元美钞主儿的介绍...... 法兰西和美利坚的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剧院里上演的算得什么?现实里更神奇。 当然明面上菲利克斯半个字也不提,四人便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剧场。 “劳馥拉小姐呢?” “她没来,说周末的晚上会和同学聚在一起玩耍,仲马先生的新作她会避开高峰期,选择一两个礼拜后再观赏。”朱斯蒂娜摇着扇子,向菲利克斯说到。 “那太可惜了。”菲利克斯有心地说到,似乎是专门在朱斯蒂娜面前避嫌。 星夜下,孔泰斯公寓的门前,劳馥拉小姐笑吟吟地脱下草帽,身后则跟着拿破仑的两个妹妹,埃丽萨与伯莱塔,各自提着个小羊皮行李箱,“圣西尔女修院学生都放了三天假期,我就带着两姐妹前来打扰。艾蕾小姐您不会介意吧?” 打开门的艾蕾先是有点发愣,而后只好说当然不会介意,你们快进来,我去取冰镇后的橘子水给你们喝。 “我们一起玩会鹅棋吧!”待到艾蕾端出装着橘子水的大肚玻璃瓶后,坐在餐桌边的劳馥拉已举起棋盘来。 伯莱塔踮起脚,先抢到杯橘子水。 而素来不苟言笑的埃丽萨,难得也附和着劳馥拉小姐,她已然是这位小姐的崇拜者。 “行......不然你们便在公寓里留宿好啦。”因光是劳馥拉一个,艾蕾还好打发,可这小妮子把波拿巴姐妹也裹挟来,怎好同时驱逐三人走呢? 法兰西喜剧院中央豪华包厢,刚刚从里昂城避难归来的安德莱依娜,和自己丈夫卡耶维多,很早便在包厢门口处恭候,这次观戏是安德莱依娜出钱的,但当她看到“政局”的风云突变: 菲利克斯和拉利夫人手挽手; 而朱斯蒂娜则有了新欢巴拉斯中校。 安德莱依娜心中也不由得感概,这群人的追欢逐爱的速度,简直让人咋舌。 由是她看菲利克斯的眼神,便有了点“果不其然”的色彩。 菲利克斯虽然尴尬,可事关拉利家族提供的棉花,他也算是为圣德约公社的共同富裕在燃烧奉献自己,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需要看戏的好货吗......咦,是仲马先生哩!”这时又有位戴着浴帽,脖子上挂着小卖盒的女孩子,刚准备来兜售生意,看到菲利克斯就欣喜喊起来。 “哦,是我们的女鼓手!”当菲利克斯见到皮埃蕾塔.沙布里时,也很热情,“你?” “谢谢你先前给我的戏票和小望远镜哩,果然都特别好看叻,不过你可没给我<戴先生>的戏票,那我就被喜剧院雇佣来买小卖叻,顺带看戏。”皮埃蕾 塔笑眯眯的,她说话自带巴黎底层人日常的尾音,听起来又亲切又有趣。 周围几位夫人都被逗笑,就问你这些小卖有哪些好的。 “很好的烟草和鼻烟,还有漂亮的戏剧标签图,嗯,还有饮料和小食哩!” 以前她脖子上挂着小鼓,现在则是小卖。 菲利克斯掏了些钱,买了皮埃蕾塔不少东西,小鼓手很开心,特别早便销完了货,站在过道处,开开心心等着戏剧上演。 另外处包厢,法兰西科学院的首席兼烟草包税人安托万.德.拉瓦锡先生,也在妻子玛丽.安娜.皮埃尔莱特伴同下,前来观看仲马先生的新剧。 没错,拉瓦锡夫妻现在也是仲马先生的戏迷之一。 他选的是七号包厢。 坐定后,科学家兼包税人的助理询问说,这次天花疫情后,是否可以让保罗.马拉在科学院有一席之地呢? 拉瓦锡就回答,有何不可。 此刻,拉瓦锡的挚友,国王植物园的教授佛克罗伊则挨过来提醒,马拉最近又在英国刊物上发表文章,猛烈抨击您的元素说。 “他还在固执地坚持燃素说?”拉瓦锡也有点无可奈何。 “我觉得不要让这样的危险激进分子加入到科学院里来,毕竟大家都只想在实验室内安安静静地研究,不想和无套裤汉的街头政治混在一起。”佛克罗伊请求说。 恰好此刻,观众们的掌声潮水般响起,《戴先生》拉开帷幕,拉瓦锡含糊说了声容我再考虑考虑,便迫不及待和妻子一道,端起小望远镜,看起戏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章 《戴先生》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戴先生》开始后,法兰西喜剧院果然有了名字的氛围,观众们开心戏谑的笑声是连绵不断,一浪接着一浪。 托马斯.戴是英国人,这就符合大部分法国人的看戏心理:讽刺对象是外国人,尤其是英国人,那就很好。 戴先生自称是卢梭主义的信徒,他还是英吉利“有情人协会”的中坚分子,那么什么是“有情人”呢?这群信徒认为英吉利正在腐化堕落,沦为金钱的奴隶,戴先生旅游到曼彻斯特这座城市时,就怒斥道:“整个城,上到市长,下到家户小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做着一件事情,那便是赚钱。”然后戴先生为首的“有情人”,便主张通过哲人的沉思,还有在不受工业污染的乡村散步,先把自己磨砺为“全新的英国人”,而后以身作则,去拯救其他的同胞。稍微读过点古罗马著作的戴先生,在舞台上大发感慨,称古英吉利的风骨,即“阿尔比恩人精神”,只能在不列颠岛的极西部或北部才能找到,于是戴先生和几位“有情人”结伴,冒着恶劣的天气,旅行跋涉,来到北部荒野处的一座破败凋敝的渔村,看到贫苦的渔夫全家都跪在悬崖边,对着大海祈祷,请求沙丁鱼潮能准时到来,“伟哉,这才是古代阿尔比恩人的纯洁!”戴先生挥动手杖,激动地喊起来。 “老爷,您要是没事做,就赏我几个便士吧。”那渔夫紧接着回答说,“不然您大喊大叫,把沙丁鱼吓走,全家都得饿肚子。” “我是自然生态学家,也是位卢梭主义者,我可以告诉你,上帝创造的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且有内在的联系,沙丁鱼也在其中,只要你善良地对待它,它是会响应你的感召的。”戴先生言之凿凿。 于是渔夫就对“大海”喊起来:“喂,沙丁鱼,有位叫卢梭的先生认为我很善良,所以请你们全都跃到我的口袋和锅里来吧!” 看到这里,台下的法国人已笑成一团,不断鼓掌。 戴先生回到家乡,继续鼓吹卢梭主义,他不但素食,且反对村镇一切使用动物的娱乐,反对斗鸡,反对用狗追牛,一位律师挖苦他:“难道你连蜘蛛都舍不得杀吗?” “别说蜘蛛了,若是有神灵在我耳边低语,说杀了那个律师,我也会犹豫的。更何况,在大部分人眼中,律师比蜘蛛要可恶多了。” 喜剧院里继续哄然大笑,包厢里看戏的律师们都尴尬而礼貌地继续鼓掌。 戴先生立志要建立卢梭式的完美家庭,所以他拒绝相亲任何已进入社会的姑娘,他认为这些姑娘全都被“污染”了,最好的办法便是他领养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亲自抚育培养她们,成为出淤泥而不染的花朵,然后选择其中一位与之结婚,另一位就送去当学徒。戴先生便从萨罗普郡领养了位金发女童,取名叫萨布里娜,拉丁语意思为“平静”;然后又在伦敦孤儿院领养了位黑发女童,取名叫卢克希亚,是古罗马一位贞洁女子的名字。戴先生只要金发和黑发的女童,就“好像在宠物店里的狗窝,挑选有自己中意的毛发颜色的小狗”,他将两个女孩养在身边,但很快就被利奇菲尔德的治安官盯上,他认为戴先生有娈童的嫌疑,于是戴先生夹着萨布里娜和卢克希亚,仓皇逃往法国。 “他还有脸来我们这里?”观众席上,有人喊叫起来,应和的人特别多。 结果在法国躲避时,两个女孩天天争吵,“像两只小野猫般厮打”,戴先生叫她俩有点“卢梭主义的精神”,可于事无补,有一天黑头发的卢克希亚残忍地踩死了只金龟子,看到这幕的戴先生彻底崩溃,他为无故死掉的金龟子伤心落泪,并认定卢克希亚“心狠得无可救药”,他就送走了卢克希亚,让她去家女帽店当学徒去了。 然后戴先生专心致志地培育萨布里娜,他希望她长大后,能像位“坚忍纯静的贞女,如同她的名字般”,于是戴先生在萨布里娜身上做各种各样的试验:他将蜡烛油滴在萨布里娜的胳膊上,来培养她的忍耐性,到了最后,他甚至在女孩的脑袋边打响了空包弹,可怜的萨布里娜被枪声吓得昏厥过去,利奇菲尔德治安官亲自上门,将失望的戴先生逮捕,萨布里娜才被解救出来,她很快嫁给治安官的儿子,一位年轻有为的律师,后来过得很幸福,但丝毫不愿再和戴先生发生任何往来。 既然没法亲手养成“完美无瑕的卢梭式女孩”,出狱后的戴先生也只能相亲,他喜欢上位少校的女儿,但对方嫌弃他有残疾,于是戴先生从法国请来名教练,教自己游泳、健身和击剑,让自己能有“古罗马人的强健体魄”,他还买了个机械矫正器,来矫正自己的膝盖外翻,为此受了很大的痛苦,结果当他再次出现在少校女儿前,只是走了两步,少校女儿便笑得倒在地上,背过气去,吓得仆人们用剪刀割开她的胸衣和束腰衣,才救回了她的性命,最后少校女儿和戴先生,不,是戴先生的法国教练相爱、结婚...... 观众们看到这里,也都笑得差不多要背过气去。 “我这颗熊熊燃烧的真诚之心,他们懂得什么?”话虽如此说,最终戴先生还 是找了位其貌不扬但有钱的寡妇,但婚后他又开始折磨寡妇,强迫她接受卢梭价值观,他家不雇佣仆人,也不买羽管键琴,戴先生的回答是:“当穷人还吃不起面包时,沉迷于侍奉和声乐便是种罪恶。”既然出行没有仆人和马车,寡妇只好花钱给戴先生买了匹公马,可这公马性格很糟糕,戴先生却胸有成竹,他站在舞台上对观众说:“看我用自然的声音,卢梭的声音,来感化它。” 但公马却不领情,当戴先生上了马鞍,摸着公马的耳朵温柔低语时,公马的回报便是将戴先生头朝下甩在地上。 戴先生不治身亡,临死前朋友们来探望他,他还探讨着,为什么那两个女童,即萨布里娜和卢克希亚,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呢? 朋友告诉他,也许这两个孩子的天性早被破坏了,因卢梭认为“善良始于哺乳”,萨布里娜和卢克希亚都是弃儿,给她俩喂奶的肯定是乳母,乳汁是不自然的不健康的,后天的道德教化作用就有限了。 “可如果亲自哺乳的母亲,把成年人自私、不德的毒素,也通过乳汁传染给孩子,那该怎么办呢?”另外位朋友质疑。 这是个鸡生蛋和蛋生鸡的悖论。 戴先生只能哀叹声:“最好的办法,便是我和孩子,一起接受她母亲的哺乳,让我来净化乳汁好啦!” 喊完这句台词后,戴先生“去世”了。 整个法兰西喜剧院已笑得地动山摇。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8章 新妙逸庄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没人会怀疑仲马先生新作《戴先生》的成功。 喜剧院老板当即做出加演五十五场,一齐演出七十场的决定。 这场次安排,比《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还要轰动。 著名记者布里索在报纸上评价说:“也许卢梭主义者看完后,会觉得受到冒犯,但不妨碍它成为新近最优秀的讽刺喜剧,也许当什么时候我们将反基督的卢梭目为新上帝,那样才是对良知和秩序的不负责任。” 而欧坦主教塔列朗则喜形于色,他在小册子里热烈捧了菲利克斯的场:“我早就期盼着有人能扒下这位反宗教哲学家的画皮,谢天谢地,仲马做到了!” 法兰西文学院的首席弗洛尼安先生态度则是温和的赞许:“我看了这部剧,觉得反卢梭主义和卢梭主义间的界限似乎并不是那么明晰,相比这些争论,我更希望大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身上有没有戴先生的影子,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是戴先生,戴先生没死,他就活在普世灵魂间。” 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狂热的卢梭主义追随者,却并未对菲利克斯大加鞭挞,个中缘由应该是:菲利克斯对“戴先生”这个人物嘲讽太过辛辣,塑造太深入人心,以至于卢梭主义者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和形形色色的“戴先生”切割开来。 “我能看懂这剧,仲马所针对的,其实是位‘伪卢梭主义者’,没错。真正的卢梭主义,就在<苦役犯>主角欧米尔.塔隆和他妻子露易丝身上,这应该就是仲马要告诉我们的。”激进危险的记者卡米拉.德穆兰对此评价道。 就算是让.保罗.马拉,对《戴先生》也持善意的态度,他有时还会对无套裤汉们开玩笑说,“我像托马斯.戴吗?” 当大伙儿说根本不像时,马拉就补充句,真正的卢梭主义者都要以戴先生为镜鉴,当然是反面的。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菲利克斯私下地,将两部成功的剧作所得分成报酬,大概共有一万七千里弗尔,捐给了巴黎的“牛痘基金会”,用于贫苦儿童的疫苗接种,这让马拉对他颇为欣赏。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杰缦.内克尔,即斯塔尔夫人,这部《戴先生》同时讽刺了英国和卢梭,她便单独给菲利克斯送了四千里弗尔的红包。 但不久斯塔尔夫人家庭的不幸传出:她的丈夫,即瑞典的斯塔尔伯爵,果然如塔列朗所预料的那般,出轨法兰西喜剧院里扮演《戴先生》里有钱寡妇的女演员,这个女演员已六十多岁了...... 坚强的杰缦在沙龙里,对朱斯蒂娜、艾格尼丝和安德莱依娜流泪,她说要是丈夫的情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可人儿,她还能理解,但却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婆,她不知道是丈夫有什么精神疾病,还是有意要对自己进行最惨烈的侮辱。 不久,在宫廷建筑画师米克.法朗士主持下,圣母桥上的杂乱建筑也被拆除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石头和铁为材料的,坚固美观的桥梁,在两侧各有座排楼,刚刚搭好了脚手架,涨水的塞纳河上,运送物资的船只熙熙攘攘。 菲利克斯插着口袋,立在圣米歇尔广场上,看着壮观的工地场景,“金和铁啊,这世界永恒的主宰。” 劳馥拉这段时间,前去孔泰斯公寓的拜访也日益频繁,有意思的是她还专挑师父不在时去,如果艾蕾没有强硬拒绝的表示,她便留宿下来,和艾蕾同床共枕,有时她会问艾蕾,我俩算闺中密友吗? “如果不那么刻意的话,我倒是能认可这样的关系。”艾蕾也不软不硬地回敬着。 劳馥拉便搂住艾蕾的脖子,吐露心声:“其实师父没那么爱他在鲁昂的未婚妻吧?” “对我哥哥来说,动真感情便是输掉了整场战役,所以我也奉劝你好自为之,我的劳馥拉姑娘。”艾蕾这话虽然直来直去,但倒是不假。 她晓得劳馥拉在走“小姑路线”。 随着在丹东先生事务所实习时间越来越长,归乡的日子也越来越紧迫啦。 对已回到鲁昂妙逸庄园的艾米莉.德.拉夫托而言,家中的变化让她大吃一惊。 艾米莉站在庄园庭院中央,整个城堡从大厅到塔楼,都在翻修,帮工们扛着梯子和工具进进出出,昂贵的石膏、瓷砖、木板成车成车地运来。 她找到父亲,问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现在我已是法兰西新晋的边境侯爵,居所和排场怎可再因循老旧?”父亲振振有词。 随即艾米莉看到,使女又多了两个,都穿着漂亮的丝绸衣服,至于男佣那就更多了,号衣全是新的,一问,全是管家科尔贝的老乡。 就连母亲也置办了好几套美若天仙的礼服,还有亮闪闪的首饰,她本就是凡尔赛宫里下嫁来的,是海军元帅凯嘉鲁埃氏的妹妹,对侯爵夫人该有的衣着款式颇有心得。 更多的美酒、银器还有拥有繁复花纹线条的家具,也哐啷哐啷地运进来,增添到房间各个角落,暂且用纱布或呢绒盖好防止灰尘。艾米莉 所居住的塔楼,床、柜子、盥洗架、书橱还有梳妆台,全都更换了,旧的全被管家科尔贝运去鲁昂集市上低价处理掉,所获几何,侯爵都懒得过问。 哥哥雷米萨在海军的晋升虽然泡汤,但不妨碍他得意洋洋地引着妹妹,看车棚里的新变化。 是的,原本拉夫托家有两辆马车,一辆轻便且旧的供家人出行,还有辆笨重且旧的,用于管家采购东西,可现在四辆油漆崭新,挂上家族盾徽的黑色气派马车,一字排开,也就意味着侯爵、侯爵夫人及一儿一女,各有一辆。 “你瞧妹妹,你的可是巴黎最新款式,蜗牛小马车,如何?是我特意嘱咐管家,替你选的。”雷米萨拍着妹妹的肩头,很是得意。 “四辆马车!”艾米莉简直要担心死了,尤其她看到车夫们正在给车轴和其他部位涂着贵的要死的车油时,就对哥哥说,你知道这四辆马车每年得花费多少钱吗? 雷米萨咿呀良久,回答说五百里弗尔,或是八百里弗尔? “是五千里弗尔......”艾米莉捂住脸。 父亲在圣德约森林里多得几千里弗尔的年入,宫廷年金又增加七千,合在一起每年也就一万多一些,可却喜不自胜地又要翻新庄园,又要增加排场,“这样每年会增加起码两到三万里弗尔的赤字,拉夫托家很快便要债台高筑的。”艾米莉是家中唯一冷静做出此预测的人士。 不行,她要劝阻这一切。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9章 艾米莉的嫁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但科尔贝却还蛊惑拉夫托侯爵,要增加这个增加那个,他不断地向庄园里带人:酿酒师、装潢师、画师、细木工师、裁缝、制车师等等。 反正他在中间,大得好处。 当然科尔贝身后还跟着群人,鲁昂的大小放贷商人,宛若群嗅到腥味的苍蝇和狼,他们晓得这位新侯爵身上是有利可图的。 当侯爵心情愉快地视察着庄园餐室的装修时,横眉冷眼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你从巴黎回来了?是不是很惊奇妙逸庄园的巨大变化,这个时代便是这样瞬息万变,将来你哥哥雷米萨的继承,还有你的嫁妆会更丰厚的。”侯爵咧开血红的嘴唇和白森森的牙,举高手杖,欣喜地对艾米莉说到。 而管家则敏锐看到小姐脸上密布的阴云,他急忙靠在窗户边,准备迎接艾米莉的进攻。 “那么父亲,我的嫁妆究竟是多少?”艾米莉生气地询问。 拉夫托侯爵很生气女儿的不识抬举,“贵族女儿嫁过去,数年后娘家再补齐嫁妆的例子很多。等我......” “等妙逸庄园的地产损失殆尽的时候吗?”艾米莉很痛心,她的声音让三三两两正在工作的师傅们很讶异。 “你们全都出去!”侯爵愤怒地挥动手杖。 此刻听到吵闹声的侯爵夫人,还有海军上尉雷米萨,都赶来,便见到常见的父女对立的局面,空气仿佛在颤抖燃烧,双方的眼神极其类似,不愧有血脉上的传承。 拉夫托家族的枢密会议开始了。 “议会反对派”是艾米莉。 “执权派”是侯爵,还有管家科尔贝先生。 “逍遥派”自然是夫人和雷米萨。 “妹妹,你带回架好漂亮的钢琴......” 还没等雷米萨询问钢琴是怎么买来时,艾米莉明显受到菲利克斯的影响:这几年,或者说白了,从她首次领取圣餐及来初潮后,她就被嫁妆的阴影和家族的财政状况所困扰,还愤恨于管家的擅权贪渎,终于到无法忍受下去的程度,“PAPA,嫁妆的事情,今天必须要做个了结。” “很好,去巴黎走了趟,见识和胆量见长呢!”侯爵反唇相讥,“你别忘记你哥哥先前是如何被我送入监狱里去的。” 一听到这个,雷米萨吓得差点把塞在嘴里的糕点给噎住,他用惊恐的眼神盯住妹妹,意思是“你快道歉服软”。 “是要把我送去女修院吗?那真是太可惜,您和您的家族将失去笔巨额的财产继承呢!”艾米莉也开始使诈来。 “???”侯爵夫妻表情顿时微妙。 “一位俄国伯爵想娶我,他家里有一百五十名有教养的农奴,还有一千名耕作农奴,外加八十万卢布的财产。更厉害的是,他没有父母兄弟,也就是说我若嫁给他,未来他的一切都归我所有,到时我愿拿出其中一半来,赠送给拉夫托家。” “那架钢琴?”雷米萨张大嘴巴,挠挠屁股,惊讶地问道。 艾米莉恢复了傲慢,言语流利:“没错,他正在巴黎游历,你晓得的,俄罗斯喜欢法国的一切,他和好友,也就是俄国驻法公使馆参赞卢普金男爵,在舅舅庄园做客时,认得并爱上我,这架钢琴不过是个小小的礼物。” “多少钱?” “七千三百里弗尔。”当艾米莉用满不在乎的语气报出这个价码时,在场的人都很吃惊。 “小姐恭喜您,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啦。”科贝尔先生迅速掏出丝帕,泪洒当场。 拉夫托侯爵则语塞,然后他问女儿,你说的不是谎言? “随便你吧PAPA,可如果我伤心的话,就会离开这里,和那位俄国伯爵远走高飞,去彼得堡,那里可不比巴黎差到那里。”艾米莉态度十分强硬,隐含的意思,那未来的馈赠也要鸡飞蛋打。 “这伯爵叫什么名字呢?”母亲则关心这个。 “亚历山大.冈察洛夫.马卡洛夫.费多雷奇......”当艾米莉把这串自己临时捏造的俄国名字说出来后,毫不费劲的表面,一颗羞愧的心巴不得自己当场死去。 侯爵和儿子雷米萨,歪着脖子,目光呆滞,好不容易调整好舌头,读完整“亚历山大.冈察洛夫.马卡洛夫.费多雷奇”这名字后,艾米莉就补充道,“你们称呼他为‘萨申卡’就好(萨申卡,是俄语里亚历山大的昵称)。” “那,什么时候让萨申卡伯爵来这里,好好商谈婚姻的事。”侯爵也觉得轻松下来。 “他希望我能拿出十二万里弗尔的嫁妆。” “他这么有钱,居然还要嫁妆?我有理由怀疑他是个骗子手。” “萨申卡伯爵从小没有父母的照顾,全靠自己苦学成材,他法语说得特别流利,所以他希望妻子是个有父母爱的女孩,嫁妆不正代表这一切吗?你说对不对呢,父亲。萨申卡根本不贪图这点儿,他要看的是您们的诚心,您们对女儿婚姻的祝福。”反正死了,艾米莉索性 胡编到底。 最后侯爵屈从,可他却对艾米莉说,我压根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来。 “你能不能替我借到?”他对科尔贝说。 科尔贝脸上很是为难,对爵爷说,两万三万里弗尔倒问题不大,但这十二万里弗尔的嫁妆,全鲁昂能借出来的也没一个啊。 “那就用地产充抵好了。”艾米莉语出惊人,“请管家从妙逸庄园的地产里,分割出十万里弗尔的部分来,就算是我提前得到这份遗产,我此后再也不提嫁妆的事了,只要我能嫁给萨申卡伯爵,那么回报也是值得的。” 听到这话,不但父母和哥哥都愣住,科尔贝管家更是笑出声,他有些轻蔑看着艾米莉:“小姐您大概不知道,监督经营农业和林业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您看您这么娇弱......不如不要分割地产,保证它们的完整性,我每年给您五千里弗尔的年金好了。” “别以为只有你行,萨申卡伯爵家光是能当农林师的农奴,就不下十个。”艾米莉断然呛声,让科尔贝先生的脸都差点挂不住。 这位便轻咳数声,对侯爵鞠躬,说所有都遵照您的意思去办,只要您点头,我即刻去找公证人。 拉夫托侯爵显然也没那么轻易上钩,他坚持对女儿说,必须要俄国的萨申卡伯爵来妙逸庄园做客,证明自己爵位、收入,并郑重向女儿你求婚,得到我和你母亲的许可,这部分地产才能分出来给你做嫁妆。 “一言为定。”艾米莉倒很有气概。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0章 梅的嫁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傍晚时分,艾米莉来到自家槌球场边沿的两株巨大的槐树下,这两株树的年龄很大了,枝柯交错覆盖,挨在一起,就像鲁昂大教堂那雄伟的拱门般,火红的晚霞透过它俩树冠间形成的穹窿,照射在草地上,明晦相间,闪烁不定,像是教堂顶端那镶彩的玻璃画。 艾米莉微微踮起纤细的足尖,手摁在苍老的树干上,随即慢慢地,她拉住裙裾,蹲坐下来: “这个谎言,会让我身败名裂的......” 不一会,她哥哥雷米萨没心没肺地走过来,他是最先把“萨申卡伯爵”当真的家伙,他特意问艾米莉,俄国有没有特别有钱的女伯爵女侯爵啥的,最好年轻漂亮点的,萨申卡可否为他介绍,成人之美。 “滚开。”艾米莉愤怒而懊恼地瞪着他。 当夜幕泛起来后,艾米莉在草虫鸣响的球场,绕着那座“拱门”踱步良久。 最终她回到自己塔楼里的卧室,父亲还算对她不错,墙纸、护墙板更换一新,家具也都换了,但家中为此赊欠了八千多里弗尔。 虽则是夏天,但艾米莉只觉手间发冷,她握住笔杆,涂涂改改,再三踌躇,终于艰难地给巴黎城写了封信: 请求菲利克斯替自己圆谎。 “PAPA,嫁妆的事情,今天必须要做个了结。”霍尔克方楼的藏书室中,梅气势汹汹地坐在书桌边,对叼着烟斗的父亲老霍尔克下达“最后通牒”。 “之前不是达成协议了吗?你用年金的方式将其陆续领走,每年千分之三十五,也就是二万二千里弗尔。”老霍尔克放下报纸,语气有些不耐烦。 “开什么玩笑,现在我反悔了。” 老霍尔克笑起来,不作声,他认为这不过是女儿的小脾气发作而已。 “三十年才能把七十万里弗尔领完,还得考虑通货膨胀,再者三十年后你早就睡在铁质的墓碑下面啦,到时我如何与四个哥哥竞争遗产?”梅用手指搅动烫好的卷发。 这下老霍尔克不高兴了,“晚祷还没开始,你居然随便谈论父亲的死?” 梅立刻又换了副面孔,她挨近父亲坐下,百般讨好撒娇,她提出个方案来: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我先一次性带走三十万,其余四十万可以分二十年付清,每年两万里弗尔,因菲利克斯律师实习期就在秋初结束,他回到鲁昂后,我便着急与他结婚,您不会不赞同吧。 “每年两万多里弗尔,你和菲利克斯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父亲发怒起来,他觉得梅有些得寸进尺,“菲利克斯在巴黎的索邦法学院学业完成的还不错,是优等生不假,可他回到鲁昂的法院履职,俸禄一年也就两千多里弗尔,就算他初出茅庐就能接手每年五十桩官司,拼死拼活也就一万里弗尔的年入,你则有两万两千里弗尔的年金啊女儿,在家庭里你俩谁说了算?为何还要一次性带走这么大笔钱,我倒不是吝啬,我只是觉得,原本你和菲利克斯的婚事就有些门户不当,若是新婚后手中陡然多了几十万里弗尔的钱,挥霍无度,或者胡乱投资,遇到骗子手,那你将来便是个无底洞,你到时带着大小孩子来我这里哭,老父亲我该怎么办?” “门户不当,你终于说出心声了啊!”梅也不高兴起来,“这一年来,菲利克斯在巴黎替你拿下了五六十万里弗尔的订单,他之前给我的信中,还说在为争取更物美价廉的棉花货源而劳累奔走,他可是同时肩负着沉重的学业和实习,论文要写死人的那种压力,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待功臣的,让海军上将含冤上法庭?你这个阴险冷酷的‘路易十三’。” 见女儿翻脸,老霍尔克只能又让步,说你带走十万里弗尔现金,再免费送你和菲利克斯幢漂亮阔气的公司楼宇,这总算成了吧。 结果女儿冷笑起来:“总归你还是舍不得那份嫁妆钱,它可占据霍尔克公司总资产的十分之一呢!” “说白了,这不还是菲利克斯只是个乡镇有产者的儿子。”老霍尔克咕哝着,“按照你先前得到的信,高丹家现在的资产经过在巴黎的花销,还有二十万里弗尔没?他还有个妹妹待嫁,也得带走好几万呢。女儿,如果你能稍微听听我的建议,那还会对嫁妆耿耿于怀嘛!”接着他递给梅一张名片。 “赫富德.斯通?”梅读出上面的名字。 “这位是标准的英格兰富商,说准确点,他是在爱尔兰的英裔,他的先祖是克伦威尔的跟班,作为军功报酬,得到了大片没收自盖尔人的田地,又当了伦敦的承包人,负责整个爱尔兰谷物的购销,累积了十五万英镑的家产,但他父亲却皈依了爱尔兰长老会,摇身一变,到了他这代时,已是都柏林议会的栋梁,到处呼吁爱尔兰的独立,整个城市的粮食产业还是被斯通先生把持着,现在他有了三十万英镑的身家啦。” “我对个爱尔兰卖土豆的不感兴趣。”梅很冷淡地将名片飞在桌面上。 “你可别小瞧斯通先生,他不但有钱,将来还可能是爱尔兰政坛的头面人物。梅你也知道,四年前爱尔 兰成为半独立的王国,有自己的议会,斯通先生正是格拉顿议长的得力干将,如果未来格拉顿成为爱尔兰的‘华盛顿’,那斯通先生可就是第二届爱尔兰总统,你要是嫁给他便是爱尔兰第一夫人,想想吧,比较比较吧,你要是嫁给菲利克斯,这辈子的天花板,便是一介鲁昂法院律师的太太。”老霍尔克摸着金表链子,语重心长。 “这个斯通先生给了你什么好处?按理说,搞织造业的,和搞粮食买卖的,是混不到一路去的。”梅犀利地发问。 这倒让老霍尔克有些不自在,他稍微支吾两下,就说詹姆士党人多少和爱尔兰是同盟关系,他和斯通先生的父亲那代,就颇有交情。 于是梅就说,什么时候方便,让斯通先生来我们家,我也好做个比较,对不对父亲? ”一言为定。”老霍尔克说当然可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1章 假戏真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然梅和父亲的商谈结束后,第一时间就给菲利克斯写信,也是倾吐出积蓄几年的怨愤:“我越来越觉得嫁妆是我的桎梏,而不是种荣耀,这么多年它如影随形地纠缠着我,数额的高昂让身家普通但能力优秀的年青人望而却步,可一旦有人鼓起勇气来追求我时,那老家伙又开始玩弄各种各样的商人伎俩。我要哭了菲利,嫁妆就是无形的修道院,它将我锁在深墙当中,我摸不着看不见,但却处处受到它的折磨......我还能向谁呼救?你快回来吧,如果菲利你不介意,你不会因此看不起我的话,我可以和父亲商量,我愿妥协屈就,拿走二十五万里弗尔的现金嫁妆和你结婚,其他的四十五万里弗尔我就放弃吧......” 两滴泪落下,这次梅是真的哭了,她哽咽会儿,将写满的信纸给折好,在最下面落款个花式的“M”,而后将封装好的信交给贴身使女,并希望它能在两天后便抵达巴黎城。 晨曦洒在塞纳河与孔泰斯公寓白色的大理石墙面上,打开的窗户下,菲利克斯几乎同时接到了梅和艾米莉的来信。 梅倒是不稀奇,可当妹妹看到落款为艾米莉的信件时,不由得大大吃了惊,她想了想,明白了所有,在叩响哥哥房间门后,就严厉数落起来:“拉夫托小姐逗留巴黎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瞒着所有人去见过她?” 这次菲利克斯是有准备的,他当即就迂回起来:“并非如此,实则是我和‘和蔼的查理号’船长琼斯洽谈桩生意,做海獭皮毛和中国茶叶的生意,可需挂靠西班牙公司,我便找到拉夫托小姐那开明的舅父,现在是法兰西的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让他从中斡旋了下。” “说这么一大堆,还是和拉夫托小姐有所联系。而且以你的脾性,肯定是先去巴结拉夫托小姐,然后才对凯嘉鲁埃家族进攻的,对不对?” 知兄莫若妹。 菲利克斯索性不解释,他把妹妹推出门,说有布格连给你的信,快去看吧,别来打搅我。 可没会儿,妹妹就听到哥哥在房间里笑得是震天动地。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这样开心。 “亚历山大.冈察洛夫.马卡洛夫.费多雷奇,彼得堡的伯爵,拥有无数地产和农奴......哈哈哈,艾米莉简直就是位天才剧作家呢,虚构起人物来,居然如此有实感。”菲利克斯一手撑住皮椅扶手,一手扶额,笑得肩膀不断抖动。 看到妹妹又纳罕地站在门口,他擦擦笑出来的泪,对艾蕾说:“妹妹你去安排回乡的行程,另外我有件特别有趣的事要到鲁昂去做,简直会比戏剧还热闹,为此我要联络著名演员塔尔玛和维斯特里斯夫人,还要找画家大卫,得好好配合艾米莉演好这出戏才对。” 对此,妹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可紧接着菲利克斯拿出梅的信来,笑容也收敛了,“你口中的英吉利小姐日子可不太如意,她父亲老霍尔克终于要摆布她了。” “嫁妆问题吗?”艾蕾也很聪明。 菲利克斯点点头,思忖了下,嗓子低下不少,对妹妹说:“让她带出二十五万里弗尔的嫁妆也行啊,然后立刻转出十五万来,让你和布格连医生尽快订婚。” “我只要十万里弗尔的嫁妆,也即是当初哥哥你允诺的便行。”艾蕾急了,她不愿让哥哥的负担过重。 “没关系妹妹,你去当布格连医生的妻子,是不会委屈你的。”菲利克斯毫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布格连的家底,他父亲是波尔多的大船主,拥有庞大的奴隶和棉花贸易的份额。 至于霍尔克公司,菲利克斯的眼光可不仅仅局限在梅的那些嫁妆上,他要做的是,“鲁昂这个庞大织造业帝国的皇帝,未来应该姓高丹才是。” 实业才是根本,像赫尔维修斯这样的金融包税人,虽家产数百万,但实则没有根基,他随便运作下,就把这位给打垮消灭掉了。但像霍尔克公司这样的,即便先前遭受惨重突袭,但现在还是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菲利克斯抓来瓶潘趣酒,打开瓶塞喝了两口,然后眯起眼睛吸了数口雪茄,开始回信。 “对了哥哥,劳馥拉小姐的事你也尽快解决下吧。”妹妹垂着眼睛说了这句后,轻轻掩上房门。 就在菲利克斯准备回乡的前三日,杜伊勒里宫花园广场浓密的林荫下,劳馥拉神采飞扬地挽着菲利克斯的胳膊,而菲利克斯可挽着女演员维斯特里斯夫人,夫人则挽着旁边大卫的胳膊,大卫又挽着塔尔玛的胳膊,五个人挽成一排,开步走,唱着歌,笑得不可开交: 他们都听了菲利克斯关于艾米莉.德.拉夫托这位贵族小姐,围绕嫁妆,与父亲发生的骗局和战争的描述。 “这倒是个绝佳的剧作题材呢!”劳馥拉提议说。 “你可以拿起笔来劳馥拉小姐。”塔尔玛热情充沛,然后他又补充,“但戏剧却要先你的剧本一步,真正在妙逸庄园上演喽!” 劳馥拉很讶 异:“难不成说......” “没错,我要扮演俄国伯爵萨申卡。”塔尔玛大笑起来,“我最近蓄起胡须便是为了这个。” “我则是萨申卡伯爵的忠诚女管家。”维斯特里斯夫人接过来。 “我只能当个仆人了。”向来沉默寡言的画家大卫,哪怕在戏剧里也不愿出风头。 “那我呢,那我呢?”劳馥拉急不可耐,她知道这群人,是要去鲁昂的妙逸庄园,帮助拉夫托小姐“假戏真做”,当真是大胆又刺激,她也想参与进去。 维斯特里斯夫人就回答,那你得问问剧团主人,我们的“莫里哀先生”。 她指的当然是菲利克斯。 可菲利克斯她的师父没有回答,此刻大家到了人山人海的中央:一片树林前,在路易十五的塑像边,四根粗粗的绳索拴着个燃烧的巨大热气球,两名商人正抓着气球下的筐子,喊到每次能坐两个人,外带名导航员,只要花费两枚金路易,就能环绕巴黎城一圈。 坦白说,两个金路易的价钱,可不算便宜。 所以人们只是嘻嘻哈哈地围观而已。 菲利克斯拨开人群,在惊呼声里拿出两枚金币来,交到商人手中。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2章 归来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劳馥拉小姐,能邀请您在空中来场巴黎游吗?”接着菲利克斯转身,对劳馥拉做出邀请。 大家都起哄鼓掌,塔尔玛对大卫说,真有些嫉妒仲马先生呢! “我,我有些害怕。”劳馥拉开心之余,小手在长裙边上轻轻搓了搓,乘着这个热气球上天,就这么小的篮筐,她害怕随时有坠落下去的危险。 “拜托你,别让两枚金路易白费了。”菲利克斯说着,然后周围的人都好事地怂恿喝彩,“不然我随便再选个姑娘伴我?”这句话起了直接的效果,劳馥拉鼓起勇气,脚尖上前两步,将玉臂搭在菲利克斯的手掌心里,然后她惊呼了下:后腰直接被菲利克斯揽住,然后双足腾空,就这样被抱起来,然后扛入到篮筐中。 “好样的!”大家都吹起唿哨来。 “你快点儿啊。”站在筐里的劳馥拉反倒不那么紧张,她跺着脚笑着,让菲利克斯也尽快进来。 热气球商人“砰”声打响了手中的彩花,热气球容器里的火和风,陡然猛烈起来,发出呼呼的声响,在大伙儿们的议论纷纷与指指点点里,绳索被抛下,劳馥拉只觉得脚下一空,差点不稳而跌倒,后背不由自主地靠在筐边,伴随着她的惊叫声,热气球很快窜上天空,原本翠绿而高高的树梢,眨眼间就被扔在下面。 她和热气球还在不断往上攀升。 “别太高了,吓着我们的娇小姐。”菲利克斯抓住缆绳,笑着对导航员喊到,风刮起他前额的头发。 劳馥拉就势扑在师父的怀中,可菲利克斯却鼓励她:“别怕别怕,看看杜伊勒里宫的塔尖,它多美呢!” 于是她睁开眼,迎着夏日的风,向菲利克斯所指的方向看,壮观的杜伊勒里宫偏殿高耸的塔尖,就和热气球擦肩而过,那个铁做的风向标转动着,反射着淡淡的金光,整个广场尽收眼底,原本气派的喷泉现在就像摆在手掌里的铁艺小咖啡杯,红男绿女们好像昆虫般,不少人还对着自己欢呼,挥动手杖或丝帕...... “轻飘飘的,轻飘飘的。”劳馥拉在描述着感觉。 她的心情也是轻飘飘的。 她很自然地和菲利克斯接吻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 “先生小姐,请挪到顺风处去,不然遮挡我的视线,你们就要重重地轻吻地面了。”导航员请求说。 塞纳河像条镜子拼接成的带子,在阳光下不断变换着光芒,古旧的或崭新的塔楼、城墙就在脚下,像是有脚,快速后退、奔跑,市政大楼和沙滩广场过去了,菲利克斯指着大楼的钟塔,说看那是巴黎的徽标,一艘商船和锚的图案......接着就是圣母院,还有巴士底狱堡垒,“萨德侯爵还关在里面,也许他会通过塔楼的窗户缝隙看到我们。” “热气球可以帮助他越狱吗?”劳馥拉这时满脑子奇思妙想。 “富兰克林博士说过,热气球可以改变战场科学,五千人可以乘坐一千个热气球,飞跃敌人所有的堡垒和炮火,出其不意打击敌人的首脑所在,并且一千个热气球的花费,绝不比二十艘战列舰要高。” 导航员笑起来:“这博士可真会瞎扯,一千个热气球?我保证它们飞满一天后,从直布罗陀到阿尔卑斯,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下飞到圣路易岛了,劳馥拉和菲利克斯便在找,那里是卡耶维多公馆,它的岛角花园可太醒目了,那里是黑人俱乐部活动过的手球馆,“师父,你所居住的孔泰斯公寓。”劳馥拉兴奋地指着,“艾蕾小姐会不会在里面,太神奇了。” “我和艾蕾很快就要离开巴黎,返回鲁昂去。”冷不丁,菲利克斯盯住劳馥拉,来了这么句。 劳馥拉的笑容有些僵住:“我,我想在萨申卡伯爵的‘戏剧’里扮演个角色,我可以向圣西尔女修院请假。” 菲利克斯摇摇头,说我已和你母亲谈妥,这个周末结束你就升入蓝班,将剩下的课程好好修完,鲁昂的事和你无关,不要胡乱参与。 “记得常给我写信。” 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和热恋里的人那样接吻来着,可转眼间他就狠心地要求别离。 劳馥拉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委屈,已然有了泪光。 明明有椴树的清香随着风吹过来,但劳馥拉却只想哭泣。 “我们可以存在着精神上的依恋。”菲利克斯提出解决的方案,他的声音压低,“把感情倾注在纸张和笔尖之间,并不需要长相厮守,且互不干扰,哪不是很好?” 巴黎的夏末秋初,天空澄澈悠远,空气也在轻盈地流动着,它们推着热气球直飞过圣路易岛,到马莱区的尽头,才于片农庄和森林环抱的开阔草坪上缓缓落下。 当菲利克斯雇佣辆马车,把劳馥拉送回星辰街公馆时,劳馥拉已是梨花带雨,她坐在客厅的土耳其长沙发上,还抽泣个不休,惹得母亲出来安慰她。 “让他走,让他走......”劳馥拉只是这样不成声地说到 。 朱斯蒂娜将女儿怜惜地搂在怀中,心里盘算什么时候让她正式踏入社交舞台。 当菲利克斯告辞,离开公馆大门时,劳馥拉登上二楼自己房间,她靠在窗户望去,居然看到菲利克斯的神情和步伐,突然变得轻松,很快就只留给自己个背影,这更是让她伤心欲绝,“好像我是他肩头的重担!” 但其实菲利克斯也不忍离开劳馥拉,他清晰地记得那日在闺房大床上,他和劳馥拉的吻是多么美妙甜润,劳馥拉少女的乳又有多美,那成熟的樱桃垂垂,等着他的摘取,现在他却不得不鸣金收兵,离开巴黎城,只有这样他才保全了和劳馥拉母亲朱斯蒂娜,还有艾格尼丝.拉利夫人盟友的情谊,这才是他觉得轻松愉快的原因。 “抱歉女孩,我不得不如此......” 五日后,鲁昂旧城中心最大也是生意最好的“佩提特旅馆”,一层老板的柜台前,是间餐厅,在餐厅的另外面尽头处,用彩绘的木材和石膏,及丝质的帷幔,搭建起个小小的音乐表演台,小提琴、大提琴和吹管,正为黄昏里光顾此处的客人致敬助兴。 艾米莉独自一人,就在表演台正下方的桌子,正襟危坐,她穿着淡紫色的礼服,围着薄纱披肩,束腰紧紧的,金色头发梳理得很细致,洁白纤细的手腕上,还套上丝绸手套,这让漂亮明艳的她,成为整个旅馆南来北往的人注目焦点。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3章 萨申卡伯爵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要是平日里,艾米莉肯定满脸的傲慢和矜持,但此时她却始终有点焦躁,不断用眼光看下旅馆的大门。 那里满是车轮、铃铛和门被推动的声音。 终于艾米莉站起身来: 她明明白白地见到,菲利克斯和他的妹妹,和几位衣着气度不凡......或者说,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男女人物,阔步走到了旅馆里来! “晚安,拉夫托小姐。”刚从巴黎归来的菲利克斯看到她,是眉开眼笑,上前问候。 艾米莉尴尬地笑笑,屈膝行礼。 餐桌前,菲利克斯旁边的一位男子,坐了下来。 艾米莉仔细打量下,不觉惊讶,这位怎么如此眼熟: 棱角分明的方脸,浓烈的双眉下黑色的眼睛炯炯,同样黑色的头发卷曲着,好像石膏像中古罗马的执政官,笔直鼻子下,是修剪漂亮的胡须,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位不但穿着墨绿色的燕尾服,头上还顶着个褐色的海狸皮帽,后面拖着个尾巴似的,脖子上更是圈着道晶晶亮的黑色皮毛,看起来非常高档,就是不清楚用什么动物制成的。 不过艾米莉还是聪明的,她目瞪口呆会儿,就怯怯地问: “您是<玛戈号上的苦役犯>里扮演欧米尔.塔隆的塔尔玛先生吧?” 这下对方爽朗地大笑起来。 “是我是我,可我现在是来自彼得堡的萨申卡伯爵老爷。” 这话说得艾米莉脸顿时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萨申卡伯爵”身旁,站着位高瘦而气度不凡的女子,她的脸颊清雅,眼神明净之余带着点儿忧郁,棕色头发高高绾起,显得脖子更为颀长。 “是,是维斯特里斯夫人......”艾米莉心中想,天啦,扮演露易丝的女演员也被菲利克斯给请过来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我是萨申卡伯爵的女管家帕普罗夫娜。” 这下,连艾蕾也忍不住,噗嗤声笑出声。 而画家大卫,扮演的则是萨申卡伯爵的忠心仆人,沉默寡言的叶夫塞,此刻他正笔直站在旅馆门口,指挥其他不具名的下仆,不断地往伯爵订购的房间里搬运各色行李:好大的排场。 “外国来的显贵?莫不是哪个德国王公,还是哈布斯堡帝国的哪个公爵侯爵?”旅馆中,非但是客人们,就连老板也狐疑起来。 不过大人物的话,老板倒是不会特别惊讶,这旅馆接待的名人可多了,拉法耶特侯爵、富兰克林博士,保罗.琼斯船长,都在佩提特下榻过呢。 “所有都交给塔尔玛和维斯特里斯夫人便可以,我就不奉陪啦,我先在伯爵旁边订下房间,明早我得赶着去左岸新城区的霍尔克公司交待下。”菲利克斯说完,就将点好的菜单交到侍应手中。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很紧张。”艾米莉不安地对菲利克斯嘀咕起来。 “争取嫁妆是你自己的事,我作为朋友,已尽力帮忙了。” “可是......” “塔尔玛先生可是一流的演员,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吧!” “你为这出戏花了多少钱?” “这笔钱就当是支付你余下的佣金,海獭生意多亏你的照顾。”菲利克斯很慷慨,对着艾米莉眨眨眼睛。 言毕,菲利克斯哼着歌,走向老板的柜台,订下了他和妹妹的两间房,都是上好的,有单独侍应的,他现在可阔气了:艾米莉知道,塔尔玛先生所扮演的“萨申卡伯爵”所需的一切行头,其实都是菲利克斯在花钱负担。 “他曾经谈过旧的法兰西和新的法兰西,我想知道,我和菲利克斯的区别到底在何处呢?”艾米莉带着这样的想法,用完了佩提特旅馆提供的晚餐。 等到次日骄阳升起时,半个鲁昂城都开始流传,俄国显贵亚历山大.冈察洛夫.马卡洛夫.费多雷奇,即“萨申卡伯爵”到访的消息,他就住在城中心的佩提特旅馆,并准备拜访拉夫托侯爵的庄园。 正午时分,萨申卡伯爵麾下几位气度不凡的仆人,共同搭乘辆马车,行驶在妙逸庄园和子城间的林道里,金色的铃铛不断在风中晃动,留下串串清脆响声,惹得田野里劳作的人们注目不已。 缠绕着青藤的拱门石柱前,仆人们都下车,列成两排,对前来迎候的管家科尔贝深深鞠躬:俄国的仆人果然与众不同,他们穿着丝绸长袍,尖尖的靴子,头发剃成圆颅形,但胡须却是山羊模样。 萨申卡伯爵晚上要来正式登门。 科尔贝稍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小姐口中的俄罗斯伯爵居然是真的,还以为她那日全是赌气的话。 于是管家全力张罗饭菜,而拉夫托侯爵也特别重视这次宴席,他没有邀请鲁昂其他贵族,他觉得等到万事大吉、尘埃落定,再搞次炫耀的宴会也无不可,所以虽然侯爵午后便立在镜子前,让使女给自己挑选礼服、假发,并在脸上涂抹脂粉和冷霜,可他却对妻子说: “晚上便按照什么沙龙的模式来,你是凡尔赛来的,你对这些清楚。” 侯爵夫人便将女儿艾米莉,连带自己,打扮得华美动人。 妙逸庄园的餐室也忙碌起来,经过全新装修的它,要在今夜派上大用处啦! 此刻,菲利克斯拜访了霍尔克方楼。 老霍尔克在二层的小待客室,私密地见了他。 “梅这些日子,吵着说要准备嫁给你,并向我索取嫁妆。”老霍尔克举起烟斗,苦着脸,坦然地对菲利克斯抱怨道。 “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公司现在哪里能拿出如此多的现金呢?梅小姐有点强人所难啊。”出乎老霍尔克意料,菲利克斯居然帮自己说话。 “是的是的!”老制造商脸上顿时泛起红润来,这让他的粉刺更显眼了,“你得劝劝她。” “但我听说,先生想把她嫁给爱尔兰的一位英裔大地主,叫斯通的?” “哼。”老霍尔克笑起来,敲了几下烟灰,眼睛露出精光,“生女儿有什么好的,我为她是操碎心,之前有贵族拉夫托家的勒索,现在亲女儿同样来勒索我,我知道她心中向着你,所以就半路杀出个斯通先生来,她若喜欢上斯通的财力,那我便给菲利克斯你找个更合适的结婚对象;她若不折不挠,就不得不同意嫁妆打折。” “先生觉得我和斯通,哪个更合适当您女婿呢?” “就前途和利益来说,肯定是斯通更好;但就梅的快乐幸福而言,我觉得是你更好。”老霍尔克也不惮做出公开的回答。 菲利克斯点点头,也很诚恳地对庇护人说,“那这样好啦,我去劝劝梅,嫁妆减到三十五万里弗尔,其中二十万现金,其余十五万分十年付清,您觉得这样如何?” “对外就说,梅还是带着七十万里弗尔嫁妆出嫁的。”老霍尔克额外提出这个要求,并看到菲利克斯不反对时,他便靠在大交椅上,得意地笑起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4章 白色黄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梅在摩尔厅的茶室等着菲利克斯。 二人久别重逢,并没急不可耐地亲热,先是菲利克斯很郑重地告诉梅,自己在巴黎,虽经历种种艰难困苦,可还是努力践行了当初两人的誓言,“将来你的洁白婚纱不会蒙羞的。” 而梅则含着泪,将手背递给菲利克斯,让他亲吻自己,接着两人坐下,自然谈起嫁妆的事。 “真亏你能答应!折价足足一半?”当听到菲利克斯已接受父亲威逼利诱后,梅气愤难当,“菲利你去巴黎,我原本指望你可以在风浪里更成熟些,可谁想你就这样轻巧地把三十五万里弗尔给扔掉了!” “嘿,梅,给我的茶里加些糖。”菲利克斯满不在乎地笑着,端起伊万里陶瓷做的茶杯,向梅请求着,就好像两人已是夫妇般。 “糖,殖民地的糖,是很贵的,我的好好先生。”梅没好气地揶揄着,恼怒地盯住奶白色陶瓷做的糖罐。 “你是不是怕我养不起你?” “坦白说有这样的担心,我每年得开销起码一万五千里弗尔,这光是衣服、糖、咖啡、摆设、日用、首饰的价钱,在美国弗吉尼亚维持体面日子,有仆人有马车有大房子,每年需要一百六十英镑,在鲁昂则翻了一倍。你这样做,还不如当初我的嫁妆分三十年交付清楚,每年两万两千里弗尔,也够应付我自己的......” “行了别生气。”菲利克斯温言劝道,“你的眼睛只看到过去嘛,一次性有二十万里弗尔的嫁妆,用它当资本,去赚取更多更大的利润,不是更好?” “说得轻巧,你如何运作资本,那可是充满风险的。最好这样,我们先拿二十万里弗尔嫁妆出来,骗到书面单据,待到站稳脚跟再反攻,你现在是鲁昂城法院律师,起诉老东西,让他将剩余的五十万补齐,法律会支持我们的!” 其实梅的念头看起来疯狂,可在当时法国却是有操作性的,那便是女儿嫁妆数目,是具备法律效力的。 拿破仑的父亲夏尔,当初便起诉过妻家,说妻家没有如数偿付订婚时答应的嫁妆,最后夏尔胜诉,妻家只能变卖家产来补偿夏尔.波拿巴。 “别急,那是后来事。”菲利克斯却气定神闲,“你带二十万的嫁妆出来,然后我再用这笔钱,当作妹妹的嫁妆,这可是笔好投资。” 气得梅差点没把束腰胸衣都给撑裂。 用我的嫁妆,当艾蕾的嫁妆,有没有弄错什么? 菲利克斯你这个村镇里出来的“雄鸡男”。 但菲利克斯自己用银勺子,挖了点白糖,倒入清澈的茶水中,心平气和地啜了两口,低声对未婚妻说:“你知道艾蕾要嫁给谁吗?” “让.布格连这个鲁昂医学生啊。” “他父亲可是波尔多的大船主,并且和西印度群岛法兰西的种植园主阶层交情匪浅。” “布格连?”梅始终没法想象,就那个在圣德约公社里,为农民和牲口看病的年轻医学生,他父亲居然还是个大富豪? “是的,他的家族在波尔多海港可是有巨大的吨位配额,不管是航船,还是货物,只要艾蕾嫁给老布格连的长子,我就有信心,将家乡的棉纺业,和圣多明各乃至美国的棉花种植园,给紧紧联系起来,形成道金钱链条。钱,从这里流到西印度群岛和美利坚;同时白色黄金也就是棉花,从那里流到我们这儿来,我们从中赚取差价,就可以了,别说维持梅你在鲁昂的阔太生活,便是去巴黎又如何呢?” “但棉花,不是应该供应给我父亲的公司吗?”梅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压低了嗓音。 菲利克斯噗嗤声笑出来:“如果我没去巴黎一年,我还真的会以为霍尔克公司是个举世无双的纺织业帝国,但现在我眼光不同了。梅,你可以好好翻阅下英国利物浦和伦敦的商业杂志,现在水力、蒸汽驱动的纺纱和织布产业,在英国已经爆炸了,到处烟囱耸立,到处烟雾缭绕,谁拥有的纱锭数目越多,谁就越有财富。和这些相比,霍尔克公司还真不算什么,五年前英国棉纺工厂消耗的原棉是多少?五百一十万磅。但就在今年,统计数据出来了,消耗原棉已达到两千两百万磅,膨胀了足足四倍左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我预计再过五年,会膨胀到六倍七倍乃至更多。利物浦码头和广场上的商人都发疯了,他们要想出浑身解数,找到更多的原棉,来填饱饥饿的英国工厂那血盆大口。但我们法国呢,今年的消耗量仅有五百六十万磅,但这绝不代表我们法国人对棉布的热情逊于‘迦太基’,这恰恰说明,在法国开设棉纺业,利润空间大,竞争烈度小,前景是大有可为的。梅,我们一手扼住海外原棉的贸易,一手在这里搞纺织,香肠两头切,就这么成了。” “你意思是?” “建立属于我俩的核心家庭,取代霍尔克这个家族。”菲利克斯雄心壮志。 “高丹和高丹太太的王朝......”梅眼睛炯炯有神。 “是的,我先前在巴黎找到个门路, 能搞到来自土耳其的原棉,但这条路前景不大,奥斯曼帝国太古旧,据我看来,它治下的农村处在半死不活状态,农民只是在种植口粮之余,再种些棉花来糊口罢了,零散不成规模,依靠希腊和亚美尼亚的承包商,零零碎碎地聚集起来,往法、英销售,还得忍受老帝国的制度讹诈和糟糕闭塞的交通,迟早会没落,所以我还得把目光投向西印度种植园......在鲁昂,则先投资圣德约公社,把棉纱织布产业给搞起来,这种产业依靠公社的‘家舍’就能集中经营,非常方便。你父亲在荒地森林办的,是蒸汽动力的纺纱厂,但还必须要把它们织成布,才能拿到市场上去贩卖。” “在链条上,分走父亲公司的部分利润吗?” “没错,先用这个积累资本,随后我就拨开迷雾,找到白色黄金也就是棉花,在全球供应里的最关键中核所在,只要能控制住这个地区,高丹帝国就能正式开启征途了。” “迷雾?”梅不理解,父亲公司的原棉现在大部分都是从英国运来,然后按照菲利克斯的规划,先在森林工厂里纺成纱,再送去在城中旧工场里纺出粗棉衣衫,卖去西印度群岛和美国的种植园,给黑奴穿的,从中获得利润的嘛,这套程序很明晰啊,为何菲利克斯会称其为“迷雾”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5章 对妙逸庄园的拜访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对梅的疑惑,菲利克斯侃侃而谈: 就欧洲内陆来说,原棉和棉纺业的链条,都是短的。 对英国来说,原棉主要来自西印度群岛,部分则是奥斯曼土耳其,前者大约占三分之二,后者约三分之一,美国还未进入到利物浦商会的视界里; 印度孟加拉有很好的原棉,可它却垄断在东印度公司里,这个公司只会将其运去中国,然后再换来茶叶,来弥补其巨额的亏空; 我们法国,只是承接了部分运往英国的原棉; 欧洲其他的纺织业中心,就更分散了,比如马其顿棉花供应威尼斯,安纳托利亚棉花供应的是瑞士琉森或阿尔萨斯。 随着棉纺工厂数量,在这十年,和未来十年爆炸式的增长,全世界的棉纺业商人就算现在还认知不到,但早晚会需要个辽阔、丰产、便捷、安全的原棉种植帝国,这样才能填饱百万千万数量级的纱锭。 “这个帝国在何处?” “所以我说,这个白色的黄金帝国,还在迷雾里。”菲利克斯狡狯地笑起来,捏住梅的手,“棉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植成功的作物,它几个条件都得具备,他需要有密集的劳动力,广袤肥沃的土地,苛刻的气候,畅通快速的交通运输,还要稳定的政治环境,放眼全球,能同时满足这些的地方,真的还不明晰。西印度群岛缺乏土地和劳动力,巴西则被宗主国葡萄牙牢牢压迫,缺乏自主性,这两个地方还有个问题,棉花种植将面临蔗糖种植的强烈压制,因两个产业某些程度上太类似了,无法共存,而奥斯曼土耳其的缺陷我已提及,所以需要时间去好好选择寻找。” 其实菲利克斯心底早有答案,将来白色黄金帝国的冠冕,花落在美国。 可那是在美国购买路易斯安那成功后的事了。又比如埃及,埃及到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与原棉种植上,还曾是美国最强劲有力的对手,也有可能蜕变为“白色黄金帝国”,但随着阿里改革的最终失败,埃及也就丧失了竞争资格。 现在既然我穿越来了,历史线可就未必如原位面啦。 棉花毕竟只是棉花,它们依旧可以种在密西西比河、尼罗河,还有巴西的圣弗朗西斯科河,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但拥有它们的主权实体是谁,可就难说了。 最终,菲利克斯说服梅,先答应你父亲的嫁妆条件。 交换是,我成为霍尔克公司的合伙人,利用圣德约公社的人力和土地,把织布这块链条给承接下来。 “那老东西还说,邀请爱尔兰的斯通先生来做客,要不要......” “不用担心,斯通来就来,最好多些英国商界和科学界的人士来,索性让你父亲拿出点奖金,在鲁昂举办棉花优良种子博览会,我们借机看看有没有机会。最起码,能与斯通先生签订购买土豆的合同,用他的土豆来办酿酒厂,对了他应该不会缺土豆吧。” “酿酒厂你也经手?” “梅,想要做大,要么是搞纵向联合,要么是横向联合,用些其他的紧俏产业,来帮衬核心的棉纺业,也是可行的。对了,我在塞纳河的半桥码头盘下座小楼,原来这里是旧的彩票承包商的,现在归我,一楼卖王室发行的彩票,二楼则作为我的律师事务所,你马上也是那里的女主人了,装潢的事情就交给你,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来。” “呵,装潢可是需要很多钱的。” 接下来让梅震惊的是,菲利克斯微笑着,从带来的灰羊皮小行李箱里,取出一叠崭新的银行提款券,“这里是一万里弗尔,应该够装潢和购置家具了。” 等到梅接过来后,她看菲利克斯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你搞公社赚到大钱啦?” “不,我在巴黎为你父亲跑业务的同时,也发了点财。”菲利克斯竖起手指,做出个噤声的姿势,“但公社早晚会让我俩有钱有势的,我准备在西城区再买下幢房子,那是位破产的船主着急出售的,大概三万五千里弗尔就可以接下来。” “我的上帝!”梅几乎把嘴都捂住。 菲利克斯居然能买得起西城区的大房子。 看来他在巴黎真的发财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彩票承包行、律师事务所还有西城漂亮房子的女主人,梅认为这可不比在霍尔克方楼当个待嫁花瓶强多了? “好了,你给我帮帮忙,最好在事务所多添置几架书橱,英国的杂志、年鉴和学刊是决不能少的。我得抓紧时间,去鲁昂主教府,去拜访问候德.普鲁瓦雅主教,得有件要紧的事和他商议。”说着,菲利克斯匆匆忙忙提起行李箱,就向未婚妻告辞。 这时他习惯性掏出怀表来,看了下时间。 梅看到,菲利克斯已有了金表,很高档的那种,那块旧的银怀表,当年可是他父亲勒内先生狠心花了三周的薪资买下的,不过让梅宽慰的是,表里微缩画像里笑靥如花的,还是她。 “我俩根本不像是未婚的夫妻了。”梅翘起嘴,抱怨道。 菲利克斯这才醒转过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于是梅在他的腮帮和脖子上,热烈地吻了两下,说我会替你装潢好事务所的。 就在菲利克斯离开霍尔克方楼时,在妙逸庄园里,欢迎俄国萨申卡伯爵的沙龙宴会也举办了。 站在新装修好的前廊下的拉夫托侯爵,看到萨申卡的队伍仪仗时,不由得被庄严而高贵的氛围深深打动: 伯爵并未乘坐马车,他几乎把所有的车辆都扔在了钟楼大街的佩提特旅馆内,这位俄国伯爵黑色的胡须非常漂亮,骑在匹花点的骏马上,穿着件暗褐色的高档呢子料短上衣,银扣子上还刻着家族徽章,白皮长裤,卷边靴子,白色亚麻衬衫,领子上系着彩带,他的马儿四周紧紧跟着十几条猎犬,大部分是瘦长敏捷的狐狸狗,各个眼神机灵,叫声热诚,宛若支小小的掷弹兵连队,牵着它们的仆人,都戴着大沿扁平三角帽,彩条丝绸号衣,筒袜皮鞋,腰间系着猎号,更后面则是伯爵的亲卫队伍,他们的步伐像是禁卫军,人手肩膀上都扛着把扫帚,再往后是位骑着柏柏尔骏马的女士,浅绿色的军服,英姿飒爽,眉眼逼人,她的身后有四辆骡马牵拉的——雪橇,雪橇上载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裹。 “晚安,非常高兴能来您典雅堂皇的庄园做客,我是来自彼得堡的亚历山大.冈察洛夫.马卡洛夫.费多雷奇,您叫我萨申卡就可以了!”俄国伯爵下马后,非常热情地和拉夫托侯爵拥抱,又殷勤地亲吻了侯爵夫人的脖子,当然艾米莉只让他亲了自己的手臂。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6章 骗局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您的......法语说得太流利了吧?简直不像是俄国人。”侯爵夫人非常惊讶。 “可惜,还是有点点俄国的口音在里面。”萨申卡伯爵的胳膊被艾米莉挽住,谦逊地向侯爵全家解释道。 “是有家庭教师专门教授发音和语法吗?”拉夫托侯爵接着问。 “我们俄罗斯的大贵族,从娘胎出生起,母亲就把我们扔给教师和乳母,从喝奶时起就接触全法语交流的环境。这位是我的女管家帕普罗夫娜,她的母亲便是我的乳母,对不起她有些不苟言笑了。”萨申卡伯爵指着身后的这位穿着浅绿色军服的女士,向侯爵全家介绍起来。 雷米萨啧啧称奇。 妙逸庄园的餐室已翻修好了,一改过去的老旧阴森,墙纸是淡蓝色的,窗棂则是乳白色的,明亮的格子形瓷砖,搭配灰色的棉质大窗帘,英国制造的玻璃器皿琳琅满布,“很好。”就坐的萨申卡伯爵,满意地对女主人,和艾米莉评价说,他用了句拉丁语。 这让侯爵觉得萨申卡受过很好的家庭教育。 接着萨申卡的仆人们,给侯爵全家送上丰厚的礼物,漂亮的小钻石,阿留申和阿拉斯加的皮毛,带着俄罗斯精钢箍圈的紧身长裙,等到端来鱼子酱时,女管家帕普罗夫娜脸色有点变,她敏锐地嗅了嗅,低头对萨申卡伯爵说了两句。 侯爵全家便看到,端着鱼子酱的那名仆人浑身发抖。 “多么严重的失误,没保管好珍贵的鱼子酱。”萨申卡伯爵拧起两道浓眉,语气严厉地就像冬天俄罗斯大地上的暴风雪,“这样可不行伙计,嗨,帕普罗夫娜这事你就处理下吧。” 帕普罗夫娜迅捷一挥手,那保管鱼子酱的仆人便急忙退到门庭外跪下,然后被几人围起来,用扫帚狠狠抽打,但他不敢吭声,就这样沉默地挨了顿。 这暴虐的权威,连老派贵族拉夫托侯爵都不免惊讶。 “帕普罗夫娜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下贱胚子,让他现在就滚,步行回俄罗斯格拉奇农庄去。”萨申卡伯爵怒气犹自未消。 那仆人听到处置后,没任何申辩,当即脱下帽子和号衣,向着东面,也就是俄罗斯的方向,奔跑而去。 艾米莉忍笑,忍得非常痛苦,表面上还得装一本正经的模样。 此刻,女管家给萨申卡伯爵的太阳穴,摸了点定神的樟脑油,他的心情才平复些,连连用法语说“抱歉”。 用餐时,侯爵询问,刚才所说的格拉奇农庄,是您的产业吗? “格拉奇,是的,是的,是我所有的七十五座农庄其中的一个,我能记得它的名字,是因它那里出产的蜂蜜太出色。我平日里都住在彼得堡中。” “您的先祖?” “我的曾祖父是名出色的军人,他是彼得大帝的传令官,早年在‘大使节团’时就伴随左右,他晚年还记得,那时大帝在汉诺威侯爵夫人的舞会上,和德国女人跳舞,摸到对方紧身胸衣里的鲸鱼骨,其后就对大伙儿说,‘德国女人的肋骨可真硬啊!’,您得体谅,那时我们俄国人对欧洲什么都不懂,包括女人的胸衣在内。后来曾祖父跟着大帝和瑞典人、波兰人、鞑靼人还有奥斯曼人都打过仗,在狂风暴雪里的波尔塔瓦,他和查理十二(瑞典国王)麾下的好汉们硬碰硬打过场恶战,俘虏了好几千瑞典佬。他得到大帝的命令,押送着这批俘虏,建造了彼得堡的第一个大建筑‘拉多加湖船坞’,大帝很开心,就喊来我的曾祖父说,你要什么样的奖赏哇,五百个农奴,那好,就给你这么多,您瞧我曾祖父便这样发达起来,不过还是比不过缅希科夫亲王,他在发迹前不过是个走街窜巷卖酥皮馅饼的......到我这代时,农奴数量增加到一千多,九月份一过,大地上的水蒸气就全都凝结成冰雪,我不坐马车,就坐雪橇,得花费三天三夜的时间,才能从我的采邑这头到那头。”萨申卡伯爵畅谈着家族荣耀往事,让侯爵夫妻都听得入迷。 拉夫托侯爵很快就对这位“萨申卡”有了评估,对方所有的需求,都能靠对农奴的剥削得以满足,并且还有大量的富余,如兽皮、蜂蜜、木材、焦油、鱼子酱、鱼胶、条铁顺着波罗的海,出口去英国,有忠心耿耿的帕普罗夫娜替他运营这些商务,每年入款就有十五万卢布,我的女儿艾米莉若是嫁过去,绝对会成为彼得堡的阔气名流的。 俄国的这群贵族,最崇尚的就是我们法兰西文化和品位,德国和荷兰人去了那里当工程师和水手,英国人去那里当土地测量员,法国人到了那里,便是当红的结婚对象。 这会儿,谈到了艾米莉嫁妆问题,萨申卡伯爵便很豪爽地说: 要不要现金有什么关系,按照你国编的《完美的商品》(法国审计官雅克.萨瓦里主编的本商业辞典名字)所说,神圣天意不希望生活所需物品都在相同地方被发现,而是将它赠予人类的物品四散开来,这样人们便不得不聚在一起互相交易,可我很显然超脱了这种天意,因为我不缺任何东西——这样吧,我先垫付十万 里弗尔,请贵庄园分出等值的地皮来,当作拉夫托小姐嫁妆,待到小姐将来嫁去彼得堡,我便将其无偿归还给贵庄园,如何?” 拉夫托侯爵吃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在旁侍应的管家科尔贝,眼珠也在刺溜刺溜地飞速转动。 艾米莉瞅见管家的神态,晓得这位又开始算计了。 而雷米萨则恨不得欢呼雀跃,他觉得以后的人生全是金银的色彩,有了这样财大气粗的妹夫,还用悲愁什么? 侯爵摇了摇铃铛,科尔贝立刻上前,“尽快把这事办一办,让我女儿好风风光光嫁出去。” “可十万里弗尔不是个小数目,妙逸庄园名下的地产还具备各种各样的特权,要是卖出去,可连这些特权都要丧失掉......” “怎么是卖呢,你难道没听到刚才萨申卡伯爵的话?只要找到位公证人,把部分地产所有权转给我女儿就行,她是贵族出身,她未来丈夫萨申卡也是贵族,特权是不会被废除掉的。”侯爵有些不高兴,他觉得同样是管家,科尔贝比不上准女婿的帕普罗夫娜来得机敏。 “遵命,我即刻去办。”科尔贝瞥了眼萨申卡和艾米莉,便应允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7章 迅速的失败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沙龙晚餐结束后,“萨申卡伯爵”得到许可,伴同艾米莉在庄园的槌球场上散会儿步。 而女管家帕普罗夫娜则落落大方地立在餐室中,伴同侯爵夫妻和雷米萨。 “萨申卡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吗?” 帕普罗夫娜想想就回答说:“大概就是早晨起床后翻翻报纸吧,主要看看有没有会芭蕾舞和裁缝手艺的农奴在彼得堡市场上出售。” “雅兴,雅兴......”侯爵也只能咧着森森的牙齿,应付说。 “那这样的农奴漂亮吗?”雷米萨急不可耐地询问。 “漂亮,但是一位要值三千卢布。”女管家报出的价格,让雷米萨闭了嘴。 那边,槌球场上艾米莉终于无所顾忌地笑出声来,“塔尔玛先生您,还有维斯特里斯夫人的表演真是惟妙惟肖呢!更让我吃惊的是画家大卫,他居然能牺牲自己,扮演那个被鞭笞的仆人,他现在跑到俄罗斯了吗?嘻嘻,要不是我去过巴黎,看过你们演的<苦役犯>,我也会信以为真。” “对于名出色演员来说,熟悉各国历史和风土人情,是必需的功课。”塔尔玛说完后,就正色对艾米莉说,“这十万里弗尔可是菲利克斯,也就是仲马先生掏出来的,也即是说,拉夫托小姐您是债务人,他是债权人,如果事情未来露馅,或者这块土地经营不良,这笔钱您可怎么归还呢?” 向来傲慢的艾米莉,此刻也严肃地下定决心:“这本来就是菲利克斯的建议,我的家族已开始陷入奸诈管家科尔贝设计的陷阱里,父亲的爵位刚刚晋升,他就撺掇父亲加大排场、翻修庄园,购置维持费高昂的马车、衣服还有家具,他想让我父亲债台高筑,然后乘机压低价格,操控买卖,大肆吞噬妙逸庄园地产,这种是管家常用的卑劣伎俩,可怜我父亲和兄长对经济一无所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挽救家族的颓势。” “你可以和仲马先生联盟,只要公证人的合同签订好,这价值十万里弗尔的地产在法律上便归您所有,而这笔钱你也完全不用交给拉夫托侯爵,因为这是您的嫁妆钱,您有权拿去投资的,不妨将其托管给仲马先生,他现在是法院律师,有资格承担这样的委托。” 面对塔尔玛的提议,艾米莉摇摇头,“我害怕菲利克斯和科尔贝是一路货色,管家科尔贝企图用债务来害我的父亲和哥哥,而菲利克斯则可能用同样手段,来害我。” “情债吗?”塔尔玛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那拱门式的两株巨大槐树,然后问艾米莉。 幸亏是夜晚了,艾米莉就算脸儿绯红,也不那么明显,她很快恼怒地否认掉这项“罪名指控”。 “不管如何他愿意帮你,也是好的。对了,他快和鲁昂城的霍尔克小姐订婚啦。” “我知道。”艾米莉回答的语调尽量平淡。 她抬头望去,初秋夜空里的几颗星星,很高很亮。 两日后,管家在庄园漂亮的前廊下,特意和艾米莉碰上面。 “公证人那边你办成了吗?十万里弗尔,现在可已进了我在鲁昂银行的户头了。”艾米莉主动问责道。 管家皮笑肉不笑:“小姐您去了趟巴黎可厉害起来,十万里弗尔,不晓得是哪位大人物赞助您的,不过您可得提防这人用心不善,天真的姑娘总是容易被欺骗,待到察觉身陷债务里再想抽脚已来不及,别到时候被人骗色,还连累父亲庄园地产也丧失掉。” “萨申卡的事可用不着您来管,他说要在回彼得堡前看到这事办妥。再者,合同里会写的明明白白,这可是我的嫁妆,得失与否,绝不会影响拉夫托家族的。” “那这笔钱,您为何不转入侯爵的账户里呢?未出嫁的女儿,嫁妆可也是归侯爵所有的。” “别妄想了科尔贝,钱到了父亲手里,就等同于落入你的口袋中,在你眼里,我父亲和兄长应该就是白痴吧,我怎么会落入这种圈套里。” 这话让科尔贝报以由衷的轻蔑,他摊开双手,嘲笑道:“听小姐的话音,该不会您要亲自经营分出来的这份地产吧?太可怕了,像您这样娇嫩白皙的小姐,应该弹弹琴、画画,骑骑马,和英俊情郎们跳跳四组舞就好,别瞧不起万物之母—土地啊,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看看您那修长的手指,再去看看佃户们的手,你不属于泥土,而属于石膏,泥土卑贱但千变万化,石膏虽洁白但却只能按照人的主意被塑造,各安其命,这完全就是场闹剧啊小姐。” “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就算双肩柔弱,我也必会承受,不会退缩,因为这是我的嫁妆,是我的产业。”艾米莉说这话时,前额迎着阳光,亮晶晶的。 坦白说,就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管家科尔贝,在心中也不免有震撼的感觉。 “那就分割好了,我这就去办,等着看您的笑话。一个贵族小姐却要去经营地产,管理那群佃户,好像只羊来放牧群狼。马上就是收割小麦和黑麦的时节,把马洛姆河谷里价值十万里弗尔的地产,外带三十家 拉夫托佃户就给你,您去监督麦收吧。”科尔贝冷嘲热讽,鞠了个躬,便扬长而去。 艾米莉是认真的。 过了几天,管家科尔贝恶狠狠地在侯爵面前进谗言,他说那个什么俄国伯爵很可能是假的,巴黎的罗亚尔宫集市里有专门研究谱牒的专家,我有信心揪出这个骗子,他很可能在骗小姐的爱情,还有拉夫托家的财产。 “真假我不关心,就问萨申卡伯爵的十万里弗尔到账没有。” “到了,可全拿捏在小姐手里。” “我女儿不值得十万陪嫁吗?”侯爵突然反问科尔贝。 虽然平日里科尔贝对主人财产屡屡得手,但一旦侯爵发威,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便赶紧说值得值得。 “那就随便她去好了。”侯爵不咸不淡地说,然后换上衣服,去散步了。 时光荏苒,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典型的诺曼底秋景铺在了鲁昂城,斑驳的城墙上点缀着赤黄色和深红色的叶子,丛丛簇簇,时不时滴下些深秋的露水,落在枯萎的草,或碎裂的铺路鹅卵石上。 艾米莉蒙着件斗篷,下面的靴子上沾着不少泥土,原来处处傲慢的表情,这时候却变得低沉抑郁。 她坐着自己黑色蜗牛式样马车,来到鲁昂城的“半桥码头”处,随即一步步,艰难地向船坞街挂着“法兰西彩票鲁昂分匦”招牌的小楼走去。 马洛姆河谷里的麦收,给她彻底搞砸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8章 彩票新贵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时法兰西的彩票行,全国一起有六处,巴黎、里尔、鲁昂、里昂、波尔多外加斯特拉斯堡,就连马赛、南特这样繁华富庶的城市都没有分匦。 这玩意儿不但是王室的摇钱树,还是穷人的精神鸦片,很多男女每天连面包、泥炭和床褥的供应都困难,可每个月还神奇般地捏出两个里弗尔,乃至五个十个里弗尔,去买彩票,做着五颜六色的梦,他们心底彩票是个底层翻身发达的机会,而根本不晓得它的本质不过是稳赔不赢的赌博:三连号、红与黑、“意大利乐透”,奖池里的赏金随着红的眼睛和热的鼻息越累越高,动辄几十万里弗尔,乃至上百万里弗尔,谁都在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有的人买三连号,已坚持了十几二十年。 分匦行的雨棚下,几位助理待售贩子正在叫卖着,悦耳的声音传入艾米莉耳朵:“三连号的奖金,鲁昂一地就是八十万里弗尔!” “博博二里弗尔,下分钟就变一千二百。” 买彩票的人,大多衣衫褴褛,有的是在码头扛苦力的,有的是做织造短工的,还有戏院里晃大腿的(舞女),还有退伍没着落的军人,他们买完后,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会儿,到午后就陆续散去,剩下的便是到开匦日子,再来看张贴的公告。 “小姐要买现成彩票吗?” 艾米莉愣住,摇摇头,但想了想,便真的拿出两里弗尔来,买了张乐透。 随后她走上楼梯,一位柜台边的助理看着她,“您是找菲利克斯.德.高丹先生?” “是的,那个新贵族,彩票贵族。”艾米莉恢复了些气势。 众所周知,能经营彩票的人物,都不简单,菲利克斯现在于鲁昂也颇有些名气,他不但有霍尔克公司撑腰,在巴黎也有不少后台,之前有几次对彩票分匦行的骚扰,都被他给顶了回去,现在他每年从代售里抽水两万多里弗尔呢! “艾米莉,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待到艾米莉走到二层,挂着“鲁昂高等法院议会律师高丹”木牌的事务所门口,她见到正往里面端咖啡的梅.霍尔克。 梅的脸颊很丰润,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她认为自己是律师事务所的女主人。 可艾米莉最初差点以为她是事务所雇来的漂亮女仆。 两位女修院学校的同学,便打了招呼,梅热情些,艾米莉冷淡些。 “菲利,瞧瞧谁来了?”梅很自豪地推开门,将咖啡和托盘摆在菲利克斯的书桌上。 这间事务所是梅的“杰作”,靠着左边的墙壁,是个单独的雕花橱柜,中央双门,环绕着一组小抽屉,上面摆着中国风格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淡雅的花朵,更上有个盒式挂钟,右边和正面墙壁,全是热带木材打造的到顶书柜,菲利克斯就坐在长书桌前,旁侧还有个小巧可爱的女士写字台,那是属于梅的。 拉瓦锡做实验时带着妻子。 菲利克斯在处理事务时,也习惯和未婚妻梅一起,梅现在等同是他的秘书和助理。 不过这些事务,十件有九件都和司法案件无关。 这不,就在艾米莉进来时,菲利克斯面前摆着的,是英国改良飞梭织布机的图纸。 和去年在索邦法学院相同,菲利克斯注册为律师后,根本不接辩护,最初他在高等法院中还有个桌子,一天下午位老夫人来找他,要求他当辩护人。 “你为什么找我?”菲利克斯迷迷糊糊地问。 “因为你胸前有律师的证章。” 菲利克斯看看,说是的哦,“不过时间宝贵,我不接案子。”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老夫人非常生气。 “是的,对不起。”菲利克斯说完,夹着文件离开了法院。 然后他直接要梅,把鲁昂彩票分匦行的二层,改造装修为事务所,实际上是他的商业办公室,这段时间他甚至都没空闲回圣德约镇和友好公社去,只是在城里和巴贝夫、韦林、拉多恩他们有几次聚会碰头,在会议里菲利克斯提出,要把友好公社尽快发展为“米卢斯式家舍工业集团”的目标。 然后他说,我先去从英国购入织布机,再加上霍尔克先前封存在我这里的一百台,很快就能开工上马。 没想到艾米莉这么快就来访了。 不过这也在菲利克斯意料当中。 当着梅的面,他很平淡地切下段雪茄,揭去瓦斯台灯的罩子点着,靠在椅背上,“拉夫托小姐,您遇到什么麻烦吗?” 梅则张罗着茶和咖啡,看起来特别充实。 “你俩......快结婚了?”艾米莉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梅开心地望望未婚夫两眼,回答说是的,西城区的房子正在由我主持装潢呢,听说妙逸庄园也翻修了,它又成为鲁昂最漂亮的城堡了。 艾米莉脸色不太好。 菲利克斯就请梅回避下,拉夫托小姐有点儿托管在我手中。 对梅这 样的布尔乔亚小姐来说,除非出人命,不然也不存在什么不解的世仇:拉夫托以前和她家反目过,但现在既然之间又有买卖,那还是能坐下来谈谈的。 “麦收惨败了,光是马洛姆河谷一地,今年就亏空了四千多里弗尔。”等到梅离去后,艾米莉再也压制不住,泪珠打着转儿。 “你能下决心亲自经营‘嫁妆’就是件好事,开心点。”菲利克斯递过来面手帕。 “我自己有。”艾米莉还保持着骄傲。 麦收前,艾米莉坐着马车,去了马洛姆的农庄,召集那里的分田佃户,按照账簿,督促他们将规定好的麦谷租子,以及壁炉钱、代役钱等封建税金,按时交齐。 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简单。 可她错了。 转眼间,狡猾的佃户就雇了许多收割短工,一窝蜂来到马洛姆,把麦子给抢收完了,随即这群佃户去马洛姆镇里的小咖啡馆和小酒馆,和粮食商人私底下碰头,风也似的把麦子全都卖掉,换了笔热乎乎的现钱。 等到艾米莉闻讯再到农庄来时,别的村人不分男女老幼,像群捕食的乌鸦般,正黑压压地在马洛姆谷底田中,将收割散落的麦穗全部拾走,半粒也不留下,装在口袋里,据为己有。 气急败坏的艾米莉找到佃户对账,可佃户早就与短工们勾结起来,百般隐瞒抵赖真实产量,又说短工的佣金太高,没法再交封建税金。 这下艾米莉彻底懵了,拿着账簿的手气得发抖。 “农庄是好地,但你却不懂管理之道......”菲利克斯吸了口雪茄,“艾米莉,你该找个可靠优秀的经理人。”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19章 艾米莉的一只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倚为根本的土地,为何要找经理人呢?” “谁会相信像你父亲,和管家科尔贝间的恩主.侍从的情谊?他不还是处处偷窃你父亲的资产?经理人则不同,只要你支付给他合适薪水,他便能替你将农庄打理得好好,且不会觊觎你的家产,你从鲁昂、普瓦捷、巴黎或兰斯的大学,找个刚刚毕业的,渴望能拿到每年三千里弗尔薪水的‘拉班’(大学生),告诉他干满三年,年薪加三百里弗尔,五年则是五百,十年后还能获得你馈赠的终身年金。这样的拉班物美价廉,忠诚可靠,且和当地没那种盘根错节的勾搭,对吧艾米莉,找个懂土地测量的,懂农林业懂算术的,所以只要钱合适,就没办不到的事。”菲利克斯理直气壮,侃侃而谈。 “我信不过外地人。”艾米莉摇摇脑袋,然后她看菲利克斯,又断然说,我也信不过你,你别奢望当我的农庄经理人。 “别忘记你手里十万里弗尔是我的投资,对待债权人应该礼貌些......我也压根不会当你的经理人......这样,我想了想,刚才列举的条件,鲁昂森林海洋法院倒是有位律师很相宜,他叫弗朗西斯.巴贝夫,出身农民,识文断字,熟悉地产官司,善良有责任心......”言毕,菲利克斯起身,从中国风雕花柜的小抽屉里找出巴贝夫的名片,交到艾米莉手里。 “真的可行?”艾米莉打心底不太信得过菲利克斯这种在金钱堆和女人堆里打滚的家伙。 “我可是有一大笔钱在你那,也不希望折本,对吧!”然后菲利克斯坐回到皮椅上,吐了口雪茄烟雾,盯住艾米莉。 安静的气氛里,艾米莉也不甘示弱,回盯住菲利克斯。 “你变了艾米莉,还记得我俩在凯嘉鲁埃庄园谈话时,说到的潘多拉魔盒吗?其实你也不能免俗,你看看,你通过封建贵族的血统和继承,取得马洛姆河谷的农庄田地,充作嫁妆起,一只脚已经踏入金钱资本的漩涡里了。要问原因很简单,你经营土地,将来还可以把它当作商品,或投资,或变卖,你如果嫁人,无论嫁给谁,这块田地都能用妻方产权当作抵押,换取贷款。总而言之,当土地变为商品那刻起,艾米莉你就成为农田产业主啦,或者说,半个。” “如果马洛姆经营不善,那你会不会......” “傻姑娘,当然会。三年后你不能让我看到农庄有好景气的话,我就要收回十万里弗尔,你看嫁妆就这么没了,或者我会压低价钱,用仅仅六七万里弗尔的价钱,强制买下这块田产,你看嫁妆就这么缩水了。” 菲利克斯这话显然有相当的恫吓效果,艾米莉的脸色更白了,她低下眼看着靴子尖的泥土。 她不甘心,她知道管家科尔贝已经开始泼脏水,嘲弄她了。 退缩倒也行,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对了艾米莉,你会绘画的,对吧?”忽然,菲利克斯换了个话题,缓和了氛围。 “这确实是我桩兴趣爱好。” 菲利克斯点点头,然后对她说,我最近在鲁昂组织了个奖励基金协会,关乎工业设计的,你知道法国和英国这种协会很流行,它喜欢发掘美术人才,为绅士、小姐和主妇们家庭用品设计图案,其实就是画画,盎格鲁风,伊特鲁尼亚风,庞贝风、埃及风,普罗旺斯风云云,画出来后便可印制在陶片、玻璃瓶标签上,形成一套完整风格的陶器,它是种“文雅的技艺”,对上釉的白色陶器进行点缀和美化,是商品里的附加值,是值钱的。 “一百五十年前,这种技艺还是属于宫廷和贵族的,是关乎青铜、大理石、黄金、陶瓷的技艺,但现在有产的布尔乔亚崛起,他们也有消费能力,但需要的是物美价廉的商品,所以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石膏、陶器。艾米莉,我这里有八百里弗尔的奖金,只要你能在规定时间里完成套让我满意的图案画册,那这笔钱就归你,也算是能弥补你麦收部分亏空。” 说完这些,菲利克斯从柜里取出本书来。 艾米莉定睛看去,名字叫《技艺的侍女》,里面全是叫人如何搞设计的,陶片绘图,书册装潢,玻璃造型,应有尽有。 当艾米莉将双手伸出,准备接过来时,菲利克斯突然说,“你看,你收下这本书,并接受我的奖金委托后,你的绘画技艺也成了‘商品’了。” 顿时艾米莉觉得,这书足重几百磅,她就像个在半桥码头上扛棉花包的苦力。 是啊,她少年时不管是向意大利老师,还是后来师从夏多布里昂,在心中贯彻的认知:艺术是纯洁的,它应该是高尚的兴趣。起码对于贵族来说是这样的,若是出售这门技艺,那便沦为在铜臭里翻滚的那群布尔乔亚了,母亲当初赏识夏多布里昂,看中的是他画中的缪斯气息,而不是想着他的画会不会得到赫尔墨斯的赏识。 “艾米莉,若是你接下来,那么缪斯女神会伤心地离你而去,你的画就是值这八百里弗尔,除此外啥都不是......你本人,便会像这本书的名字般,沦 为技艺和金钱的侍女......可是,我现在满脑子念着的,就是搞钱!” 菲利克斯心底好笑,他看到艾米莉涨红了脸,不但接下了书,还将其紧紧抱在胸前,但书名是反着的,不让别人瞧见。 “对了,巴贝夫那边,你自己和他联系吧!我马上要去英国出个长差,再说你这位拉夫托小姐,该了解了解如何雇佣得力助手,不然便和你父亲兄长相同,只能被个中学都没有毕业的管家耍弄在股掌间,更别说管理好佃户,经营好自家的产业了......我亲爱的梅......”菲利克斯从架子上取下外套,并且摇动铃铛。 梅小姐的脚步声立刻响起来。 二楼除去事务所房间外,还有个弄堂,被梅命令工人改造为了厨室,她素来在这里用酒精灯煮咖啡或者茶,给菲利克斯享用。 “你对女人可真有一套,没想到梅现在就这样被你呼来喝去,还要送上几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她可是鲁昂首富的女儿。”艾米莉也起身,快速低声咕哝着。 “人心也是种商品嘛。”菲利克斯恬不知耻。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0章 各有心思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门打开后,艾米莉和梅道别,看了梅眼,便即刻离去。 “我最钟意的厨娘阿芳希娜,你和她商谈得如何啦!”还没等梅问什么,菲利克斯目光灼灼,迫不及待。 “我把她从副主教的家宅里挖过来了。” “你真是太棒啦!”菲利克斯喊起来,然后他牵住梅的手,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女人嘛,总是喜欢得到男人的夸赞,容貌、头发、身条、首饰、衣服或者厨艺啥的,不管是哪方面,只要能让男人心悦诚服,她就会有战争英雄般的满足感。 两人开心地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梅说副主教可是把阿芳希娜视若珍宝,我告诉他,阿芳希娜是巴黎医学生茹雷的表姐,很早就和我未婚夫认得,我的菲利一天吃不到她的饭菜就六神无主,哪怕从巴黎这个美食之都回来也是念念不忘,可副主教压根不听,于是我直接找到阿芳希娜,答应她一天给十二个里弗尔的菜金,其实就是对半算她的佣金了,六个里弗尔的日薪,每年还额外给三百里弗尔的奖励,她可比父亲公司的工程师还要昂贵,我还答应她,干满五年后还有五百里弗尔的终身年金。 “阿芳希娜在家乡,儿子要买个官职,女儿也需要八百到一千里弗尔的陪嫁,她终于被这个价钱给打动啦,那个冷若冰霜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心底是高兴的。” 菲利克斯欣喜若狂,热情地吻了梅好一会儿,然后真诚地说:“你会是全鲁昂最漂亮的新娘,也会是婚后最开心的太太。” 梅则娇羞地整理下未婚夫的领巾,说抓紧时间,父亲在方楼举办的夜宴聚会要开始了,有不少外国的大人物会来。 等到两人手挽手,走出彩票分匦行的楼门时,心思却各不相同。 梅:“男人总得好一项东西,他们会依赖可以满足自己兴趣的女子,菲利克斯爱美食,那我就要找到他最喜欢的厨娘,满足他的胃,就拴着了他的人,让羊儿只能吃到圈子里的草,你看现在菲利克斯对我多倚重多信任,从事务所到未来新房,再到家计,都是我在主持。” 菲利克斯:“坦白说,梅为阿芳希娜开出每年差不多两千五百里弗尔的薪水,几乎和我当律师的年金等同,阿芳希娜觉得满意,但我还是认为委屈这位厨娘。没关系,我把阿芳希娜给挖来,可不是让她单单伺候我的胃的......我有个大计划,马上资助这位可靠的厨娘,就在彩票分匦行旁边再盘下座楼来,开所平价餐馆,反正按照阿芳希娜的方子,就是萝卜、芹菜、芜菁,都能做得美味,这餐馆主要就做码头工人、织工、小商贩、妓女、洗衣妇或使女的生意,再雇佣两个有点姿色,眼色口才都伶俐的侍应姑娘,这个餐馆很快就能成为我高丹的‘帮口’,刺探情报,招兵买马,密谈事宜......对了,对巴贝夫、拉多恩那份小报的资助也得运转起来,小报变大报,媒体舆论的力量可也不得了,早晚我要让<农民之友>的订户,光在鲁昂一地就要有三千,还要销售去外地,在整个法兰西有影响力,就是报刊名字要改,原来名字属实不好听。” 想到这里,梅的高跟鞋在铺石路上扭了下。 菲利克斯急忙关切地扶住她,问没关系吧。 梅说没事的没事的,还能坚持到巷口叫马车的地方。 “那怎么行?”菲利克斯态度很强硬。 他和梅坐上马车后,没赶着过石拱桥去左岸,而是先到市政厅旁边的“沿河街”,在最好的店面里,又给梅新买了套时尚的高跟鞋,并且在车厢里捏住梅的脚,半跪下来,亲自给她换上,温柔扣上了镶着小钻石的鞋扣。 看着低头一脸虔诚表情的未婚夫,梅的心底暖暖的,什么爱尔兰来的豪商大地主斯通先生,现在于她眼里就是堆牛粪。 “我想委身于你。”梅娇媚地说。 “还是等正式结婚后吧。”菲利克斯很持重。 “当初你去巴黎,不是说好的吗?反正早晚是你妻子,主会原谅我们的。” “还是等艾蕾订婚,妹妹有了归处,我这颗心才能安稳下来。” “那也好,晚上我就去找老东西麻烦,嫁妆现金得尽快到位。” “我不晓得该怎么感谢你,你对我妹妹都这么好。” “婚后继续爱我就行。” 两人浓情蜜意了番,才从沿河街启程,过大石拱桥,向霍尔克公司的方楼去赴宴。 同时,在大圆丘山顶的圣德约教堂墙壁边,友好公社的男女们,捧着香草,在白杨树路两侧,夹道欢迎一位“客人”,实则是头感染牛痘的花白乳牛,由巴黎城郊外的枫丹农舍豢养,现在则被新成立的牛痘基金会无偿捐赠给公社,因菲利克斯在牛痘接种预防天花的事业中立下大功,大家都乐意帮衬他的家乡,这也算是某种荣耀吧,虽然菲利克斯律师迄今还没从鲁昂回乡。 乳牛被起了个名字,“阿芙诺娜”,是古罗马花神的名字,当它头戴编织好的月桂叶冠 ,哞哞叫着被孩子们恭恭敬敬地牵到棚舍时,医学生同时也是公社义务医生布格连,挽起衬衫袖子,早已等候多时啦。 “她可是你们的保护神。”当孩子们站满坐满棚舍栏杆或茅草顶七嘴八舌时,布格连就这样喊到。 “你该怎么种牛痘,让?” “没想到你还会弄牲口。” 让.布格连先将温顺的“阿芙诺娜”给栓好,让两个助手送来消毒液,将她感染牛痘的部位擦洗番,便取出刮匙,把阿芙诺娜肚子上牛痘所导致的脓疮、结痂等刮下来,“这种粘糊糊的东西,就是痘液,它能防备天花。” “呃,好恶心,比姥姥做的饭还恶心。” 布格连笑起来,他把痘液慢慢倒入到个玻璃容器中,这里面有甘油,它能让牛痘保持液体模样,不会凝结而丧失活性。 随后医学生举起消毒的剃刀,细细地把另外几头本地小母牛两肋下的毛给刮干净,再用手摁摁、捏捏,像是在温柔地按摩,自言自语道,“这儿,这儿,就是接痘的地方。种痘后,五天时间,便能感染得到处都是,这样就能刮下制取更多的疫苗啦。” “让,你把手弄得都是痘液,马上怎么来我家吃饭?” 布格连听到这声音,蓦然回首。 十来尺开外,棕色皮肤的阿比西尼亚小公主艾蕾.高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1章 米卢斯模式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布格连恍如在梦中般,连说你回圣德约镇也不提前送信来,而后在孩子们不怀好意的哄笑声里,他脱去护袖,说我去圣器保管室去和艾斯图尼神甫道个别。 艾斯图尼神甫还是老样子,很勤勉地坐在老式的梨花木桌子后,嘴里叼着木头烟斗,眉头紧缩,似乎永远都在思考着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当二位推开玻璃木门进去时,正看到他在严厉地要求两名公社社员“退社”。 因这两位社员去年承租的公社田地获得丰收,在缴纳了“公仓”的那部分后,居然把自留的粮食拿到别的村镇里放贷,利息高到艾斯图尼神甫无法忍受的地步。 “公社的田不是给你这样用的!”神甫愤怒地说。 这两位急忙认错,说希望能够续租田地三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地产,若是去租乡居贵族或富农的田,大半都得给他们拿走,再说公社的蒸汽磨坊磨粉又快又便宜。”两位可怜巴巴地说。 “看中教会地产免税?然后把富余的谷子去放贷,好算计。”神甫没好气地数落,接着强硬要求他俩退社,没得商量。 这时布格连上前,为这两位求情。 “艾蕾小姐,您从巴黎回来了?”神甫看到妹妹,有点儿惊喜。 “都已在鲁昂呆了段时间,放心不下爸爸,便跟着邮政马车探望探望。”艾蕾回答道。 “是放心不下让吧?”神甫难得打趣。 可艾蕾却没回应,也替两位犯大错的社员求情起来。 “听着,你俩现在把公社的大车开到汉克维尔镇去,把你们放贷出去的麦子全都收回来,然后没收入公社的公仓,这算是个惩戒,下次若是再晓得放高利贷,布格连医生和艾蕾小姐也救不了。” 两位急忙抓下帽子,对年轻的医学生和姑娘鞠躬道谢,然后奔出去,开始给拉车的骡子套辕。 “你哥哥怕是近期不会回来,他给我来信,说等今晚霍尔克家的小展会后,便渡海去英吉利,大概要游览一两个月的光景。喏,你看看这。”神甫说着,取出份图纸,上面是架机械,严格来说是织布机。 “他在佩提特旅馆住着时,就整天叨叨织布机呢。” “之前菲利克斯说服老霍尔克,在公社里留下一百台机器,他还不满足,说对岸又改良了纺织机械,他准备去购买,然后就是‘米卢斯家舍工业模式’,要在友好公社推行。”神甫说出“米卢斯”、“家舍工业”时,不免觉得有些拗口。 然后他就解释说,按照你哥哥的信件表述:米卢斯是莱茵河一座独立商业城市的名字,它临接的维瑟河谷,自巴登公国的黑森林绵延到瑞士的巴塞尔,此地很早便是棉纺织中心地带,承包商利用瑞士金融家的现金贷款,从巴塞尔城买入原棉,分发给成百上千户农家纺纱、织布,成品则运到米卢斯去,那里有棉布印花厂,印花完毕后,便将商品分散去法兰克福、安特卫普等大城市销售。米卢斯模式,其实是富裕的瑞士资本,维瑟河谷的廉价劳力,及米卢斯、巴塞尔等城市商业通道的完美结合,现在又得加上个因素啦。 “什么呢?”布格连问道。 “英国的机械。”神甫回答说,就在去年瓦特蒸汽机和阿克莱特自动纺纱机,来到维瑟河谷,利用黑森林丰富的水力,一下子对当地手工棉纺业造成毁灭性打击,不过没出什么大乱子,“因为农户们的纺纱虽被机器取代,但织布却没有,按照你哥哥的说法,之前飞梭发明出来后,纺纱技术落后于织布,所以织布工人整天为获得足够的棉纱而苦恼,但当蒸汽机轰鸣起来后,织布又暂且落后于纺纱了,棉纱大量堆积,急需织成布料,所以维瑟河谷的农户全都开始,将源源不断的棉纱织造成布匹,这反倒促进手工织布的繁荣,农户的收入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增加,好几个织布厂盖起来,越来越多的农户放弃了养牛和做奶酪,他们更喜欢织布,狂热地织布,只要有一段布从织布机上完工,他们就有现钱拿。” “圣德约镇,要被哥哥改造成第二个‘维瑟河谷’?” 神甫点点头,说他已和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阁下会面,请求主教阁下准许:鲁昂所有堂区,十岁到十五岁的孩子,不分男女,全都可集中来鲁昂东南的城关圣德约,半工半读,而我们本镇和公社的富余劳力,更是首当之选,你哥哥的计划是先购入五十台英国新式织布机,试验米卢斯的家舍纺织工业。 “主教答应了?” 神甫对布格连说,普鲁瓦雅阁下在教区议事会上,力排众议,全力支持菲利克斯,他还说了句很有名的话:“你们总是说,贫困是主赐予农民的旨意,那现在更新的织布机能让农民富起来,这也是主的旨意,我们没有道理不加以服从。” “神甫你的意见如何?”布格连好奇地问。 “我和巴贝夫没那么守旧闭塞。你们看,我来之前,圣德约堂区的土地,全是荒芜,野林子、破败茅屋、鬼火,游荡的克汀病 人,漫山满谷都是野狼狐狸出没,现在呢?公社社区欣欣向荣,草场和农田被一块块垦辟出来,喂饱肚子之余,我们就要学习对岸英国人做法,靠手工制造和贸易让自己更富,区级马路和鲁昂王室大道连通,我已在公社里建起初级的烧砖窑、柳条编织作坊和土豆酿酒坊,不少社员开始有钱了,甚至都有人谋心思放谷物高利贷,我在约束他们的贪欲同时,也得继续顺着康庄大道走下去——对了,布格连你马上要前往巴黎医院进修了吧?” “我可以去巴黎照顾你的。”夕阳下,离开教堂,走在白杨树林道间,艾蕾主动挽起布格连的胳膊,温柔地提议。 布格连的脸红了,“你才回来的......对了,菲利在巴黎过得如何?他在信中很少谈这方面的事,老是副年轻人就得打天下的说教,不过我听波拿巴少尉还有师兄茹雷稍稍提及,他在巴黎混得如鱼得水。” “什么如鱼得水,是欠了一屁股债。”艾蕾有些怨愤地说。 “债务,那可不得了啊。” “是风流债!”艾蕾鼓起腮帮。 “啊。”医学生有点儿尴尬。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2章 突然到访的姨娘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我照顾你到医学生毕业,然后我就嫁给你,我不喜欢巴黎,去波尔多吧,回你的家乡去。”艾蕾轻声请求道。 “好啊。”布格连只觉得心脏都要因狂喜而冲破胸膛,“妈妈一定会喜欢你,我家有座很大的葡萄园,里面的土都是赤红色的,到时就交给你照料。” “哥哥说,等他从英国游历归来,便让我俩订婚,这次我回来拉你去吃饭,便是代替哥哥征询下父亲的意见。” “菲利也快和梅小姐结婚了吧?” “是,那个英吉利小姐看起来特别精明摇摆的样子,但这一两年简直中了哥哥的邪魔,宁愿降格嫁妆也要来高丹家当媳妇,最早我还以为她不过是施展伎俩,要对我哥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呢,以后怕不是要相反。” “唉,你不要这样说菲利克斯嘛......” “我这人就这样,直言直语。怎么,这就受不了?” “没有没有。”医学生急忙否认。 高丹家的小使女艾尔盖,白天带着勒内老先生的口讯,去佃户那里传达收割葡萄的事,还未回来,所以当艾蕾叩响自家的大门时,是勒内亲自开的门。 “PAPA......”当艾蕾见到父亲时,明显吃了惊。 而勒内老先生见到女儿,原本欣喜的神色顿时不见,也是尴尬加吃惊。 只见勒内老先生在颧骨上扑了淡红色的脂粉,还戴上件精致的假发,身上则穿着节庆日的整齐衣装,脚上居然还套着白色筒袜,和棕色牛皮鞋,鞋扣还是蝴蝶结式样的,非但如此,整个客厅房间里弥漫了香水味道。 “PAPA,要不是女儿还记得您的容貌,我还得以为走错门,走进年轻绅士情圣唐璜的宅子里呢。”艾蕾双手抱胸,自顾自地走进来,语气满是挖苦。 勒内.高丹支吾不清,只能缩在摆满标本的玻璃长橱柜边站着,眼睛还时不时向门口张望。 而最不自在的要属布格连啦,他低头托腮,独自坐在摇椅上不敢吭气。 “是有客人,对吧?看把您给高兴的。”艾蕾问到。 “有生意上的朋友晚上来访。”老先生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抓了现行。 他以为艾蕾还会呆在鲁昂段时间,陪在菲利克斯的身边呢。 “您到现在也不雇厨娘,客人来了,酒和菜肴在何处,难不成你让客人帮你张罗餐饭。” 艾蕾话还未说完,就又传来了叩门声...... 不一会,圣德约镇南区叫阿加德.布鲁内尔的,一位四十岁上下,风韵犹存的寡妇,脸通红地坐在高丹家的餐室中。 这寡妇双肩是肥白滚圆,穿着件镶边的美利奴羊毛上衣,外面围着花边披肩,漆黑的头发,脖子和耳轮间有些肉褶子,倒显得富态,金耳坠金项链,笑眯眯时乌褐色眼睛很动人,她面前桌子上,摆着个柳编食盒,布格连认得——这盒子,可不就是公社里编出来的,因质地优良在鲁昂地区很受欢迎。 事盒里有葡萄酒、半只烧鹅,还有蛋糕和烤乳饼。 确实,还用雇什么厨娘啊! 这娘们在家做好餐饭,就提着这些,足足走了两个法里(约合九公里),来到高丹花园,和勒内老先生相会。 怪不得小使女直到中午,才接到老先生的任务去挨家挨户传口讯的任务——木工师傅出身的勒内,对时间把握也精准得有如墨绳。 老师傅现在正靠在餐室壁炉边,搓着手,“她男人亡故有快十年啦,她守着家产把儿子拉扯大,人热心,厨艺棒,田里的佃户也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每年有三千里弗尔入账,家里被她打理得特别好,每年支出就九百里弗尔,这些年也盈余了两三万,他儿子伊桑巴德比菲利克斯小些,也成器啦,马上就得从鲁昂的圣纳泽尔神学院毕业......” “我亡故男人,是汉克维尔镇的,我则是本地人,我手头有些钱,前段时间听说勒内先生要扩大自己的木工作坊,就想合股食利,勒内先生答应我每年可以开出六厘五的红利。”寡妇低声说到,“是这样的,勒内先生不是拿着海军部的船只甲板订单嘛,而鲁昂的美国外交领事马克上校,特别喜欢我儿子伊桑巴德,他想举荐伊桑巴德将来进海军服役,几来几往,在鲁昂的海军办事处楼前,便和勒内先生结识,然后发现这么巧,我和勒内先生还都住在圣德约镇,北区和南区而已。” “天啦,高丹家的男人啊!是不是个顶个都在合股女人钱财上有天赋呢?当年PAPA能娶到MAMA那样的金发美人,就已让我兄弟姐妹三人的出世,成为桩传奇啦。”艾蕾听到这话,心里是哭笑不得。 “女儿你放心,五万里弗尔嫁妆我肯定会足额给你,菲利克斯将来对高丹家的田产、住宅有继承权,至于我,我有木工作坊就够了,最近生意红火,我买了两架荷兰锯木机床,又增了几名雇员,连你的阿加德姨娘也准备合股......” “木工作坊,您不 是要传给大徒弟卡陶的吗?”艾蕾忍不住又笑起来,“好啦好啦,我的陪嫁归哥哥包揽,反正他答应我啦,你在镇子里的事与我无关,今天回来是要告诉您,我准备和让订婚。” 说完,艾蕾很自然地握住布格连的手,摆在桌面上。 “好事,好事情......将来布格连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吗?艾蕾要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是行医,在巴黎,在鲁昂还是回波尔多都是相同的。” “今天好事真多啊。”寡妇立刻拍掌,随后便说你俩还没吃吧,我去给你俩拿刀叉。 “我帮您。”布格连赶紧起身。 阿加德便极力夸赞这位大学生有学问有礼貌,肯定是高丹家的好女婿。 “听着PAPA,订婚时你和哥哥要跟我去波尔多,这样才算正式。让的家庭,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到时候注意点,对了——把阿加德姨娘给带上,就说是你未婚妻。”餐桌上只剩父女俩。 “这......” “她可辱没不了你,男人总得有个女人伴着才像样。”艾蕾横了父亲眼,于是勒内老先生就答应下来,然后艾蕾又说,“她儿子伊桑巴德进海军的事,让哥哥帮帮忙。” “菲利克斯能帮上忙?” “嚯,他在巴黎可活络了,之前连法兰西海军元帅凯嘉鲁埃公爵都攀上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3章 展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时候,鲁昂在塞纳河左岸的新城区,霍尔克家的晚会开始。 或者说,是场商业产品的小型展会。 十二顶水晶花枝式吊灯,将阔大豪气的客厅地板照得光耀炫目,这次老霍尔克也采用了德国做法,将精美食物和酒水,摆在中央的大圆桌上,四周则是用了大理石面的台座,好像一个个岛屿,每个台座上都摆着各色新奇玩意:海岛棉或内陆棉的样品,细密的花纹布卷,切割如钻石面般的玻璃器皿还带着纯银把手或束环,斑纹陶瓶,乳白色或灰色的浮雕石,玄武岩质的黑色茶壶茶具,外观极小而内里空间很大的首饰盒,银莲花图案的鼻烟壶,镀金的方糖夹和糖果罐......这些还都只是手工制品,在客厅和弹子游艺室间,排着半凸起爱奥尼亚石柱的长廊里,还摆着蒸汽机汽缸,车床和纺纱、织布机的模型呢! 女士们都对台座上的那些稀奇的奢侈小产品爱得发狂,而表情严肃的男士,则都认真看着长廊里的新式机械,并议论纷纷,它们会给世界的商业、工业带来什么变化。 不久,老霍尔克雇佣的乐队演奏出轻快的舞曲,按照英国特有的一板一眼的四组舞,男士和女士们重新聚到客厅中央,共舞起来,亲切的低语,衣裙和外套摩擦的窸窣声,皮鞋在地板上的滑动,无不应和着舞曲的节奏,烛光照耀在水晶、玻璃、陶瓷的杯盏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耀射线,又通过墙壁四面镶嵌的冕镜,让美妙的画面:特别是女郎们洁白耀眼的脖子、后背和手臂,男士们的胡须和胸前佩戴的勋章,更加倍殖光彩魅力。 “拉夫托小姐,您今晚能赏光莅临,实在使得蓬荜生辉。”舞蹈结束后,梅和艾米莉互相屈膝致意,梅还感到很惊讶来着。 “我最近在关注小画,比如陶器的图案,还有酒瓶上的标签,今晚的展会这种作品特别多。”艾米莉回答说。 说完,她的眼睛投向梅身旁的菲利克斯。 “最近几年是有这个风尚,有钱或贵族门户,都喜欢从事门手艺来自娱消遣。”梅立刻打起圆场。 “没错,毕竟我们的国王陛下还喜欢干锁匠活计呢!”艾米莉倒也没任何自惭形秽处。 那边,老霍尔克正和群勒阿弗尔的棉花商们,将金质奖章颁给了来自波兰的植物学家安东.潘塔莱翁.霍弗,他培育的印度棉花种子拨得头筹,而银质勋章则颁给英国在巴巴多斯的种植园主安德鲁.班纳特,他一生致力于优良海岛棉的育种,培育出来的成功种子有上百类。 大家都在鼓掌,而班纳特也告诉所有人:“鄙国殖民事务大臣西德尼勋爵已督促议会通过法案,鼓励西印度群岛的人们加大棉花的栽培种植面积,只要种棉花,便享受免费批给及削减税金的巨大优惠。” “我们法国也不能落后呢!”梅若有所思,她难得地替法兰西焦虑,按照法国王室对棉纺产业的迟钝,她生怕国家会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场上落败亏输。 “圣多明各的种植园还在青睐蔗糖和咖啡。”菲利克斯说到。 “那两种作物日薄西山了。”一个粗鲁的英国声音响起来。 “是阿克莱特先生。” 正是这位英国的发明家兼工厂主,也是将机器棉纺业引入法国诺曼底地区的先锋,他满脸堆的都是肉,随着对糕点的咀嚼不断晃动,他也不会跳舞,不懂音乐,整个脑子里转的,都是棉花、纱锭和宽幅布,“有种害虫前几年席卷了西印度,专门糟践蔗糖园和咖啡园,没破产的园主都开始转风,种棉花了。你们法国的即使反应慢一拍,但也着手啦。” “那来自殖民地的白糖会越来越贵吧?”菲利克斯问。 “贵也没用,很快就会被价钱低廉的巴西糖取代的,那里东北片无数园子都在种糖,有产者们背负葡萄牙王室的债务,拼命地扩大产能,我觉得迟早也会因过剩而砸了。”阿克莱特耸耸肩,又将另外块土耳其糕饼塞嘴里,顺带还有把圣凯瑟琳枣子。 “也即是说,棉花才是未来的天之骄子。” 菲利克斯这话,立即引起阿克莱特的共鸣,他努力睁开被肉挤成道缝的眼儿,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然后问你是梅小姐的什么人。 “未婚夫,菲利克斯.德.高丹,奥拉托利教学中学的奖学金获得者,索邦法学院的首位优等生,圣路易骑士勋章......”梅小姐抬起手腕,不无自豪地介绍起来。 “行行行,你对棉花生意感兴趣?”阿克莱特对法国的头衔可不感兴趣,径自对着菲利克斯,开宗明义。 而那边艾米莉也对梅的举措反感,便不再搭话,自顾自继续观察起展品来,毕竟她想赢得八百里弗尔的工业设计奖金。 “当然感兴趣,原棉、纺纱、织布我都感兴趣。”菲利克斯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了阿克莱特,“事实上我之前就咨询了霍尔克先生,准备马上向您订购织布机。” 阿克莱特很实诚,他说纺纱机我在行,织布机你还是找凯伊的儿子罗伯特付专利钱 吧。 “是那种改良的飞梭织布机?” “没错,带可升降的梭箱的,这玩意儿二十年前就申请过专利了,年轻人你运气好,可以抓住专利快到期的优势,自己买来图纸仿制,成本不又减了?”阿克莱特唆使道,然后他又对梅和菲利克斯提醒,“现在纺纱速度快了,对织布的迫切性就提升,你愿意投资织布机很有眼光——想想,一个三十岁巅峰期的织布行会学徒,无比娴熟的技巧,一个礼拜能织出两块棉布,九比八,二十四码长的那种;但用飞梭织布机,一个十五岁的男娃女娃,一个星期可以织出同样大小的棉布,共四块(阿克莱特竖起金钱萝卜似的四根手指)——效率翻倍,支付的薪水则降了一倍。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你准岳父为何不去做呢?因为他被上次的暴动吓坏了,纺纱倒还好,织布再将成品去市集里卖,对诺曼底地区的织工的激怒过于直接了。” 所以老霍尔克乐意将其织成粗布,卖去西印度和美国种植园。 “我可不怕织工行会,还有他们的怒火,阿克莱特先生。”菲利克斯很平静地喝了口香槟。 “哦?”阿克莱特倒有点吃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4章 棉花大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便很肯定地回答“棉花大王”理查德.阿克莱特先生,行会不应该再存在于未来,它是旧时代旧制度的余孽,它束缚创新和财富已然太久。 “知道嘛,就在七年前,也就是美国殖民地战争爆发时,来自美国和西印度的棉花供应被战火切断了,我在兰开夏郡开的乔利新工厂,因抢先获得了为数不多的国内原棉储备,遭到整个郡的手纺工人行会的围攻。”阿克莱特嘴巴撅起,油光闪亮,然后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下字母,清清楚楚用英国腔说,“八千人,足足八千名手纺工人,捣毁了我花费近万英镑建起来的新厂,他们认为我抢去了他们的饭碗,那时的惨状可怕极了。梅.霍尔克小姐,就和你老父亲先前遭遇的差不多。” 梅小姐惊惧地用扇子掩起了自己的小口。 而在旁边“闲逛”的艾米莉,也不由得驻足。 结果阿克莱特又抓起份装满糕点、水果的冷盘,耸耸肩膀,“可我不在乎,那些杂碎,那些拿无生命机器撒气的无能捣乱分子,愚昧闭塞,全是群自以为好汉的懦夫。我工厂的工人都起来保护我,因为他们明白,自己是机器产业的受益者。是,我是雇佣六岁大的儿童干活,可干满四年后他们就能当学徒工,再干七年他们就可以胜任任何岗位,翻转、填充、装配机器上所有的,木质、铜质、铁质、钢质的部件,闭着眼睛也能做到,我的工厂就是他们人生和前途的学校,给予孩子们更持久和更完善的技术,等到他们三十岁时,被你们法国,或者被德意志、奥地利的王公贵族雇佣,享受每年一万里弗尔高薪时,他会在心底鸣谢我理查德.阿克莱特的——所以我现在在任何地方开厂,他们都像禁卫军那样追随我。而我们英国政府,对所有的细棉布征税,每节三个便士,就在四年前,这笔税金已膨胀到四万五千英镑每年,我建议将英国棉布和印度棉布区分开,在国产棉布上打三条斜蓝杠,印上‘英国制造’的标志。我在前年去苏格兰佩里斯时,那里的市政官员、法官和议员们排着队宴请我,报纸上夸赞我为‘棉纱的天才制造者’,说我给苏格兰的城市带来自由,也许在苏格兰语里‘自由’等于‘财富’。梅,你父亲的森林棉纱工厂也是一样,我有专利权,机器上的一个纱锭,我每年要收取两个英镑的专利费用,但你父亲每年也赚了几十万里弗尔,大家都发财,不好嘛,标准的英格兰式共赢!” 然后这饕餮就吃起来,他的大脸几乎贴在盘子上,像头进食榛子的猪。 可这时在菲利克斯等人的心目里,居然觉得这头猪居然有那么几分坦荡的英雄气概。 “冒昧问一句,使用英国教区济贫院的孩子进工厂好不好呢?”此刻,菲利克斯请教阿克莱特。 “我们英国搞济贫院,收济贫税,是最最愚蠢的施政措施!”阿克莱特几乎咆哮起来,“那些懒惰的农民还有手纺工,他们不愿再开垦荒地,不愿去做工谋生,养着两头半死不活的牛充充样子,然后领到济贫金,就迫不及待地去酗酒,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大半都得在三十岁前死于肺结核,简直是糟透了的罪恶。国教会为洗脱责任,便任由些不三不四的,伪装为工厂主的骗子手,将济贫院的孩子给领走,让他们做危及性命的苦工,把他们当作消耗品,在煤矿里拉车,抱歉梅小姐,还有这位小姐(被点到名的艾米莉有些窘),你们肯定没见过七八岁大的男童女童拉煤的情景,矿坑隧道就二十英寸高,孩子把矿车的带子勒在脑门前,像只乌龟那样匍匐在地上,胸部贴着地爬行,有时就在齐膝深的泥水里爬,拜这种苦工所赐,孩子十岁时,头发全秃掉,被矿车带磨的,吃饭时他们被锁链锁住,等到矿山效益不好时,会被统统卖掉,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反正这个地方肯定是被法律遗忘的角落。而我,我给工人建宿舍,我栽培工人,我建起工厂的地方,很快就能形成个漂亮富裕的城镇,想要得到主的救赎不在于祷告,而在于像我这样不断地创造财富。” 菲利克斯若有所思,他细细品味了这位棉纺大王的话语,然后就郑重鞠躬,说自己受益良多。 这句“受益良多”,倒不是他恭维之词,他告诉阿克莱特,自己马上要去英国游历段时间,详细考察工业化。 阿克莱特点点头,然后他掏出张便笺,写上串地名、人名,告诉菲利克斯轻工业品、棉纺、煤炭、矿冶、五金、机械、船运等产业,在英国各自的标杆地区、企业、人物分别在哪里,塞给菲利克斯后,便拍拍他的肩膀,说《艾登条约》签署后,英法两国的贸易壁垒不复存在,对于法兰西而言是学习技术、革新产业的好机会,但同时巨大的危机也来临了:法兰西小作坊敲打出来的玩意儿,该如何和我们英国海量物美价廉的工业产品相竞争呢,这是个莎翁式的问题! 对此,梅也持赞同态度,她低声说,法国棉纺工业应率先起步了。 就在这时,老霍尔克引着群人过来,他身边有梅的二哥盖斯特.霍尔克,以稍微有些迟到的爱尔兰谷物大王赫富德.斯通先生。 斯通先生见到 梅小姐,明显被她的美貌给震撼住了,然后不无嫉妒地瞪着紧紧挨着梅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回敬的眼神,透露的意思明显是,“对不起,我先来的。” 可梅的眼睛,却盯住父亲: 父亲的身边,多了位头戴彩色羽毛装饰的华帽、身着艳丽长裙的风骚娘们,一眼看过去就晓得是英国来的荡妇,和父亲肩并肩,态度非常亲昵,根本不寻常。 “请允许自我介绍下。”斯通先生端起酒杯,他长得倒算是英俊的,浅黄色的头发,大大浓密的鬓角,高耸的鼻梁下,显得嘴唇有些薄,透着股精明强干。 “我当然知道您是斯通先生。”梅挽住了菲利克斯的胳膊,爽直回答道,然后目光锐利起来,对着父亲旁边的艳妇,“这位是?” 阿克莱特没来客套,他继续埋头苦吃。 而艾米莉冷笑下,摇着扇子,速速离开好不尴尬的“角斗场”,她要继续揣摩展品。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位法国小姐,盯住酒瓶标签画这么长时间。”大约半刻钟后,一位高个子的英国老绅士站在艾米莉后,微笑着打趣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5章 New luxury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阿克莱特这位棉花大王只会说英语,所以和菲利克斯的交流,要靠梅的翻译才成。 可这位英国绅士却会说流利的法语。 “我们法兰西特别是贵族,都时兴从事门手艺,连路易十六也是锁匠的爱好者。”艾米莉不卑不亢,现学现用。 “其实标签画很有意思,贵族和有产者喝的酒瓶上的标签画,和底层人喝的酒瓶上的就完全不同。”那绅士提醒道,“所以若是您有兴趣,就会发现前者酒瓶标签画和这里的展品一样,都是农庄田野的优美风景,至于后者就难说了,大多是粗俗不堪的。用户心理不同,商品的设计便不会相同。” “您法语说得挺好。” “谢谢夸赞,毕竟英国人也以会说法语,去巴黎旅游过为荣。” “但只要离开巴黎,在法兰西乡村绕绕,便会发现满是萧条,然后如获至宝,伦敦报纸就连篇累牍地加以嘲笑,对吗?”艾米莉不能忘怀自己父亲被英国报刊攻讦的仇恨。 “农村被贵族、教会搞得一团糟毕竟不是好事,农村贫困带来的症结太多。”然后那老绅士就自我介绍,“约书亚.韦奇伍德,斯托克城的工厂主......嗯,其实我也不晓得该如何界定自己身份,我算是名拥有田地的乡绅,也是名学院毕业的工程师,同时还是名经营庞大工厂的实业家,我是做陶器制造销售生意的,规模还挺大的。我就在这三个角色间转换,祈求上帝,让我最终成为最赚钱的那个。”韦奇伍德这段话说到中间时,明显有点顿挫。 约书亚.韦奇伍德,是当时的陶器大王,他在设计和用料上精益求精,力求物美价廉,现在已覆盖全英及美洲的市场,这让艾米莉不由得想起先前和菲利克斯的交谈:在陶片上设计花纹图案,应该也是这位关心的,事实也确实如此,韦奇伍德麾下的优秀美术设计师不计其数。 “英国人都是这样的嘛?身兼多职,全才全能。我觉得法语自带虚荣和自傲的气息,而英语一字一顿,就透着股聪明劲儿。”艾米莉这话让韦奇伍德哈哈笑起来,然后这对忘年交很快熟稔不少。 艾米莉不同往日,她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最近还组建个财团,游说政府核准条运河,连通墨尔西河与特伦特河,这样我在斯托克的陶器工厂,就能更顺畅地与外界沟通商务,不至于被孤立。” “这样有什么好处?” “有了运河的便利,我的陶器价钱可以降低三分之一,再凭借漂亮图案和牢靠质量,便可击败竞争对手。” “可是挖运河,付出的代价应该很大吧?在法兰西,得有王室敕令,和无数人力才可以。” “这笔钱就是靠我们自己,议会表态支持,我们财团负责具体的一切,前期有十三万英镑投资,后期再追加七万英镑,开出股票来众筹,两百英镑一股,收回成本的方式就是运河通行费,每英里一点五个便士。相比较下,英国公路通行费则是每英里十个便士,无数企业都希望运河河道穿过它的所在,所以筹钱问题不大,我们有信心和勇气完成这项事业,事实上整个英国都在开挖运河。” “所以说,您还是位运河家。” “人,总要不断超越自己产业和身份的束缚,才能建造起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韦奇伍德的这句话,给艾米莉的震撼挺大的。 随后韦奇伍德便提起那位埋头吃个不停的阿克莱特,说他现在的身家有五十万英镑,并且成为了贵族:被国王封为骑士,当时有位爵士嘲笑他,“阿克莱特先生,我记得你以前只是位做假发的师傅。” 阿克莱特则反唇相讥:“阁下,我以前确实是做假发的,但我现在是名贵族骑士。而您,如果您以前是做假发的,那我敢保证,您现在肯定还是位做假发的。” “是啊,我们法兰西的贵族,不就在数十年如一日地‘做假发’吗?”艾米莉心底如是想到,久久不能平静。 而后韦奇伍德谈起自己的本行,陶器制造。 他说:一百年前,英国和法国没什么不同,那时候的消费属于宫廷和大贵族,是“Oldluxury”,门槛很高,常人无法模仿,精英们正是通过来自于遥远外国的昂贵奢侈品,和普罗大众区分开来,但这一百年不同,“新式奢侈生活”崛起了,它不存在于王朝,而存在于市民和乡绅这个庞大的阶层中,“我们英国哪怕是非熟练工人,食谱也可以包括面包、肉、鸡蛋和芝士,及豌豆、啤酒,他们在获得日用品煤炭、蜡烛、肥皂和灯油后,还能偶尔享用糖、咖啡、巧克力、茶这样的奢侈食品,‘英国两个乞丐遇到好天气也要饮杯茶’这句谚语便是如此。更不要说口袋里颇丰的小商人、小工厂主和公职人员了,他们要桌凳、铁锅、锡器,要书籍、钟表、瓷器、茶具,也要碗柜、抽屉柜、铸铁火炉,人人都关心热爱更新更好的商品,这是种普罗心理。我的陶器便是这样,以前人们只能从中国买到陶瓷,只有贵族家才能买些作为收藏,现在陶器色彩、款式、质地不逊于中 国货,且价钱更加低廉,所以韦奇伍德陶器在中产者里尤其受到欢迎,每次展会上的样品都会被主妇们抢购一空。” “这是种渴望模仿更高层次生活的心理,对吗?” “完全如此,拉夫托小姐。我国作家笛福就说过,穷人想学富人,而富人则想学伟人,世界陷于片混乱当中。但这种混乱不可怕,消费是种美德,而不是恶行,人们在购买商品里获得的该是乐趣,而不是罪恶感,最终人们会不满足于仅仅购买眼前需要的商品,他们还会对长期化的商品做打算,比如公司,比如教育,社会便由此发展起来。” 听到这里,艾米莉没忍住,她直接询问韦奇伍德:“我有份面积一百阿尔邦的农庄,抵押了大概十万里弗尔,但我依旧对农庄有经营权,依您的看法,我该如何做,才可以让资产在三年内增殖百分之三十或五十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6章 霍尔克们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韦奇伍德愣了下,然后继续笑起来:“我也在家乡经营农业,依我看,您最好雇佣位职业的农林师和地产家来打理(和菲利克斯所言一样啊),法国农业的潜力据我所见,前途远大可远远没有发挥出来,您要增值百分之五十很简单,购买石灰做麦田肥料,再让佃户分割四分之一田地,强制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油菜,就可以。” “油菜?” “是的,别小看它拉夫托小姐,油料、肥皂都需求它。鲁昂作为屈指可数的大城市,不愁没有市场。” 艾米莉咬咬嘴唇,又问:“那我该如何让佃户听我的话呢?” “你们法国贵族不是用棍子的吗?” “您这话可算是讽刺了,韦奇伍德先生。” “抱歉拉夫托小姐,无聊的英式幽默——我们对待工人的话,如果能类比到对佃户的话,那用一组词语可以概括,便是‘强势而周全’。强势,我在陶器工厂里,是最早使用计时卡的,对迟到、酗酒、犯错、浪费时间和乱花钱完全不会容忍,就算这些行为没有违反法律,但绝对会被工厂扫地出门,且我不会给他们写重新就职的推荐信,阿克莱特的棉纺工厂里,最早有工人用机器偷偷纺羊毛做私活,然后阿克莱特就强迫计件付钱,不达标的统统辞退;但另外一面就是周全,在工厂里我们往往将自己当作家长的角色,对工人进行免费的行业培训,博尔顿和瓦特会亲自教工人画图和设计,我则教美术师和工人怎么把握制造陶器的原料和温度,阿克莱特还开展了保险计划,包括疾病、受伤和死亡的赔付(事实上,阿克莱特的儿子继承棉纺业后,大大提高工人待遇,并让工人宿舍更清洁卫生,并支持法案,禁止雇佣九岁以下的孩童,且每日工作时间限制在十八小时以下,考虑到十八十九世纪之交的时代背景,也算是比较良心的,毕竟人家是全吊子资本主义,比半吊子强)。” “强势,而周全。”艾米莉觉得学到了东西,但她还是不够满足,又进一步,“您觉得我作为一名贵族女继承人,有可能兴办像霍尔克公司这样的工业吗?” “可是按照法兰西规定,工商业公司必须要破落贵族子弟才能从事呢。” “我就是个破落贵族。”艾米莉就这样说出来,她觉得不必要再迷惘下去了。 于是韦奇伍德颔首,便详细和艾米莉谈了谈,并留下通信地址,表示会给艾米莉提供商务便利,毕竟他对一位“热衷工商业”的法兰西贵族小姐很感兴趣。 那边,爱尔兰的斯通先生,正在众人前低调炫耀自己的发财经:“我的财富积累很简单,爱尔兰遇到了好时候,我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种植谷物,又得到爱尔兰议会和关税支持,外国丰收时,便抬高本国粮价和进口谷物关税,我的谷物优先在本国销售,若是外国歉收则相反,我的谷物优先去国际销售。” “还有点优势,爱尔兰农民的劳力很低廉对吧?”菲利克斯不怀好意地询问。 斯通先生倒也不羞赧,坦然承认,大概已习惯了。 “毕竟让他们只吃土豆就行。”梅在心中,也揶揄道。 然后梅对着数尺开外,和父亲不断交杯换盏的那位英国娘们,恶狠狠瞟了眼。 她叫海伦,在伦敦、都柏林都颇有艳名。 “二哥,她在勾引父亲。”待到大的聚会分散开来,梅拒绝了斯通先生的共舞邀请,气冲冲地对盖斯特.霍尔克抱怨说。 “父亲也成为鳏夫很长时间啦,能理解。”盖斯特倒很平静。 “如果不加以阻止,她三天后就会成为我们的后母,遗产方面你就不担心?” “老霍尔克能让一介女人占据遗产吗?我倒不担心。”盖斯特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晃动酒杯。 菲利克斯则站在一旁,对兄妹的争执保持中立。 “这女人,是不是斯通先生介绍来的?”梅要刨根问底。 “不清楚......对了,菲利克斯小兄弟是想成为公司合伙人吗?” 在盖斯特的眼中,菲利克斯便是“小兄弟”,亲昵里也有那么点瞧不起。 “我想用二十万里弗尔合伙,能让我承接部分公司的棉纱,然后织布销售就好。毕竟光是依靠我作为律师的收入,太委屈梅了。”菲利克斯弱小又识趣。 “妹妹愿意嫁给你,确实不容易,几乎都和父亲吵翻了。”随即盖斯特大度地表示,“放心,只要你能忠诚父亲的公司,搞搞织布工场,每年获得三四万里弗尔问题不大,我全力支持小兄弟你。” 梅看了下菲利克斯眼色,便明白了,立刻向二哥撒娇卖好,说了许多恭维话。 在梅的前面,有四位“霍尔克”,全是她哥哥。 不过梅的大哥华莱士,和二哥盖斯特、三哥艾金,是老霍尔克和第一任妻子所生,长相是典型的盎格鲁风格,白红相间的粗糙面皮,斑点很多,鼻尖皱起,华莱士原本走的是家族长子路线,在法国军队里当一名少校,再往 上因不是贵族,便遇到天花板了,后来因庞蒂耶夫尔公爵在家族遗产官司里,得到老霍尔克及梅的四哥沃顿(之前章节打错为了二哥,特此纠正)的帮助,沃顿是当时的枢密院律师,为公爵出力良多,作为交换,华莱士便娶到庞蒂耶夫尔家的一个女儿,最后得以中将身份退役,在巴黎专心致志地享用年金;沃顿呢,很快也不当律师了,他买下枢密院官职后,在剧院看戏时,爱上王室剧团的圣于贝蒂小姐,最后把自己陷进去了,因老霍尔克反对儿子娶一个戏子,沃顿和梅都是老霍尔克和第二任法国妻子所生,长相英俊很得喜欢,本来是被定为重要的继承人,现在也放弃了资格,如今沃顿在当官之余,还靠给《法兰西信使报》兼职当出纳会计,又有份每年八千里弗尔的收入,在巴黎也算富足,于是便沉醉于看戏、斗犬、扑克牌等娱乐活动,菲利克斯在巴黎一年,都没能见得上他的面。 至于梅的三哥艾金,娶的是日内瓦银行家的妹妹,家宅在勒阿弗尔港口,单独从事金融行当,据说在背后默默支持二哥盖斯特。 盖斯特.霍尔克,老霍尔克的二子,鲁昂城肥皂大王勒努瓦家族女婿,毫无疑问在未来是这个商业小帝国的不二继承者,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目为王太子殿下,至于菲利克斯这位小镇来的青年,自己的妹婿,可不就是“小兄弟”嘛。 可此刻,小兄弟菲利克斯已重新找到阿克莱特,偷偷商谈起合伙西印度棉花种植园的事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7章 黑奴是一种金融抵押品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阿克莱特对商业永远是敏锐的,他在英国的棉纺帝国包含工厂建设、人才培训、商品流通及专利壁垒等方方面面,现在他也清楚地和菲利克斯有共识:在蒸汽机催动下,工厂的棉纱产量呈现指数级别的爆炸式增长,原棉的渠道未来会成为生死攸关的问题,当大家都有蒸汽机和工厂时,谁拥有原棉,谁就赢得天下。 老霍尔克只满足于从英国港口转运原棉,满足于“功成名就”的喜悦,去年就开始盘算找个年轻貌美的新太太,可阿克莱特眼光则更远,按照他的讽刺:“约翰.霍尔克被法兰西的香风蒙蔽了鼻孔,他满心底里想着风流,若是他还在曼彻斯特,面临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竞争,是不会这样贪图安逸的。” 不过阿克莱特也问菲利克斯:你可是霍尔克公司的人,将来还很可能是梅小姐丈夫,这样私下找生意,是触犯霍尔克家族忌讳的。 “我绝没挪用公司的财产,说实话理查德,我在巴黎遇到贵人,对方有兴趣在棉花买卖里抽一笔,我就在其中拿五点佣金。”菲利克斯一手端着香槟,一手插在马甲口袋里,通过趁机靠过来的梅小姐的翻译,不慌不忙。 于是阿克莱特抖了抖肥硕的肚皮,给菲利克斯指出两个地方:英国的巴哈马群岛,还有法国的圭亚那,都会是棉花种植在未来三年飞跃的宝地,值得投资,“圣多明各嘛,那里黑人太多,压迫太重,我觉得不安全。” “二十万里弗尔够不够?” “合股我的投资,足够了。” 说实话当梅小姐翻译出这个数据时,不免惊愕,菲利在巴黎遇到的“贵人”到底是谁,如此财大气粗? 可这时,菲利克斯和阿克莱特的手早已握在一起,表示成交。 现在菲利克斯的财产,从王后项链里获取的四十万里弗尔,三十万投资海獭皮毛贸易,十万入股哈布斯堡和奥斯曼的战事,而后朱斯蒂娜给他三十万里弗尔的酬金,加上父亲老本十万里弗尔,共四十万:十万赞助艾米莉当“浮动嫁妆”,又在购买房产、事务所,及阿芳希娜餐室,还有魔笛会报纸上,七七八八花去了八万五千里弗尔,其余的全都存在鲁昂银行里当储备资金,准备启动友好公社办织布企业;至于劳馥拉托管的五十万里弗尔嫁妆,他也知道这是朱斯蒂娜给自己表达的“爱恋”,三年后增值十万里弗尔就行(没的话朱斯蒂娜也不会怪他),说实话随便贷款出去收利息便好,可菲利克斯却要赚票大的:把嫁妆分成两股,其中三十万里弗尔留在巴黎圣马丁街的拉威银行,托付给丹东打理,而其余二十万则要以汇票性质,转给阿克莱特,去西印度搞原棉生产,掌握十九世纪的白色黄金。 若是把劳馥拉嫁妆亏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带着梅卷铺盖跑路。 而那边,阿克莱特畅谈的投资模式是这样的,“我拿着各位大股东的钱,让我们英国的非洲公司来买黑奴,也就是说,黑奴某种程度便是菲利克斯你投资的抵押,一个黑奴按三千里弗尔计算,你可以买七十个黑奴(买多有优惠),足够座大种植园所需,然后再把黑奴这种‘黑色黄金’,‘贷’给愿意去渡海打拼的英国、法国年轻种植园主,他们会帮你搞好所有,获得租赁土地,入手棉种,督促黑奴种植、生产、梳棉、打包、装船,只要收获时的棉花包分给他们部分便好,大家共赢,你出钱,他们出力。就算某位经营不善也没关系,他滚蛋破产,黑奴归还给你,你再找个去接手种植园就好。” “好,很先进,理查德,干杯。”菲利克斯对十八世纪末的经济学叹为观止。 霍尔克方楼里的展会晚宴已然结束。 梅摆脱了那位爱尔兰巨富斯通的追踪,她将一盏盏灭掉的瓦斯灯和蜡烛抛诸身后,在蒙蒙细雨里跑下马蹄形的前廊台阶。 “梅。”艾米莉所乘的马车,后面挂着的煤油灯晃动几下,发出信号。 梅蒙着披肩,跳了上去。 原本看起来醉醺醺的菲利克斯,这时很清醒地坐在艾米莉的马车里。 “你父亲的心思全在那英国女人海伦身上。”他带着点讽刺。 “没想到我们三位居然能同乘一辆马车。”梅揭去披肩,整理下被秋雨湿润的头发。 “顺路而已,你俩就在对岸半桥的彩票分匦行下车。”艾米莉倚窗托腮,坐在对面椅垫上,语气不容置疑。 “拉夫托小姐还回妙逸庄园吗?”菲利克斯问到。 “......不回......准备直接去马洛姆河谷。”艾米莉可不愿再看到管家那张臭脸。 “天太晚,去河谷道路遥远,可不安全。” “我和艾米莉就留宿事务所,菲利克斯你去西城区的新房。” “让你们两位小姐在事务所里绝不可以,这样你俩在二楼事务所休息,我在一楼彩票行里,也好充当保护。” “你可真是位骑士。”梅欣喜地说到。 “你们俩,这对未婚夫妻,决定第三者去向时都不用征询当 事人意见的嘛?”艾米莉不满而冷淡地抗议。 “你在巴黎对待女士,是不是也这样,那你会很受欢迎呢?”梅根本不理会艾米莉。 “他在巴黎的名声倒很好很清白——据我所知。”艾米莉难得帮菲利克斯解围,但不晓得是不是暗讽。 而菲利克斯知道,关于自己从哪位贵人那里搞来这么多钱,免不得要和梅解释番。 次日清晨,彩票行开门后,菲利克斯就匆匆离开,他留下封信件,承包辆四轮马车,带着早收拾好的行李,往圣典港也即是勒阿弗尔赶去,理由是“去英国的航船票已买好,可不等人。” 两天后,菲利克斯在勒阿弗尔标志性的“弗朗索瓦一世大圆柱灯塔”下上船,向英国驶去。 “艾米莉你居然摆脱家族,把马洛姆的地产当作嫁妆而亲自经营了?”梅和艾米莉则前往彩票行旁边,阿芳希娜开的餐室包早饭,此刻梅明白艾米莉昨夜要去“马洛姆河谷”的理由。 “一个人要时刻挣脱加诸己身的束缚,才能做出真正有价值的事。”艾米莉就是这样答复的。 “有些羡慕你。”梅这话,说的倒是真挚。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8章 马洛姆农庄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好了,你回去后好好看看未婚夫给你写的信吧,你从方楼里溜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对不对。” 中午时分,和梅分别后,艾米莉不再彷徨,她命令马车直驱鲁昂城的森林海洋法院。 律师们办公的大厅里,艾米莉在许多人惊艳的目光中,穿过一排排文件柜子,直接找到了“弗朗西斯.巴贝夫’名牌所在的办公桌。 巴贝夫从一堆马粪纸卷宗里抬起脸来,用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眼前这位眼睛明亮的美丽小姐,这不是拉夫托家的千金嘛,便有点纳罕,“您好,我是......” 艾米莉将巴贝夫名片从手袋取出,搁在桌面上,“您是位封建土地法律专家,也懂田产测量,我说的没错?” “是。” “您也是夏多布里昂骑士决斗时的裁判。” “是,要反攻倒算吗,侯爵小姐?” “不,若是雇佣你当农庄经理人,怎么算?” “农庄多大?” “一百阿尔邦左右的面积。” “田产测量分配好,制订好农庄计划,大概两个月,酬金一千二百里弗尔。” “没问题,现在就跟我来。”艾米莉言毕,转身离开法院,她的身姿又恢复傲慢和自信。 妙逸庄园中,侯爵夫人正细细端详着几副画行里的作品,不由得叹息两声,想起夏多布里昂来,他离去后,这座鲁昂城可没有人在绘画上比他优秀啦。 “夫人是都不满意吗?”画行商人毕恭毕敬。 侯爵夫人轻轻点头,说了声抱歉。 在客厅壁炉前,管家科尔贝果然对侯爵进馋:“爵爷,我不得不对您坦白,小姐接管马洛姆河谷后,麦收亏空了快五千里弗尔。” “她有十万里弗尔嫁妆呢,够她亏空二十年的。”侯爵的反应没那么大。 “我担心的依旧是,这萨申卡伯爵其实是个陷阱,小姐会变卖地产来抵偿,这可是拉夫托家族的命根子。” “艾米莉很聪明,这点像我,她不会轻易服输,也许能闯出条路子来。”侯爵翘起系着筒袜的腿来,难得地对女儿有信任。 “可她却不回庄园,居然跑去马洛姆河谷,还带走位使女。” “她能住哪?”侯爵语带讥讽。 “马洛姆农庄临靠区级公路,有座谷仓连带三间房子,我去巡察或督课时会临时住在那,可谁敢想,一位娇滴滴的侯爵千金,要呆在那种地方,闲言碎语传出去可怎么好!” “她是把自己真正当作农庄女主人了吧,算了,再给她一年时间,若是不行,就从海军里给她找个家境丰厚些的嫁出去,到时她也没那么多古古怪怪的理由。”侯爵主意已定。 于是管家也不好说什么。 主仆刚刚结束谈话,妙逸庄园就来了批人,说我们是鲁昂搬运工,奉艾米莉小姐的命令来,把她家具搬去马洛姆。 “搬,搬走!”侯爵有些生气地顿顿手杖,便不问了,索性去槌球场散步解闷去。 几日后,鲁昂马洛姆河谷村镇都轰动了,男男女女都说,有位长得像仙子般的贵族小姐,说是拉夫托侯爵千金,这小姐啊,雇佣辆敞篷的双轮轻车,举着小巧玲珑的阳伞,穿着丝绸裙子,蒙着银色细麻布束腰马甲,陶瓷扣子,半筒鹿皮靴子,金头发绿眼瞳,身后跟着位城里来的大律师,还有位只会说城里话的使女和两辆载货马车,一辆装的全是浅色的漂亮家具,还有丝毯和挂钟,还有一辆居然装着架半旧的印刷机(乡里人叫大筒子)呢! 马车到了马洛姆庄子的谷仓房子,工人们就下来,先把墙壁刷上石灰泥,三间房里全都铺上地板,换上新窗棂,还有玻璃呢,乡里人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东西,好事的男孩女孩便摸了又摸,确信确实有那么块透明的板子挡在那里。 而装修时,这小姐就和使女暂时住在谷仓里。 很快,小姐拜访了马洛姆堂区的本堂神甫德.科雷古瓦,然后神甫就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说这是鲁昂来的拉夫托小姐,你们不管是不是她的佃户,都要对她尊重。 而几位亲近原来管家科尔贝的佃户,则私下聚在公路边的小酒馆,嘲笑说这小娘们还不服输,麦收明明亏得要哭出来......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小姐带来的,那个戴眼镜的胖律师,正领着两个助理,拿着测量仪器,正一板一眼地踱在拉夫托家族名下的田野里,问他们干啥的,那胖律师就带着点儿异乡口音说,“在丈量土地啊,老乡。” 这小姐也够倔的,她就在小酒店里包饭,自己、使女,有时候加上装修工人,还有律师及助理,一个月给小酒店足足二百八十里弗尔。 大概一个月,艾米莉的“谷仓国会”完工。 三间房,一间她住,一间是使女住,还有一间是办公室,至于谷仓则是印刷机呆的地方。 地板、玻璃窗有了,墙壁粉刷一新,盥洗地方贴了瓷砖,还 有两架铸铁火炉,两面四柱床,餐桌椅、餐柜、书柜、床边柜等家具都是现成的。 几乎同时,胖律师的工作似乎也完成了,三十家佃户被传唤,来到谷仓里。 艾米莉手里拿着鹅毛笔,就像正义女神手里握着把利剑,在她面前的佃户,有的老实巴交,有的看起来老实巴交,有的愁眉苦脸,有的看起来愁眉苦脸,有的眼睛滴溜溜转,还有的则是满不在乎的神气。 “明年除去堂区的什一税外,庄子里的死手税、粪堆税、代役税、壁炉税等,一概不用交纳了。”这小姐的声音很清脆,还挺好听的。 巴贝夫则抱胸,沉着坐在一侧的板凳上。 佃户们顿时议论纷纷,都挺讶异的。 “你们各户的田地,我都让巴贝夫先生测量好了。” 接着巴贝夫拿起热乎的田地簿册,点名道姓,每家多少田地说得清清楚楚。 大伙儿又沉默下来。 “租约问题,我分成长中短三份,长的五年,中的三年,短的一年,事情千头万绪,我就把它简单化些,表现满意的就是五年租约,期间不会提租,然后......”艾米莉点出六户姓名来。 这六户都是和管家科尔贝关系密切,先前麦收捣鬼的主要角色。 艾米莉直接说,和你们不再续租约,去别的村镇当佃户或分益农吧! “这算什么?”六户人家喊叫起来。 “就是不再续约,说直接点,驱逐你们出马洛姆。”艾米莉快言快语。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29章 火药和子弹推进的革新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可不好笑拉夫托家的娇小姐!”六家佃户男子都嚣张地叫起来,有位叫裴洛的还恶狠狠地往地板上吐痰,挽起衣袖来,他的脖子和胸脯是粗红色,像个开裂的陶器,还沾着许多黑泥。 “我说的您们还不明白吗先生们,去雇辆板车,把家具和锅盆,还有老婆孩子拉走,看那座农庄或村落愿意分田来收留你们,没有的话便去鲁昂城找份卖力气的活,这里也就是马洛姆农庄,没你们的立足地。”艾米莉也回以颜色。 其他的佃户都不敢作声,哗啦啦靠在谷仓屋角,紧张地瞪着眼睛来回瞟,哪边最终占上风他们便帮衬哪边。 “田里已下了种子,您现在却赶我们卷铺盖?” “没续租手续就下种,这是您的责任,先生。” 裴洛上前半步,狰狞地威胁:“那可别怪我们狠心,您可是城里侯爵家的千金,细皮嫩肉的,要是有个什么性命或清白上的唐突,我们六家人也抵不了您一位的价,我家里可没什么财货,倒是有把猎刀......” 话还没说完,艾米莉“啪”一下,从抽屉里抓出把象牙柄雕刻精美的短手枪,掼在桌面上,屋角的佃户们惊得集体耸了下肩膀。 “那就来试试啊先生,我带了长短四把枪来,还有这个!”艾米莉又将海军所用的锋利匕首也拍在桌子上,“当初我可是用这个,收拾过巴黎城的淫棍。” “您当这里是城里的剧院呢?”裴洛嘲笑道。 猛然声枪响,裴洛头顶上,谷仓横梁悬着腌肉的绳子,被艾米莉开火射断(艾米莉当初对菲利克斯吹嘘自己能打中五十步开外的枫树枝,实则五十步不行,十五步开外还是不在话下的),腌肉重重地砸落到了裴洛脑袋上,他抱着头,怪叫着蹲了下来,眼冒金星不止。 艾米莉举着的手枪冒着青烟,细细眉毛竖着,眼神冰冷,不发一言。 坐在板凳上的巴贝夫都被这猝然发难的贵族小姐吓一跳。 眼瞧艾米莉又从抽屉取出另外把装填好的枪来,裴洛等六名捣乱的佃户急忙后退,艾米莉起身握着枪紧逼,裴洛等六人便退出谷仓大门,艾米莉继续追上来,六人终于落荒而逃,散在田地和土沟间,连滚带爬,不住惊慌回头...... “好了,其他先生,这事与你们无关,在簿册上签字续约。”巴贝夫和两位助理在桌面上翻开簿子,用鹅毛笔蘸起墨水来。 其余二十四户立刻老老实实排队,挨个画押。 巴贝夫要求他们的田地,必须单独分出四分之一,用于种植油菜,油菜收获了就全都足量缴纳到谷仓来,其他封建租税废除,交油菜便能充抵,收获的麦子全都归你们,不得偷奸耍滑。 马洛姆农庄的革新计划,用了半天时间,艾米莉.德.拉夫托花费了颗子弹,驱逐了六家佃户,就这样解决妥当。 当然艾米莉随即也付款给了巴贝夫,并称赞他说:“你的土地丈量和田庄耕作计划做得特别出色,看来法兰西不缺精英人才。” 巴贝夫很谦逊,说我先收下六百里弗尔,然后监督佃户们种下冬油菜,再收下其余的款子,接着他顿了顿,还是告诉了艾米莉:“其实在霍尔克公司的展会里,您是不是见过位英国商人,约书亚.韦奇伍德先生?” “是的,他还介绍了几笔买卖给我。” “韦奇伍德先生,和老霍尔克还有菲利克斯,都是伯明翰银月会的成员,当然老霍尔克是不会帮您引荐的。” 听到这话,艾米莉倚在书桌边,不作声。 韦奇伍德也好,巴贝夫也好,都等于是那家伙在暗中帮自己忙。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既有害怕,也有感动,可更多的,则是想要振奋。 巴贝夫就咳嗽两下,戴上黑绸小帽,便告辞了,临行前他还对艾米莉建议:“如果需要用车辆,可以向圣德约的友好公社订制或租借,物美价廉,还配备铸铁部件。” “菲利克斯这混蛋,反正有十万里弗尔在我户头......不用起来,也是浪费。”艾米莉主意已定。 秋末和冬初,艾米莉真的向圣德约公社订制了三辆车。 在农村做事,没车是不行的。 一辆是半旧的客运马车改造的,原本行驶在路上的声音像堆废铁,不过在魔笛会拉多恩先生的巧手下,换了皮挂帘和玻璃,加上许多轮轴铁构件,还更换了椅垫,即便在马洛姆、圣德约的区级公路或情况不好的乡村土路上也能精精神神地疾驰,全价四百五十里弗尔,比新的要便宜三分之二,艾米莉买下来,当作自己的“坐轿”,她那辆漂亮的蜗牛小车,则直接卖了,换了四千里弗尔,买了两辆运粮食的大车后还有两千的余量,艾米莉用来买油菜种子。 在偿付巴贝夫酬金后,艾米莉坐着“艾米莉号”,去鲁昂城雇佣了两位年轻的钟表行学徒,来到“谷仓印刷所”里,用她盘下的那架半旧印刷机,做什么? “我用人脉,如果能帮助您便好 。”那晚韦奇伍德提议,“我认识英国的不少酒商,他们希望产品标准化,需要统一的酒瓶,和一组标签画,当然您要是能画,并且自己印制出来就更好,生意不算大,每年开春时你足数交货,大概能赚取两三千里弗尔,这生意稳当,因在法国你没竞争对手,法国的酒商们,没英国酒商的念头,他们认为酒从窖子里取出来卖掉便好,根本不需要标签画和玻璃瓶。” 标签画的印刷,和提花机有点类似,艾米莉搞到了面银版,直接将自己承接的那批画,雕刻上去,便能开动机器了...... 同时,她还在城中订制一架榨籽机,当佃户交出油菜后,榨油售卖的环节等牢牢掌控在自己掌心。 拉夫托小姐很快在整个马洛姆河谷更加蜚声驰名: 谁都知道,这小姐举着丝绸小伞,穿着和容貌都很漂亮,但身上却携带匕首和手枪,堂区神甫和镇子里的官吏对她都很尊敬,佃户们不再敢招惹她。 小姐亲自督工、巡察,她也制订了计时卡制度,逼迫佃户在田里辛勤劳作,闲暇时她就呆在“谷仓国会”房间里,不是找佃户谈话,便是仔细阅读从鲁昂借回来的图书,技艺、农业方面的,她甚至还阅读关于荷兰商行、船舶和工业方面的书籍。 冬季来临后,有时她会落寞地写信,呆在透着阳光的窗格下,既模仿俄国萨申卡伯爵的来信,也伪造自己的回信,直到装满半个抽屉为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0章 工业的尤里卡们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毕竟艾米莉还要应付拉夫托家对自己的质疑。 她在马洛姆农庄努力经营的这段时间,菲利克斯正忙于游历英国,考察这个国家工业的所有,明确产业革命的“尤里卡”是如何争先恐后产生的。 在西南部,他来到了康沃尔郡,这是个以矿业为主的地区,到处都可见到海洋峭壁上,矗立着森林般的矿井,大部分用简单的畜力,骡子或驴子转圈牵拉,矿工们只要挖到“黑杰克”就欢欣鼓舞,这是对黑色锌矿的称呼,他们的俗话说“黑杰克骑着匹好马”,锌矿下就是储量丰富的铜矿或锡矿,这往往决定了一名乡绅的破产或暴富。 不过最近,各种蒸汽机开始进入到采矿业,欣欣向荣,为此英国的煤产业迅速发达起来,两百年前煤的挖掘还满足于当地的自产自销,但很快它就风靡全国,不但农村的家户和教堂都保有大量烧煤的铁炉,城镇的工业生产用煤量更是惊人地增长起来,酿酒要煤炭,其中菲利克斯听说,伦敦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酿酒厂,每年就得消耗一千吨的煤,另外石灰产业也要用煤,所以现在英格兰建筑业很繁盛,菲利克斯看到乡村普遍存在很多石灰窑,农舍大量使用砖、陶瓦、灰泥,坚固漂亮,比法国的茅草屋、泥土墙强得多,此外石灰还广泛用于农作物的肥料,尤其对大麦、小卖和豌豆特别有效,西边、南边和北边许多原本贫瘠的田地,因使用石灰而丰产,每亩产量从原来的几个先令,到现在翻了两三倍不止,地价也变得于英格兰传统膏腴之地不相上下。 还有项,煮盐业也需要不计其数的煤。 与其说英国靠的是蒸汽机,不如说是煤炭,资源上的革命最终催生出了工业上的革命。 由是运煤的船吨位越来越大,对原来狭窄的水路交通也愈发难以忍受,运河运输业开始随之兴盛起来,所有城镇几乎都有运河相通,煤被开采出来后,装在龙骨船上运往伦敦、曼彻斯特、伯明翰等大型城市,光是伦敦每年就需要二百万吨的煤,然后在返程时这些船再把河沙给运回当地,制造玻璃,泰恩河和韦尔峡谷都成了玻璃制造业的中心,作坊绵延不绝,而这些玻璃造出的门窗、镜子、器皿,又大大丰富了英国人的家庭生活,使得他们变得富足。 当菲利克斯漫步到煤溪谷、诺森勃兰郡等采煤业“京城”时,他上一世“煤、铁和金”的记忆被壮观的景象激起,船只、灰雾、蒸汽,无边无际的冈峦,庞大的梯级运河在其间劈穿而过,他询问了矿工的生活,每个矿工一周工作四天半即可,每天薪水是两个先令,约等于两点四个里弗尔,这样每周差不多有十一个里弗尔的收入,是巴黎工人收入的两到三倍,是英国陆军中士收入的两倍,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取得物资更为充裕,能分到几乎免费的煤炭,还有经理给的面包、啤酒、奶酪,甚至是糖、茶,对矿工来说,自己儿子能在矿上打份工,算是荣耀的,当然阿克莱特所说的那些被济贫院里领来的孤儿则不在内,他们没有任何亲人,不是在长长的烟囱里干痛苦危险的清洁工作,这会让他们最终得各种癌症,在年纪轻轻时便痛苦地死掉,就是在矿坑的积水里牵拉矿车,这些景象菲利克斯远观是决然很难看到的。 在旅馆里,菲利克斯用草稿纸和铅笔,做出计算:“按每获得一百万BTU(热量单位)为标准,巴黎和遥远的北京,需要花费九克白银,伦敦和阿姆斯特丹则只需五克白银,荷兰人为何能获得低廉燃料取暖,应该和此国盛产泥沼炭不无关系,至于我所处的诺森勃兰郡,才需一克白银不到......法国必须要获得煤炭,巨大而廉价的新式资源,这样民众的生活水准才能提高,执政才可能巩固,产业才可持续发展,靠对木材和木炭的迷信是不可以的......有学者提出过‘奥地利煤区’的说法,这个煤区区域非常广泛,从法兰西的布列塔尼起,直到奥地利东部的西里西亚,但我知道根本核心还是在于莱茵河,法国必需得到比利时和其他地区,才能完成产业的更新换代,此乃必须体认的常识......谢天谢地,比利时非常亲法,而更东面的德意志土地,不管是普鲁士,还是哈布斯堡的维也纳,现在都无法将千百个邦国捏合起来,确实天赐良机......但英国却将比利时视为禁脔。” 不久后,菲利克斯来到著名的棉花都会,海港城市利物浦,他在笔记里写到:“总体而言,利物浦不是个赏心悦目的地方,它远不如鲁昂城建美丽,但拥有壮观的防波堤和码头,无数船只在这里吞吐货物,最大宗的自然是原棉,每天在浓浓晨雾里,码头都会聚集几千名无产雇工,他们冻得瑟瑟发抖,期待着能找到活计,得到当天果腹的面包,这活计就是搬运棉花包,它可不是件轻松的事,随便一个踉跄,都会带来骨折的悲惨结局。在利物浦交易所外的旗帜广场,你能看到许许多多穿着黑衣的商人,他们晴日就站在广场里,雨雾天气便躲在棚廊下,和搬运工一样冷得发抖,没有闲人,都在谈生意,谈好立刻握手成交,这座城市牵动着整个世界的棉花贸易生产,我听说就在我来前一天,一位利物浦的船长开 枪自杀了,因为他的船去美洲佛罗里达,始终凑不齐足额的原棉,返程时只能在船舱里压满不值一钱的石头,他破产了,绝望了......我不由想起我投重金的海獭皮毛买卖,不免有点担忧,当然钱得来轻松,我也不会过分焦虑,唯有希望琼斯船长大功告成。” 看完了原棉的各种标价,各种产地后,菲利克斯便动身去参观阿克莱特的“杰作”,克隆福德的棉纺大工厂。 他在给梅的信里这样描绘:“难以想象,阿克莱特仅仅以每年支付十六英镑的价钱,就买下了整个克隆福德临河的地皮使用权和航运权,政府对实业充满支持,他在这里有两个工厂,第一个工厂还使用水力驱动,是座石造的房子,阿克莱特早年就住在这里,当地居民几乎全被他雇佣,镇子里房屋、道路出乎意料地整洁漂亮,而第二个工厂便是他的杰作,楼房有七层高,蒸汽机驱动,产量是第一个工厂的两倍,每层都有专门分工职责,工人从早上七点起,像一家人那般纺纱到晚上九点,夜晚这幢工厂每个窗户都亮着烛火,满满全是人,我从远方望去,可谓灯火通明,漂亮极了......你必须得承认,法英间的对比,就普通人而言,英国人生活富足程度,要远超法国。”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1章 剽窃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但在信件接下来的内容里,菲利克斯却对英国工人的未来生活充满担忧,对梅说:“显而易见,现在他们可以拥有廉价的燃料、食品,还有些许奢侈品,可随着机器效率的越来越高,人工价值很快会被压制到个触目惊心的程度,工厂主和工人会分裂为两大互不相同的群体,除去金钱上的雇佣关系外,他们间不会有其他沟通,更不会有身份的变换。现在吃着肉和茶的雇工可能还没意识到,当工业产品越来越廉价时,他们自己的价值也会越来越低廉,当工厂主出于成本考虑,不愿再支付这些东西时,工人们将会一贫如洗,危险和动荡便会蕴藏其中......政府和有识之士理应出面,协调好局面,就像我准备为鲁昂的农民所做的那样,让农民富裕起来,他们自会体认到秩序的可贵。” 同时,为了拉拢梅.霍尔克,稳定她的心,菲利克斯当初在离开鲁昂时,曾留给她封信,里面嘲笑那来自爱尔兰的赫富德.斯通先生,说他的财富和权力就像他所钟爱的自然农业般,脆弱不堪,现在菲利克斯声称自己在英国游历同时,已窥见爱尔兰的真实局面:“英国也有大量激进的卢梭主义者,他们对乔治大王的不满,和法兰西人对王室的不满是相同的,盛世下同样有巨大危机,我在乡镇间旅行时,雇佣的向导会说法语,他对我提及,很多英国的‘有识之士’在宣传,说1688年的光荣革命已快过去足足一百年,等到满百年后,一场更为彻底的革命会在欧洲爆发,可能在法兰西,也可能在大不列颠,这是宿命的决定,因光荣革命并未改变国王对宪政的压制,现在所有人要做的,就是调转乾坤,把国王权力关进宪政的笼子里去。革命和战争迫在眉睫,对英国来说,一旦发生这个,它国家会全面成为保守势力的坚强壁垒,而爱尔兰这个信奉天主教的国度,也必然成为英国不能放弃的桥头堡,英国很快会撤销它的半独立地位,恰恰因它农业的重要性,英国还会加强对它的粮食统制,也许在紧张阶段,这个国家依赖大量土豆种植还能保障民众所需,但一旦紧张阶段终结,粮价会迎来断崖式的暴跌,但人口已随着食用土豆膨胀起来,某种可怕的陷阱和灾难,会率先在这个国家上演......梅,我亲爱的梅,你就安心跟着我,我会极其富有的,成为鲁昂屈指可数的雄鸡,不要鬼迷心窍,跟着爱尔兰那种可怜的‘土豆富翁’,那里的贵族和产业主吃的土豆,比印第安人还要多,你甘心以后岁月里的餐桌上到处都是土豆嘛!” 离开克隆福德的工厂,菲利克斯又前往了曼彻斯特、伯明翰等工业城市,他还去了风景宜人的格拉斯哥绿苑,瓦特就是在这里漫步时获得蒸汽机灵感的,他考察了焦炭、钢铁的炼造过程,还有五金、车辆和各种神奇的机床,尤其是英国海军的朴茨茅斯造船厂,当然这座造船厂内部是不对外开放的,不过菲利克斯还是了解到:英国海军在本世纪数量扩充四倍,是它制霸天下的擎天一柱,而这个时代海军舰船最重要的力量来源,是风力,而风力则是依靠对船帆的操作实现的,一艘三桅战舰起码需要九片船帆,然后对帆的操作就更加复杂了,如何让船后退、降帆、转向、升帆?得要合在一起长达20英里的绳索,而光有绳索还不行,灵魂是叫“滑轮组”的部件,足足1500个滑轮组,榆木和金属结合体,才能将绳和帆操控自如,让驾驭三千吨的战舰变得如臂使指。 菲利克斯在给父亲的信里说:“您的儿子正在英国进行着工业的朝圣之旅,一个半月的时间我马不停蹄,雇佣车辆、向导和仆役,我去过博尔顿和瓦特的苏豪机械制造厂,去过阿克莱特的棉纺厂,看过煤溪谷亚伯拉罕.达比的炼铁高炉,看过约克郡、康沃尔郡和诺森勃兰郡的煤矿,还看过大大小小城镇的中小作坊,我用重金偷买各种新锐机器、部件、车床的设计图纸,其中有棉纺机、回转蒸汽机、螺栓车床、万能锯,其中不少和您从事的木工有关呢!要是被英国警察看到就完了,当然我得到贵人庇护,对技术外传的完全禁止是办不到的,我有个大胆机灵的方案,我订购了五十架飞梭织布机,还答应为每架织机支付给罗伯特.凯伊先生一年一英镑的‘专利费’,然后我将林林总总的图纸夹在货箱里,它们就会漂洋过海来到鲁昂,我为图纸和织布机支付了快两千英镑,但这没什么,我很快就会赚到二十万英镑的......最让我开心的就是我在朴茨茅斯造船厂旁边的‘舰队街’酒馆向英国人买到个机密消息,您要知道,英国人和其他民族一样贪钱,这消息便是英国海军和俄国海军已达成个合作项目,负责教会俄国海军滑轮组、滑车和系索栓的制造方法,这种方法务必要让俄国的那群目不识丁的农奴也会使用,那非机器莫属,我等着这一系列机器出炉,然后我就故技重施,将它仿造过来,您可把高丹家的木工作坊更加扩充,以期以后得到法兰西海军更庞大的订单,只要能包揽垄断滑轮组的制造,每年起码有三十万里弗尔进账;当然对我自己而言,当务之急则是仿造新飞梭织布机,把属于圣德约公社的‘米卢斯家舍工业’给搞起来,另外让我惊讶的是,罗伯特.凯伊的父亲,也就 是飞梭的发明者约翰.凯伊,在四十年前和十七年前,两次获得法国的专利年金,他本人也移居法国,最终还死在了我们法国,听说还留下了些不错的发明,但现在却湮没不闻,我得想法子把它们在故纸堆里挖出来......换层皮,让某些纺织技术成为高丹家的专利,再用它们去申请法兰西王室的贷款、生产特许和经销权,以我在宫廷里的人脉,我觉得不成问题!” 剽窃英国的技术,对菲利克斯来说根本没有心理负担,英国人自己不也剽窃成风?阿克莱特这样强势的,愿意花费一千英镑打官司,让对方赔偿自己一先令,来捍卫专利权的,毕竟是少数。而对大名鼎鼎的博尔顿.瓦特的公司而言,面对全国海量的蒸汽机需求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俩没法避免同行明目张胆的仿造。 这不?在曼彻斯特,菲利克斯就注意到了两个人物,毗邻的兰开夏郡的工程师萨缪尔.克隆普顿,还有位是曼彻斯特林肯教堂里的牧师埃德蒙德.卡特赖特。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2章 骡机和自动化织布机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克隆普顿家的庄园,就靠在博尔顿.瓦特公司旁边,但他家这时境遇中落,生活并不如意,他年轻时在夜校自学成才,会数学会机械,还会拉小提琴,平日里就宅家里,用庄园的空房子改进纺纱机,最终他声称自己的作品,将珍妮纺纱机和阿克莱特水力纺纱机的优点完美结合在一起,故而给这种新纺机命名为“骡机”,意指像骡子那样,结合了马和驴的优点。 具体来说,骡机就是把滚轴(阿克莱特式)和纺锤(珍妮式)融合到一台机器中,先用滚轴压平粗纱,再用纺锤拉出细纱,骡机早在七年前就成功啦,但奇怪的是,克隆普顿并未为它申请发明专利。 原因有两点:一个是克隆普顿害怕骡机侵犯到棉花大王阿克莱特,怕被这位告到倾家荡产;还有一个,正如阿克莱特曾对菲利克斯说的,七年前他的工厂曾被手纺工给捣毁,这也吓到了克隆普顿,他担心被手纺工找上门算账,心血的结晶被粗暴砸坏。 于是骡机就默默呆在克隆普顿的庄园房子里,只有部分乡绅和原棉商知晓,且对其毁誉不一。 可菲利克斯可不顾这些,他坐着马车直接来到“哈里斯伍德庄园”,拜访了克隆普顿。 “我愿花一万里弗尔来买骡机的图纸和样品。”菲利克斯开门见山。 克隆普顿望着这位入乡随俗,戴着英国式礼帽,穿着高档呢绒黑燕尾服的法国年轻人,皱皱眉头,说他既没有申请专利,更不会将骡机卖去法兰西。 “这笔钱代表我的诚意,现在兰开夏郡不少工厂已开始无偿仿制你的机器,理查德.阿克莱特先生纺纱的专利权去年就到期啦,所以新工厂就像雨后春笋般,那些工厂主不愿再为阿克莱特式纺纱机掏专利费,纷纷用你的新技术,却不给你偿付过哪怕一个便士,我走出庄园,只要花两千里弗尔,就能买到和您发明的一模一样的机器。” “你想如何?” “带回去大量仿制,骡机投入使用很简单,可以用畜力、水力、风力,当然也可以用蒸汽机,你的发明很完美,克隆普顿先生。” “你这是剽窃先生,你玷污了你母国的荣誉!” “不,我反倒会在母国成为英雄。别天真了克隆普顿先生,反正骡机图纸样品你不给我,我也剽窃定了,为何不接受我的一万里弗尔呢?再者,你去法国哪里能告得倒我,别白费心思了。”菲利克斯举起大礼帽,是振振有词。 看到克隆普顿犹疑,菲利克斯又说,若是在我家乡骡机仿制成功,那么我许诺以后每个使用骡机的纱锭,每年再支付给您十先令,“你为这台机器花光了钱,所以没有我的资本,你本人又那么胆怯谨慎,是没办法从其中获得丰厚报酬的。” 最后菲利克斯得到骡机图纸,爽快地支付给克隆普顿四百英镑。 这种“贪玩蓝月”式的商业逻辑,克隆普顿这位忠厚人根本无法抵御。 但多年后,克隆普顿终于忍无可忍,对议会提出申诉,那时他经过统计发现,英国棉纺厂居然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用他的骡机,但却没人给他哪怕半个便士! 相比较,那位来自法兰西的棕皮肤神秘大盗,反倒是最慷慨的。 至于对发明机械化织布机(飞梭织布机还算是手工)的牧师卡特赖特,菲利克斯取胜则更加轻松,卡特赖特在两年前刚刚接触织布机,但他着实是个天才,他发现: 对于织布机来说,最需要的是保持个循环往复的动作,并且还要保持这个动作的稳定,若是人工,哪怕是新式飞梭,也要不断轻微调整皮带,让飞梭匀速来回穿过分纱杆;于是卡特赖特利用曲柄、偏心轮、齿轮和凸轮,搞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自动化织布机。 去年,卡特赖特申请专利成功。 但这台织布机可以开动,却没法长时间维持稳定的动作。 为此卡特赖特遭到曼彻斯特的纺织专家和富裕绅士们的嘲笑,当时人们认为纺纱可以自动化,但织布却绝不可能。 卡特赖特花费时间,对织布机进行改良,并准备来年再申请专利。 可无人投资,他缺少金钱的支持(英国专利制度申请非常繁琐而且烧钱,下文会提及),焦头烂额时,菲利克斯适时出现,雪中送炭,给了他三百英镑,大概折合七千多弗尔的价钱,卡特赖特就把机器图纸给了他。 并且卡特赖特还警告菲利克斯:“我发明这种机器,已触犯了曼彻斯特织布工的利益,我只想收取专利费,至于将来谁能将其投入实际生产,可不管我事。” “那您就不用管了呗。”交完钱的菲利克斯说到。 又过了半个月,菲利克斯绕路去圣安德鲁斯大学,顺带探望了下医生詹纳,热忱感谢了他对牛痘接种的贡献,随后菲利克斯甚至都没去伦敦,他对英国的政治制度不感兴趣,正如他在给斯塔尔夫人的信里所说:“到处都是国王之友、辉格党和托利党的喧嚣吵闹,无趣得很......在英国也有人畅谈卢梭主义,他们聚会场所是 圣保罗大教堂,但可笑的是,卢梭本人也认为他的政治理想只适合于小国寡民的城邦,所以他给科西嘉岛起草宪法,但当波兰人邀请他时,他却回绝道,‘你们国家需要的不是部宪法,而是位有强势手段的君王’,所以宪法能阻挡可怜的波兰被三个国家的君王瓜分吗?所以每当我听到那群哲学家、政论家不顾实际,夸夸其谈,我心中就充满鄙夷。斯塔尔夫人,我现在迫切需求的是土地、技术,而法兰西旧制度严重阻碍了这一切,难道土地不该集中在热情而有魄力的才干之士手中嘛,明年时美利坚宪法大约便会出台,而同时您将会率先在鲁昂的圣德约镇,看到我在另外个层面的先驱和成功。” 写完这封信后,菲利克斯渡海,结束大剽窃,不,是大朝圣的旅途,返归故乡,意图大展拳脚。 大概五日后,装载着新飞梭织布机及宝贵图纸的货船,抵达圣典港码头,菲利克斯雇佣大批车辆,浩浩荡荡将其向圣德约镇运送。 至于他本人,则来到鲁昂城,召集了巴贝夫、拉多恩、韦林,还有从公社赶来的艾斯图尼神甫、布格连医学生,即所有的魔笛会骨干,于老地方,圆帽街的那幢小楼里,举行了至关重要的会议,在此会议上菲利克斯于“米卢斯模式”外,又提出了“勤勉革命”的概念。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3章 勤勉革命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法兰西搞产业革命,不能盲目地模仿英国。”圆帽街的二楼房间中,菲利克斯点着烟斗里的叶子,对诸位开宗明义,“我之前在谈米卢斯家舍工业时,就提到过它相比英国,更适合于法兰西土地。英国工商主集团已拥有自己独立权力,可以对国策施压的程度,可法国这个集团还很孱弱,它寄希望于王室的特许、贷款和订单,满足的是王室、宫廷和都城的需求。再者,法国的煤铁产业还在刚刚起步阶段,你看霍尔克公司在荒地森林的厂,还得倚重海外的原棉、燃料和机器,还得给理查德.阿克莱特这样的英商交纳专利费,故而我们走织布的道路,一来飞梭轻便,适合社员和农民单门单户使用;二来棉布等于现钱,有了货直接交到圣典港去,就有商人交钱收货;三来织布虽然辛苦,但无需大量使用煤炭资源,只要农民转化过来的织布工勤勉点,每年增加四五百里弗尔的收入不难。” “哦!”众人听到这个数目,都眼睛发亮。 五百里弗尔,等于是一家中农的女儿陪嫁数目啦。 “工业大概是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旧制度下,贵族庄园或自由城市行会里搞的,毛纺、印染什么的;第二阶段是近代,可以在农村举办的‘家舍.小镇工业’,承包商分发农户们料子,农户将其制造好交货,再去城市商行集中贩售;第三阶段便是以而今英国为例,以大工厂为核心,人力、资本和机器空前集中,劳动慢慢和土地脱离关系。” “要到第三阶段,有前提条件对吧?”巴贝夫说到。 菲利克斯点头,“是的,前提条件就是有大量廉价的煤炭来提供火的力量,接着便是蒸汽机运用,以及工厂主雄厚的资本储备。但可惜,这三点我们法兰西并不具备。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好做第二阶段的事。这样,劳动继续可以和土地保持密切关系,农户还能通过织造棉布得到额外的财富。” “这便是勤勉革命?”艾斯图尼神甫似乎懂了。 菲利克斯水到渠成,说确实如此,他很快说出“勤勉革命”的几点要素: 首先,农民必须要能承受高强度的连续劳动,不管是耕作,还是织布,都不是轻松的活计; 而后,农民的这种高强度劳动,必须能得到回报,棉布是最好不过的; 再后,通过勤勉慢慢富裕起来,便会使得勤勉美德深入人心,公社秩序井然,凝聚力也会逐步提升; 最后,勤勉革命可以储备大量人力资本,公社里壮年耕田放牧,妇人和儿童可以在织布机前挣钱,且半工半读,这样农民和农民的下代能得到教育,再将其分散去鲁昂的各个领域,如法律、钟表、五金、船舶等,各个不但有知识,且有勤勉美德,如是便能促进整个地区的腾飞。 随后菲利克斯惧怕巴贝夫和艾斯图尼,对工业化持反对态度,便又补充道:“想要将教会荒芜的地产变为肥沃田野和繁荣的家舍工场,非要进行这场勤勉革命不可。现在法兰西,土地问题最为严重,贵族和教会占据大片土地,既不纳税,又不辛劳经营,农村里失地无地的农民数量又极多,每逢歉收灾荒便沦为饿殍。所以友好公社的路线就是,吸纳这些农民,去有免税特权的堂区土地上耕田做工、互帮互助,既可以让赤贫农民富有起来,也可将几乎废弃的土地得到利用而富庶。否则是不会让更多有产者前来追加投资的,我还是要表率下,已经买了五十架新式飞梭织布机,一年后要仿制二百架的数量,霍尔克公司还有一百台水力纺纱机在公社里,我们将它们的部件给拆卸下来,准备仿制新的自动织布机,为此我要拿出六万到十万里弗尔来,推行圣德约的勤勉革命。” “这投资可比蒸汽机磨坊大多了啊!”大伙儿都很惊讶。 但巴贝夫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心底清楚,菲利克斯口里“米卢斯家舍工业”确实适合鲁昂周围的农村乡社,这本就是法国北部的织造业中心,人人都易于接受这种工作,另外家舍工业对市场和商人的依赖性非常大,单个单个家庭亟需的是经济上的支持,而魔笛会里的大金主非菲利克斯莫属:这位年轻阔佬出钱,其他人有力出力有才艺出才艺,最后公社收益,阔佬也就是分走部分利润,不可谓不良心。 谈妥后,菲利克斯就是,我得花几日时间将鲁昂这边事务处理下,随后去圣德约的公社。 神甫就说好的,到时我在教堂前恭候。 待到大伙走下楼梯,到了一层的过堂时,气氛活跃起来,都开始说两桩婚事,菲利克斯与梅小姐的,还有布格连和艾蕾的。 现在菲利克斯也就公开喊布格连叫“妹夫”了。 他还说,待到启动圣德约公社的棉织业后,咱俩就和妹妹和老父亲一道,打扮得整整齐齐,去波尔多城,和你家把这事也谈妥。 “那敢情好!”丝绸商韦林非常热情地说。 布格连有点儿尴尬地笑笑,说我家那边父母都没什么,只是可能这趟行程得再多个人一道去。 “谁,神甫吗?”菲利克斯 纳闷,波尔多那边习俗,订婚也需要神甫在场的嘛。 “不,是阿加德姨娘,也差不多是你马上的继母。” “?”菲利克斯双手插口袋里,叼着的烟斗,扑哧扑哧,亮红了数下,看起来心情有点儿猝不及防。 这老爹,趁着我去巴黎一年学业,也没闲着,还搞了出续弦来! “那敢情更好了!”韦林拍起巴掌来。 中午时分,菲利克斯晃到了鲁昂彩票分匦行楼前,到新开的阿芳希娜餐室用了餐。 这餐室生意可真不错,量足并且实惠,价钱便宜,来这儿的三教九流,一边喝酒吃饭,一面热烈交流彩票心得,更有不少“彩票行大股东”(老彩民)索性在这里包饭,每月大概需要五十里弗尔也就够了,而在鲁昂相同档次的则需七十里弗尔,不过结余下来的,这群“大股东”们也不会闲置,当然是把它们带到旁边的彩票匦行里,热情投资菲利克斯和法兰西王室的事业啦,有的人追三连号已追了十几年了,甚至怀疑是不是他追的号有意被彩票行每次都剔除掉了。 “还没雇人?”菲利克斯来到柜台前,问忙乎的阿芳希娜。 “他不是来了。”阿芳希娜意思是自己丈夫马尔尚勒也从乡下赶来帮忙啦,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在调酒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4章 布拉默锁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可不够,得有前场招呼的,最好是年轻姑娘,得了,我来做这事,不过姑娘来啦你可不要欺负她。” “你就看我像刻薄人?”阿芳希娜半开玩笑地回答说。 然后菲利克斯仔细打量下阿芳希娜的丈夫,别看这位胖墩墩的,半秃着的脑袋就像颗长毛的土豆,可调酒的手法着实娴熟,就好奇问道马尔尚勒先生您会酿酒吗? “我们那里所有种葡萄的农夫都会。”马尔尚勒回答。 阿芳希娜不言语,但看丈夫的眼神很骄傲。 菲利克斯就对厨娘建议,马上我把帮佣带来餐室来后,马尔尚勒先生就帮我去用土豆酿酒,我给他每年九百里弗尔的酬金。 等到菲利克斯走回彩票行时,司务给他送来几封来自巴黎的信。 当头便是朱斯蒂娜的。 等到菲利克斯来到二楼事务所办公室,拆开信后,朱斯蒂娜在里面就抱怨说,她和保罗.巴拉斯风流快活一个多月后告吹了,“这家伙就贪图我的钱财,我能看出来,他却压根不想和我结婚,甚至还想勾引劳馥拉”,“法迪.赫尔维修斯还活着时,我寻欢觅爱倒没什么负担,现在多了三百万里弗尔的家产,反倒处处受着拘束,我清楚如今来追求我的,除去好色外,还得有个贪财在里面”,“还是我俩那时候好,最甜蜜的时光,还能合作干大事,但你对劳馥拉的手脚也不干净,那五十万里弗尔的托管嫁妆,你可别贪渎卷跑喽”,“你明年四月该要来凡尔赛呆一个月,也许我俩和艾格尼丝,能聚聚,叙叙往日情谊,她也很想你......有空闲,我们还能和斯塔尔夫人、卡耶维多夫人再来几次沙龙。” “畜牲,居然想对可爱的劳馥拉出手!”菲利克斯怒不可遏,他抓起笔,立即给朱斯蒂娜回信,先是嘘寒问暖,情爱绵绵,然后便怒斥巴拉斯中校是“披着漂亮军服的双足禽兽”,这种当兵的可不行,满脑子不但只有金钱,而且教养粗蛮,对女人完全没有尊重和体贴,他又建议朱斯蒂娜,在歌剧院找两位年轻的,急于求成的男演员不更好,“只要你掏个三千五千里弗尔,能在信使报上给他买个头条版面,雇些记者吹嘘吹嘘,他从身子到心,还不都是你的?”写到这里,菲利克斯灵光一闪:餐室里的女佣,同样就在鲁昂剧院里找好了,来两个漂亮的龙套,没乡下的土气和拘谨,能开开心心露胸脯露大腿的,给点钱给点版面就死心塌地的那种。 结尾处,菲利克斯又拜托朱斯蒂娜替他找人: “穿梭在英国和法国间的发明家约翰.凯伊,你可以去让丹东先生想想办法,只要到法兰西科学院调阅下奖励年金档案,1746和1770两个年份,这位应该都位列其中,我得晓得凯伊在法国住在哪,死在哪。” 朱斯蒂娜信的下面,巧得很,是巴拉斯中校的。 巴拉斯的来信,满不在乎地提及他和朱斯蒂娜“已经算了”,不过我们男人情谊不用受到影响,我有位同袍叫夏尔.德.弥涅南,是陆军上尉,在美洲打仗伤了只眼,但他枪法和刀法都是一流的,骑术也不错,为人除了喜欢吃喝嫖赌外也没什么其他的缺点,对金主很讲义气,他是朗格多克的小贵族,始终跟着我,现在伤残退伍,只有每年九百五十里弗尔的半俸,太可怜了,我特意请求陆军大臣将他安置来鲁昂,菲利克斯你照顾照顾他,“交往了你就会发现,我们军人很单纯,为国尽忠不行的话,吃好喝好有个窝棚就能满足。” 唔,这个弥涅南上尉倒是可以拉拢。 于是菲利克斯给巴拉斯中校回信说,我很惋惜你和朱斯蒂娜的结局,唉,她皮肤和身段那么曼妙,只能说明你没福气啊老兄(菲利克斯很狡猾,他知道自己可以在给朱斯蒂娜的信里大骂巴拉斯,但反过来则不行),至于弥涅南上尉我负责到底,我会想法子,给他在鲁昂谋个年金丰厚的差事。 回信结束,菲利克斯摇铃,把信件交到司务手里,委托他去邮寄。 而后他走到第五组书柜处,将两本书给挪开,里面赫然有个嵌入墙壁的保险柜,外面则是大名鼎鼎的布拉默锁,英国制造,大小也就如同个橡子,纯黄铜造,但却经过高度复杂设计,有一百多个精密金属部件环环相扣,十四道机械程序,整个鲁昂乃至整个诺曼底地区,没有锁匠和小偷能成功打开它,除了菲利克斯,他从最内的衬衫口袋里取出把刻着密集凹槽的管状钥匙,一节节伸入锁孔里,一阵顺滑而细密的齿轮声,保险柜被打开,菲利克斯将信放进去。 虽然事务所的装潢全是梅一手操办的,但菲利克斯紧接着就在这里增设了自己的“私密空间”。 处理好公务,菲利克斯踱下楼梯,恰好迎头看到梅的使女,站在彩票行门口,要找自己:“霍尔克先生,还有梅小姐,都在方楼等您呢。” “关于嫁妆,终于要摊牌了吗?”菲利克斯暗自想到。 事实也果然这样,方楼二层的小待客室,老霍尔克坐在正中央的交椅,抽着雪茄,兴致勃勃地望着桌子上个小半 身裸女塑像,二儿子盖斯特坐在左边的天鹅绒扶手椅上,梅则坐在对面,高跟鞋踏着个矮墩,眼神充满杀气,而霍尔克公司的“私人财务公证人”埃隆先生,则夹着大大小小的文件,站在旁边。 菲利克斯进去后,鞠躬致敬。 “坐坐,菲利。”老霍尔克心情倒是不错。 接着老霍尔克迂回一大堆,大致意思就是原本梅可以找到更出色的丈夫,不过我爱她,她爱你,婚事就显得挺急的,而我个人账户的现金不算多,先前暴乱损失很大,合伙人又撤资不少,所以陪嫁上就委屈下,二十万里弗尔,至于剩下十五万,等到明年开始逐步付清,每年一万五千...... “我妹妹出嫁,怎么也要三十万里弗尔现金吧!”盖斯特有些不满。 梅则低头冷笑两下,不言语。 老霍尔克苦笑说,真的只有这么多,再来十万就得挖我的心肝啦。 “这样菲利小兄弟,公司算你份,棉纱优先给你配额,只要你的织布厂能每年赚到三万里弗尔的利润,父亲少的那部分,不出几年也可弥补了。”盖斯特.霍尔克语气很诚恳。 “感激不尽。”菲利克斯再度鞠躬。 梅用牙齿咬着自己指甲,眼睛有些涨红,但菲利克斯的眼神,明显是“你给我安逸点”!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5章 嫁妆落地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其实不管先前菲利克斯如何劝梅,梅也算是初步应允,可打小就生活在“七十万里弗尔嫁妆”这个数目里的布尔乔亚的富小姐,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接受这种腰斩。 她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同时老霍尔克的公证人埃隆先生就宣布,二十万现款便在鲁昂的莫利克银行里,立刻便能把票据交到梅小姐手中,至于其余十五万的陪嫁,我来公证合同,另外拿完嫁妆数目后,梅小姐等于自动放弃对霍尔克家族遗产的权力。 老霍尔克当即就吹着口哨,提笔在合同上爽快签名。 接过来的梅,也带着冰冷的神色,签了名。 作为妻子嫁妆受益人,菲利克斯也在边角里写下自己名字。 签名完毕,二哥盖斯特.霍尔克甚至都要哽咽,他说看到小妹能拿到这笔钱,开开心心地出嫁,心中别提有多欣慰了。 “我的沃顿哥哥,大概也是这样的丰厚待遇吧?”梅翘起裙子下的美腿。 “是啊,我让艾金在勒阿弗尔那边,转给他一份年息两万里弗尔的债券,他下半生在巴黎绝对是衣食无忧的。”还没等老霍尔克说,盖斯特便抢先回答,“还有大哥华莱士中将,则准备将巴黎几处庄园统统转到他的名下,华莱士无所谓,他有每年一万八千的年金不说,妻家也有诺大的家私,这几处庄园也值得几十万里弗尔......” “父亲和家族的遗产这就被您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哩!”梅辛辣地讽刺说。 盖斯特嘿嘿笑下,没有做出回应。 这话倒引起了老霍尔克的伤感,他眼睛良久瞪着梅和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察觉,他的恩主和庇护人这一年没见,确实老了,皱纹增多不说,眼圈也发黑凹陷下去,毕竟也是六十六岁的年龄,也该对财产做出分割啦。 虽然先前老霍尔克愿意保护女儿,坚决回击了拉夫托家族的骚扰,可到这步时,大布尔乔亚的本性还是让他做出“尽可能削减女儿陪嫁”的决定。 因为嫁妆让女婿收益,女婿毕竟不是霍尔克家族的。 “梅我的女儿。婚礼上,你还会让我挽着你的手,还会让我看到你圣洁的婚纱吗?”老霍尔克这时对女儿的语气,又充满了宠溺和讨好。 “当然,只不过我不会邀请那个迈锡尼的海伦(梅小姐用了双关,实指那个英国的海伦)的,将来您也别指望我和菲利克斯承认她。”气冲冲的梅说完这话后,忽然又嫣然一笑,她从衣服架上取下漂亮的帽子戴好,挽住菲利克斯,留下一句温和的话,“父亲,请务必来我的婚礼。” “她就这样,快言快语,但可没坏心。”等到妹妹和准妹夫离开小待客室后,盖斯特这样对父亲说到。 鲁昂西城区,靠着半桥码头不远的沿河后街号,菲利克斯和梅花大钱经营的“婚巢”,是座打开窗户就能望见塞纳河风景和船帆的大房子,带着舒适的花园和院落,二层卧房雕刻精美的四柱床,带着轿厢式的垂幔,菲利克斯搂着有些委屈的梅,轻声安慰说“有这笔现金不是很好?等我再去和波尔多的大船主布格连结亲,把妹妹嫁过去,这样便可以联络上波尔多和南特的商人与海船,将来能得到比这笔陪嫁更多的收入,我会让你生活富足的。” “你之前买事务所办公室,买这幢房子,还有投资公社织布工场的一大笔钱都从哪里来的?”梅不满足于菲利克斯在信件里的解释,开始凭借女人的天性,盘问起来。 “其实我在巴黎......除去写论文外,剧本创作更让我出名。” “......” “我笔名就是维尼.仲马。” “你是现在鲁昂剧院热演的<苦役犯>和<戴先生>的创作者!”梅惊得半坐起来,靠在枕垫上。 菲利克斯做出个“嘘”的手势,微笑着说所以有个在巴黎的大富翁,是我的戏迷,他听说我马上要在索邦法学院毕业当律师,就将一大笔金钱托管给我,还给我捐了个彩票承包人的职务,让我自由去投资生利。 “啊,你现在的庇护人不止我父亲一位?” “我姓高丹,你将来是高丹太太,我们马上要做的事,都是要拓展高丹的合作伙伴——如何,现在高丹可是鲁昂法院骑士,不会辱没你吧?” “海军上将到哪个国家,都能指挥一支舰队!”梅当然是开心地反搂住菲利克斯的脖子,替未婚夫的才华和能力兴高采烈,“那你去波尔多,也带我去,我想散散心。” “好的好的。”菲利克斯拍拍未婚妻娇嫩的肩膀,然后他低声对梅说,巴黎画家大卫先生给您作的画像,已邮寄来了,我让画行用纯金来镶边,你去看看,要是满意的话,那这副画像此后可就要作为“女主人的正像”,悬挂在这幢楼的一层大厅中。 感于未婚夫的嘘寒问暖,梅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不久,鲁昂城里开始流布传言,来自英国的“法国臣民约翰.霍尔克”(他在法兰西从事工商 业,且有住宅,并宣誓效忠波旁王室,所以是标准的法国人)要续第二道弦,和名活泼而诱人的英国女士海伦结婚,而对方才二十六岁,刚好是女人展现妙处的最美年龄。 梅坚持认为,这个海伦.布莱恩女士,是个可耻的肉欲交换,她原本就是爱尔兰谷物富商斯通的情妇,但斯通一来对她已腻歪,二来商人都追求利益最大化,所以斯通就和老霍尔克通过“詹姆士党人”的通信组织勾搭上:斯通想娶梅,而同时则将情妇海伦塞给老霍尔克,让这老家伙晚年也可风流。 据说代价是,极其富有的斯通先生许诺不要任何陪嫁,这很对老霍尔克的胃口。 虽然最终这桩婚事因为梅的坚持而告吹,但老霍尔克也达成心愿:利用其压制了梅和菲利克斯,让他俩不得不屈从于仅有二十万里弗尔的陪嫁现金。 但幕后更大的操纵者是她的二哥,“霍尔克王太子”盖斯特,他利用这次的风波,圈定了梅的嫁妆,把她剔除出父亲的遗嘱,然后有样学样,花了两笔小钱,把大哥华莱士和四哥沃顿也排挤出竞逐圈,至于三哥艾金就是他的应声虫而已:数百万里弗尔的家产,待到老霍尔克一命归西,便全是盖斯特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6章 飞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段时间,被爱和恨同时支配的梅开始迅速向高丹家靠拢,有了未婚妻的光环,她便公开和菲利克斯来到圣德约镇,就下榻在“高丹花园”中,当她将属于自己的嫁妆,足足二十万里弗尔的银行票痛痛快快塞给艾蕾时,勒内老先生、阿加德姨娘、让.布格连,包括艾蕾本人都惊呆了。 “已经公证过了,勒内先生您就不用再负担艾蕾的嫁妆了!”梅的脸儿红扑扑地宣布道。 老先生拿着烟斗的手颤抖不已,神态良久不能平静。 然后父亲的目光转向艾蕾。 他知道艾蕾素来对这位有些矫揉造作的“英吉利小姐”抱有成见,而这位棕皮肤的小美女,性格上也是有些宁高不下的,于是父亲便用眼神央求艾蕾,“这可是二十万里弗尔啊!你得表现出感激的态度来,我的宝贝女儿......” “嫂子,谢谢您,我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谁想,根本不用父亲提醒,艾蕾即刻便握住梅的手,回以真诚的目光,泪珠都要坠落下来,就又用手背擦拭。 勒内老先生这刻便像突然从热气球上坠落,又被茂密浓厚的树枝给撑住般,身躯在摇椅上猛地缩下,便又悠闲地吱呀吱呀地继续摇起来。 接着艾蕾热情地让梅小姐坐在壁炉前的餐椅上,她喊着布格连,一道去自己家的大花园,要给未来的嫂子亲自张罗顿美味的大餐。 “看看他俩的背影,多般配啊!”梅透过餐室的落地窗,对小姑和布格连赞许道。 “你和菲利克斯也是相同。”阿加德姨娘立刻走入旁间的厨室,准备起来。 勒内老先生浑身都被幸福包裹着,觉得客厅落入的阳光里全闪烁着金子:儿子娶到了鲁昂首富的女儿,小女又能嫁给布格连医生,马上他也可与美貌贤惠的寡妇阿加德.布鲁内尔结婚,两人合股扩大木工作坊,他现在可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本来还盘算把作坊卖给大徒弟卡陶的......对了,阿加德的儿子伊桑巴德.布鲁内尔(注)听说也是位优秀的年轻人,希望他和菲利克斯兄妹合得来。 “伊桑巴德什么时候来做客啊?”老先生在摇椅上,掏出怀表,慢悠悠地问。 “傍晚六点,他会和马克上校一同来的。”阿加德姨娘在厨室里的声音传来。 “菲利克斯是不来了吗?” “他在公社那里,要看织布机,然后吃完‘邻里聚餐’再回来见伊桑巴德,勒内先......父亲。”坐在餐桌边回答的梅,最终索性直接喊起“父亲”来。 “唔,好的好的。”勒内老先生表面压制住,可心底就像吃了足足两包圣多明各白蔗糖般,美滋滋的,坐在摇椅上摇得更起劲了。 现在的友好公社,一切都是崭新而有着勃勃生机的。 穿过旧的圣德约镇和荒地森林的大棉纺厂,便可以见到矗立在河边,标志性的“高丹蒸汽磨坊”,它一年能给高丹家带来六千里弗尔的收入,现在正是它最繁忙的时刻,因为四面八方秋收的麦子都送来,于此处磨成面粉,妒忌的人不是没有,比如对岸的哥昂.德.勃郎东老爷,及几户和高丹家起过冲突的富农,可菲利克斯赢了,他已在鲁昂高等法院取得认可,“乡村有力者新建的磨坊,不受旧的封建领主法律约束,可以享有商业自由和企业自由。” 沿着接下来的河岸,公社一排排圮柳已成材,大约磨坊五十寻开外便有座新的气派小楼,连带着个工作坊,大堆的柳枝扎成捆,放在棚子下,艾斯图尼神甫让名叫西卜的年轻人承接了柳条编织的事务:篮子、食盒、筐子、篓子,送去圣德约乃至鲁昂的市集去卖,短短一年西卜就靠这门手艺得了七百里弗尔的收入,娶了镇子上个有八百里弗尔嫁妆的姑娘,现在孩子都要生出来啦。 除去柳条编织工坊外,这片还有土豆酿酒坊、石灰窑,及一座压榨作坊,可以榨油和葡萄,更北面大圆丘顶还有座烧砖厂,这里面工作的年轻人,是公社里最先富裕起来的。 “工业区”和顶上堂区教堂之间的处不高平岗上,建着公社广场,当中央便是座用砖头盖起来的带前后廊的三层大会馆,粉刷成灰白色的墙壁下,整个公社里的男女都簇拥在这里,今天既是一个月一度的“邻里聚餐”的日子,同时也是公社清算资产的日子,当然还有层特殊的含义: 新式的飞梭织布机,足足五十架,集中排列在会馆的一层和二层,孩童们都挤在两面墙壁的窗户前,好奇而热切地观望着这些有趣的机器,“它们当真比手工织布机要厉害?” 当女人们开始烟火缭绕地准备聚餐时,公社男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会馆大厅,还有外面走廊,当听完艾斯图尼神甫关于公社资产的清点公告后,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菲利克斯身上:他亲自示范织布机的操作。 很快菲利克斯就证明了这种织布机的威力,未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他,坐在这台机器和棉纱前,牵动了手里的绳索,带动了左右两根皮带交替运动,而后织布机滑轨上,那 个宛若小船般的“飞梭”,它的名字得自于运动速度的飞快,两头包着黄闪闪的铜片,以防滑动过程里在两侧的撞击过猛,梭子从分纱杆间穿过去,纬纱就会被放入合适位置,待到咔声,飞梭反弹回来后,分纱杆也随之翻转,就在这让人为之沉醉的来回循环里,经纱和纬纱重叠交织,形成了宽幅棉布。非但如此,菲利克斯还演示了,有了可升降的梭箱,便可以让多个飞梭用不同颜色的纱线,投入使用之中。 “太快了太快了,有种催着人跑的感觉。这,相当于老式织布机速度的六倍乃至十倍......”艾斯图尼神甫惊叹着。 放下绳索的菲利克斯这时站起来,离开了飞梭机,立在大厅中央,面向所有公社社员说:“鲁昂最大的蒸汽棉纺工厂便在旁边,这五十架飞梭织布机只要承接它生产的一小部分棉纱,便能终年运作不停,织出来的棉布,我已联系好了商行,从圣典港运出去,英国利物浦的市场自会将它们销售到世界各个角落去,这首先是我们公社的福利,我先投资十万里弗尔在这里,产生的利润,将抽出一万里弗尔来用作薪酬,也即是说一台织布机,就等于提供个每年可赚到二百里弗尔的岗位,所以把你们的妻子和女儿送来吧。”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7章 前往波尔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这里得把菲利克斯的盈利规模给说下。 当时棉纺和棉织都是利润非常爆炸的新星行业,已超越了欧洲传统的羊毛纺织业,回报率最低也有百分之十八,高的则可达到百分之二十六,且是纯利,投资棉纺织是扩充金钱的最好途径,但它也有门槛,因原料、机器和规模限制,小门小户是根本玩不起的,必须要是财力雄厚的产业主:也就是说,其实不管菲利克斯支给多少工资,他既然投资十万里弗尔,每年纯利起码有二万里弗尔。 毕竟绝大部分公社社员,只有通过出卖劳力,才能积累到小布尔乔亚级别的财富。 这点在他身边的神甫艾斯图尼也是心知肚明的。 何况这笔利润菲利克斯也答应捐出五千里弗尔,用于公社进口煤炭烧制石灰,还有神甫准备在邻靠王室大道便增设个车行,这都要花钱的。 既然没有利害冲突,只有各方利益的增殖,那公社社员们没有多少犹疑,就接受了菲利克斯的“招募”。 等到太阳落山,邻里间的聚餐开始了,为此友好公社花费了一百五十里弗尔的餐钱: 长而阔大的粗橡木桌子上,摆满火腿、兔肉、牛肉、果肉酱、黄油、榛子、荷兰干奶酪等,还有公社自酿的葡萄酒、啤酒、土豆烧酒,大家都平等地坐在席位上用餐,毫无芥蒂。 等到菲利克斯骑着马,微醺地回到高丹花园时,他的“阿加德姨娘”及“表弟伊桑巴德”还没有离开。 至于美国驻鲁昂的领事,出身海军的马克上校,也还在那里。上校很喜欢伊桑巴德这孩子,经常在领事馆里教他看地球仪,使用六分仪,还有传授水文地理方面的知识。 “这孩子从圣纳泽尔神学院毕业,不该去当神甫。”马克上校开门见山。 菲利克斯坐在餐椅,挨在未婚妻旁边,摸了摸表链,很客气地问上校,你对伊桑巴德的未来有什么计划。 “让他进入你们法国海军,鲁昂城有招兵处的。”上校即答。 听到这个,寡妇阿加德也点头,她支持儿子的未来应该发挥特长,圣纳泽尔学校的神甫和教师不止一次告诉她,“你孩子是机械制造上的天才,让他独身侍奉主,怕是不符合主的赐予。” 伊桑巴德个子不高,眼睛很亮,看手相就是个搞艺术或工程的好料子,穿着件有些大的外套,于菲利克斯面前有点拘谨。 “去海军的话,我倒是能搞到推荐信,不过伊桑巴德没上过布雷斯特海军学院,也只是布尔乔亚身份。法兰西海军是极度贵族化的,如两者都欠缺,那伊桑巴德此后当上伍长,这份差事就是尽头。”菲利克斯坦诚相告。 “让我锻炼几年吧。”伊桑巴德诚恳地请求,然后他嗫喏两下,对菲利克斯说:“很可能您马上就是我兄长,该扶持弟弟一把。” 菲利克斯唔得两声,便走到客厅的书橱里,取出几份图纸来,排在餐桌上,“看懂这是什么?” “船只上的滑车、滑轮组,还有螺纹。”伊桑巴德一眼就看出来。 “他确实是个天才。”马克上校在旁赞叹。 “这两个螺纹有何区别?” “一个是刨削,一个是镗削。” 菲利克斯这时想到去英国朴茨茅斯造船厂调查的心得,又想到“风暴雷雨”怕是要在两三年后来临,到时就算伊桑巴德不是贵族,只要废除旧制度,他也可以靠工程本事在海军扶摇直上,自己白得了这个弟弟,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啊,推荐信的事包在我身上。”菲利克斯爽快地答应下来。 出发前往波尔多城,一切都算是顺当的,布格连向鲁昂医学院请了假,勒内帮阿加德和伊桑巴德置办同行的行头,而梅和艾蕾则结伴在沿河街道的奢侈品店中挑选衣服和首饰,这对突然很要好起来...... 阿芳希娜的餐室中,新来了两位女帮佣,都很年轻,一位叫洛洛德,苗条机灵,还有位叫艾思丹,丰满风骚,这两位都在鲁昂歌剧院里跑龙套,做任何事都放得开,巴不得有金主捧,菲利克斯就是合适的金主:给两位姑娘做了丝绸衣服,开了每年六百里弗尔佣金不说,还答应她俩,在餐室做满一年后就在报纸上给她俩个版面,保管很快有正统的角色。 于是二位死心塌地,帮餐室忙前忙后,还负责打探各路消息。 大概差不多时,巴拉斯中校介绍的那位弥涅南上尉也出现在餐室门口,这位可真的是副遭难模样,翻毛的白色大氅,沾满了锅灰和烟熏,扣子直扣到衣领,来遮挡里面更破的衬衫,两粒有王室鸢尾花雕刻的铜纽扣,也磨得早已看不出来什么花样,下身的裤子和靴子都开了嘴,从巴黎步行到这里,沿路踩的雪和泥巴,这时都溶化为了黄色泥浆,顺着脚趾头和靴子缝淌出来,一步一个水印,上尉的左眼是瞎的,仅剩的右眼斜着瞧人,阴森森的,青黄色的脸皮表明他是个有十个苏就会去赌场“一掷千金”的角色,这家伙进餐室前,还溜达到彩票行里买了 张二里弗尔的“三连号”。 菲利克斯热情招待了他,让他饱餐了顿,然后还答应去找鲁昂民团的苏里南中校,给他谋个差事,随即菲利克斯给他五个金路易,上尉用这笔钱洗澡理发,买了新衣服和新靴子,还有根长藤杖,等到他再出现在菲利克斯的眼前时,就像个钢铁军人的模样啦。 “要枪和火药吗?” “可以唉。” 于是菲利克斯又给他订购了这些物品,还送给弥涅南柄骑兵用的腰刀,“你马上就住在民团营地的房子里,我给你在这个餐室里包饭,等到我用你时,就跟在我身旁,好好保护我。” “可以唉。”弥涅南上尉话不多的样子。 没多久,高丹全家连带梅、阿加德、布格连和伊桑巴德,前往波尔多和布格连家结亲,乘坐的是梅从霍尔克家弄来的八轮马车,四匹骏马拉着,里面的椅子垫很舒服,车厢的壁画则很高档,悬着皮和丝绸做的挂帘,又让寡妇阿加德咋舌不已。 而弥涅南上尉就带着枪,骑着菲利克斯给他雇佣的马,在大车前担当警卫。 路程是这样的,准备先进入奥尔良,便沿着卢瓦尔河前去南特,“我的弟弟伊夫会在那里迎接我们。”布格连说,然后我家的船会载着我们出海,直接南下前去波尔多就可以。 “你的安排很周到。”艾蕾感谢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8章 昂热城堡的双舷梯子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前去南特的路,其实便是横跨法兰西两条大河,塞纳河和卢瓦尔河的历程。 首先驱车去交通枢纽勒芒,等到大马车过了勒芒,便只顾往南走便好,直到听见卢瓦尔河上的水声,一座古老的石造三拱桥横跨在河面,但其中有个孔,被之前秋季的洪水给冲毁掉,所以当地用几块木板塞入其中,冬季的卢瓦尔河一片平静,两侧高大杉木森森瑟瑟,不过当过了这座桥后,弥涅南上尉就前来报告:“我们只需在南岸沿着入海的方向(往西),先是昂热,随后便是南特了。” 卢瓦尔河是法国境内最长的河流,两岸都是美丽的冈峦起伏,一块暗色的密林,就夹着块开阔的葡萄园,周而复始,此外让女士们惊喜的是,每走一段路,便能看到巍峨雄伟的城堡,有中古风格的,但更多的则是文艺复兴风格:当法国进入瓦卢瓦王朝统治时期,政治和文化的中心从塞纳河,迁徙到卢瓦尔河,历任国王和贵族都把这条河谷,当作是自家庭院,大兴土木,修建城堡来装饰它。 “如果将卢瓦尔河比喻成法兰西脖子上的项链,那这些城堡就是点缀其上的明珠。”布卡连说得很精当,他现在几乎等于是半个导游,因为他就是顺着这条路去鲁昂的。 “波尔多的医学院也很有名,为什么来鲁昂呢?”艾蕾始终觉得这算不算某种命运。 如果是菲利克斯,肯定回答“当然是为了和你相逢”。 但让.布格连是位忠厚孩子,他摇着头说波尔多的守旧风气太浓厚,医学院教授们还认为葡萄酒可以治疗肺病,并坚称老黎塞留公爵就是用他们方子治好的,我忍不了那里,就来到和英国风气接近的鲁昂医学院了。 “所以来到鲁昂,你是多么幸运啊。”梅小姐替布格连打趣调情。 “不,一点儿也不幸运,我花了大力气学习备考才进来的。”布格连很认真地回答。 梅赶紧装没听见。 菲利克斯则翘着腿,架个淡蓝色的眼镜,优哉游哉地捧着书阅读着,这本书是他从鲁昂的安比诺大图书馆里借来的,里面多是法国和英国最近一个世纪的工艺发明家故事,他手里的正是上册,希冀在里面找到约翰.凯伊的具体下落。 待到了昂热,梅和艾蕾兴致很高,因为昂热城有座很大很壮观的城堡,是弗朗索瓦一世留下来的,她们想要去参观,艾蕾说之前去巴黎,在圣德尼斯大教堂只能远观的遗憾,要在此处弥补。 于是菲利克斯和布格连下车,礼貌地询问守门人,这里是谁的产业,得到的回答是奥尔良公爵。 看来这位公爵每年有五千万里弗尔的收入不是假的,奥尔良、图尔直到昂热,全都是他的地产。 “可以在花园和游廊里,也能去城堡大厅里看摆设和壁画,可是不能上楼。”守门人很慷慨,这也表明了公爵一贯的亲民作风,在收下枚金路易后。 昂热城堡是个很大的建筑群,说是城堡,实则早已没有防御功能,更多的像国王宫殿,“据说凯瑟琳.德.美第奇经常在这里宴请宾客。” “有时候用大餐,有时候用毒药。”菲利克斯指着明黄色的堂皇墙壁说,“她一辈子扶持了三个儿子登上王位,她去世后,从她生前所用的二百三十一个抽屉里,全都发现了毒药。” 艾蕾吓得吐吐舌头,这座城堡就有美第奇王后的书房和卧室,就算守门人让她去看,她也不敢。 “哥哥,这个门好奇怪,为何是两个独立的旋转楼梯。”艾蕾又指着昂热城堡布满火蝾螈和鸢尾花纹章的入口,发出疑问。 这下连菲利克斯也弄不明白,恰好守门人在旁边,就介绍道:“这个设计叫做双舷梯,两组楼梯交错而互不干扰,避免王后和情妇同处一座楼梯,互不相让的尴尬。” “哦。”菲利克斯懂了。 他对这个精妙的设计表示赞赏,这是属于法兰西的智慧。 “呃。”梅小姐则表示惊讶。 “哼。”艾蕾则隐约表现出对哥哥的鄙夷,及对布格连的警告。 “这个楼梯做得非常棒。”菲利克斯的“表弟”伊桑巴德也很赞许这样的巧思,可他转瞬就慨叹,“可这种热情大部分都投入到宫殿和庭院里,却没有投入到为大部分法国人民造福的工业技术上。” 听到这时,菲利克斯拍拍未来弟弟的肩膀,但他没想到,这位伊桑巴德后来会变成高丹家中坚定的“保王党”呢! 大革命的漩涡,直接让单个家庭的船只出现了不同航向的迷茫。 离开风景如诗的昂热“黄色城堡”,继续沿着卢瓦尔河流向西,在传统的普瓦图省区,也即是其后的旺代地区,所见到的景色就不再赏心悦目,土地因歉收变得和荒漠般,到处都是歪倒破败的茅屋,农民们食不果腹,一度让菲利克斯担心会有盗匪的袭扰,便要求弥涅南上尉加强警觉,可这样事态并未发生,该地的农民生活悲惨,但却有虔信宗教形成的善良,当阿加德姨娘掏出钱来买他们提供的补给后,成群 成群的农民赤着脚,和他们衣不蔽体的孩子们,还恭敬和善地对马车上的人们深深鞠躬。 女士们几乎都哭了。 “和英国差距确实大。”菲利克斯慨叹。 “不公平的税收政策,加重了灾难。”勒内老先生对此也有所了解。 “可怜的法兰西农民,我在来鲁昂时就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拯救......”布格连甚至流下热泪。 这种情况到了南特,这座法国西部大城市,才算是有所缓和。 南特和鲁昂类似,它本身并不靠海,是通过卢瓦尔河与比斯开大海湾连通的,它也有个桥头堡似的海港,名叫“圣拿撒勒”。 这座城市在中世纪就取得了自治都市的地位,现在它依靠大西洋贸易而繁华,市民和农民们大部分都从事海员和贸易商行当,他们与殖民地的关系非常亲密。 在南特城关的“古昂马车行”,霍尔克家的八轮大马车停下来做检修,更换磨损的部件。 车行前,布格连和前来迎接的弟弟伊夫热烈拥抱,兄弟俩大概足足两年没见了。伊夫.布格连个头比哥哥要矮些,可看起来却更世故点,他说起话来很有条理,脸庞透着葡萄酒般的红润,而让.布格连因在医学院和公社的磨练,则比较瘦,脸色也透着点儿青黄。 伊夫给大伙儿找的,是南特城里档次最高的“马格拉西大旅馆”。 “那些从殖民地来的,或者从巴黎、凡尔赛来的人物,几乎都下榻此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39章 富歇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他们换乘的马车来到大旅馆时,不由得都赞叹它的气派,旅馆前有块很大的绿地广场,四面都是明亮的瓦斯路灯,中央是座拥有南特城市徽章的大理石拱门,其后则是整洁的沟渠环绕,大船小船穿梭往来,宛若法国的威尼斯,市民们都是衣冠楚楚,彬彬有礼:毕竟这个城市也和英国利物浦一样,是靠大西洋的黑奴贸易富裕起来的,现在利物浦已转型做棉花贸易,但南特则没有任何变化的意思。 “在这里说什么都行,甚至可以谈废除或不废除黑奴贸易,但绝不可以说另外座城市雷恩的好话。”伊夫将钥匙分给给了大家,并提醒道。 原来,南特和北面的雷恩,素来是死敌关系,两座城市在古代一直竞争对布列塔尼地区的领导权,水火不容。 然后伊夫就告辞,他说自己在城市商行里还有些合同单要确认,另外还得把我家的船调过来,需要花费时间,大家就不用专门等我。 “你真的非常体贴,伊夫弟弟。”布格连夸赞说。 菲利克斯倒是问了下,是什么贸易合同。 “嗯,南特几位商人要用我家的海船,去波尔多港运大概五百名‘乌木’去西印度种植园。”伊夫稍微迟疑下,便诚实回答。 这下布格连脸上浮现出很不自在的神情。 而伊夫也明显叹口气,就匆匆离开了。 等到大家走入马格拉西大旅馆厅堂时,布格连还低着头,不发一语,心情很郁结。 “你未来是医生啊!”艾蕾挽住他胳膊,开解道。 “或者说,把乌木当作种贸易商品来看,也就能理解了。”梅小姐始终不改阶级本色。 而菲利克斯则默默地将衣襟上的“黑人之友俱乐部勋章”给摘下来。 厅堂内让人诧异的,居然有两群人在激烈争执,甚至发生了推搡殴斗,旅馆的司务正在摇动铃铛,边大声劝解,边让几名侍应快去叫旁边的警察来阻止。 领着大伙儿避让开来的菲利克斯见到,其中一群人都是商人,穿着华丽大氅,带着精致假发,肤色全是白的;而另外群人的皮肤看起来则是黑白混血,穿着也显得普通许多,而且风尘仆仆的样子。 前者都是南特城的阔佬,还有几位是圣多明各的大种植园主,至于后者则是圣多明各的混血居民,他们大多在岛上从事些中下层工作,执达吏、庄园管理员、小农场主或司法人员,现在这群人组成个请愿团,准备从南特前往凡尔赛宫,恳请国王和王后废除奴隶制,并让圣多明各殖民地实现自治,“议会从当地选举”。 结果在马格拉西旅馆,就被前者的团体给阻截了,双方爆发冲突。 很快,一位还保留着“僧侣圈发”痕迹的年轻男子,窜上了面座椅,挥动拳头宣讲起来,很明显他是站在黑奴商人和种植园主这边的,是他们的发声筒:“财富有两个女儿,制造业和贸易,乌木贸易本身还是贸易,我们的商人从非洲运来商品,再去殖民地贩卖,因此获得的财产是个人私有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的讲话,不断引起拥护者的喝彩,也激起了对面的叫骂,“富歇你这样还算是个奥拉托利教士嘛,难道黑人不是人,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忍心将他们当作商品,让他们背井离乡,贩卖去遥远的大洋彼端,你这个魔鬼,铁石心肠的混蛋!” 菲利克斯打量了下这个叫约瑟夫.富歇的,他大概真的在奥拉托利教会里任职,但却悄悄地蓄起头发来,可他的头发太丑了,红色的干枯的,一缕缕碎糟糟地挂在额头,他的相貌不算丑,但绝对让人感到不适,瘦的可怕,脸颊的骨头好像要突出来,脸皮紧绷着,眉毛淡到没有,眼眶肿胀,鹰钩鼻的两侧各自有个小小的灰色眼珠,看人的神态无悲无喜,让你根本无法揣摩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喊话的嗓音尖利,好像有金属在摩擦,宛若猫爪在听众的心脏上猛抓猛挠。 大概两分钟后,富歇的演说被打断。 真正的“打断”——几名圣多明各请愿团的混血,愤恨地抓起旅馆摆设的瓷瓶,砸中他的额头,惊呼声里他从站着的椅子上跌落,额头流了血,可瓷瓶也被他脸上崎岖的骨头给击碎了。 恰好这时南特的警察们冲进来,“殖民地的杂种野蛮人殴打了我们的富歇!” 警察便抓了好几位请愿团成员,将其余人驱散,而富歇则被拥护者架起,还在不断流血,犹自对左右喊到“我为的是南特城市民福祉而流血”。 待到晚餐时候,伊夫从商行回来,当大家提及这位约瑟夫.富歇时,伊夫淡淡地说“哦,我认得他,他喜欢说些大家都爱听的话。富歇是南特本地人,他家在圣多明各有个小糖庄,同时还从事海航业,可神奇的是富歇居然怕水,听说他坐船离岸不能超过两里路。海员当不成,家庭又不是贵族,便只好进奥拉托利教会任职,他属于那种能非常迅速适应环境的。” 菲利克斯表示赞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存之道,富歇也不例外。” 一个礼拜后,坐着布格连家族帆船的众人,见到波尔多壮阔的海岬,加斯科涅地区的天气永远印染着太阳的味道,在自家葡萄园的门廊处,老布格连先生和太太,带着所有家人和仆役,恭恭敬敬地在等候着高丹家的来临。 先是老布格连和两个儿子,向菲利克斯一行鞠躬。 勒内先生、菲利克斯、伊桑巴德,站成一排,急忙鞠躬回礼。 随即双方的女眷接替,互相屈膝行礼。 虽说是老布格连,可他大概也就是四十岁出头,看起来依旧精力强健,而布格连太太则衣着朴实无华,处处低调,言语温和,可从她丰茂的头发,和薄薄的嘴唇来看,年轻时也是位闻名遐迩的美人。 布格连的庄园,是灰白色砖头砌成的,三进三出,十二间房,后面确实有个靠山的葡萄园,区域非常大,面积足有二十阿尔邦,土地是赤红色的,四周道路通达,田野广袤,布格连全家每年要在这里呆上四个月,其余八个月会进波尔多城处理杂务。 果然如布格连医学生所料,全家人都特别喜欢艾蕾,这个浅棕色皮肤的小美人——而艾蕾之前预计的也非常准确,阿加德姨娘为勒内先生,梅小姐为菲利克斯,好女人为男子增添无比光彩,加重了高丹家的砝码。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0章 移花接木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阿加德是家产丰裕的端庄寡妇,她儿子伊桑巴德在鲁昂的中学以优异成绩毕业,马上要成为海军工程师; 梅小姐更不用说,布格连家光是看她的衣裙、首饰、鞋子,还有容貌和谈吐,就明白所有,这是位大布尔乔亚的小姐,也是菲利克斯未婚妻。 精明的布尔乔亚间,都拥有瞬间掂量对方财产的能力。 在菲利克斯眼中,布格连家也是再合适不过的联姻对象,他家有好几艘大船航行在大西洋的各个港口,做短途贸易的中小船只更多,雇佣着许多海员,同时老布格连还是个重农主义者,亲自经营着这座年入七千里弗尔的葡萄庄园,还自己酿酒,当然更多也就是自娱,他不用倚靠这些陆地上的收入。 两家人享受了场隆重而和谐的宴会,布格连家酿造的葡萄酒的风味,在鲁昂是根本品尝不到的,“市面上的波尔多葡萄酒其实大部分是假的,只有巴黎和凡尔赛少数几个地方能遇到真的。”老布格连先生很有自信。 晚餐后,就着清冷的月光,菲利克斯趁机和老布格连先生并肩散步,并提出想控制原棉生意的想法。 这让老布格连有些惊讶,“您不应该是议会律师?更该关注司法案件才对”,不过想想鲁昂那边是传统织造业中心,再者法国律师从事金融和制造业例子也不鲜见,便告诉菲利克斯,我确实掌握着很大的原棉份额,如果高丹家需要,我可以让船只进入圣典港,来供应您的织布产业。 菲利克斯喜出望外,他也告诉老布格连:“最近圣多明各、圭亚那的棉花种植业蓬勃发展,我和英国的理查德.阿克莱特先生合作了桩生意(听到阿克莱特名字,老布格连也肃然起敬)......您的船可运种植园需要的乌木去圣多明各和圭亚那,尤其是后者,近两年原棉种植园面积翻了三倍,而后再从种植园运回棉花,直接在圣典港分货,阿克莱特需求其中的七成,我拿其中三成,供给未婚妻父亲的公司,价钱方面......” “你是艾蕾的哥哥,我那小太太,对艾蕾不知道多喜欢。这样吧,每磅海岛棉十个便士,比利物浦的价钱要便宜百分之二十。” “可是海岛棉用在霍尔克公司的粗棉服织造上,太暴殄天物了。” “那就用来织细棉布,利润更高,不好吗?” 对此,菲利克斯稍微思忖下,就感谢了老布格连先生的慷慨。 当晚菲利克斯便给阿克莱特先生写信:“十便士每磅的海岛棉,多么便宜!你我合伙投资圭亚那的种植园,已有很大的利润了,要是再加上布格连家族的份额,那就是如虎添翼。这样海岛棉全归你的棉纺工厂,你只要指令利物浦的代理商,将其中部分换成质地普通的原棉,供给老霍尔克就行,但你应该仔细核算——我的织布企业,需要相当量的海岛棉织就的棉纱,就由你给我,我马上不做劣等货,我需要高丹家的棉布在整个诺曼底甚至法国,打开名气......专利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织布和你的棉纺不冲突,互相成就......阿克莱特先生请保守你我的秘密,不要对霍尔克公司提及分毫,因我所做的一切,全靠的是自己人脉交往,并未得到老霍尔克的任何协助,你可以安心和我合作,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样才能达到利润的最大化......你的回信,请直接寄到鲁昂彩票行。” 写完信后,菲利克斯站起身,点燃了雪茄,站在窗户前,心想着这样原棉和织布,也即是棉花产业链条的两端都会握在自己手里,至于中间段的棉纺,他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那个老霍尔克和盖斯特.霍尔克,马上还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看我最后怎么把链条的中段,也一口口吃干净。 数日后,布格连家又举办了盛大的舞会,来宣告长子的订婚,邀请了波尔多周边许多有力的贸易商和船主前来参加,菲利克斯和梅少不得又要全力运作番,争取更多的合作伙伴......梅善谈的性格,和漂亮的外貌带来很大优势,让菲利克斯得到很多波尔多精英的通信地址。 几乎是大半个月后,等到1787年的春季来临,菲利克斯和梅方才返回鲁昂。 菲利克斯的父亲和妹妹,则继续在好客的布格连家中,他们要玩耍到三月份。 “阿克莱特先生答应我了!”在彩票行事务所里,得到回信的菲利克斯一屁股坐到皮椅上,兴奋地对梅说到,“听着亲爱的,您该知道这意味什么——公社的织造会馆,表面承接你父亲公司卖来的棉纱来织黑奴们穿的粗布,但马上由阿克莱特工厂送来的精良纱锭才是宝贝,圭亚那和圣多明各,还有美国沿海的海岛棉纺成的,用它们能织出特别细特别优秀的棉布,我得需要个新的公司品牌,然后向王室申请专利,以及制造、经销的特许权!” “织布机数量足够吗?”梅也是喜形于色。 “在去波尔多前,我已让卡陶和马修.约尼仿制了,飞梭织机构件大部分都是木材,金属部件我们鲁昂的拉多恩先生也能应付,每 台造价大概二百里弗尔就够了。” “那专利?” 菲利克斯则举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说它的字里行间提到过约翰.凯伊,但具体的情况可能在下册,不过我借的时候,下册被人给借走了,我马上再去看看有无归还,“只要能确定凯伊死前,在法国的具体行踪,那我就能说,我父亲勒内曾得到过凯伊先生许可,观看过他棉纺、织布机器的发明并为之付出过费用,然后就能顺理成章,把我从英国游历时买来的骡机和卡特赖特织布机造出来,当作是凯伊先生的发明。” “再向法兰西申请专利!” “对,那样这两种新锐机器,就姓‘高丹’了,以后我扩充棉纺织机器,想造多少就造多少,不用受任何拘束。” 这对男女立即就互相理解,并开心地拥抱起来。 “我觉得,我俩该庆祝下。”梅小姐浑圆凸起的胸,紧紧贴在未婚夫宽阔胸膛前,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睛里满是热切。 “香槟,必须得要香槟。不好意思,你去买,我还得赶去图书馆一趟。” “就在西城区的新房里庆祝吧!”接着,梅小姐面红耳赤地对菲利克斯说,“我不想回霍尔克方楼,我俩就在新房里,好好搅拌份热巧克力享用吧,我来招待你......”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1章 永佃制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梅小姐的话,就是明白了当地表示:我想和你做爱。 这会儿菲利克斯觉得也该要水到渠成,便答应下来,两个人鼻尖亲昵地摩擦,蹭了会儿,又深深吻了几下,“在新家等着我。”菲利克斯穿上长外套,噔噔地下了彩票行的楼梯。 当菲利克斯来到城中的图书馆,恰好遇到了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来还书,其中有本恰好就是《发明百科指南》的下册。 两人在柜台相遇,“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呢!”菲利克斯对艾米莉敬礼,然后用恭维的语气说。 艾米莉轻咳两声,来掩饰身为贵族小姐,居然不断阅读农艺和工艺方面书籍的尴尬。 “从马洛姆河谷赶到这里很辛苦吧?听巴贝夫说您开始在农庄推行油菜种植,这是好事,我希望那十万里弗尔在您手中能够增值,这样您和我都能得到益处。” “我的陶片画获奖了没?”图书馆的斑岩石柱间,艾米莉不想和他多谈其他,就直接询问。 “恭喜您得奖了,奖金的汇票我已经委托司务送去马洛姆,三天内您就能接到。” “嗯......谢谢您......我印刷的标签,已交货给英国商人,赚到两千五百里弗尔。” “这不是您自己在霍尔克公司展会上争取到的吗?” “谢您的,是前面的事情。”艾米莉见菲利克斯不太想承认的样子,就急忙改口。 “那等到四五月,油菜可以收获并榨油,我来牵线帮忙,梅的二哥盖斯特,他岳父布丰.勒努瓦是鲁昂的肥皂制造商,需要优质的油料,我让他家代理商先来马洛姆,对油菜产量做出评估,还能预付一笔款子。” “我自己可以登门去。” “小姐去交涉商业方面的事务,总有些不好。” “现在我不是小姐,我是拉夫托家的女继承人。”艾米莉正色纠正说。 菲利克斯脸上有些惊愕的表情,随即他压低声音,问艾米莉道,我们交换下读书信息吧,这样能节约许多时间。我问你,你在《发明百科指南》下册里有无得到约翰.凯伊,也就是那个飞梭的发明家的确切讯息。 “您又有什么阴损的点子,居然要从死者的骨头里榨油。” 于是菲利克斯便把自己想法告诉艾米莉。 这下轮到艾米莉讶异,她的神色满是“这也可以?” 菲利克斯就势邀请艾米莉,坐在图书馆窗户下的包缎长凳上。 艾米莉虽则坐下,但明显距离菲利克斯有两个身位。 “确实这样,专利制度在英国大行其道,但作用却是双重的,阿克莱特、瓦特利用它,获得许多革新技术的资金,同时他们又用它阻碍技术应用市场的扩大,并压制别人的发明,就拿阿克莱特来说,他就向议会和法院申请过,只要使用他的纺纱机,不但要缴专利费,而且工厂纱锭数目决不能超过五千枚。不过在我们法国就不同,获得科学院专利,就代表得到年金、贷款和经销特许权,在市场上是没有太大竞争的,所以英国的行业是辐射状的,而法国的行业则是内聚状的,它最终可能变为某地区某个大布尔乔亚家族的专项,譬如诺曼底地区纺织翘楚当然就是梅的父亲。故而在法国申请专利,虽则充满腐败贿赂的阴影,但有点好,那就是只要花钱,就见效快,和购买官职差不多。” “你的想法,应该就是要将凯伊死前不为人知的发明,来当名目,再将从英国剽窃来的技术占为己有。”说到这里时,艾米莉居然心底没有愤怒,她想了想,认为自己大概已经习惯了此君的恬不知耻。 “艾米莉你就没有这样的想法?用你那蠢哥哥(艾米莉生气,说不准叫他蠢货)的名字,注册几项湮没的专利,再拿来经营,这可大有可图,我可以帮忙。” 谈到这,艾米莉搓着修长的手,这代表她心神开始浮动,“妙逸庄园最近传到我耳朵里的消息很不好。” “是吗?” “父亲为哥哥在海军里,‘买’了少校的职位,花费了三万里弗尔;母亲又开始狂热从画行里购入油画,要妆点庄园客厅,七七八八也花了五六千......年终盘点时,庄园在去年亏欠了快五万里弗尔。” “这时候轮到科尔贝管家登场了吧!” “父亲在债务积累中浑然不觉,待到堆积如山时却六神无主,奸诈的管家便建议将庄园田产改为永佃制。” “哦,有意思。” 原本,妙逸庄园庞大的田产实行的是在诺曼底通行的“分成制”(也叫分益制),即将田产分割成条状的三圃轮耕,其中两圃耕作,种冬麦和春季作物,一圃休耕,配给于佃户,在租税上拉夫托侯爵和管家订下的标准是“货币租税”,但实际情况菲利克斯很清楚,管家从佃农手里征收的是实物,然后在市集上出售,再将得到的金钱,按照说好的数额交给侯爵,在其中牟取暴利。 现在科尔贝先唆使侯爵大手大脚地花钱,再对他建议: “四万七千八百五十里弗尔的欠款,请爵爷不要担心,我来担保,让您能分九年时间偿清,只要今年把开销做个计划缩减下就好,这样负担就不重啦。只不过......需要爵爷和那些债主们签个合同,让他们能以九年为期限,租下妙逸庄园在子城周围大概八十阿尔邦的田地,租税是照常交给爵爷您的。” 这便是永佃制,即大自耕农和大佃户,用长期合同,从贵族或者小农手里,把土地集中起来租下,然后:使用优良种子、肥料,使用先进农具,大规模耕作,且土地不轮耕,而是轮作。科尔贝可是此中好手,他熟悉农业,现在又有资本,他早就想引入英国先进的“四茬轮作制”,对此他雄心勃勃地对自己客户们说:“我们法国农业太落后,症结就在农民太多,土地太分散,三圃轮耕,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土地得抛荒闲置,我的新办法就不同,把几十乃至几百阿尔邦的田全拼成整体,第一年全种小麦,第二年全种芜菁来恢复土壤肥力,第三年全种大麦,然后第四年再全种三叶草和黑麦继续恢复土壤肥力,周而复始,根本不用休耕,现在十年法国的农产品价格都在上涨,这样改良革新,收获能翻一倍都不止。” “我的佃户们怎办?”侯爵有点担心。 对啊,田都归你那些客户租赁,那原来每人一块田的佃户,下落如何? 侯爵倒不是关心佃户的生存状态,他害怕的是佃户失去土地,会诱发对拉夫托家族的敌视。 科尔贝拍着胸脯说,佃户全部留用,由他来支付薪酬,不会有人流浪或饿死。 如是侯爵才放心。 但艾米莉却极度不放心。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2章 一种名为吻的商品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我不是有大笔款子在您那里吗?”此刻菲利克斯悠悠地说到。 “可是。”艾米莉还踌躇着,她算是初步尝到投资经营手工业的甜头,但菲利克斯给她的钱数目太大,要是真的用这笔钱,再向父亲换田地,将来若还不上,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也在慢慢滑进陷阱。 “有了金钱不投资,就和堆石头没有区别。况且,我不收取您的息钱。” 这话让艾米莉惊讶,“不要息钱?” 菲利克斯点点头。 “可以自由投资?” “这是您的嫁妆嘛。”菲利克斯笑起来。 “那你三年后来逼债,来套取我的田产......” “我大概率也就是租赁您的田产,您的欠款到时也能延期,万事好商量。” “说实话菲利克斯,你让我感动,但这种感动就和父亲对管家科尔贝的感动差不多。” “我又不是您的管家。就算您将我当作敌人,可是敌人远不如管家可怕,因为管家和朋友拥有件敌人永远得不到的锋利武器,那就是背叛。” “你不会背叛我?” “我和您之间,有什么可以背叛的呢!”菲利克斯反问说。 艾米莉觉得他说的倒是有理。 鲁昂图书馆后面靠着街巷的院子,有道幽暗的瓦廊,将三面建筑物给串连起来,被脱下帽子的艾米莉,靠在有着参差墙缝的廊壁上,菲利克斯再次吻了她。 和第一次不同,那次是场卑劣的突袭。 这次艾米莉在犹疑不决间,手被这个混蛋给牵住了,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 有两缕金发,散落在艾米莉的额头和左颊,她的双手被握住,被半强硬地摁在墙壁上,大概菲利克斯害怕她会再掏出把锋利匕首来,她小小的身躯不由自主颤抖着,却倔强地睁着碧绿色的眼瞳,瞪住胆大妄为靠过来的混蛋,对这只“安第斯山的淫荡猢狲”,她努力想要保持种冷淡无所谓的神气,直到她的嘴唇被温柔地接触,又被包裹住:艾米莉的纤细眉毛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然后就是睫毛,就像通电般,她不能再这样,不然会发出难堪的声音,她奋力调整理智,将唇往后退缩着。 但对方的压迫却更紧,更蛮横,艾米莉的后脑勺贴在墙壁上,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 “唔。”当菲利克斯嘴唇游弋往下,放肆地咬住艾米莉从衣领里露出的浅浅而可爱的锁骨时,拉夫托小姐不由自主哼了声,抓着菲利克斯的手指极度紧张起来,下面这混蛋便是要吻...... 不愿再继续下去的艾米莉奋力将菲利克斯推开,涨红了脸,又揩了揩被菲利克斯侵犯过的嘴唇。 “那就这样了,织袜机的专利我一并帮您申请,相对的我有个叫伊桑巴德的表弟进入海军的事还请您的舅父帮衬。今天非常开心,拉夫托小姐,回见。”菲利克斯退后两步,带着胜利者的光彩,嬉皮笑脸地把帽子递回,接着鞠躬、转身,走出了图书馆的院子,消失在街道中。 “杂种,混蛋。每次都是这样。”艾米莉在心底骂道。 不过这个吻给她身体留下的感觉居然还不错,艾米莉系好帽子,也准备离开图书馆砖楼,她清楚,菲利克斯吻完她后,是有报酬的:她在《发明百科指南》一书里看中了来自英国的织袜机,它在两个世纪前就被发明出来,发明家是诺丁汉郡的威廉.李,他制造出了一种环形针和种机器,每台同时运作二十根针,每分钟能织一千针,可迅速将碎布料织成随意长度的袜子。 袜子在这个时代是生活必需品,也许无套裤汉和农民不需要也买不起,但有点地位的男女,都需要几双不同花式和颜色的长袜,及膝的那种,套在裤子上,当时的道路大部分没有铺石,这种长袜可以保护裤子免受灰尘和污泥的侵袭,回家一脱洗刷下就好,效用和护袖相同,不过是穿在腿上的罢了。 但威廉.李的专利申请却被驳回,原因很简单,伊丽莎白女王统治下的英国,封建行会力量异常强大,伦敦的织袜手工者行会认为这种机器会导致失业,不气馁的李,又和一位叫乔治.布鲁克的合伙申请专利,可三年后布鲁克就因叛国罪被处决了......威廉.李最终漂洋过海来到法国,就在鲁昂得到了专利,建起个丝袜、毛袜的编织公司,现在他的公司早已废弃,但遗址还在鲁昂的半桥码头附近。 艾米莉想接过来,所以她也想申请个专利。 她得知,订购一台织袜机的成本大概是四十英镑,将近一千里弗尔,她想得到二十台,这个规模可以给她带来更多盈利,同时也不会过分刺激到鲁昂的手工编织行会,现在于法国,行会力量同样恐怖。 菲利克斯答应了她,在专利上帮忙,她也可以动用那笔钱来购置机器、雇佣工人。 但她也再度献出了吻。 “我这是在堕落,迟早我的一切都会成为商品的。”艾米莉又伤感起来,走出图书馆拱门的她,站在起了晚风 的街道,抬头望着碎棉絮般的云,居然良久不能回过神来,她不知道方才的那个吻,是大占便宜,还是得不偿失。 随后傍晚时分,艾米莉已坐在妙逸庄园大厅的椅子上。 这是几个月来,她首次回家。 管家科尔贝虽毕恭毕敬地立在壁炉旁,但表情早已扭曲不堪。 艾米莉首先对父母说:“我在马洛姆农庄并未失败,如果有人在您的面前把这话题谈起,那纯然是对我的诋毁,我要求所有佃户分出四分之一的土地,来种植油菜,再过两天我便去西城区拜见布丰.勒努瓦先生,他应该会预先支付油料的款子,起码得有三四千里弗尔。另外,我还承接了笔印刷标签的商务,已赚取两千多里弗尔了,全都是现钱,是伦敦那边银行支付的英镑,换成的里弗尔票券。” 言毕,艾米莉将数张银行提款券,有五百面额的,有一百面额的,从手袋里直接摆在茶几上,铺成一道扇形。 侯爵和侯爵夫人都震动了。 就算是拉夫托侯爵,也没想到女儿居然拥有黎塞留或马扎然,又或是柯尔贝尔的才能。 随后艾米莉挑衅地望了管家眼,对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哥哥的职务,还有庄园装修,积累所欠的钱,我来偿付,但条件是将庄园在子城的田产共八十阿尔邦的好地,抵押给我三年,若是经营出色,父亲得答应我再续九年的约。” 管家脸色铁青,白手套下的手捏得骨节嘎吱嘎吱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3章 婚巢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小姐,您和那位俄国伯爵通信也快半年,为何还不结婚?”管家开始恶语相向。 “有谁着急了吗?萨申卡留给我的十万里弗尔,那是嫁妆,我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哪怕将来去彼得堡我身无分文,萨申卡也不会介意,况且现在我拿出钱来,是为了拯救庄园的债务危机,国王不也任命内克尔、卡隆和布律埃尔诸位大臣,以图救助法兰西财政吗?”艾米莉也开始迎击。 “我不希望庄园的田地最终让卑劣外人夺取。” “最卑劣的外人,通常以伪善的面目,潜伏在受害者的身侧。” 科尔贝面色铁青,他嘴唇哆嗦两下,想要和小姐彻底翻脸,可现在明显艾米莉占据有利形势,疏不间亲的道理谁都懂得。 “可这样雷米萨将来就没有田地遗产可继承了,你占去了庄园一半的好地。”侯爵手指交叉摆在膝上。 “先把庄园上正轨,再帮哥哥纠正他那前路昏暗的人生。”说完艾米莉还睥睨了母亲眼。 那眼神的意思,是“您完全没尽过一位母亲,一位侯爵妻子的责任,您对自己的放任也辱没了凯嘉鲁埃这个荣耀的姓氏。” 而侯爵夫人则羞愧地低下头,不敢正视女儿。 如果她知道女儿为了这些钱,让芳唇被个小镇的暴发户随意亲吻,会更加绝望的...... 最终侯爵答应女儿的要求。 科尔贝则暗下决心,不可能善罢甘休,这么多年他都在觊觎妙逸庄园的基业,是不可能被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娘给阻遏住势头的,他必须要先挖出“萨申卡伯爵”背后的虚假来,抓住确凿的证据。 同时,隆冬的夕阳里,走出图书馆后巷的菲利克斯,登上一辆归他长期雇佣的双轮轻便马车,车夫是个很清秀的小厮叫乔比,他会很礼貌地说:“咳,高丹少爷,晚风冷,得把帐篷支起来。” “那好啊。”菲利克斯回答说,这辆马车一天的租赁价钱要五个里弗尔,他有权享受这样的服务。 乔比把篷子支起来,菲利克斯就瞧见马儿跑起来,耳朵上扎着的丝带摇摇晃晃,特别有意思。 他擦了擦嘴,为方才成功吻了艾米莉而心驰。 这姑娘大概在第三次或第四次就会屈服,就像个落败的国家,对战胜国俯首帖耳,不过想要亲吻她一次,真的是太难了,菲利克斯在盘算着下部的“军事计划”。 等到马车驰入西城区的别墅区,他才回转来,脑海里又浮现出梅诱人的身段来。 他下车后,握着手杖,穿过绿篱环绕的门楣,走到错落有致的婚巢小楼前,这原来是位船主的,生意亏本后盘给自己,花了菲利克斯三万五千里弗尔,再加上梅所主持的翻修装潢,又花掉了快两万里弗尔,按照梅的喜好,这栋楼拥有了典型的英国风格。 他走下台阶,先到了一层,也即是通常所谓的底层,打开悬着花饰的粗橡木线条门,随即就在玄关处解下自己的羊绒大衣,和细亚麻领巾,然后穿着酒红色的刺绣马甲,踱到了客厅:这里被梅用屏风和木墙,隔成了三间,一间是摆着舒适沙发和昂贵座钟的“前厅”,一间是私密些的沙龙室,铺着丝毯,还有间是梅和自己的饮茶室,圆形的茶几上摆着浅绿色的瓷器,上面的天鹅浮雕是凹凸有致的,让人惊叹工艺精美程度;而除去三间客厅外,小楼后侧还有三个房间,分别是厨娘和女佣住的,还有间是厨室,尽头处是带着弧度的水晶柱楼梯,菲利克斯登上去,来到二层和底层间的“阁楼”,一间半,满的一间是藏书的画室,半间则是储藏室,再转上去则是二层,四间房,挨着楼梯出口的是个半开放的玻璃房,内里有隐藏出入口的暖气设备,让整个楼层温暖如春,玻璃房里垂着的,栽着的,各式各样的花卉,透明的墙壁和玄铁框架间,挂着好几幅油画,全是菲利克斯之前向来鲁昂的画家大卫订制的,一副是梅小姐盛装华服,坐在铺着波斯绸缎的椅子上,丰腴的手捏着根玫瑰,一副是梅小姐的戎装图,手里牵着只宠物犬,还有副则是未婚夫妻俩在事务所的工作图,偶尔交错的甜蜜目光,被画家给“捕捉”到了,至于菲利克斯在卢浮宫买的大卫的《荷拉斯三兄弟的誓言》,因过于庄严肃穆、杀气腾腾,只能被冷藏在阁楼房间中。 还有两间,是给将来出生的宝贝准备的,至于最大的一间,当然是夫妻的卧房,配备了浴室和盥洗室。 当菲利克斯走过雕花木刻酒柜后,打开房门,那张四柱大床的华盖依旧,可四面遮蔽的布幔则被钩起,梅.霍尔克这位可爱诱人的“蛋糕”,仅仅穿着件浅蓝色的丝绸睡袍,就躺在装填着细鸭绒的枕头和床垫间,按照承诺,她身边有个小小的椭圆木托,上面是切割如宝钻般的玻璃瓶,荡漾着名家路易.勒德雷尔先生酿造的香槟酒。 “你今晚真的不回去了?”菲利克斯脱去马甲,穿着丝绸衬衫,坐在床沿,接过梅给自己斟的一杯酒。 “老东西现在哪里管得到我?他巴不得我早点和你走入教堂祭坛,然 后就可以与海伦女士结婚,听说海伦在图尔城给他找了个厨娘,现在老东西已彻底沦陷在美色和美食里,一旦放纵在这两样东西里,男人可就不行了。”梅翻过身,也抓住杯酒,雪白的小腿肚调皮地轮番抬起,对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眼神掠过一丝灼热的闪电,觉得胸膛和腹部开始燃烧起来,特别是饮了两口美味的香槟,这种酒素来有催情作用,“我很欢喜你留宿在这里......只不过真的到这个美妙而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就有些紧张......” 他和梅从一年前雨夜起,再到他回鲁昂,始终偷偷摸摸进行着“模拟式性爱”,具体办法就是在梅的“祭坛”和美臀的股间区域来回摩擦,来让双方都达到高潮,最放纵的一次,就是他俩从波尔多城回来时,趁着父亲和妹妹还留在布格连家做客,再度花钱跑到昂热古堡里,在最高层的露台上栏杆前,梅掀起裙子,抬高双股,让菲利克斯着实快活了把,那种对着下面滚滚浩荡卢瓦尔河的感觉,简直让人头晕目眩,大呼过瘾。 当然,也玷污了奥尔良公爵的产业。 “其实我也有些紧张,但没关系的,良宵还长,我们好好地来次真的。”此刻梅又翻过身来,语气魅惑。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4章 Fac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你这睡袍,居然和霍尔克家族的颜色一模一样?”菲利克斯盯住裹在梅娇躯上薄薄的丝绸,发问说。 “没错,霍尔克们的贴身衣衫,也曾被父亲规定过用家族通用的颜色,以求统一。我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从方楼里带过来啦。” 而后梅半坐起来,和菲利克斯轻轻碰了酒杯。 菲利克斯的鼻孔里满是女子的芳香,梅先前用香精沐浴过,还有些微湿的秀发全都用梳子别了上去,像座乌黑闪亮的山丘,使得梅娇嫩白皙的脖子一览无余,白得光耀无比,在烛火下菲利克斯能清晰看到,她后脖上有细细密密的小绒毛,闪着淡金色的光,可爱极了,菲利克斯啜了口香槟,便直接吻住了那让人心醉神迷的脖子。 因有些痒,梅不由得笑起来,稍微缩了缩,“你把香槟酒都洒出来,到我的身上。” “对不起,咳,好像流在你的肩膀上,我帮你擦掉。”菲利克斯立刻将酒杯放在床边柜上,随即很轻松地将那件浅蓝色的睡袍往下剥,露出了浑圆的肩膀,这肩膀可真美,白里透着微红,菲利克斯很快就用鼻子和嘴唇,在上面欢快地“打滚起来”,“我要把洒落的香槟给舔干净。” “哎呀,还在往下流呢。”梅咯咯地笑起来。 一些粉黄色的细密泡沫,果然顺着脖子、锁骨流了下去,菲利克斯只觉得满脑馨香,当他粗鲁地扯开梅的玄黑色胸衣,好像在西印度岛屿,一位汗落如雨的棉农,用手撕开了黑色的棉铃,里面雪白的、丝滑的、蓬勃的、松软的、柔嫩的,好像就突然炸裂出来似的,在那灼热的日光下傲然耸立,一双滚圆的棉球,贞洁地笼罩在蓝色薄纱里,在白色花边的波浪摇来荡去——梅的poitrine并不算很大,比不上朱斯蒂娜的,但却胜于劳馥拉和艾米莉,前者仍属含苞待发,而后者则是如苹果般娇小类型,梅的形状很美,白嫩无垢的水滴形,尖儿宛若两朵玫瑰花,且会敏感地剧烈抖动,好像尾巴对于猫咪一样,拥有独立的生命似的。 菲利克斯贪婪地伸出舌头,舔舐着其上的香槟泡沫,梅闭着双眼,脸颊火红,任由poitrine在对方舌头的力量下,灵巧地变动着方向和形状。 “亲爱的,你居然还穿着了短衬裙?”当菲利克斯解开睡袍,并拔掉梅头发上的梳子后,对方软绵绵地倒在床垫上和浅蓝色的衣服上,肩膀和胸脯上的香槟沫子还闪闪发亮,像大理石般的圆润双腿间,还着一抹镶花边的衬裙,算是她最后的防线。 “不太想就这样直接被你刺入到‘祭坛’里,你就当作是祭坛的帷幕......”梅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声音都快听不到。 结果菲利克斯很粗暴地,双手青筋凸出,直接将这轻薄的衬裙给撕裂了! “啊!”梅眼睛陡然瞪大,她的腰是圆圆的,哪怕是风华正茂的女子,腰儿纤细,但也分为两种类型,圆腰和扁腰,前者更适合情郎双手把握,而后者则更适合采取俯下紧密贴住的姿势。 菲利克斯采用的,正是用双手紧紧箍住了梅的腰肢,便向她神圣甜蜜的“祭坛”,探入了火神锻造的“热巧克力搅拌棒”。 梅在强烈的痛楚里,腰抬高悬空,她的脖子、胸脯仰起,像是土耳其人被拉满的弓,也像是卢瓦尔河上美丽的石拱桥,然后菲利克斯狠狠地动起来,她胸前那对“玫瑰花”欢快地跃起来,让人目眩...... “Fac!”最后,汗流满面的菲利克斯仰着脖子,抖动着大呼着。 这个词汇是百年战争时期,法兰西元帅杜.盖克兰最喜欢喊的句口号,意思就是“干”、“做”的意思,他喜欢称赞“你fac得很出色”,法国的骑士们都喜欢高呼这词汇,冲锋陷阵,除死方休。 大约半个月后,大批波尔多、南特、马赛的船只,满载着来自海岛的原棉,于圣典港码头卸货,再转用小船,运抵鲁昂城的霍尔克荒地森林蒸汽棉纺工厂里来。 蒸汽机轰鸣着,条状的粗棉又被阿克莱特的纺纱机抽成为纤细坚韧的棉纱,再送到城中霍尔克工场中纺织成粗棉布,老霍尔克再用自家的船只,返运去西印度、美利坚的港口交货。 老霍尔克和二儿子盖斯特,对菲利克斯统筹安排的原棉供应特别满意。 “友好公社的棉布织造,我们会把棉纱供到位的。”老霍尔克叼着烟斗说。 可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菲利克斯,敏锐地看到,庇护人的神色开始枯槁了:也难怪,那位英国美娇娘海伦,在床笫上狠狠压榨着这位六十多岁老人家的精力,然后海伦还换了厨娘,这位可不会像梅那样,还迷信母国的菜肴,“必须要是法国厨娘”,一位叫香侬的便到了霍尔克方楼,执掌了厨院权力,香侬长得很肥很丑,但她烹调的技艺却和相貌呈反比关系,尤其是那美味的鹅肝酱和秘制酒汤小子鸡。 恰若梅先前所说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一旦沉溺在色欲和食欲里,身体和精神都会垮掉。 现在的老霍尔克便是如此。 他的话语开始迟缓,有时还前后不搭,记忆力也坏起来,公司账务开始脱离了他的直接管控,慢慢转入到三儿子艾金的手中,老东西没有精力再理会那些千头万绪的数字了。 菲利克斯在船队里,安插了自己的船,或者说是布格连家的船,运的是海洋彼岸阿克莱特棉纺厂出产的上好棉纱,运去圣德约友好公社的飞梭织布机上,这种行为老霍尔克浑然不觉...... 现在公社里的织布机,早已超越了五十台的数目,这种东西对勒内老先生的木工作坊来说,是很容易仿制成功的,现在艾斯图尼神甫的眼中,公社会馆里,社员家舍里,甚至还在长满圮柳的岸堤边,及其他作坊闲置的雨棚下,额外又有将近八十台“高丹织布机”被分配到鲁昂教区送来的半大孩子,或社员妻子女儿手中,整日繁忙不停! 菲利克斯待到今年年底,计划将织布机扩充到足足三百台! 同时,巴黎方面,之前和菲利克斯姘搭过的艾格尼丝.拉利夫人则来信,里面用抱歉的语气说:奥地利的约瑟夫皇帝和俄国的女皇达成合作出兵,攻打奥斯曼的决议,现在整个奥斯曼帝国的农民很多被征发,去给部队拖曳火炮,马其顿、安纳托利亚、埃及的棉花田无人耕作,我连供应里昂的卡耶维多家族都困难,就更没法照顾到你啦,菲利。 “可恶,那我不白费力气在床榻上伺候她了?”菲利克斯恨恨地想。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5章 高丹氏的专利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等他将信件放入由布拉默锁把守的保险箱后,犹然怒气未消,不过来回走了两步后,菲利克斯又笑起来:“看来依托地中海商路的奥斯曼棉花种植,真的不行了,也即是说财大气粗的拉利家族,身价很快就会下跌。整个欧陆的原棉需求,都得仰仗西印度群岛、美国或巴西......” 现在他和阿克莱特等人合作的项目,已经在圭亚那和巴哈马群岛“发芽生根”,圭亚那雇佣的是两名法国种植园主,巴哈马则是三名英国种植园主,整个投资规模达到了一百二十万里弗尔,买了四百多名黑奴,每年菲利克斯能得到大约十八万磅的优质海岛棉配额,并且还有资格参与原棉商人的定价协议:每磅棉花的种植、梳理、海运的成本约是八便士,但一到利物浦,价格已涨到十二便士,百分之五十的涨幅,光是这笔差价,每年就能得到九千英镑收入,大概相当于快二十万里弗尔。 然后菲利克斯再将这批原棉打包,以每磅十四便士的价钱,供给霍尔克公司,就这还算是带着优惠的,这是他和阿克莱特商议好的。 相信用不了多久,不管是鲁昂的霍尔克,还是里昂的卡耶维多,都得仰仗自己的鼻息。 朱斯蒂娜的回信也到了,附着约翰.凯伊生前的住宅地址和大致情况,这位发明家大概在十年前,于阿尔图瓦省的一座叫圣奥美拉的小城去世的,墓碑在法国,不过子女后裔都返回英国去了。 “现在的关键,便是四月趁着去凡尔赛宫的机会,把高丹纺纱机(其实是克隆普顿的骡机)及高丹织布机(其实是卡特赖特的发明)的专利给尽快申请好。” 他和梅正式结婚的日子,就敲定在从凡尔赛宫回来后。 而自己马上要办的独立公司,名字也想好了,就叫“fac”,他和梅都喜欢这个气势十足的名儿。 到了四月,菲利克斯在马车行李箱中带齐了亚麻衬衫、丝绸领巾、刺绣马甲还有长筒袜,且带上了纺纱机和织布机图纸,吻别了未婚妻,兴致勃勃地前往了巴黎。 小车夫乔比和他同行。 来到巴黎的菲利克斯甚至都来不及见朱斯蒂娜,便急匆匆地在卢浮宫旁边租下旅馆,而后先是去拜见了法兰西文学院的首席学士弗洛尼安先生。 “您竟然送给我的不是剧本或诗歌,而是个机器图纸?”德.弗洛尼安很是诧异,他在“仲马先生”创作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和《戴先生》后,对这位年轻人报以殷切期望,“您应该保持每年一部剧作的。” “阁下,这两台机器,是属于我们法兰西的机器。”菲利克斯正色说到。 “好,两台爱国的机器,是吗?”弗洛尼安先生坐在椅子上,耸耸肩膀。 “它证明了我们法兰西并非像英国人所诋毁的那般,只能兜售些奢侈小玩意儿的设计,机械化的纺纱和织布,法兰西绝不会落后于人!”菲利克斯慷慨陈词,“一直有传言,胡格诺信徒被迫害而移居英国后,我国丧失了大批最优秀的技工和发明家,但我相信,只要学院和王室给予我的机器以专利权,传言便会不攻自破。” 弗洛尼安先生咂摸下嘴巴,然后戴起单片眼镜,将两张图纸细细看了看,有点犹疑,“这该不会其实是英国来的东西吧?” “绝无此事。”菲利克斯信誓旦旦。 于是出于善意的信任,和爱国的热忱,弗洛尼安给菲利克斯写了给法兰西科学院的推荐信。 推荐信和菲利克斯本人,很快就出现在拉瓦锡宽阔敞亮的实验室里,当时他正在和助手试验真空金属球体,而拉瓦锡的年轻太太,正坐在稍后的观察桌边,认真记录着数据。 实验结束后,拉瓦锡在卢浮宫的自家套间热情接待了“仲马先生”的请求,接过对方手中的档案,很快他就确认:这位来自英国的约翰.凯伊,真的在1770年得到过科学院专利奖金,还有八百里弗尔的终身年金,可他没领多长时间,便在七年后于圣奥美拉与世长辞。 “这两张图纸,真的是凯伊先生的遗作?” 菲利克斯就说:“确实如此,凯伊先生是发明飞梭的大家,晚年对纺织有了更深层的理解,可英国的专利申请高昂费用却让他裹足不前,于是他准备先展览这两种机器来收取费用,当时家父作为名木工师傅,有幸看过,并支付过五个金路易的参观费用,其后凯伊先生身体欠佳,直到去世也未能回英国得到专利权。” 拉瓦锡就摊开手,“也就是说,令尊既然支付过参观费,而凯伊又对这两种机器未能拥有专利权,所以令尊可以向科学院申请这种纺纱机和织布机的专利?” “是这样的。”菲利克斯鞠躬道。 “您能确信,英国没有和这两台机器类似的发明?否则按照先前签署的<艾登条约>,一旦有问题产生,对科学院乃至整个国家信誉的伤害都是很大的,英国有个专门针对法国的协会,叫‘反高卢主义者集团’。” 菲利克斯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尊敬的拉瓦 锡先生,在这个时候我完全能保证英国绝无这两台机器的专利,但再等等我可说不准,毕竟英国那边纺织技术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如果不抓紧时间,让英国类似的技术抢先一步,那么对法兰西而言伤害更大。” 听到这里拉瓦锡微微叹气,说实话这时法国科学在欧洲是领先的,特别在理论贡献上是超越英国的,但法国缺乏的是英国那种可直接应用于工业上的新技术,每年法兰西王室拨出足足七百万里弗尔来当作专利奖励资金,可获奖的大多是热气球、娱乐棋、扑克牌新玩法、高压锅甚至香水、生发剂、精油之类的东西。 能有自己独创的纺织机器,也是好的啊! “我们法兰西太厉害了!”世界上人人都翘起大拇指——这也是国家的科学家和发明家共同的希冀和心声。 最终拉瓦锡代表国家科学院,答应将专利颁给菲利克斯,不过经销特许权在王室手中,“只要得到这个,您才能有资格建立公司,也即是‘王家工场’。” 对于这点,菲利克斯可太轻车熟路啦。 在感谢了拉瓦锡后,他立即驱车来到凡尔赛城。 是的,凡尔赛宫的周围早形成了座五万五千人的城市,这在当时欧洲不算小了,并且城市的格局平坦、严整,密布着纪念式的建筑,据说后来美国华盛顿特区便是模仿它的。 但光鲜的只是外表,等到菲利克斯走到街道上后,只觉得臭气熏天。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6章 断头机下的平等主义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怎么说呢,凡尔赛城市是恢宏堂皇的,各处宫殿和展厅里的雕塑和画作是上乘的,但卫生却极其糟糕,菲利克斯走在人工大运河的河畔街道,四处皆是的园林和城堡里随风传来令人作呕的气味:各处相连的庭院、廊道和翼楼,满是尿液和粪便,上到世袭贵族,下到市井小民,也无论男女,无不有幸在其间留下生命的排泄物,当时正是早晨,菲利克斯亲眼瞧见屠夫将成群成群的猪,往大臣和命妇们聚居的殿堂里赶,待到他转到中轴的圣克劳德大街上,脚步所及,尽是污水,还漂浮着死猫。 这时菲利克斯有些内急,可很大一条街,居然找不到厕所,只能骂骂咧咧地走到处春季下绿意盎然的林苑,撒了一泡,还惊起团衣装华丽的男女,他们从昨晚就在这里徜徉了。 所以当他来到宫廷女太傅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的朝觐房内,夫人在里面摆满鲜艳的花卉,到处喷洒香水,并紧闭窗户就不难理解了。 “我尊敬的公爵阁下呢?”菲利克斯亲吻了公爵夫人的香脖,发问说。 “他去赴洛津公爵的扑克牌会了,估计今晚能回来就不错了。” 随即菲利克斯很诚恳地拿出科学院的专利认可证书,央求公爵夫人从中帮忙,并给了她五千里弗尔的提款券。 “这很容易。”公爵夫人坐在巨大的自画像下的沙发上,摇着小扇,看了看菲利克斯的行贿钞票,又叹息说:“今年宫廷年金削减了几乎一半,大家生活都很艰难,所以你能筹办王家工厂,也算是给国王和王后分忧啦。” “法兰西王室的财政,要破产了吗?” “据财政总监大臣布律埃尔主教说,每年都有一亿两千万的亏空,从路易十四至今,已积累四十亿的债务了。” “那可真的是难了。依我看,非得将旧制度的税收办法推翻不可。” “当初内克尔这么说,后来的卡隆和布律埃尔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撤销省区和税区(当时法国保留省三级会议的布列塔尼、弗朗什—孔泰、普罗旺斯、多菲内等叫省区,其税务自治,而王室可直接派遣税务官的则是税区,也叫派管区)的区分,然后得打贵族和教会的财产主意,每年积累部分盈余,逐步把债务本金偿清,才能挽救危机。” “那非得王上有大魄力不行。” 而后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答应,周四召开御前会议后,我会安排你去小特丽亚农宫,觐见国王和王后陛下。 待到周四,凡尔赛会议宫中,身穿白色鸢尾花蓝底披肩的路易十六,握着镶钻纯金的手杖,坐在御座上,面前则全是带着雪白假发的国务秘书大臣们,君臣将对几件要紧的国务进行磋商。 巴黎最高法院的轮值庭长勒夏普利埃,首先向路易十六进献了封“呈言”,称这是阿尔图瓦省首府阿腊斯咨议会一名叫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的律师交上来的。 “他是位什么样的司法人士?”路易十六询问说。 “是位斗士型的。”勒夏普利埃回答。 “那么在呈给朕的信笺里,他有什么话想说?” 按照轮值庭长的描述:罗伯斯庇尔在阿腊斯的主教府法院里工作,某次他不得不判处名犯人死刑,因这位犯人并非贵族,只能使用绞刑,行刑漫长而痛苦,目睹整个过程的罗伯斯庇尔回家后,立刻病倒,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绝望”,他呼吁陛下要么废除死刑,要么将“被赋予荣耀的刑罚”在各个等级内实现平等,把斩首这种只有贵族才能享有的死刑特权,让普通人也得到,断头机上的铡刀一落,犯人在瞬间便能身首异处,这样“更高效也更有尊严”。 另外,罗伯斯庇尔还提议,废除王室的“密札”,理由源自于他经手的“老兵迪蓬案件”,迪蓬年轻时出去当兵,在瑞典和丹麦的军队里服役,二十年后他回到阿尔图瓦的家中,按照法律规定他有权继承富翁叔父的遗产,可其他觊觎这笔钱的亲戚,通过关系弄到份“王室密札”,没有经过任何审判就把迪蓬关进监狱里,等到迪蓬出狱后,遗产已被瓜分殆尽,他的身心也遭到巨大摧残,就此罗伯斯庇尔呼吁路易十六鼓起勇气,在法兰西进行场自上而下的理性改革,废除掉旧制度里最招人痛恨的部分,“陛下,这是呼唤着您的光辉使命!” 路易十六听完呈言后,深受感动,他当即宣布:“在全国十三所高等法院,和咨议会的司法管辖区,原本属于贵族的断头机可开放给所有死刑犯使用。” 接着这位法兰西国王严谨地对勒夏普利埃指出:“现在的断头机也有缺陷,铡刀的刀刃是平的,很多情况下无法迅速切割断犯人的头颅,给他们造成比绞刑更巨大的痛苦,我做过试验,只要把刀刃做成斜三角形,这个问题和犯人头颅就能‘迎刃而解’。” 至于密札,路易十六心中明白,罗伯斯庇尔的呈言是真诚的,但高等法院借机发挥却是另有目的,若将密札废除,那下步这群穿袍子的精明人,就会要把御札也废除掉,王室将完全失去压制高等 法院的最后手段。所以路易十六对此,持保留态度,“需要合乎规定的讨论,才能最终让朕下定决心。” 对此勒夏普利埃庭长的表情微有不满,很快退后。 下一个议题,自然是关乎财政的,这是现在法兰西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王室的御库里还有现金吗?”路易十六多次向大臣布律埃尔问这句话,这次也不例外。 布律埃尔面色沉重,如实报告,先前内克尔筹措来的那笔国债,已重新花费殆尽:宫廷排场的需求,军队里贵族军官的俸禄,给显贵们的年金,就像无底洞般。 “我国的财政收入在去年是五亿零三百万里弗尔,可支出却是六亿两千九百万,亏空是一亿两千六百万。” 路易十六嘴角抽动两下:“宫廷已削减了林苑、禁卫军和衣服首饰的花费,为何?” “陛下,虽然外界集中指责,认为亏空是宫廷的挥霍浪费和包税人、金融家借机牟利造成的,但实际上宫廷每年开支也就四千万,主要的亏空窟窿是两个,一个是军费,更大一个是债务的利息。” 路易十六想起,你布律埃尔在当大臣前,不也是用这个借口攻击卡隆的吗? “军费开销,主体是贵族军官俸禄,达到一亿两千万;而利息偿还,则更是有三亿一千八百万。”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7章 风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个数目太骇人了。 路易十六以前都不清楚这笔账的底细,现在明白后绝望的程度更深了,和被医生突然告知身患绝症的病人心理等同。 按照布律埃尔的解释,对美利坚独立的支持,让国家背负上沉重的旧债,而卡隆主政期间,为了还旧债又大举新债,结果债务就这样滚雪球般滚了起来。 “唉,朕每想到对美洲的战争支出,未尝不感到后悔和遗憾。” 听到这话,外交大臣弗拉仁尼脸上有所不悦,因他当初是主张对美利坚独立战争进行支援,来挽回欧洲均势的。 “卿,有何建议呢?”浑然不觉的路易十六,问策于布律埃尔。 布律埃尔的谏言,其实和前任卡隆大同小异,只不过为不激怒特权等级,稍微做了些改动。 去年八月,卡隆曾递交《财政改善计划书》,大致在税收、经济和行政三个方面提出改革措施。 税收当然是重头戏,卡隆希望在整个王国实现烟草专营,推行印花税和注册税,对殖民地来的商品征收消费税,除此外卡隆最力主的,是撤销路易十四时代沿袭下来的“二十分之一税”(也叫廿一税),这种税是针对人头收的,且贵族和教会有豁免特权,早就臭不可闻,卡隆计划用“土地特别税”取而代之,全国所有地产都要征收此税,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教会的,无论是正在经营的还是闲置的,是针对土地而不是针对人头的,税率分四个等级,最肥沃的是百分之五,最贫瘠的是百分之两点五。在动产上,卡隆保留了廿一税,比如对从商人和工厂主收取“工业廿一税”,对捐来的官员收取“权益廿一税”等,至于对军役税和盐税,卡隆也表达出强烈的“减轻化”和“统一化”的倾向。 在经济领域,卡隆主张“壁垒后移”,将国内各省的税卡给全部撤废,把关税推到“政治国界”处,并废除掉些杂税,如铁器标记税、停泊税和经纪税等,鼓励刺激工商业的发展。 在行政领域,卡隆继承了内克尔在当财政大臣时在贝里、上吉艾纳省建立的“省参议会制”,但更加平等,卡隆主张选举不按等级来,直接按财产来,先是“市镇参议会”,由收入在六百里弗尔的业主选举产生,而后市镇参议会再选出县参议会,最终产生省参议会,但各级参议会在卡隆计划中只是个咨询机构,行政、司法和税务的最终决定权,还在王室派遣来的巡按使和检察官手中,这样自然有利王权的贯彻和加强。 可特权阶级:世袭大贵族和把持司法的穿袍贵族抱团,以巴黎高等法院为阵地,让卡隆的改革计划流产,“我们法兰西的王权是至高无上的,但前提是依法的王权。” 卡隆的改革,遭到高等法院的强烈抵制,舆论的猛烈批判(媒体喉舌全在贵族和教会手里),大小布尔乔亚们沉默胆怯,而广大小民根本连听都听不到,完全无动于衷:最终路易十六抛弃了卡隆。 吸取卡隆的教训,布律埃尔的方案是:先让巴黎高等法院注册征收印花税的敕令,然后在国内实现谷物贸易自由和劳动自由,后者即是用货币捐纳代替徭役,至于土地特别税的推行,则过于凶险,遭到的抵制肯定也最大,布律埃尔准备步步为营,留待最后解决。 还有,布律埃尔还提出个颇为先进的方案:“法兰西现在有常备军十七万,人数太多,不妨加以裁减,而那些佩剑贵族如无战事,则统一拿半俸。陛下现在外交形势,是欧洲的均势很稳固,英法已然停息战火,哈布斯堡和俄罗斯的精力,放在东方的奥斯曼,西班牙和荷兰局势也暂且平稳,普鲁士一心企图再次瓜分波兰,我们可大胆裁军,减轻军役负担,万一有变,只要保留贵族军官,很快还能训练出能征惯战的队伍来。” 路易十六点头赞同,接着他就询问外交大臣弗拉仁尼:“现在维也纳和君士坦丁堡的战事即将爆发,而奥斯曼苏丹正用我国的军事顾问团训练军队。两难的是,朕的表兄约瑟夫皇帝要求将顾问团撤回,同时苏丹也发函来抗议说,如果我们不站在维也纳这边,那么两国良好关系依旧,否则苏丹便会驱逐掉军事顾问团和工程师团,并且摧毁法兰西在希腊、君士坦丁堡和黎凡特的所有商业利益。” 弗拉仁尼素来是强硬的“反哈布斯堡派”,其实在法国舆论里,和奥地利的联盟从来都没得到什么欢迎。过往的历史,都是法兰西国王和哈布斯堡皇帝对抗的历史,利益争夺的焦点便是比利时和莱茵西岸,法国人痛恨哈布斯堡占领了这些地区(比利时在当时叫奥属尼德兰),并对德意志那些邦国的王公持深切同情态度,直到七年战争,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即英国和普鲁士,法国才和奥地利走到同条战壕里,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嫁给路易十六,本身就是这种临时同盟的巩固,奥地利那已殡天的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生前最担心的就是,女儿有朝一日会遭到法国人民的厌恶痛恨,从而让法奥间的关系彻底崩坏。 不过精明的弗拉仁尼不会把反哈布斯堡的想法展露出来,他很巧妙地对路易十六提议: “我国应该严守中立,王家和民间的工商产业主若想通过投资方式帮助约瑟夫皇帝,那也自便。这样,法兰西在东方的利益就能保全,它可占据国家贸易的一半还要多呢!至于奥地利和俄罗斯,若是真的兵锋逼近君士坦丁堡的话,第一个无法容忍的不是我国,而是英国,英国怎么会允许通往印度的古陆路通道,落入到维也纳和圣彼得堡的手中?印度可是这个国家的基业,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很快会采取措施的,会暗中援助奥斯曼苏丹金钱的,这样无论哪一方失败,我国都不会首当其冲,遭到责难。另外,奥地利的哈布斯堡要是惨败,它在欧陆的体系就会崩溃,我国可顺利夺取莱茵的利益。” “那要是奥斯曼苏丹惨败呢?” “我方可采取秘密灵活的手段,利用奥斯曼帝国的实力派,再扶持个苏丹,反倒更能扩大利益,甚至可以把整个奥斯曼变为新的殖民地。”弗拉仁尼接着说,在奥斯曼的军事顾问团首领巴隆.德.托特男爵已发来详细报告,若是陛下采纳我的建议,我准备再挑选部分优秀军官去,把奥斯曼的炮兵队伍和工兵队伍先掌握住,紧紧抓住这个古旧帝国的脉象,这样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准可。”路易十六感到很满意。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8章 土耳其机器人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御前会议结束,外交大臣弗拉仁尼私下对国王说:“从君士坦丁堡来了个使节团,现在该在小特丽亚农宫殿里,他们带来了来自东方的新奇玩意,似乎是要和我们法兰西的工艺技术一较高下。” 一听到这个,原本准备要去午休的路易十六顿时不困了。 他最喜欢锁具、模型这类东西,尤其是机械驱动的。 于是路易十六立即驱车前往小特丽亚农。 宫殿的荷兰风车下,一群戴着头巾穿着丝绸阔脚裤的奥斯曼使节,彬彬有礼地对坐在“酒桶椅”上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敬礼,椅子上竖着带王室徽章的华盖,王后左右和身后站满了人,瑞士禁卫军士兵,科学院学者,命妇,廷臣,他们聒噪着,都伸着脖子,好奇而不甘地看着一个神奇的物件。 侍卫长黎塞留公爵阿尔芒,牵着国王的手,引他下车。 “它叫做土耳其机器人。”几名廷臣立即过来,向国王报告说。 “机器—人?”国王既欢喜又惊讶。 欢喜的是路易十六对机器和人的结合充满向往,而惊讶的则是奥斯曼什么时候科技如此发达了?须知它的士兵现在连火炮速射技术都需要法国顾问教导,英国也就是使用蒸汽和火驱动了机器,奥斯曼都能让机器变得和人一般灵巧了啊! 待到国王走近人群时,果然见到众人围住的草坪中央,坐着个铸铁和青铜为肢体和头颅的“机器人”,它的手脚都能够活动,头还能转来转去,“它可以做什么,居然能和上帝创造的人的灵性相比!”国王发问道。 “据苏丹的使节首长说,这位机器人可以下棋,还能打扑克牌。”王后赞叹无比。 然后国王和王后目睹着,当名廷臣拿来扑克牌,告诉那机器人“惠斯特牌”的规则后,机器人便抬高胳膊,表示明白了。 大家都鼓掌喝彩起来。 然后几名廷臣和大着胆子的贵妇轮番和机器人,在草地上打起扑克来,大部分情况下人赢了,但也有几局是机器人赢。 “它的智慧进步速度简直骇人,好像有运用记忆的功能。”一位科学院的参事忙不迭地说到,抹着额头闪晶晶的汗珠。 “您是否能看出这机器人是用什么驱动的?”王后便问。 那科学家惭愧地说,据我所知,机器的驱动力只有以下几种,水力、火力、风力和畜力,但这四种力量在这个奥斯曼机器人上都看不到痕迹。 国王亲自上前,绕着正在打扑克的机器人踱步了几圈,想了良久,也想不明白这灵巧聪明的机器人,是利用什么力量运作的,居然还会下棋打扑克......要知道瓦特用了精巧的偏移轮,才能让纺纱机实现“双倍匀加速”,而那不过是简单的圆周运动,光是把圆周运动和来回冲程运动互相转换,就耗尽了两代人杰的智慧啊! 最后困惑不解的国王,只能把大胡子的奥斯曼使节长唤来,询问机器人的奥秘。 “是太阳,是太阳的能量。”使节长用通晓法语的同伴传译道。 “太阳能?”法国的国王、王后,及宫廷和科学界无不大惊失色。 “如果太阳落山了,它的力量就耗尽,也就休息了,如我所言,它任何地方都和人一样。”使节长得意洋洋地夸耀道。 然后奥斯曼其他的使节都高呼“苏丹的科技全世界第一!” 路易十六也有些懵了,他绝不相信奥斯曼使节的自大之语,可也实在破解不了这机器人的奥妙。 “得让拉瓦锡先生来才行。”有人嚷嚷到。 王家长公主和太子,分别坐在王后身旁,也是严肃地思考个不停。 恰好这时,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带着菲利克斯来到小特丽亚农宫,便看到了这一幕。 “哦,这奥斯曼人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他们只会织头巾。”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对这神奇的机器人也是敬佩有加。 菲利克斯双手抱胸,先是在侧面看了看,然后又从后面瞧了瞧,接着走到人群前,脱下帽子对国王王后致敬,随即说:“我能解开土耳其机器人的秘密。” “年轻人您不是鲁昂的那个铁匠吗?”王后依稀记得他。 在众目睽睽下,菲利克斯没答复,而是蹲在土耳其机器人后面,拉动栓子,随即大伙儿全看到:机器人后背板被掀开,然后一位侏儒被菲利克斯揪了出来,还在草坪上滚了两滚,便尖叫着,像只猴子般窜到使节长的身后。 原来所谓的“土耳其机器人”,不过是个四肢和头可活动的中空雕像,然后这个侏儒坐在里面操纵动作而已! 在场所有人先是惊愕,随即便哄堂大笑起来,不知道是笑奥斯曼人,还是自嘲。 特别是刚才的那位煞有介事的科学家,笑得最厉害,他是真的认真分析了这个机器人的原理的。 路易十六耸耸肩膀。 王太子笑得也很开心,而素来不苟言笑的长公主“飘飘”也忍俊不 禁。 “您是怎么想到的?”王后问菲利克斯。 “因为看到了机器人的后背有个门,既然有门,肯定是供人出入的。”菲利克斯的逻辑无可辩驳。 “诸位,我们法兰西是有聪明人的。”王后接下来很自豪地对奥斯曼使节团说。 使节团也很敬佩地对菲利克斯行礼,使节长还说:“这台机器人,我们沿路在雅典、那不勒斯、罗马和里昂展出,却从没有人揭破过它的奥秘,直到凡尔赛为止(事实上,历史中这个会下棋的土耳其机器人,迷惑了当时所有欧洲人),看来我们帝国最聪明的人物遇到敌手了。” 而后奥斯曼使节团,和路易十六重申了两国永不互相侵害的原则。 至于玛丽.安托瓦内特,认为狠狠煞了奥斯曼人的威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了母国,她很开心。 因这次巧遇,菲利克斯的觐见很顺利,他站在小特丽亚农宫王后的大沙龙室中,王后不但认可了“高丹纺织机”的专利(顺带还有高丹织袜机),并且许他以“fac王家公司”的名义,在鲁昂举办纺织工场,“你表现很出色,免了你的注册税。还有,继续好好做人年轻人,我们法兰西现在正需要盖克兰元帅的Fac精神。”王后的勉励依旧如此。 “王后陛下,请允许我这个月能直接回诺曼底筹办工场。” “准可。”王后答应得很是爽快。 “感恩不尽,此后必将以满腔忠诚上报我法兰西王室。”菲利克斯慷慨陈词,随即离开了小特丽亚农。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49章 “没粮食吃最好去啃草”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准许菲利克斯骑士,和自己同乘,她准备今晚前去巴黎的戏院观看伏尔泰喜剧,“要说戏剧,王家剧团的观众席可不如巴黎城里的热闹,还会遇到各种不想看到的人。” “那抱歉我不能侍从您同往,马上后我在巴黎有个沙龙需要参与,讨论美利坚的制宪会议。” “你们这群布尔乔亚怎么对政治那么感兴趣呢?”公爵夫人摇着扇子,不解地询问,她的想法是—国家根本不会授予你们参政权力,你们便在沙龙里模拟排遣,有意思吗?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会躁动。” 结果菲利克斯刚回答完,马车就颠簸了下,车夫喊到“前面好像出事了!” 周围闷热的空气,不详的氛围郁结起来。 惊讶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微微抬身,隔着马车前窗,她看到凡尔赛东北处,通往巴黎城的大道边,一望无际的森林、原野和村落里,拥堵了许许多多衣衫破烂的农民,草叉、连枷、镰刀林立,叫骂声此起彼伏:公爵夫人哪里见到过这么多身份卑微、面目可憎的“蝼蚁”,不由得低声叫了下。 大道的岔路口,大约二三十辆运粮食的车,被数百名农民围堵截住。 四面的村镇,掩映于山丘与森林间,可怕的钟声到处敲响,更多的农民或沿着田垄,或顺着小路,像是得到讯号般,都在往这里赶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这批运粮食的车辆。 “夫人请快快下车,去路边水渠边站立,这事情和我们无关。但不能再往前,不然农民们会下意识攻击我们的。”菲利克斯敏捷地打开车门,将公爵夫人玲珑的小腰抱住,将她送下来,接着车夫、仆役都围住了公爵夫人的香车,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还要保持风度威仪,便将醒目的阳伞撑在手肘下,但暗自紧张害怕,居然不知道该吩咐什么。 可菲利克斯望见,运粮食的大车,为首站在其上的,正是之前他入巴黎时遇到过的粮食商人华楞.赛先生,这位的马甲敞开,绸缎做的衬衫散在裤带外,满头是汗,气急败坏,对着愤怒聚集的农民挥手大呼:“快点滚快点滚,再不走骑警队马上就来砸烂你们的脑袋。” “不准将粮食送走呃!”几名领头的农民扬起草叉愤怒地吼起来。 其他农民也都附和,声浪震耳欲聋。 在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后,又有数辆来自凡尔赛宫的马车停下,贵族男女们都张望着,议论纷纷,有人上前给公爵夫人请安,并询问缘由。 “现在青黄不接,但这位商人先生从王室农场和凡尔赛农庄,买通了大佃农和仓管司务,把磨坊和粮仓里的谷子都运载走,似乎是要卖去别的省赚钱。”已了解态势的公爵夫人解释说。 “那是这位先生不对,总得给当地农民留点啊,不然马上凡尔赛和巴黎的粮食和面包价钱就得飞涨啦!”一位年老的男爵喟叹说。 “这群投机商可不问,到时他们会故技重施,再从外省搞到粮食,到这里来高价销售,没钱没粮的农民可就得活活饿死了。”一位巴黎高等法院的推事气愤不已,“哪里有利可图,他们就在哪里操控价格,牟取暴利。可卡隆和现在的布律埃尔,我们法兰西的两位好大臣,却鼓吹什么‘粮食贸易自由’?” “国王马上要颁布法令,以后各省各区的粮食完全自由,谁敢反抗,谁就得吃苦头!”赛先生还在那里挥动拳头。 “什么法令,根本没有的事情,叫咱们的本堂神甫来哩,法令都会在教堂墙上张贴。” 喧哗声里,又有群无套裤汉打扮的,他们都是圣迹区和圣安东区来王家农场做雇工的,这时很自然地和农民们合流,他们下手可狠,夹着几个被殴打得口鼻流血沾满衣襟的人,硬是拖了过来。 旁边的贵族都惊骇不已,他们对这种底层暴力由衷畏惧。 “这是磨坊和仓库的司务,还有农场巡视员,叫他们说说,到底有没有法令,说啊!” “对,叫他们说说哩!” “把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给拖走,卖个高价,然后就给我们每天十五个苏的工钱,等到面包再涨价,我们咋地买得起哩?” “这些粮食,是整个冬天和春天,我们辛辛苦苦一个穗儿一个穗儿,用连枷打下来,婆娘孩子弯着腰在地上拾起来的,眼见就吃不到哩。去年和今年的收成还不错,但要是来年遭了荒,粮仓见了底可咋地办?” “对对对,去他妈的猫易柿油,必须得给每个省每个区的市集留下足够的谷子。” 见到血的农民和无套裤汉雇工们,更加凶狠,情绪也更高涨激动起来。 又有人喊叫:“这位投机倒把的家伙真的去喊了骑警。” “骑警要是敢来,就先宰了他。” “贡比涅和索城那边的路,都已被我们的人给封住,什么车子今天都别想出巴黎城!” “去喊特鲁朵、马库斯他们来。” 这下菲利克斯见到,赛先生 害怕了,手足无措了,但他还要装出有恃无恐的蛮狠模样,还在喊着等到骑警来了,就把你们的小孩一个个踩死,然后他又指着领头的几位威胁说,我记清楚你们长相,我来到这里拉粮食,是有巴黎市长贝尔捷的许可状的。 “市长也得让我们有填饱肚子的粮食啊!” “市长说了,你们和你们的儿女没粮食吃的话,最好去啃草!”赛先生一时心魔发作,喊出了这句致命的话。 “天啦天啦。”公爵夫人花容失色。 大道那边,已出现了成群衣装鲜丽威武的骑警队,他们得到报案,并且得到了凡尔赛卫戍司令的指示:“不允许王宫附近发生农民骚乱,全力弹压!” 当农民见到骑警疾驰来的身影,又听到赛先生刚才那句“你们的儿女最好去啃草”的话,也完全丧失理智。 其实巴黎市长贝尔捷,并没有说过这句话。 可现在,及此后巴黎和凡尔赛的农民都认为他明白无误地说过这话,贝尔捷的岳父则“说过”类似的:“贫民没面包吃,为什么不吃奶油呢?” 两年后,市长和他的岳父因这两句自己明明没说过,但百姓们都认为他俩说过的“名言”,丧失了性命。 几名鲁莽凶悍农民一拥而上,把自己锻造的刀,狠狠捅入了赛先生的肚子。 赛先生肚子裂开,流出了肠子,跌落到大车下,他挣扎着想要抓住车轮站起来,但没成功,最终躺下来,毙了命。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0章 沙龙旧人不同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被无套裤汉挟持来的几位司务和大佃农见到出人命,都随着公爵夫人的节奏,无不发出凄厉的叫声。 道路边的马车队伍里,无论是法院推事,还是子爵男爵们,看到杀人的惨景,都在震惊之余,默默脱下帽子。 农民和无套裤汉们往后退了数步,只看到赛先生的尸体就这样倒在血洼当中,这个炎热的天气里,很快就有苍蝇盘旋其上。 几声对天的枪声,骑警队在发出威吓式的射击后,便冲散枪支迸发出的烟雾,分开成个扇形,冲入辽阔的敞田中,农民和无套裤汉雇工们四散向着各个村落和树林里奔逃,他们的人数太多,骑警也不敢深入追赶。 “他做了十七年的粮食生意,没想到最终还是送了命。”骑警队长在公爵夫人面前下马,脱下军帽致意,喃喃自语道。 “这位商人先生不该胡说,身为第三等级的成员,应该同时讨好贵族和平民百姓,而不是居间挑唆。”公爵夫人望着赛先生凄惨的尸体数落起来,接着问队长,这些装满粮食的车辆打算怎么处理。 “夫人,只能送回到这里的粮仓里,否则会有更大的民变。”队长说完,便戴回有羽饰的三角帽,挎着腰刀,走到车辆边,和几位匆匆赶来的本堂神甫交谈起来。 一旦农民发起骚乱,唯一可靠的调解中介便是日夜和他们接触的本堂神甫。 回巴黎的道路上,公爵夫人有些焦躁地摇动扇子,全无去看戏的心情。 “大臣们关于粮食贸易自由的想法是好的,他们希望粮食能在全国集市流通,自动平抑价格。可谁曾想,商人却满心想着投机。”菲利克斯用手杖缓缓敲着膝盖,劝慰公爵夫人。 “菲利克斯,我总有不详的预感。骚乱和谣言,粮食的荒芜和投机,等级制度的剧烈地震,觉得它快要来临了......到时王上和王后哪来的堡垒,哪来的盔甲?”公爵夫人看着车窗外如血般的残阳,和仍未宁静的乡村,说到。 “农民的恐慌,会催生各种各样的流言,流言制造出分裂,分裂会激发暴力,暴力则会颠覆所有,这便是革命。” “不,是叛乱,我亲爱的菲利克斯。”此刻,公爵夫人原本天真里带着点忧郁的眼仁,忽然闪出丝决死不肯放弃的神色来。 三天内巴黎四面郊区,因粮食商人华楞.赛的被杀,引发大小十几场骚乱:先是成群成群无套裤汉组成的农场雇工,引着农民,仿效先前曾做过的,扣留胆敢运走粮食的车辆,有的还冲击抢劫粮仓、盐仓,骑警队四处弹压,却让隐藏在巴黎四面荒林和村落里的私盐贩子紧张起来,他们在黑夜里杀掉农民的狗,风吹草动就闹出大动静,还擅闯城关的卡楼,两位稽查员莫名其妙被杀,而这又加重了农民的恐慌情绪,他们举着猎枪,看到有可疑的人影便胡乱射击,整个巴黎是风声鹤唳。 气得警察总监克罗斯纳,将所辖的骑警、警察、探子还有地方民团的头目,都喊来总署里来,暴跳如雷,说之前收缴农民武器时你们都在做什么?城里的无套裤汉和城外的乡村农民,都藏匿了大批火枪,虽然陈旧,但依旧能要国王和大臣的命! 三天后下雨了,当雨将整个世界给笼盖住后,激愤的“火药”和“导火索”熄灭了,局势似乎才稍微静谧下来,菲利克斯在回鲁昂前,特意包了辆马车,带着乔比一道,来到马莱区星辰街前来拜访朱斯蒂娜。 之前朱斯蒂娜就得到了信,便很开心地邀请自己的“外交大臣”艾格尼丝.拉利,此外居然还有卡耶维多的太太安德莱依娜,说我们再来次沙龙。 确实好久没有沙龙了,但富兰克林却在先前给菲利克斯写了封信,关于美国制宪的想法,这位博士自从离开法兰西后,就给菲利克斯写过这么一封信,不过倒是经常给艾蕾还有巴黎的艾蕾们写信,气得菲利克斯在回信里告诉博士“我妹妹马上就要嫁人了,您会为她而感到快乐”。 菲利克斯从朱斯蒂娜的口讯里了解,后两位夫人是男人商业家族的“密使”,她俩来见自己,目的有不同处也有相同处,不同处就是艾格尼丝夫人早就和自己有了露水情缘,安德莱依娜则是贞洁羞静的,始终与自己无染的;相同处,这场小型沙龙必然和欧陆风云影响下的棉纺业变局密切相关。 待到下午四点半钟,菲利克斯踏上赫尔维修斯,不,现在已是朱斯蒂娜夫人的公馆石阶,听差恭恭敬敬迎接他,并说高丹骑士来,完全不用通报。 待到菲利克斯走上铺着红丝绒毯子,两侧摆满鲜花的楼梯,艾格尼丝夫人已在沙龙室的门口处等着他,两人微笑着牵了下手,互相亲吻下。 待到室内,朱斯蒂娜和安德莱依娜都起身欢迎。 菲利克斯打量了下,业已三十八岁的朱斯蒂娜,虽魅力依旧非凡,但细观下的眼角和嘴角都已出现皱纹痕迹。 但安德莱依娜还没到一个女人完全绽放光彩的年龄呢,还有四五年呢,大好的青春才刚刚开始,这个酷似马德莱娜姐姐的女子,依旧还是菲 利克斯心头的五彩月光。 “你该多来来我们这里,斯塔尔夫人(杰缦小姐)这一两年可能都不会来了。”当菲利克斯挨个亲吻两位女士的手背后,朱斯蒂娜有点伤感。 原来凡尔赛农村骚乱后,财政大臣布律埃尔趁机攻击内克尔,说他管理下的农场,居然出现了流血冲突,实在难辞其咎,气得内克尔先生回瑞士老家,斯塔尔夫人因和丈夫不得,也随父母一道去了。 “怪不得有点儿冷清。”菲利克斯附和,一个沙龙没有像斯塔尔夫人这样的主持人,就像没了灵魂的躯壳。 至于塔列朗主教,艾格尼丝夫人说,这位现在也热衷于粮食投机生意,真的难以想象,他一边呼吁对农民的包容,一边勾结商人和税务官把农民嘴里的粮食夺走换钱,换来的钱塔列朗说,要投资到一条运河里,这道运河会把瑟堡、卡昂和里昂连接起来,促进整个诺曼底地区商贸的发展。 “其实就是个骗局,骗人集资来再套走,和彩票差不多。”朱斯蒂娜一语道破。 唉,大家都变了,两年前菲利克斯初到巴黎时,大家在一起辩论、打牌、聚餐的热络时光,看来很难恢复啦。 菲利克斯想到此,同样也有点感伤,然后他看了看脸色微红,局促不安的安德莱依娜:她脖子和胸前,露出来的肌肤还泛着可爱的粉红色,惹人爱怜,“卡耶维多夫人,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呢?”菲利克斯殷勤地询问说。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1章 夫人的哀求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虽然菲利克斯询问,但安德莱依娜依旧不太好意思表述出来,二十三岁的她,这好几年都住在全巴黎最好的圣路易岛卡耶维多公馆里,是锦衣玉食,被呵护得如温室里的花儿,这种担当家族商业使者的任务,她还真的没做过。 可艾格尼丝却替代她说出来了:“今年里昂的纺织业遭了大难。” “哦?”菲利克斯立刻望着面色涨红的安德莱依娜,摆出副关切的神色和语气来。 先前他离开巴黎时,艾格尼丝.拉利夫人曾特别有信心,要趁着哈布斯堡和奥斯曼的战事军需,在皇帝和苏丹的钱袋子里好好搅一搅,但战争出乎她的预料:苏丹让各地的帕夏自行负担军费,帕夏就把辖地农民几乎抓光了编入队伍里,希腊和安纳托利亚的粮食产业全毁了,自然也包括棉田,这引起巨大骚动,各条商路上盗匪蜂起,拉利家族根本没法收到足够的原棉,地中海的原棉价格飙升,没有足够的原棉,差不多一半的纺纱机就开不了工,法国南部的里昂城作为丝绸和棉纺中心,城市主体人口就是织工,大约有四五万人,这下有一半人得陷入失业和饥饿当中,城市商税巡察官罗兰呼吁尽快实现谷物贸易自由,从外省调运粮食来救济,可粮食商却大肆投机倒把,里昂立刻动荡起来,产业主的工厂、家院一处处被愤怒的织工捣毁......卡耶维多先生与太太,仓惶逃到巴黎来。 “里昂为什么不能织丝绸呢?”菲利克斯好奇地问。 这话更让安德莱依娜不安。 先前的诺曼区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坑害了霍尔克公司,夺走了他家的丝绸行当,让鲁昂当地的个体织工们转而为卡耶维多家织丝绸,但...... “法兰西宫廷从布律埃尔大臣执掌财政后,丝绸订单削减三分之二;当然最雪上加霜的是,就在今年,原本里昂丝绸业最主要的供货方西班牙,突然也下达了‘丝绸禁止令’。”艾格尼丝无奈地说到。 西班牙本国和墨西哥,原本贵族男女都以穿里昂丝绸为荣,但而今西班牙国王听取首相“重商主义”建议,要厉行节约,振兴实业,扭转丝绸贸易里的亏空,便下达了这项禁令。 于是法国和意大利的丝绸业,也顿时遭到沉重打击。 “当初给鲁昂丝绸织工预付大批料子和款子,结果现在货收上来却没用......”安德莱依娜楚楚可怜,菲利克斯则是所见尤怜。 这时她已知道仲马先生,也即是菲利克斯,就是霍尔克公司的代表,还可能是商业间谍,乃至杀手。 “虽然说太太您该远离这种人,说不定法迪.赫尔维修斯就是他勾结朱斯蒂娜害死的,然而......”卡耶维多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也很明显了。 卡耶维多家这两年已亏了快一百万里弗尔了,他必须要得到足够的原棉来开工! 而听说鲁昂能从西印度、英国得到价钱合适的充足原棉,所以...... “能不能请高丹骑士您想想办法,我们愿意抬高百分之二十来购买。”安德莱依娜说出这话,窘迫得都要流泪。 这哪里能行,看到这个洁白美丽如圣母玛利亚般的夫人,当众落泪,菲利克斯的心都快揪起来,他缓缓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对安德莱依娜说了句: “很难办啊。” 然后他就不语,抓住烟斗柄,沉思起来。 朱斯蒂娜暗中冷笑,她知道这个好色家伙心底在想什么。 而安德莱依娜被拒绝,嘴唇抖索着,手都在抓挠裙子。 善良宽厚的她,哪里晓得,在这个沙龙里,除了她外,其他的二女一男,都不是什么善类。 更何况,世态炎凉便是这样,再这样下去,卡耶维多家就维系不了在巴黎的奢华公馆花销啦! 正当安德莱依娜还想勉力争取时,靠在茶桌边坐着的艾格尼丝语气就有些不友好了,“咳,您别让仲马先生分神,他的大脑在考虑问题,考虑好了自然会给你答案的,您以为他不想帮您?仲马先生是个好人,可您这样逼迫便不太好了,安德莱依娜。” “是,对不起......”安德莱依娜的语气几乎渺然不闻。 菲利克斯这时,给艾格尼丝使了个眼神,接着他缓缓地问:“卡耶维多夫人,里昂棉纺工厂如果得到原棉,生产出来的棉纱有销路吗?虽然这不用我操心,但我还是关心您的。” 安德莱依娜就像沙漠里的苦行者,在绝境里见到了绿洲的影子,眼睛亮起来,“销路方面我会央求拉利夫人的。” 得到菲利克斯授意的艾格尼丝.拉利这才表态:“苏丹的大军也是需要棉布军服的,至于中间织布的环节......(就交给你了)” 毕竟现在拉利家族,因奥斯曼帝国原棉的匮乏,也不得不低头,有求于菲利克斯。 更何况之前菲利克斯在鲁昂就假惺惺地给艾格尼丝回信:夫人您没法供应我公社足量原棉,肯定是有苦衷的,身为最好的密友,您该要求 我替您分担忧患才是,而不需要无意义的道歉,那样显得我俩的关系太疏远,太见外。 “奥地利的约瑟夫皇帝大军的棉服,夫人也该有路子承包下来才是。”菲利克斯开口。 艾格尼丝立即回答是有的,只要有足量原棉,那卡耶维多家就有救了,而织布的单子,您的公社有多大产能,我们就分给您多大的单子。 “这就是拥有机器和原料的好处。有了机器,就不用看个体织工的脸色,可以随时招募农民开工制造;而掌握了原料,便可自由操弄价格,在竞争力立于不败之地。这下好了,巴哈马、圭亚那的原棉,鲁昂和里昂的棉纱,奥地利和奥斯曼大军的军需,全都来伺候我一个,这福气啧啧......”菲利克斯得意洋洋地想到,接着他的眼睛瞥向正襟危坐的卡耶维多夫人,她的眼睑低垂,被束腰托起来的半露酥胸,看的出是散发母性美的阔碗形,金发下的额头,连带眼神都恢复生机,她觉得自己得救了! 难得地,当安德莱依娜抬起脸,立即向自己投来感激的目光,就像望见大天使般。 菲利克斯急忙谦逊地微笑,表示“这不算什么”。 “艾格尼丝,这样好了,你作为女主持人,帮助我们的安德莱依娜,马上在卡耶维多公馆办场宴会,让男人们开诚布公,好好地把这件事给谈拢吧。”这时朱斯蒂娜一锤定音。 对此,艾格尼丝当然是答允下来。 而菲利克斯也有了新的谋划,他现在羽翼丰满,也该到了让“Fac公司”这艘新下水的航船,脱离庇护人港湾,自由在大海里航行的时刻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2章 赴宴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沙龙结束后,有场小规模的私宴。 待到坐到餐桌前,菲利克斯才知道,劳馥拉一直呆在旁边自己房间里,等到开饭,这女孩才带着某种微妙的神色走出。 “劳馥拉我的女儿,你这副模样在正规沙龙里可不像样。”朱斯蒂娜有点不满地批评道。 只见十七岁的劳馥拉,穿着件没有束腰的薄棉丝长裙,头发漫不经心披在两颊,没有挽起发髻,只是戴了朵粉白色的花卉作为装饰,菲利克斯看到她那可爱的小脚就趿着双软拖鞋,她坐在母亲的旁边,盯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嘲弄,还有点怨恨。 私宴是在朱斯蒂娜的小餐室里举办的,蜡烛将四周照得很亮,但座位和劳馥拉的表情同样微妙:艾格尼丝.拉利夫人身为仲裁的“外交大臣”,单独坐在桌首,负责菜肴和酒水的分配,菲利克斯是主角贵宾,呆在右边座椅,朱斯蒂娜母女则于左边就坐,而安德莱依娜“半被迫”地挨在菲利克斯身边就坐。 菲利克斯晓得劳馥拉这小姑娘在对自己示威,枯燥的圣西尔女修院生活取代了她先前跟在自己身边的多姿多彩,没有生气怎么可能? 于是他就问劳馥拉,学习如何,对方有点生硬地说还好。 又问拿破仑的两个妹妹即埃丽萨、伯莱塔又如何?得到的回答也很程式化,说埃丽萨法语很流利,成绩也特别出色,今年圣母升天节时大长公主(路易十六的妹妹伊丽莎白)会来视察学院,埃丽萨负责引导和伴同,她非常激动;而小伯莱塔法语不是很好,可数学却颇有天赋,似乎随着她哥哥的特点。 一来二往的平常问答,倒让师徒俩很自然地融化了“坚冰”。 然而很快菲利克斯又对安德莱依娜大献殷勤,说格外期盼下次的宴会,“我也迫不及待想与卡耶维多先生交谈。” 善良的安德莱依娜哪里对这登徒子有足够的戒备? 她还沉浸在“在善良可靠的高丹骑士帮忙下,终于能帮丈夫渡过这次难关,我很开心”的思绪里,对菲利克斯明显热情不少。 对面,劳馥拉顿时满是“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委屈。 而朱斯蒂娜却悠闲从容,呆在个平静角落中,像只织网的蜘蛛,偶尔在眉梢间和菲利克斯播弄点小表情...... 数日后圣路易岛角,卡耶维多公馆召开了场属于产业主和金融家的极致奢华“私宴”,这群人有的是钱,和贵族迷醉于“老式奢侈”不同,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的东西非常务实,那就是金钱。 参加这场宴会的,不但有公馆主人:里昂的大棉纺工厂主布勒太.卡耶维多。希腊大船主兼原棉商人法夫斯.拉利,还有他的亲弟弟潘迪亚、斯特拉蒂也来了,这个希腊商业家族出身希俄斯,靠奥斯曼的棉花发家的,现在当全球原棉生产斗转星移时,他们当然忧心如焚,迫切需要加入到新的“餐桌”上分一杯羹。 而巴黎的大金融家雅各.雷卡米埃随即赴宴,与他同行的还有位热爱法兰西的比利时银行家西奥多.普雷文纳尔,他们来此目的也很单纯,要将手头的金钱给投资出去,投资到最能赚钱的领域,所以他们关注到了原棉、棉纺、织布。 得到菲利克斯推崇的“米卢斯模式”的代表,阿尔萨斯棉纺主彼得.卡什兰也到来,在他手底下纺纱织布的农户有接近三千的数目,此次卡什兰代表着当地四个棉纺大家族,渴望得到充足的棉纱开工。 而之前拒绝过菲利克斯求婚的雷奥妮,和丈夫佩雷戈,也互相挽着手赴宴,他们代表的是法兰克福、不来梅和汉堡地区的商圈,是菲利克斯特别邀请来的——德国资本也嗅到了棉纺织的香味,就像深海里的鲨鱼般游了过来。 当雷奥妮走进公馆气派的餐厅时,还感兴趣地询问听差,菲利克斯.高丹骑士在何处。 最初听差还有些纳罕,当他想起高丹便是“仲马先生”后,就微笑地回答雷奥妮:“他正在公馆偏厅三楼的厨室,协同朱斯蒂娜夫人,前去感谢两位女主人,也就是拉利夫人与卡耶维多夫人呢!” 摇着扇子的雷奥妮就坐下来,对丈夫说,那我们就等着他们从楼梯上下来吧! 听差嘴里的“偏厅三楼”,不过是大公馆主体楼侧翼的拥有八个房间的“厨室”之一罢了,天晓得布勒太.卡耶维多先生为了维持这里,每年要花费多少金帛? 厨室当中宛若激烈的战场,安德莱依娜站在各个火力全开的灶台中央地板上,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地指挥着,这次公馆里的四位厨娘,又从巴黎最好的饭店里临时雇佣来了四位,小牛、嫩羊、鹅、小母鸡、蜗牛、牡蛎等,有的如炮弹般塞入到高锅的膛中,有的则像护卫炮舰般在浓汤里浮沉,香料、调味酒、蔗糖到处扑洒,“硝烟弥漫”,刀光闪闪,杀气腾腾...... “拉利夫人呢?”头顶都快忙得冒烟的安德莱依娜,询问名仆役。 仆役鞠躬回答说,正在那边储藏室里,检查菜肴有无缺货,马上会给您送来清单。 “朱斯蒂娜呢?” 答曰应该是去和菲利克斯.德.高丹骑士,去太太您的岛角花园散步了,他们是半小时前出发的,大约一刻钟后返归。 安德莱依娜于是用手贴在香腮上,预备缓口气,可“太太”的喊声,又在厨室一角响起来...... 岛角花园深处,一株阔大的枫树,在风中摇摆得比周围的其他树都要焦急些: 朱斯蒂娜的钟罩裙,和钢丝箍圈一道被解下,像座色彩艳丽的帐篷,摆在草地上,一条美腿立在地上,另外条被菲利克斯抓住抬高,双腿分开,几乎平直,被裤带勒住的白里透红的肉儿,在狂热的交媾动作下快乐地抖个不停,最终夫人的指甲死死抓下了块龟裂的树皮,颓然倒在地上,就这样侧躺着,犹自喘动不休。 事毕,菲利克斯帮她穿上了钟裙,而她也温柔满足地帮对方穿上外套,“谢谢您的大宴。” “应该的。” “艾格尼丝可还在楼上储藏室里等着您。”朱斯蒂娜娇艳欲滴,揽了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挽起菲利克斯的胳膊,两人走出花园。 等到菲利克斯走到储藏室,立刻反手锁上门,和扑过来的艾格尼丝用嘴唇绞缠起来,对方也是久旱盼甘霖,二话没说就解开裙摆,被菲利克斯抬起双腿,抵在了墙壁上,一时间搁架上的腌肉和菜蔬都在地动山摇下不断跌落到地板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3章 雪中送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卡耶维多公馆大厅里,人们纷纷起身鼓掌,只见朱斯蒂娜俨然是今天的最靓丽女宾,提着裙子的两角,沿着珠光宝气的楼梯,迤逦而下,整个大厅内立刻光彩倍增。 “仲马先生正在‘巡视’着您家的厨室,他说自己是小地方来的,没见到富贵人家是怎么做饭的,了解清楚,好写入新作当中。”朱斯蒂娜微笑着和男主人卡耶维多先生打趣。 “没想到仲马先生也对美食感兴趣。” “男人嘛,遇到不了解的事情,总像孩子般好奇,只是可怜拉利夫人,少不得在施展拳脚时还得应付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端着开胃酒水晶杯的法夫斯.拉利先生哈哈笑起来,表示对朱斯蒂娜幽默的赞赏。 而卡耶维多先生看着自己的希腊朋友,欲言又止,索性不言。 只有楼梯左边角落里,来自圣典港的原棉商人儒勒.西格弗里德脸上还带着吃惊的表情。 没错,西格弗里德一直是霍尔克公司的原棉经纪人,他负责帮老霍尔克从英国利物浦等人筹办原料,又替他家出售棉布过大西洋,这两年载着霍尔克公司货物的商船数目越来越多,但敏锐的西格弗里德发现,里面大部分船都有他的准女婿菲利克斯的影子在里面。 “菲利克斯就是前两年名噪巴黎的维尼.仲马呀!”当和西格弗里德相识的雷奥妮,爽快告诉他这个“秘密”(其实在赫尔维修斯莫名其妙失踪、暴毙后,这个在巴黎也就不是秘密了)——西格弗里德震惊至今。 “这对他的岳父约翰.霍尔克可不是件好事,不知道梅小姐知道不知道底细呢?”西格弗里德隐隐担忧着。 不一会儿,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拉利夫人也是容光焕发,菲利克斯微笑着与她亲密交谈,身后跟着的则是卡耶维多夫人,她在快结束时才与厨室门口遇到这对。 “拉利夫人,食物的储备是否有缺项?” “非常充足。”拉利夫人回答的腔调,好像洗过牛奶浴般惬意慵懒。 于是安德莱依娜哪里敢多想,就算想到也不敢挑明,就略微尴尬地跟了下来,她听到前面两位,真的在讨论食谱呢! 宴会开始了,酒杯碰撞,鲜美的肉、鱼、蛋糕被锋利的餐刀切开,数张卡纸在桌面上传来递去,上面被笔写着“优棉”、“良棉”、“劣棉”、“十五便士”、“七便士”、“南吉岛”、“波旁岛”、“圭亚那”、“卡罗莱纳”等七七八八和棉花相关字样,又不断有人在上面勾划线条,组成表格。 很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询问着菲利克斯,现在他掌握的原棉配额有多少? “我自己掌握的有十八万磅,我的联姻波尔多的布格连家,及带整座港口的商行,还有四十万磅的优惠价格配额。”当菲利克斯说出这数目来后,整个餐桌都发出轰动的声音。 “现在圭亚那已经有了两万黑奴,两百多个棉花种植园,我们该如何插一脚呢?” “圭亚那的原棉已被英法两国商行支配,我是合伙人之一,先生们不妨考虑下美国,在巴黎的托马斯.杰斐逊先生多次来信于我,他说棉花在此后必将成为美国的主体财富。”菲利克斯用餐叉,咽下口小牛肉。 “我已让名叫诺尔特的年轻人,带着六千英镑前去南卡罗莱纳组建个商行,收购当地原棉。”雅各.雷卡米埃夹着雪茄,说到。 菲利克斯别有深意地望望始终不说话的儒勒.西格弗里德,然后对他说:“圣典港,也就是勒阿弗尔港,该有匹敌利物浦的原棉和棉布展厅才对。” 大伙儿都点头称是,“不能让利物浦的经纪商吃得太饱,勒阿弗尔还有不来梅、汉堡,都该和它分庭抗礼,这样大家才都有买卖做。” 这下,西格弗里德的眼珠立即转了转,作了利弊的权衡。 随后法夫斯.拉利举杯提议,我们不能将目光单单放在西印度群岛,为了防备今年原棉产量不足的悲剧重发,我准备在马其顿与鲁米利亚圈占土地,直接雇佣农民,开设自己的棉花种植园,我已开始和奥斯曼的宰相商议此事,他们需要钱,是可以接受这种交换的。 但银行家雷卡米埃和普雷文纳尔,包括德国人佩雷戈,明显都对投资大西洋对岸的土地感兴趣,因东方的原棉种植受政治和战争影响太大。 到最后法夫斯.拉利也只能屈从,答应掏出七十万里弗尔来合股投资,他位于马赛和比雷埃夫斯的船队,也准备前往西印度公司注册。 可餐桌上最为焦灼的,还是卡耶维多夫妇,举办这次宴会除却长远的种植园计划外,更迫在眉睫的是填饱里昂棉纺厂空空如也的饥饿大嘴。 菲利克斯善解人意地询问说:“先前先生在鲁昂投下的三十万里弗尔的丝绸订单,现在货在何处?” “积压在马赛港,西班牙海关不收,我在急等着出货。”卡耶维多说着,望望四周的态势,知道商人是不能露怯的,就咬咬牙,低声对对面的菲利克斯说,“可以压价抛售。” “这样,我盘下这批绸缎好了。”菲利克斯简直雪中送炭,“另外我尽快配给您原棉,这样您的棉纺厂就能开工,但我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卡耶维多先生惊喜万分。 “您生产的棉纱得优先供给我的织布工厂。另外我希望得到里昂的棉布印花技术,还有哥白林(在织物上绘出图样的技术)画师。卡耶维多先生,我希望我俩能建成长久稳定的合作关系,原棉我来负责,棉纱您交给我,织出的布再请法兰克福的商人运去哈布斯堡帝国领地,由卡什兰先生的工场制成军衣......当然这也离不开在座各位的投资和经纪......” 眼看菲利克斯不计前嫌,愿倒戈来助自己的燃眉之急,卡耶维多先生挺着肥硕的腹部,站起来,激动地与对方碰杯,说技术和画师我都有,赠送给您完全可以。 而雷奥妮也和丈夫起身,欢庆合作关系的达成。 至于儒勒.西格弗里德也不失时机地祝酒,愉快地奔入了崭新的“商业同盟军”。 酒宴正酣时,一名厨娘跑来对女主人安德莱依娜说,似乎储藏的食物里,牡蛎和松露都不足了,您去厨室看看吧。 “唉,这个拉利夫人啊......”安德莱依娜开心之余,便对丈夫告辞,走上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果然在厨室里确认物资短缺,便赶紧前往储藏室。 这时,菲利克斯突然出现在了三层的楼梯口,鬼魅一般。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4章 玩火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安德莱依娜上楼后,没过两分钟他就借口如厕,转出了公馆餐厅,走过拱门,拐了弯登上楼梯,也来到了三楼。 他帮助卡耶维多家族当然不会是什么“雪中送炭”的义举。 一来是要借里昂棉纺业,扩大自己公社的织布产能,并且似乎谋划Fac王家纺织公司伺机独立出去; 二来则是拉拢银行家的金钱,联合投资西印度和美国的原棉种植业,将自己那份蛋糕做大; 当然第三,他得向苦恋了足足两年的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发起攻势,失败算得了什么,“起码我有敢于进攻的光荣”! 此刻公馆堂皇的餐厅里,笑容满脸的朱斯蒂娜,趁机坐在安德莱依娜的椅子上,搔首弄姿,给卡耶维多先生陪酒,并将桌子上的话题从棉花转移到戏剧、女人和车马上去,这让卡耶维多先生和其他宾客神魂颠倒,以至于弄钱的心思都被勾走啦。 朱斯蒂娜当然和菲利克斯既玩得开,又份属攻守同盟,毕竟谁都能看出来,菲利克斯如果把女儿嫁妆投资去棉花产业,那获利可就不止十万里弗尔了。 三楼储藏室里,刚刚取下壁龛里的半截蜡烛点着的安德莱依娜,先是嗅到了某种淫靡的气味,还未散去,她皱着眉,心底似乎明白什么,于是乎在忽然听到身后关门上锁的声音,吓得背靠在橱柜和搁架间的墙壁上,瑟瑟发抖,几乎要惊叫起来。 “太太,为了你和我的荣誉,为了卡耶维多家族能渡过难关,还请您不要胡乱叫喊,您得知道那些仆役使女是如何擅长嚼舌根。”立在门板后的菲利克斯,语气悠闲地说到。 安德莱依娜又是惶急,又是羞愤,眼泪当即吧嗒吧嗒滴落下来,“求求你高丹骑士,我不能有不符合宗教的罪恶感情。在随丈夫来到巴黎前,我甚至都没有参加过一次舞会,也不曾参加过一次沙龙,我不希望陷入到任何种不符教义的肮脏陷阱里。” 可这话却更加激起了菲利克斯的欲望,他就喜欢这种虔信宗教的圣洁女子,他曾对某位车夫说过,希望能用全新的属于自己的圣洁,来取代她身体和精神上旧的圣洁。 “太太你对宗教如此虔诚和执着?” “作为个人,怎能不信奉它,怎能不惧怕它的审判......”安德莱依娜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可教会也要收什一税啊!”菲利克斯劝说起来,“什一税就是救济像我这样的贫民的,情感和美都匮乏的贫民。” “求你不要胡说了,高丹骑士。把门打开吧,这样我俩都不会犯下任何过错。”夫人哀求说。 “不,当我初次来到巴黎时,在朱斯蒂娜的沙龙里见到你,你的金发,你的温柔,你的宛若圣母降临般的气质,你酷似我姐姐马德莱娜的容颜......” 听到这话安德莱依娜几乎要昏厥过去,“醒醒吧高丹骑士,魔鬼引诱了你的心灵,你居然会对一位长相有那么七分像你姐姐的女子,产生污秽的邪念。” “我小时候母亲就去世,所以我对姐姐抱着特殊的依赖情感,一个初入茅庐的年轻人,若是失却了母爱,最起码让他拥有姐姐的温柔吧,请太太您同情我,救救我......”菲利克斯的言语已完全脱轨,愈发放肆起来。 “你不是已和朱斯蒂娜和艾格尼丝姘搭上了嘛,坦白说我本来根本不想再和这个沙龙再搭上关系的......” “但你不还是要为卡耶维多家族的商业利益奔走效劳?宗教根本救不了你,我的太太。”说到这里,菲利克斯又上前一步,胆大妄为,居然握住了安德莱依娜的右手,“哦,太太,您的手指和手腕是这么的圆润美丽,请您再让我能有进一步的宽慰和所得吧!” 安德莱依娜耸着肩膀,耻辱地哭泣起来,她鼓起勇气,想要举起左手,掌掴眼前的这位登徒子,但菲利克斯只是轻轻一推,她的身躯就不争气地挨在墙壁上,蜡烛也坠落,在地板上翻滚两下,“是火,火燃起来啦。”安德莱依娜的手被死死握着,蹲了下来。 “让它慢慢燃烧吧,不会造成火灾的。” “不,这火会烧死我们的,这是天主的警告,是想要劝回你这只迷途的羔羊。” “天主的警告?”菲利克斯将瘫软无力的安德莱依娜给扶起来,双手捏住她洁白的双肩,问到。 “确实如此。”安德莱依娜眼睛包含泪光,满是哀怜,“趁着错误铸成前,你快走吧骑士,我会早晚为你祈祷赎罪的。” “那我得犯下更重的罪愆,看看天主在警告后,会不会给我实际的处罚。”菲利克斯说完,眼神里全是不在乎,就强硬地吻住了安德莱依娜的唇...... 一会儿后,仆役来到房门打开的储藏室,并和骑士菲利克斯合力扑灭了蜡烛引起的火焰。 “这可真的太险了!” “幸亏我方才在储藏室把丝巾丢了,等我回来拿时,看到了蜡烛倒在地上,火已快升腾到天花板了。”菲利克斯很平稳地解释道 。 安德莱依娜脸色苍白,惊魂未定,脚足几乎都站不稳,厨娘走过来扶住她。 “可怜的卡耶维多太太应该是吓坏了。”菲利克斯直立着,叹息两声。 “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啊?”某位厨娘埋怨道。 “......是我不小心在储藏室里绊倒了,火起来后,我都吓得不知该怎么办......”良久,安德莱依娜有气无力地解释说。 “早说您不该来厨室,您身体本来就弱,这次多亏有高丹骑士望见,足见您平日里望弥撒、读课经,已得到了天主的垂怜。” “这,算是天主的垂怜吗?”安德莱依娜的泪珠儿又流了下来。 随后,卡耶维多先生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暗自神伤的妻子,他被朱斯蒂娜给牵制住了,与在座各位酣饮起来:马上十万磅的原棉到位了,棉纱销路不愁了,还能和各位银行家们合伙投资更大更广阔的原棉市场,夫复何求啊! 忽然卡耶维多先生听见自己妻子发出声低沉而悲怆的呻吟。 他看着安德莱依娜,她脸色极其不平静,仿佛是病了般。 于是他就问怎么回事。 安德莱依娜的眼睛像个被惊吓到的兔子,她咬咬嘴唇,解释说心跳有点不均衡,喝点葡萄酒就好了。 卡耶维多先生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对自己这个柔顺的妻子,他是非常安心的。 欢声笑语里,安德莱依娜颤抖的指尖,摸了摸洁白的脖子和胸脯间——她那被祝福过的小十字项链扣不见了。 她惊恐地看着对面,菲利克斯正意味深长地对着她笑着......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5章 法兰西梭伦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夜沉沉,朱斯蒂娜的红色马车车轮,碾过积压的水洼,微微晃动中,菲利克斯搂住朱斯蒂娜,轻声说:“这次也只是迈出的一步而已,明日我会前去旺多姆广场边的艾吉利街,拜见梅的四兄沃顿.霍尔克。” “你果然对老霍尔克的遗产分配有微词。”朱斯蒂娜已见怪不怪了。 “梅不甘心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缩水一半,我也不甘心呢。只不过我和梅的区别时,我只有在获得充足胜利把握后,才会出手。” “那你今晚对安德莱依娜成功了吗?” 听到这里,菲利克斯抿了抿嘴唇,对朱斯蒂娜说:“她哭得很厉害,并且配合我撒了谎,她的负罪心理怕是会很严重。” “哇噢,那也就是说,你吻了她。” “当然,来不及做那事的......不过我在吻她后,觉得她太过虔诚善良而显得无趣,当然是远远比不上朱斯蒂娜你。” 可其实菲利克斯说这话时,想起的却是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和那位接吻才有意思呢,他甚至有些蠢蠢欲动,艾米莉欲拒还休的劲儿让他很喜欢。 当然安德莱依娜的圣洁,他也想将之完全玷污掉。 这位可怜太太的项链扣,便是被他顺手牵羊,藏在了外衣口袋中。 “别花言巧语了......听着,我最近和卡耶维多家族的私人医生有点交往,他告诉我,也许卡耶维多先生不会有后代,这是个医学悲剧。” “这大概不是‘有点交往’,便能告诉你的秘密吧?” 朱斯蒂娜浅笑下,“如何?不管怎样,几百万里弗尔的家私,还有里昂的厂房,圣路易岛的公馆,总得有个继承人啊!” “作为好朋友,得帮卡耶维多家一把。”菲利克斯很热心地说,然后他不解地问朱斯蒂娜,“至于你,你都是巴黎屈指可数的富婆了,还贪图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饲养你这头贪得无厌的柏柏尔豺狗。行了,我在你的原棉商行里可又追加了三十万里弗尔,你得好好报答我。” “我再在巴黎绕一圈,做做应酬后,便回鲁昂去,整个鲁昂各市镇的堂区,先前答应给我三百到五百名半大孩子,订单、专利和销路都已就绪,便等着扩大产能了,三百架,不,得上马五百架织机。” “小心点,现在英国棉布畅销全法,都是那份商业协议带来的恶果,据说从里尔直到里昂,我们法国的织机少了一半,好多手纺工人破产无生计。” “所以这才是我们抄底的机会。”菲利克斯打亮随身带着的火绒,点着了段切好的雪茄,交给朱斯蒂娜,然后自己也点了根,雪茄的火光里,两人在车厢里依偎着,“等到利润大了后,里尔、斯特拉斯堡、阿尔萨斯、里昂和多菲内,找不到活的雇工都得来鲁昂,来我的Fac纺织厂。” “答应我,将来无论出什么事,你都得保护我和劳馥拉。”朱斯蒂娜幽幽地说到,隔着马车窗户,她能看到圣安东区贫民窟里的喧嚣和火光,还有警察和消防队尖锐的哨声,骚乱仿佛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巴黎这座巴比伦,终于要被天主降下的火焰燃烧着了嘛,不过她可不管,她必须得漂漂亮亮地在任何时代里活下去。 “这是当然,我答应你,将来劳馥拉会把你的财产全都继承下来。” “晚上去星辰街休息吧?” “不了,劳馥拉在那里,我还是避嫌吧!” “咳。” “你有些发抖,我亲爱的。” “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四十岁了,到了那时候青春和爱情便会破产,为了抵达最后的避难所,她只好委身于文学或政治,但寂寞还是会慢慢啮咬着她的心灵,沙龙上的宾客随她一道慢慢老去,那副图景让人不堪想象,她会和年轻时完全相反,变得畏惧未来,迷恋过去。” 现在距离朱斯蒂娜进入四十岁门槛,还剩短短两年了。 接下来数日里,菲利克斯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他前往新桥,听过马拉和德穆兰对无套裤汉发表的演说,表达对平民“粮食斗争”的支持。 他也去枫丹拜访了凯嘉鲁埃家族,当听说二小姐嫁给了俄国的卢普金男爵后,菲利克斯立刻封了两千里弗尔的贺礼,艾米莉舅母欣喜之余,又责怪菲利克斯:“你先前和艾米莉捏造的大勾当啊,居然找人冒充什么萨申卡伯爵,去分割拉夫托侯爵的田产。” 菲利克斯愕然,看来此事,那边也知道了。 不过也不奇怪,艾米莉撒谎时,曾说自己是在凯嘉鲁埃庄园巧遇萨申卡和卢普金的,于是拉夫托家震惊完了,随便来信问下妻家情况,就一目了然啦。 “年轻人喜欢的荒唐玩笑。”菲利克斯赶紧搪塞。 艾米莉舅母就悄悄告诉菲利克斯,“侯爵夫妻对此也默认了,大概认可艾米莉的某些做法。” “哦,这样啊!”菲利克斯故作惊讶地回应。 离开凯嘉鲁埃庄园后,菲 利克斯又登门拜访了王家剧团的圣于贝蒂小姐。 小姐的家宅里,她的丈夫沃顿.霍尔克难得没有出去,正和群同僚,在茶几上玩着扑克牌。 “哦,是梅的未婚夫来到了?”沃顿说这话时,菲利克斯在圣于贝蒂小姐引导下入了门,对着他鞠躬。 沃顿现在有了子爵的爵位,他的朝服上佩戴着蓝色的绶带,这是公爵和普通贵族的中间官员阶层的标志。 “恰好我先前在凡尔赛觐见陛下,今日便冒昧来访,希望沃顿先生和圣于贝蒂小姐能参加我和梅的婚礼。” “知道,你解开土耳其机器人奥秘的事,整个巴黎传遍啦,维尼.仲马先生,多么聪明的人物。”沃顿的脸儿长得很精巧,像法国人,轮廓细看起来和梅颇为相似,笑起来的表情就更像了...... 在菲利克斯离开巴黎前,他的最后一站,是丹东的律师事务所。 或者说,他是来和丹东好好叙旧的,丹东打开了酒柜,将最好的香槟取出来,两人喝得半醉后,就各自倒在面沙发上,含着烟雾袅袅的雪茄。 “你现在还等着琼斯船长去中国广州的船只回来吗?” “不等了,这事原本还让我牵肠挂肚,可而今我找到了更有前途的事业。也许我越不牵挂,最终得到的消息会越好。” “你未来到底想做什么?一名司法斗士,一名投机制造商,还是希望成为个政治家?” “那你呢,乔治.德.阿尔西.丹东先生。” “我啊,想当法兰西的德摩斯梯尼。” “那我......就想当法兰西的梭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6章 耶稣会主教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丹东大笑起来,说梭伦这个角色倒是真适合你,“你会让我们法国也享有立法和工商贸易的黄金时代吗?” “我会以两倍的速度奔跑,不,说不定是三倍,乃至四倍,不折不挠地加速前进。”躺在船背沙发上的菲利克斯伸着脚,眯着双眼,看着飘荡的烟圈,慢慢而肯定地如此说。 细雨下的圣路易岛,一排排整齐气派的精英公寓楼所划出的街道上,刚刚去过教堂找过忏悔神甫的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丧魂落魄地回到诺大公馆里,她的医生勒.奥德莱恩先生正在客厅等她。 “太太,卡耶维多先生的医学检验成果已经出来,请放心——我所邀请的专家不但一流,而且都会替您和先生保密的。”奥德莱恩语气低沉,当他将报告递给安德莱依娜时,表情努力做得和女主人一般的抑郁。 结果让安德莱依娜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茶几上,报告书来回晃了两下,铺在大理石茶几面上。 此刻医生咳嗽两下,便直言相告:“这个结果还是您亲口告诉他比较好,但是我得提醒您啊太太,这种婚姻和繁育里,男人是不容忍接受自己的缺陷的。” “我明白。”安德莱依娜的语气非常消沉。 于是奥德莱恩医生就起来告辞了。 当医生离去后,安德莱依娜眼睛微红,她拿住报告书的手不断颤抖,好像在捧着团滚烫的焰火,而外面却是冰天雪地,拥抱焰火会让她身体被焚毁,而舍弃焰火她则会被冻僵而亡。 她最终跪下来,对着客厅供奉着的圣母像喃喃祷告,她希望天主、圣母和天使们不要对自己这样残忍,“也许在宴会那晚前,报告书上的文字并不是这样,但宴会的晚上,当我嘴唇的贞洁被侵犯后,天主降罚于我这个罪人,窜改了这个结果......” 心思狂乱中,安德莱依娜在反复彳亍后,终于又犯了个错,或许是刚才医生的警告对她的心智产生的干扰太大:她悄悄地将报告书给藏起来,并来到书房提起笔,给奥德莱恩医生私下写了封信。 一个礼拜后,鲁昂大教堂前的广场,被主教德.普鲁瓦雅集中起来的,真的有快三百名幼童,全都是十岁上下的,要不是孤儿,要不是父母不愿意再抚养他们,在听说每年可得几百里弗尔工钱后,就准备去菲利克斯的公社织布工场做工了! 三个幼童负责一架飞梭织布机,整好。 菲利克斯握着手杖,检阅了这群衣衫破烂的孩子,他已经和艾斯图尼神甫商量好了作息时间,就当场告诉了这群孩子。 也有神甫对此事持反对态度,他们说既然教区收取什一税,便应该用于济贫,现在却将这批孩子送去纺织工厂,会激起舆论不满的。 “济贫?大部分什一税,不都送给巴黎各位主教,用于满足升圣品,或修缮教堂、修道院之需的吗?”普鲁瓦雅主教语带嘲讽,“我是在给这些孩子个出路,你们怕是没听说普瓦图、阿尔图瓦、勃艮第和弗朗什—孔泰这些省区,这两年百姓困苦到什么程度了......能有做工的岗位吸纳饥饿者,让他们不用在街道和乡村危险地游荡,是再好不过的,唉......” 大教堂的庭院里,菲利克斯恭敬地跟在主教身后,一同散步。 “你的公社办得很出色,是不是该在鲁昂其他堂区的教会地产上推行?” “阁下,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请阁下再拨出四个堂区,专进行农业改良。” “你是说模仿友好公社的模式来?” “是的,但不建纺织企业,而是农田耕作,我预计将来几年里,粮食的重要性会空前绝后。” “可我们鲁昂和临靠着的阿尔图瓦省份,向来是肥沃平原集中地,是谷物大省,似乎没有这样的担忧。” “不,请允许我冒昧地阐述,之前省份丰盛的谷物是建立在繁荣强大的封建特权上的,它已让底层付出太多,在近三十年里越来越难维系下去。农民们缺乏土地,难得温饱,而土地贵族只晓得无限制地压榨他们,所得到的成捆麦子、玉米,都出口去英国销售,这种情况在<艾登条约>签署后愈发严重,英国有三分之一的粮食都得依靠进口,这让爱尔兰和诺曼底的土地贵族们获得好处,可转眼间英国的棉纺织品和其他工业品就洪水般涌入,把我们卖粮食的所得重新赚了回去,若是遇到灾年,我觉得脆弱的法兰西便完全无法支撑下去。” 这话说得普鲁瓦雅主教忧心忡忡,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教区的什一税结余,便投入到四个新堂区公社里,人手怎么办?” “诺曼底西北角的卡朗唐半岛,因今年庄稼遭洪水侵害,成群成群灾民都在鲁昂北面城关游荡,每天都有乞讨的被民团士兵抓住关进监狱,不如把他们吸纳进堂区公社,开垦土地。这样比教会单纯地分发济贫钱,要强得多。”菲利克斯建议道。 德.普鲁瓦雅主教叹口气,坐在庭院的面石凳上,对菲利克斯剖明心曲:“当初法 国的耶稣会是怎么完蛋的?” 菲利克斯沉默了。 “奥拉托利教会在国王陛下前攻讦他们三条罪状,一条是效忠罗马教皇而目无法兰西王上,二是崇尚物质财富,三是奴役儿童乃至使用儿童做工。现在为了改革鲁昂的教会产业,我实则已触犯了后两条,可能已有人在巴黎或凡尔赛对我的行为说三道四了。” “勇于任事的人,总是会被庸才妒忌,他们只满足于领取圣俸,可全然不去考虑圣俸的来源,是让农民们困苦不堪的什一税。我觉得,税收就应该用在它该用在的地方,当它只是种盘剥而没有反哺时,它本身的存在便是种罪恶。” “你说过的,税收不该是铁柜,而该是洒水器,对不对?”主教摸着稀疏的胡须,然后神色坚定起来,“菲利克斯,认为对的事,就应坚持到底。” 德.普鲁瓦雅主教说到做到,接下来日子里,他奔走在鲁昂的市政厅,和诺曼底巡按府邸,全力争取,将四个大部分是沼泽和荒地的堂区土地,设为了“救济农场”,招募卡朗唐的流民前来耕牧,分派年轻的本堂神甫加以督导,法院的弗朗西斯.巴贝夫前来帮忙土地丈量,并从英国进口农具,一时间舆论大哗,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至于友好公社,它的织布行业随着仿制的飞梭机投入,而迅速扩大。 现在旧的圣德约镇上,大部分商人和手艺人,开始在经济作用下发生“自由迁徙”,工作贸易的重点开集中到新的圣德约镇:公社广场和织布工厂的所在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7章 搅混水的梅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艾斯图尼神甫对新旧圣德约镇做了分工,并认真加以实施: 新圣德约镇,即友好公社,田地主要用来种麦子,并使用石灰当作肥料,撤销落后的敞田制,开始集中劳作,富余的劳动力,外加教会给的童工,则在纺织会馆里织造棉布; 而旧的圣德约镇,神甫则建议农民们多种水果、蔬菜,并且利用共用土地和自家院舍养殖禽畜,“因为这些作物不但收益可观,并且只能短途售卖,不用承担成本,销路也很好。” 而小麦、大麦和黑麦这是根本性的粮食,神甫将属于“公仓”的部分,磨成面粉后,成包成包储备起来,禁绝用于任何对外贸易里,“未雨绸缪最为重要。”神甫叼着烟斗,对魔笛会的铁匠师傅拉多恩先生说,接着他请求拉多恩,“公社的车行已建起,农民以后的产品可更方便地运去鲁昂城或其他镇子上去卖了,但也要看到,车辆上的铸铁或钢部件,很大部分还得从英国买来。要是自己能有个铸铁作坊,把英国来的条铁加工好,那农具和车件就不愁啦,还能节省一笔钱呢。” 这便是农业向初级工业的自然升级。 到了五月底,“马洛姆的女侯爵”艾米莉的冬油菜成功榨出了油,并交付给了鲁昂的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先前勒努瓦给了艾米莉大概四千里弗尔的预付款,待到交货后,又补了两千八百里弗尔的尾款。 我艾米莉.德.拉夫托,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 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艾米莉从马洛姆的土地和作坊里,盈利了快九千里弗尔啦,哪怕先前的麦收亏了,她也成功地补了回来。 当然,艾米莉也十分勇敢地坐镇在“谷仓国会”里,监督并保护油料的收获及压榨全过程。 经过上次的教训,她学聪明了,她首先采用了“分而治之”的策略,驱逐走六家捣乱的佃户后,她没有再雇人,而是先把五年租约的七户人家拉拢过来,来压制三年和一年租约的,尤其是后者,更是重点监察对象,有了“基本盘”后,艾米莉在农庄执行事情就方便多了,但她依旧没掉以轻心: 那些被赶走的佃户,对她怀恨在心,艾米莉还需要看护仓库和家院的恶犬。 先前妙逸庄园的那头比利牛斯犬,太温和太窝囊,难堪此任,艾米莉就买了两只机敏忠实的布列塔尼犬,某晚当狗吠叫起来后,艾米莉冲出房门,手持火枪,对谷仓顶上出现的人影就开了一枪,那家伙慌张中从屋脊上跌了下去。 这人正是斐洛,听说他没中弹,但一只脚却摔得骨裂......他本来准备潜入到谷仓里,把田里收获的油料一把火给烧掉,来报复艾米莉的。 “经营农庄和田地,可真的是不容易啊!” 可有了甜头和自信的艾米莉,再接再厉,她真的又用快五万里弗尔的价格,把妙逸庄园在西城最好的七十五阿尔邦的田地给盘下来,随后召集了佃农,按照科尔贝原本想推行的模式:废除轮耕制和三圃制,废除所有和封建特权相关的杂税,把条块田地合并起来,用篱笆圈成大块,大部分种麦子,仍留四分之一种油菜,同时她真的雇佣位叫热.布朗的土地丈量员,这位是巴贝夫的助理,来经纪妙逸庄园的农业。 “庄园的田产会一步步,全落入到外人手里的!”科尔贝管家愤怒地向侯爵申诉,同时他也感到害怕。 而侯爵全然装聋作哑。 五月第二个礼拜日,艾米莉戴上新买的印花帽子,穿得俏丽动人,坐着坚固可靠的四轮马车,往城中的肥皂商勒努瓦宅邸里赶,她要提前把来年油菜收获的销路给定下来,要是对方不收,她就卖给圣典港乃至英国的商人,反正那边也需要这些东西。 可艾米莉永远都有随时随地踏入漩涡的能力,恰好她上门时,老霍尔克和家人,就在勒努瓦的庄园里做客。 菲利克斯和梅也在内。 让人意外的是,梅看到挽着父亲胳膊的海伦.布莱恩,竟然很热络地上前问候,并且还说要邀请海伦来自己的婚礼。 老霍尔克又惊又喜,梅便说我接受了菲利克斯的劝告,我该心胸开阔,为父亲的幸福而祝福。 菲利克斯趁机上前,对海伦女士脱帽鞠躬。 “什么时候来方楼吧,我让香侬好好地宴请你俩。”海伦也只好表现出热情来,她还捉摸不透对方真实心意,但她清楚,菲利克斯和梅都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 “这段时间你不是去圣德约镇,便是去半桥那边的房子,也该好好呆在家里的方楼,诺曼底的风气保守你也该晓得的。”老霍尔克的语气装的严厉些,因女儿未婚就和菲利克斯同居,属实让他脸面有点挂不住。 “海伦女士不也长期下榻在我家方楼中吗?父亲您还为了招待她,雇佣了位每年四千里弗尔的厨娘。”梅反唇相讥。 老霍尔克的脸顿时呈现出牛肉血般的红,可女儿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她的条件是很明确的:互相给台阶下,别忘记我的婚礼后就是你的。 “海伦女士是陪赫富德.斯通先生来游玩的,斯通先生还未走,那她依旧是霍尔克家的客人。”最后老霍尔克只能解释道。 此时,盖斯特.霍尔克和自己妻子,伴着岳父布丰.勒努瓦,及爱尔兰大地主斯通先生,从园林那边的出口散步而出,见到此情此景,便互相问候。 梅不愧是个擅长搅水的,她开心地握住二哥盖斯特的手,装作很天真的样子,“我的婚礼,沃顿和圣于贝蒂小姐都会从巴黎赶来参加。” “是嘛,那可太好了。”盖斯特有些尴尬地笑笑,口是心非。 就当他以为已应付过去时,梅很快说出下句话来,“知道嘛,沃顿被法兰西国王任命为鲁昂的王家检察官的呢!” 这句话的效果不异于在战场上密集的士兵队列当中央,落下颗巨大炮弹。 老霍尔克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盖斯特夫妻俩表面微笑,可眼神明显不对。 至于勒努瓦、海伦还有斯通先生,也只能挂着僵硬的笑容。 艾米莉正被听差引导,也走入到了这片花园里。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8章 战火乍起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艾米莉,立即藏在柱廊的阴影下,一动不动,她的身形很娇小,这对她而言并不费事。 “那沃顿有没在信件里,对你说些什么呢?”盖斯特问小妹。 梅耸耸肩膀,“这我可不清楚,倒是菲利在巴黎遇到他,他转告了此事。” 于是大家都将目光转到菲利克斯身上。 “小兄弟,谈谈是怎么回事吧!”盖斯特的语气严厉起来,好像真的在要求弟弟做什么似的。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沃顿先生将您转给他的那份年金有两万里弗尔的债券给卖了,然后捐了个鲁昂王家检察官的职务,他马上来这里的住所,还是我替他租赁的。”菲利克斯很坦率,可话中明显带着讥讽的味道。 “你和他的关系倒是亲密呢!”盖斯特的鼻尖微微渗出汗珠来。 菲利克斯这时候直接搂住了梅的香肩:“毕竟沃顿先生和梅,是同一位母亲所生的,标准的同胞。” “注意你说话的分寸,孩子。你不该掺和到霍尔克家兄妹的事来,这对你来说,不是早不早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的问题。”老霍尔克威严地训斥这个被庇护的小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菲利克斯意思是我没想到这能触犯到大伙儿的忌讳,“只不过梅前些时候太伤心,我去凡尔赛宫公差时,就对沃顿先生谈了两句,至于他做什么,确实和我没任何关系。” “我的妹妹有什么伤心的?”盖斯特明显恼怒起来。 “她的嫁妆被腰斩了,当然伤心了。”菲利克斯双目炯炯,就这样不顾场合,几乎等于是把白手套给掷在了盖斯特的脸上。 在场的女士都惊恐地捂住了嘴,而男士仿佛听到决斗的号角。 连艾米莉都瞪大眼睛,这种布尔乔亚家庭一旦牵扯到金钱,果然全无温情,全是殊死格斗的硝烟,也比贵族好不到哪里去。 菲利克斯这就等于是扬起了战旗。 “你这样可就不在乎我这个恩主庇护人的尊严了。”觉得下不了台的老霍尔克,眼睛都充满血丝,“你得掂量掂量,梅还没有在教堂里正式得到神甫认可而嫁给你,之前给出的陪嫁我随时有权力收回来......” “霍尔克先生,不用这样,您还得倚靠女婿的帮助。” “你怎么就成了不可替代的人了?”老霍尔克只觉得菲利克斯的不自量力和可笑,他后悔:就不该答应将小女儿下嫁给这种村镇里的雄鸡,各个都是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说到这时,老霍尔克把目光转向旁边的赫富德.斯通。 意思是只要我想,就能撕下教堂墙上的启事,把这门婚事告吹掉。 而梅,嫁给斯通先生就好。 别以为有个来自京城的亲哥沃顿,就能如何,当初我也想让沃顿继承家产来着,可他却爱上个戏剧演员,是他自己放弃掉的,可怨不得我。 等到菲利克斯和梅离开后,怒气犹自未消的老霍尔克展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他还是想不通,这圣德约镇的小公鸡,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为什么鬼迷心窍,敢对抗自己的决定? “这种村镇的公鸡都这样,好斗,粗鲁,目光短浅,有些家本和学历就把自己当做聪明人,殊不知羽毛再鲜艳,也飞不离灶台十寻开外。”布丰.勒努瓦嘲笑道。 “大概以为沃顿来当检察官,就可以来分一杯羹了。” “约翰,你可别重蹈当初被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坑陷的覆辙。另外,听说现在那人在巴黎被个手段更狠辣的角色给害死了,数百万家产落到妻子手里,早晚便宜外人。你养的圣德约小公鸡,也去了巴黎一年,大约有自己是只鹰隼的错觉,可小心点总没错。”布丰.勒努瓦撺掇起来。 “不如将妹妹嫁给斯通先生好了。”盖斯特一不做二不休。 可斯通却笑笑,隐含意思是我要娶妻子的话,该是个处女,现在看情况你家的梅贞操是没了,我可不愿找个做缝合手术的假货。 在这时候,听差来报告:拉夫托侯爵家女继承人艾米莉.德.拉夫托,前来拜访。 “哦,一个亲自卖油菜的贵族小姐,很让人惊讶吧?” “原来是艾米莉小姐。”斯通先生立刻神采奕奕起来。 先前艾米莉来领取预付款时,他曾目睹对方的芳容,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法国小美女的模范,斯通先生顿时想入非非来,他曾前去拜访妙逸庄园,可侯爵的态度却非常冷淡,只因他是爱尔兰英裔,“英国人本身就很讨厌,你们这群跑来占取法兰西爵位和财富的詹姆士党更可恶。崇尚法兰西文化的俄罗斯人我都可以接受,但英国佬就是没门。”这是侯爵的心声,倒有点爱国主义精神在里面。 当艾米莉走进来,对各位行礼后,就开门见山,谈起来年的油菜合同。 “当然可以,马洛姆的油菜品质非常出色。对了,我马上要从英国买入许多水压机来,不但做油料、皂脂, 还要准备大规模制造花粉、润肤油和雪花膏,这种东西在巴黎非常紧俏,我得到巴黎拉贡夫妇的秘方,对的,就是那个叫‘玫瑰女王’的花粉店铺牌子(在巴尔扎克小说里有出场),连我们的奥地利王后都用这种产品,现在要做的是扩大产能,先让法国三分之一的绅士淑女来买我们家的货。”布丰.勒努瓦滔滔不绝,既是说给艾米莉听的,又是说给霍尔克父子听的,意思是“在法国,还是做像我这样的买卖好,不比你给种植园黑奴织衣服强?” 艾米莉不问其他,趁机和勒努瓦家签下了足足一万二千里弗尔的油菜单子。 然后斯通先生执意要送艾米莉,但却被她回绝掉,因艾米莉也不喜欢所有英国人,起码对斯通是这样。 在勒努瓦庄园门前登上马车的艾米莉,暗忖“难道那个安第斯山猴子与梅的婚事,有流产的可能?” 次日,圣典港原棉商行代表儒勒.西格弗里德到访,他在待客室告诉老霍尔克个惊人的消息: “您的准女婿菲利克斯,已在圣德约镇注册了名叫‘Fac王家织布工场’的公司。” 老霍尔克被这个情报给震撼住了,他在桌角敲敲烟斗,“这混蛋就在我眼皮底下,自立邦国!” “它不还该是霍尔克公司的麾下吗?”西格弗里德有意问到。 “不,不过我该叫这个公司在襁褓里就向我投降。”老霍尔克恨恨地说,“听着儒勒,我马上就切断对圣德约公社的棉纱供货。” 可说完后,却发现西格弗里德用种奇怪的眼光盯住自己。 “怎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59章 李尔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西格弗里德叹口气:“我们是多年的交情了约翰,恰好菲利克斯先前去凡尔赛侍奉时,我也在巴黎弄原棉生意,只能说有些情况已不是你能掌握的了。” 老霍尔克真的是有点讶异。 “菲利克斯现在是西印度原棉种植园的合伙人,与法国、英国许多大人物有合股,并且他妹妹订婚的人家,还是波尔多的大船主,名字你也该也知道,热利.布格连。” 听着这话,老霍尔克的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于是西格弗里德翘起腿,嘲笑他说:“你是来自英国曼彻斯特的,该读过莎翁的戏剧,有一幕就很适合你。” “哪一幕呢?” “李尔王比较适合。” 老霍尔克嘴角抽动了下,捏住石烟斗的手,不知该抬起,还是该放下。 “你应该把家产分配得均衡,我觉得梅就痛痛快快地给她七十万里弗尔,而后华莱士、艾金和沃顿都相同份额,你要把产业留给盖斯特那也行,把鲁昂工场和森林棉纺厂传给他,还愁他保不住吗?可你现在的做法,找了个英国年轻女人来,显然是会激起霍尔克家的内战的。” 老霍尔克半晌不答话,最终他压着嗓子,“你意思是,现在霍尔克原棉的供给渠道,是拿捏在菲利克斯手里的?” 西格弗里德同意,他说我在勒阿弗尔港就是从事这行当的,不会对你说谎,“现在原棉一路走俏上扬,在巴黎的宴会里,雷卡米埃、卡耶维多、拉利等大家伙,都对你的准女婿感兴趣,你该知道,这种感兴趣就意味着,金钱会像怒潮般涌到菲利克斯手里,那他对原棉市场的掌控能力就会更加恐怖。” “你呢,你不应该是勒阿弗尔的原棉商行头号善主吗?” 对此西格弗里德摇摇头,说时代不同了,他们发明了新的玩法: 将资金的触角直接伸到圣多明各、巴哈马、圭亚那、巴哈马、巴巴多斯还有美国东南沿海这群棉花原产地去,利用国家大臣的优惠政策,将现金换成相对数目的黑奴,作为信贷,交给种植园主,然后分益原棉产量,我们就沦为中间商了,以前我是从利物浦谈好价钱,再让你霍尔克家的船把原棉打包运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常驻勒阿弗尔港口,替他们搞好金钱、打包和船运的事务,然后抽成就好。 “霍尔克公司也有大船......” “没用的,你的那些船都是运河船,跑跑海峡和塞纳河还差不多,就算你新造海船,投资便不说了,时间怎么赶得及?”西格弗里德挑挑眉毛,将雪茄摁在小银盘里,下了结论,“马上菲利克斯把你的配额的价钱稍微往上一抬,比如抬到十八便士每磅,你利润的一半就没了。” 老霍尔克的脸色发青。 “阿克莱特和他是穿同条裤子的,你不提供棉纱他也不怕,也许他和里昂那边的卡耶维多家早就有了条约,销路他可能也打好了。” “这是背叛!” “不,这就是资本。”西格弗里德说完就准备告辞了,“说真的,你该和菲利克斯好好谈谈,朋友你现在满心想的不就是在年轻漂亮女士陪伴下,安逸度过晚年吗?我能理解,哪怕和她结婚也行,但总得把所有孩子都安抚好。” 原棉商人带上房门后,老霍尔克痛苦地想了会,便摇动铃铛,“去西城区半桥码头沿河后街号,把小姐和菲利克斯请来。” 梅没肯来,倒是菲利克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我资助你去巴黎法学院,又给你捐纳官职,回来后又让你成为霍尔克公司的公证律师,还同意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你,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两头吃?” “既然是唯一的女儿,给足陪嫁有什么不对?既然给不足,我就得自己跑出去想办法。” “你太忘恩负义了,孩子。” “霍尔克公司养不起我,但我可不想养不起梅!”菲利克斯公然抬高嗓音。 这话让小待客室的空气满是可怕的寂静,老霍尔克瞪着菲利克斯。 “大家何必撕破脸皮?您现在又不想费力管理棉纺工厂,当初荒地森林的事也好,去和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谈单子也好,都是我在奔走效劳,现在你自己食言,为什么要削减女儿嫁妆,让她被人看不起,招致家庭里的仇恨?你当不了‘国王’那就不要当好了,把宝座让给有能的人,如果取消梅的婚礼,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难道霍尔克家的名誉就不会遭到损失嘛,我向来都很尊敬您,这也关乎您晚年的安康,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吧。” “你的提议是什么。” “把梅的嫁妆补齐,还差三十五万里弗尔,要二十万的贴现,其余十五万和先前合并,每年支付三万,十年偿清。此外承认‘Fac王家织布工场’的独立自由,其实这没什么,我把供给贵司的原棉价钱稍微下压点,每年就能让您多赚好几万里弗尔,这样也就几年,梅的陪嫁也回本了,不是吗?”菲利克斯模仿当初盖斯特的语气,对庇护人示威。 “我说过,公司压根没那么多的......” “这是底限。”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霍尔克最终拧着眉头,摊开手,微微歪着脑袋说那可以,接着摇铃,“让我的公证人埃隆先生速到这里来。” 傍晚时分,满载收获的菲利克斯,自如地走下方楼马蹄形台阶。 “你在搅混水啊,小兄弟。”身后传来盖斯特恶狠狠的声音。 菲利克斯则转身,对他说:“不用棍子搅一搅,鱼儿和虾是不会到篓子里来的。” “......村子里出来的雄鸡不要太得意。” “希望您和您太太,能来参加我和梅的婚礼。”菲利克斯说完这句后,便在庭院里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菲利克斯第二个得罪的,是艾米莉小姐。 她来到彩票行二楼菲利克斯的事务所,才知道这位申请的专利是叫“高丹织袜机”,而不是“拉夫托织袜机”。 “我已经按照承诺,托人把你的表弟伊桑巴德送进法国海军舰队,可你这个家伙却出尔反尔。”艾米莉怒气冲冲。 “我这也是为你好。”菲利克斯语重心长。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0章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真是个谎话精。”艾米莉怒目圆睁。 如果叫高丹织袜机,那就意味艾米莉要是使用机器,还得给高丹每年交费用,高达利润的百分之十,直到专利期满为止。 “我借给您的十万里弗尔,现在花到什么程度了?”高丹先反问对方。 “......之前印刷机和榨油机的投入,和出售油菜的所得相抵,还有不少盈余。但又分割出妙逸庄园西城部分的田产,花去大概五万多,还有两万里弗尔是要订购织袜机的。”艾米莉低着头,报出数目。 “大部分没了——对了,织袜机就交给高丹木作工坊好了。”菲利克斯接着看住艾米莉,“您看鲁昂可是大批手工编袜者的,他们有自己的行会,你搞个机器织袜,一分钟一千多针,二十台抵得上七八百手工,可只需要给二三十个雇工支给工资就好,很容易会遭到集火攻击的小姐,不如挂靠在‘高丹’名下,遇到什么事我俩可共同进退。” “那我真的是对前途充满担心,你这样慷慨也可以,但专利费我是不会缴的。”艾米莉甩动鱼骨辫,便准备离开事务所。 “好说,我送你到门口。”菲利克斯恬不知耻地伸出手,似乎是对着房门把手。 这是故技重施! 很快,他一声惨叫。 因艾米莉机敏地转出房门,当菲利克斯上前来追时,她狠狠推上门,把菲利克斯迈出的一只脚给夹住了。 门板和菲利克斯脚所形成的空隙里,艾米莉的表情在得意之余,夹杂着丝气愤。 “我和梅的婚礼,希望你能赏光......”菲利克斯疼得龇牙咧嘴。 “你和她不是因为霍尔克家产的分配矛盾而要一拍而散了吗?” “怎么可能,如是那样,我会第一个通知你的。”菲利克斯脑袋挣扎着从门缝里探出。 谁想艾米莉立即扬起漂亮修长的五指,对菲利克斯的脸颊狠狠甩了记,声音响亮到楼下彩票分匦行里的职员都能听见,这下是实打实的:因脚被夹住的菲利克斯避无可避。 “你这肮脏可鄙的猴子,罪恶的唐璜,下火狱去吧!” “以后经常来沿河后街号做客吃饭啊。”菲利克斯好不容易把脚抽出来,发现皮鞋都变形了,便揉揉还有点痛楚的脸颊,对越来越远的皮靴和楼梯碰撞的声音处,喊了句。 “方才如果我只要稍微用力,门板便可把猴子的脖子夹断......那么人世间便会少个大祸害,很多善良的人会因此得救,有点儿后悔。”坐上坚固马车的艾米莉,不由得感慨自己的优柔寡断起来。 可车轮转动起来时,她又觉得这猴子要是死了,也不太划算的样子,因织造袜子最需要的是布料,而布料从猴子的公社织布工场里购买应该是最便宜的。 “算了......猴子毕竟还有四分之一像人,希望他以后能当个人。”想到这里,艾米莉对车夫说,去妙逸庄园。 母亲先前捎信来,说家中有重要的事商量。 大概率是萨申卡伯爵的事情败露,可这也没什么,她现在证实自己的价值,又拿捏着钱款,就算是管家科尔贝有谗言,也撼动不了她分毫。 庄园翻修一新的客厅里,挂满了侯爵和夫人的油画,夫人本人坐在窗户下的绒花机下忙碌着,贵族女子如果不像艾米莉那样,便只能整日做这些女红。 而从军队休假归来的哥哥雷米萨,正对着旋转镜,扭动着腰和屁股,哼着水手的淫靡小调,用细剪对镜子修着自己的眉毛,旁边名使女则捧着香粉盒,往他的假发上扑粉。 他准备晚上和几位同袍去鲁昂剧院边的酒馆去好好喝一杯。 “真是从脸面到背影,从坐着不动到忘情跳舞,都满是副蠢样。”艾米莉心底无奈地对哥哥做出如此评价。 纯乎个长相漂亮的人形废物。 果然不出艾米莉所料,管家科尔贝义愤填膺,身后站着的则是城堡大大小小的仆役,绝大部分都是他的老乡,搞得像是御前国务会议上,大臣们闹着要集体辞职似的。 而拉夫托侯爵则按照往常那样,踏着高跟鞋,右腿优雅迈出,立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到艾米莉走进来,就带着很生气的表情: “好哇,没想到,萨申卡伯爵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艾米莉没回答什么,而是赌气似的坐在单人沙发上,托着腮,鬓角处,金色的发卷垂在脖子两侧,微微摇晃。 “更可怕的是,借给小姐大笔款子的,居然是圣德约镇的菲利克斯.高丹,此人绝不会抱有善意的。”科尔贝在火上浇油,他暗中调查好了一切。 侯爵鼓着腮帮,胸膛宛若有团火在烧,他很快难听地叫骂起来,说女儿居然勾结外人,贪图自家的田产来,“你这样没几年,雷米萨就完全没有田产可继承的了。” “那就把庄园田产全给妹妹好了!”雷米萨很有义气地喊起来。 侯爵夫人这时抬起脸来 ,惊叹道:“儿子,那你会饿死的。” “到时我就去美洲,听说那里特别喜欢我们法国人,尤其是海军军官,去找个有钱的盎格鲁美女当老婆,不就得了?”雷米萨得意地沉醉在镜子前,然后继续哼着《海浪和牧羊女》的调子。 “你以后只准找法兰西女子!”气得侯爵敲击着手杖,“就和你妹妹艾米莉以后只准嫁给法兰西贵族相同。” “我在马洛姆又赚了六千多里弗尔。”艾米莉靠在沙发背上,清晰地报出这个数字。 侯爵的手杖立刻静止了。 夫人做绒花的小机器也停下来。 雷米萨的屁股不扭了。 “小姐您该不会是把高丹的借款拿出部分来炫耀吧?”科尔贝不怀好意地诋毁到。 “你该知道我在马洛姆的油菜生意很顺当的。”艾米莉直视着管家,带着自信的冷笑,“来年西城的油菜再收货,单单这项便有一万两千里弗尔的利润。” 科尔贝顿时语塞,艾米莉就正式说了句憋在心中很久的话: “该滚的是你,妙逸庄园的宰相,‘贻害国家’的宰相,科尔贝先生!” “......”侯爵看看女儿,又看看管家,之前听到了油菜盈利的数目,心里面立刻明白了什么。 “爵爷,请听我的详细解释。”科尔贝有点慌张。 “你没法一手遮天了,科尔贝。”艾米莉的弹劾如暴风骤雨般猛烈,“先前整个拉夫托家没人实际经营田产,都被你给蒙骗到了,现在我有切身确凿的体会,是不是?妙逸庄园每年依靠谷物、木材、畜牧还有油料,起码有八万到十万里弗尔的入款,可你呢?你只交给父亲五万里弗尔,其余的全进你私人腰包里,太可恶,原本父亲给你的报酬是四千里弗尔每年,足够可以了,在鲁昂工厂里当一等一的工程师,或者在行会里当大师傅,也就是这个收入,可你实际贪渎得到的,是他们收入的十倍。从现在起,拉夫托的田产要由拉夫托亲自来经营,收入要由拉夫托自己来支配,是该把你这样的蛀虫,从千疮百孔的树干里清除掉了,还有你们!”说到这里,艾米莉伸出手指,指着管家身后站着的,惊慌失措的车夫、园丁、使女还有听差,“你们这些蛀虫的乡党,也统统卷铺盖,从妙逸庄园滚出去。”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1章 地震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简直是妙逸庄园的一场剧烈的“政治地震”。 隐藏多年的管家科尔贝,和激愤的拉夫托小姐,彻底摊牌了。 雷光在闪烁,空气弥漫着火药炸裂的气味。 侯爵夫人因循照常,虽然旁听,但不会发表什么明显的立场。 反倒是哥哥雷米萨坚定站在妹妹这边,不但有对庄园实际收入的关切,更因为他打小就听妹妹的,艾米莉更像是他的大姐。 诚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拉夫托侯爵本人身上,虽然心中有数,可他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管家科尔贝会这样对待他,原来平日里在剧院戏文里演的贪婪管家形象,都是现实里存在的。 侯爵闭上双眼,在女儿和管家声势浩大的相互指责里,花了几分钟时间,寻思了每年科尔贝交上来的账目,确实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恼火,最终他将手杖狠狠顿在地板上,对科尔贝吼道:“妙逸庄园在鲁昂城有快四百阿尔邦的田地、林子还有牧场,每年这些地方进项多少,我们家又支出多少,马上你用去年账目和艾米莉校对下,你有这样的勇气吗?亏我多年把你当黎塞留宰相来看。” 科尔贝侍奉侯爵以来,还是首次看他发这么厉害的火,便知道“兔死狗烹”的时刻到来了,他可不愿服软,这么些年他靠蚕食妙逸庄园,私蓄居然达到了四十万里弗尔,也能到翻脸的地步,人得了寸,就要进尺。 于是管家索性冷笑起来:“作为名法兰西侯爵,最终收获的是忠心耿耿多年的管家的仇恨,对您而言,未必是件合算的事。” 这话说得如此阴森,绒花机边的侯爵夫人都觉得心底发寒。 “今天既然艾米莉检举了你,索性就做个了断。” “那就了断,您该给我开个离职证明。” 就在大家都失色时,艾米莉却极力劝止,“爸爸,不能如此轻松地让他得到离职证明,得好好把他的账给查清楚,看看他在拉夫托的庄园里骗了多少,如果数目足够巨大,就把她扭送去监狱,把这笔钱尽量夺回来。” “难道作为管家,吃主家些饭食不是常理吗?”科尔贝毫无羞耻地说出心里话。 “你是在刮拉夫托家的地皮!”侯爵怒不可遏。 “不刮你家地皮,难不成天上的云雀能自动烧熟了,跌落到我嘴里?”管家反唇相讥。 这下连侯爵夫人都忍不住,她指责科尔贝:“你总是说家中后辈多,哭手头紧,贫苦老乡也多,我们都怜悯你,这么多人全在庄园里给他们安排工作,对你言听计从,可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这样当然算是报答。”科尔贝理直气壮。 “你简直不可理喻。”拉夫托侯爵气得头脑都要裂开。 可科尔贝却继续滔滔不绝:“每年我付出多大的精力心血,替你家管理佃户经营土地,到季时我还得挨家挨户给你家收谷子,为了把谷子卖为现钱交到你手上,我还要担负市场变动的风险,多少钱都是应得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俗话说,好人家从不克扣厨娘的菜金,现在如果你的夫人和小姐,要亲自经手这些事,别说每年十万里弗尔,说不准连三万里弗尔都搞不齐,佃户和商人都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我不过拿些差额,给你们省掉多少麻烦,应该感激的人是你们,可你们就这样对待恩人?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好的好的,快点把离职证明开给我,我这样的栋梁之才,整个诺曼底不晓得多少公爵要雇我呢!” 这下艾米莉的哥哥雷米萨冲动了,他向来如此,总是喜欢在这时表现不合时宜的“勇敢”,或者说是鲁莽,他恶狠狠举起鞭子,扑过来对着科尔贝就是几下,在场的人都惊呼起来,“滚开,你这个蛀虫蟊贼!”雷米萨额头和太阳穴,满胀着青筋,可怕极了。 假发被打掉,眼角被打流血的科尔贝,和一群乡党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不久后,雷米萨喘着气,提着鞭子,站在庄园门口石柱的影子下,靴子四周还散发着灰尘,庭院里脚印凌乱:整个妙逸庄园的城堡,瞬间变得冷寂无比,除去拉夫托的家人外,园丁、听差、车夫、厨娘、使女全都被赶走了,跟着“核心”管家科尔贝一道。 艾米莉长舒口气,她特意坐在那架漂亮的钢琴前,弹奏了曲《费加罗的婚礼》,还把里面的词儿全唱了出来,作为对管家的“欢送”。 侯爵夫妻则是喜忧参半。 “说实话,你也很过分艾米莉,你和圣德约的布尔乔亚勾结,是不是也在图谋庄园产业?” “你放心,等到我嫁妆够了,这庄园还是我哥哥的。”艾米莉待会儿便说,“您得快把科尔贝的账目查清楚,然后再一纸离职书,叫他滚蛋—不然他会继续盘踞在庄园中,危害拉夫托家的。” “没人比他更熟悉仆役和佃户......”侯爵又有些犹疑。 “马上就在鲁昂本地雇佣仆役,不但价钱便宜,还能收买人心。至于佃户,您马上就得召集他们,和他们续约, 来安稳‘军心’。”艾米莉给大家打气,“今年的分成制就不改变,待到明年油菜丰收卖到钱后,再把田地集中起来轮作,丈量便交给热.布朗先生,只要亲自经营亲自管帐,增加肥料,那每年快十万里弗尔的收入,便明明白白全是我们拉夫托家的。未来两三年,我能嫁给好人家,哥哥也能娶个妆篋丰厚的妻子。” “那好吧,明天我就把佃户召集起来。”侯爵见脸已翻了,也只好走下去。 然而满腹怨毒的科尔贝,却不会束以待毙,或者说,在今天和拉夫托家翻脸前,他就早有预案,难道这世界上谋害掉主家,然后取而代之的例子还少吗?拉夫托不也就是个边境侯爵,侯爵本人浅陋,侯爵夫人懦弱,侯爵儿子蠢笨,女儿倒是有点狠辣,可毕竟还年轻。 傍晚,科尔贝稍微把伤口处理下,便来到妙逸庄园最西侧,佃户们经常会去的二层木楼小酒馆,散布起可怕的谣言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2章 挑拨离间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精明人物都有个“帮口”,也就是替他收罗情报的地方,菲利克斯的帮口是阿芳希娜的餐室,而科尔贝也有,即距离妙逸庄园西边篱笆大约五百寻的地方,是个双层木楼,老板和老板娘都是科尔贝的人,酒馆坐落在庄园和城关西门通道的岔路口,地理位置很便利,结束劳作的佃农,或附近的手艺人,都喜欢踱进来喝两杯,酒肉的味道多远都能嗅到。 管家科尔贝靠它搞些情报,也利用它在发布真真假假的消息,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标。 “拉夫托小姐在婚事上被男人给骗了。”当众人看到管家额头的伤疤后,都惊呼着来问,科尔贝很平静地回答说,“我直言进谏爵爷,却换来了顿鞭子。” “管家说得是真的,那个拉夫托小姐在马洛姆麦收,亏空了一大笔钱,我提出抗议,也被她给驱逐出来。”一条腿依旧有点儿瘸的佃农斐洛趁机帮腔。 其他的佃户,部分是科尔贝的狗腿子,但大部分平日里被他狠狠勒索欺压,对他更多的是害怕,也不敢声张什么,科贝尔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她和侯爵都完蛋了,被骗欠了一大笔款子,居然想起歪点子来,要在庄园搞永佃制。” “什么是永佃制啊?”几位佃农畏畏缩缩地开口问。 科尔贝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眼,然后用种局势无法挽回的语气,“就是要把祖产给折卖掉,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对你们说—他家把所有的田都抵押给债主,债主先前都对我说,要我从邻省阿尔图瓦雇佣批逃荒来的流民,把敞田给废掉,集中种麦子。” “把敞田给废掉,那我们咋办哩?”佃农们听到管家这话,各个惊得手足无措。 “我也是这么说的,本来我辛辛苦苦,每年丈量,好不容易把庄园田产分割得仔细分明,所有佃户都有一份地,就算年景不好,也能得个温饱,缺钱了我还借钱给你们救急......现在啊,都完了。拉夫托家是不用愁,他家有封建特权,每年也能分到一笔现钱,可你们,唉!”科尔贝重重叹气,然后只顾喝酒。 “租约文契上都写明了,爵爷也不该直接作废吧!”有几位年轻的,血气方刚的,还相信文契的约束力。 科尔贝冷笑着说,爵爷早就雇佣了封建法专家,把文契全都改了,藏在庄园塔楼里:那些什么专家,各个都是人精,砖头厚的法律条文,你问哪里他们就能自动翻到哪里,戴上眼镜跑得比兔子都快,你们这群连名字都不会写的,怎么和他们理论? 顿时酒馆里,狐疑、气愤、恼怒、绝望的情绪,随着劣质的酒精和烟草,化为了迷糊不清的雾气,浮动起来,盘旋在大家的头顶,人人都咬牙切齿,为明天能不能填饱肚子而心急如焚。 但谣言到这里还不算完,科尔贝又报出个更惊爆的消息:侯爵和小姐欠了笔非常急的款子,大约上万里弗尔,债主不是善茬,叫立刻归还,不然就要烧了妙逸庄园,侯爵没法子,只能从你们身上想法子,他对我说,得让佃农们临时捐纳这笔钱,让我家能还上。 “什么?” 我们哪来那么多现金。 “没现金,便要把家家户户还有的谷物和家畜,都拉去抵债。”科尔贝即刻说出这个恐怖的谣言来。 在这个时代,因为高居不下的文盲率,又因消息传播的滞后和闭塞,谣言是无处不在的,也是非常具有致命性的。 科尔贝下面的话,更是有鼻子有眼,“侯爵答应债主,雇佣了些‘手子’(法国替人收债,或替包税人收税的流氓打手),怕你们不答应,可能在明天清晨,来拉牲口抢粮食。” 说完,科尔贝喝完玻璃杯里最后一滴苦艾酒,又装作后悔的模样,说我不该胡言乱语的,这些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希望侯爵能给我份离职证明,让我清清白白地去找下份工作就好啦。 接着情绪便在木楼小酒馆里爆炸开来。 裴洛和其他几位,穿过酒店外的木材堆和草堆,跟上了科尔贝。 “跟我去那边的磨坊。”科尔贝诡秘地说,并加快脚步。 这几人大约走了快两百步,在条溪河边,看到黑魆魆的磨坊影子,原本在处狭小的窗孔,还点着一粒烛光,到科尔贝的脚步声传来后,那烛光也立刻熄灭了。 远处田野里,传来阵阵狂躁的狗吠,斐洛都不由得感到害怕:他当初爬上马洛姆谷仓的屋脊,就招到了拉夫托小姐豢养的狗,接着便是小姐射来的子弹...... “谁!”磨坊下的草堆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管家答道。 当烛火重新点起来后,跟着科尔贝走到磨坊内里的裴洛,看到不大空间里,居然坐着快二十人,有男有女,都穿着肮脏破败的衣服,缩在角落的黑影中,眼神各个骇人,应该还暗藏着武器,他们应该都不是本地人,是什么时候流窜到鲁昂城的,又是从哪来的?斐洛吓得腿肚子发抖,也无法得到答案。 “他们都是布列塔尼的私盐 贩子。”科尔贝低声说。 因法国内陆各省份的税负不均衡,关卡更是重重,这便导致物价间差距出乎意料的大,就拿生活必需品食盐来说,濒海的布列塔尼省每米尔重的盐只值两个里弗尔,但到了旁边的曼恩省却要值五十多里弗尔,足足二十多倍的差价,怎能不出现铤而走险的私盐贩子? 而手眼通天的科尔贝,居然能掌握私盐通道! 他也在给这群人作掩护同时,可得到不少好处。 私盐贩子白日就藏匿在磨坊里,深夜或凌晨才赶路,武器和盐包都堆在磨坊的上层,只有个狭窄楼梯通上去,头目陪着它们睡觉,到了下一站,也有科尔贝安排好的接头藏身地点。 “佩卡,佩卡!”科尔贝故意装出焦急的语气,对着磨坊黑洞洞的老旧楼梯喊起来。 一会儿,某位头长得和纺锤般,凶神恶煞的汉子,一步步走下来,他的马甲下明显有短刀和手枪。 “怎地,科尔贝?”这头目瓮声瓮气地问。 “快点走,我主人拉夫托侯爵应该发现你们了,他报了鲁昂的骑警队。”科尔贝快速地说到,“趁着骑警和民团没来,你们得上路,别牵累了我。” 听到这话,私盐贩子们掏出各色武器,都躁动起来,吓得斐洛继续发抖。 “你不会骗我吧?这么多次,你主人也没察觉,有次我们过路,你主人还以为我们是他的佃农。”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3章 庄园遭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我绝不可能骗你,大概是你竞争对手把你给出卖掉了,最严重的是——很可能侯爵已开始让庄园里的佃户来包围你们了,要不是先前收过你给的二十个金路易,我可犯不着这样。走的时候机警些,佃农很多家都有狗,把沿路的狗给打死才好。” 说完这些,私盐贩子头目佩卡果然有些紧张起来。 很快,整个妙逸庄园的田野、农舍突然敲起了警钟,外带愤怒的喧哗声和脚步声。 佩卡大惊失色,拔出手枪,对同伙喊到:“趁骑警队和那群该死的侯爵佃户没来,我们赶紧冲出去,顺王室大道走,必要时往阿尔图瓦省闯!”就这样,二三十名盐贩吵吵哄哄,从二楼搬下沉甸甸的盐包,牵拉着草堆边的骡子和驴子,冲出了这座半闲置的磨坊。 而科尔贝带着裴洛等心腹,很敏捷地退到旁边的小树林里。 很快,墨黑的夜色下扬起几团火把,狗的惨叫声传来。 “他们真的把狗给杀啦!”裴洛抓住挡在自己前面的枝叶叫起来。 农村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狗不详的叫声和死亡。 恐怖的枪声开始响起来,佃农们集合着冲出来,在路口遇到这群私盐贩子: 佩卡认为对面是侯爵派来抓自己的,当即举起手枪,打死了名佃农; 而佃农们则大喊“杀人啦,侯爵真的派债主和手子来枪杀我们哩!”一名胆大的也抬起猎枪,近距离打了发,一名私盐贩子腿被击中,惨叫着倒在路上,骡子和驴子乱窜起来。 钟声愈发凄厉,夹杂着时断时续的枪声,拿着简陋武器的佃农,外带周围乡村的农民越来越多,他们都义愤填膺,加入到围剿中。 “行了,火烧起来啦,咱们走!”科尔贝坏笑着,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出了小树林,披着夜色,举着灯笼,往圣德约镇的方向奔去。 当时,妙逸庄园的拉夫托家人都就寝啦,只有雷米萨.德.拉夫托这位海军少校去城里酒馆和赌场厮混。 艾米莉暂且借哥哥那边的塔楼房间睡觉,她在马洛姆河谷期间,变得警觉而敏锐,更何况她先前做了个噩梦: 她分身为了两个艾米莉,一个穿着华服,坐在金碧辉煌的房间内,墙壁上全是高档的镜子,而对面台阶下,则躺着另外个自己,衣衫褴褛,满身都是可怕的脓疮,头发脏乱,完全是个乞丐。 “救救我......”那个形同乞丐的自己,对珠光宝气的自己,可怜兮兮地伸出了手来。 “啊!”艾米莉刚刚从梦里惊醒起来,然后就听到不详的枪声。 她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来到窗户前,看见庄园的马厩、车棚、储藏室都烧了起来,有人在纵火!更可怕的是,艾米莉还看到许多黑影在攀爬院墙,往家宅里冲,嘴里都喊着要烧田契,要吊死侯爵夫妇。 “砰”的声巨响,艾米莉抱着脑袋,几乎瘫坐下来:一块包裹着被点燃亚麻布的石头,粗暴地飞掷而来,击中她面前的窗户。 艾米莉虽然有时会装出很强悍的样子,可她骨子里还是个女孩,那石头破窗而入,烧着了巨大的窗帘,也烧着她的睡裙,她急忙在地板上倒退两下,抓起小几上的针线篮里的剪刀,把燃烧的花边果断剪断。 碎裂声此起彼伏:点着的硬石,将房间各面窗户砸得千疮百孔,雨点般飞入进来,家具、窗棂、帘子和地毯都冒出了可怖的火苗。艾米莉飞奔到了父母的卧室,只看到侯爵光着头,睡袍下瘦骨嶙峋的双腿支棱着,后面跟着戴着睡帽的夫人,见到艾米莉,二话不说,三口人便跌跌撞撞,从庄园的后门逃走。 “雷米萨居然不在?”侯爵气急败坏。 要是我儿子,法兰西的海军少校在这里,是可以用火枪来抵抗暴徒的。 一行三人很快遭到惊吓:槌球场边的树林里,窜出几位佃农来,挡住了逃路。 不过他们并无心加害侯爵全家,那个和菲利克斯交谈过的独眼守林老人,摆摆手,对侯爵说:“爵爷啊,你不该赶走科尔贝,现在这条恶犬没了锁链,得把你的骨头都嚼碎掉,现在快逃命去吧,唉。” 原来围攻妙逸庄园的,都是我拉夫托家的佃农! 全家人狼狈极了,屈辱极了,等到他们跑到河边时,背后的光亮不得不让拉夫托侯爵回头: 妙逸庄园,刚刚翻修一新的庄园,花费了几万里弗尔,现在各个建筑和房间,包括两侧的塔楼,都被烧着了,特别是侯爵的书房和客厅,那里是各种卷宗契书,还有家族谱牒的保藏处啊! 侯爵惨白的脸,在火光映照下,眼眶下都红了。 艾米莉则抱住身侧的槐树,难道那个噩梦是真的!拉夫托家,要沦为乞丐了? 而她的母亲则长哭起来。 待到次日早晨,侯爵全家穿着睡衣,担惊受怕,狼狈不堪地来到河对面的沙多达西伯爵家的庄园城堡。 沙多达西全家也惊骇了。 消息接 连传来。 围攻妙逸庄园的,确实是侯爵家的佃农,他们不晓得在酒馆里听到什么,当晚就串联起来,并且和群神秘人爆发冲突,互有死伤,那群人很快跑走,他们队伍里有个女的没来及,落了单被农民们给抓住,用布列塔尼方言哀求饶命,但还是被愤怒的农民用连枷活活地砸死,接着佃农们包括四周痛恨侯爵封建特权的其他小农,说这群人就是侯爵派来的,我们要以牙还牙,便浩浩荡荡,开始攻击焚烧妙逸庄园来...... 待到闻讯赶来的骑警队,在鲁昂城关大道上,又抓住几位“神秘人”后,才晓得他们是布列塔尼来的贩私盐的“匪帮”,不过头目和主力都逃走了,慌乱里根本审不出什么头绪,便抓到了鲁昂城的监牢里等候发落。 雷米萨和几位同袍,满身酒气地从赌场里踱回来时,看到自家庄园被烧成了片焦黑的残垣和瓦砾了! 价值二十几万里弗尔的房宅、绘画、家具毁于一旦,全部地产文契和银行券化为灰烬,金银器、牲口全被趁乱劫走...... 蒙着沙多达西夫人衣裙的艾米莉,嘴角急得炸起圈火泡来,并着脚坐在沙多达西庄园花坛上,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滴落,打得泥土发出细微的声响。 而房间里,沙多达西伯爵和夫人,正交头接耳,和自己那胖儿子说些什么,眼神时不时向抹眼泪的艾米莉背影瞧。 “妙逸庄园完了,烧得片瓦不存。” “他家的佃农暴动造反了,各自占着自家所有的田,而四周的自耕农也趁机占了许多庄园的田,他们对法院写陈情书,说这些地都是侯爵先前凭借权势圈占的,现在他没了文契,也该到物归原主的时候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4章 法院罢工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三日后,鲁昂半桥码头的彩票行二楼,听到摇铃声的分匦助理上楼,在得到菲利克斯的许可后推开房门。 菲利克斯凝神地坐在办公桌后,墨绿色的咔叽桌布在窗户透进来的风中微微摇动,“天啊,天主啊!”菲利克斯惊叹着,手中捧着两份报纸,一份是老牌的《鲁昂每日新闻》,还有一份则是新锐的《半桥报》,后者有他的股份在内,是巴贝夫在主编,还招募了批有新思想的编辑和作者,但两份报纸的头条都是一致的: 城西拉夫托侯爵佃农暴动,妙逸庄园化为乌有,损失大约有三十万里弗尔云云。 “天主啊......”就连助理也没见到菲利克斯这样紧张不安过,他又喊了遍。 “请问有什么吩咐?” 菲利克斯这才抬起头,“不好意思,马上可能拉夫托小姐会来我的事务所,您在楼下先接待,她到了唤一声就好。” “是的。”律师助理鞠躬,关门。 这时菲利克斯扔下报纸,高高仰起脖子,喉结翻动几下,靠在椅背上,连续长叹数声“天主,我的天主啊!” 不一会儿楼下助理的声音果然响起,艾米莉到访。 菲利克斯这才掀开绿咔叽桌布,梅乌发半卷,脸颊赤红地在他的双腿间不断吮吸咂舌着,“天主啊......好了好了,梅,你真棒,但有客人来啦。”说完,菲利克斯伸出手来,在梅摇动撅起的臀部上狠狠拍了两下。 外边楼梯已响起艾米莉的靴子声。 待到艾米莉心情沉重地走进来后,梅小姐已端庄地坐在小写字台的椅子上,正对着小圆镜补着唇膏呢,看到她后,梅小姐热情地起身相迎。 而菲利克斯则满脸严肃地打开报纸阅读着。 “被火烧毁的财富还不算什么,那个狼心狗肺的管家,现在还来向我家索债。”艾米莉坐在梅搬来的椅子上,咬牙切齿。 “索债?先前拉夫托家借的快五万里弗尔的债,不是?”菲利克斯打了两个手势,还感到奇怪。 “这么多年来科尔贝一直在对佃农们放贷,这是他控制这群人的办法,按照法律规定,如果佃农欠债无力偿清,领主就要替其归还。” 菲利克斯点点头,“也即是说在管家唆使下,佃农是绝不会再归还了,这所有的债都堆在你父亲面前啦。” “一共有六万六千多了,连本带利。”艾米莉垂着头,满是绝望,“管家之前还干了件恶事,他窃取父亲的盾徽印章,私下和鲁昂木材行会签署合同,长达十年的合同,砍伐荒地森林三分之一的树木,然后行会给科尔贝一次性付了四万里弗尔,全被他私下拿走。” “哦,可按照先前鲁昂高等法院判决的,你父亲很快就得把森林权益归还给圣德约镇吧?” “那样违约的担子也得压在妙逸庄园的头上。”梅在旁边补充道。 “完了,彻底完了。”艾米莉碧绿色眼瞳,原本精光闪闪的,现在黯淡下去,“拉夫托家的庄园、荣誉、财政,全都毁掉,这个古老的氏族滑入了黑色深渊里了......” “别这样拉夫托小姐,我还有笔投资在您那里呢!”菲利克斯努力打气道。 听到有投资,梅也不淡定了。 未婚夫先前又给她从老霍尔克手中索取来二十万里弗尔陪嫁,让梅是欢欣鼓舞,那么这笔对妙逸庄园的投资,也是决不能折本的!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办,您,您是鲁昂高等法院的议会律师。现在父亲得到拥护的地方,就只剩鲁昂的‘蓝血会’,都是群古老的世袭贵族,只能倚靠地产过活。鲁昂城市的官员大多是布尔乔亚,法院则是穿袍贵族,和拉夫托家向来没什么交往,管家和佃农又叛乱了。”艾米莉说到这,声音都有些哽咽,“也许,走走法院诉讼的路子......” 此刻菲利克斯“唔”得声,告诉艾米莉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已没有鲁昂高等法院啦,里面的法官、检察官和律师,全都罢工了。” 艾米莉的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法国除去巴黎高等法院外,还有十二个省级高等法院,即图卢兹、格勒诺布尔、鲁昂、埃克斯、雷恩、波尔多、第戎、波城、麦茨、南锡、贝藏松、杜埃,另外还有四个相当于高等法院的“咨议会”,分别是阿尔图瓦、科西嘉、阿尔萨斯和鲁西荣。 巴黎的高等法院向来是对抗王权的桥头堡,其他的高等法院和咨议会,也基本都和巴黎同气连枝。 就在菲利克斯申请完专利返回鲁昂时,路易十六的新财政大臣布律埃尔向所谓的“显贵会议”提出方案,这个“显贵会议”是由大贵族、大银行家和大工商业主,和部分村镇代表组成的,国王希望其成为自己和高等法院间的缓冲地带: 德.布律埃尔先向显贵会议公开了王室御库的账目,赢得他们的同情和支持,并提出印花税、土地特别税,还有谷物贸易自由,劳动、企业自由,及用货币捐纳代替强制劳役等 措施。 显贵会议原则上同意了布律埃尔的方案,便组团去巴黎高等法院,请求对方将这些方案,或者说是路易十六的敕令加以注册,作为法律推行全国。 但巴黎高等法院,只同意谷物贸易自由、劳动企业自由和替代劳役这几项,至于印花税和土地特别税,则被认定其“不合法”,遭到强硬的驳回。 “御库见底,赤字爆炸,为什么还不能加税?”路易十六大怒。 一来二往,巴黎高等法院依旧不肯屈服。 路易十六便叫嚣,要把全部法官革职流放去香槟省的特鲁瓦。 于是巴黎高等法院针锋相对,下令通缉逮捕前任财政总监大臣德.卡隆子爵,卡隆吓得逃亡英国,而布律埃尔也哑了火。 路易十六授权布律埃尔,“你准备搞个‘全能法院”,来取代高等法院。” 结果还没等全能法院名单拟出,巴黎高等法院的法官们便集体罢工。 消息传到鲁昂高等法院,大法官伏西哀就对大家说,我们也罢工吧,否则等陛下全能法院出来,所有人一样要失业,索性反抗到底,看看有无人代替我们判案。 那日,菲利克斯还特意去了趟鲁昂高等法院,同事们看到这位都不认得:我们法院还有这号人物? “那高丹骑士也该罢工。”互相介绍后,几名同事说。 “罢工,好,罢工,就这么fac!”菲利克斯满口承应,心想反正我罢不罢本身也没什么区别。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艾米莉苦恼万分。 菲利克斯想了想,就对艾米莉说:“你对管家下手太过急躁,反遭其害。这样吧我来仲裁下,让科尔贝和你家坐下来谈谈,把这件事用外交手段解决好,如何?”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5章 雅尔丹师傅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对此,梅也表示赞同,比如我未婚夫和我父亲,不就是通过诚恳的谈判,又把该属我的另一半嫁妆给追到手了? “但这件事,肯定是科尔贝居中挑唆,让佃农烧毁了妙逸庄园。父亲打听到,大概是科尔贝窝藏了批私盐贩子,然后制造误会......” “别瞎说了艾米莉,如果真的有私盐贩子,他们藏在哪里的?”菲利克斯尖锐发问。 凡事太喜欢弄清楚是非曲直的艾米莉,想了想,就说应该是藏在妙逸庄园那个角落中。 “别说鲁昂法官们已经罢工,若是没有,管家随时能反咬一口,栽赃于拉夫托侯爵的脑袋上,这个东西完全不能用。” “可骑警抓住了其中几位,只要加以审讯......” “没用的,科尔贝在警察队伍里也是认得人的,应该早趁乱放了,反正法院不开工。”菲利克斯的回答,让艾米莉心凉透了。 看到艾米莉可怜而无助的样子,菲利克斯叹口气,也想了下,就语气温和地对艾米莉说:“如果不出意外,在谈判时管家科尔贝的要求应该是,偿还不了债务,那么妙逸庄园就得出售土地,并且数目还不会小,他最终盯住的,还是侯爵家的田产。” 对此,艾米莉垂泪,表示赞同。 如果不是未婚妻在场,菲利克斯早就想摸摸拉夫托小姐满头蓬蓬细腻的金发啦,还有些暗褐色的纹理(有少量的发色是这样的)夹杂其间,这可怜的小姐确实没出路了,只能求助自己,就像对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那般,正直善良的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理的,这才是扶危济困的骑士风范。 下面的话,是对艾米莉说的,也像是对梅说的,“我不太清楚科尔贝这些年积攒了多少家产,能拿出什么样价目的钱来压价购买,但我会和他打擂,让他知难而退。” “可这样的话,妙逸庄园田产不都归你了吗?”艾米莉很警惕。 菲利克斯耸耸肩膀,说这全当是借贷好了,圈出价钱相当的田产,然后这笔款子拉夫托家分十年偿还,这十年内我有田产的经营权和使用权,“至于你拉夫托小姐,你家还有马洛姆河谷农庄呢,只要勤劳简朴,十年时间把借贷还清问题不大,到时我再把庄园的田地还给你,这是你的运气,这十年里我肯定会改良土地的,你白得到片比以前更加肥沃富庶的田产,不是更好?” 梅.霍尔克暗中笑了。 对此艾米莉是纠结痛苦,她真的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来彩票行前,就明白这里是个吃人吐骨头的魔窟,魔王菲利克斯和淫荡的王后梅盘踞在这里,可管家科尔贝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再者父亲对她大发雷霆,将庄园被烧的大部分罪责甩在她头上,并且母亲私下告诉她,父亲甚至要把她嫁给沙多达西伯爵的胖儿子,还准备让哥哥雷米萨娶鲁昂城一位旅馆老板的丑女儿,只因前者愿拿出八万里弗尔来救急,而后者肯为女儿提供十万里弗尔的陪嫁。 舅舅家倒是能送来点应急的款子,可凯嘉鲁埃家族素来也以清贫著称,你指望多少也不现实。 她来前,哥哥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因为那旅馆老板的女儿是全鲁昂驰名的丑,雷米萨泪流满面,委顿在铺着草垫的椅子上,颤巍巍地举起把手枪,三番五次,都准备饮弹自尽,要不是艾米莉见到他根本没装弹丸,就得信以为真了。 最终,艾米莉.德.拉夫托只能就范。 “科尔贝那边不用着急......我和梅的结婚启事,已在鲁昂大教堂墙上张贴七天,再过三天就是正式的日子,欢迎您光临,梅说她非常希望您能来参加,最好您能答允当伴娘。” “那将是我的荣幸,艾米莉!”梅搂住未婚夫的肩膀,笑得特别开心。 “只要能得到你们的帮助,什么都好商量。”艾米莉眼神都有点木然了,然后她重新系好帽子,披上开司披肩,走下楼梯。 虽然菲利克斯表面话语说得比较轻松,但他的那根心弦却绷得很紧。 一来先前索取嫁妆的事,他明白已和岳父闹翻了,但责任在老霍尔克自己身上,他活该,凭什么梅嫁给我就得砍去一半的嫁妆? 二来既然管家科尔贝对妙逸庄园动手,足见他也已晓得,先前暗中扶持艾米莉的人,应该是我。 现在菲利克斯掌握的资产,大部分已投入到“Fac”织布工厂啦,但是——他先前去巴黎绕了圈,得到许多棉花商和银行家青睐,在加上朱斯蒂娜和拉利夫人的极力游说,居然募集到了一百三十万里弗尔,用于原棉种植园的投资,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对自己也不错,还从王后那里搞来了二十五万里弗尔的“王室无息贷款”,是对新王家广场的支持,虽说贴现后只能拿到十八万里弗尔的现金(法国王室发行的票券,因为财政困难贬值得厉害),但在而今情况下,这份支持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难能可贵,暖了菲利克斯的心。 “那就打擂台好了,我奉陪到底! ”菲利克斯默默地想到。 鲁昂城郊区的埃内蒙修道院,在傍晚时分响起了洪亮的钟声,连续响了多少次后,几名穿着黑色丧服的男子抬着件朴素的棺椁,走到了墓园当中,那里有个被挖掘好的土坑,并且横着块石碑。 他们是城中的木材行会,并替一位死掉的师傅送葬,行会的大善主多玛.雅尔丹是个满脸麻子的人物,他刚刚发表了篇赞颂死者的悼词,称死者终生保持了近乎贞洁的贫苦,培养了数不清的学徒,大部分成为鲁昂木工行业的中坚,在行会里他得到所有人的尊敬,无论是其他师傅还是学徒们。 这片墓园,也是木业行会专用的,大部分行会成员在去世后都会葬于此处。 栅栏外,妙逸庄园的前管家科尔贝,还有他的狗腿子裴洛,始终就在那里,像幽灵般无悲无喜地看完了整场葬礼。 “你说你还想要联络鲁昂的丝织行会?” “是的,最近某些人的工场搞得太过分。”科尔贝的话语,有明显的针对性。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6章 行会的愤怒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你是在说圣德约镇的公社?”雅尔丹师傅坐在修道院的石廊台阶上。 “他父亲勒内.高丹搞得木工作坊也越来越大,且坏了行会规矩。” “你说得对,勒内的父亲本来是鲁昂木业行会的善主,但没想到这两代子孙都败坏了行会规矩。不止一位向我反应过,高丹家绕过行会,直接和海军做生意,并且还雇佣非行会成员的流动工人,这些雇工绝大部分不具备七年份的学徒资格,做事一点都不讲良心,之前我们把他在圣德约镇的作坊‘下了地狱’,可他转眼间就在荒地森林里开起了锯木作坊来,他死后会被圣苏比斯(法国木工信奉的偶像,据说是耶路撒冷神殿的建造者之一)用锯子反复切割躯体而受罚的。”雅尔丹师傅低着头,捏着烟管,吧嗒吧嗒吐着烟雾。 “现在他儿子菲利克斯更过分,雇佣农民和孤儿,搞起庞大的棉织工厂,有几百架自动织布机来着,这些吃人的机器加一起抵得上五千甚至一万名手纺工人的劳动,今年鲁昂城里超过六成的亚麻、丝绸织工都丧失工作。” 雅尔丹抱着膝盖,用烟斗磕磕台阶,反驳科尔贝:“这点难,因为鲁昂并没有过个棉纺和棉织行会,虽说亚麻和丝绸各有各的行会,但井水管不着河水啊!” “没有的事,棉纺和棉织现在紧俏得很,大有取代亚麻和丝绸的趋势,不但有英国货,马上菲利克斯的货也会充溢咱们诺曼底的市集,听说他要在城里剧场和市政厅间租下大片楼,要搞个很大的棉布展厅呢,到他雇佣到一千或者两千的织布工人后,那鲁昂的丝绸行会可就要坍塌啦,他会赚到许许多多的金钱,再用来购买自英国来的罪恶机器,装备到他老子的木工场里,取得更多海军订单,那个时候,就是木业行会倒闭的日子。”科尔贝挑唆得越来越带劲。 “也就是说,得像当初对待老霍尔克那样,也给高丹家来一下子。”雅尔丹仰面吐出团烟雾,很悠长地说到。 “得把木业行会、亚麻手工行会、丝绸行会,还有其他些会被危害的行会,统统联合起来,将高丹家在城里的据点给烧掉!”科尔贝有力地挥动着拳头,然后他取出份报纸给雅尔丹。 可雅尔丹却说他不认得字儿。 文化水平较高的科尔贝就说,在香槟省特鲁瓦城已爆发场织工的暴动,不但工厂主被杀,就连特鲁瓦的市长也被杀害了,理由就是大批英国棉布涌入,市长支持工厂主也搞机器生产,让广大手纺织工人陷于失业恐慌里,但他们做完这件事后,却没有遭到任何处罚,连王室和民团都不敢来管事,“咱们都是互帮互助的兄弟、穷人,从为富不仁的家伙手中劫来财货,或者烧毁他们作妖的工具,天经地义。”没想到科尔贝也是个激进的卢梭主义者。 “瓦尔朗那边,你去过了?” 瓦尔朗,正是丝绸行会里现在的领袖,是个鲁莽蛮勇的年轻人,娶了先前高丹家的厨娘阿塔莉,之前搞暴动摧毁霍尔克家丝织工场的元凶就是这位。 科尔贝点点头,“我马上还要去联络制帽行会、织袜行会,还有裁缝行会呢。”而后科尔贝得意洋洋地举起份信笺,对雅尔丹师傅说,“就在昨天,那个菲利克斯还派人给我捎来这个,要我就妙逸庄园的事和他及拉夫托家谈判。” “这事就是拉夫托家的过错,他凭什么要强迫佃户捐纳,替自己还债,庄园被烧了活该,咱们穷人平日里遭受的欺压还少吗?”雅尔丹恶狠狠地说,很显然他是坚决和科尔贝站在一起的。 “那正好,明日就在塔楼大街的佩提特旅馆餐厅,咱们就联合起来,和这位高丹家的少爷好好说道。”得到鲁昂各大行会撑腰的科尔贝,腰杆和背脊挺得笔直。 几乎同时,霍尔克方楼的藏书室内,老霍尔克神色不豫,长桌的两侧和对面,未婚妻海伦.布莱恩女士和厨娘香侬,财务公证人埃隆,二儿子盖斯特及从勒阿弗尔港赶来的三儿子艾金,还有港口原棉商人儒勒.西格弗里德,分成两边各自站立着。 “这件事就当这么过去啦。”最终老霍尔克说,二十万里弗尔的现金补给菲利克斯和我女儿,我倒也不特别心疼,只不过——“阿克莱特和英国那边的几位,几乎等于是背叛了我,他们和菲利克斯一道,在原棉上掐我的脖子,受不了。” 随后老霍尔克说出计划来,我也要占住原棉供应市场,我要从公司资金里拿出一百万里弗尔来,联络西印度的大种植园主,去美国开辟棉田,“我在美国有人脉,搞成这件事不难。” 听到这里,盖斯特和弟弟互相交换下眼神。 霍尔克官司现在除去城里的丝织工场,和荒地森林的棉纺工厂外,流动资金倒还有快三百万里弗尔,然而: 可盖斯特和艾金,正准备把这笔钱送去房地产的投资生意里。 计划是这样的,勒阿弗尔也即是圣典港,作为鲁昂的出海口,又加上来自英国棉花的刺激,这数年来城区和人口不断扩张,那些投机商和批发商的住宅密密麻麻,街道拥堵不堪,可因城 墙、要塞和停泊船只的港湾所限,家家户户都没有院子,这时港口的城关,拥有辽阔高地的格拉维尔的价值顿时突出,它有供别墅奠基的地盘,还有俯瞰海峡美景的自然条件,所以盖斯特和艾金就想要买下一块地来,等着它的价钱像雨后蘑菇般膨胀,盖斯特不想再像父亲那样,辛辛苦苦地搞实业,“做任何事都要像种庄稼似的看年成,利润率只有百分之一二十,多少年才能投资新项目。而地产则不同,只要选得出色,那么短短两三年间,飞腾百分之五百乃至一千的价钱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对兄弟瞧中的,是格拉维尔城关的最高处,叫“安古维尔”的一座小山,这里只要修筑条道路通往下面,富豪便会接踵而至,修建拥有层层美丽花园的别墅,“今年花三百万里弗尔将其盘下,明年招标时就能赚到八百乃至一千万里弗尔。” 现在老霍尔克却要搞什么种植园! 那是什么地方?热带岛屿,枯燥辽阔的大洋,还有被镣铐锁着的黑奴,随时面临倾覆的船只,繁复棘手的航运、集散、纺织手续,捉摸不定的利润率,实在让盖斯特没法提起兴趣,哪里比得上在勒阿弗尔搞地产来得惬意——就让那些原棉商人、纺织承包商辛辛苦苦地赚钱,再来追求贵族化的奢侈生活,我在安古维尔划给他们块地皮,便能把他们的钱轻轻松松地划到我的腰包里来,这才是属于法兰西的智慧呢。 老霍尔克的态度很是坚决,于是乎兄弟俩就表面应承下来,“对了,大哥华莱士,还有沃顿,大概后日便会到鲁昂来,恰好能参加梅的婚礼。” “也好,也好。”老霍尔克咕哝着,反正只要把女儿嫁出去,那紧接着就能操办他和海伦的婚礼啦,他期盼着这事。 可老霍尔克没注意到,盖斯特和艾金,都在给海伦使着眼色。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7章 外交和谈判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果然当家庭会议结束后,海伦和老霍尔克独处时就有些娇嗔搅水的味道了,她哭哭啼啼,对老霍尔克说自从我来到方楼里,你以前从来都见不到的儿子女儿突然都出现,谈来谈去就是个“金钱”,再这样下去我简直就成了霍尔克公司的“海伦”了。 老霍尔克虽然体力衰减许多,可脑袋还不算太糊涂,当即就对海伦提及:你当了我妻子后,当然会在遗产里给你安排好一份,但这会直接引起子嗣们的警觉,故而我先尽量满足他们每个人,你以后才不会落得难堪境地,当然现在世界上棉纺织行当变动如此激烈,我本人还不能退下来,还要再掌握公司几年。 谈话结束,海伦就让厨娘香侬把信夹在菜篮里,送去给城中的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他女婿盖斯特,和霍尔克家的老三艾金,还有那个爱尔兰斯通先生,都在勒努瓦庄园中。 “老东西还要把持公司财务?”盖斯特很愤然,“他之前不是把公司的资金都交给你管理了吗?” “可能这次菲利克斯造反对父亲的刺激太大,我相信很快他就会收回勒阿弗尔银行的钱财,投资到西印度或美国去。”艾金忧虑地说。 那样,对安古维尔别墅区的投资便要泡汤了。 “每个银行家都在往海洋那边投资种植园,就算你父亲现在再去,切下块蛋糕就太难了!做买卖眼界得开阔些,既然大家都做原棉、纺织发财,那我们就从富起来的人手里赚钱,给他们批地皮盖华宅,没有比安古维尔计划更聪明的计划啦!”盖斯特的岳父勒努瓦也帮腔道。 “我已经开始帮你联络都柏林那里的富豪,他们很多人对安古维尔感兴趣,那里景色很美,和英国、荷兰的海路交通都非常便利,适合当富商的住宅区,只要运营得当,那里就等于是巴黎的圣路易岛。”对此,斯通先生也表示赞同。 “但老东西却......”盖斯特欲言又止。 “照我说,用菲利克斯的原棉就没问题,大家都有钱赚不好嘛?”勒努瓦喊到。 “菲利克斯可恶的地方在于他引来了沃顿,怕是要争家产。” 这时艾金发话,不如我们搞些假的,来糊弄父亲:“先造出一百万里弗尔的投资,由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经纪,去美国造个‘种植园’,我私下底再和埃隆先生密谈下,实际这笔钱就不动,还是属于安古维尔的......” “可原棉方面怎办?老东西会要货的。” “找菲利克斯就好......” 艾金这话,让盖斯特良久无语。 不过布尔乔亚的本性就是这样了。 下午时分,明天就要出嫁的梅,也是梨花带雨,坐在勒努瓦庄园中,对二位嫂子诉说衷肠:“我自小得了父亲的溺爱,什么实务也不让我操持,和通常外省姑娘不同,她们人生就两样,都是虔信和家政,我呢?就是衣物、钢琴、首饰、香水、茶这些,简直把我当艺术家培育,这么多无用的技能,人人都嘲笑我是伦敦和巴黎姑娘的结合体,代价就是花钱大手大脚,如果我嫁妆被砍一半,不但婚后地位不保,而且我和菲利克斯早晚生计艰辛,那时霍尔克家颜面也不好看,我俩也是没办法,嘤嘤嘤......” “盖斯特当初就不满你父亲,说他太吝啬,唯一的妹妹出嫁,嫁妆不给足,还要在外面虚假显摆。” 于是梅的手,很快就和二位嫂子握起来。 而同时,菲利克斯穿着件雪白的衬衫,坐在敞篷轻车,由他的“小老虎”乔比驾驭着,来到了佩提特旅馆的一楼餐厅。 他来赴宴了,赴鲁昂各个行会的宴席。 最初菲利克斯只准备见科尔贝一人的,可当丝绸行会瓦尔朗,制帽行会的皮耶,木业行会的雅尔丹,亚麻工行会的梭曼等头头脑脑,戴着卷边鸭舌帽,穿着朴实皮围裙,脚上穿着木屐——他们穿着这些带有仪式感的衣物——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菲利克斯倒也不特别意外。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谈谈妙逸庄园的事。”菲利克斯坐在椅子上,对科尔贝说。 “是这些善主们要找你呢。”科尔贝皮笑肉不笑。 “哦?”菲利克斯淡淡地吹亮了火绒,点着雪茄烟,靠在椅背上。 可在科尔贝、雅尔丹等人的眼中,他这是在强装镇静罢了。 随即鲁昂的行会严厉指出高丹家的几桩罪行: 随意雇佣本地农民、外地工人和济贫院孤儿,毁坏行会的就业岗位; 织布工全不是行会培训出来的,根本不满七年学徒期,就开始执业; 木工作坊、织布公司,不使用行会经手的原料,工作上没有行会善主指导,不遵循行会章程,出货时也是自主贩售; 开高价挖走行会熟练成员,雇佣英国技工,打压行会薪酬; 不同工种胡乱窜岗,居然让孩童接线头,而行会规定接线头必须要满十年培训期; 大量采用吃人的机器,给行业造成毁 灭性的恶劣影响。 说了些许,菲利克斯耐着性子听完,随即他没有回答行会的质询,而是对科尔贝说:“妙逸庄园的损失很大了,给拉夫托侯爵家条活路,债务能不能分年偿付?” 但科尔贝一心要得到田产,就直截了当地答复菲利克斯:“那可不行,我是想答应你,但钱又不是我的事情,债主们逼迫得非常紧,侯爵该先拍卖五十阿尔邦的田产来。” “这些田产就该你巧取豪夺,你还得串通人,在拍卖行故意压价是吧!”菲利克斯反问。 “穷人就不配发达吗?”雅尔丹师傅很不开心,“你高丹家不也是靠嫁妆发达起来的,三代人都这样,你现在娶到老霍尔克家女儿,又得到个‘德’的身份,就想长翅膀飞出第三等级?” “那大家要我怎么办呢。”菲利克斯苦笑起来,看来他想退缩了。 “把原棉和棉纱全都分给鲁昂的织工们,进价和成品出价都得上报给我们,另外自觉点,把公社里的机器都拆毁掉,不然落得和你岳父当初同样的下场,可别后悔莫及!”瓦尔朗满脸的粉刺都恨不得一颗颗化为子弹射向菲利克斯,他长满毛的手随着话语,一顿顿地戳在桌面上,毕剥有声。 “虽说雇佣儿童,但我还是支付他们工资的。要是棉纺织交给鲁昂行会,学徒劳作,你们可是不支付工资的。” “我们培训学徒,付出了时间、金钱和心血。”皮耶先生义正辞严。 “可我的堂区公社也有夜校啊,儿童一年就能学到基础知识,在工厂工作几年就能熟悉所有岗位,然后男孩能挣到份家当,女孩能挣到嫁妆,不好嘛?”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8章 大教堂的来宾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别废话,我们行会规定是一个师傅所带的徒弟不能超过四个。” “那就是时代变了。”菲利克斯犹自嘴硬。 “时代变,可规矩和章程不能变,做哪个行当就得有份虔信在里面。众所周知,机器没有温情,它只会吃掉人们的血肉。”雅尔丹师傅语重心长,激起了大家的掌声。 菲利克斯明显焦躁起来,“这样搞,纺织公司便得破产,你们小门小户的又没法集中力量做大事,行会把利润大头吃掉,无偿剥削学徒......”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行会善主们就发出可怕而愤怒的指责,“冥顽不灵的话,就让高丹家的木工作坊和纺织公司‘下地狱’去吧!” “我们动手,捣毁高丹的机器。” “小心点,把穷人们惹火了,他们为了面包和孩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菲利克斯浅棕色的脸皮都白了,他咕咕哝哝地站起身,恼火地扯下衬衫上的丝巾,说这样的话,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我明天还得去大教堂结婚呢! 在行会胜利的嘘声里,菲利克斯狼狈退场,接下来科尔贝对众人低声提醒:别放过高丹家,马上联系正义的律师,还有我们鲁昂的报纸,要师出有名。 各位善主点头称是。 鲁昂庄严宏伟但却人去楼空的高等法院门前,梅的四兄,也是现在身为王家鲁昂检察官的沃顿.德.霍尔克子爵,从马车上走下来,整整衣领,踏上台阶,他的腿很修长,迈动起来带着同样很长的手微微摆动,显得格外有节奏,虽然姿势有些怪,但却招人喜欢,另外他那头和梅一样的乌黑头发,也替他加了不少印象分,毋庸置疑。 “检察官阁下,我必须提醒您,整个法院从法官到律师全都罢工了。”当子爵走入到自己办公室时,值班的听差跟在他身后,不断带着歉意提醒,意思是您也可以好好去休息,舒缓下车马劳顿。 “有誊写员吗,有助理吗,有事务实习律师吗?” “这倒是有的......” “把他们喊过来,我要组成个小型的临时法庭,高等法院罢工归罢工,可案件不能拖延下来。另外,把鲁昂民团中校和骑警监察官给喊来。”沃顿之前在巴黎,素来是哈哈先生的形象,可这时却变得果断强干起来。 不久苏里南中校和弗莱齐埃上尉,并肩站在沃顿的面前。 “我要提审之前火烧妙逸庄园的被捕人员,这桩案件很恶劣,巴黎都传遍了。”沃顿表情非常严肃。 民团中校和骑警上尉都暗自捏把汗,幸亏还没来得及放人,贿赂他们可都收过了啊。 可他俩还没来得及盘算进退,沃顿检察官就又笑起来,递送给二位请柬:“明日是我亲妹妹结婚的好日子,我想梅.霍尔克和菲利克斯.德.高丹你俩都认得,也肯定都在受邀之列,这个算是我的,明天你俩就和我一道去大教堂,听说主婚的神甫可是德.普鲁瓦雅主教呢。” “是,是。”二位心底都明白,这位检察官纯粹是不想给自己操作空间,不过看他语气,应该也不会牵连过广。 沃顿之前可是担当过《巴黎信使报》的出纳,这些人情世故方面他可积淀不少。 终于菲利克斯和梅大婚的日子到来啦! 当日和菲利克斯在索邦法学院毕业的天气一样晴朗,巍峨的鲁昂大教堂前,喷泉汩汩,灰色的石头路萦绕着,成片成片被其分割开来的,盛夏的花草在晨光下缤纷夺目,成群成群灰色或白色的鸽子,在小尖塔的顶儿飞过,教堂的门卫,戴彩色羽毛的头盔,胸甲闪闪发亮,佩着长剑和小棍,手里握着引人注目的长戟,他们有的是瑞士人,但有的却是雇佣来的假瑞士人,不过不用细究,小孩子们对这群“瑞士卫兵”感兴趣的程度,可比鲁昂主教强烈多了。 教堂的大门大开,来宾们纷纷走入进来,穿过历史名人布雷泽爵爷的骑马铜像,走到穹顶下的座椅就坐——其中有高丹家的亲友,有公社的成员,有霍尔克家的亲友(其中王家检察官沃顿和退役的华莱士中将的到来,让整个大教堂不免轰动)及生意伙伴,而鲁昂市长德.伊波利特也亲自来了,佩戴着勋章,而诺曼底省的巡按使德.朗卜乐虽然因公务缠身没来,可也派遣自己秘书送来殷切的祝福。 菲利克斯在高等法院的同事,来得不算多,但也有不少慕名而至,大法官伏西哀和其太太就在其中,当他出现在人们视野里时,还赢得了阵欢呼:大伙儿都把他当作是对抗专制王权的先锋。 “好样的,为了对抗加税的敕令,整个法院都罢工啦!” 然后来的,便庞杂了些,不少人就连就坐的勒内老先生和妹妹艾蕾,还有布格连医学生也不认得:几名明显是退伍军人的家伙,还有巴黎来的男女演员,及《鲁昂半桥报》的记者和编辑,还有几位看衣着打扮明显是巴黎来的人物,其中就有丹东先生。 甚至还有几位,看起来是美国人,其中有美国在鲁昂的领事马克上校, 他们叽哩哇啦地说的是土味的盎格鲁语。 丹东一张巨魔般的大脸上,甚至还有了些儿泪光,由衷为朋友的幸福而欣喜。 “真好,我就没机会和心爱的德.费西丽小姐共同步入神圣的教堂,履行婚约。”这时丹东旁边,一位满脸落魄和匪气的家伙,穿着龙骑兵破旧的制服,喃喃说到。 他也是菲利克斯的朋友? 丹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妻子加布里埃尔的故事,就鼓励这位说,既然是真爱,那就不要气馁,大胆地去追求,获得她心灵上的回应。 “我当然去追求了德.费西丽小姐了,事实上我在凡尔登驻屯的第一天看到她,就为她魂牵梦萦,当晚我就翻墙进了她的闺阁......” “等等!”丹东觉得这已经算是犯罪了。 可那家伙还是自顾自说下去,说费西丽小姐在他怀里,被吓得像只小乳鸽,他轻轻松松就得手啦,可小姐却告诉了她的忏悔神甫,神甫立即找到驻地军官,来抓捕这个混蛋,“我听说鲁昂城有个军友会,是弥涅南上尉当头儿,我便逃来啦,上尉对我说保不住你,你强奸的可是贵族小姐,于是他找到这位好心的高丹少爷,说能给我笔钱,让我去圭亚那的棉花种植园当差,这高丹少爷真是好心。” 丹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先生,我真是太傻了,当初强奸她后应该再威胁她不要声张的,说不定这时我也和心爱的费西丽小姐走入教堂结婚啦,她应该嫁给我这样的好汉......”这位叫弗朗索瓦.美戴士的军中渣滓,还仰着面,宛若个爱情诗人般自言自语着。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69章 火种迸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法兰西的军队怎么变成这样了?”丹东不满在心中抱怨着。 可那个美戴士还在喋喋不休,直到夏尔.德.弥涅南上尉和其余几位军友会成员,依次坐下来为止,“闭嘴美戴士,你这个强奸犯。”弥涅南上尉开了口,那家伙才歪着脑袋,闷着声。 巨大的钟声响起,站在祭坛成圈蜡烛间的新郎菲利克斯.高丹,与主持婚礼的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转过身来,通往庭院的大门打开,美丽的阳光照进幽暗的教堂内,披着神圣光环的梅小姐,满身洁白婚纱,胳膊被她的父亲老霍尔克挽着,这位鲁昂城的首富努力挺直着腰,头发梳得很整齐,甚至有点儿刻意。 “新娘可真美啊!”丹东先生和其他宾客都热烈地起身鼓掌。 梅的肌肤就像瓷般,黑漆漆的眼珠顾盼生辉,在她的身后则跟着位金发的漂亮伴娘,便是艾米莉.德.拉夫托,侯爵家的女儿,梅的好同学,这位小小的骨架上蒙着紫色的衣裙:这样的景象,完全符合菲利克斯当初的想象。 对于艾米莉来说,只要能有利于妙逸庄园,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无甚所谓的。 毕竟她哥哥雷米萨还在家中号哭,多次表达自己有自杀念头,等着她的拯救呢! 霍尔克家是从英国避难来的天主教信徒,所以婚礼得到鲁昂主教的祝福和认定,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对比下,因海伦.布莱恩女士是英国国教信徒,所以德.普鲁瓦雅严厉拒绝了主持下场婚礼的请求,老霍尔克只能改找神甫。 “女儿注意,不要迈出你的左脚。”在踏入教堂内石板前,老霍尔克还提醒了梅。 法国婚礼的禁忌,新娘进祭坛前如先迈的是左脚,那要么代表她对这场婚姻不满,要么就触犯了忌讳。 “PAPA我现在恨不得把左脚给捆起来。”梅大笑着回答。 身后的伴娘艾米莉撇了撇嘴巴...... “诸位宾客,此后我便会进入鲁昂主教府法院,担当五名法官之一。”当新郎和新娘互相戴了戒指后,菲利克斯面向座椅上黑压压的人群,如此说到。 大伙儿都有些惊讶和羡慕。 年纪轻轻便是主教府的五法官里一员,这代表着主教对这青年的无比信任。 “他是你骄傲的哥哥!”寡妇阿加德,激动地捏住伊桑巴德的肩膀,“你以后在海军服役,可不能辱没了你的哥哥。” 菲利克斯清清嗓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更像是在对祭坛前的人们发表执政演说:“此外得蒙岳父和表兄的照顾(老霍尔克与盖斯特都笑笑),我的Fac王家纺织公司准备在半桥码头街1号,也即是原本威廉.李的织袜公司旧楼地址,整修翻新为个占地几千法尺的楼房,楼房共分为三层,一层和二层为各色棉布,素色和印花的展厅,至于第三层将是公司的办公室,我很快就会邀请建筑设计师和测量师来,待到两个月后,在这里将举办盛大的剪彩仪式,希望各位显要名流光临。” 此刻,来宾们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赞许的人有之,但犹疑担心的也有之,毕竟鲁昂行会的态度不少人都已知道。 “鲁昂的歌剧院随后翻修,我也会拿出部分资金来加以支持......歌剧院会模仿巴黎罗亚尔宫,增设更多的游廊、咖啡馆和餐室,以求更好地为鲁昂市民服务......我的目标,便是能让鲁昂的未来更好美好,鲁昂将永远是法兰西外省都市里的第一名!” 接下来,菲利克斯的话语锋芒开始显露出来:“所以公社、机器、自由雇佣制将推行到底,我都不会因任何恫吓而停下脚步,法兰西不需要让所有创新和财富窒息的田园牧歌,法兰西的城市要领导农村,只要在城市里聚集大量人口、金钱,采用大量先进的机器,才能创造出更为庞大而积极的消费市场,这样四周乡村的农民才能向其出售剩余的农产品,如是农民才能富裕起来,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我希望所有人明白一个事实,那便是当人们追求利益时,才能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改良和进步。曾经我们认为这个世界是一成不变的,能终结它的只有天主,它永远被条自然边界束缚住,每当人们试图超越这道边界,不免得要头破血流,战乱、瘟疫和饥荒会自动消灭掉多余的人,并让大部分人陷于困顿里,旧制度只能用划分等级的方式,来分配可怜的资源,不平等和罪恶由此而生。现在煤、铁和蒸汽,会撕裂掉这条边界,劳动力不断增长,财富也会不断增长,把大部分人从穷困泥沼里拉出来,这样社会才能繁荣幸福。墨守成规的人是绝不会有任何前途的,是注定要被这个时代所淘汰的......” “砰”,一颗子弹从半桥码头东街昏暗密集的楼房某个窗孔或矮墙后射出来,刚刚放下测量仪的测量员头颅中弹,血光和脑浆飞溅而出,当即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被血染红的测量仪,面对的建筑,正是将来的“Fac王家纺织公司”所在地。 围观的人群惊叫着,推搡奔走,很多人被踩伤。 这是鲁昂行会的恫吓。 为此死了位市政厅的无辜测量员。 次日清晨,一包火种不知被谁,用胶布贴在了鲁昂彩票行的大门上,当职员们见到它时,非常恐慌,这代表着行会马上要直接来烧房子。 不久菲利克斯铁青着脸,提着横着布拉默锁的箱子,几位职员带着票券、票箱和账簿,将其一股脑搬到马车上。 不久,新婚燕尔的梅,也用运货马车载着些油画、细软和金银,匆匆赶来,和丈夫一道乘车,离开了鲁昂城区,往圣德约镇逃逸了。 入夜后,一群蒙着斗篷的人,先点着了西城区菲利克斯的家宅,消防队根本不敢来救,待到第二天清晨时分,又有数百名鲁昂织工慷慨激昂地聚集起来,举着火把要把彩票行给烧掉,但却被彩票行周围的街坊们给阻拦住了,理由是彩票行毁了,这片街区的买卖都得被影响。 中午,前妙逸庄园管家科尔贝,和群狐朋狗友来到鲁昂的土地拍卖行处,在那里拉夫托侯爵家将拍卖或抵押部分最好的田产。 科尔贝揣着足足三十万里弗尔的票券,志在必得。 在鲁昂没人敢和他竞争,因为他事前都通过气,侯爵家将被迫以最底的价钱,把田产让给他。 谁想在拍卖行门口,有人在等候他,警告说:“你该收手,那个圣德约镇的小雄鸡似乎要反攻,找你麻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0章 一张报纸引起的血案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他不是逃回家乡去了吗,还敢出现在鲁昂?”科尔贝不以为意。 那告警的人语气低沉地回答:“他叫我们转告你,你侄子还在圣德约南区,既然你撕破脸,那他会干掉你的继承人,科尔贝家唯一的侄子。” 提到科尔贝的侄子鲍特,那可是他的心头肉,科尔贝没有亲生的继承人,所以鲍特便是他财产的唯一受益者。 之前荒地森林官司正热时,他短暂地和菲利克斯结盟过,搞倒了圣德约南区的头面富农居伊.福德隆,和他的连襟比鲁埃尔,强迫居伊将二十阿尔邦的新田,低价卖给菲利克斯,随后菲利克斯再转手给科尔贝侄子鲍特,作为回报...... 现在行会得到科尔贝的唆使,烧了菲利克斯在鲁昂城的新房,又射杀了他雇来的测量员,阻扰他Fac公司大楼的建设计划。 实质上两人是彻底翻脸,围绕着对妙逸庄园的争夺。 “他如果明智的话,该再像上次那样,好好笼络我才是,我俩还能平分掉拉夫托家的田产。好在,我和圣德约镇乡居贵族哥昂也订过盟约,他会保护好鲍特的,现在我已把斐洛派过去,把鲍特给接到城里来,避让锋芒的。” 想到这里,科尔贝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没有顾及那位拍卖行职员的警告,走过阴沉的长廊,在两扇六角星拱门间穿过,走进了拍卖行大厅内,在那里对面靠墙的窗户下,一排公证人及拍卖人坐在长桌后,正等着他呢。 “十几年的苦心孤诣,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畏首畏尾,菲利克斯要是敢对鲍特动手,我让他连圣德约镇都没法待下去。”科尔贝的手死死捏住马甲口袋里的银怀表,他的脚步宛有千钧之重,走到了长桌前。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拱门被推拉的声音,这位唯一的竞选人惊愕地回头: 从门射入进来的一圈日光中,某位身材魁梧,面貌奇大且满脸天花麻子的家伙,戴着假发,穿着燕尾服外套,独自也走了进来,在科尔贝旁侧,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我是受......先生委托来的,是具备竞拍资格的。”那家伙开口说到。 公证人和拍卖人一律沉默下来,盯住科尔贝和丹东。 此刻科尔贝的额头流下汗来。 这个叫丹东的律师,肯定是菲利克斯的党羽。 这点他完全没有猜错。 “可以开始了吗,二位先生?” 烈日下的圣德约,旧镇广场上扬着细密的灰尘,翻舞在刺目的光里,哥昂老爷叼着烟管,身后跟着他的管家小罗尔斯,肩膀上扛着把1777燧发枪,而裴洛和鲍特则跟在更后面,他们中间夹着匹驮行李的骡子。 今天斐洛找到了哥昂老爷,而对方也答应了,护送科尔贝侄子去鲁昂城。 “那只雄鸡?听说他在城里的住宅被烧了,前些天和他老婆逃回来啦,躲在堂区公社里,那里有他的厂房和属民。”哥昂老爷回答了斐洛的疑问,“有我在,那家伙也不该轻易出来找麻烦。” 哥昂为啥会对管家科尔贝言听计从呢? 只因科尔贝和鲁昂木业行会私下签署长期合同时,塞给了这只“鹰隼”六千里弗尔的好处费,并且还许诺说,木业行会的锯木厂就交给哥昂来守护,而霍尔克公司的棉纺厂,鲍特还在那里兼一份厂监的职务,每年有好几千里弗尔的薪水。 但这一切,随着行会和菲利克斯织布公司斗争白热化而烟消云散,他们必须要考虑退路了:哥昂身为贵族在镇子里的名声不好,鲍特也是标准外来户,他们在圣德约的处境越来越糟糕。 随后哥昂和裴洛结伴前去南区,接到了鲍特,他们准备到旧镇,雇佣辆车子,再前去鲁昂。 “天气太热了,去酒馆里喝一杯冰镇的苦艾酒吧!”哥昂老爷将毡帽取下来,回头对大家提议。 等到推门进去后,一串铃铛响动,柜子前新来的调酒师马尔尚勒很严肃地询问他们需要些什么。 于是哥昂点了四杯酒,他们几位就坐在离窗户远些的阴凉角落里,开始饮用起来。 “今天好像酒客很少啊?”哥昂望着马尔尚勒,闲谈道。 “没办法,瞧这天气。”马尔尚勒先生半秃的头顶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胸前的衬衫沾满暗黄色的汗渍,举着玻璃酒杯叹气道。 又是阵铃铛响,三位军人打扮的家伙溜了进来,打头的位是个白脸,瞎了只眼,幸存的那只眼阴森森的,手里握着根藤杖。 后面的是个耷拉着眼角,浆洗的衣领带着几道凌厉的折痕,双手插在裤兜里,晃着把旧佩剑,好像个巴黎小巷子里的花花公子。 最后面还跟着个面无表情,脸上有疤,光头上有癞子的矮个子。 “不要理会他们。”同样投身过行伍的哥昂提醒道。 于是斐洛和鲍特立刻就把头给低下来。 “我们放在柜台的报纸呢?我还没看完呢!刚才我们在镇子里订旅馆 来着。”带头的那军官问到。 马尔尚勒先生有点儿紧张地耸耸肩膀,说刚才还在这里的。 “你不会把它包腌火腿了吧!”军官下面的语气就有点儿暴躁了,“这<半桥报>里的军友会专栏可是我们的精神食粮,里面诉说的是我们军人的故事和诉求。” 另外两位已凶神恶煞地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天主......”鲍特这才注意到,一片被撕下来的《鲁昂半桥报》的碎片,就在自己桌面上,于苦艾酒的酒瓶和酒托盘间夹着。 很容易地,那个“花花公子”也看到了。 “你们几个,用军友会专栏报纸垫酒瓶底,是对军人的侮辱吗?” 独眼军官火冒三丈,扔下藤杖,拔出了剑来。 花花公子和癞头,也依次拔剑,“能接受佩剑决斗嘛,先生。” 哥昂站起来摇摇头,拔出佩剑,“我是贵族,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 “那我们兄弟三个打你一个,不算公平,会让决斗蒙羞。”军官不同意。 于是花花公子的剑刃,指着战战兢兢的鲍特胸膛,“那你得上。” 癞子则要求小罗尔斯来决斗,“我们三对三。” 哥昂回答:“他说克里奥尔人,是我的奴仆。” 于是癞子的剑转向了同样吓得要死的斐洛,“那你来。” “我只是个佃农。”斐洛欲哭无泪。 “法兰西的佃农,也比混血的克里奥尔奴隶强。来,我们出去决斗,放心你俩只是做做样子,主要是我们的头对这位乡居贵族。”花花公子喊起来。 但当六个人走出酒馆,来到镇子广场开阔地后,“花花公子”美戴士伸手一剑,就将对面的鲍特胸膛给捅穿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71章 科尔贝被捕 斐洛还没喊出什么来,和他对着的癞子也挥手一剑,砍中他的脖子,斐洛的脑袋被砍碎,同样扑倒在广场上,当镇子居民发现这血腥一幕时,都涌过来劝阻,可为时已晚,鲍特趴在地上,侧着脸,死不瞑目,压在下面的胸膛流出的血形成片洼子,都淌到了广场水渠中了。 而死得更稀里糊涂的斐洛,面容稀烂地仰面躺着,他临死前还翻了下身子,双腿不断抽搐。 混乱和惊叫声中,那三名军人挥舞着剑,逼迫人群让开条通道,向镇子外跑去。 而哥昂和小罗尔斯则留在原地,震惊地望着科尔贝侄子和斐洛的尸体,当大家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哥昂便回答,完全是因为点不足道的琐事:这几位安置到鲁昂来的退伍军人,把什么报纸托管在酒馆里,然后我们无意中把报纸垫在酒瓶下,激怒了对方,对方就要求决斗,“本来是只对我来的,可转眼间便刺死了鲍特和斐洛。” 瞬间,圣德约旧镇狭窄弯曲的巷道里,来看惨案热闹的人川流不息,好像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 广场对面的旅馆二层,一个阔大的包间内,菲利克斯坐在桌首,从窗户上见到了军人行凶的全过程,看到了科尔贝心腹和侄子横死当场,也目睹三位退伍军人在旅馆后角落里跃上等待已久的运货马车,驶出了镇子,接着他转过脸来。 桌子对面居然坐着居伊和比鲁埃尔两位。 “这下科尔贝家可就断子绝孙了。”高丹骑士语气很平淡,大概经过巴黎风云洗礼的他,觉得在圣德约这种乡镇里进行角逐,实在是游刃有余,手段朴实无华,且枯燥。8 早在高丹遁回圣德约镇后,就与这两个言归于好,当然也有个配合他做戏的——乡居贵族哥昂。4 “南区原来是沼泽的二十阿尔邦面积的新田,本来就该是你居伊.福德隆的,也是我花钱买来的,我现在要鲍特死,只要他死了,这田我保证物归原主。”菲利克斯当时就是这个条件,“科尔贝这只腐壤里的蛆虫,剽窃主人的财货剽窃惯了,做什么事都认为别人该让他占便宜,他破坏掉了规则,那就要承担血的代价。” 就这样菲利克斯花了些代价,让居伊和比鲁埃尔重新得了点势,也换取他俩的效忠。 至于哥昂,他扮演的角色便是诱骗鲍特,进入死地圈套,说实话不太光彩。 最早菲利克斯拿出一万里弗尔来,哥昂表示不屑。 等到菲利克斯拿出三万里弗尔来后,哥昂答应了,他说自己也准备离开毫无希望的圣德约镇,乡居贵族的骄傲在蒸汽机和农民觉醒抗争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特别当拉夫托侯爵的庄园被焚烧后,哥昂受了挺大的刺激,“这三万里弗尔是我前去卡朗唐购置土地的费用,我家在这里的田产,你得额外花钱把它给租赁下来。”7 “没问题。”反正公社的土地正准备扩大化,接着菲利克斯特意告诉哥昂个消息,你在卡朗唐的瑟堡的某处某处买地,将来有什么事升值后你就能以高价抛售掉。2 对此哥昂表示不太相信,菲利克斯便不多言多语。1 圣德约旧镇和王室大道间,一片树林前,那辆运货马车停了下来,独眼军官即德.弥涅南上尉站在车头,掏出两袋钱和票券来,分给“花花公子”美戴士,和“癞子”拉丹,“这是高丹骑士给你俩的,去西印度后那里商行再给其余的报酬,你俩今天Fac得非常出色,干脆利索,是法兰西军团里的好汉。”3 然后他特意告诫美戴士说,“以后别再为女人栽跟头了。” “我和费西丽小姐是真爱,早晚我会在西印度发达,回来娶她。”美戴士倔强地回答。6 于是上尉甩了他个耳光,又拍拍他肩膀,示意保重。7 两人便穿上便服,换乘了开去鲁昂的邮政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 其后鲁昂高等法院对这场死人的案件,也就是个“斗殴伤人”而草草了事。 城中拍卖行里,被丹东纠缠住的科尔贝面如死灰,汗水将后背的衬衫洗刷出道道沟壑,他原来的心理预期,是花十万里弗尔,就将妙逸庄园五十阿尔邦的良田给买下来。 可现在价钱已到十八万里弗尔,那边的丹东依旧悠哉悠哉坐在板凳上,只要科尔贝往上报出个数目,他就再加五百里弗尔,只因拍卖规定,一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而已。2 眼看报价就要逼近二十万的大关,科尔贝很精明地计算过,要是花了这么多钱,才能把田拿到手,那他就很难说是赚的。 但丹东根本无所谓,他甚至对拍卖人说,哪怕到三十万里弗尔也行,他志在必得,并且能交出现成足额的票券,在鲁昂或巴黎的银行都可贴现。1 说到这儿,丹东先生甚至还掏出两枚雪茄,一枚自己抽起来,又要送给科尔贝一枚。 科尔贝面目扭曲,严厉拒绝掉了。 整个局面对他越来越不利,但他还是僵持,心底还在恶狠狠盘算,如何利用行会的手,再给菲利克斯.高丹来次更严厉的打击。 一名科尔贝的帮闲 满头大汗地走入拍卖行,贴着耳朵告诉他心碎的消息:“在圣德约旧镇酒馆里,三名退伍闲散军人拔剑袭击了你侄子。” 科尔贝浑身通电般,痛苦地扭曲起来,“鲍特,鲍特如何了?” “那个哥昂老爷没能保住他,他被剑当即刺死,斐洛也被杀了,是圣德约的特龙香大夫下的死亡认定,现在整个鲁昂传遍啦!”2 “凶犯呢?” “当场就逃走了,镇子里的人根本就在看热闹。” 科尔贝噗通声坐在椅子上,像是无生命的木桩。 “科尔贝先生,科尔贝先生?”拍卖人和公证人的询问不断传入他耳朵里,伴着嗡嗡嗡的杂声,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好像都溢出血来,好惨。 很快另外位帮闲冲进来,“你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听到这话,科尔贝抬起涣散而困惑的眼睛。 “鲁昂新来位王家检察官,原本要放出去的私盐贩子,又被他下令骑警抓捕回去,接受秘密审讯,大约是把你给招认出来了。” 天旋地转的科尔贝万万没料到,原本精心布置的棋局,会被巴黎来的新角色搅得彻底颠覆。 毕竟这时王家检察官的权力还是非常大的,可以调动司法和警察力量,仅次于行省巡按使。2 梅的四兄沃顿.德.霍尔克强势介入,让鲁昂的博弈立即发生转折。 拍卖行里,科尔贝像条砧板上挣扎的鱼般跳起,在众目睽睽下,冲出六角形的拱门,几乎扑向台阶下的马车,他要逃走。 可几名等候在外的骑警围过来,拔出手枪,把准备登车的他给截住,“明智点,科尔贝先生!”8 第72章 镇压联盟 说实话,科尔贝在鲁昂城混了这么多年,自认为手眼通天,实在没想到还能有被捕的一天。 明明警察那边都打点过了,可谁想到突然空降来个王家检察官沃顿,一切都不同了。 当科尔贝知道这沃顿,居然还是菲利克斯妻子梅的亲哥哥,顿时跌入无穷无尽的绝望和后悔当中,他觉得自己先前完全是轻敌了,还是把菲利克斯当作个只村镇里的雄鸡,可谁曾想到此君才真正称得上是“手眼通天”。 科尔贝被扭送到了鲁昂高等法院旁侧的古监狱里。 当晚,鲁昂市长德.伊波利特的宅邸,音乐风靡,贵宾无数: 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鲁昂王家检察官沃顿,行省巡按使的首席秘书德.昂里奥,鲁昂高等法院院长德.伏西哀,还有城中的行政长官、税务官,及民团中校苏里南,和骑警队上尉德.弗莱齐埃,都来到市长的宅院里,人们胸前的勋章宛若夏夜繁星般。2 同时,鲁昂的经济界人士,如约翰.霍尔克,还有他的儿子盖斯特,女婿菲利克斯,及肥皂制造商布丰.勒努瓦,银行家多纳.包比诺,巴黎来的大律师,声称是奥尔良公爵和财政大臣布律埃尔的顾问丹东先生,也到陆续到达。 让人惊诧的是,老牌世袭贵族的代表,边境侯爵德.拉夫托,和其余几位伯爵、子爵居然也都坐着马车来到,这在鲁昂的历史上可是非常罕见的! 地方贵族居然和国家行政官员,和城市的布尔乔亚共处一室。1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贵族家要提防妙逸庄园的悲剧重演,等到科尔贝自我暴露后,没哪个贵族希望管家暗地里是这样的,贪渎点主家钱财还能理解,但“腾笼换鸟”的野心是绝对无法被容忍的,这是可耻的背叛!3 另外大伙儿还对科尔贝和鲁昂行会间的同气连枝感到畏惧,德.普鲁瓦雅主教便提及:“如果行会的教唆,使得乡村再发生骚乱的话,那鲁昂将会变得格外危险。” “如何会影响乡村?”鲁昂市长问。 “我下辖的四个堂区推行乡村公社,收容了不少外地流民,若在耕作出粮食后,让本地农民认为压低粮价,让他们利益受损,那样对立和冲突很轻易地就会被点燃。”主教的话,让大伙儿赞同。 尤其是大企业家和银行家,他们对跋扈的行会更是不满,“早应该将这种束缚劳动自由和经营自由的旧制度给废除掉。”布丰.勒努瓦直言不讳。 菲利克斯和丹东趁机接过话头,他俩告诉众人,“差不多五十年前,法兰西的大臣舒瓦瑟尔就注册过‘企业自由和劳动自由’的法令,但无人认真执行,以至而今行会嚣张至此,我们现在可以将这项法令在行政和司法层面抬出来。”5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这时候宗教界提供了另外门犀利的“大炮”。 那便是指控行会“不敬神”。 各地主教也对城市行会极度不满,因为这里还是诋毁天主教的巢穴,行会内部几乎等同于秘密小集团,崇拜偶像,且还是根本没得到过教会认可的“圣人”,另外进入行会,还得让善主对你执行次新的“洗礼”,光是这条就足以让主教们怒不可遏了。 而世袭贵族们以拉夫托侯爵为首,也表态愿摧毁行会势力。 最终由检察官沃顿做出总结性陈辞: 科尔贝必须死,这点是为了讨好风声鹤唳的贵族们,“他勾结私盐贩子,并唆使佃农焚毁主家的房屋和财产,可以上绞刑架了。”2 鲁昂的行会则也要将其摧毁,不然大布尔乔亚和金融人士会不开心,“鲁昂城的纺织业,需要的是土地和劳力的完全自由流通,然后省巡按府和市政厅协力,要做好粮食的储备,和水利、运河及道路公共工程的修建,便能做到长治久安。”对此沃顿很有信心,他把目光转向苏里南中校和弗莱齐埃上尉,“我准备让农民们先打头阵,激怒左岸行会街的那群人,然后你们士兵和警察跟进,做事情麻利些。”6 “遵命!”二位诚惶诚恐。 沃顿稍微想了下,就说你们队伍里,只要和行会关系密切的,花点手段将其排挤清洗出去。 “让军友会的人带队好了。”菲利克斯赤裸裸提议说,果然鲁昂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退伍、安置军人,现在吃的是他的饭,杀的是他的敌人,让人不寒而栗,然后他来到拉夫托侯爵面前,径自说:“爵爷您如果想让农民支援你,其实非常简单,您只要将荒地森林的封建权力给废除掉,许可农民前来占地开荒,那么他们很轻松地就能把盘踞该地的木业行会势力给驱逐走。”1 侯爵苍白扑粉的脸庞,浮起了丝笑意,说完全可以,此后妙逸庄园便推行轮作制,他可以当着佃农的面,把封建特权给废除:他女儿经营马洛姆河谷的成功,非常直观地让侯爵明白到,贵族如果能越过中间层,直接掌握佃农生产出来的实物,可以增加多大的利益。1 说白了,贵族也爱钱,以前拼死拼活和农民对立,不就是为了伸张特权,多压榨出几个子儿吗? 现在 有更好的道路可走,何乐而不为呢?4 侯爵的表态,激起了满场的掌声。 “我们现在可以考虑对科尔贝的死刑方式了,恰好王室敕准的新式断头机,也来到鲁昂城,不同阶级将拥有同样高效而有尊严的死亡,不人道的绞刑应该废除掉。”沃顿踌躇满志地举高酒杯。10 “干杯。”市长宅邸的所有赴宴人物,都达成了秘密而残酷的协议,既然大产业主、世袭贵族、市政和宗教人士,还有王室代表,在资本主义的道路上都取得目标的一致,那联手铲除掉可恶守旧的封建行会组织,便是再水到渠成不过的事了。2 说到科尔贝,他的角色就比较复杂啦,他有能力,也追求在庄园里实现农业的资本主义,但他终究如菲利克斯所言,到底不过条“腐壤里的蛆虫”,在立场上选择的错误,反倒让他成为众矢之的。5 监狱的栅栏外,握着手杖的菲利克斯盯住管家,坦白告诉他,断头机正等着你,而你也很荣幸,“是法兰西新式断头机和死刑改革下弄潮的第一人。”6 “我没能斗过你,没什么可抱怨的。”头发稍微有些蓬乱的科尔贝,语气平静。 “有人总该明白自己不过是块垫脚石。”菲利克斯说完,便离开了。 而很快的,圣德约的公社和农民们便联合起来,在利益的驱动下,开始对荒地森林木业行会新办的锯木作坊发起了挑衅!16 作者的话:法兰西之怪现状其一: 里昂这座棉纺业发达的城市里,工人贵族一年五万里弗尔,工厂里在棉纺机前接线头的底层工人一年二百里弗尔,最近还要降薪,因为有更新的机器从英国来了。 “企鹅纺织公司”的底层工人的肺受不了,去和工厂主谈判想要争取权益,想要工人贵族们带自己出头,工人贵族却骂底层工人,你我一天不上班,工资哪里来?你们这帮穷逼,谁要惯着你们。 很多底层就害怕了:工贵们骂我们了,怎么办? 有人就说:都怪你们,罢工是自愿的,为什么你们要道德绑架工贵呢,没他们运作,棉纱卖不出去,机器修不好怎么办。 然后更多底层争论,工贵骂的是吃一碗粉的还是吃两碗粉的呢,我就吃了一碗粉啊,我们和工贵都是工人,不能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去。 罢工结束后,伏尔泰嘲笑说,一个在蒸汽机烟雾弥漫里戴着口罩接线头的工人,居然还害怕把住着小洋楼喝红酒的工人贵族,推到对立面去。工人炮灰完了,工贵们或绥靖有功,或恳谈有功,你的牺牲就成为他们和工厂主议价的筹码,然后继续喝红酒切牛排,对新进厂的接线头的说:“要相信老板,先踏踏实实地接线头,总有一天你也有和老板议价的筹码。” 第73章 魔笛会内部的争执 农民们是如何被发动起来的,很简单: 拉夫托侯爵亲自来到圣德约镇,拿着盖着印章的文契,当数百户农民的面,亲口承诺将自己在荒地森林的封建权力悉数放弃! 其实原来他的特权,按照鲁昂高等法院的判决也维系不了几年,可侯爵这么一做就立刻反客为主,“我承诺将森林的用益权无偿让渡给圣德约镇的镇民、农夫们,你们可以将这片森林砍伐掉,并开垦为新的属于他们的田地。” 原来荒地森林作为镇子的公用地,经过激烈的斗争,小部分用于霍尔克公司的工厂建筑,大部分落入侯爵手里,但数年后还是归圣德约农民集体所有,现在侯爵提前且明确地将其让出来了,那个场面极度震撼人心的——数百户小农和自耕农,欣喜若狂,不少人都跪在侯爵的脚前,热泪盈眶,虔诚无比地亲吻着他所踏着的地面,当侯爵对着大家招手,并登上马车后,居然还有农民夫妇用膝盖,趴着跟在他的身后,争相吻着皮鞋留下的脚印!2 “啊,农民,对土地有着如此的狂热和执着。”堂区公社山顶上的教堂墓园处,神甫艾斯图尼远远地俯瞰到这幕,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他知道农民这样做的短视和愚昧,但他也由衷明白农民的苦难和热忱。这世界上没任何一个团体,像农民这样,平庸而伟大着!3 而神甫还不晓得的是,在墓园和教堂边的圣器保管室里,菲利克斯和巴贝夫,这两位友好公社的灵魂人物,发生了第一次的争执。 同样是围绕着农民和土地。 菲利克斯主张继续混合英制和“勤勉革命”,堂区的土地应该继续是租佃制,公社的顶端还应该是自己,“因为我掌握着纺织公司,只有我有能力为公社的田地带来投资,石灰肥料、先进农具还有充足的畜力,社员如果想要真的富裕起来,就必须把堂区土地集中起来,这样能更好实行先进的耕作模式,采用新的技术,我的家舍工业可以更好哺育农民的生活。” 至于弗朗西斯.巴贝夫,他的态度倒不是反对这种模式,他所担心的是“公社正成为高丹家的私产”,“你用金钱和机器控制住他们的心神,所有社员都是你的雇工,你通过公社掌握了粮食、油料、酒当然还有更多更值钱的纺织品,现在则更出格,还要让他们,和圣德约农民为了你的政治前途而冲锋陷阵,你会成为鲁昂农民的‘僭主’,而不是和他们平等的伙伴、导师。”3 当巴贝夫知道菲利克斯和权力阶层联合,要用分田的办法,驱动农民去摧毁封建行会后,这种担忧就更强烈。 他倒不是舍不得行会,他也知道行会制度早就不合时宜,但他不能看到自耕农、佃农乃至公社的农民们,就这样沦为菲利克斯这种“新贵”权杖下的卒子,那样的话,农民只不过是换了个主子而已,他们将永远没办法得到平等的对待。2 “现在对法兰西的农民来说,有三个最核心的问题亟待解决,你该知道是什么?”菲利克斯不平地握着手杖,他倒想问问巴贝夫有无忘记自己对农民的认知。 “我当然记得,这也是你我在魔笛会里所共同起草的纲领,那便是封建压榨、分配和农村公社长期存在,这三个是最核心的问题,必须要废除掉加诸农民头上的封建特权,然后对他们进行合理公平的田产分配” “那好,现在我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行着这两个步骤,我利用债务和妙逸庄园权力纠纷,迫使拉夫托侯爵率先废除贵族在森林的特权,又逐走了乡居贵族哥昂,哥昂的田产,包括荒地森林,都分配给了圣德约农民,但是不摧毁行会,我们的努力就会白费的。” “可我现在关心的是第三个问题,当你的权力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公社这种模式你还能坚持吗?你不会迷失自我吗?”3 “我现在只是通过这种权力和资产的集中,来最大限度地开拓土地,因为魔笛会的章程里说的非常清楚,第一是有效利用所有土地,尽可能生产必需的物品;第二是消灭游手好闲的现象,让所有人都能拥有用于交换的财富;第三便是不排斥任何科学,包括机械、化学在内,改农民的‘繁重劳动’为‘轻松劳动’,让他们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从事艺术上的创作、享受。”1 “如果机器是为公社和集体服务的,那第三点倒是不难实现,可现在所有的机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那公社便和那些为大产业主雇佣的工人团体没有区别。”4 “若是没有我个人的魄力,蒸汽磨坊会有吗?织布机会引进吗?而今公社成员无论男女,对我购买来的机器都拥有无可置辩的使用权,也有部分用益权,他们都像军队里的士兵那样,工厂、会馆便是宿营地,机器就是手里的刀剑火枪,难道士兵会因步枪不是他自己生产的而不加以珍惜吗?而我,就是他们的元帅,我是面旗帜,公社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我也需要公社的拥戴,这也是种平等,对吧!”4 巴贝夫最终推推架在鼻梁上的圆镜片,他居然被反驳得哑口无言,痛苦而为难地说:“莫扎特先生的<魔笛>剧本你读过了吗?” “虽然还未公演,但我已读过。” 这时艾斯图尼神甫踱过来,隔着玻璃木门,沉默地看着这二位战友的理念冲突。 “希望你不是里面的夜之女王。”巴贝夫说,然后他便抓起外套,对菲利克斯提及,自己可能要离开鲁昂了,因现在各个行省都在搞参议会,特别是第三等级渴望分享国家的权力,他们虽然对加税持抵制态度,可都希望国王的敕令中“参议会”能实现,巴贝夫也希望回故乡圣康坦去,他要发动农民,得到那里公社的支持,进入省参议会,发扬自己的政治理论。 而后巴贝夫诚恳地握住菲利克斯的手:“如果你秉承的是公社的信念,那就利用它为你做事吧,起码也要把你送入到诺曼底省参议会去,我们还是可以并肩改变这个国家的,哪怕菲利克斯你三步只走了两步,也比裹足不前的要强得多。”2 “祝好运。”菲利克斯说到。 数日后,山脚下的森林爆发巨大的冲突。 圣德约大约千余名农民,为首的高举着圣母像,组成庞大的队伍,来到荒地森林前,要求驻扎在锯木作坊的大约三十多名木业行会的学徒,尽快离去,“因侯爵和法院共同申明,已将这片森林土地赠送给我们。” 木业行会则坚称:拉夫托侯爵之前签的合同,给我们十年的砍伐权力,我们不可能退让的。5 第74章 森林与行会街的血案 “那是侯爵的管家科贝尔的欺诈罪行,现在这位正关在鲁昂的监狱里等待死刑,所以伐木合同不能作数,你们不用怕,这片森林就是属于你们的!”汹涌的农民队伍后,鲁昂城来的园林官骑在马背上,大声挑唆道,这位半官半商的人物,对木业行会和雅尔丹师傅自然早已恨之入骨。 农民便将金碧辉煌的圣母像捧得更高,伴随着虔诚而狂热的歌唱,里面不但有对圣母娘娘的信仰,更有对分配土地的狂热,无数草叉和连枷高高举起,逼迫着木业行会的工人,“不然我们会将锯木作坊荡为平地。”1 木业行会素来是鲁昂城中最骄横的行会,仅次于丝绸行会。 “作坊里供奉着圣苏比斯的雕像,谁敢来碰碰,那就试试吧!”行会的几位师傅勃然大怒,举起锯子和锤子,恫吓起来。 农民们便在小头目居伊.福德隆的鼓动下,破口大骂“圣苏比斯”是亵渎天主的偶像,是不被宗教认可的邪物,捣毁作坊实则就是对信仰的净化。 这下气氛便更加暴躁了。 无数双手,沿着森林篱笆的边缘,推来搡去,伴随着激昂的叫骂。 今天任是谁,都没法阻挡农民们占取土地! 远远的,堂区公社会馆的楼顶处,菲利克斯扶着胳膊,静默地望着这幕,他要亲眼看看,农民身上迸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大。 一声枪响改变了所有。 预先埋伏在森林里的弥涅南上尉,和其他两名鲁昂军友会的,在小杜朗的指引下,架起一把精致的铜铸猎枪,这猎枪是奥地利兵工厂生产的,据说只有最优秀的蒂罗尔猎人才有资格使用,这群人进入奥地利队伍里,都是最精锐的猎兵射手。2 弥涅南上尉倚靠一只眼睛,果决地打响了手里这把猎枪,1 子弹擦出阵呼啸,但这声音在成百上千正处在冲突里的人群里,显得是那么细微,最终它凌厉地射中位木业行会的学徒,学徒胸口冒出血来,脸色惨白地倒下,他的师傅下意识地用手里的锤子,砸中名矮小农民的肩胛骨,骨头的碎裂声响起。 其余农民怒吼起来,老旧猎枪射击的火光此起彼伏,大部分人则用锐利农具作为武器,开始暴怒地殴击着木业行会的人。 木业行会在荒地森林只有三十多人,哪里是越聚越多的圣德约农民的对手?况且对方像发了疯般,见到异类就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锯木作坊的门前,当场就有七八名行会人被杀,血飞溅得到处都是,其余人抱着圣苏比斯的雕像,在密林的岬角处向塞纳河上的船只奔逃,身姿像是被猎人和猎狗们追捕的鹿 可这时,霍尔克公司的棉纺厂里,做工的民团士兵突然占据了沿着岬角的墙壁,他们手里居然被分发了步枪,瞄准了逃难的木业行会成员,是疯狂射击。 最后连小船也被迂回来的圣德约农民给缴获,要不就直接凿沉了。 当森林的血案传到鲁昂城中,左岸区行会街的诸幢小楼,善主们震恐不已,“这是卑劣的屠杀!”雅尔丹挥动着拳头喊到,“即刻动员各行业,前去围堵市政厅,如果市长不能给我们个满意答复,那么我们将血洗市政厅,焚烧周围所有建筑,一切都按照香槟省特鲁瓦城的暴动来!” 但早有准备的鲁昂市政厅,根本不会给雅尔丹这样的机会,成队成队荷枪实弹的民团士兵,和骑警队已被动员起来了,市长本人和王家检察官沃顿,要求士兵和警察“以最快的速度,捕拿行会街的头目们,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们是鲁昂城各行各业的毒瘤,大主教德.普鲁瓦雅阁下还认定他们有亵渎宗教的罪行,他们做黑色弥撒,信奉偶像,还称自己为圣殿骑士团的余孽,必须接受审判,乃至火刑。”7 数百名民团士兵先是占据了横跨塞纳河的石拱桥,更是推来了大炮,点燃引线,对着行会街的标志性木楼轰击起来,团团震耳欲聋的焰火喷射卷动,指挥炮击的苏里南中校,捏着自己的佩刀,肩章和流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本人更是在炮位和枪刺的森林里走来走去,大喊到根绝掉鲁昂城的行会,不管是巡按使,还是检察官和市政长官,及鲁昂的大产业主们,都会对你们有额外的犒赏! 炮弹飞舞,行会惨遭屠戮,“这是场不折不扣的讨伐,出动了大炮和军队,我看到很多人从失火的楼房阳台上坠下,跌在碎石街道上,非死即残,而民团士兵们则踏着受伤者和死者尸骸,往行会所占有的建筑发起攻击,有许多倒霉的人被刺刀给刺中,暂时看不到血,但很快他们就踉跄着跌倒在地上,丧失了生命。据说战争的借口是行会内部的秘密仪式对天主充满了不信和侮辱,这让我想起了古久时代的清洁派战争,或其后的胡格诺战争,这种宗教流血冲突在法兰西见怪不怪。更为可靠的讯息是,鲁昂的主教和市政长官,已对木业、丝绸、亚麻等行会向来的跋扈深深不满,它们的存在妨害了鲁昂企业的自由贸易和发展。我现在更关注的是,若是行会不复存在,那鲁昂数千织造工人的前景如何呢?”当时一位《鲁昂每日新闻报》的记者,就站在塞纳河对岸,望着战火惨烈的行会街,快速在纸上记录道。 而另外角,新在鲁昂崛起的《半桥报》数名年轻记者,正举着鹅毛笔,激烈地在墨水瓶里涮着,也在印刷所的二楼,听着窗户外传来的隆隆炮声和枪击声,奋笔疾书,口径一致:“大家都知道,鲁昂的行会公开枪杀市政厅的测量师,这条街道这些楼宇,便等同于城市匪徒的老巢,它绝非鲁昂的光荣而是耻辱,而匪徒该享受什么样的处置,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了有手艺的市民,有资金的商人,有抱负的官员,在他们肆虐的阴影下,自由被桎梏,还有比这还糟糕的事吗?我们的城市在未来能繁华到何种程度,便取决于此次对行会能铲除掉什么样的程度。”1 而霍尔克方楼,最高的五层玻璃阳台里,约翰.霍尔克在海伦女士的伴同下,兴致勃勃地举着架望远镜,看着行会街的惨状,这下轮到他隔岸观火啦,昔日自家丝织工场被这群人密谋焚毁的仇恨,老霍尔克不能忘,今日他总算尝到了仇人遭难的快感! 下午时分,行会街十三所建筑,全部被击毁烧毁,丝绸行会的瓦尔朗和妻子阿塔莉逃走,木业行会的雅尔丹和梭曼、皮耶则被捕获。 主教府法官和警察们,则接到二十万里弗尔的秘密贿金,要求把案件做实,“别留科尔贝的活路。”4 第75章 屈从 对行会善主和科尔贝的审判权力,实则掌握在新任主教府法院法官菲利克斯的手中,别看他现在就是个推事,但却能影响其他四名主审法官,菲利克斯认为扫荡封建行会的机遇完全到来了,他在法律条文上搬出的依据,便是曾经的财政大臣舒瓦瑟尔“企业贸易自由”的条令,同时他还得到宗教界和农民们的全力支持,王室和军警也站在他这边:在检察官沃顿的指令下,警察们到处搜查行会善主、师傅的宅邸,收集他们腐化剥削的证据。 同时开足马力的,还有《鲁昂半桥报》的印刷机,它连篇累牍,热点追踪“妙逸庄园管家侵夺财产”和“行会侵害农民森林用益权”两桩案件,在年轻新锐编辑和记者的生花妙笔下,这份脱胎于巴贝夫《农民之友》新闻小册子的报刊,人气剧增,订阅用户数目已逼近三千,甚至引起原来新闻出版业龙头《鲁昂每日新闻报》的畏惧:当然这一切也和弗朗西斯.巴贝夫没有关系了,他前去圣康坦城搞自己的公社实践了,圣德约乃至鲁昂教区的其他公社,还有新崛起的报刊,实则都是菲利克斯的人在支撑运营,姓的是“高丹”。1 很迅速的,王室御札通过沃顿的手,传达给鲁昂市政厅:“必须对管家和行会勾连,侵害贵族和农民权益的行为严惩不贷。” 其实这个决议,是现在的财政总监大臣梅尼.德.布律埃尔亲自颁布的,枢密院律师丹东和这位交情匪浅(反正丹东确实有这个本事,他现在是许多爵爷和大臣的法律顾问),他建议布律埃尔将诺曼底当作个“模范区”,在这里兴办英国式的工业,并振兴农业,组建省三级会议(即参议会),让法兰西先熟悉三级会议选举流程,然后便试验新税制,徐徐推行全国范围。9 所以沃顿.霍尔克,也是布律埃尔大臣手中的一柄利剑,虽然这柄剑先前掩盖在巴黎的烟花红尘下,锋芒不为人知,可沃顿为此已精心蓄积多年,这位子爵要真的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啦。 对腐朽的行会,布律埃尔大臣当然不会客气。 至于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当听到“诺曼底实验区”这个概念后,也给予了“无知”的支持,为何说“无知”?因三级会议在法国,已有一百七十多年不曾召开过,典礼大臣翻遍了所有档案,也没法拟出个权威可信的过程来当作范本,于是乎国王只能对布律埃尔说:“卿的权力可直达诺曼底鲁昂、卡昂、勒阿弗尔、瑟堡等各座城市,参议会和王家的监察官员如何协调,选举如何进行,三级代表名额如何安排,都要通过这场实践来洞悉。” 警察的证据不断送到了菲利克斯的案头: 木业行会通过恫吓、殴斗等手段,低价抢占诺曼底各处森林和河流,然后再操控市场,高价出售木材或树苗给市民,或园林部; 至于丝绸和亚麻两个织造行会,必须要为昔日焚烧霍尔克工场的暴行负责,另外他们还有大量无偿压榨盘剥学徒的罪证,瓦尔朗不到二十七岁,就靠这个积累了相当于二十五万里弗尔的家产(这让菲利克斯尤其义愤填膺);2 至于制帽和裁缝行会,他们职业歧视非常严重,多年来严禁使用机器减轻劳动负担,还不准妇女和孩童进入这个行业。 菲利克斯便找来来自里昂的哥白林画师,年轻的加斯东.茨威格,一个来自阿尔萨斯的德法混血,“你把这些事画成漫画,刊登在半桥报上。”1 “我是哥白林画师,我的专业是在棉布上绘图,用作窗帘和挂毯所用。”加斯东有抵触情绪。1 菲利克斯不慌不忙地说,你先靠漫画和艺术画,在鲁昂打开名气,而后你经手的哥白林棉布画,价钱就能飞涨十倍都不止,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加斯东有点茫然,他是真的不懂,棉布画是工业设计范畴,油画和漫画是艺术范畴,这怎好混淆胡窜? “你啊,真的是行会思维!”菲利克斯和善地批评道,交代说你快去画漫画吧,马上在画行我会举荐你。2 接着菲利克斯要求主教府法院的职员,还有警察们,“我要的最关键证据,是谁射杀了Fac公司从市政厅雇来的建筑测量师,这个是定罪的根本!” “要开出赏格吗?”骑警队监察上尉弗莱齐埃说。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大家集体给你们的二十万里弗尔,只要拿出两万来,抓到了枪手罪犯,剩下的钱你们就能拿得安安逸逸的。2 弗莱齐埃领会,立即离去。 这段时间,鲁昂城当真是风云变幻,原本近郊的数千手纺工人,从他们栖身的村落里聚集起来,准备暴动骚乱,要解救行会被拘押的善主们,他们是愚昧狂躁的,很多人明明因法国丝绸行业的败落,和英国机器棉布的大量涌入而饥肠辘辘,很多月没开工,可心中还笃信行会是“我们的自己人”,那群大产业主开动着吃人血肉的机器,才是导致失业和穷困的根源。1 但通往城市的道路,却被民团的岗哨给封锁住了,四周的农民社区对他们也非常不友善:没饭吃的织工,一直在蚕食侵占农民们的土地,在乡镇的世界,一溪水,一垄地,都能让 身躯和精神被仇恨填满而血脉贲张起来,甚至为此杀人,对农民来说也绝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血腥野蛮的殴斗,每时每刻都在鲁昂的郊区上演,可神奇的是,当行会被粉碎打垮后,鲁昂的投资突然呈现爆发式的增长:产业主、精英律师哪怕是食利阶层们,都开始大着胆子,把原来私藏的金钱拿出来,开始购置机器建办作坊和工场了! 霍尔克公司和菲利克斯的Fac公司的规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菲利克斯趁着这个机会,写信建议岳父,可以大胆地去那些手纺织业的村落,用面包和计件工资,把他们引入到荒地森林的工厂里来,“必须用这些消灭掉游手好闲之徒和流民,如果他们不愿来,并抛荒逃走,那就建议鲁昂市政厅建起个委员会,把他们的土地给没收,分配给自耕农们。”4 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法,菲利克斯已然炉火纯青。 饥饿和高压,最终让那群曾顽固守卫传统的手工纺织者,不得不低头,排着队走入冒着可怖蒸汽和火焰,用赤红色砖头堆砌起来的厂房里。6 第76章 断头 最后就连艾米莉也借助东风,光明正大地在马洛姆河谷里,租下排房屋,购置了二十五台“高丹织袜机”,从佃户和周边乡村里雇来几十人,建起了织袜厂。 销路是法国中部和南部,艾米莉的想法是,那里的布尔乔亚、农民需要的是花色长棉袜,逢集和庆典时都要穿的,等到储备一定资金后,她还要设计出丝袜(丝绸长袜)机来,法国上点档次的家庭,妇人和姑娘们肯定都青睐丝绸吊带袜的。4 至于妙逸庄园,侯爵及时转变了观念,宣导佃户们说,只要将先前抢夺我家的金银器、家具和窗帘挂毯什么的归还回来,我绝不秋后算账,另外敞田制虽然废除,可你等依旧留用,此外保留分田的账簿,用于支付你等薪酬,侯爵按照女儿建议:废除封建特权和捐纳,只保留租税,租税直接用田地里出产的实物(谷物、油菜、蔬菜、水果、禽类)等缴纳,然后再由庄园经纪人把握价钱出售,侯爵亲自管帐。2 如此庄园的夏耕秋收,也逐步恢复正常了。 佃农们先前都遭管家科尔贝欺压,还欠着这条恶犬的高利贷,而今科尔贝锒铛入狱,侄子被杀,听说法院还要抄没他的家产,废除掉诸位的债务,由是佃农们不但劳作有劲,居然还渐渐说起侯爵夫妻和小姐的好话来,“拉夫托老爷可是庄园的主人,哪个希望自家的产业败落的?先前各种坏都是科尔贝做的,侯爵老爷是被蒙在鼓里,和我们一样惨,妈的科尔贝可必须不得好死哩”8 不过现在妙逸庄园还面临个问题,那便是除去艾米莉“嫁妆”,和追回的器皿家具外,还欠了菲利克斯大约十六万里弗尔的债务,不得不把五十阿尔邦的田产抵押给对方“经营”八年时间,所以菲利克斯实则成了拉夫托家最大的佃农,现如今侯爵全家搬迁去马洛姆河谷,全都寄居在艾米莉的“谷仓国会”中,也算是某种程度的“体察民情”。1 待到秋季,鲁昂的骚乱也就如退潮的海面似的,渐渐平息下来。 “礁石”也慢慢浮出了海面来:行会组织里终于有人出首,他没能抵得住警察悬赏的诱惑,密告了枪手藏匿地,警察把这位凶犯从地窖里给拉出来,就像只暴露在阳光下的耗子。 《半桥报》头版顿时高呼: “枪杀无辜测量师的凶手落网! 不出所料,他对被木业行会雇佣而行凶一事,供认不讳! 主教府法院判处科尔贝、雅尔丹斩首,皮耶、梭曼等善主参与其中,流放圭亚那!” 在此刻鲁昂城布尔乔亚们的心目里,行会已然沦为了匪徒、恶人、渎神者和罪犯。 已经失去舆论和羽翼的行会善主们,只能迎接最严厉的处罚。 鲁昂塔楼街高等法院后,是古监狱所在地,四面封闭的牢房间,圈出面行刑的广场地。 当天刚麻麻亮的时刻,几名戴着黑头套的刽子手,从城东洼地街一所大门被涂成醒目红色的楼房里走出来,按照规矩,刽子手是职业家族世袭的,他们平日里聚居在一个宅子里,和周围邻里保持着谨慎而微妙的来往:讽刺的是,刽子手也有个行会,且是鲁昂规模最小的行会。2 这次在古监狱庭院竖起的不是绞刑架,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矗立的新式断头机,高丹家的木工厂为其提供了框架和滑轮,铁匠行会提供了斜三角形的大铡刀,还有绳索是如果被允许的话,这些厂家是乐意在断头机各个部件上,留下自己的logo的。2 这个比绞刑轻松多了:刽子手在断头台下来回走了两下,确定好头颅掉落的距离,用白石灰标出个点儿,放上圣德约公社编织的柳条筐子,再在筐子里和铡刀前洒上了高丹家蒸汽磨坊褪出来的麦麸粉末,用来吸飞溅的血的,免得脏污了国王的行刑器械。1 现在已经无法确定,科尔贝和雅尔丹师傅双手被反绑着,躺在断头机后的长凳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尤其是科尔贝,他在脑海里回想了许多:2 当初在中学里,他是最聪明的孩子,会写公文,算术不错,还能读懂拉丁文,但因家境不好,又不是世袭贵族或司法世家出身,没法去大学深造,身体太弱,不能投身军伍,像他这样的,去给大贵族当管家是条比较常见的道路,事实上不少管家最后就借着“秤头篮底”的功夫,步步富裕发达起来。 对付侯爵这样的主人,科尔贝是得心应手的,所以当他发现这些年从妙逸庄园捞到的财产已有四十万里弗尔之巨后,他膨胀了,要利用手腕,提前把侯爵给斗垮,占据梦寐以求的庄园田产。 实现这个梦想后,科尔贝要改良庄园的田制,引进更发达的技术,他希望成为家乡勃夫镇的骄傲,“是凭着双手和头脑发达起来的一流人物!” 现在他的头脑却马上要被铡下了。 科尔贝就有一条没想到,他能对巴黎和凡尔赛的风云如数家珍,但却对付不了从这个角斗场的血洼里走出来的家伙,这些人比他更胆大、更无耻,也更阴险和毒辣。2 毕竟鲁昂这个舞台,还是有点太小了。 而这个世界,本来就秉承着大鱼吃小鱼 的游戏规则。 被蒙上眼睛后,科尔贝听到雅尔丹师傅在前头,对刽子手和士兵喊了句:“全鲁昂的手工业者,全都会被机器给挤兑完蛋的,他们不愿意救我们,就要沦为机器和机器主人的奴隶”4 “咚咚咚”,庭院四角,民团士兵的鼓声骤然而起,接着哐一声,伴随着断头机铡刀滑落的咔擦下,是戛然而止。1 死般的寂静,科尔贝看不到,但却能听到,接下来麦麸被扫落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久,被绑在其下有轮子的板凳上的科尔贝,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木板孔里,脑袋伸了出去。 “咚咚咚咚”,鼓声响起! 接着突然停下来。 “轰!”、“轰!”、“轰!”,荒地森林里,一桩桩的树根,被其下埋着的火药爆炸给掀了起来。 砍下来的树干和树枝,则装在船只上,被农民们卖去木工工场,而后硝烟弥漫里,农民们欢呼着,喜滋滋地扎起篱笆,挖掘出一道道的界沟,又砸下了木标,把三分之一已被砍伐干净的荒地森林,分割成鱼鳞形状的新田,满怀希望地在其上耕耘,准备撒下冬麦的种子。 很快,那座巨大的霍尔克棉纺工厂,就要被密密麻麻的农田给包围了,圣德约九百阿尔邦面积的荒地森林,和围绕其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争斗,即将永远在地球上被抹去。9 作者的话:存稿快见底了,今个就不三更了,特此说明。 第77章 新连横政策 得到科尔贝被断头处刑的消息,于马洛姆谷仓里暂时栖身的拉夫托侯爵,心满意得地卷上报纸,嘴角浮起笑来。 这场罢黜管家的斗争里,他虽然背负了新的债务,但也只是将部分田产抵押出去而已,可依附于他的佃农们,亏欠科尔贝的债务却被法院废除掉了,只要能继续拥有这些佃农,并从管家手里收回财政大权,妙逸庄园很快便能扭亏为盈的。 严格来说,拉夫托侯爵是赢家。 只有一点让拉夫托侯爵感到痛苦,那便是原本从科尔贝老家勃夫镇来的两个漂亮的小使女,再也无法侍奉自己啦。 于是这段时间,侯爵继续和妻子同寝,并开始物色新的使女,要好看的,要青春的,要柔顺的。3 至于圣德约镇的农民,外带友好公社的社员们,几乎是将菲利克斯.高丹当作圣明来拥戴的,农民们现在已砍光几乎一半的荒地森林,四百阿尔邦的土地被他们占有分割,其余的土地也正在清理和造册中,谁能给他们土地,谁就是救世主!至于公社的织工们,则昼夜不休地在飞梭织布机前劳作,菲利克斯得来的订单就如塞纳河的流水般充足:哈布斯堡帝国元帅拉西伯爵,听取了法兰克福商会和阿尔萨斯棉纺织商人的游说,仅仅把两万五千名士兵身上各套军服所需的棉布份额,配给给了Fac王家纺织工场,就满是繁忙的景象,更何况拉利家族也送来了奥斯曼军队棉布订单,跟在军需后的,则还有更多的民需订单。4 这段时间,菲利克斯当务之急,在于继续扩充人力,原本听命于旧行会的手纺织工人们,因鲁昂行会遭到毁灭性打击,为生计所迫,不得不接受菲利克斯的招募。 由是这位鲁昂城新崛起的雄鸡,在城中最大的佩提特旅馆餐厅内开会,募集愿意投资到Fac公司的股东们,在当时只需三万里弗尔的资产,便能开设个小型棉纺织作坊,菲利克斯的做法是:“原料和棉纱渠道掌握于我,销售棉布的渠道同样如此,所以你们只需要当股东投资分红即可,一股一千五百里弗尔,每年红利八个厘。” 这个报价非常有诱惑力,国债的利息通常是四个厘到六个厘上下,就这样菲利克斯很轻松地募集了六百多股,Fac公司迅速成为鲁昂地区最有竞争力的企业,而鲁昂城镇间许多中产布尔乔亚的利益,也和高丹家捆绑起来。 巴黎那边得到的金钱,菲利克斯委托给原棉商人西格弗里德打理,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和圭亚那,急剧扩大棉花种植园的规模;至于在本地募集到股金,菲利克斯分出一半来,交给自家的木工厂,由是勒内老先生也在招兵买马,除去应付海军订单外,还要用车床制造织布机,及刚刚申请到法国科学院专利的“高丹棉纺机”和“高丹自动织布机”:没错,这两类机器已开始小规模储备乃至试验了,菲利克斯的目标当然不会止步于此,只要他在法国优先使用骡机和卡特莱特织布机,进一步优化生产效率,降低成本,做到物美价廉,那把英国棉布排挤出诺曼底,顺带打压霍尔克棉纺公司,将不再是事。1 法院抄没了科尔贝的家产,赔了菲利克斯五万里弗尔,因为他的婚巢于之前的行会暴乱里被烧成白地,这座宅子菲利克斯也不想再回去了,它实在充满不幸,所以在弗朗西斯.巴贝夫带着复杂情绪脱离友好公社后,菲利克斯决意加强对公社的统治,并做出独立于霍尔克公司的姿态。1 于是菲利克斯开始雇人扩建自家的“高丹花园”,要将此处营修为自己和梅的宫殿。高丹家这个外来户,胡格诺改宗者,在第三代俨然已成为圣德约镇的“国王陛下”,他父亲原来的大徒弟卡陶是镇子里的执达吏,并且准备接管蒸汽磨坊,原本的有力富农居伊和比鲁埃尔,因得了高丹归还的二十阿尔邦的新田,此刻也仰起鼻息来。 堂区公社和许多农民家的妻女,都被高丹雇佣,吃的是高丹家的饭食,以棉纺织业为中心,使得整个镇子上其他行当,铁匠、烧酒、烧砖、农耕等,都开始服务于它。欧陆的“米卢斯纺织中心地带”,在这时有以下几个,德意志和瑞士间的维瑟河谷,阿尔萨斯的山地,还有便是诺曼底的滨海之地,即鲁昂的圣德约镇。1 到了冬季快来临时,做出年终盘点的菲利克斯,察觉一年内自己赚取了三十万里弗尔。 还不包括梅的嫁妆收入。 富兰克林和威廉斯.乔纳森,还有工程师约翰.菲奇,都给菲利克斯来了信。 过去的那个夏季,是美国历史上最酷热的,但各州的代表还是顶住暑浪,成功地让制宪会议在费城落幕。 富兰克林告诉菲利克斯,他提的两个建议,即政治一院制和政府官员无俸制,全被制宪会议否决。这让老人家有些黯然,当然最打击他的还是艾蕾的婚讯,富兰克林发对盎格鲁式的“两院制”,他对菲利克斯抱怨说:“你应该能想象,两匹马从相反的方向,拉一辆车,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并且希望将来法兰西能实践他主张的“一院制”。至于官员无俸制,富兰克林解释说,他如此做的目的,是要让官员精英化,“只有富有产业的人,才有经验和闲暇去治理一个国 家”,他警告菲利克斯道,“如果法兰西未来拥有了新的政府,并且让政府人员享有高额的津贴,那革命会很快变质,我对美国政府的走向也充满了担心,因为它不听我的提议。”4 至于富兰克林的侄孙乔纳森先生,还是回了国,成为新建成的西点军校的首任校监,“我是想在戈尔塔勒斯公司里赚更多的钱,但我是爱国者,最后还是得响应国家的召唤。”不过乔纳森先生在美国也好,菲利克斯即刻回信,要给这位找个利润丰厚的兼职:替我疏通人脉,以后我会让更多棉田在美国被开垦出来,且购买更多的黑奴。2 而工程师约翰.菲奇呢,他在制宪会议召开时,造出世界上第一艘蒸汽小船,驱动一边各六支船桨,让速度达到了人类在河岸散步的水平,可美国人依旧不愿意为他掏钱,菲奇灰心丧气,便请求菲利克斯:“我搞出了不同于瓦特的新蒸汽机,希望你还能继续雇佣我。” 在回信里,菲利克斯给他开出每年三千里弗尔的薪水,“你买船票,来鲁昂我办的Fac公司,我需要你的蒸汽机技术。” 马上,鲁昂城Fac纺织公司的展厅大楼,就要举办落成庆典了! 盛装携妻子梅同往鲁昂城剪彩的菲利克斯,临行前又得到个来自西班牙的巨大福音: 琼斯船长的贸易船队,已成功在西班牙的港口停靠,把所有茶叶卖给了美国商人,海獭皮毛—茶叶的双重贸易取得成功,菲利克斯投资的三十万里弗尔,已经连本带利,翻了三倍! “好,Fac得非常好,非常出色!”菲利克斯欣喜万分。4 然后他对妻子说:“下面要做的,就是去找你的二兄盖斯特,还有三兄艾金,结成新的同盟。”8 作者的话: 是革命同志就进来加速吧!我们是要当巴士底狱城主的人! 第78章 真实的野心 梅自信地说,使节的任务就包在我的身上。 在参加庆典前,夫妻俩先拜访了霍尔克方楼,顺带邀请老霍尔克一道参加。 当菲利克斯和梅坐在大厅高档沙发上后不久,从奢华的旋转楼梯处,“霍尔克太太”海伦,用丝质睡裙包裹着曼妙的身段,娉娉婷婷地走下来,热情地招呼年轻夫妇,让厨娘尽快把糕点和茶端上来。 对此,梅倒是波澜不惊,她精明的双眼,瞥见了二层房间的异动,晓得盖斯特和其家人在暗中窥伺自己的态度。 “我的卧室和摩尔茶室,用的还舒服吗?”梅抬高音调,询问海伦。 海伦头发也是乌黑的,洁白的脸颊上,有些淡褐色的小雀斑,衬着两片红润,这种二十多岁的蓬勃青春感,难怪使老霍尔克神魂颠倒,她翘起的玉足上,半挑着丝质软拖,眉眼时不时盯住菲利克斯,简直就是公然在梅面前,挑逗老霍尔克的女婿似的。1 对梅提出的这个问题,海伦直言不讳:对我们英国人来说,拥有间气派典雅的茶室,就是上帝给予的最大恩赐,梅您的品位让我折服,茶具、屏风、柜子、沙发、壁画,还有房间的布置,走遍大不列颠,也找不到几家能匹敌的。 “废话,那原本可是我的茶室!”但梅没有在表面上发作,她很殷勤地邀请海伦和父亲,去参加Fac公司展厅的开业庆典。 “对了,盖斯特在勒阿弗尔的地产投资如何?”此刻菲利克斯突然对小岳母问出这个话题。 海伦脸上掠过丝不自然,她很快就耸肩说,盖斯特的生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菲利克斯却满是“大家这么熟悉,没必要遮遮掩掩”的神情,而挽着他胳膊的梅,神态也是如此,这对夫妻有点儿太相似了。2 气氛沉闷了下来,而老霍尔克的咳嗽声和脚步声,开始在三层房间内响起来,越来越近。 菲利克斯眯起眼睛,很悠哉地在等着海伦开口。 就在老霍尔克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大厅和阁楼的楼梯口处时,海伦低声而快速地说了下:“晚上他会来佩提特旅馆餐厅的。” “那好,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晚餐我和菲利去城区里去用。”梅抬高了声音,有意说给父亲听的。 “怎么?去了圣德约镇住段时间就开始嫌弃方楼的厨艺了,香侬做的菜肴还满足不了你俩嘛!”老霍尔克走过来,年轻夫妇急忙起身鞠躬。 “难得回鲁昂一次,想顺带去沿河街看看,有无巴黎来的新奇奢侈品。”梅这番话编造得很自然,于是父亲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入夜,盖斯特.霍尔克和还未回勒阿弗尔的弟弟艾金一道,鬼鬼祟祟雇了辆马车,来到佩提特旅馆的门前。 但明显菲利克斯摆了盖斯特道,那里的侍应告诉盖斯特:高丹先生留下信笺,说会晤地点更换,请您前去鲁昂彩票行边的“阿芳希娜餐室”。 有点儿恼火和不安的盖斯特兄弟,也只能出了钟楼街,又来到半桥码头处。 阿芳希娜餐室门面不大,弥涅南上尉瞪着独眼,坐在面桌子前,手里捧着盘餐饭,用汤匙进食,待到盖斯特走进来,他抬眼看了下:盖斯特兄弟立即就挨在角落里坐下,有点害怕。 柜台后阿芳希娜洗好手,请他俩去楼上,说菲利克斯夫妇和其他宾客在唯一的包间等着您俩。 让盖斯特吃惊的是,所谓的宾客,居然是儒勒.西格弗里德,还有沃顿.霍尔克。 “都请坐下。”菲利克斯很热情地招呼。 大家坐下,但短时间内沉默不语。 还是菲利克斯打开僵局:“今天在方楼,我既然对海伦如是说,那肯定是了解了实际情况。” 儒勒.西格弗里德接过话茬,他对盖斯特、艾金两兄弟开门见山:“你兄弟在勒阿弗尔港投资安古维尔高地别墅区的计划,菲利克斯已知道了。” “那又如何,你又准备搅混水?”盖斯特充满敌意地望着菲利克斯。 “千万不要误会,盖斯特哥哥。”梅赶紧打圆场。 “我不但不准备搅混水,还想要促成您的这项投资呢!”菲利克斯也急忙剖明心迹,主动给盖斯特倒了杯香槟酒。 “说说你的目标吧,要听真话,当着沃顿的面,大家都是霍尔克族人,没理由互相扯后腿。”艾金也赞同开诚布公。 “安古维尔那边,你们要准备多少资金?”菲利克斯问。 “三百万里弗尔,然后分割出五十份建筑用地,售卖除去,每份二十万里弗尔,这样能赚三倍多利润。”艾金直言不讳,反正他知道现在高丹家主要资金都投入到棉纺织行当去,没有空余资本来阻碍。 “可父亲最近不是要你们把钱投去棉花种植园吗?”梅故意怯生生,问出这句狠毒的问题。 “怎么,你想要进馋原棉不是由你丈夫把持嘛,我认为霍尔克家没必要和菲利克斯内耗。”盖斯特摆出态度来。1 “那这样便太好。”菲利克斯很明显也不希望搞内耗,“我支持你们在安古维 尔的计划,我们可以合伙,垄断圣典港口的海航、地皮还有棉花贸易,这对所有人都有益处。你看,高档漂亮的商务别墅区能吸引投资者居住在安古维尔,我们和他们再合股,把原棉买卖的蛋糕做得更大,下面我实话实说——最好圣德约棉纺工厂未来能归属我来打理。” 此言一出,盖斯特和艾金都无比警觉起来:“你野心太大了!” “野心再大也比不上您,盖斯特哥哥。”梅此刻声音忽然凌厉通透起来,“那个海伦不就是你安插在父亲身边的眼线和武器嘛,只要有她在,未来遗嘱方面,我也好,华莱士大哥也好,以及沃顿哥哥,都没法染指霍尔克遗产了。” 王家检察官沃顿双手抱胸,眼仁里带着丝冷笑,旁观着。 “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已答应给你,按照法律来,别太贪心,梅。”盖斯特毫不退让。 “你和艾金哥哥都没法直接管理圣德约棉纺厂,那里的雇工绝大部分都是拥戴菲利的乡民,一心可不能两用,你要投资安古维尔的地产便要集中精力和财力,还不如卖个人情,说服父亲把棉纺厂让渡给菲利,遗产上我们绝不再提任何要求。”梅说完呻了扣酒,然后笑起来,“你看啊,安古维尔那边的地产生意大功告成,再加上没人再和您竞争遗产,将来你将坐拥千万以上的家业。父亲一死,你就能让海伦当你的情妇,我绝不会反对的。”6 “我和梅一样,也不会反对。”沃顿微笑着,做出相同的表态。 第79章 干杯 盖斯特脸面青红相间,鼻尖再度渗出汗珠来。 其实按照法国的法律,别要说老霍尔克死后他可暗中姘搭年轻“继母”,就算他和现任妻子离婚,直接娶了海伦,也算不得违法行为,毕竟欧罗巴对辈分和伦理并不如何看重。1 但心思被看穿,还是很有点难堪的。 “我出一百万里弗尔,买下圣德约棉纺厂地皮包括所有蒸汽机和纺纱机。”菲利克斯竖起根手指来。 “父亲不会同意的。” “那就这样,你看行不行?把棉纺厂给搞垮掉,逼迫父亲将其卖掉。”菲利克斯不慌不忙。8 盖斯特有些发愣。 看到这位的神态,菲利克斯就把话说得更明白:“让父亲认为维持这座工厂并不合算,那他自然会出卖的。” “比如?” “比如我抬高原棉价钱,比如我也搞纺纱机,进口里昂的棉纱来竞争,再比如我可以让圣德约农民闹事。”菲利克斯一口气说出三四条来。 盖斯特汗水涔涔。 “我倒不是说,一定会把这座棉纺工厂搞垮,但这种竞争一旦形成,父亲肯定会把越来越多的金钱投资去原棉市场,以求摆脱我的控制,那样你们就没有机会也没有钱财去投资安古维尔了。”菲利克斯举出双方利害的一致处。 话说到这份上,盖斯特和艾金互相对视了眼,明显有些摇摆。 “我只追求仕途发达,对于遗产,我只要求有份年金达到六万里弗尔的债券就行。”沃顿开始表态。 梅则说,棉纺工厂我们不白拿,给您足足一百万里弗尔,所以此项愿望达成后,我也自愿退出遗产竞争,而华莱士大哥那边,按照旧的安排,把巴黎的几处庄园给他便好:“归根到底,你还是最大的受益者,盖斯特哥哥。” “既然如此,可以干杯了吗?”菲利克斯举高了酒杯,迫不及待。 盖斯特咬咬嘴唇,也谨慎地端起酒杯。 接着便是西格弗里德、沃顿,还有梅和艾金,烛光下璀璨晶亮的酒杯碰撞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等到盖斯特兄弟从餐室走出,坐上马车后,艾金就低声问:“菲利克斯.高丹这只雄鸡,胃口太大,再加上沃顿和梅也都不是善类,说实话答应将棉纺工厂转让给他,我有点担心。” 对此盖斯特思忖了下,“只要安古维尔的地皮被我们顺利盘下,并且成功出售,即有五六百万里弗尔的利润,到时再加上父亲的遗产,菲利克斯的家产我还真的不用放在眼里,届时用雄厚的优势压垮他就好。”2 “那父亲的资产那边,真的要?” “别犹豫了,分清楚先要做什么,再要做什么!”盖斯特咬着牙,当机立断。 和他俩相反方向疾驰的另外辆马车上,菲利克斯和梅坐一起,而沃顿则坐在对面,三人同样在交谈着。 只有棉花商儒勒.西格弗里德是单独乘车离去的。 “安古维尔,得利用鲁昂的报纸好好替它宣传呢!”沃顿很诚恳地说到。 “这点务必放心,我已让半桥报开始撰稿,而每日新闻我也会花钱去买专栏。” “得把安古维尔那块地皮价钱给炒上去。”沃顿这句话说出来后,大家都笑起来,这样盖斯特就没有余裕来插手棉纺厂的事了。 然后沃顿拍拍菲利克斯肩膀,毕竟梅是他的亲妹妹,一母所生,“现在你羽翼丰满,可以和我一道打拼,我将在这个国家危难时起到支撑作用,而你则要积蓄雄厚的财力,这样我们的事业将前途光明。对了,马上诺曼底行省的参议会,你定要参与,以你的力量,进去问题不大,若能再选派你去巴黎,加入和财政总监大臣布律埃尔面对面交谈的‘显贵会议’,那将更好。”1 “将来哥哥你会是国务宰相,而菲利将是财务大臣。对的,先前菲利去巴黎读大学,为何你老是没空见他呢?”梅好奇地问到。 这个疑问让菲利克斯心虚,“幸亏沃顿对我在巴黎所作所为不清楚。” 可沃顿却笑了笑,说我妻子圣于贝蒂小姐不是招待过菲利克斯嘛,那时我真的特别忙,你要知道,我运作鲁昂高等法院检察官已很久了,各方各面的关节都得疏通。 如是梅才安心。 次日,鲁昂半桥码头,修葺一新的“Fac王家纺织公司展厅大楼”,举行了盛大的剪彩庆典! 事前为了达到广告效应,菲利克斯便指示听从于自己的魔笛会成员韦林,用马车将卡耶维多家族低价卖给自己的丝绸给运来,然后一半放入仓库,另外一半则铺满在阔气明亮的展厅柜台中,鲁昂城右岸老城区和左岸新城区,大街小巷,都贴满菲利克斯印制好的广告招贴画,画是里昂来的哥白林画师加斯东.茨威格的手笔,同时还刊印在半桥报的广告栏里,文字十分醒目:1 “Fac牌棉布,法兰西学士院及科学院认可。1 德.弗洛尼安与拉瓦锡先生联名推荐。 由纯国产血统的高丹织布机,和纯正的诺曼底织 工,一针一线织就,物美价廉,轻松舒适,乃法兰西民族的骄傲。4 法国人的肌肤,不问是男士还是女士,只有法国人自己才最了解,放弃使用对岸英国人的棉布吧,不仅价钱高,且穿在身上,会像那群盎格鲁人一样起疹子和麻点。而Fac牌棉布,会让穿着者的肌肤更加雪白柔嫩,如您像让它印花也可以,因质地优良,这是非常方便的事。 Fac棉布佳品一经问世,就蒙得巴黎高雅人士交口赞誉,先将赞不绝口的名单附录如下,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彩票公司承包商朱斯蒂娜夫人,枢密院律师乔治.阿尔西.德.丹东先生,宫廷女太傅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当然还有最最尊贵的客人,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陛下,也是Fac棉品的用户。3 十一月六日当天,前往展厅来观看娱乐的市民朋友,每购买一段Fac棉布,还将免费获赠漂亮的里昂丝绸,我们不担心,你们拿到棉布后,会发现它和丝绸质地比起来,毫不相让。 外埠商人若想进货,可直接寄信于半桥码头大街2号,菲利克斯.德.高丹先生接洽,邮资免付,每寻棉布价钱XX里弗尔,请认准货品暗印,谨防假冒。” 至于文字下面的画,则艳情大胆,一个微笑丰腴的美人儿,身上仅仅裹着件Fac棉布,脸儿红扑扑地,胖腿儿微微抬起,似乎刚从浴室里走出,还配句漫画台词:“这感觉就和没穿一样舒服。”4 广告招贴的效果爆棚,大约有三千市民,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地前来展厅观光啦。 第80章 安古维尔 在展厅内,还有鲁昂剧院牵头的表演。 这下菲利克斯为金主,捧的两位女演员洛洛德还有艾斯丹,终于大放异彩,她俩晃着雪白的大腿,穿着暴露的裙装,直接在台上跳得不亦乐乎,汗珠儿满在脖子和额头,下面的喝彩声和唿哨声震耳欲聋,其实这表演根本不是什么戏剧,压根就是场艳情的舞蹈而已。 二层平台上的菲利克斯望着这卖力盘旋起舞的两个年轻小娘,心底说实在的,对她俩有些同情。 洛洛德和艾斯丹,虽然梦想是成为名演员,可与维斯特里斯夫人这样的比起来,完全缺乏气质和演技,也就是脸蛋好,身材棒,外加年轻而已。 先前菲利克斯让阿芳希娜的餐室雇佣了她俩,酬金不算多,然后菲利克斯用《半桥报》把这两吃得死死的,“你在鲁昂剧院登台表演,那成败就得看报纸版面如何评价,保守的每日新闻报,是绝不会说你俩什么好话的,只有我办的半桥报思想新锐,乐于捧新角云云。” 剩下的还用说嘛,成为名演员的梦想,让洛洛德和艾斯丹能毫不在乎地献身,洛洛德甚至还和保镖军官弥涅南上尉有一腿,而艾斯丹也毫不含糊地陪半桥报的编辑睡觉,最终菲利克斯觉得还是把这两位给捧上去吧,但也不能捧得太高,不然翅膀硬了,她们就得和自己翻脸啦。3 此刻,舞台上,让男观众面红耳赤,让女观众咒骂抗议的高潮桥段来了:洛洛德和艾斯丹居然互相撕扯起对方身上的薄棉衣衫来,让人亢奋的撕扯声一道比一道更清晰,像是鞭子的抽打声那般,然后二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还叫喊着台词,“英国的棉布,质地不好!”3 就差那么几缕后,幕布突然轰然降下,无数观众喊起了失望的叫声。 待到幕布重新升起后,洛洛德和艾斯丹重新换上了新棉布薄衫,对观众们热情挥手,抖动着衣裙,“法国高丹家的Fac棉布,质地好,非常厉害!”4 大伙儿都嚷着不信,纷纷红着眼摩拳擦掌,要冲上台来替二位小姑娘撕扯撕扯,来看看Fac棉布质量是不是真的像广告招贴里吹嘘得那么好。1 结果这时展厅的职员们走出,开始贩售起棉布,并附赠起卡耶维多家的丝绸,这会轮到妇人们大展身手了 “这表演太粗俗了。”前来参加典礼的老霍尔克,对女婿的广告模式有些儿微词。1 另外他又问,这丝绸都是卡耶维多家的,你怎么搞来的? “卡耶维多家的原棉供应现在很有问题,因奥斯曼和奥地利的战事迫在眉睫,父亲而今正是扩大原棉投资的好机会。”菲利克斯热心地提议,“他先前捣鬼,然后雇佣鲁昂丝织工人制造出来的丝绸反倒让他跌了大跟头,存货由西班牙和法兰西的丝绸禁令,压在了仓底,只能用最低廉的价钱卖给我。”1 老霍尔克唔得声,似乎是对女婿商业才能的认可,“这下你的展厅在鲁昂声名鹊起,棉布销售的利润,可就让你和梅花销不愁了。” “您女儿实在是个吞金兽,钱可是老虎爪子,不能不保在口袋里。”菲利克斯开玩笑道,惹得梅娇嗔埋怨不休,捶打了菲利克斯几下。2 “能激励你这个年轻人好好打拼,也是件好事。”老霍尔克嘴上认可,但心底却在紧密盘算不已。 展厅的庆典,丝绸的捆绑销售,还有广告招贴效果很好,Fac牌子的棉布名气在诺曼底、阿尔图瓦、曼恩、布列塔尼等几个省份都打响了,很多棉布商来信函,或亲自来洽谈,不但外国军队要货,民间市场也产生了旺盛的需求:这群商人再把货分给小行商们,只要带着棉布去乡镇,很快就会被抢购一空,有的顾客图Fac棉布的物美价廉(毕竟原料成本是菲利克斯本人在把持),而有的顾客则有点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感在内,宁愿用法兰西自己生产的棉布。3 不少在勒阿弗尔港居住的英国棉布商很是不满,他们认为菲利克斯.高丹搞虚假宣传煽动民意,是在恶意排挤他们的产品,但菲利克斯专程前往港口,和这几位达成协议,一种资本营销的协议: “我们不要打得头破血流,百姓们才相信英国棉布和法国棉布会寄予某种感情和道理,而我们只认为棉布卖出去就能换取金钱,所以为什么不分区销售,互不侵害呢?”1 菲利克斯便提议:诺曼底、阿尔图瓦和奥尔良这三个地区,归Fac公司专有,英国棉布不要进来;而其他地区,比如布列塔尼、普瓦图,和巴黎以东的地区,则归你们专有,Fac棉布产品也不会在那里销货。2 大家最终划好势力范围,一拍即合。 当诺曼底的民众购买Fac棉布,为能用上国产佳品而自豪欣喜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巴黎以东及法国西部沿海,大片的手纺织工业地区,因英国棉布的大量涌入,导致织机数量锐减,无数织工失业,只能另谋出路。 就在高丹家事业如火如荼时,心神躁动的老霍尔克,秘密找来,嗯,实则早已是两面人的西格弗里德,“我要在圣典港也搞个棉布展厅,截断我女婿的生意。” 西格弗里德心底 叹口气,然后就问:“你是要准备大款子,再投资原棉嘛。”1 “对。”老霍尔克很肯定地答复道,他雄心依旧,“原棉我要,展厅我要,只要原棉和棉纱握在我手中,早晚得把织布这个环节也拿到手里,我要做棉纺织的完整链条,你能理解吗朋友。” 西格弗里德沉默一小会,“那你要投资了?” “不能有丝毫迟缓。”老霍尔克斩钉截铁。 于是西格弗里德便推脱说,我回勒阿弗尔港口,给您选择块临靠码头的地皮,方便您修建展厅和仓库。 “很棒。” 结果就在两日后,《鲁昂半桥报》突然刊登了个引人注目的讯息: “经由王室和财政大臣的同意,我国准备在圣典港城关的安古维尔高地,营建片新兴的商业区,以求加深同英国、荷兰、瑞典的经贸往来,并连通内陆的鲁昂、巴黎等大城市,可以预见的是,安古维尔这片地就埋藏着头金牛,不知道谁会将其挖掘出来。”1 这则讯息引起鲁昂人的高度关注。 很快就陆续有资金雄厚的投机商,前往海港的安古维尔观察勘探,结果发现此地确实风景好、交通便利,饮水也很洁净,是个兴建公司和住宅的好去处。 《鲁昂每日新闻报》也跟进,关于安古维尔投资的话题越来越热门,鲁昂、卡昂及巴黎的广大食利阶层,无不盼望着,哪位大人物能带他们合股“上船”。 第81章 王权的二次失败 报纸的舆论营造不过是其中一环,诺曼底的巡按使德.朗卜乐公爵阁下也多次来到市政厅或者法院,言必称“安古维尔”,不久更加确凿的消息也流传于大街小巷: 财政大臣德.布律埃尔的使节即将下榻鲁昂城内,他带来项更宏伟的计划,及整修王室大道,而鲁昂有两条大道连接巴黎,可终点却不同,一个是经卡昂最终抵达卡朗唐半岛的瑟堡,还有个便是顺塞纳河,通往圣典港也即是勒阿弗尔港。 几场市政厅的舞会后,财政大臣的意思也经由公务人员的口口相传,让整个鲁昂城知晓,就是要整修第二条王室大道,并且直接连通安古维尔,将来这座富翁聚居的高地,邮政马车、运货车和轻便两轮车,将在鲁昂—巴黎一线川流不息。 “为了让这个计划顺利通过并筹款,最好在王家监察官员的督率下,组建诺曼底省的参议会,也即是变相的三级会议,只要参议会认可这个计划,政府就即刻实施。” 种种大道或小道的讯息,都让盖斯特和艾金这对兄弟既兴奋又焦灼,他们在疯狂地筹钱,说得更确切点,在挪用父亲的钱款。 老霍尔克先前交代合伙人西格弗里德:从公司里提出一百八十万里弗尔的款子,这也几乎是流动资金的八成,移动去圣典港银行,寻找种植园主,去美国投资原棉生产,为此老霍尔克还写信给各位美国友人,整合出一揽子协议来。 而盖斯特则主动找到父亲,愿奔走效劳。 老霍尔克就把整盘计划托付给了儿子。 可私下地,盖斯特却用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的名义,募集股份,以投资安古维尔住宅区,加上父亲的这笔钱,最终凑齐了大约二百八十万里弗尔上下,准备竞标! 至于老霍尔克的真实愿望,全停在了欺骗的纸面上。 就连儒勒.西格弗里德,也蒙蔽了老霍尔克。 穿过高等法院的长廊和前厅,骑士菲利克斯见到了检察官沃顿,两人亲热地握手,等到菲利克斯坐下后,“京城来了消息。”沃顿神色有些黯淡,“不得不说,王室和财政大臣在这场斗争里,又失败了。” 言毕,沃顿将手头一份《信使报》递过来。 上头写着:梅尼.德.布律埃尔大臣原来希望通过“显贵会议”,向巴黎高等法院施压,要它注册征收印花税和土地特别税的敕令,可法院拒绝,布律埃尔便只好将“显贵会议”给解散,要求路易十六出手,国王陛下便仿效路易十五,组建了个“御临法院”(全能法院),直接来到巴黎高等法院,强硬逼迫法官们注册新的敕令,高等法院最初被迫答应,可到了第二天便在奥尔良公爵的幕后支持下,宣布头天的敕令为“非法”,予以撤销,也就是反悔了,并得到最高税务法庭和最高财政法庭一面倒的支持,大怒不已的路易十六,便把法官们统统流放去香槟省特鲁瓦城,所以先前鲁昂高等法院集体罢工,便算是对巴黎同行的支持。3 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土地特别税如是推行,等于毁掉了贵族的特权,法院里的这群长袍司法贵族,也算是贵族集团里的一分子,是绝不可能背离阶级利益的。2 非但如此,布列塔尼省的佩剑贵族也闹腾起来,这个省有自己的议会,对王室有不小的“议价权力”(也即是说,布列塔尼每年缴税数额,还是由本省议会决定的,毕竟不是国王的派管区),佩剑贵族把持着省议会,当然不希望此后和其他省份一体纳税,便挑唆佃农不断发动暴动骚乱,来对抗路易十六敕令。 “关键时刻,还是布律埃尔大臣太软弱,他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沃顿恨恨地说。 “巴黎高等法院又恢复了?”菲利克斯没继续看报纸,也得知了结局。 沃顿点头,“十三所高等法院集体罢工,不少非派管区的省议会又掀起动荡,布律埃尔已被迫撤回了王室敕令,巴黎高等法院的那群戴灰白假发和圆帽子的毒瘤,又从特鲁瓦城回来啦,他们返归法庭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全国恢复老的二十分之一税,贵族和教会继续享有豁免特权,负担还是压在第三等级和农民头上。之前布律埃尔大臣的努力,和卡隆子爵一样,全都烟消云散。”说到这里,沃顿痛苦地瞪着有些血丝的双眼,“这个国家已病入膏肓” “既然想挽救危机,那么国王为何不更强硬点呢?” “这次陛下已经鼓起很大勇气,据说他想再次组建御临法院,以取代巴黎高等法院,奥尔良公爵拉住他的手,抗议说,‘陛下这是非法的’,陛下当即回答,‘不,这是合法的,因朕意如此’,可也即是说,陛下始终越不过高等法院这道门槛。”1 “王权必须建立在合法基础上吗?既然鼓吹自己王权神授,坐在御座上是因天主的赐予,不用对任何人世间事物和团体负责,那就没必要这样软弱。”菲利克斯拔下烟管,悠悠地吐出口雾,“依我看,不但该将巴黎的高等法院解散,还该把全国其他省的十二所高等法院,一并铲除掉。”1 “那谁来运作司法界啊!”沃顿表示难以想象。 “加强各县市的初等法庭啊 ,涉案金额再大的,便由上诉法庭呈报国王直属的‘全能法院’审理,只要王权的决心强,就没有什么不能实现的。” “但法官?” 菲利克斯接着说出个让沃顿,或者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如此激进的念头,他用手比划着开枪的姿态:“哪怕现在国王陛下出动军队,把高等法院的法官全枪决掉,但只要国王承诺继续保留法官职务世袭权和讼费收取权,也不愁没人接替,何况区区流放和解散呢?”5 作为为数不多的,真正忠诚于国王和王后的臣子,沃顿用手支着额头,抬眼对菲利克斯,语气变得坚定:“陛下现在需要的是位真正铁血的大臣”2 “唉,梅尼.德.布律埃尔大臣绝非理想人选。”菲利克斯其实明知未来不可避免,但他还是愿帮梅的哥哥一把,“事态拖延下去,高等法院便会把税收敕令这个火中的栗子,扔给各省参议会,或者说是要加税就必须得到三级会议的通过,而一旦召开三级会议,便会使得三个社会等级,全都参与到国政决策当中,那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便绝不是国王陛下所能掌握的了!”2 “真的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沃顿长叹口气。 第82章 艾金的秘密 菲利克斯笑起来,对梅的哥哥说,先不要关心王室和高等法院的斗争了,倒是诺曼底省议会我是定要去的,这可和我俩的急务有关。 沃顿也笑了,说确实如此,然后他便问妹夫,你有多少资本。 “之前巴黎的各位银行家,在我这里投资了一百三十万里弗尔,用于棉花生意,不过我准备先将其他用,只要是大买卖,那群银行家们还能给我追资到两百万里弗尔。” “圣德约的Fac公司呢!”1 “我有公社,有人力和织布机器,全鲁昂的高中低等布尔乔亚都乐意往我这里合股,也能取出三十万里弗尔的空余;我之前的海贸生意,有差不多四五十万的利润,除去追资琼斯船长外,也拿出二十五万里弗尔来。” “足够了。”沃顿咬着烟管,截然说到。 接着两人笑起来,菲利克斯便低声对沃顿说: “我觉得艾金.霍尔克是壁垒的突破口。” “你的大炮瞄的很准,菲利克斯。”沃顿赞许道。 “那艾金” “你和梅是青梅竹马,现在又是夫妻,霍尔克家内情你应该熟悉呀?”四大舅子有点困惑。 菲利克斯急忙醒悟的样子,说马上我和梅谈谈。 “你俩还不赶快生孩子。”沃顿哈哈大笑。 现在圣德约镇的“高丹花园”,已不仅仅是矗立在小山丘上的一头“雄鸡”了,而是一只富丽堂皇的凤凰,车棚、大院、厨房和楼房全都扩建了,房间、窗户和阳台增加一倍都不止,因为人口扩充了:阿加德再嫁给勒内老先生,带了伊桑巴德来,而梅作为高丹家的媳妇,也住进来了,还有妹妹艾蕾,暂且也没离家。 菲利克斯邀请了巴黎最好的建筑设计师来,前厅柜台也拆了,在那里做了个“座子间”,座子上就是漂亮的楼梯,底下分为两间,给小使女艾尔盖居住,客厅和餐厅完全打通,窗台全是圆润剔透的大理石精制,墙壁上挂着丝毯、油画,Fac公司自己出产的棉布,充当了窗帘和挂帘的材料,浅褐色的实木地板,用小特里亚农宫风格的淡色墙漆,和奇异的盆栽映衬着,角落里还有些附庸风雅的雕塑,但它们明显还没有勒内老先生的标本玻璃柜能吸引来宾的眼球。 最让菲利克斯感动的还是阿加德姨娘,她当家后,连厨娘都不用雇了,一日三餐,佃农劳作,她都操持得满满当当的,勒内老先生脸上的肉,迅速丰满起来,而幸福的阿加德姨娘,脸也更加白皙富态了。 当然,菲利克斯少不了单独花费八千里弗尔,为妻子梅营造个茶室,要知道原来属于自己的“摩尔厅”,现在被后妈海伦霸占,梅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艾金哥哥,哎呀呀,你也该知道,霍尔克家里生出来的哪个不喜欢金钱呢?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跟着盖斯特后面,当应声虫和哈巴狗,当然是”梅优雅地端着青花瓷的茶盅和茶托,和丈夫享受着休闲的下午茶时光。 从窗户往外看去,圣德约的田园风光虽然很美,可生活对梅来说,却是单调的,所以周末她必和菲利克斯去鲁昂城,并有前往巴黎旅游的想法,但后者丈夫始终在推脱。3 “啧,和艾金几次接触,我觉得他的衣着有些寒碜,他娶的不是日内瓦银行家的妹妹,还在圣典港经营了分号吗?” “哼。”梅冷笑声,就开始饮茶。 菲利克斯便不再说话,他心底似乎有数了。 但他没必要去问霍尔克的家人。 下个周一,菲利克斯便以前去勒阿弗尔港进口棉花包为借口,让乔比备车,来到这座海港城市的内里。 他见的人,是儒勒.西格弗里德。 一家餐室里,西格弗里德对他说:“你注意艾金的脸没有?” “注意到了,我觉得和他父亲现在的有点像。” 西格弗里德笑而不语。 但菲利克斯却知道了,艾金的脸布满了纵欲的象征,皮肤粗糙无光,盎格鲁式的鼻子上全是油孔,皮肤扭七扭八,皱纹纵横,眼圈非常黑:以前老霍尔克在娶年轻娇妻海伦前,还是精神焕发的,可娶了后,差不多也这样。4 “是女人蛀了他。” “没错,女人不但蛀了他的身子,还蛀了他的钱。” “就是海伦?” 西格弗里德闷哼声,但没有否认的表示。 “这英国娘们可以啊!”菲利克斯对小岳母是赞叹有加。 原来海伦十六岁就从德比郡的家乡来到伦敦,她可不希望像姐姐妹妹那样,在纺织作坊里弄坏弄丑了自己,她先是傍上了位政府职员,两年后就把对方弄得倾家荡产,接着搭上了那位赫富德.斯通先生,斯通在伦敦最豪华的邦德大街给她布置了个小爱巢,只要他去伦敦,必定和海伦厮混,可不久斯通先生就察觉这女人的开销简直是无底洞,自己和海伦姘居,海伦又趁他不在时招其他年轻、英俊、强壮的男子来逍遥快活,不管对方是大头兵,是水手还是煤矿工人,还把斯通的钱倒贴给他们,也算是“涓滴效应”的 实践者。3 “最终斯通算了笔账,养着这美人儿,一年差不多得五千英镑,并且海伦的胃口越来越大,也该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斯通对美色倦怠了,他想找个和海伦差不多漂亮的,但更加贤惠的女人当正式妻子。” “他把海伦先出手给了谁?”菲利克斯明白,老霍尔克肯定不是头一个下家。 “你也许以为是盖斯特,但实则是艾金。”西格弗里德回答说。 “看出来了。” “艾金对她也是如痴如狂,没三年身子被掏空,当他看到每月海伦得花销掉三四千里弗尔的账单,也觉得支撑不住。他那家所谓的‘赫尔维蒂人银行’,里面储户的钱早被他私下拿出一半来,帖给了海伦,窟窿很快就被艾金的妻子察觉。” “那可太可怕。” “艾金妻子找来娘家人,把银行的钱和获得的抵押品、地产全都冻结了,艾金急于翻身,便找盖斯特商量,他倒是对盖斯特隐瞒了家庭实际情况,先将海伦送给你岳父,然后”5 “然后就策划了安古维尔的买卖。”菲利克斯代替对方说出来了,“说实话吧,这兄弟俩凑了多少钱,有三百万里弗尔没?” 然后他心底想:这海伦怕不是得把老霍尔克熬干榨死,接着再做盖斯特的情妇,乃至妻子,先前在阿芳希娜餐室密会时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2 西格弗里德想了想,捏了捏鼻尖,“差不多,但其中有一百多万,是从鲁昂、勒阿弗尔各个布尔乔亚家募集的,只要赚到钱,便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价钱,赎回借票。”2 第83章 稻草人和傀儡人 “那剩下的?”菲利克斯刨根问底。 “有一百八十万里弗尔,是你岳父委托给盖斯特,要做棉花种植园投资买卖的。” “这是挪用霍尔克公司款子啊!”菲利克斯顿时很生气的模样。 “喂,你不会去密告吧?”西格弗里德不满地说起来。 气氛一度沉默,但很快菲利克斯就翘起腿笑起来,接着张开双臂,对西格弗里德说怎么会呢,我相信这笔钱你也经手了,但总得想个办法,或者说布个局,把钱转到咱们的腰包里来。 “做局”西格弗里德的眼睛亮起来。 “巴黎的雷卡米埃,那位大银行家,你知道的吧?” “知道,卡耶维多公馆的餐会,他参加的。” “我可以写信给他,用雷卡米埃银行的名义,来做这个局。儒勒.西格弗里德先生,你想如果安古维尔的项目,让盖斯特兄弟真的赚到大钱,对你又没有什么益处,地产的钱全都塞到兄弟的腰包里,消磨在女人身上,剧院的包厢里,还有花花房宅里,不过我就不同,我才是能真正给这个海港带来景气的人,光有个安古维尔有什么用,如果没有棉花从这里源源不断进去,哪个富商愿意到这里来买房?可未来,只要勒阿弗尔港口成了棉花,还有煤炭、条铁、茶叶等紧俏资源的集散地,你在其中抽成,便能富可敌国。” “你的意思” 菲利克斯举起根手指,对西格弗里德秘密地说: 全诺曼底关注安古维尔的原因是什么? “你用<鲁昂半桥报>先炒热的,然后每日新闻报跟进,最后是引得布列塔尼、阿尔图瓦、奥尔良乃至法兰西岛的各个报纸大肆报道。”西格弗里德门儿清。1 “对,这就是手握个热门报社的好处。不过后来,关于京城里财政大臣那边的消息,你也该知道啦。” “以鲁昂为枢纽,有两条王家大道整修工程,亟待选择。一条是通往勒阿弗尔,还有一条是通往瑟堡,但以我们行省的财力,只能修其中的一条,并且需要在马上成立的省参议会上通过。”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他投机粮食买卖发了点财,就想借着巴黎雷卡米埃银行的号头,不但整修通往瑟堡的大道,还想要挖条运河,连通瑟堡、卡昂、鲁昂,直入塞纳河到巴黎。” 听到这话,西格弗里德愣住。 但过会儿,寒气不由得在他背脊间升起,“你要搞垮盖斯特和艾金两兄弟,不,甚至还有霍尔克公司?”1 “哪里算是搞垮呢!过去路易十五时,有人批判财政大臣,说你简直就是在大家的钱袋子里抢钱,结果财政大臣风趣地回答,如果我不从那里抢钱还能从哪儿抢呢?没错,就拿国家政府来说,他不是农民不是工人也不是商人,它能做的,可不就是直接从人们的钱袋里拿钱。钱,只要还是钱,在谁的口袋里并不重要,大笔的钱只要能到Fac公司的袋子里来,我给鲁昂和勒阿弗尔会带来更大的改观,何乐不为?”菲利克斯很镇静答复。 西格弗里德一只手靠着椅子扶手,另外只手直接指着他,声音有点儿颤抖:“你是要先把安古维尔的生意炒起来,让盖斯特兄弟做成。” “然后我再毁了这桩生意,把它变成具‘死尸’。”菲利克斯打了个手势,“只要我得到这具死尸,再把它给复活,就像无所不能的天主那样,这样活到死,死再到活,盈利不就都是我的了?”3 “你会利用报社,还有王室大道的计划,还有省参议会”西格弗里德冷汗直流。 “布这个局耗时间,费头脑。”菲利克斯的手指,转向太阳穴,“还得有耐心,因为鱼钩的线会很长,但所幸的是,计划已准备妥当,我需要几个合伙人,其中大部分到位了,但还缺个,便是你。” “我成了你的‘稻草人’。” “话虽然难听,但确实如此。再者,天底下可没像西格弗里德先生您这样昂贵的稻草人。”话说到这里,菲利克斯打个响指,“下面,我还需要个线控的傀儡,这个傀儡得要满足这些条件,他要身无分文,乐意接受我的金钱,他要懂得感恩,对我拥有友谊和忠诚,他还得有些登台表演的本领,当然他还该懂些法律、财务金融上的知识。” “从巴黎的那群穷拉班,或者刚刚脱离拉班生涯的穷助理里挑选,最合适不过。” “英雄所见略同啊,西格弗里德先生。这个傀儡人,我也找到了,他此后的身份,就是雷卡米埃银行来鲁昂的银钱代理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菲利克斯带着欺骗芸芸众生的轻佻和快乐,站起身来,对西格弗里德伸出手。 西格弗里德不及多想,便和这位握手成交。 “我先进省参议会再说。”待到走出餐室,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铺石路面上。 “路子铺好了,没有问题?” 菲利克斯拉了拉墨绿色大衣的衣襟,说完全没问题,便撑起折叠雨伞,谈到巴黎高等法院的要求是,按照“各省风俗”来组建参议会,王家监察官员不要过分干预,巡按使、市长及检察官 们都没有提名权,可对我而言,如何都无所谓,参议会的议员我当定了。 给诺曼底行省的参议会名额,和巴黎的“显贵会议”数目相同,共一百四十四人,在财政大臣布律埃尔的坚持下,第三等级的数目,要相当于第一等级(贵族)和第二等级(教会)相加之和,以免第三等级遭到恫吓或拉拢。 也就是说,参议会里第三等级议员是七十二人,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各三十六人。 第三等级内部也有指标,比如大公证人得有多少,律师得有多少,像菲利克斯这样的,更接近于“工厂主”兼“乡绅”这一层面的。4 这次参议会的选举,总体还是按照当初卡隆子爵设计的模板来的,前两个等级只需要有身份,再内部选举,而广大的第三等级便只能通过财产来了。 首先一步,是圣德约镇选举人的选举,资格菲利克斯当然都吻合,他是法兰西公民,在法兰西国土里有住宅,还从事工商农政方面的职业,缴税积极,然后参选条件便是拿出自己二十日的收入,作为“捐纳”交出去,这也就是道门槛。 菲利克斯便来到镇广场,他的身份这时是圣德约的“富农”,高丹家园林、池沼和田产每年收入大约是八千里弗尔,菲利克斯捐纳了六百余里弗尔,整个镇子里和他相当的,只有居伊.福德隆等寥寥数位。 第84章 法兰西后浪 但居伊等人现在已全是菲利克斯的“羊腿子”,很快圣德约镇就“推举”菲利克斯前往鲁昂,参与省一级候选人竞选,这时他从“旋转门”里摇身一变,身份是鲁昂高等法院律师,及主教府法院推事,捐纳了大约一千五百里弗尔,成功当选。 最高一端,即是“省参议会议员”。 那时候菲利克斯决定,将身份再变为“Fac王家纺织公司大产业主”,他今年全年靠织布生意,拿到的订单预付款和利润,足有三十万里弗尔上下,捐纳个两万多里弗尔来当上省参议会的议员,全鲁昂,不,全诺曼底也没几位能和他匹敌。 后浪后浪,二十三岁的菲利克斯才是真正的后浪,没钱算啥后浪?济贫院的孤儿,织布机前的少年,甲板上的海员,行伍里的士兵,麦田里弓腰的农民,神学院里寒酸的学生,不过都是被浪带动的砂子罢了。15 哦不,本来还有个问题,菲利克斯年龄还不到二十五岁,议员起码得达到这年纪。2 然而他花点钱,把当初洗礼时的日期记录给改了,往前加速了两年。4 法兰西就是好,官职花钱能买,教职花钱能买,连年龄花钱也能随时改掉。7 不过,对于鲁昂城的老牌贵族拉夫托侯爵来说,这段时间却大大郁闷,因为他怕是没法当上省参议会贵族等级的议员了1 贵族的竞选,与其说是靠钱,不如说更多靠的是门楣、人脉和威信。 所以对拉夫托侯爵来说,年末布列塔尼、曼恩、诺曼底和阿尔图瓦等省份,世袭贵族们举办的规模庞大的“蓝血会”,意义更加非凡,这个组织已提前放风:数个省的贵族们要同气连枝,利用参议会,和高等法院同进退,对抗印花税和土地特别税,捍卫封建特权,他们晓得路易十六和布律埃尔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按照先前拉夫托侯爵在蓝血会里的交椅,当个贵族议员问题根本不大,他家是鲁昂的头牌,可如今 “我将荒地森林和妙逸庄园的领主特权,全都当着佃农的面废除了,那也就是说,还没等陛下敕令通过,我就做了陛下想要做的事,我已成为贵族里的异类了,必然遭到排挤!”4 侯爵仰天长啸。 但让拉夫托家惊讶的是,素来没有什么交谊,甚至还有过敌对关系的菲利克斯.高丹突然来信,要来到马洛姆河谷,称自己和妻子梅,为答谢拉夫托小姐在婚礼里担当伴娘,愿登门拜访。1 拉夫托侯爵有些慌张,而侯爵夫人则也有些忐忑不安。 只有艾米莉很冷静地分析:“高丹家是准备支持您参选贵族议员。”1 “为什么?”1 “因规定,第三等级虽然人数比前两个等级多一倍,可每个等级在表决权上,就各自只有一票,也即是说贵族永远可以和教会联合起来,继续保有特权,就算第三等级被王权收买,那也不惧:两票对一票,赢定了。” “难不成高丹家的有什么提案,需要票?”侯爵还是迷惑不解。 “谁知道,只知道这只猢狲绝对不会无事献殷勤。”艾米莉一针见血。1 “其实是我邀请次菲利克斯.高丹骑士来的,他只是赴约罢了。”谷仓墙壁边,做着绒花的侯爵夫人终于开口。 这下,大家都非常纳闷。 “他是我家最大的佃农,又在圣德约镇有巨额的产业,身为贵族交好这样的高等布尔乔亚,是有好处的。”侯爵夫人难得地关心起家庭前途来。1 艾米莉眉头稍微皱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5 鲁昂东北城门,直延伸去马洛姆河谷的公路上,两辆马车,一辆是互相挽臂热烈说笑的年轻高丹夫妻,后面一辆则是画师加斯东.茨威格,对面则坐着洛洛德和艾斯丹两个妖精,加斯东满脸涨红,尴尬不已,两位“女演员”就有意无意地和他调笑不休。 侯爵全家,因没有壮丽的妙逸庄园城堡做凭靠,只能立在农庄的街口,迎接菲利克斯一行。 很快在“谷仓国会”的客厅中,菲利克斯先是对侯爵夫人鞠躬,然后轻吻她伸过来的手背,这让艾米莉格外警惕,目光始终盯住菲利克斯,像监视巴士底狱的政治犯似的。 可菲利克斯取出份稿件,对侯爵夫人说:“这幕戏剧完全没有问题,我会安排鲁昂剧院先公演的,如果响应好,那么就再去巴黎的剧院。” 侯爵夫人脸上立即浮起了红晕,看起来感激而满意。6 而艾米莉也立刻明白个中原曲。 还没等拉夫托侯爵问什么,菲利克斯就又对夫人表态:“梅的四兄沃顿检察官,现在就在鲁昂城履职,您是知道的。” 这会儿梅神采飞扬,“我的嫂子,就是王家剧团的圣于贝蒂小姐,她也答应了,担当出演这幕戏剧。” “这样是最好的。”夫人低着声音,搓着手,邀请诸位坐下。 可侯爵却有点云山雾罩。 不过菲利克斯却直接将欢声笑语个不停的洛洛德和艾斯丹两位,引荐进来,她俩便向侯爵夫妇行礼,很 快侯爵的目光就离不开了。 “这两位是鲁昂剧院的新人,我总算是半个保护人,准备举荐洛洛德和艾斯丹也在这个戏剧饰演个小角色(洛洛德和艾斯丹眼睛顿时发出十万伏的电光来,恨不得当场高呼万岁)可怎么说,也得先让夫人看看满意不满意。” “没问题,没问题。” “还有这个年轻人。”菲利克斯接着就介绍加斯东.茨威格来,“虽然原来是哥白林棉布画师,后来又在半桥报当漫画师,但我觉得他在油画上还算有点儿天赋——来,把你的作品交给夫人品鉴品鉴。只要夫人能首肯,我便送这小子去巴黎的大卫(其实就是上次演戏时被赶回俄罗斯的那位)画室里学习,争取得到罗马奖,漫游意大利深造,再回法兰西来。”2 加斯东激动万分,来时菲利克斯就告诉他,侯爵夫人在鲁昂画行里的评价还是挺有份量的,如果能当自己的伯乐那就更好了! “可骑士你应该在巴黎能直接认得大批的艺术家啊!” “实不相瞒。”菲利克斯语气突然诚恳,“上次萨申卡伯爵的事,是我欺骗了所有人,甚至还间接导致妙逸庄园的城堡被烧毁,我心中始终有无比的愧疚,思来想去也只好略尽绵薄之力,以求有些弥补了。” 侯爵夫人肯定是谅解了。 侯爵则不作声,眼睛盯住洛洛德和艾斯丹,态度很矛盾。 他想要怒斥菲利克斯这个彩票骑士暴发户,但他带来的这两个小妞太漂亮了,侯爵平生聪明,但自问在女色上是有缺点的,他有个美貌妻子还不知足。5 可艾米莉却有点儿抗拒:“我的彩票贵族,您不是趁机占了妙逸庄园五十阿尔邦的好地吗?我希望拉夫托家和高丹家,自此两不相欠,毕竟之前你姐姐的事,也让我们感到不安。” “拉夫托小姐,我手头还存有大约市价十五万里弗尔的丝绸料子,是我低价购入的,现在我能以三分之一的价钱预付给您,您的织袜作坊可以用这批好料子,来织造丝袜售卖,等到赚到钱后再将五万里弗尔归还给我就行”菲利克斯很认真地提议。1 “我,我会为你的姐姐马德莱娜祈祷的”艾米莉口舌稍微阻塞了下。10 夕阳时分,客人一行在马洛姆河谷的田野里游赏,洛洛德和艾斯丹编织枝叶花冠戴在头上,梅小姐和菲利克斯望着这两位,就像看管自己的财产般,而加斯东则掏出画板进行风景的速写。 “这什么剧本,是不是夏多布里昂师父托你来求猴,不,来求菲利克斯骑士安排公演的?”更近些的地方,艾米莉急切询问母亲。 第85章 莱昂.杜.帕雷 侯爵夫人侧过身躯,看着无边无际田野和远山间冬日的残光,微叹口气,然后快速地对女儿说:夏多布里昂骑士在家乡的物质生活很凄苦,你应该知道的,他曾是个多么有艺术天赋的孩子啊,可现在膝盖碎了,没办法去王室军队服役,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也不很好,何况他父亲已去世,夏多布里昂便寄居在布列塔尼的乡下,想来想去,也只有从事文学这一条道路。1 艾米莉突然觉得涌起阵戚戚的感觉,她喃喃自语道:“用笔杆来谋取面包,还是离不开金主他和洛洛德、艾思丹有什么区别呢!师父是要屈从在另外位彩票骑士的金路易下了吗?” “是的,这部剧本现在鲁昂和巴黎里免费公演,集聚点人气,估计未来他还想通过我,再出版本小说处女作。” “他知道连您也要借助彩票骑士的力量不?” “我和他都没有挑明,我想他该知道,大概”侯爵夫人欲言又止。 让一个落魄但又有梦想的贵族,得到打断自己腿的仇敌的资助,这对于他本人,是件多难以启齿的事,但更残酷的是,他还不得不接受。5 艾米莉默默地用手支起下颔,也在苦恼着,她没理由嘲笑夏多布里昂,自己不也被金钱给束缚着嘛。荣誉来自于义务,佩剑贵族为何是国家的第一等级,是因他们之前撑起了法兰西的军队,可现在谁都晓得,军队里有无贵族已没什么影响了,不为国家履行义务,就代表荣誉丧失了,那么再来伸张特权,难免遭到广大第三等级的厌恶和嘲笑。 远处的那个安第斯山的猴子,不就一再用金钱,来嘲弄戏耍自己吗? 而且这位越来越有钱,自己的底气和初次遇见他相比,也越来越弱。1 从山那边刮来的风里,艾米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演好这个角色,你得眼里带火,心中有光,那种感觉”田垄上,菲利克斯在打着手势,义务解释剧本里的角色,给二位姑娘听,洛洛德和艾思丹那表情和那身姿,惹得坐下旁观的梅咯咯笑个不停。2 这洛洛德就非常机灵,虽不太有演员的天赋,可俏生生的眼神,倒是特别适合演交际花、使女和女学究这样的配角;可艾思丹就太拙笨啦,除去胸前一对定音鼓般澎湃的poitrine格外引人瞩目外,其他的内涵和气质,怕是根本没人想要去挖掘,“虽然漂亮丰满,却只能演个龙套,比如被唐璜引诱的村姑”菲利克斯在心底判定着。1 于是乎菲利克斯就单独和艾思丹聊了会儿,颇是花了些力气,把意思传达给她。2 大致内容就是“马上我会赠送戏票给拉夫托侯爵,他会来捧你的场,台上和台下都要好好表现。”1 三天后,艾米莉的哥哥雷米萨告假归来,于是侯爵和这对兄妹,乘坐“艾米莉号”马车,往西向“蓝血会”集会的地点,交通枢纽勒芒城。 对侯爵来说,这次勒芒城的集会,几乎可以决定自己能否进入省参议会。因来参加的,全是布列塔尼、诺曼底、曼恩、普瓦图的头面贵族。 只有夫人和几位仆役,还留守在马洛姆谷仓里。1 大约就在这时候,在《鲁昂半桥报》大吹大擂的造势下,挪用了父亲款项,并募集了百万里弗尔民间资金的盖斯特、艾金两兄弟,在勒阿弗尔港的交易所,以三百一十七万八千里弗尔的价钱,成功拍下了安古维尔高地! 当槌子最终落下后,兄弟俩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2 金色的光芒闪耀在交易所的殿堂之中,从天花板到地板,从台面到窗户,弥漫着钱财诱人的香味。 把安古维尔分割成五十块; 虽大小不等,但平均每块二十万里弗尔的价钱还是不在话下的; 一年内但凡能出售十五块,就完全回本; 接下来全是盈利,另外随着勒阿弗尔港继续繁荣,投机商富豪不断入住,盖起争奇斗艳的别墅,那地皮还能水涨船高,就不是个平均数所能计算在内的; 最终凭靠我兄弟俩敏锐的商业眼光,光是安古维尔这处地产,便能搞到七八百万里弗尔的纯利! 盖斯特的算盘,就是老爹和那个海伦在一起,怕是也熬不过三五年,到时动产不动产合起来,五六百万里弗尔还是有的,也由他继承,棉纺工厂那就先当人情卖给菲利克斯和梅好了,免得他俩在分遗产时横来一枪,只要自己接下来稳当了,财大气粗,别说收回棉纺厂,顺带着把菲利克斯的Fac公司给鲸吞掉,也是易如反掌的。 而艾金呢!虽然海伦离开了,但他骨子里就离不开女人,盖斯特只要给他分个百八十万的,那肉欲的迷魂汤他起码还能再美滋滋地喝上二十年。 就在霍尔克兄弟俩欢欣鼓舞时,却不知道他俩背后的螳螂,已举起了巨大锋利的“镰刀”了。1 鲁昂市政厅前,驶来辆极度奢华的马车,简直让见多识广的市民也感到咋舌:光是这马车,这仆役,还有这排场,便要五万里弗尔左右! 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阔公子哥,从车上下来,几名穿着皮毛大氅的仆人 拥过来,接过公子哥的礼帽和紫貂围脖,此君对着市政厅屋脊上的微雪呼了口气,便得意洋洋地走入进去。 “鄙人名叫莱昂.杜.帕雷,是巴黎雷卡米埃银行的代理人。”这位在市长办公室,与鲁昂的市长德.伊波利特阁下互相敬礼后,自我介绍说。 随后帕雷先生旁侧的两位同样气度不凡的书办,将凭信证书交到市长的手中。 雷卡米埃,那可是巴黎首屈一指的名号啊! 市长不由得肃然起敬。”鄙人及雅各.雷卡米埃先生的来意,在之前投递来的信件中已禀明清楚,还望市长阁下体察。” “当然,是投资鲁昂—瑟堡的王家大道的事?” “不仅如此。”帕雷微笑着竖起手指,“先整修大道,待到完工后,再准备开掘一条运河。” “这工程花费,再加上收购土地,得多少钱啊!”市长都有点惊讶。 “预计分两期,整修大道投资五十万里弗尔,而运河则需四百七十万里弗尔。”帕雷说完,伸出双手,就把计划书交到市长手里。 “是要在民间募资吗?” “不,银行直接掏钱,先把王室大道给整修好。” “代价是什么?” “请巡按使和市长阁下负责工程,然后将通行费收取权抵押给银行便好。” “那要是这样的话” “没错,请省府和市政厅即刻停止另外条,也就是鲁昂—勒阿弗尔港王家大道的整修准备,雷卡米埃先生需要的是此后船只从瑟堡港口卸货,沿我们投资的大道运输于卡昂、鲁昂和巴黎的交通线上,简单的说,不希望有竞争!”帕雷的语调立刻严肃冰冷起来。 第86章 合伙人出现 这让德.伊波利特有点儿为难,“可鲁昂大小报刊都在宣传去勒阿弗尔港的路线,为此许多民间资本都聚集起来,投资到勒阿弗尔城关的安古维尔高地去” “这种民间资本的盈亏,和您的市政厅有什么关系?”帕雷发问到,“您瞧,雷卡米埃银行选择的大道,沿路穿过许多贵族的城堡庄园,他们不但能得到补贴,还可由这条整修一新的大道,促进田产和商贸的繁荣,而您的位置也会因得到贵族们的支持,而更加稳固的。” “唔” “如果您和巡按使选择整修去勒阿弗尔港的大道,政府还得自己掏钱,钱从何来,只有通过省参议会向三个等级征税。天啦,征税是个多可怕的字眼啊,会招致民怨沸腾的,何况今年诺曼底省收成都不佳。”帕雷上前两步,对市长说,“但这条就不同,银行替您垫付款项,又不用给百姓增加负担,以后的通行费,都是在商人头上收取,这样政绩也有,也不用影响官声——更何况,现在的王上,还有财政总监大臣布律埃尔,都热切关注诺曼底特别是鲁昂的动静呢!” 这话倒是极有杀伤力的。 市长德.伊波利特几乎算是答应下来,他只是说要再去征询下鲁昂显贵的意见。 也就是巡按使、主教还有大法官,再加上个王家检察官。 帕雷稍微有些紧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说里面有五张票子(五千里弗尔),待到工程上马后,您和所有显贵都有提成,那其他显贵还希望您 “主教德.普鲁瓦雅阁下就不必,他是清廉如水的。”市长收下信封。 “主教阁下我自去说服,不劳费心。” 其实这位莱昂.杜.帕雷,原本压根没在雷卡米埃银行里履过半天职务,他就是菲利克斯操线的“傀儡人”。 记性好的读者应该想起来,帕雷不过是丹东律师事务所的一介助理,还埋怨过菲利克斯为何没来过实习,今年二十二岁而已,这个年龄的男子最容易被美色、权力和金钱所操弄:2 菲利克斯为赢取他的忠诚,是三管齐下。 先是菲利克斯和巴黎的银行家雷卡米埃暗自勾结,由丹东引荐,给帕雷安了个空壳职务,响当当的“银钱代理人”,还伪造个“杜”的头衔,让他有身份出入高级布尔乔亚的场所,跳了几场舞后,帕雷便昏了头,彻底认为自己就是“莱昂.杜.帕雷先生”,是社会的顶尖精英人士; 几个被收买的剧院小女演员,很快和这位帕雷先生厮混在一起,彻夜不归。 当帕雷满身酒气和脂粉气,回到律师事务所时,掏掏口袋,就剩下三四个苏,但他已离不开舞会、美酒和淫娃啦,便壮起胆子向丹东先生开口,要预付半年工资。3 丹东满口答应,半年的工资五百里弗尔,帕雷两个晚上就混得精光。 “我不是开善堂的,去向银行借钱。”等到他再次开口,丹东先生就不满地回答说。 这时银行也及时上门,前前后后借给帕雷快一万里弗尔,七个厘的高利贷。 很快走投无路的帕雷,只能乞求有从天而降的大人物,给自己个发横财的机会,不然他只能跳塞纳河自杀了。 “孩子,我哪里肯袖手,看着你滑向毁灭呢?”丹东先生说完,便将菲利克斯的名片塞给年轻的助理,“这个大人物,正需要具傀儡,你再合适不过” 抱着试试看和抓救命稻草的心态,帕雷来到了鲁昂的圣德约镇。 坐在气派大交椅上的菲利克斯,热情慷慨地接待他: “我给你三万里弗尔,够不够?”1 帕雷此刻恨不得跪下,舔菲利克斯的靴子尖,来表达满腔忠忱。 可这位大金主大救星随后严正指出,这三万里弗尔除去还贷外,其余的必须按照我的指示去花销。 由是原来丧魂落魄的律师实习助理帕雷,像只破茧的蝶子,又成为了挺拔气派的“莱昂.杜.帕雷”经理,他年轻,相貌不坏,腰身修长,谈吐机灵,就是太瘦了些,因背后有金主撑腰,显得格外自信。 菲利克斯又把妖娆苗条的洛洛德,塞到帕雷身边,让他欲仙欲死,“给我监视好这小子,洛洛德。” 帕雷的事,这次办得很不错,虽然向市长行贿时还免不了紧张。 “傀儡人”喜气洋洋地来到预先订好的酒店套间。 待到他开门进去,看到桌子边不但有菲利克斯.高丹,还有位贵族模样的,两人相谈似乎甚为投机。 “年轻人,你盯着我的腿干什么?”那贵族很生气地对帕雷说。 “对,对不起。”帕雷紧张地道歉。 贵族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帕雷,对菲利克斯说:“他虽和你有点类似,可没你那份胆气,还记得在赫尔维修斯夫人家的沙龙那次吗?”1 菲利克斯淡笑,没有作答,而是很亲切地宽慰了帕雷番,塞给他三千里弗尔的钞票,说你先花着,马上有任务再给你钱。 等到帕雷千恩万谢地离去后,“你和我不露面,就在幕 后操线。”从巴黎风尘仆仆赶来的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如此说到。 这位,实际是菲利克斯在这场阴谋布局里最重要的“合谋”。 西格弗里德和丹东什么的,只能算是次要合谋。 “你最近在巴黎发财了,做的是粮食投机买卖?” “得了,菲利克斯,我家族本来就有钱,父母虽然剥夺我继承遗产的资格,但每年三四万年金还是有的。”说到这里,塔列朗眼睛里浮起层阴霾,可很快就倔强地支应过去,“粮食买卖就是买卖,和你的棉布一样,低买高卖,现在法国农民早就分裂成两派了,你不知道?” “愿闻其详。” “一派是谷物农,他们最害怕粮食贸易自由,因为这样,商人会操弄行市,压低收购价钱,再运到外地以高价出售,最后全国市集的粮价都会沸腾。但另外一派,便是法国中部和南部,你晓得的,那里许多农民专业种葡萄酿酒,他们的地不种谷子,酒卖出去后再买粮食果腹,他们巴望着粮食贸易自由。” “所以你是把法兰西岛的粮食运去南部,卖给那些葡萄农。” “再换成酒到法兰西岛和诺曼底卖,菲利克斯你家乡的葡萄酒不行。我有专门的经纪人替我干这事,已赚到了四十万里弗尔。”说到这里,塔列朗亢奋地摁了摁桌面,掷地有声,“我俩合作,把这笔大买卖做成,五五分账。” “那贵族那边,就交给你了。”菲利克斯借机拍住瘸子的手背,“你出面,我务必要拉夫托侯爵当先省参议会的贵族议员。”1 “佩里戈尔家族在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 第87章 勒芒蓝血会 菲利克斯说那敢情好,接着他特别提醒塔列朗: “拉夫托侯爵家有个女儿,也一道去了勒芒城。” “哦,你在信里提到过,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是吧,她漂亮吗?” “又漂亮又小巧,又像根带刺的玫瑰。” “没问题,我注意到了。” “你注意到什么了?” “拉夫托小姐可爱漂亮。” “不,我是要提醒你,别碰拉夫托小姐。”菲利克斯碰碰嘴唇,要求道。 “你得给我个理由,朋友。” “她的贞洁要是我的。”9 “这和我俩的生意有关?” “当然。” “那我向友情起誓,守护拉夫托小姐的贞操。”塔列朗立刻认真对待菲利克斯的警告,以欧坦主教的身份,发了誓愿离去。1 在勒芒城的城关,刚准备下马车的艾米莉,突然打了个喷嚏。2 接下来数日里,艾米莉不得不承认,勒芒城是个比鲁昂无聊得多的地方,更别说与巴黎相比,听说再往西去布列塔尼,那里的城镇更为闭塞沉闷,布尔乔亚和农民在彼处过着一成不变的温饱日子,贵族也深居简出,这座勒芒城,城墙四四方方,教堂下的地基埋着古罗马的壁垒,古罗马的壁垒下埋着高卢人的寨子,四面田野里种着麦田,还有葡萄,和法国其他农村没任何区分,道路粗疏,环境不脏也不干净,娱乐更是等于零,连个剧院都没有。 城中央的教堂,是蓝血会聚集的场地,柱子和天花板都粉刷过了,门楣和窗户上系着些气球,各省份的贵族男女,都穿着佩戴家族徽章的衣衫,纷至沓来。2 楼梯座子边的圣器柜,艾米莉就立在那里,摇着扇子,穿着她最喜欢的葱绿色衣裙,白底印花围巾,低声对提着酒瓶的哥哥抱怨,“没有比这个教堂还无聊的地方,也没有比这群人更平庸的交谈对象。” 虽然许多贵族惊艳于艾米莉美貌,前来攀谈,但艾米莉现在察觉,她和这个阶级差距越来越大,有些贵族只能谈些农忙时的东西,其他些在是说在雷恩剧院看过的古旧戏文,还有几个喋喋不休着卢梭和自由,空洞无物。机器、商贸、工场组织这些话题是完全没有的,“各个都是榆木脑袋。”艾米莉无奈地评价。1 但当集会的话题涉及到省议会和抗拒王权加税时,大家都像打了鸡血,齐声高呼表态。 数位公爵和侯爵组成核心,开始商议议员的人选。 拉夫托侯爵脸色难堪,他从刚踏入勒芒教堂那刻起,大部分人,包括鲁昂来的贵族,就对他冷冰冰的,连老朋友沙多达西伯爵家也是爱理不理,在听到妙逸庄园的革新后,大伙儿对拉夫托的心声就是: “你背叛了贵族阶级,connard!”1 “省参议会,靠这群虫豸能搞好嘛!”形单影只的侯爵,矮小的身躯缩在角落中,落寞的同时也愤愤不平着。5 他的儿子雷米萨,则醉醺醺地于教堂各个位置和房间出现,只要看到年轻的贵族小姐就靠过去,傻笑声四处飘荡。1 可很快,连拉夫托侯爵也没料到的转机出现了! 大贵族佩里戈尔家的塔列朗出现,他握着根高档的藤杖,拐着腿,穿梭在人群里,这位家族的基盘虽在加斯科涅地区,但和其余的大贵族都有不错的交情,再加上塔列朗可谓是天生的外交家,这会儿谈下那会儿谈下,最终蹒跚着来到素未谋面的侯爵面前,告诉他:“诺曼底省参议会的议员,已经落入到你口袋里了。” 拉夫托侯爵都惊呆了。 但随即在唱票时,他确实当选了。 后来当塔列朗登台演说时,侯爵才隐隐了解到实情,或者说诺曼底来的贵族都被塔列朗提出的条件给收买,给诱惑了。 “一条大道,外带一条运河,要通过鲁昂,直抵港口瑟堡拉夫托侯爵是率先的倡导者,他还有份提案,希望能在参议会上得到通过。 诺曼底的贵族们对拉夫托侯爵的财力不关心,他们心底都清楚,侯爵是个幌子,背后肯定有大金主在运作这件事,所以他们为了自己农庄和作坊的利益,都希望运河能穿过自己的家乡,利益均沾。3 那既然“大金主”愿意撑拉夫托侯爵,大伙儿就投票给他好了。 目瞪口呆里,整个勒芒教堂中大部分诺曼底贵族,都将手里的票,写上侯爵的名字,奉他为议员,“代表”第一等级言事。 “父亲,背后是谁还用去猜吗?”艾米莉摇摇头。 贵族被金钱打倒,或和金钱同流合污了,艾米莉清晰地看到这个前景。 欢呼声里,拉夫托侯爵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走上了台,他望着下面一张张满是信任,或者说阿谀的脸,特别是沙多达西伯爵夫妻,又换上了老朋友般的阳光表情,是百感交集,清清嗓子,当即谈了两点: “此后,我建议将封建特权变换折算为地租,特权这个词汇招人厌恶,可地租全是天经地义的,我们有田产,当然有权收取租 税。 还有这条大道和运河的开掘,会影响到许多贵族的利益” “我们怎么办!”下面有部分贵族喊到,他们田庄全是鲁昂和勒阿弗尔间的。1 “告诉他们,只要愿信任你,两条王室大道的整修都能解决。”塔列朗站在侯爵身后,不慌不忙地提醒。 “两条能造福第一等级的大道,我都将先后提案。”侯爵喊出这嗓子后,欢呼声更响了 投票结束后,成为瞩目焦点的拉夫托侯爵,站在教堂外的草坪上,许多人将他围起来,热情地和他碰杯。 塔列朗背着手,继续负责鼓动人心:“王室大道有银行来兜底,不过运河部分资金则需要众筹。” “是要众筹我们的钱吗?”许多寒酸的贵族心怀不满。 结果塔列朗笑笑,说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先筹款,我们充个账面后,暗地里如数奉还,主要是能把诺曼底的第三等级,尤其是食利阶层给带动起来就好,这些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有报刊和经纪人去运作。8 大伙儿果然都欣喜起来。 于是,诺曼底省参议会上的贵族,已决定支持“瑟堡—卡昂—鲁昂”一线王室大道的整修计划。 “彩票骑士该死的钱,又一次耍弄了所有人,它再度显灵了。”艾米莉如此想着,自顾自踱到教堂的枣树林下,她觉得有点气闷,想要透透。1 “艾米莉。”一个忧郁的声音传来。1 艾米莉惊讶地回头,居然是夏多布里昂,他坐在架简陋的藤编轮椅上,在背后推着他的,是他黑头发的姐姐茱莉亚。 第88章 蒙杜兰侯爵 茱莉亚旁边,还有位年轻的贵族,披着蓝色的斗篷,肤色是健康的黝黑,小胡须,魁梧健硕,双目冒光,自带着股军官领袖的风采。 “师父你从布列塔尼省赶来?” 夏多布里昂自嘲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是茱莉亚推着我来的吧,我母亲就在那边,但我先前没进教堂集会罢了,“我是家族的耻辱,不能给长辈被别人指指点点,说有个残疾的儿子。” “别这样说。这位是?”艾米莉物伤其类。 “年轻的蒙杜兰侯爵。”夏多布里昂的姐姐介绍说。 艾米莉立刻与这位年轻的侯爵互相敬礼。 看得出,蒙杜兰侯爵很仰慕艾米莉,但艾米莉也看得出,这位贵族虽是难得的年轻英杰,家境应该也很窘迫。 现在空有门楣而无经济实力的贵族实在太多。 艾米莉更看得出,夏多布里昂的姐姐茱莉亚,看蒙杜兰侯爵的眼神是与众不同的:哀怨、爱恋、苦思,还有对自己的些许敌视嫉妒。 “嗯,蒙杜兰爵爷您为什么也没有去教堂集会?是要陪在茱莉亚小姐的身旁吗?”明明艾米莉是想撮合这对,可这位小姐漂亮但天生刻薄的容颜,外带居高临下的语调,却使得茱莉亚觉得是在讥讽自己,让茱莉亚不由得转过去抹眼泪。1 艾米莉大窘,以前从不好好说话的她,怕是快不会好好说话了。2 “不,我不想在这种集会里,被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缠住,而徒增烦恼。”蒙杜兰侯爵很诚恳地回答,“我和夏多布里昂,便是布列塔尼的林鸱和夜枭,还是不要闯入金碧辉煌的厅堂为好。” “林鸱、夜枭?”艾米莉想起来,彩票骑士即安第斯猴子,也骂过夏多布里昂为林鸱来着。 “对,就是会发出这样的鸣叫,‘舒昂’,‘舒昂’!”蒙杜兰侯爵的叫声还真是惟妙惟肖。 恰好此刻,塔列朗一身正气地靠过来,与夏多布里昂男爵和蒙杜兰侯爵,及二位贵族小姐见礼,自称为欧坦主教。 然后他就径自对艾米莉说:“对不起,请允许我与拉夫托小姐独处会儿,鲁昂城菲利克斯骑士有笔十万里弗尔的买卖,想要征得拉夫托小姐您的认可。”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 蒙杜兰侯爵听到这个数目的钱财,看艾米莉的眼神都变得不同,很复杂:他感到了自己的贫苦,也对金钱对贵族的腐蚀而感到不平,便倒退两步,讪讪地结束了和艾米莉的交谈。 至于艾米莉,更加窘迫了,觉得自己成了个满身铜臭的女子。 “主教阁下,你怎么也会和那个买彩票的”数个寻开外,艾米莉忿忿不平。 “嗯我和高丹骑士是在巴黎相识的,共同出入斯塔尔、朱斯蒂娜夫人的沙龙,此次我作为高丹骑士的代表来勒芒,首先是让令尊可以当选贵族议员,然后还得到高丹骑士个委托。”塔列朗是个多么奸诈的人物,这个瘸子也垂涎艾米莉的美色,要先挑拨艾米莉和夏多布里昂、蒙杜兰的关系,随即再离间她和菲利克斯的。 表面朋友皆是如此。2 “还有个委托是谈生意吗?” “不,他要求我来保护您的贞洁,免得在勒芒被泥腿子贵族给骚扰。” 艾米莉听到这话,表情难堪无比:“他以为他是谁鲁昂的王家检察官嘛,把我当作女修院收养的孤儿嘛,天生拥有对我的监护权,混蛋东西。” “他还说,您的贞洁是属于他的。” “天啦,我从襁褓起还没有遭到这样的冒犯!”艾米莉气得都快要昏过去。1 “说实话我听到这样的言语,也感到惊讶,如此猥亵下流的主张,就从个骑士的口中”1 “得了吧欧坦的主教阁下,一丘之貉还非得分彼此?你比菲利克斯更恶心的地方,就在于你在背后更善于进谗和背叛,我不晓得您在图谋什么,但从现在起离我十个寻之外!”艾米莉的蛮劲上来,便是榴霰弹扫射,“我回鲁昂后,就要实施精心的报复来惩罚菲利克斯的无礼,就这样吧,至于我俩的条约立刻生效。”2 塔列朗被狠狠抢白一顿,狡诈如他,也只能呆若木鸡,目送艾米莉气冲冲地离开。 “那好吧,你去和菲利克斯这个无赖去耍花样。”塔列朗暗想到,随即又拐着腿,去寻找更多的合作伙伴,这人的欲望和理智分得很清楚,就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那般,欲望的锅炉刚熄火,理智的锅炉就腾腾地冒出热气来,他可以背叛誓言,立刻勾引艾米莉,但同时他也能很巧妙地将菲利克斯委托的任务给完成得很出色,这就是塔列朗.佩里戈尔。3 傍晚,在一株枣树下,艾米莉终于没忍住,询问夏多布里昂:“师父,你的书稿都委托给母亲了,可你知道母亲又要委托给谁来出版给谁来送演吗?” “”夏多布里昂满脸的颓丧,但显然也知晓答案。 “金钱真的能摧垮很多东西。”艾米莉怅然地说到。 “如果我传话给你,蒙杜兰侯爵对你一见钟情,那你愿意嫁给同为贵 族的他吗?”夏多布里昂反问道。 艾米莉沉默下来,她明显在做出取舍,最后这位小姐诚实地说:“起初我说要嫁给贵族,但我不会嫁给贫穷的贵族,我已掌握妙逸庄园的财政权力,下步还要振兴它,不会轻易将嫁妆给带出去的。” “这大概就是理智吧艾米莉,我也终会走这条路来,既然无法在军团服役,那就靠笔杆子创出点名气,然后娶个有钱的女继承人。” “你当初在决斗里受伤,喃喃着的,是马德莱娜.高丹的姓名。” “我会在每年她的忌日时刻,把思念和哀伤写在文稿里,用泪水当墨水”1 “你们男人可真的虚伪。”艾米莉即刻打断,开口批评,“既然你追求金钱关系的婚姻,那就爽爽快快地去交换,用矫揉造作的文字收割那个她的愚昧,你爱马德莱娜,就将她埋在心底,为她诚心实意祷告,然后再去寻求新的幸福,你却将她写在书稿里,是准备让有钱的女读者们认为你有多深情,再燃起取代马德莱娜的心思嫁给你?那可真的够恶心呢,马德莱娜就是‘夏多布里昂男爵脂粉店’中的招牌商品,对不对,还是一年一度的营销拳头呢,因为忌日的纪念兜售每年都可以来次!师父你这样的,注定要在金钱面前卑躬屈膝,对不起,我不该责骂你,因为我也一样,对不起。”14 转身离去的艾米莉,走在林荫道中,走着走着,不知觉地流下了泪 夏多布里昂怔怔地留在原地——没人为他推轮椅。 第89章 借票 鲁昂城第三等级参议会议员的选举,租赁的场所,和贵族大不相同,地点便在金碧辉煌的鲁昂大教堂礼拜室中,哥特式样的穹顶洒下金色光辉,有钱的布尔乔亚们,不管是候选人还是选举人,都掏出钱来,用名贵的壁画和地毯,又搬来漂亮典雅的家具如书柜、写字台,装饰了这里,因为能走到这里参与游戏的,全是身家数十万乃至百万里弗尔的,既然都有钱,不枉嚣张些。1 当装饰华美的车辆,络绎不绝地来到大教堂庭院时,鲁昂许许多多的市民本能地有强烈的感受: 第三等级,无论在资产、学识、进取心等方方面面,已超越了贵族和教士,现在于参议会,因政治权力的匮乏,他们可能暂时还依附于前两个等级,被高等法院蛊惑着共同对抗王权,然则一旦规则或者环境改变,那均衡便会失去,第三等级肯定会自主地争夺起发声的权力了。 如潮的鼓掌声里,菲利克斯握着手杖,走进礼拜室门口,全诺曼底许许多多的记者、律师、大小产业主、店铺商人,都上前和他热烈握手乃至拥抱,他们大部分都在Fac王家纺织公司内有股份,股东们见到董事长,自然显得格外亲昵。2 这次鲁昂城选举会的人们,连服装都统一了,烟灰色的大衣和裤子,暗红色方襟马甲,乳白色的亚麻围脖,黑色手杖,还有褐色的筒袜和皮鞋,整个场面非常盛大。 几乎没有任何疑问,菲利克斯获得大部分选票,纸面年龄二十五岁的他,跃为“诺曼底省参议会议员”的身份,马上便会去鲁昂市政厅,领取属于自己的新勋章。 结果就在次日清晨,《鲁昂半桥报纸》突然刊登了一则震惊全城的讯息,内容不长,但格外有杀伤力: “巴黎雷卡米埃银行欲投资鲁昂—瑟堡的王室大道及运河事业,我省参议会及巡按使府、市政厅正在紧急磋商中。” 可以想象,当报童们挥动着报纸,跑遍塞纳河左右岸的各处街区,把铅印出来的消息,播撒到鲁昂城,甚至扩散到整个诺曼底时,布尔乔亚们所受的震动会有多大! 相当部分的布尔乔亚,先前听到《半桥报》消息,把积蓄投资到勒阿弗尔港的安古维尔去,换来张百分之一百二十回报率的借票,就等着盈利啦,可而今风云突变,若雷卡米埃银行和王室政府,开始运营鲁昂—瑟堡的港口、街道和运河,那勒阿弗尔港的地位岂不是一落千丈?安古维尔的地皮,有哪位投机商还愿去修筑别墅和商馆呢?1 接下来数日内,消息接踵而来,先是掌握原棉物资的菲利克斯议员,和来自瑟堡、卡昂的商人密切交谈,双方似乎达成某种协议,以后煤炭、棉花和茶叶等重要产品,要在瑟堡港卸货,再运往鲁昂或巴黎吗? 人心惶惶时刻,《天主福音报》突然也宣布,参议会内贵族和教士们,也都各自投票,赞同鲁昂—瑟堡的投资路线,这样三票齐全,再加上有银行垫资,巡按使和市长也没理由加以反对。 最后《鲁昂每日新闻》也披露,如果开挖运河,我们诺曼底的农民不用服徭役,因鲁昂市政厅和王家检察官已联络西班牙马德里的昂利.德.圣西门上校,他在彼处有数千现成的劳力,可随时乘船来鲁昂待命,随时开工,薪资从优,各方都能接受。 很迅速的,勒阿弗尔港口,“赫尔维蒂人”银行办公楼中,许许多多先前投资安古维尔的布尔乔亚们,这群食利阶层们,愤怒着,失望着,咆哮着,手里扬着花花绿绿不同面额的借票,团团马蜂般的责骂声中,盖斯特.霍尔克和艾金.霍尔克,脸色发白,满脸虚汗,坐在椅子上,很长时间居然半句话都说不利索。 “请给个回答啊霍尔克先生,我们的借票到底还能不能如数如期兑现!” “现在安古维尔成了具不值钱的死尸了吗?” “我在鲁昂的邻居嘲笑我,说我的眼神不济,他后发制人,已拿出钱财去入股鲁昂—瑟堡线了!” “事情妥了,花最后是落在另外条线上的,圣典港会衰落,谁会在这个晦气地方盖住房。” “安古维尔和圣典港的地价会一路下跌的。” “你总得负责啊,霍尔克先生们,说说话啊” 这下盖斯特和艾金的天都塌下来了,他俩如丧家之犬般,溜到艾金的家中,关好所有窗户,“安古维尔原本一块地价我们预计是二十万里弗尔,可按照这样局势,会跌得飞速的!” “跌到什么程度?”盖斯特战战兢兢。 “不敢想象的程度最害怕的是,绅士们和商人们根本不会来购置土地,那样父亲的钱,还有投资人的钱,该如何回本” 盖斯特最怕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想了想:“我俩是不是中了圈套?”2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啊!”艾金也痛苦地双手抱头,不知所措。 如果这场赌博亏了,他绝对要被妻子,那位日内瓦银行家的妹妹逐出家门,如是的话,身为霍尔克家的三子,他的颜面和商誉就彻底扫地,永无翻身的时日了。 “该想想办法啊,该想想办法啊”两兄弟就像溺水人 般,迫切要找到根救命绳,哪怕这根绳子是绞索。 周五,一位年轻的银钱经理,代表着雷卡米埃银行,在艾金家登门造访,并且自我介绍,“莱昂.杜.帕雷。” 盖斯特不在,只有艾金接待了他。 “鲁昂和瑟堡的大道和运河,正是我行要投资的项目。” “是你。”艾金对其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别激动,现在有个建议,您可以听听。”帕雷不太慌张,“我可以代表雷卡米埃银行,把安古维尔的借票全都买下来,这样暂时你们就不用面临逼债清算的局面了。” “全都买下来?” “是的,但只按百分之九十来收购,比如某位先生在安古维尔投资了一万里弗尔,那我就用九千里弗尔买他手里的借票,我相信他会干的,因安古维尔的价钱会继续下跌的,再拖延下去他手里的借票会几同废纸。” “但这些借票依旧对我有债权!”艾金愤怒地拍案而起。 帕雷耸耸肩膀:“是啊,并且你必须兑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回报率,我可以赚到中间三千里弗尔的差价,不然银行为何要花钱做这事呢?” “这是勒索,是讹诈。” “那你就把安古维尔低价卖给我们。” “低,多低?” “一百二十万里弗尔吧。”帕雷报价。 第90章 走投无路 “混蛋,开什么玩笑,我们是花了足足三百一十万里弗尔购进的。” “那就没法子,不过你可阻挡不了我们购买借票,很快就能击垮你。”帕雷表示很遗憾,随即离去。 帕雷的行为非常迅速,他在赫尔维蒂人银行的对面,租赁下一所大办公室,雇佣了群助理,竖起“雷卡米埃银行”的金字招牌,于鲁昂、勒阿弗尔两座城市的街巷,到处招贴“九成价钱回购安古维尔的借票。” 后来帕雷想了想,改了招贴,“百分百价钱回购借票”。1 顿时没有“割肉止损”痛感的布尔乔亚们,排成长队,拥堵在帕雷办公室的门口,用借票来贴现。 短短数日内,一百一十万里弗尔的借票,全都掌握到了帕雷,不,其实是菲利克斯的手里。 他成了安古维尔最大的债权人。 随后菲利克斯指令帕雷出面,将霍尔克兄弟告上法庭,出示借票,要求“赫尔维蒂银行”尽快按照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回报率,把借票用现金偿清。 也就是盖斯特和艾金,要尽快拿出一百三十二万里弗尔来。 可他俩所有的资产,都投入到安古维尔不动的地产里,不但有被蒙在鼓里的父亲的一百八十万,盖斯特和艾金还把手头全部的家产也押进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去借钱。 艾金根本不敢告诉妻子,也不敢向赫尔维蒂总行借钱,那样非但借不到,反倒会被扫地出门。 “你岳父不是鲁昂的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吗?你去向他借款,缓解燃眉之急。”艾金求盖斯特。 盖斯特更是慌张,他动摇了,“不然把安古维尔卖了!” “卖?可雷卡米埃银行只愿拿出一百二十万的价钱来,我俩还不如直接拔枪自杀来得痛快!” 咬咬牙,盖斯特只能乘坐马车来到鲁昂城,向岳父开口。 勒努瓦庄园客厅中,坐在沙发上的岳父面如冰霜,听完盖斯特的诉求后,叹口气说我哪里来这么多的钱,大部分资金去购置水压机,准备生产生发油、香精和雪花膏产品,还有些我入股“鲁昂—瑟堡运河”了。 “哪怕三十万,哪怕二十万。”惶急的盖斯特几乎是摇尾乞怜了,“您还可以帮帮我,向其他富豪再筹些款” “怎么可能。”布丰.勒努瓦立刻站起来,语气变得像花岗岩般坚硬,而盖斯特的太太听说丈夫遭逢绝境后,躲在楼上根本不愿下来,布丰用火钳,喀喇喀喇地拨动着壁炉里的炭火,“你这个年轻人,如此巨大的投资,却从来不问长辈的宝贵意见,现在跌了大跟头,还准备牵累别人吗?” “当初您不也是赞同安古维尔的投资吗?” “你这是什么话,孩子!”布丰重重扔下火钳,更加恼怒,“那不过是表面话,你在生意场上连这个都分不清,难怪被人算计,我赞同了但我没为此掏半个子儿,就证明我对这份投机根本不看好,现在事实告诉我,自己的眼光多么敏锐,你去找你父亲解决吧,别来烦我。”1 盖斯特灰溜溜地从岳父家被赶出来,鲁昂上空阴云密布,下起了冰冷的雨,他哪里敢告诉父亲投资失败的事,便蹩进自家的寓所,关起门来,茫然地等待艾金的来信。 不久艾金的信到了。 赫富德.斯通也拒绝伸出援手,他说他根本不会为桩完全失败,且无法翻身的投资背书,不过斯通先生仅存的点善良,促使他在信中建议:“既然是雷卡米埃银行做的这个局,那你俩就还应该和雷卡米埃银行直接谈判,或有弃卒保车的结果。” 盖斯特手里攥着信,直到将其揉作一团,低下头,莫名的绝望涌上心头。 可他还不知道,“傀儡人”出现后,“稻草人”也登场了,他的作用是将麦田里的麻雀给惊起来。 雨点拍打在寓所的门窗上,不久激烈的叩门声响起,“盖斯特先生,盖斯特先生!” 昏暗里,盖斯特从床上惊坐起来,战战兢兢地点起了煤油灯,来到门前,便听到其外喊话的是老霍尔克的仆人们,“如果您在这里,快去方楼,老爷说不会再给您第二次机会。” 大约同时,混冥里夹杂着闪电,罩在雨雾里的圣德约镇,当艾蕾打开门时,同样两三名披着斗篷的霍尔克家仆人想她鞠躬,“高丹骑士和高丹太太,现在可以打扰下吗?” 不久,菲利克斯和梅风风火火地走下楼梯。 “父亲和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了?”事出紧急,梅都来不及梳理头发,就直接抓起圆边帽子戴上。 “不清楚,但似乎不妙。”菲利克斯扶着妻子的腰,忧心忡忡。 霍尔克方楼的小待客室,约翰.霍尔克颤抖着划燃火绒,塞入到烟斗里,觉得心脏都在滴血,和窗户玻璃上的水一道,流入到沟渠里了,年轻妻子海伦忙里忙外,为他的桌子上张罗茶、糕点,“谢谢你亲爱的,不过你马上得离开这里,我单独于此和几位孩子谈谈。” 披着睡衣的海伦,显然嗅到了微妙的气息。 待到她阖上门,走在楼 廊上时,隔着大理石的柱子和勾栏,看到一楼大厅内,菲利克斯和梅是从马蹄形台阶左边的门走进,而盖斯特是从右门进来的。 虽然菲利克斯表情严肃(装的),但那姿势就像只怒发冲冠的雄鸡。 而盖斯特,就是只饥肠辘辘的落汤鸡。 这个女人稍微判断下菲利克斯和盖斯特的神态,就敏锐把握到了以后事态的流变,和权力的转移,她悄然回到上层,自己的卧室,也是梅先前居住的闺阁,她的手指摸过锃亮的钢琴,又摸了摸雕花洛可可的梳妆台,坐在纯木的大床上,亚麻和细密棉的垫子,和她的肌肤间还隔着如水般柔顺的丝绸,水晶的吊顶在她的眼瞳内,似乎在旋动着。1 在这里,老霍尔克每月起码给她五千里弗尔的花销。 她可不愿放弃这里,她在盘算着,自己下步该怎么走。 老霍尔克把儒勒.西格弗里德给自己的信,指头颤抖地叠起,塞入马甲贴身口袋中,然后抓起铃铛摇动两下,对着门外,用苍老的声音说了句“进来吧”。 一道闪电,将待客室照的雪亮:盖斯特进门后,就颓丧地跪在办公桌前的毯子上。 菲利克斯和梅惊讶地对望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投资原棉的一百八十万里弗尔,全都被你挪动到安古维尔地产上去了?”老霍尔克几乎都要喘不上气,梅赶紧低声唤着爸爸,靠过去,坐在椅子扶手,将父亲的头颅揽入自己臂弯中,不断宽慰着。 作者的话:请大家投点刀片支持下,谢谢! 第91章 翁婿的对话 “省参议会将大道路线改变了,导致安古维尔的价钱狂跌并且,并且无人问津。”盖斯特俯下脑袋,细微地说着恶劣的态势。 “盖斯特你为什么不对我说?我现在是参议会第三等级的议员,我可以帮你回旋此事。”菲利克斯痛心内疚。1 “三个等级三张票都投过了。除非,现在诺曼底同时再投资鲁昂—勒阿弗尔的大道。” “是啊,这太难了,参议会是不会同意加税来做这样的事的。”菲利克斯长吁着。 “别说了,西格弗里德在信中讲得很清楚了。”老霍尔克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婿眼,“可怕的现实已造成,盖斯特,你和艾金让我非常失望。菲利克斯”岳父的声音变得格外苍凉起来。 “父亲。”菲利克斯正色听候对方吩咐。 摇曳的烛火和外面闪电的映衬下,约翰.霍尔克的容颜更加衰老虚弱,他嘴角已支撑不住,顺着两侧向脖子方向坍塌下来,嘴唇经常不由自主地耷拉,乃至哆嗦,白发和黑色眼圈让人心痛地醒目,他用混浊的目光,看了下跪在地毯上的盖斯特,想了想,“梅我的女儿,你和二兄先出去,让翁婿在这里细细交谈,事到如今我也只好求助菲利克斯了。” 当梅和盖斯特真的出去后,沙发椅上的菲利克斯,望着桌子后端坐的岳父,心中其实有点儿惴惴,其实他心底晓得:老霍尔克就是这段时间被自作聪明的两个儿子送来的女色给蛀空腐蚀掉,就像株原本坚硬挺拔的老橡树,如今却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但虎威犹存,自己借着雷卡米埃银行做局,又是稻草人又是傀儡人的,怕是逃不过这老东西的眼睛。 “开诚布公点吧。”果然老霍尔克说出这句话来,他的手往下摸了摸。 惊得菲利克斯以为岳父会拔枪射击自己,便在沙发上滑动了下屁股,身躯都快侧过去。1 可老霍尔克最后只是掏出块丝帕,擦拭嘴角流出的涎水罢了。 “盖斯特和艾金的借票,应该都被你买来了,对吧!用百分之百的价钱回购借票,表明你很急着这笔钱,要用这钱逼迫这对兄弟,然后将安古维尔据为己有。” 菲利克斯沉默不答,只是吸着烟管,在这场较量中,他最好的战术,便是等岳父开口谈条件。 “盖斯特怕是还不知道,但上次儒勒就来提醒过我,你早和巴黎的势力勾搭起来,比先前的那位总包税人胃口还要大!你,应该就是雷卡米埃银行幕后的黑手,也是购买安古维尔的推手,你是绝不可能让我投资原棉,来和你争夺诺曼底市场份额的。而今你不但要让盖斯特欠你的债,且要盖斯特自己花钱买来的安古维尔,最终归属于你。” “父亲,您甚至舍不得表扬我下。”菲利克斯这才蹦出话来。 老霍尔克苦笑起来,他缓缓靠在大交椅上,“教科书式的金融欺诈教科书式的,不过我只想问你,我那一百八十万里弗尔,你该如何满足我的心愿?如果让我满意,所有都能商量。” 菲利克斯搁下烟管,微微吐出口烟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救助盖斯特和艾金。” “救不了,别让他俩跌入泥坑就好。” 作为名征战一生的商人,老霍尔克接下来竖起手指,声音嘶哑,像是出城降伏的要塞指挥官,对敌方将军献出佩剑: 霍尔克公司,这幢豪华崭新的方楼,还有其他建筑,总价是一百四十万里弗尔; 旧的丝织工场、仓库,虽在先前被烧毁,但重建后连带机器,值得五十万里弗尔; 原荒地森林棉纺工厂,蒸汽机、纺纱机和厂房设备,值得一百三十万里弗尔; 霍尔克公司的船只,值得六十万里弗尔; 在鲁昂和巴黎,还有些庄园,值得五十万里弗尔; 几分大额债券,约有三四十万里弗尔; 其他合伙人的钱财,及梅带出去的现金嫁妆,除去这些后,老霍尔克拿出去的一百八十万里弗尔,可算是公司和他个人,所有的机动资金了。 “这样吧,我用这些借票,来换霍尔克的棉纺工厂,这样我的产业就齐全了。”菲利克斯不准备掩饰真实的意图。 老霍尔克停了半晌,回答说:“你觊觎这座完美的工厂很久了?” “对,它应该归我经营。我熟悉机器生产,能玩转他,厂里的工程师和雇佣来的农民,也都服膺我,您把它传给盖斯特这样的货色,等到您去世后,不出五年,就得被盖斯特、艾金和海伦这群蛀虫吞噬殆尽,最终便宜了盖斯特的岳父布丰.勒努瓦,甚至是那个赫富德.斯通,可我是您货真价实的女婿啊父亲,疏不间亲。”菲利克斯有理有据,他伸出双手来,“霍尔克公司和Fac公司联合,绝对会在我手里发扬光大的!”4 “你以后会如何对待梅?” “我和梅都是天主信徒,我会全心全意恪守婚姻,拼尽全力呵护它的完整。” “你对如何对待盖斯特和艾金?” “有我在,绝不会饿着他俩,我可以对圣母发誓。” 老霍尔克叹口气:“现在你该谈谈,如何让损失如此巨大的我感到满意?” “请您让盖斯特和艾金,用最低的价格,把安古维尔卖给我。随后划分好的五十块地,您得二十块,我得三十块,只要安古维尔在我手中,起死回生是很容易的事。” “要是安古维尔不转到你的手中,它就永远是具死尸,对吧?” “是这样的。”菲利克斯直言不讳,“实则我进入参议会是有绝对理由的,就是方便同时操弄两条路线的投资,我既然可以随时把通往瑟堡的运河给炒热,自然也能抬手间,重新让勒阿弗尔港和安古维尔焕发生机。我可以会晤瑟堡和勒阿弗尔两个港口的商行,互相合作妥协,瑟堡可以专门进口英国的煤炭和条铁,而勒阿弗尔则专门进口棉花、茶叶,再将内陆生产的谷物和葡萄酒给卖出去,当然也有我们公司生产的棉布——然后,安古维尔的地皮就能回暖。”2 “一块多少钱?” “二十万,甚至二十五万里弗尔问题都不大,父亲您看,二十块便起码是四百万里弗尔,够你欢度晚年了。” 第92章 共赢 约翰.霍尔克本质还是个商人,只要利益和价码让他满意,他是不会害怕做出交换的。 “你准备如何保证?” “一年保证给您出售一块地皮的钱,即二十万里弗尔,您和海伦女士简直是享用不尽,如您往下活不到卖光地皮的年数,那将完全按照您自己的意愿,列好遗嘱清单,把其余的钱财传给盖斯特、艾金,或传给我年轻的小岳母,怎么都好,我和梅绝不加以干涉,当然我诚挚地希望您能长命百岁。”1 “这么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的女婿。”1 “确实如此,父亲。” 老霍尔克再次摇动铃铛,唤盖斯特进来,严厉地斥责了他,最后说安古维尔的地产,我和菲利克斯商量好了对策,准备将其接手,来救助你和艾金。 这下盖斯特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 随即老霍尔克当着儿女们的面,安排起来:家族的债券让给盖斯特、艾金,每人每年可得一万六千里弗尔的息钱,这就等同于终身年金,代价是“撤销你俩参与公司事务的权利。” “父亲”盖斯特泪眼婆娑,没想到惩处如此苛刻,这就等于把他从霍尔克商业帝国里扫地出门。 “我这是在保护你,你好好守着终身年金,会活得尊严体面的。”老霍尔克明显决心已定。 就连旁听的梅.高丹,都差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1 同时老霍尔克还承诺,把棉纺工厂卖给女婿菲利克斯,再用这笔钱来救急。 “至于安古维尔,既然有我一百八十万里弗尔的资金在内,无论如何我得让其起死回生,我们为了欺骗市场,就来个左手到右手的把戏,我用五个里弗尔的价钱,把安古维尔卖给菲利克斯。” “父亲!”盖斯特完全难以置信。 “我得手后,会按照协议,分割二十块小区到父亲名下的。”菲利克斯背着手鞠躬,明显和岳父愉快达成默契。 而此刻,梅的手指敲打着香腮玉肌,她也悟了。1 小待客室外,风雨终于停歇,室内只有盖斯特蔫着脑袋,他被狠狠地踢出了局,并毫无被挽救的希望 次日,菲利克斯立即让乔比驱车去勒阿弗尔港,然后帕雷就携带所有的借票,来到鲁昂交于菲利克斯手中。 菲利克斯再把这些借票,和霍尔克的棉纺工厂,做了交换。 很快棉纺工厂大门上的字样,变为了“Fac王家棉纺厂”。 老霍尔克得到了借票,将其销毁,并按照协议,真的就用五个里弗尔的价钱(此举随后让全法震动),把安古维尔五十块小区,卖到菲利克斯的手里。1 而菲利克斯又绕个弯,委托公证人,对安古维尔做了分割,自己得三十块小区,岳父则是二十块小区。 等到这些手续都办妥后,菲利克斯这位参议会议员,莅临了“欣喜若狂”的圣典港,也即是勒阿弗尔港。 在城关口,儒勒.西格弗里德与数十名商人早已排成队,热烈欢迎了菲利克斯夫妻的到来,如果这里叫圣典港,那么而今的圣典必须得从菲利克斯.高丹骑士手中赐予。 在“灯塔旅馆”里,又有许多来自瑟堡的商人,坐在大厅的长餐桌前,菲利克斯主持大伙儿好好地谈谈,达成个“双赢”的结局。 大伙儿都震慑于菲利克斯骑士的威严,正道的光,照在诺曼底的各个港口,机会均等的思想迅速深入人心:瑟堡港分得煤炭和铁的承运,而勒阿弗尔港则是棉花和茶叶的承运。7 “大伙儿的海船也可都集中起来,办大事。一半去西印度和美国运原棉,还有一半加入到保罗.琼斯船长的船队里,悬挂西班牙王室旗帜,经营海獭皮毛和中国茶叶的贸易。”1 所有人代表诺曼底的工商业阶级,在灯塔旅馆里起草份陈情书,并在热烈掌声里递交给菲利克斯骑士,由他再呈交给巡按使、王家检察官,并由省参议会讨论表决。 等到三个等级的议员,聚集到鲁昂大教堂的礼拜室内,菲利克斯陈辞:“既然两个港口的商会分好的任务,那么鲁昂—瑟堡,及鲁昂—勒阿弗尔的两条王室大道,可同时开工。” 大伙儿议论纷纷,询问钱从何而来。 “鲁昂—勒阿弗尔的王室大道整修,当地商人愿垫付钱财,只要我们同意棉花和茶叶的船只停泊此港即可。诸君,封闭孤立是行不通的,诺曼底的工商主、贵族、教会完全该联合起来,金钱资本越集中,流动联系越密集越延伸,我们得到的利润就会越大,也越稳定!” 最终,省参议会通过了这项新的提案。 当被雇来修路的工人,扬起第一锹土时,风景秀美、泉水丰润的安古维尔高地,就已经有商人来购置土地,修建社区了。 一切和当初路易十三的顾问德.拉格朗日接手巴黎圣路易岛一模一样。 既然能将勒阿弗尔港变为原棉、棉纱和棉布贸易的集散地,那就“子凭母贵”,安古维尔由具冰冷遭厌的死尸,变成了人人垂涎欲滴的美神。 待到 1788年春雷鸣动时分,安古维尔已经有四块小区被售出,各国商人们集资好,便开始让设计师打好图样,开始修建起阔气的高档公寓楼起来,马上还有更多的商人会来洽谈落脚的事,他们会把这里当作各自商业王国的触角,来自荷兰、瑞典、英国、法国的巨量金钱于这里吞吐,几个国家的商报会在这里被浏览订阅2 所得钱款里高丹分到六十万里弗尔,老霍尔克分到二十万里弗尔,“你看,霍尔克家和高丹家都盈利了。”圣德约镇的高丹花园宅邸里,身为嫂子的梅,就这样对艾蕾和布格连说。 “那这个问题,哥哥倒是解决得很不错。”艾蕾思前想后,也只能这样说到。 而布格连默默地笑起来,未婚妻和未婚妻嫂子关于钱和地皮的事他没听进去,他高兴的是,圣德约和周围三个村镇,全都完成了牛痘的接种,而他则也准备在来年和艾蕾结婚,并前去巴黎医院实习深造。 “但愿天花绝迹,什么时候医学的进步,再能消灭掉肺病,那该多好哩。”布格连在心底,用农民般的土腔这样想到。5 至于另外条鲁昂—瑟堡的王室大道,也快要整修完毕了。 来自西班牙的昂利.德.圣西门上校,带着群工程师和测量师,于欢呼声里如英雄般进入瑟堡港,开始规划运河的路线。 整个诺曼底的贵族和布尔乔亚,开始购买运河的股票筹资,当然按照勒芒集会时的协定,投机家塔列朗暗地里将贵族的钱又还了回去,最后玩的还是布尔乔亚的钱。 当然也有生不逢时的贵族:那个圣德约的乡居贵族哥昂,带了几万里弗尔在卡朗唐买地,当时有两块地,一块靠着瑟堡大道,一块则在山的那边,不喜欢喧闹的哥昂买了后者。1 不久,运河线从前者旁边划过,这块地的价格立刻翻了三番。 哥昂才想起临行前菲利克斯的话,是追悔莫及。 “呜呼哀哉,看来按照天主的旨意,我注定是不能发达富裕起来的命运。”哥昂恨恨地想到。 第93章 老霍尔克病倒 其实鲁昂的运河,也是塔列朗这个投机商在玩弄布尔乔亚们的金钱。 他同样用雷卡米埃银行的名义,勾结雅各.雷卡米埃,在做账时耍了手脚,把巴黎许多储户放在银行里的钱,统统算成了股票,即运河的股票,这样储户们可不就得“自负盈亏”了?将来要是运河效益不好,雷卡米埃银行自己便不用背锅,把损失全都转嫁到股票上去,等到跌穿后,银行便能直接申请破产,一种“诚信破产”,最终储户们是血本无归,钱全都被雷卡米埃这样的卷走,风头过去后他们还能东山再起,因资本永无沉眠之日。3 同时塔列朗还在诺曼底和阿尔图瓦筹资,贵族的要,布尔乔亚的也要,形形色色的报刊们也在连篇累牍地报道,为运河工程摇旗呐喊。 二月份时,鲁昂的市民们亲眼看到,蒸汽疏浚机的威力。 新运河的施工地,是车水马龙,人们穿着如节日般艳丽,都站在土堤上,自西班牙而来的圣西门上校和他们的工程师队伍,及自美国渡海来的约翰.菲奇,美国驻里昂的领事马克上校,圣德约蒸汽磨坊的工程师马修.约尼,站在承载疏浚机的船只甲板上,桅杆上挂满了醒目的彩旗,在春风里摇荡。 当蒸汽白烟突突突地喷射起来后,人们都惊呼起来,疏浚机就像个力大无穷的耕牛,瞬间便能把淤塞泥泞的河道给翻开,所有的障碍,污泥、水草、砂子,被摧枯拉朽般地掘起。 “这样的话,开通疏浚运河,只需要花费原来人工的四分之一。”圣西门惊叹道。 这位美国工程师菲奇不但将蒸汽机卧式化,使其能更加适合搭载于船只车辆上,还吸取了来自英国的新技术,即最完美的“U”形烟道,让煤炭燃料发挥最大的效力,另外菲奇根本不用担心被博尔顿—瓦特公司追责:1 “我完全舍弃了瓦特的专利,也就是冷凝器,他是单个的汽缸做工,而我的新式蒸汽机,则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并列汽缸,这样可以成倍提升功率,体积也更小。”1 “很好。”对菲奇的解释,菲利克斯异常满意。 在蒸汽疏浚机正式展示前,菲利克斯即为其申请了“高丹蒸汽机”的专利,再度得到法兰西科学院的认证,他可不会傻乎乎地坐等被英国蒸汽机制造商起诉,菲利克斯最擅长先发制人。 被法兰西王室聘请来进行技术援助的英国五金商人威尔金森,伴同着菲利克斯,握着手杖,在鼓掌和欢迎声里,观摩了蒸汽疏浚机,并竖起大拇指说棒极了,“这是你们法兰西的科技,并不逊色于不列颠。”4 威尔金森的年薪被开到了八万里弗尔,要前往多菲内省,给法国制造一座崭新的高炉,所以现在他夸奖起法国来,是不吝任何溢美之词的。 随后威尔金森还和菲利克斯登上高台,两人交换合同,互相握手,对鲁昂的市民宣布: “我们准备使用英国的技术,率先在圣德约镇,制造座蓄水塔!” “高丹骑士,万岁!”威尔金森的话语刚落,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就突然打起了这个横幅,大伙儿纷纷回头望去,举着横幅高呼崇拜口号的,正是友好公社的农民们。4 受到感染,掌声变得如海潮一般汹涌。 菲利克斯谦逊地挥手,表示造福桑梓,这是位“人民产业主”应该做的。7 威尔金森的蓄水塔,在当时欧洲确实是独步天下的,说穿了它其实就是个空心的金属大圆柱,然后将雨水蓄积在内,用药剂净化,既可以通过管道供民众饮用,也可以用于旱年的灌溉。可制造工艺却一点儿都不简单,原理和威尔金森五金工厂的钻炮术一样,众所周知,火炮其实也是在原来实心的金属棒内,将其凿出炮膛来,可如果你转动钻头去钻,会因为引力作用导致炮膛给钻歪了,完全无法避免,于是威尔金森便独创门技术:用车床将金属棒摆在固定好的首尾钻头间,再机械驱动金属棒而不是钻头,做高速旋转运动,从而凿出笔直精准的炮膛,或者蓄水罐来!3 也正是威尔金森的技术,使得火炮制造也迈进机器标准化大生产的行列里来。 为什么其后英国能一跃为日不落帝国,这便是原因了。 不过蒸汽机疏浚运河河道的壮举,鲁昂首富老霍尔克却无缘来观看,这位老人在得到安古维尔售卖的第一笔酬金后,便突然倒下了,情况很不乐观。 全城最好的大夫来到他的床头,轮番问诊。2 “霍尔克先生应该节制自己的欲望。”几乎都是如此的回答。 梅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外楼道的栏杆边,悲戚地询问:“是女色和饮食,对吗?” “便是如此。” “如果他全都不挨,情况会明显好转吗?” “这可太难说了,高丹太太。打个比方,霍尔克先生就像是棵大树,肉欲和食欲从内部作祟,让它的根和躯干被蛀空掉了腐坏掉了,先前可能看起来还算雄壮结束,但风雨一来,立刻便跨掉,而您见过这种倒下的大树,还有将其重新竖起,焕发生机的可能吗?”2 梅沉默会儿, 摇摇头,眼眶红了,目送着大夫一位接着一位地离去。 然后她强作笑颜,打开门,靠在床边的一面天鹅绒缎面的无背椅坐下来。 老霍尔克面色青灰,羊毛睡帽间,露出几缕白色的衰毛,眼袋下全是暗黑色的斑点,穿着花纹睡袍,就靠在枕垫上,他裸露出来的脖子和肩胛,犹留着几个血孔。1 柜子上,排着医生放血治疗的器具,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味。3 窗户外,几根光秃秃的树枝,沾染着金黄色的阳光,大概快冒出新芽了。 “售卖安古维尔的二十万里弗尔款子才到,我原本还以为起码能连续拿个十年呢。”老霍尔克的语气微弱而惋惜。 “海伦和香侬害了你。”梅摸摸父亲的额头说到。 “是我看安古维尔起死回生后,心里放松,就好吧,该死,我也看到现在法兰西的状况,王室今年压根都不来下丝绸织物的订单了,谁知道这个国家会成为现在的鬼模样,大概我在洪水滔天前升天,是件幸事呢!”2 “爸爸您别胡言乱语了,国家会好的,您也会好起来的。” “旧的衰老的东西总会死去,所以我还是想吃香侬做的斯特拉斯堡鹅肝酱。” “那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女儿,只要我把财产分配得好好的,那我便死得其所,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对不对?”说到这里,老霍尔克盯住梅的眼神,苍凉里带着些许坚定。1 梅便默不作声,低下头。 第94章 柜子里的遗嘱 此刻老霍尔克牵住梅的手,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低低地说: “这笔二十万里弗尔的卖地钱,在我死后给海伦.布莱恩,就给这么多,然后把她给打发掉。” “爸爸?”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老霍尔克艰难地笑起来:“我也享用够了她青春的身子,这笔款子算是代价,对她不算亏了,她可休想分走霍尔克的其他家业。”然后老霍尔克的声音压得更低,“安古维尔的地产在我名下的,还有十九块,每块起码二十万里弗尔,我全,全都遗留给你,我的梅”2 梅呆住了。 可父亲的笑却透着狡狯:“之前我明白了,盖斯特和艾金都是废物,霍尔克家的金钱不能留给他俩,不然迟早变成他人的,你啊,毕竟是我女儿,可与其等我死后偌大家业被你丈夫给吞并,不若直接留给你。” “爸爸您的猜测有点过分。” “不,绝不过分。听好了梅,你丈夫是个黑心的(这点梅没有太大惊讶的表示),但他也是个厉害角色,我如果把安古维尔地产、霍尔克丝织工场送到你的手中,那在他眼中你既是妻子也是同盟者,就像个新王国的王后,你便有和他制衡的资本,他就还会继续巴结你讨好你,记住梅,那就是决不能放弃我给你的遗产,父亲确实没法了,我把这些留给华莱士,乃至是沃顿,都没有用,特别是沃顿,他此后是渴望成为法兰西大臣的,无暇经营工商业,那么地产和工场迟早还是落入菲利克斯的腰包里。”3 梅眼中闪烁着泪花,握住父亲的手,答应说我明白了。 “快点给高丹家生下继承人,拉拢菲利克斯的父亲、妹妹和其他家人,那你的地位就很难动摇,家庭就是个王国啊。”老霍尔克的手说到这里时翻转过来,捏住女儿的手,“听着,海伦的事你得做得干净利索,对霍尔克有利,对你也有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3 随后,来看望老霍尔克的人越来越多,除去渡海来的英国友人外,他的几个儿子儿媳,还有菲利克斯和父亲勒内都到来,公证人埃隆先生就当场询问老霍尔克的遗嘱。 “好了好了,我已经拟好了。”说着,霍尔克颤抖着用手指着床边垂泪的海伦,“我能提前说的,就是会有一笔现金,还加上这座霍尔克方楼,都会留给我的妻子。” 小小的骚动涌起,霍尔克家所有人,看海伦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不善的色彩。 海伦看着丈夫的眼神充满感激,可当她感受到各位霍尔克们的敌意后,身躯却明显在颤抖。 只有菲利克斯,以相对局外人的身份,靠在最远的门旁。 老霍尔克掏出把钥匙,递到埃隆的手里,“你当我的公证人足有三十年,我完全信任你,这把钥匙交给你,遗嘱就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但有布拉默锁保护。” “好家伙,岳父你也用布拉默锁?”菲利克斯暗暗倾敬。1 “记住,遗嘱便里面,并且还有张纸笺,上面写的是遗嘱的宣读人,非宣读人所宣读的遗嘱是无效的。”1 然后老霍尔克抬手,说你们都出去,我和勒内有话要说。 众人依次退出,其中菲利克斯挽住伤心的妻子,心底却在想: “岳父特意和我父亲交谈,大概率是准备对他托孤,要用父亲来制住我,不让我高丹家过分染指霍尔克家的遗产,唉,人与人间的信任都去哪里了?”4 到了傍晚时分,连欧坦主教塔列朗,和鲁昂主教普鲁瓦雅,都前来探望老霍尔克了。 “我和海伦的婚礼未能让您来主持,但临终时我希望能让你代替天主听取我的忏悔。”老霍尔克抓住德.普鲁瓦雅的念珠,吃力地请求说。 普鲁瓦雅最终答应了,“死亡是单个人的事,您作为主的信徒,完全有资格。” 接下来方楼的餐室里,两位主教,老霍尔克妻子海伦,还有大大小小的霍尔克家人们都围在桌子前,厨娘香侬置办了晚宴。 果然在宴席上菲利克斯的父亲勒内.高丹,难得严厉地对儿子和媳妇开口:“你得到棉纺厂,梅你也得到了丰厚嫁妆,所以对霍尔克家的遗产,你俩应该当着我的面,发誓放弃掉。” 菲利克斯见父亲当众这么说,也只好放下餐叉,起身抚胸,誓言放弃。 而梅却有点儿不开心,她对勒内抱怨:“棉纺工厂是菲利花钱” “得了我的儿媳,我知道内情,但你应该和菲利一样。” “这不公平,父亲上午时还对我说,遗产分配的宣读权是归我的。”梅没忍住喊了出来。 她的亲哥沃顿急忙拍了下梅的手腕。 而华莱士夫妻,盖斯特夫妻和艾金夫妻,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梅。 尤其以盖斯特最为复杂,安古维尔地产他空忙一场,最后被菲利克斯暗算,又被父亲一脚踢出局,而今最后的希望,可就在遗产上了。 他望着梅,可梅回眼望了他下,盖斯特立即丧魂落魄,不敢对视。 他先前就已是个败者了,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把 遗嘱宣读权委托给妹妹。 “只是宣读权归你,不妨碍你先发誓放弃对遗产的继承,在法兰西这是个规矩,女儿得到嫁妆,就不得再持有继承权,除非家族里没了男丁。”勒内老先生不依不饶。 被迫无奈的梅,也只能和菲利克斯站一起立誓。 普鲁瓦雅主教点点头,对此认可。 艾金微微用餐刀和餐叉摩擦下,看了看单独坐着的女主人海伦。 而海伦则明显若有所思,没有回应。 深夜里的方楼小待客室,烛台亮着光,菲利克斯和塔列朗面对面坐着,一直玩着“德国雇佣兵扑克牌”,茶几上的两堆金路易,时大时小,推来移去。1 这欧坦主教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今晚就留宿这里,反正霍尔克家不差个房间。 而菲利克斯的妻子梅,则先睡下了。 “你居然还贪教堂功德箱的钱?”一局结束后,菲利克斯翻出枚金币,上面明显刻着信徒的祈愿。3 “什一税钱而已。”塔列朗见怪不怪的样子。 “不是要用来济贫吗?” “先在牌局里把你的钱都赢过来,再去济贫不好吗?” “你先前去勒芒后,拉夫托小姐都三个月不理我了,我的信她都不回了。” “我说你要用十万里弗尔换她的贞操,激怒了她,大概。”塔列朗耸耸肩膀。1 “神甫还说这话?”菲利克斯气不到一处来,怪不得,这家伙这段时间始终在巴黎活动。 “我的信仰并不坚定,我始终主张法兰西该学奥地利的约瑟夫皇帝,将教会和修道院地产国有化来解决财政危机。”然后塔列朗翻开自己和菲利克斯在桌面上的牌,就抬眼问“你岳父的遗产,你真的要放弃?” 此刻待客室外,菲利克斯的小岳母海伦女士,正举着蜡烛和咖啡壶的,穿着丝织轻薄的睡袍,悄悄来到了门外,也恰好听到女婿和欧坦主教的对话。4 “这次就非常怪,为什么会让梅当遗嘱宣读者?这本该是岳父悄悄告诉梅的,梅没有忍住喊了出来,莫非霍尔克的遗产会留给我妻子梅?”1 “噗。”塔列朗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第95章 彩票骑士的税改计划 欧坦主教明显不会相信老霍尔克会把巨额遗产,送给菲利克斯的妻子梅的,“所以你还得自己去抢。”2 “我实在是提不起来兴趣,塔列朗.佩里戈尔。”菲利克斯表示自己还有许多实务要处理,港口、船只、原料,还有公社和纺织公司,他不得不慨叹,相对的平等只存在于“小国寡民”的公社中,一旦产业急剧扩充后,组织和等级便会自然而然地出现,现在菲利克斯已准备在比利时和德国寻找人选,来代替自己打理业务,否则绝对会不堪重负。 “唉,管理公司和工厂是多殚精竭虑的事,学学我啊,利用银行做投机买卖,钱来得多,也来得快。听着,我准备在法兰西岛和卢瓦尔河间干一票大的,等到今年麦子和葡萄都收获好,就利用高等法院新注册的农产品贸易自由法令,从圣西门上校手里雇佣大车队,将法兰西岛出产的谷物,统统拉到卢瓦尔河的葡萄农那边贩卖,再把彼处酿造好的葡萄酒送入巴黎城,也来个集中销售,贝里省的农民发明种法子,那就是把葡萄梗泡在酒桶里,就能防备酒变酸,只要这趟买卖成功,来回光是赚差价就有七十万里弗尔。” “可酒和酒桶进了巴黎城,农业部都是要收税的。” 塔列朗哈哈笑起来,“菲利克斯,是个人都知道,做买卖就靠商品差价赚取利润的,但为什么有的商人屡屡惨败,而有的商人无往不利呢?没错,农业部就像是佩里戈尔家族的后院似的,我的酒运到巴黎没人会征税,这样我的成本就节省百分之二十,在市集上降价百分之十来销售,我能承担起,而友商则承担不起,所以我的酒必然风靡。”1 “真的同情其他的葡萄酒商。”菲利克斯边切牌边讥讽。 “我也是公平竞争嘛,他们不服气,也可以打通农业部税务办公室的关节嘛,光嫉妒有什么用,嫉妒使人丑陋。”塔列朗满不在乎。5 此刻菲利克斯想起什么,就说:“对了,你的葡萄酒桶该要标签画的吧?” “要啊,你有能印刷标签画的朋友吗?” 正说到这,门被叩响推开,海伦笑吟吟地带着烧酒、咖啡和糕点走进来。1 “哦,我的小岳母。”菲利克斯立即整顿围巾,准备起身敬礼。 而塔列朗则满脸玩世不恭的神情,抓着牌稍微后仰,盯着这风骚的老霍尔克娇妻。1 “你岳父刚刚睡下,我就让厨娘做了些宵夜,送来给您和主教阁下。” “受宠如惊。”菲利克斯刚感谢完,海伦就挨着女婿坐下,丝毫没见外的意思。 菲利克斯觉得有点窘,便胡乱吃喝了些,便起身说我得回房间去陪梅就寝了。 急切里小岳母留他不住,只能和欧坦主教互相笑笑。2 “也许你能代替菲利克斯,继续和我打两局。”塔列朗耸耸肩膀,提议说。 等到菲利克斯推开梅卧室的门后,壁炉里的火还在烧着,发散着团温暖的光芒,他把围巾和大衣脱下,扔在摇椅上,随即倒在床上,梅在睡梦里哼哼两声,含糊地说“亲爱的,快些睡吧。” 菲利克斯用手把妻子的秀发给撩开,在她额头上吻了两下,低声问:“白天面对我父亲,你到底说了些什么啊,梅?” “不就是想为高丹家争取更多嘛。” “你真是太好了。”菲利克斯侧着,从背后处搂住妻子的腰,直到胸部,“不过不用想那么多,好好地照顾你父亲的病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的身边。” 半拉黑暗里,梅的眼睛睁开了,忽闪忽闪,壁炉的光给她浓密的发辫镀了层金色的毫光2 妙逸庄园正在紧张的春耕中,从马洛姆河谷归来的侯爵家,雇佣建筑设计师与工匠,在城堡废墟五十寻外盖了座木楼,临时居住,或者说艾米莉要在一线监督佃户劳作,至于马洛姆的农庄则交到经纪人布朗先生负责。 一大早侯爵就对着旋转镜,扎起绣花的丝围巾,套上长袜和皮鞋,并自己举着粉扑,细细打扮着。1 艾米莉气急败坏地提着长裙,从厨室里走出来:“这家里除了我,难道就没人可以到田庄那儿看看佃户究竟在干什么吗?我需要即刻到马洛姆的织袜作坊去,有批货和料子要现场指挥调达。” “雷米萨应该可以去。”侯爵戴好了假发。 “他不在这里,就算在,也是满身酒和呕吐物的味道,一只鞋子永远丢失在昨晚的舞会里,另外只挂在他卧室的吊灯上。” “我很想去,可城中有场贵族议员的集会” “你以前可不这样关心诺曼底和鲁昂的政治。” “你口里的那个彩票骑士,菲利克斯.高丹,正在酝酿个崭新的参议会提案。” “哦?” “他终于还是显露出自己的抱负,要在诺曼底推行新的土地特别税。”侯爵的语气毫无起伏。 “这算是最困难的改革吗?” “大概率会遭到激烈反对,我也不好帮他,虽然拉夫托家欠他的情。” “是债,父亲。”1 “让你母亲去监田吧。”侯爵说着,从门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手杖,舞动个花,便走出家门,道路边有辆马车在等着自己。 “拉夫托家是遭到诅咒了吗?好不容易收回了田地和作坊的经营权利,结果哥哥这样,父亲也这样,还有母亲,又回到浑浑噩噩漠不关心财政的日子,你真是可怜啊艾米莉。”气冲冲的艾米莉走到水泵摇把和槽子前,压出冷水来,在圆镜前简单洗漱了下,她看了看镜面里的自己,金黄色的头发覆盖在雪白的腮帮和额头,叹了口气,“你哪里还像个贵族小姐?明白生活的艰辛后,你得到的馈赠,居然就是为金钱而日夜奔波。”1 然后艾米莉喊起了母亲的名字2 鲁昂城半桥码头,Fac公司头层的大办公室,女演员艾斯丹气呼呼地坐下,胸前狠狠弹动两下,对菲利克斯发出通牒:“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高丹骑士,我的雇主!” “我的艾斯丹,不是在几部戏剧里给你角色了吗?”正在审核参议会税改发言稿的菲利克斯,推了下鼻梁上淡蓝色的镜片。1 “你给洛洛德安排的情郎是莱昂.杜.帕雷先生,是个英俊修长的年轻人。可你给我安排的,却是上了年纪的拉夫托侯爵,你把我当什么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每个礼拜都得来我寓所起码三次。”艾斯丹大吐苦水。5 “这真是我的衷心所在,洛洛德汲取的只是布尔乔亚的生活经验,大街小巷数见不鲜,而您艾斯丹揣摩汲取到的,是老派贵族的言行举止和做派,平日里很难窥见,您要好好观察,会对您的表演前途大有裨益。”菲利克斯振振有词。 第96章 采花 然而艾斯丹还是情绪激烈。 菲利克斯便拉开抽屉,给她一千里弗尔的钞票,这才让艾斯丹喜笑颜开。 “听着你继续好好侍奉侯爵,马上在省参议会里,我还需要他投票呢。艾斯丹,你得让他离不开你,对你的魅力如痴如醉,不然你连个地方的边境侯爵都应付不来,将来我怎么放心把你送去巴黎的剧院深造呢!”菲利克斯对付艾斯丹这种养分都堆在胸上的,自然是得心应手。 送走满意的艾斯丹后,公司的助理们扛着幅油画,从楼梯上走过来。 而哥白林画师加斯东走在他们的前头,就对菲利克斯说:“缪勒的特莱斯登圣母像,买到了。” “哦?”菲利克斯欢喜起来。 “我托里昂那边的朋友,在瑞士乡间家别墅找到的,看版子还有画纸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真货,花了公司一千五百里弗尔呢!” “这边框?” “又花了八百里弗尔。” “唔唔唔。”菲利克斯连声答应,然后叫助理打包,“再让乔比备车。” “高丹少爷,去哪?”当助理将《特莱斯登圣母像》装在马车货架上,乔比机灵地跃上车,问道。 “我去把这画馈赠给拉夫托家。” “好叻。”车轮棱棱地转动起来。 菲利克斯是有意要和拉夫托侯爵本人错开的,免得被市民瞧见,说他俩私相授受:侯爵去艾斯丹寓所风流快活,他再登门去妙逸庄园,把画儿送给侯爵夫人,最好是艾米莉,希望能鼓动侯爵说服参议会里的第一等级,接受自己的税改提案,这是他和沃顿精心准备的,看看能不能率先在诺曼底一省推行成功,如是法兰西可能不会在未来侧滑得太深,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1 过了西边的子城城墙下,属于妙逸庄园的田野阔展开来,远远的菲利克斯就看到了槌球场,还有拉夫托家临时建起的那栋木楼,不过让他惊讶的是,田垄篱笆前,竟是侯爵夫人捧着束花在那里行走,劳作的佃农看到她,依次鞠躬,而这位漂亮夫人沿路还在不断采撷。2 铃铛乱响,夫人抬起眼来,看到竟然是菲利克斯.高丹骑士,从车厢里敏捷跳下来,微微喘着气,对自己脱帽行礼,“是你?不过你来得不巧,艾米莉去马洛姆的织袜工场啦。” “夫人,我此行只是来答谢的,答谢侯爵在先前参议会讨论鲁昂—瑟堡运河工程时投出的宝贵一票。” “你太客气了,骑士。” “不,侯爵是贵族等级里的楷模,我身为名布尔乔亚,要是送钱或者其他财物来,简直就是对拉夫托徽章的玷污,恰好这时我有位朋友从瑞士捎来幅上个世纪的油画,即便还不知道价钱,但也冒昧地”菲利克斯心想,反正巴结谁都是巴结。 “我可以替你鉴别,然而决不能收下。” “可别这样啊夫人,您可不能把受过您恩惠的人都给忘了。对了,您在采花吗?”菲利克斯自来熟地先让乔比把画送到侯爵家的木楼,然后就跟在夫人的香裙后,帮她在原野里采摘花卉。 妙逸庄园的田,和当初菲利克斯来看时已迥然不同,艾米莉仿造英国那边寄送来的先进田庄图纸,废除了原来零碎租给佃户们的条状田圃,使整个庄园的地,环绕着木楼,分割为了四大块,采取先进的轮作制,佃农和分成农们,开始集中起来居住,形成田地内的小农庄,分成农大部分是外乡来的,艾米莉亲自挑选,和他们签署契约,并在里面再选出最忠厚可靠的,委任为监工,这样权责明晰,使得收租简单易行,而木楼周边的土地,则是第五块,种上了橘树、白杨和榆树等,树篱在春日暖阳下长势旺盛,总之艾米莉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要把妙逸庄园打造为“就算我不在,父母和蠢货哥哥也能躺着收取到足量的租子”的程度。3 想到这里,菲利克斯居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虽则是侯爵夫人代替女儿监田,其实在第五块地沿着树篱绕一圈,其余四大块田地便尽收眼底,况且夫人心思压根也不在这,她举着小小的白绸阳伞,菲利克斯跟在身后,她告诉菲利克斯那里是什么什么花,菲利克斯就上前采下,夫人又教他如何给花儿扎束,两人宛若闲谈散步那般,渐渐熟稔不少。 大半个小时过去,侯爵夫人的“监田”大功告成。 在木楼的客厅内,菲利克斯又殷勤地询问夫人,该怎么把缤纷的花朵搭配好,插入到各个陶壶里,“真的是不好意思,大部分家具和器皿都在先前的暴动里被毁掉,只能用花卉来装饰房间。对了,还是要感谢骑士你,那五十阿尔邦的田,你还愿让拉夫托家的佃农耕耘。” “应该的。”说到这,菲利克斯揭开了布罩,邀请夫人鉴赏《特莱斯登圣母像》。 夫人和善美丽的眼眸,看到这副画儿,顿时折射出光彩,说得头头是道。 “这番话让我受益匪浅啊!听闻夫人自小是在凡尔赛的,其后才下嫁到我们鲁昂来。” “哎呀呀,说到这个,自从生下艾米莉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夫人陷于到久远的回 忆里,颇为感伤。 “夫人可想知道现在巴黎和凡尔赛有什么新奇的变化?”菲利克斯彬彬有礼地说。 “瞧瞧我,都忘记你是巴黎索邦的大学生了。” 而后,菲利克斯和夫人坐下来,讨论起戏剧、绘画来,这一谈不打紧,两人居然察觉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又有一个小时过去,夫人招待了菲利克斯茶和水果,菲利克斯就又问起艾米莉小时的种种过往趣事,夫人一一作答,两人忍不住时便爆发阵阵笑声。12 “没想到它还能劫后余生。”翘着腿的菲利克斯此刻看到房间东北角靠着窗户的钢琴,唏嘘不已。 “它太坚固了,那晚上没人能砸碎烧毁它,又那么沉,他们用绳索把它拖到院子里,就不得不放弃掉。” 菲利克斯这时便掏出封信来,搁在茶几上,对夫人请求务必交给艾米莉,里面有些关乎织袜机和标签印刷机的商务。 于是夫人收下信,放入抽屉柜中,有点儿犹豫后,就转身问菲利克斯:“艾米莉是否最近和骑士你赌气?” “请允许我解释,是先前勒芒蓝血会时,我的一位朋友在拉夫托小姐前胡说了点不恭的言语,当然我相信这个误会也该解开了。” “骑士,那现在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你是否还在为你姐姐马德莱娜的死而抱恨拉夫托家,以至于想要扰乱报复艾米莉的情感呢?” 第97章 母与女 该怎么说呢? 面对侯爵夫人的诘问,菲利克斯倒真的没准备妥当。 如果说只是利用投资和债务,想要和你女儿发展一段情欲游戏,那不显得自己过分无耻了吗?1 可要说为了马德莱娜姐姐而报复拉夫托家,会失去这个在贵族参议会里的支持者的,对将来要推行的税改计划并没好处。 最终菲利克斯抓住衣角,显得痛苦犹豫,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正面回答,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我也不清楚,我很迷茫。”3 这招倒是真的凑效,侯爵夫人叹口气,就势坐在蒙着缎子的沙发椅上,和菲利克斯靠得很近,就像温柔的母亲对孩子那样:“你不是答应帮我出版公演夏多布里昂骑士的戏剧,这说明你的心中还是渴求着和解的,对不对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只觉得好闻幽美的香味,从侯爵夫人的身上传来,这味道和艾米莉娇躯很类似,毕竟是亲母女啊,她和朱斯蒂娜一样,压根就不像年近四十的妇人,皮肤细腻不说,又因敷着高档冷霜而更熠熠生辉,普通农妇三十岁后就因繁重的活计而迅速衰老,但贵妇们就不同,金钱和阶级才是保持青春美貌的不二密码。14 “我我在用手枪把夏多布里昂骑士的膝盖给击碎后,看着他在地上惨嚎翻滚,喊着我姐姐的名字,我在品尝了复仇快意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日益滑向不测的深渊我对您的女儿艾米莉,最初确实有报复的心思在内,谁让夏多布里昂曾是你家的食客呢!可接近后我又彷徨又于心不忍起来,所以在妙逸庄园被科尔贝坑害时我还是伸出援手。” 夫人深邃美丽的眼瞳里,浸染了泪花,“不,这不怪你,悲剧有相当部分的责任该在我的肩上。” “Fac这该怎么收场啊!”菲利克斯假装抱着脑袋,盯住地板和皮鞋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3 但随即他的肩膀,被夫人纤丽修长的手指给搭住了,“我们就不能彻底化解掉这些矛盾吗?你放过艾米莉吧,她还是该嫁人的,我也知道,年轻男子总是甩不掉勃勃的情欲的,骑士你这样做我也能理解,这是种自然法理。”夫人急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9 “?”菲利克斯的眼珠顿时如甲亢般。6 日近中午,一个小小的颠簸,将艾米莉从靠着车窗打盹的状态里给惊醒,她稍微眯着眼睛,看阳光把成片成片的云烧成金色,下面妙逸庄园的田垄无边无际,道道溪水自山丘上流下,穿行其间,最终注入到塞纳河中,春季绿色的麦浪时不时起伏着,她回到妙逸庄园的林荫道口啦,也即是第五块地的边缘。1 下了车,几名正在休息的佃农起身,往她打招呼,问小姐怎么从马洛姆河谷那里回来的这么早? “生意谈得很顺利,就回这里来吃午餐。” 几位英国来的顾客,对高丹织袜机织造出来的丝袜,无论是质量还是绣边很满意,又倾心于艾米莉开出的零售高回扣率,便答应在伦敦周围几个郡铺货,艾米莉高兴之余,就坐着车子回来了,没有留在马洛姆那里用餐。 “拉夫托小姐。”等到艾米莉取下遮阳的帽子,见到了菲利克斯的车夫小乔比,对方立即向自己敬礼。 “彩票骑士在这里?”艾米莉有点儿惊讶。 “高丹少爷好像是送了幅画儿到尊府。”小乔比回答。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罢。”艾米莉语出讥讽。 “大布尔乔亚哪怕是待人接客,也全是生意哩,他们精明着呢!”小乔比对此也赞同。 艾米莉倒也没过分疑惑,毕竟据她对这安第斯猴子的了解,应该只是单纯来讨好和行贿,拉夫托家现在和高丹家尚处于半结盟的微妙状态,只要这只罪恶的猴子不主动挑衅,那倒也没必要拒人千里之外。 勒芒会议后,艾米莉深恨菲利克斯,有快三个月拒绝与他书信来往,可到如今艾米莉在榨油、印标签和织袜机上获利颇丰,这也是她能够推动庄园革新的充沛动力,故而慢慢地对向菲利克斯报仇的心,也就淡了不少(毕竟背负着对方的投资),并为摆脱妙逸庄园被焚那晚的噩梦处境,而欢愉庆幸着。 “马上见到这只猴子,便还保持下表面的客气算了,不要让他太难堪。” 抱着如此和善念头的艾米莉,走过木楼门外的浅水塘,一群鸭鹅被惊起,迈着整齐的队列,走过土堤,往林荫深处而去,印花的裙摆旋动——艾米莉侧身穿过虚掩的门隙,从前庭的花坛间,走上石阶,然后又轻轻推开了木楼客厅的正门,这时门板上悬着的铃铛,才发出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很快,艾米莉携带的袜子图样,哗啦啦地坠落在她的裙角下,又被风给扬起,在有些暗的客厅中旋舞,就像彩色的鸟儿般。 客厅通南面的窗户,是半开着的,风掀起亚麻窗帘,阳光照了进来,沙发椅上她的母亲也即是侯爵夫人,正和彩票骑士菲利克斯吻在一起,两人的额头、鼻梁和嘴唇正温柔地交错碰触,间隙内的阳光一闪一闪个不停。4 “你们,在做什么”艾米莉 的声音都颤抖起来。3 铃铛的声音已经将这两人给惊到了,侯爵夫人转身,看到突然出现并立在门口的女儿,急忙扶着椅子把手站立起来,用含糊不清的嗓音说了声“天主啊”。 艾米莉愤怒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圣母像》,它靠在自己的钢琴边,框子里的圣母目光无邪,微微低头望着圣子,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这大概就是猴子引人堕入淫乱地狱的馈赠! 脚步声响起,心虚的菲利克斯脑袋后梳着的小辫子飞动,他在往后院的方向跑动,因正门被艾米莉给堵住了。 艾米莉快速走了两步,把楼梯座子边柜里的抽屉给拉开,掏出了把精致小巧的手枪,因上次教训而预先装填好了子弹,白色绣花袖的手微微颤抖着,对准菲利克斯的背影4 她的鼻子因情绪激动而猛地一酸,泪又模糊了她的眼,或者在那么一刹那,她心底最柔软之地的警钟响动,由是手里的枪口歪了下,“砰”得声巨响,艾米莉往后踉跄了下,客厅吊灯的绳索被打歪,上面已熄灭的白色蜡烛哗啦啦掉落。7 “天主啊!”侯爵夫人被枪声吓得够呛,因惊惧、羞惭、激动,她的胸完全喘不过气来,居然向后一仰,发髻披散下来,身躯先倒在沙发上,接着滑下来,窒息了过去。3 (本卷终)10 1.急救 把高个儿截短,1 把矮个儿拉长,2 大家个头一般高, 人间天堂乐无疆。 ——法国大革命时代流行歌曲《卡马尼奥拉》 +++++++++++++++++++++++++++++++++ “夫人,夫人。”原本已扒在窗台上准备越走的菲利克斯,看子弹没有打中自己,而侯爵夫人又晕倒在地,就又折返回来。2 他很快又喊起了“艾米莉!” 烟雾散去,客厅中弥漫着火药的辛辣,手枪落地,艾米莉也无力地后仰,咕咚声倒在了地板上,由于无比的气愤。 这对母女2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菲利克斯觉得头顶上的星座都在飞速旋转。 刚才侯爵夫人要求他停止“纠缠”自己女儿,但随后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情难自禁,就吻了起来,大约侯爵夫人宁愿用自己作为砝码,来拨动菲利克斯骑士的心秤。 毕竟在夫人心中,菲利克斯是个多迷茫多慷慨的青年啊!2 一对子女里,夫人的性格与儿子雷米萨非常相似,而和艾米莉格格不入,后者更像父亲。3 菲利克斯先冲到夫人的面前,他拉开了长裙的圆领,将其强硬地褪到胸下处,然后看到夫人那对玉脂半球,被束胸衣勒得高高耸起,两片潮红映入眼帘,“看来是被胸衣卡得,又加上过分惊吓,昏厥过去”,菲利克斯当机立断,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呲溜声裁开夫人的衣领,随后又一根根把胸衣的系带给挑断,“崩”声响,似乎是内里衬着的鲸鱼骨弹飞了,从窒息地狱里被一下解救出来的侯爵夫人,顿时脸色发白,仰起头来,喉咙里充满痛苦的喘息。3 菲利克斯又割断了她的发带,将数根首饰给拔出,夫人金色的头发全都散开,菲利克斯用手狠狠搓磨了几下人中和太阳穴,终于夫人的眼睛慢慢睁开,睫毛抖动着,“骑士,你救了我?” “试着自己坐起来。”菲利克斯指着她,然后又转身,扑到艾米莉的身上。 被枪声惊得赶来的小乔比,抓着圆帽,跑到前庭彷徨着,然后他看到门内,高丹少爷正伏在仰面躺着的拉夫托小姐娇躯上,脚步立刻像灌满了铅,无法挪动。2 很快高丹少爷抬起眼,对他猛烈做出几个“闪开”的手势:小老虎乔比立刻插着口袋,堵在院子大门前。1 “发生什么了?”佃农们都聚拢来,满是慌张。 “没事,是水壶落地的声音。”乔比说到,并让大家都离开。3 艾米莉的脸侧着,眼角还带着泪,小巧的鼻翼翕动,看起来并未窒息,菲利克斯很熟练地将手,隔着衣裙,摁在她贴身的束胸衣上,小小苹果般的乳,传来有点紊乱的跳动,“唔,按照艾米莉这个尺寸,应该不会被束缚到窒息。”菲利克斯心底判断着,稍觉稳当,应该就是情绪激动导致的。8 当艾米莉悠悠醒来时,她正躺在二层的床上,身下是鸭绒的床垫,很柔和温暖。 而母亲眼睛带着泪,坐在床头,怜爱内疚地望着自己,衣裙和胸衣半露半掩着,头发也散着。 “你做了多么丑恶和不堪的事啊,母亲!”艾米莉哽咽着说。 接着她眼睛转过来,看到靠着窗户的角落中,那只淫荡的安第斯大马猴还站在彼处,“你用金钱和礼物引诱了母亲,对不对?” 侯爵夫人还待解释,可其实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 菲利克斯索性开口:“是的没错,这事不怪夫人,艾米莉你也不要声张,确实是我,我垂涎于夫人的美色,想要以减免欠债来利诱她。”3 艾米莉的眼泪又流出来:“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拉夫托家族?” “没什么,我认为马德莱娜姐姐的仇怨也差不多报了,结束这一切吧。”菲利克斯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插入马甲的口袋里,语气绝然。1 “骑士!”侯爵夫人几乎都要惊呼起来。1 “对不起夫人,我对您没有真挚纯洁的爱,有的只是罪恶的勾引。”菲利克斯冷冰冰地回答了夫人。1 夫人用手捂住脸,羞愧地哭泣起来。3 “妈妈别哭了,他就是这样的混蛋无赖。”艾米莉不再怪责母亲,抓住母亲的手腕,她认为母亲也是受害者,她能提前从马洛姆归来,开了一枪,让母亲逃脱这个淫棍的罗网,算是件幸事,“欠你的债务,我总要还清的,以贵族拉夫托姓氏为誓,但请你不要再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糟践人了。” 菲利克斯沉默了下,然后对艾米莉说:“拉夫托小姐,您是值得我敬佩的人。” 说完他便走下楼梯,迅速清理好地上的杂乱狼藉,接着便离去了。 “我不能说谎,女儿你鄙弃我吧!严格来说,是我引诱的菲利克斯.高丹骑士。”等到菲利克斯离去后,侯爵夫人向女儿坦白道。 聪明如艾米莉,当然不会相信之前菲利克斯的话语,对方应该是在保全拉夫托家的名誉。1 可 当时的情景,已不容双方妥协,不若大张旗鼓地用火炮互相轰击番,各自撤退再说。 “骑士今日是单纯送油画来的,就是想在参议会上拉拢你的父亲,听说他要通过个提案,关乎税金的我当时正在监田,便让他陪我采摘了会儿花交谈中,我不能确定,高丹骑士是想要报复你,还是真诚地想和你发展为情人关系,后来见到钢琴还幸存着,他就很高兴,我也是会弹奏的,就为他弹奏了拉辛<裴雷尼斯>的曲子。”侯爵夫人换好衣衫,就抽泣着对女儿断断续续地描述流程。1 “哦妈妈,你的这个曲子还真是应景。”艾米莉不知道该悲叹,还是该讥讽。 《裴雷尼斯》故事说的,正是古代一位国王爱上了邻国王后。1 “他向我忏悔,说枪击了夏多布里昂骑士,还有企图追求你,确实有罪恶的因素在促使我看他焦急,我也焦急,不知怎地,我就先吻了他。”4 “这猴子,他单纯就是要跑吧,在当时?”艾米莉暗忖道。 她望着母亲,说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说出去,然后艾米莉就又问,我昏过去后 “是骑士把你抱上楼的。” “这真的是太悲剧了。”艾米莉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脸颊有些羞红,自言自语道。5 当菲利克斯心有余悸地回到Fac公司顶楼办公室时,梅的哥哥沃顿表情严肃,正在那里等他。 “是不是京城那边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岳父的病情恶化了?”菲利克斯询问。 “财政总监大臣布律埃尔通过王室邮差,火速送来信笺,他说诺曼底的各个税区要给全法兰西竖起榜样,换言之他亟需政治上的资本,和高等法院及贵族们周旋下去,所以提前给我们下派了今年的税额。” “要多少?” “我们鲁昂一个税区,直接税和间接税合起来,即需五百五十万里弗尔。” 2.参议会 还没等菲利克斯说什么,沃顿便又补充,说财政还希望在鲁昂继续借债,数额一百二十万里弗尔。 鲁昂是诺曼底的一个税区,恰如艾斯图尼神甫说过的,法国的政治架构宛若块五彩斑斓拼接起来的玻璃,省份和省份是不同的,地方上又错综着教区(按教会划分)、巴依司法区(按法院划分)及军管区等等组织,如果就着检察官沃顿的要求,即意味着今年的总税收额相比去年,还要增加几千万里弗尔,非但如此,财政大臣布律埃尔还和巴黎高等法院达成个协议: “只要许可我向全国再借债一亿两千万里弗尔的话,本人便向国王请求,在全国范围内召开三级会议。” 巴黎高等法院表示谨慎同意,说那你就在诺曼底区先实践。 “之前内克尔募集到的七千多万里弗尔的爱国债券还未还清,又要举债?”菲利克斯坐在椅子上,对大舅子说。 沃顿叹口气:“先举债缓口气,不然马上就得溺死,趁机再让各所高等法院答应各自所辖的司法区,选举出省市镇的三级会议来,以图解决国家的财政危机。” 然后沃顿强调说:“也即是说,国王在请求整个法兰西民族来拯救国家。” “法兰西民族上到贵族下到佃农,无不热爱尊戴王上(除去巴黎的无套裤汉外),但他们爱的‘国王形象’却大相径庭。贵族爱的是继续认可他们体面、特权和尊荣的国王,而佃农则希望国王来到他们中间,听取下他们的疾苦,减轻加诸身上的负担。国王该如何出面仲裁呢?国王最好是不要出面。”菲利克斯的观点很冷峻。1 “国王希望扶持第三等级,来压迫住前两个等级,让他们乖乖交税!”沃顿接着提及,“据宫廷里流出的可靠消息,前外交国务大臣弗拉仁尼去世,国王准备指认掌玺大臣德.拉穆瓦尼翁来接替,而拉穆瓦尼翁阁下便是之前你我所说的,这个国家所亟需的铁血大臣。”1 “他是你的老师,对吧?”菲利克斯挠挠头。 “是,他是法兰西最尊贵最正直最强硬的人物,他可以帮助国王和王后扳倒高等法院的,然后税收平等的法令会通过三级会议,贯彻到全国的。菲利克斯你现在是参议会议员,是整个鲁昂的顶端人物,直接税是由王室派来的国务官和总税官来营收的,间接税是总包税局派遣来的金融家来征收,由你在参议会上颁布新的税改方案,记住既要保障王上和财政大臣希冀的总额,也得借机废除旧的税法,把税金变得平等化,真正变成你所主张的洒水器,让民众得到恩泽,让鲁昂繁荣和平下去,让法兰西得到拯救。” 这便是沃顿对菲利克斯的请求。 菲利克斯认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次日,在艾斯丹寓所里鬼混够了的拉夫托侯爵,乘坐着马车返归妙逸庄园,木楼客厅内的吊灯被母女给修好了,蜡烛重新安了上去,艾米莉射出子弹打穿的窗帘被撤换了,墙壁上的坑,也用盆栽花卉遮挡住,总之侯爵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也没法在房中逗留太久——一位邮差送来急信,称省参议会上要正式讨论些大问题了。 侯爵耸然,他稍微睡了会,便又换上崭新的礼服和手杖,扑上了新粉,郑重地对妻子和女儿说:“我虽然还不清楚鲁昂现在的大布尔乔亚菲利克斯.高丹提案的具体内容,却能够预想到这会是场茶壶里的风暴,也许这次,高丹会受挫。” 然后他看到挂在客厅里的圣母像,就问谁送来的。 侯爵夫人和艾米莉异口同声,回答道是高丹骑士送来的。1 “昨天?趁我不在的时候?那可真的是难办了,他倒是一片好心。”侯爵喟然声,而没察觉妻子和女儿都有点紧张,便踱出门去。6 到了上午快十点,侯爵来到大教堂的礼拜室集会所,只见四面挂满了名贵的挂毯,来自东方的熏香让鼻孔内满是芬芳,正面西侧是参议会的讲坛,其余三面摆满了长凳,侯爵就觉得这次氛围远比先前的数次要凝重,三个等级的代表各穿一色衣装,,各集中坐在一边,泾渭分明,互相在热烈讨论着什么。 拉夫托侯爵坐在了沙多达西伯爵的旁边,一条凳子上的,还有蒂尔坎男爵和奥布基尔希子爵,大伙儿互相礼貌地问候了下,随后沙多达西伯爵就低声说: “第三等级要翻天,领头羊便是台上的这位叫菲利克斯.高丹的小子,他家到他这代才有了个司法贵族的头衔,屁股自然还是坐在布尔乔亚那里的。” 对老朋友的话语,侯爵选择了沉默。 此刻蒂尔坎男爵把脑袋伸过来,也插嘴说:“侯爵阁下,您可是我们众望所归的议员,今天的参议会提案您可得看清楚了,不少人都是从卡昂、瑟堡、比尔西、维尔等城市,一路跋涉到这儿来的,必须把今年乃至以后的税制给敲定!您得替我们发声才是。” 侯爵哦哦了两下,算是应付。 奥布基尔希子爵则很轻松地说没关系,我们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各有一票,他们第三等级人数众多,但也只是一票,只要有涉及损害我等权益的内容,我们就和教士们联合,将 其轻松否决掉。 说完,子爵还用手杖,微微指了下对面:坐席上的教会人士,也在交头接耳,频频议论,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同样面色沉重,寡言少语,在内里显得很醒目。 掌声中,菲利克斯登上了讲坛,他的身躯微微靠在桃心木栏杆上,他的身后是王室国库官,和来自总包税局的代理,菲利克斯在掌声稍微平息后,清清嗓子,首先给出了大伙个触目惊心的数据: 法兰西王室负债数额已累积到了五十亿里弗尔; 每年支付债务利息需三亿一千六百万里弗尔; 过去的十五年内的面包价格,不管是巴黎还是外省,大约上涨了百分之七十左右; 相同时间内,工人的薪资,农民的收入,只各自上涨了百分之二十二和百分之十七而已; 鲁昂连带整个诺曼底是产粮和产盐胜地,可大部分布尔乔亚和农民却喝不起来自中南部的葡萄酒,相反的法兰西中部和南部的各个省份,葡萄农们又难以获得足够粮食果腹,这一切都因税卡和政策的严重混乱不平等; 无论工人还是农民,他们的基本诉求就是,面包每磅价钱能降到两苏,现在价钱是三个苏,而巴黎则涨到四个苏了。一个苏,对于富人而言可能只是口袋里的一下叮当,但对于穷人而言,却是生命所系; 这三年内,各地收成无不欠佳,各镇的市集上粮食匮乏使得人心惶惶,谣言风行,“法兰西的民众,好比一个在烂泥塘里困苦挣扎的人,水已淹到了嘴边,一遇淤泥有轻微凹陷,或者水面有一丁点的波澜,他都会失去立足点,沉溺,窒息。”菲利克斯提出了警告。 “国王陛下需要我们鲁昂成为首善之区,鄙人草拟了份尽量公平,照顾到各等级利益的税改草案,希望提交讨论并得到认可。”说到这,菲利克斯摇动了手里的铃铛来。 3.底牌 摇动铃铛,会场立即安静下来,这就代表着身为省参议会议员的菲利克斯,需要提交份叫做“议案报告”的东西。 首先菲利克斯将今年配给鲁昂的税额告诉了众人。 税金外加借款共六百七十万里弗尔的数目,让在场的议员们都倒吸口凉气,这比往年犹胜,看来当“首善之区”是要付出金钱代价的,可菲利克斯却胸有成竹,他认为自己可以完成这项任务: “直接税分为三类,即军役税、人头税还有廿一税,后两类税是分等级的,如果鄙人没有记错的话,人头税将整个法兰西民族分为了二十二个等级,最高等级为王太子,一年税额为两千里弗尔,最低等级则是士兵和雇工,一年税额是一个里弗尔,原本教士也要纳税的” 此刻比尔西的主教举手喊到,早在七十八年前,法国教会一次性支付给王室两千四百万里弗尔,等于将此税种给赎买清了。 而贵族实际也获得了人头税的豁免权,多年没有交纳过。 所有人头税的负担,实则还落在第三等级上。 至于廿一税,教会也通过定期向王室“自由馈赠”的形式,赎买了这个税种,至于贵族同样有豁免权,所有负担现在还是由整个第三等级来承担。 “人头税和廿一税,实则都是军役税的附加物,而今鄙人提议将三个税种全部合并起来,此后只留存‘军役税’。另外间接税,鄙人的想法是把盐仓、烟草局、城关所还有酒税法庭一并裁撤,专门成立‘消费税局’,在平抑物价的基础上,调整盐、烟草和酒的价钱,让每位民众在消费的同时,便等于给市政纳税。” 待到菲利克斯将此计划说完,拉夫托侯爵站起来,就对着周边坐着的贵族们解释说:“也即是说,此后鲁昂地区的税种只剩两类,军役税外加消费税,而消费税更是隐藏在交易当中,让民众在负担时不会觉得负担的苦痛。我认为这个提案是可行的,既可以精简税务局和包税局的部门,节约行政负担,同时也能”可谈及第二个便利时,侯爵顿时觉得难以启齿,一时居然语塞。5 侯爵其实头脑还算比较聪明的,知道菲利克斯为何要把人头税和廿一税合并入“军役税”:因为军役税是王室摊派下来的,也就是说,先敲定个总的数目,制订出“军役税表”,分交给各团体或地区,再由后者指定税收员来征收——教区叫征集员,王室直辖的派管区叫国库官,而普通税区就叫收纳官。 某种意义上,军役税可以说,起码在理论上是不分等级的。 之前的年代,军役税和间接税之所以弊端横生,最重要的原因有两点,一个是各区征收时各行其是,另外一个便是层层转包,盘剥太甚。 得到王家检察官支持的菲利克斯对在场的议员保证说,自今年开始军役税和间接税全由鲁昂的国库财政局来收,废掉最被民间痛恨的“包税制”。 “征税员该如何指派?”这番话引起了会场的热潮。 “财政局雇佣精通财税的人士,组成个班子,负责征收税金,以前摊派民间人士充当征税员,许多都家破人亡了(先前居伊家就是被菲利克斯这招弄得一蹶不振的),此等弊端便能避免。此外,鄙人主张把诺曼底和四邻省份间的税卡也全都撤废,并奏请陛下,将布列塔尼和诺曼底省内的盐稍微提价,提升的部分就当作是两个省份民众所交纳的盐税,而对内陆的曼恩、庇卡第、奥尔良等省份,我们再把富余的盐以合宜的价钱销售过去,这样那里的民众便不用忍受昂贵食盐的痛苦,最终所有省份,不管有盐资源的沿海省份,还是无盐资源的内陆省份,三个等级的国民每米尔都只需花费五个里弗尔左右即可,虽然盐的价钱便宜下来,可消费量必然大增,那么王室和政府还是能收取到相当不错的盐税。类似的,盛产葡萄酒、羊毛的南部省份,还有盛产咖啡、蔗糖、烟草的殖民地也能这样做,我们必须要有正确的认知,那便是如果不均衡的税,伤害削减了国家的贸易总量,那么税收得再高,也无法产生财富来。” “布列塔尼参议会若是不同意,怎么办呢?”第三等级的坐席里传来疑问声。 菲利克斯微笑着解释说,只要我们率先撤除掉税卡,让食盐贸易流通起来,那么事情就不难办。 沙多达西伯爵站起来,急切问出了题目:“消费税到底怎么收,您说得我实在不太懂。” 唉,看来这群贵族真的是少知无识。 “由财政部门预先从工场和作坊里把税金给收上来,然后制造商自然会把这部分税金,加在产品上,再去市集贩售,那么民众掏钱来买的那刻,便等于自动承担了消费税。” 这下总算是沙多达西伯爵明白了些,但他很快就提出了第二个,也是最至关紧要的问题:“军役税又该怎么收?” 菲利克斯郑重地想了想,接着他便说,我们将负担当作个蛋糕,用刀切成三块,第一块是借款合计一百二十万里弗尔,我们准备不接受国家的票券抵押,只接受实物抵押,也就是国家把林地、沼泽、荒野、矿山,甚至是王家的船只,还有粮仓,抵押给借款 人共享;第二块是消费税,预计是二百万里弗尔,解决之道鄙人已阐述过了,贵族、教士和第三等级都要吃盐,都要喝酒(此刻,第二等级的坐席上顿时聒噪起来),那样即等于均摊了这笔税金;第三块是军役税,三百五十万里弗尔,这块蛋糕,我希望鲁昂,最终整个诺曼底,所有的贵族、教士还有第三等级的平民,都拿出自己的面粉和奶油来(这下,第一等级的坐席上的风暴也卷了起来) 这几乎是可预料的景象。 拉夫托侯爵坐着,不发一语。 而对面,第二等级的领袖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还没说什么,就被身旁愤怒抗议的声浪给掩盖下去。 讲坛上的菲利克斯,顿时成为风暴的中心所向。 因为菲利克斯说到这里还是露出了底牌: 军役税需要三个等级一并负担,那就等于贵族、教会原来享有的人头税和廿一税豁免特权,便变相被废除掉了; 至于消费税,盐姑且不论,但鲁昂的习俗规定,教会、修道院在购买葡萄酒时是免税的,现在教士修士们可不想自己在买酒时要花和普通人相同的价钱来。 “这不公平!”贵族里的沙多达西伯爵张开双臂喊到,“菲利克斯议员的改制,是以践踏贵族和教会权益为基准的,,这样的提案哪来公平可言?” 4.刺猬的粉色屁股 顿时会场满是呼喊声和叫嚣声,礼拜室天花板穹顶落下的光圈,照在高台上的菲利克斯头上,如舞台的焦点一般,这位扫视全场,察觉两侧的贵族和教士们,大部分都起身反对,他们就是只刺猬,满身尖刺就在为了保护自己那粉嫩红润的小屁股,一旦有人用指头稍微碰那么下,顿时滚成团刺,发出尖锐凶猛的叫声。1 菲利克斯耐着性子解释:“古老的三个等级,已完全不能适应法兰西财政的现实,而路易十四陛下时期的二十二个人头税等级,主要还是依照身份来的,也是积弊难返。鄙人在鲁昂试订的‘军役税表’,计划雇佣人员,以动产和不动产为丈量标准,花费三个月时间,整理清楚,然后照百分比纳税,财产多的便多缴税,财产少的便少缴税,务求公正平等!这样,贵族和教士里的贫穷者也不用负担过多的税费” 这下,第三等级的七十名省参议员也都喊出自己的想法,大部分还是支持菲利克斯的。 这批人大多和菲利克斯相同,富裕的乡绅、工厂主,或者是成功的船主、金融家、店主,历来也是不公平旧税制的受害者,他们的诉求不是自己少缴税,而是希冀所有等级一体纳税,即公平性。 “税制应该是个洒水器,一个带调节阀的水壶,宽进严出,并且水壶里面储积的水越多,通过阀门喷洒出去的甘霖也就越多越广,不会浪费,鲁昂的储备粮仓和救济公社要被建立起来,就非得如此不可。”正当菲利克斯还在苦口婆心地解释时,贵族人群里已喊出各种各样攻击的口号: “台上的这位布尔乔亚参议员,是王室的走狗,千方百计加税不说,还希望窃据参议会的权力,什么时候参议会允许个布尔乔亚喋喋不休,随意提案?布列塔尼、朗格多克的省议会,全是贵族们在做主,这才符合法兰西风俗。” “贵族有豁免权,教会已把税种赎买下来,那就不该再征税!” “鲁昂有自己的民团,按理说不该再收军役税,我们得提防参议会内奸和贪婪的王室串通。” “这位高丹骑士妻子的哥哥就是王家检察官,税务都归他管,他俩要揽权,联合起来贪渎,把钱送去凡尔赛,供国王和王后大手大脚地花销,搜刮民脂民膏去满足宫廷贪欲,可真有一套。” “鲁昂高等法院和参议会是不会通过你的提案的,痴心妄想的混蛋!” 无数拳头在菲利克斯眼前晃动,“胡格诺杂种”、“王家走狗”、“无耻的布尔乔亚”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个国家口口声声喊着税制公平,却把最重的税压在的最底层等级头上;这个国家口口声声谈着重农主义,要振兴农村的经济,却任由农民食不果腹,无力消费,心怀怨怒。各位爵爷各位神甫们,你们难道看不到底层人民的怒火了嘛,如果你们对此漠视,不愿舍弃不合时宜的特权,那样的话,完全不同于美利坚的,更加狂暴的革命将会在不远的未来席卷法兰西,大恐慌和大骚乱即将要来临!”菲利克斯摇动铃铛,试图继续发言。1 可台下却满是争吵,许多人叫他滚下去,“法兰西可不是美利坚。” “对,美利坚可没有像法兰西这么严重的封建压迫和等级割裂,所以法兰西一旦革命,那将是毁天灭地的结局,就像弹簧,压迫越深,反弹会越狠。”菲利克斯回答说。1 “你是崇英主义者!” “如果英制里有可取处,我们诺曼底应率先学习。但我也深知英法民族的不同,英人重法而轻权,而我们法兰西轻法而重权,为了维护自身权力,法国人什么都能做出来,甚至会对眼前的灾难视而不见,但诸位不要忘记,衣不蔽体的佃农,也想保护自己的粮食、小屋,还有妻儿,他们在忍受不下去时,什么事也都能做得出来。现在王上和高等法院、参议会的谈判若是破裂,那他很可能会直接越过阵地,会倾听你们眼里最下贱的农民心声,我怕到时事态会完全不可控制。” “您又在假模假样地替农民发声了,放心我们才是农民的庇护人,我们有饭吃,佃户才有饭吃,您这是气急败坏,在挑唆吗?”贵族群里,蒂尔坎男爵大声嘲讽起来,赢得其他同伴的喝彩,他觉得很有光彩。 “佩剑的爵爷们,你们现在已不掌握骑士和火炮,你们家族昔日自夸的盔甲、剑戟和盾徽可能也已藏在房间角落里蒙尘朽坏,但你们的庄园城堡还阴森森地耸立,在农民的眼前耸立着,对他们来说,里面藏着压迫剥削的文契田约,这才是敌视仇恨的本源。在过去三百年内,你们一次又一次血腥地镇压了‘扎克雷’、‘克罗坎’暴动,把反抗的农民像畜牲般吊死在树冠上,这种暴力冲突,可能暂时会像礁石般隐藏于海浪下,可它实际早已沉淀为了骨子里的痕迹,在一代代贵族和农民的躯体中,是与生俱来的,当时机突然到来,雅克佬们的怒潮将会直冲云霄。”3 可会场秩序已完全维系不下去了,德高望重的德.普鲁瓦雅主教抬手,摇动自己的铃铛,不断重申着休会,然后他对菲利克斯说: “对于这个提案,三个等级最好分开议事,否则冲突会愈发激剧,先分场 ,三天后投票决定通过与否。” 事到如此也只好这样,菲利克斯稍微沉默会,便对着主教鞠躬道歉,然后走下了讲坛。 参议会和税制革新的争吵,不出意外地经由鲁昂各家报刊的报导发酵,播撒到了整个诺曼底省,甚至更远的地方。 三月十一日,鲁昂市政前往布列塔尼省雷恩市的邮差回来了,也带来了份雷恩发行的《塔柏花园报》,于是在歇脚的佩提特大旅馆餐厅中,闲散市民们叼着烟管,把一份报纸传过来传过去,看了半天,最后由位识字的律师总结了下: “因南特市政府赞同菲利克斯.高丹骑士的新税改方案,所以雷恩市政府的贵族们就把它否决掉了。” 哦,这种荒谬的行为,如果放在南特和雷恩两座城市里,那就瞬间理所当然了。 律师又说,从布列塔尼省议会在雷恩表决的结果来看,贵族们占据绝对优势,他们反对在省份内提升盐价,“布列塔尼的盐要多少有多少,凭什么让布列塔尼人缴纳盐税?我们是布列塔尼人,又不是你们法兰西人,法国人花钱来买就来,不愿意花钱,我们便卖去英国。” 同时,回到妙逸庄园的侯爵,也向妻女谈及这次税改方案。 5.朝三暮四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就不能和解吗?贵族和教会退让一步,第三等级的布尔乔亚也退让一步,把给国王的税清清楚楚地缴齐,该是件多好的事呢!”难得的,侯爵夫人举着刺绣的帕巾,对丈夫提出见解。 近日她沉迷于“和解哲学”,先前她差点献出自己,让两位年轻杰出的法兰西骑士握手言和哩! 可女儿艾米莉却没有幻想,“父亲,法国的贵族等级必须要改革了!否则全国农民起来掀起暴乱,是迟早的事,只有主动改变航船的方向,才能避免撞上礁石,船毁人亡。” “你还没二十岁,你懂得什么?”侯爵轻蔑地将徽章放入到镜子边的盒中,对女儿随便发言表示不满。 “我读过相关书籍。”艾米莉不太高兴,她觉得父亲小觑了知识,“对岸的英国,大贵族把田地全占了,他们有资本把农民变为佃户,并且投资谷物、酿酒和机器;那些小贵族可没法子,就只能从事工业制造或商业贩运,和布尔乔亚们合流,不分彼此,还变相抬高了工农的身价,就这样上层顺着梯子爬上去,中下层却也能各谋出路。我们法兰西贵族们却固守在古旧的田契宗卷上,浑然不知......” “年轻姑娘不要讨论政治。”侯爵有点儿恼怒,坐到沙发上,然后他尽量温和地劝艾米莉,“拉夫托家改革庄园田制,又运用机器织袜、印刷、榨油,租税搞你说的实物分成,在外面承受了多大的非议啊!现在已有人顺带攻击你父亲还有你哥哥,威胁要取消我们的贵族身份,真是活见鬼。” “这种身份是我们的血统决定的,并非是职业,简直贻笑大方。”艾米莉对这类人反唇相讥。 她当然有嚣张的资本,现在庄园光是谷物销售,每年就能得到八万五千里弗尔(菲利克斯占的田,反手也承包给了拉夫托家),然后艾米莉的“制造业”又能得利近三万里弗尔,收入足足膨胀了一倍多。 侯爵摇摇头,不说话。 但女儿还在让他表态:对高丹骑士的改制,到底怎么看? “如果高丹骑士不能再拿出更有说服力的改动,就算我赞同,就算鲁昂主教赞同,也逆转不过局面。”侯爵长叹声。 “这只安第斯猴子在私利自肥之余,难得要为底层人做些好事,来纾解下他们的苦痛,却......在法兰西,做坏事能屡屡得手,做好事却寸步难行。”艾米莉也沉思道。 至于侯爵夫人,则自顾自盯住手里的针,思绪从一开始就与丈夫、女儿分离了,她满脑子都是幻相,时而是夏多布里昂骑士在文坛声名鹊起,时而是高丹骑士和她温柔地在山谷田野里散步......艾米莉的母亲,完全是个恋爱脑。 “听说过养猴子的寓言故事吗?”星夜下,Fac公司的办公室里,菲利克斯和沃顿面对面相坐。 沃顿摇摇头。 “有位杂耍师傅养了群猴子,给他们吃烤栗子,向来都是早晨三颗晚上四颗的份量,时间长了猴子感到愤怒,要起来革命,于是师傅告诉他们,改制改制,以后早上的烤栗子增加到四颗。” “但晚上的烤栗子减到了三颗,是不是?” “可猴子却很高兴呢!” 沃顿笑了笑,就问你既然这样说,该是早有预备措施了。 “没错,不管如何,只要从贵族和教士口袋里掏出税钱来,那怕不尽如人意,也等于用火炮在壁垒里敲出个口子来,下面用步兵不断冲锋,最终还是能拿下敌军旗帜来的!”菲利克斯对此很有信心。 两人说到这里,菲利克斯就询问岳父的身体如何。 得到的答案是很不乐观,“他老是叫嚷着要吃好的喝好的,这会加速他的死亡。” “我得让梅请个假,准备宴请鲁昂诸法院的同僚,特别是大法官伏西埃,光有姨娘和妹妹可不够,得有妻子操持才行。” “这事我去说。”沃顿很爽快。 “唔......这样......还是我明日去方楼接梅回圣德约镇,之前我会赶赴大教堂的参议会处,将我的‘让步’给报告张贴出来,相信拉夫托侯爵和普鲁瓦雅主教会在各自等级的集会所,替我斡旋的。” “那也好,我尽快和凡尔赛宫,及掌玺大臣、财政大臣联络,务必要做到上通下达才行啊!” 说到这里,沃顿起身道别,等到他走到门口时,转身来对菲利克斯很诚恳地说:“真的很幸运,王室还有你这样的忠诚臣民,我坚信法兰西会得救的。” 站在写字台边的菲利克斯,双手插在裤袋里,其实心中的希望远不如沃顿那样雄厚,“不,真正的忠臣是你。不过也太可笑了,在鲁昂真正想挽救王室倾颓命运的,是位英国詹姆士党后代,还有位则是胡格诺归正人的后代。” 当夜,菲利克斯在办公室内对付了一宿,次日他简单地梳洗剃须后,便直接来到鲁昂大教堂中。 参议会第三等级的表决,还在这里举行。 而第二等级则去圣纳泽尔神学院, 第一等级则相约在佩提特大旅馆:大部分外地贵族都居住在这里。 “税金的尺度,是埃居。”当参议员菲利克斯,报出他的让步后,其他议员们顿时言语纷纷。 埃居,是法兰西的一个币种,原来相当于四个里弗尔,但现在却只是记账用的纸面钱币罢了。 菲利克斯正是要用埃居,来做文章。 在场的布尔乔亚们都确实觉得这位不但胆大,且计划够周翔。 “第一等级交上来的钱,每个埃居相当于两个半里弗尔;第二等级,则相当于三个里弗尔;第三等级则照旧,每个埃居等于四里弗尔。” 也就是说,比如拉夫托侯爵经财产的清丈,定下的军役税是八百埃居,理论上他要缴纳三千两百里弗尔,但其实只需缴纳两千里弗尔便行,但账面上还是足额的。 教会则以此类推,八百埃居实际只缴两千四百里弗尔。 虽然这种方法,仍使得第三等级吃亏,前两个等级占利,可相对之前贵族和教会享用豁免特权一毛不拔的情况比起来,总算是迈出可喜的一大步,无论如何都能减轻第三等级的负担。 很快,在场的第三等级议员开始投票。 唱票完毕,菲利克斯的提案通过,他得到了第三等级的赞成票。 同时,在神学院的礼拜堂内,鲁昂主教普鲁瓦雅慢条斯理地劝告在场的教士代表们: “让点利吧,得想想教会的收入是哪里来的,经营田产只占微不足道的部分,各个堂区土地大部分还是抛荒,毫无价值。我们倚靠的,不还是信众的布施,不还是什一税吗?可若是市民和农民普遍穷困的话,我们是没办法支撑教会运转的,穷困可保不住虔信。”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两票对一票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主教和教士们都默不作声,但心底还是不服气。 这时德.普鲁瓦雅就开出“朝三暮四”的条件:“新的税改下,军役税表用的是埃居单位来登记,一埃居我们第二等级只需要交三个里弗尔就行。另外只要能让底层民众纾解下苦难和负担,让他们有余裕养活更多人口,那下步我计划把更多堂区的荒地、沼泽和林地给租赁出去,交给布尔乔亚、富农来垦荒分成,而后什一税能改头换面——或将其废除掉,教会倚靠田产分成和捐赠依旧能活得好,或者把什一税也分财产等级,穷人少收,富人多收。所以我个人认为,鲁昂的教士们,是该承担军役税,并可上报酒税法庭,把葡萄酒税豁免权也放弃掉。” 鲁昂主教是支持菲利克斯的,他也希望法兰西能从濒临深渊的边缘折返回来,这非得要过人的勇气和精巧的谋略不可:菲利克斯.高丹搞得“埃居记账”和“红白蓝信封”措施,就很巧妙,普鲁瓦雅想了再想,也找不到比这更适宜两全的法子了。 埃居记账不说,红白蓝信封即第三等级交税用红色封皮,第二等级教会用蓝色封皮,而第一等级贵族则是白色封皮,如是分开,各不相扰。 此刻教会等级也产生分化,大部分低品的本堂神甫,和农民关系密切的,都支持税改,特别是圣德约公社的艾斯图尼神甫,他帮助农民致富的手腕,已成为整个鲁昂教区的典范,在他身边聚集了批锐意革新的教士,相对的鲁昂副主教、修道院主事、高品教士却保守的多,对改制最为不满的便是他们,他们不但舍不得丢弃蝇头小利,更不愿放弃其背后绵延了数百年的尊荣特权。 “既然议论不决,我们便先内部投票好了。”普鲁瓦雅扬起手来,气度威严,他又对在场的所有教士发出句警告:“既然有人不愿意为农民们分担些,那当农民茅屋里再也没有饭菜时,他们是会对修道院饭堂里的伙食充满幻想和向往的。” “票制该如何算?”一名议事大声询问说。 “一人一票,无论是司钵还是本堂神甫。”普鲁瓦雅掷地有声。 佩提特大旅馆中,贵族议员们的争吵更为严重! 但矛头却主要集中在踏入门来的拉夫托侯爵。 奥布基尔希子爵严正要求侯爵身为第一等级的参议员,得全心全意为贵族的荣耀和利益发声,“税就是税,从交税的那刻起,荣誉的根本就丧失掉了!” “伙计,用埃居记账的好处你们都该看得见的。”拉夫托侯爵站在餐厅中央解释说。 奥布基尔希子爵冷笑说:“这些东西连我都骗不过,还能骗得过您?乍一看,我们一个埃居交二点五个里弗尔就可以,但我们还是缴税了,确切无误地缴税了对不对?如果贵族们按照财产的比例,把税金交到王室国库里,无论多少,都代表特权丧失了。那么侯爵阁下,我交了一百埃居,你也交了一百埃居,而哪位第三等级的金融家、船主和工厂主交了三百埃居的话,那么是否代表他为国家做出的奉献就是你我的三倍?我们身为贵族的分量,就是靠金钱来衡量的嘛!” 拉夫托侯爵心中骂着“活见鬼”,但脸面上还得继续维持,他对子爵即在场的众人耐心解释说:有大庄园的贵族可改进耕作技术,或者筹办作坊,而田地农场较少的贵族们则可再谋其他的出路,现在国王需求我们的帮助,等到王室财政危机渡过去了,陛下肯定会弥补贵族利益的。 这时沙多达西伯爵阴阳怪气地插嘴说,侯爵的妙逸庄园已完全实现了资本生产,他能干聪明的女儿把佃户变为了雇工,光是摆弄那些机器每年就能有几万里弗尔的利润。 “只有贵族里的下流人物才会去从事工商业。”蒂尔坎男爵大声骂起来。 “你这个蠢货!”侯爵气得嘴唇抖索,个子矮小的他像只好斗凶悍的臭鼬,挥动手杖敲击到男爵的脑门上,“如果在这个神圣的会场你只以侮辱家人为能事,那我根本不会害怕拔剑来与你决斗!” 他可不能容忍外人公开攻讦艾米莉的名声。 佩提特大旅馆当即发生殴斗,支持继续维护贵族特权的议员占了大部分,和赞同拉夫托侯爵的少数派,用剑鞘和手杖厮杀着,大家都还克制,没有使用真剑,但旅馆摆设的花瓶、雕塑、酒器却打碎许多,还吓走了七桌客人,有队替老人家祝寿的乐队也在四散奔跑里有人受伤。 拉夫托侯爵的额角挨了下,血流下来,迷糊了他的眼睛,假发也被拽落,他跌跌碰碰地从旅馆大门里跑出,妙逸庄园的两名车夫上前接应,这才救了他,当他狼狈恼怒地爬上车后,还遭到了石子的掷击。 和侯爵一起逃走的,还有六名贵族议员。 其他继续留在旅馆里的贵族开始投票,以“全部通过”的姿态,否决了菲利克斯的税改提案。 但同时,鲁昂的第二等级和第三等级,在普鲁瓦雅主教和菲利克斯骑士的坚持和劝说下,对税金改制投了赞同票。 也即是说,最后是两票对一票,省参议会通过了新 的税改方案。 菲利克斯来到霍尔克方楼的前庭,几名负责在其他两处会所探听消息的军友会成员,跑来告诉他投票的结果。 “这真的是一场罕见胜利。”菲利克斯开心地说,“下面便是提交给拥有地区最高司法权的鲁昂高等法院注册通过,再由王室监察官推行实施就好。” 客厅里,出来迎接的沃顿得闻此消息,热烈地与菲利克斯握手拍肩庆祝:“你代替我照顾父亲会儿,我迫不及待地要前去官署办公室,把这件事给落实下去。” “对了......”菲利克斯将一叠请柬交到沃顿的手中,“你顺带替我把高等法院的法官、助理、律师们都邀请下,这个周日就在圣德约的高丹花园,我会设下美酒佳肴,招待所有同仁。” “对,还得要高等法院通过参议会提案呢!”沃顿应允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梅的摇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目送舅哥离开,便踏着楼梯上的绚丽丝毯,准备前往三楼岳父的卧病处探视。 可到了二层楼梯口,菲利克斯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居然听到左边厨室内,隐隐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菲利克斯叩响了门板,询问是谁伤心。 “原来是菲利克斯,进,进来吧。”里面传来小岳母海伦.霍尔克的声音,明显饱含悲怆。 稍微犹豫下,热心的菲利克斯还是扭开把手,推开门,走了两步。 海伦头垂着,睫毛上还闪着泪珠儿,润洁的手腕扶在黄铜做的水槽边沿,镶着花边的细纱围巾底下,娇躯是侧过去的,所以菲利克斯能瞧到半边雪白的背脊,还有半边耀眼璀璨的胸脯,窈窕的曲线包裹在窄羊蹄袖的绸缎长裙之下,外面还包覆着个小小的洁白围裙,及漂亮的珍珠挂链,还有夺目的镯子,她有点儿胖,这是英国女人的特征,但却胖得恰到好处。 旁边的餐台上,那调配好的药剂和面包就放在伊万里白瓷盘子里。 “姨娘,您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或者是受到什么委屈了?”菲利克斯殷切地脱下帽子。 三楼病房里,梅正给父亲喂食搅碎好的麦粥。 至于盖斯特和艾金的妻子,也都板着脸,就坐在房间入口处的椅子上。 这两位借口就是侍奉老人,但整日整夜地就坐在这儿,一动也不动,像是狱卒般,她们就是来监视梅,监视海伦的。 “她俩就像个阴魂,只有圣于贝蒂小姐和您的太太还是善良的人,我趁着准备药和餐点的机会才得以透口气,想着想着,不免气苦。”二楼厨室内,海伦哭哭啼啼,对菲利克斯诉苦说。 “他俩到底担心什么?”菲利克斯耸耸肩,也替小岳母打抱不平,“我和梅已退出了遗产角逐,那也就是说岳父的大部分遗产,还不是盖斯特、艾金、华莱士和沃顿四兄弟均分吗?对啦海伦姨娘,你的份儿应该有二十万里弗尔,还得加上这幢楼,这里可了不得,起码也值得个百万价钱。”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海伦就直接用双手捂脸,更是伤心,“我是真的怕的要命,菲利克斯你是晓得的,老霍尔克是天主信徒,他临终的遗嘱必须要有真正的神甫在场确认才能生效,这就是宗教对法国人生活的影响。但我,虽然法律上算是老霍尔克的妻子,在宗教上却是不列颠的国教信徒......我听说,盖斯特和艾金都私下地联络公证人埃隆先生,要在老霍尔克死前,把遗嘱给篡改掉,也即是说将我踢出去。” 菲利克斯很吃惊,就宽慰说怎么会有这样不地道的行为? 海伦仰起面来,楚楚可怜,双手轻轻搭在女婿两边的锁骨处,哀求说现在能指望的,便只有你和沃顿检察官了,我的心思不大,只要兑现老霍尔克预先答应我的那份就成。 说到这里,菲利克斯觉得锁骨被轻轻捏了捏,浑身不觉通电般,只看小岳母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呢! “这是当然的......只不过我得劝说劝说梅......” “别这样。”海伦急忙上前半步,胸尖儿就这样贴在女婿的胸膛前,“梅说不定会告诉你岳父的,那样我可就惨了。求求你菲利克斯,你真是个好人儿,如果可怜的我能得偿所愿,那下半辈子我的身心都任由你差遣,你想怎么摆弄,那就怎么摆弄。” 这迷魂汤灌的,菲利克斯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又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就对海伦说,你暂且别对任何人声张,我有眉目后就来联络你。 接下来,海伦端着药和食物,来到病房,就对梅说,菲利克斯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您,说是高丹花园招待高等法院的筵席,您还得回去操办。 “那父亲......” “你回去几天吧,这里有最好的两位儿媳,帮助海伦照料,不会有什么事的。”床头的老霍尔克声音虽虚弱,但还是不改嘲讽本色。 等到夫妇俩坐上小乔比的敞篷马车,快到塞纳河的拱桥时,菲利克斯就对梅说:“有人熬不住了。” “谁啊?” “海伦。” “她找到你了?” “大约也只能找我啦,盖斯特和艾金明显靠不住,又不可能满足她的诉求。” “她能做什么呢!” “能刺探你父亲真实的遗嘱。” 车轮稍微跳动下,车辆上了有坡度的拱桥,梅的脸色也变了,“什么叫真实的遗嘱?” “梅,亲爱的梅,只有在你父亲升天后,宣读出来的遗嘱内容才是作数的。”菲利克斯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膝盖上。 梅沉默不语。 一会儿,菲利克斯稍微侧过身子,对着妻子的耳朵:“我宁愿霍尔克家产,由你、沃顿均分,至于海伦算她应得的一份就好。如果还有盖斯特和艾金的份额,他们重新有了钱,肯定会继续与我俩为难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爸爸会留遗产给他俩?” 梅反问说。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被菲利克斯套话了,但为时已晚,对方的眉头和眼神都很认真,“这么说,你父亲不会把家产,均分给你与沃顿吧?” “也许吧......”梅别过脸,语气还是不很自然。 菲利克斯心底暗笑了下,然后直截了当:“亲爱的,你似乎在变相告诉我,老霍尔克与你交谈过,是否他答应说,要把绝大部分的家产留给你呢!” 梅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脸色越来越违和。 这时候,敞篷轻车已驰过了拱桥,繁华的鲁昂旧城出现在他俩的面前,菲利克斯轻轻搂住妻子的香肩:“梅,我可是你的丈夫,夫妻间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好,我先坦率,那就是老霍尔克对你说的,根本不是他内心真实念头,他一面偷偷承诺,让你成为遗产最大受益人,那为何又一面独自和我父亲交谈,并使我父亲在聚餐时当众要你放弃掉继承权?那个摆放真正遗嘱文件的柜子,可是布拉默锁防护着的,我觉得老东西想法肯定不那么简单,梅你是多么单纯多么善良,你这样信任着你父亲,但别忘记,他也曾答应过给你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结果呢?” “我该怎么办,菲利......”梅其实也非常痛苦。 “很简单,等到这次宴席后,你再去霍尔克方楼,就直接对你父亲说,口头是不算数的,如果真心要给,完全该提前把遗嘱文本给你保管,互相对着天主和圣母立誓,有什么做不到的?”说完,菲利克斯又把妻子搂得更加温存,“自然所有都取决于你,你要是想开了从容了,那就装不知道,继续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当高丹太太,我还能因为这点轻觑你不成?”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爱国党成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话虽这么说,但梅却在丈夫的怀抱里抬起手,有些苦恼地扶着轻轻晃动的额头,她的耳坠发出呤呤的声响,和车轴顺畅的声音混为一体。 菲利克斯的“挑唆”,已让她的阵线开始松动,她不由得开始猜疑起父亲的意图来:他那日在病床上对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返回到高丹花园后,梅的最主要任务,还是和阿加德姨娘,外带艾蕾妹妹一起,筹办丰盛的宴会。 前一日,高丹花园就来了数位贵客。 鲁昂的美国领事马克上校,在海獭皮毛生意里发家的保罗.琼斯船长,自西班牙来负责运营鲁昂运河的昂利.德.圣西门上校,刚刚自多菲内省考察厂址的英国钢铁制造商威尔金森,还有鲁昂王家检察官沃顿子爵,再加上新晋的“鲁昂棉纺织大王”菲利克斯.高丹,及圣德约公社的本堂神甫艾斯图尼,医学生让.布格连。 “全法兰西,不,是全世界的精英人士,都荟聚在我家后院中。”勒内老先生喜不自胜。 只是菲利克斯提醒梅,对圣西门上校要提防些,他擅长对主人家的妻子“报恩”。 一个临时性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沙龙”形成。 这群不同国籍不同年龄的人,站在花园的林荫下,高谈阔论,对未来充满了热情。 圣西门无比推崇“友好公社”的模式,他对艾斯图尼神甫说法兰西的工农,都可以组成公社模式,一起劳动,一起贸易,共同富裕起来,布尔乔亚们特别是从事法律、工商的,和农民和雇工同属一个等级,“我不称呼它为第三等级,而愿称其为‘劳动阶级’。现在我们的国家,根本不参与神圣劳动的贵族和教会,已成为社会发展的阻碍,历史会把它们给革除掉的!” “那其后呢?”医学生布格连好奇询问。 “我觉得其后,工农和布尔乔亚间,也会有场浩大的角斗。” “他们不是都劳动吗?”琼斯船长耸肩表示遗憾。 “斗争不是由劳动与否决定的,而是由‘所有制’决定的,工农作为底层分子,因个体的弱小,所以无不盼望着享受集体的权益,热烈拥护着公社的模式;但布尔乔亚却是以私人所有财富的多寡,来决定自身的地位,他们把一切都视作私产。公社和私产,这两种所有制,必然会在工农和布尔乔亚间,再度造成分裂和斗争,我预计就在和贵族和教会斗争使命结束之后。”圣西门滔滔不绝,他是个大鼻梁,薄嘴唇,没有什么胡须,典型的法国年轻贵族的相貌,眼神热切而天真,一张又一张的蓝图,在他的口中被描绘得五彩斑斓,他对大伙儿说,待到鲁昂运河完工后,积累经验的他,还会将西班牙的大运河给完成的,然后他就准备回乡,“把圣西门家的城堡庄园,还有所有田产统统都分给家乡农民们。” 那边,威尔金森则自动和菲利克斯站在一起,他俩讨论的问题明显实际的多。 “法国可以办大工厂,但现在的情况却糟透了,真的糟透了。”威尔金森抽着雪茄抱怨说,“多菲内是这个国家工业最集中最发达的地方,有棉纺有矿产有军工,但蒸汽机却见不到多少,高炉也非常落后,革新技术乍听起来就是引进几台机器的事,但绝非这么简单,我所看到的,工厂里的雇工每天只是在取得供自己糊口的面包,而农民......他们土地细碎,一贫如洗,辛苦种出来的葡萄和谷物全被拿走,自己却喝不起酒吃不起面包,每到城市逢集时刻,成千上万的农民拥堵起来,做的事简直可笑,我亲眼见到一个多菲内农民,光着脚跑了足足五个法里,就是为了到市集上卖只鸡。” “贫穷的农村,是不可能振兴起工商业的。”菲利克斯说,然后他对威尔金森谈起自己税改的方案。 “这在法国能通过吗?”威尔金森持怀疑态度。 旁边的沃顿就说,诺曼底的省参议会已通过,马上高等法院的宾客就来这里赴宴,争取将菲利的提案注册。 “好吧,尽力而为。”威尔金森依旧很谨慎。 此刻,艾蕾的发辫跃动着,从楼梯上噔噔噔地跑下来,来到花园里,脸色泛着可爱地红,“哥哥,PAPA,镶着法院徽章的马车来了!” 她在阳台上瞧见了。 大伙儿赶紧整顿好了礼服,“艾蕾你快去厨院帮嫂子和姨娘的忙。”菲利克斯要求说。 可艾蕾却又说:“不过有点奇怪,只来了一辆马车。” “我的请柬全发送出去,大约其他的宾客随后就到。”沃顿说到。 等到众人都立在楼房大门前的坡道,迎接鲁昂高等法院的宾客光临时,马车停下来,大法官伏西哀喘着气,打开车门后,支撑着肥胖的身躯缓缓下来,接着站立,和各位互相致礼。 然后他叹气,有些悲戚地对大伙儿说: “抱歉,高等法院的其他人都不会来了。” 这下,菲利克斯和沃顿都愣住了。 倒是勒内老先生,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很快,使女艾尔盖来到忙碌得热火朝天的后厨,对梅、阿加德和艾蕾说:“停手,高丹少爷说了,没必要再继续。” 正在搓着面团的梅,有些愕然。 艾尔盖便又说:“少爷交待,做好的菜肴,就端出来招待已来的宾客。” “哥哥也遭到挫折了吗?”梅和艾蕾几乎同时脑海中响起了这句话来。 风景如画的高丹花园中,大法官伏西哀望着系在树桩上,已朽坏的景观小船,对伴同其后的菲利克斯和沃顿,说出更详细的内情: “不要怪同僚们,大家全都卷入到王室和巴黎高等法院的斗争里去了。” “还在斗?” “没错,菲利克斯你知道‘爱国党’吗?” “什么党?” “新近在巴黎成立的党派,活动地点就是罗亚尔宫,声势很浩大。” “那魁首可不就是奥尔良公爵,还有高等法院!”菲利克斯脱口而出。 “是的,爱国党的纲领,就是要在高等法院领导下,逼迫国王接受根本法宣言。” “根本法,是什么?”沃顿愤然问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革命是最终的选择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于是鲁昂的大法官就给两位解释说,什么叫《国王根本法》,简单说就是三条: 未经三级会议许可和高等法院注册,王室不得加税; 废除密札制度,不得随意拘禁臣民,或限制臣民自由; 高等法院的法官继续享受世袭权利,终身任职,并且有权捍卫各行省的习俗和特权。 至于宣言里还提及了“法兰西国王御座世袭罔替”,不过是个无意义的花头罢了。 “这样,全国的十三所高等法院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沃顿恨恨地说道。 伏西哀大法官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接下来他告诉菲利克斯: “你在省参议会上提交的方案,实则已激起了全国热切的关注。” “这点我明白。”本身就拥有家报社的菲利克斯平淡如水。 “那你也该知道,波尔多高等法院,外带布列塔尼省议会,全都否决了你的提案,其中波尔多法院还要求王室对这种侵害贵族和教会特权的议案,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是个鲁昂的布尔乔亚,我发言和提议全都是为诺曼底而考虑的。” “可鲁昂高等法院,必须要和其他十二所同气连枝。就在前两日,奥尔良公爵的秘书德.拉克洛先生秘密来到了法院......” 听到这个,沃顿感到羞愤耻辱,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 菲利克斯说,是为了否决我的提案,对不对? 大法官点点头,他用种哀婉的语气说:“骑士你做得已经很出色了,你建设家舍工业,帮助农民富裕起来,并在安古维尔建起了全新商贸码头,还在诺曼底推行新式田庄制度。但也只能到此为止,我很欣赏你,但我的根还是高等法院的大法官,站在这个位置,不得不据守堡垒,拿起武器来战斗。所以很遗憾地通知你俩,骑士还有检察官,税改的议案被鲁昂高等法院否决了!” 沃顿的拳头狠狠地砸在系着小船的树干上。 可出乎大法官的意料,菲利克斯却不以为意,他说了句: “那这个省参议会就等于没任何用处了,对吗?” “它还是咨询性质的,要在王家的监察官员,和地方佩剑贵族、穿袍贵族,还有教会间,起到某种调解仲裁作用。”大法官解释道。 “事到如今,调解和仲裁已完全成为奢望,王权、高等法院和三个等级间,已陷于无聊而致命的拔河游戏——所以今年我会退出参议会。” “?”伏西哀和沃顿都很惊讶。 连参议员的身份都不要了嘛! 可菲利克斯却叼起烟管,皱着眉梢,掷地有声说了句:“我自己来搞议会,我不再奢求三个等级间的联合,我要用自己力量捏合布尔乔亚和工农集团,甩开贵族和教会,此后我的议案,就会直接成为行政命令,我会在新的三级会议中独占鳌头。” 这种狂妄的话语,不但让大法官伏西哀脸上青白不清,连沃顿也呆住了。 “亲爱的菲利,你的言论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伏西哀失声。 “我们一起,等着革命吧。”菲利克斯截然说到,然后对大法官做出了邀请入席的手势。 夜晚,当宴会结束时,菲利克斯双手枕在后脑,躺在安乐椅上,梅坐在旁边轻抚着他微微皱起的额头。 沃顿翘着腿,和勒内老先生坐在旁侧的椅子上,而布格连则站在餐桌边,艾蕾自背后将小脑袋搭在未婚夫肩膀上,眼神里有点疲惫。 “我不相信王上和财政大臣会放弃斗争。”沃顿犹自没有放弃希望。 “赢不了的,爱国党和高等法院合流,已掌控了大部分报刊舆论,国王和王后任何言行都会被曲解,变作人民对他俩的厌恶,王室会越来越陷入孤立境地。” “还有掌玺大臣呢,他会辅佐陛下强硬起来。” “旧制度已经不行了,靠苟且偷安和缝缝补补没法子维系下去,我建议国王直接摧毁高等法院,并把权力下放给第三等级,强行将法令推行到全国,这样还有救。” “你是说,让国王和第三等级结为同盟?”沃顿对菲利克斯的想法很是诧异。 没等菲利克斯说什么,勒内老先生悠悠地吐出两团烟雾,老人家也是见惯风雨的,“这件事啊,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就像我们做木工时用墨斗弹出的平行线那样,永无相交之日。在法兰西国王陛下固有的思维就是,第三等级当中的布尔乔亚,永远该充当第一等级和底层间的夹板,国王需要布尔乔亚的高额税金来取悦前两个等级,同时又希望布尔乔亚和雇工、农民在政治地位上为伍,不希望布尔乔亚发出自己的声音,若是布尔乔亚独自奋起,国王就要依仗佩剑贵族的枪炮,穿袍贵族的法典还有教士们的圣经,来镇压布尔乔亚啦。我已快六十岁了,过去的岁月时时刻刻告诉我,王室的想法就是如此,很难改变。” 这下轮到菲利克斯惊诧了: 这老爹,平日里看起来只会做木工忙乎生意,但对政治倒也有份真知灼见呢! “无论如何,马上我得去巴黎趟,劝说老师德.拉穆瓦尼翁(掌玺大臣)尽快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击毁高等法院的壁垒。菲利你愿不愿随我一道去?”沃顿站起来表态。 菲利克斯继续躺着,看起来有些心灰意懒,他抬眼看了看妻哥,说:“不去,我马上辞去参议员,然后专心做我的棉纺买卖,再用维尼.仲马的笔名创作一两部戏剧保持热度,我将暂且远离政治,醉心科学、文学和商业,自此不问罗马,无论波旁。” 沃顿停顿了下,然后他问出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动容的话题: “法兰西会爆发革命,对吗?” 菲利克斯默然。 勒内老先生往烟斗里添加了烟草,也皱眉不语。 艾蕾的手则紧张地和布格连的握在一起。 梅满心考虑的,则是父亲遗嘱的事情。 良久,菲利克斯才回答了沃顿:“革命向来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往往是最终的选择。” “我明白。”沃顿感慨万分,然后告辞离去。 数日后,鲁昂大教堂集会所,菲利克斯在一片喧闹中,辞去参议员的职分,并宣布他的税改议案,已被鲁昂高等法院否决,成为了废案。 会场里,大部分贵族和教士纷纷欢呼,弹冠相庆,特权总算是保住了,“特权将和这个国家一样永存!” 而第三等级议员们大部分则垂头丧气。 拉夫托侯爵戴着稍微歪斜的假发来遮挡额角疤痕,心情复杂地踱出了会场。 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泄气地坐在长凳上,对身旁人说到:“见微知著,法兰西纠正歧途的最后一次机会,看来也丧失掉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0.掌玺大臣拉穆瓦尼翁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很快巴黎的消息传来: 高等法院和爱国党联合起来,在报刊上检举了财政总监大臣梅尼.德.布律埃尔的“罪状”:私自挪用荣军院和医院的基金,以供宫廷的花销之需,残废老兵们开始聚集在凡尔赛的大街上散步,路易十六异常震恐。 不久,针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指控也新鲜出炉。 潜伏在王后身旁的画师克劳德.沙特莱写密信告诉菲利克斯,这次的版本是前外交兼国务大臣弗拉仁尼的死,明明这位是正常病故的,但由于其生前持反哈布斯堡的立场,巴黎大街小巷开始疯传,王后为了娘家的利益,秘密地将弗拉仁尼给毒死了! 巴黎民众无不愤怒,大小报纸煽风点火,各种辱骂王后的色情小册子再度如雨后春笋般,流布于餐厅、咖啡馆和妓院之中。 四月份,路易十六顶不住压力,再度向高等法院和地方贵族妥协,罢黜了财政大臣布律埃尔,并表示愿意接受巴黎高等法院提出的《国王根本法》,但条件是高等法院肯注册税改敕令。 可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巴黎高等法院认为自己才是胜利者,王权作为落败的一方,是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的。 得寸进尺的巴黎高等法院,向王室提出谏诤书,不但明确强迫路易十六接受根本法,还宣布未经高等法院许可,所有加税和借贷的行为皆属非法。 这时回到凡尔赛的鲁昂王家检察官沃顿.霍尔克,立在觐见厅中,在路易十六起床后,他获得了和陛下交谈的许可。 “陛下,这次鲁昂税改的失败已表明,是该拿出前两任国君决然气概的时候了。”沃顿正色提议道。 刮完胡须,戴好假发,穿着礼服的路易十六,压着嗓子询问沃顿: “此次鲁昂的参议会议员菲利克斯.高丹的提案,朕亲自批阅过,实属救国良方,可还是被鲁昂高等法院否决掉了?” 沃顿点头鞠躬:“高等法院发对,诺曼底参议会里的绝大部分第一等级贵族也持反对态度。” “我们法兰西的前代君王,为压制世袭佩剑贵族,制造出这个司法贵族团体来,希望他们能充当非世袭的中间阶层,可日积月累,这群穿长袍戴假发的也世袭起来,并更加顽固地把持着有害财政的特权!”路易十六重重地顿了顿手杖,下定了决心,对沃顿说道,“不能再拖延下去,王家的国库早已枯竭见底,今年假如再没挽救措施,那王室将陷于不堪设想的境地。” 路易十六说得没错,今年对宫廷贵族的年金,根本发不出分毫,每月被安排来凡尔赛宫觐见的臣子们,也不用再动了,只能呆在家中。 这是不折不扣的耻辱! 王还算个什么王,国还算个什么国! 也到了拼死一搏的时候,路易十六终于明白,王权和高等法院间的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是不可调节的。 “请拿出勇气来,陛下。” “是的。”路易十六慢慢地说到,原本痴愚的眼神,总算有了丝杀伐气息。 巴黎贵族和富商聚居的马莱区,掌玺大臣德.拉穆瓦尼翁在许许多多仆役的簇拥下,在镜子前穿戴齐整,他郑重地于手指上套上祖传的戒指,然后垂下手,两名贴身男仆为他整理了下袖口的刺绣花边,“把我的手枪拿来。”大臣说到。 当仆役端出那把雕刻精美的手枪后,大臣接了下来,然后把它放在镜子旁边的写字台上,其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拉穆瓦尼翁巨大的肖像画:他的脸极长极长,比内克尔的脸还要长,这为他增添了许多威严和肃杀的气息。 “如果我不能够实现陛下的托付,那我就会用这把手枪,饮弹自尽。”德.拉穆瓦尼翁对落泪的妻子和儿女们,如此交待着。 “拉穆瓦尼翁家族此后会如何,天主啊!”他的妻子悲叹道。 “对不起了我的爱人,我现在心中只想着,法兰西此后会如何,陛下的王朝此后会如何......”德.拉穆瓦尼翁微微仰起头,喟叹道。 当德.拉穆瓦尼翁来到凡尔赛宫的大厅内时,国王和王后难得坐在一起,等着他。 “陛下,您和巴黎高等法院,不,是全国高等法院间的战争已经开始。”德.拉穆瓦尼翁站正后,说得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奥尔良公爵昨晚来见朕,规劝朕将内克尔召回担当财政大臣,这样国库应该还有救。”路易十六又摇摆起来。 拉穆瓦尼翁严肃地摇摇头,“内克尔就算回来,只要他敢提出任何税制改革的方案,高等法院和地方贵族还是会即刻驱逐他下台的,面对痼疾采取绥靖的态度,本身就是个错误。” “那......”王后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法兰西的王室应该一意孤行,有时候王者只能一意孤行,因为陛下就是这个国家!”拉穆瓦尼翁说到。 “好,朕便一意孤行这一次。”路易十六明白,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刻了。 “请陛下 和王后信任我,只要有您的支持,我必将无往不胜。”拉穆瓦尼翁言毕,就在国王和王后目光里离开。 三日后,巴黎高等法院的阶梯前,蓝色军服的瑞典禁卫兵和红色军服的瑞士禁卫兵列成队,整齐的皮靴应和着鼓点,回荡在回廊和大理石柱间,大臣拉穆瓦尼翁身后跟着沃顿,和其他数位王室官员,走在鱼贯而入的士兵队列中间。 法院大厅,也即是所谓的大审法庭所在地,拉穆瓦尼翁穿过了“贤人门”,在那里的壁炉边矗立着路易十四的骑马雕像,两侧则是真理女神与正义女神的雕塑。 大厅中,铺着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四周的墙壁涂成淡金色,饰有淡色橡木护墙板,好像大教堂司钵祈祷席的后壁般,头顶上则布满悬挂式的拱顶石,贴着金箔,使得这里全然是副“金碧辉煌”、等级森严的模样。 高等法院大法官莫特,和群披着红色长袍的同僚,临危不惧地站在法庭中央,看着拉穆瓦尼翁和禁卫军士兵越走越近。 “我是来申明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拉穆瓦尼翁语调冰冷,带着无容置辩的锋芒。 “陛下的权威必须依法而行。”莫特大法官回应。 “不,是陛下赋予法律以权威,而非相反。”说完,拉穆瓦尼翁用手指着大厅的“国王之角”,那里布设着高耸的御座,铺着蓝底白鸢尾花的毯子,上面则是红色华盖,其后是巨大的《耶稣上十字架》油画,“我即将把国王的敕令和逮捕令放在其上,然后禁卫士兵会代替我执行一切,这一切即是王者的旨意。” 顿时,法官们的脸都白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1.王太子的病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金色的拱顶下,大臣拉穆瓦尼翁双手捧出了路易十六的敕令及逮捕令,身旁站满了凶神恶煞且荷枪实弹的禁卫兵,没有法官敢于阻拦这位掌玺大臣,待到他站在国王之角的御座边,转身先将逮捕令给打开,公然宣布,奉法兰西神圣的王命,对巴黎高等法院的两名税务法庭的庭长,迪瓦尔.戴普勒梅尼和古瓦拉尔.蒙萨贝,予以逮捕,并监禁至巴士底狱。 这下大审法庭轰动了,愤怒了。 大法官莫特将单面镜片嵌在眼眶中,疾步往前,抓过逮捕令确认上面的文字和徽章,但这真的是路易十六亲笔签发的,“是什么罪名?”他怒问掌玺大臣。 “煽动罪。”拉穆瓦尼翁很镇定地答复。 “法兰西的司法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官们齐声抗议起来,意思是王室没有权力逮捕法官。 “那诸位先生!”拉穆瓦尼翁的怒吼,打断了他们的起哄,接着大臣拔出了锋利的佩剑,指向对方所站立着的墙壁,“当今王上便要学习昔年的太阳王,我代表他走到这大审法庭中来,就是要让法兰西的司法贵族们明白,什么是国王的权力。” 说话间,士兵们上前,把两名法官中的倒霉鬼的双手给铐住,接着往大厅外扭送。 “这是战争,大臣。”莫特大法官站得笔直,目光逼视着德.拉穆瓦尼翁。 “是,性命相搏的战争。”拉穆瓦尼翁也站得笔直,于法官们的对面,又打开了“六条敕令”,很快他的声音回荡在大审法庭的厅堂中。 一条,废除对嫌疑人的预先拷问; 二条,废除密札制度,但继续保留公开的御札制度; 三条,成立“全能法院”,由法兰西国王亲自管理,选择亲王、公爵和国家重臣组成法庭,拥有注册敕令的权力和最高终审权力; 四条,取消全国高等法院的注册权,并撤销其大部分的下级、特设法庭; 五条,将地方上的初审法院改为初级法院,从高等法院那里接过部分终审权力; 六条,如案件超过初级法院的裁量范围,便交到新成立的“大裁判所”手中,大裁判所即是所谓的上诉法庭,计划在全国建立四十五所。 宣读完毕后,拉穆瓦尼翁便要求:“请巴黎高等法院注册取消巴黎高等法院司法特权的敕令。” 莫特大法官严词拒绝:“巴黎高等法院注册绝不注册这项取消巴黎高等法院司法特权的非法敕令。” 拉穆瓦尼翁接着说:“那就由国王直接成立全能法院,御临此地,代替巴黎高等法院注册此敕令。” “没有巴黎高等法院注册授权的全能法院,也是非法的。” “不,国王拥有凌驾一切的权力。”拉穆瓦尼翁大声说道。 当晚,路易十六在凡尔赛宫紧急召见重臣和公爵们,要求他们成立新的全能法院,奥尔良公爵去了,但拒绝加入,并提出强烈抗议,路易十六当场宣布,将奥尔良公爵驱逐出凡尔赛宫。 法国的国王难得地强硬起来,当跟随奥尔良公爵的“爱国党”们准备蜂起作难时,得到国王御札的警察总署、骑警队,还有宫廷的禁卫军们,开始横扫巴黎的大街小巷,许多报社被查封,记者和律师遭到驱逐,巴黎高等法院的贤人门被关闭起来,墙壁上贴满了告示: “所有巴黎市民,有任何诉讼案件,请先前往各区的初级法院,若得不到满意结果,再交由全能法院审判。” 让路易十六吃惊的是,原本在他预想中的,巴黎高等法院联合诸多党派激烈的反抗景象其实并没有出现:法官逮捕也就逮捕了,奥尔良公爵驱逐也就驱逐了。 而巴黎高等法院长久以来独断享有的立法权和财政权,瞬间也就被废除掉了。 全能法院也运转了起来,“原来只要朕硬起来,铲除这群穿袍贵族的势力还是轻而易举的。”路易十六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懂得这样的道理。 “陛下,现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派遣王家官员,前往全国各地,迅速将其他十二所高等法院给解散掉,以大裁判所取而代之,速度要快,不得让他们有任何喘息密谋的机会;另外,内克尔他们那帮金融家经营的王室领地,请一定要加强监管,马上就是大麦小麦收获的时节。” “为什么?”路易十六很好奇地询问掌玺大臣拉穆瓦尼翁。 对方正色回答说:“内克尔现在在野,并和奥尔良公爵关系密切,陛下虽然已组成了全能法院,可以让敕令下达全国各省,但对粮食稍不注意,巴黎周边在随后夏季闹起饥荒来,那便前功尽弃了!” “如何加强监管?” “马上到了收割季节,便直接让王室官员前去,强硬用钞票把谷物全都‘收购’,除去留部分谷物满足雇农所需外,其余全部运到王家能管理到的粮仓内,并在整个法兰西岛区域禁止粮食自由贸易,只能能把这年安稳渡过,接下来就好办了......” 路易十六非常开心 ,说那就按照卿所说的去做。 他今日离开凡尔赛,前往小特丽亚农宫时,心情是愉悦的。 但当他到了小特丽亚农宫的大沙龙厅时,却见到了宫廷医生布伦尼耶,和王后站在沙发前,整个场面死寂万分,其中王后回头看到他时,眼睛里还都是泪水。 “发生何事?”路易十六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医生和掩面哭泣的王后往左右各退了一步。 路易十六看到年幼的王太子,赤着上身,后背对着自己,然后国王惨然发现,王太子的脊椎和脖子间,骨头似乎是错位的,像具出自拙劣匠人的石膏像。 “什,什么时候发现的?”路易十六嘴唇抖索,心脏好像被鹰的爪子狠狠揪起来,掼在悬崖峭壁上,摔得鲜血淋漓。 “情况很严重,我认为致病的原因,是去年王太子接收了天花疫苗接种。”大沙龙室外,御医布伦尼耶还不忘记说牛痘的坏话。 “能活下去吗?”路易十六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御医只能哑着嗓子说尽力而为。 “那从外国邀请良医来,不惜一切代价!” 大沙龙室内,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搂住了自己的孩子,轻轻地哼着歌谣,努力不让自己放声大哭...... 奥尔良公爵宅邸所在的罗亚尔宫,内墙庭院中,“爱国党”成员全都聚集来了,拉法耶特侯爵、孔多塞侯爵,记者布里索,教士西哀士,当然还有律师丹东,至于塔列朗也跑了回来,他们对王权最近的强硬行动是议论纷纷。 接下来核心成员聚集在内室里,进行至关重要的密谋。 丹东被排除在外,心底很是不爽快,他看着公爵宅邸窗户里辉煌烛火,轻声骂了两句,只能讪讪离开。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2.根本是粮食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而欧坦主教塔列朗,毫无疑问地是“爱国党”的中坚分子。 “不要将第三等级里有钱的布尔乔亚,推到国王阵营中去。”塔列朗对刚刚被放逐而大发雷霆的奥尔良公爵提议说。 “可我们现在要争取的是贵族和教会。”公爵气冲冲地答复。 “可以适当均税,其实菲利克斯.高丹骑士在诺曼底参议会上的提案,就比较好。用军役税的名目,均衡税金,拯救农村,然后三个等级可联合在您的旗帜下,以英式立宪为武器,在三级会议上让国王让出绝对的君主权力,恢复各地的高等法院。” “是,这个高丹骑士倒是个栋梁之材。可是我的佩里戈尔,陛下已派遣掌玺大臣强硬驱散了高等法院,成立了谨遵御意的全能法院,我们该如何做呢!” 塔列朗不慌不忙,他掏出封信,交到公爵手中。 “是普罗旺斯伯爵阁下......”公爵见到信封的火漆,惊诧下,接着不作声地读下去。 然后他笑了,公爵的儿子和记者布里索,还有哲学家孔多塞侯爵还不明所以时,奥尔良道出玄机:“王太子得了严重的骨骼病,陛下和王后六神无主,怕是无力贯彻德.拉穆瓦尼翁的战术,我们反攻的机会到来了。” “是,冬麦收割在即,趁着谷物自由贸易法令还来不及撤回时,我会让手下将法兰西岛、香槟地区的大麦小卖扫购一空,然后贩运去普罗旺斯、贝里、加斯科涅、朗格多克等盛产葡萄的南部省份。而公爵阁下,您名下遍布各地的庄园......” “我会让管家们,要求收割的所有谷物都囤积起来,这样巴黎周围的粮价会迅速飞腾的。”奥尔良公爵狡狯地笑起来,“只不过王室的田,大多抵押给了内克尔那派人,佩里戈尔您是否可以?” “内克尔那边只要我出马,许以让他复归财政大臣的条件,我相信本人和他,及他女儿之前的那些小小误会,很快就能消弭掉的。然后我会让经纪人火速前去普罗旺斯,在那里联络米拉波阁下,商议粮食和葡萄酒的贸易,他也是我的挚友来着。”塔列朗信心百倍,他把内克尔的大臣任命搅黄,又恶毒攻击斯塔尔夫人的婚姻和长相,现在居然成了他嘴里的“小小误会”了。 当然塔列朗如此替奥尔良公爵卖力,绝对是有自己的私欲在内的,那便是继续从事投机倒把的生意:利用自己权势,把法国北部的麦子倒卖到南部去,再把南部的葡萄酒倒卖回北部来,一南一北,今年的这桩生意塔列朗能足足赚五十万里弗尔的利润。 多年后,富可敌国的塔列朗回忆当年“艰苦创业”情景,很感慨地对《天主福音报》记者说:“早在1787年头,我就敏锐发现,北方谷物到了南方就能获得起码百分之三四十的利润,而南方的酒到北方则又有起码百分之五十的利润,我就做起了谷物和葡萄酒的合法买卖,赚了差不多七十万里弗尔,直到1788年为止,所以穷人也不要嫉妒吗?不是每个人都有发现财富的慧眼的。” 同时奥尔良公爵注意到了菲利克斯的存在,他唤来心腹秘书德.拉克洛,“这位高丹骑士?” “鲁昂的政经界新星,是主教府法院的法官,也是位棉纺业的巨头,他还有个笔名维尼.仲马,<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还有<戴先生>都是他的作品,高丹骑士才刚满二十五岁。不过他妻子哥哥,是鲁昂王家检察官沃顿.霍尔克。” “哦?沃顿子爵,那个詹姆士党的后裔,他似乎是掌玺大臣的学生,也是坚定的保王党分子呢。”奥尔良公爵思忖下,就对秘书说,“你也很欣赏他,对不对?” “是的,我特别喜欢他的剧作。”这位《危险的关系》作者心有戚戚。 “那他可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奥尔良公爵微笑着,把写满字的信笺交到拉克洛手里,说交给你去办。 当秘书关上门后,奥尔良公爵倒在罗亚尔宫宅邸办公室的靠背椅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既然您选择了战争,那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可就由不得您了......在这场角逐里,谁能在终局里安然无缺地屹立在战场上,谁才是名副其实的胜利者。” 奥尔良公爵的反击,不单单在粮食问题上,接下来他的密使在全国到处游走。 巴黎高等法院在被削夺权力的那刻起,还做了件事,那就是它告诉全国各地十二所“同行”:要逼迫国王,让他答应,税改和加税必须要征得三级会议的同意。 所以路易十六到现在还不晓得,只有巴黎暂时被弹压而平静下来,但外省却很快就风起云涌了。 法兰西大地上,围绕等级和财税的权力战争开始了! 然放眼欧陆,在另外一端,热战正如火如荼地开展: 法国南部重镇土伦港,一艘三桅护卫炮舰“进取号”,张起了风帆,在翻涌的波涛里,往东方的航向驶去。 “我对神秘的东方充满幻想,我听说君士坦丁堡信仰的是种人人平等的宗教,虽然古代的罗马在那里被消 灭了,可许多神圣的遗迹还等待着共和精神后人去顶礼膜拜,这样看来我是个非常幸运的人......感谢您的运作和推荐,我要教会那群勇敢但有点鲁莽的奥斯曼人,如何迅速密集地开炮,这就是波拿巴少尉的职责,不过告诉你菲利,我在君士坦丁堡法兰西军事顾问团里的军衔是少校,这样会让我在训练里更有权威,苏丹也答应给我每年四千里弗尔的薪水,我必定不会辜负科西嘉波拿巴家族的美誉......圣西尔女修院里的埃丽萨和伯莱塔都很好,都很出色,您每月还会寄给她俩各十个金路易的补贴,我谢谢您的慷慨,我也知道您现在不会将这些钱放在心头,可我还是想告诉您太多了,会让两位异乡姑娘沾染上好逸恶劳的习惯的,她们会拿这笔钱去买漂亮裙子和帽子,请务必削减一半才好。 替我向魔笛会的战友们,替我向美丽贤淑的艾蕾问好,我衷心祝愿他和布格连医生的婚姻,还请她不介意我曾做过的荒唐事。 您永远的挚友为您日夜祈祷的拿破仑.波拿巴” 这封信,拿破仑留在了土伦港的邮局里,现在他正在起伏摇晃的“进取号”甲板上,抓起爱德华.吉本的书籍,想要看看古罗马到底如何从共和国堕落为帝国的,但字却在他的眼眶里旋转摇晃。 “呕!”拿破仑扔下书,扒住船舷,努力望着远方的大海和天空,让自己的胃平静下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3.贝尔格莱德要塞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拿破仑作为新的军事顾问团一员,前往君士坦丁堡,当苏丹新军队的炮兵教官。 奥斯曼的炮兵和海军是革新含量比较高的,而拿破仑具体任务就是要进入学校里,教授对方数学、几何和射击的技术。 1788年2月9日,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帝国军队,正式投入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里。原来,约瑟夫皇帝所扮演的角色,还只是俄国沙皇叶卡捷琳娜的盟友,当先前俄国和土耳其之间爆发战事时,约瑟夫皇帝只是为俄军提供了支辅助军团,这是对协议的尊重,然则随着奥地利军队战线的顺利推进,瓦拉几亚、波斯尼亚和塞尔维亚大部分地区都落入到约瑟夫二世的囊中,这位鼓吹开明和改革的皇帝,誓愿要建立个警察和福利并存的双重帝国,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战利品让他越发激动和兴奋,“取代俄军,率先攻入君士坦丁堡”的目标,先前就已成为皇帝的蓝图。 在这场战争里,法兰西扮演了两面派的角色,一面派出顾问团秘密帮奥斯曼苏丹训练新军,一面又鼓励民间资本去赚奥地利军队的金钱。 毕竟在约瑟夫皇帝的治下,哈布斯堡每年军费开支足有两千五百万弗罗林! 四月底,皇帝的御营出现在了卡兰塞贝什山谷间,当约瑟夫二世和扈从们骑着骏马,来到贝尔格莱德要塞下己方阵线时,元帅拉西伯爵慌了神。 这是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二十五万军队,包括快四万骑兵,九百门火炮,沿着哈布斯堡帝国整个南境展开,长度足有一千三百五十公里,也即是从维也纳,直到布科维纳(现罗马尼亚东北角),指挥这样一支庞大的集团军,大约只有欧根亲王重生才能胜任,而拉西元帅...... 这位元帅始终是约瑟夫皇帝深化军事改革最得力的翼赞,但他的后勤和财政能力有多卓越,战术调度能力就有多糟糕。 约瑟夫皇帝一来,便遇到帝国军队首次攻城的惨败,皇帝立在面缓坡的丘陵上,看到三个步兵团,还有两个精锐的德意志掷弹兵营,刚刚败下阵来,准备移到后方休整,它们的建制已残缺不全,步兵团士兵硫磺色军服,掷弹兵那白色上装和蓝色军裤,全都染满了血污和炮灰,不过军服上“Fac”的暗印还能辨识,他们表情惊恐,唉声叹气,显然被剽悍的土耳其士兵的杀戮给吓破了胆。 “怎么会?普鲁士国王腓特烈,检阅过这些官兵,还盛赞他们是穿了白色外套的普鲁士军。”相貌英俊但同样有开叉下巴的约瑟夫皇帝,痛心地说出这番话来。 拉西元帅的自尊显然被刺激到,他告诉皇帝,对贝尔格莱德要塞的第二次攻坚很快就能组织好。 “要吸取教训,第一次到底怎么回事?”皇帝问。 元帅的年轻副官,仅二十二岁的拉德茨基心直口快地回答说,军方使用的地图还是七十年前欧根亲王留下的,贝尔格莱德要塞此时的防御早已发生变化,“奥斯曼人在萨瓦河和多瑙河的交汇处,强迫市民们为他们修筑了新的多面堡,我军前线部队却浑然不知,遭到了凶狠的侧射火力而溃败。” 皇帝便夺过元帅手里的地图,看了下,果然是陈旧的古董,“赶紧部署参谋,把贝尔格莱德附近敌人的部署给调查清楚!” 拉西元帅急忙照办。 开战前就有很多大臣建议皇帝,拉西元帅不适合指挥战斗,陛下应启用科堡亲王和劳登元帅这样的宿将,但当时劳登已七十三岁高龄,且对约瑟夫皇帝的军事改革持冷漠乃至批评态度,早已被打入另册:皇帝一意孤行,他认为拉西元帅取得武勋,便是自己的荣耀。 不久,随着数串信号弹升空,轰隆隆的炮声震撼摇晃着白色的贝尔格莱德要塞,皇帝拉开望远镜: 镜头里,远方一马平川的原野,点缀着线状的森林,炮弹砸出来的硝烟,把奥斯曼人的多面堡给遮掩起来,一列列奥地利的掷弹兵,旗帜飘扬,侧边的军乐手们用鼓点和笛子,吹奏起悠扬的《欧根亲王进行曲》,摩达维亚营,匈牙利营,波西米亚营,全都在炮火掩护下,将步枪上套上亮闪闪的枪刺,他们高筒帽上的羽饰格外惹人瞩目。 “这次有陛下亲自部署和指挥,是一定会取得胜利的。”拉西元帅在旁边鼓劲说。 突然,土耳其人的多面堡开火了,皇帝看到,木栅和胸墙后,炸出密密麻麻的火焰,枪和炮都发射出来啦,蜂群般的弹丸拖曳着尾巴,覆盖到奥地利精锐掷弹兵的头顶上。 皇帝的望远镜抖了抖,而后缓缓地将其放了下来。 脸色铁青的拉西元帅,看到皇帝的眼眶里印着血红的痕迹。 拉德茨基则举起单筒望远镜,描绘起战况来:奥斯曼堡垒里的轻兵,发起反冲锋了,肉搏战开始了。 无数裹着头巾,穿着刺绣马甲和灯笼裤的土耳其兵,晃动着长矛、火枪和最让人害怕的弯刀,嚎叫着,面目狰狞无比,从堡垒里涌出来...... “陛下,还是请回到卡兰塞贝什的营地去等待捷报吧?”拉西元帅恳 求说。 约瑟夫皇帝怔怔地立在草地上,不发一语,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让众人不由得格外担忧,毕竟皇帝的身体长期罹病。 要是他在这里倒下,那可就...... 此刻一名信使快速骑马到来,交给皇帝陛下封急信。 “尼德兰的布鲁塞尔,开始出现大规模的骚动,主力是神职人员和学生,他们要求帝国承诺保留自治权利,不准派遣行政官僚来。”皇帝看完信件,是忧心忡忡,他想要在这里继续指挥军队,但也想返回维也纳去,亲自平定奥属尼德兰的叛乱。 最后所有指挥官都强烈请求,皇帝暂且回卡兰塞贝什疗养好身体,再做下步打算。 “士兵和给养消耗太大,准备在帝国内全面征兵,并再订购一批军服来。”皇帝上马后,还不忘在细节上事必躬亲。 于是奥地利哈布斯堡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战事,在巴尔干北部一线陷于胶着。 最开心的还是棉纺商人们。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4.再见拉夫托小姐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春末的阳光洒在妙逸庄园中央的木楼屋顶上,墨绿色的瓦片反射着好看的鱼鳞般的光芒。 上次艾米莉开枪风波后,母女俩很谨慎地选择把事情彻底压下去,虽然艾米莉此后对母亲更加反感,可彼此却心照不宣,而拉夫托侯爵也被蒙在鼓里。 更何况侯爵处于男人的失意期:那个酥胸茁壮的女演员艾斯丹最近有点怪脸色,似乎是嫌弃侯爵老是白嫖,压根不给什么钱或礼物,闹得侯爵私下挪动了家中八百里弗尔的钱财,买了点首饰,才算是搪塞过去。 不过女人这关算是过去了,可省参议会里,伴随菲利克斯的退出,拉夫托侯爵顿有孤立无援的感觉,再加上次的殴斗,也促使侯爵成为议会里的半个“隐士”。 早晨八点,也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分,艾米莉脸色绯红,金色头发没有整理,有些随意地散开滑落在肩头,她坐在床侧的换衣凳上,上身是花边领口的丝棉睡衣,下身则是件纯白色的短衬裙,纤细滑嫩的腿和小巧的足,就轻轻搭在地板上。 在她面前,窗帘是被拉起来的,露出个缝隙,让光照进来,帘子和墙角交夹地,竖着面诺曼底产的镜子,艾米莉微微俯身,抬起了左足,脚背伸直,被太阳照得很耀眼,她提起一只浅玫瑰色的丝绸长袜,套在左足上,直起腰,对着镜子甩了下头发,好像有金子在飞舞,缓缓地将长袜从左足的足尖,拉到了脚踝,然后又是小腿,最后是膝盖上大腿三分之一处。 艾米莉脸更红了,她不动了,明知道这个姿势充满了情色味道,可没法子,因为她要亲自动手,为拉夫托家生产的丝袜产品绘制标签画。 这个画,她当画师,也是模特...... 虽然个头挺矮,但她的身躯却是很匀称的,尤其是金发、细腰,还有双纤纤的脚足,充满了魅力。 “唔。”艾米莉有点儿羞耻地在镜子前保持了段时间,当画面在她脑袋里定格后,她才长舒口气,急忙把花色丝袜给褪去,换上对相对朴素的,又蒙上了长裙和外套,才走下楼,开始绘画工作。 大约十时,她备好了阳伞和帽子,登上马车,对着鲁昂半桥码头和市政厅方向而去。 车夫抱怨说,鲁昂最近城区挺乱的: “国王陛下解散高等法院,关咱们什么事啊?” 街道上,佩剑贵族在聚集,有人在木头搭起的台子上高声演说,说什么抵制专制王权,誓死保护诺曼底风俗习惯,还有参议会权力什么的。 剧院花园间,许多教士们和律师们也站在一起,好像是罢工?教士不在教堂里履职,律师也不再接受委托,他们还和神学院的学生们混在一起,聒噪声震天动地,不少人抬起长脸的掌玺大臣的画像,然后将其焚烧,火光熊熊呢,映照在急驰而过的艾米莉碧绿色眼瞳里。 Fac公司大楼的展厅中,雇员们正和来自各个地区的供应商交谈着,并参详着布料,来回撕扯着价钱和回扣,“哈布斯堡大军又送来订单,确实没办法给你更多的货料了。”艾米莉满耳朵都是这样的声音,她小心避开着来来往往的人,一口气上了两层。 菲利克斯正在办公桌前,写着方方面面的回信,他旁边的小写字台没人,梅应该在伺候卧病在床的父亲。 当助理领着拉夫托小姐走进来后,菲利克斯稍微有点儿尴尬,他站起身来,又不好握手。 艾米莉也有些难堪地垂着手。 “请坐。” 随着这声问候,两人隔着办公桌,各自坐下,墙壁上的座钟响起来,两人就等着报时过了,才开始谨慎地交谈。 菲利克斯就问,是想要订购更多织袜机的事吗? 艾米莉点点头,说光有二十五台已无法满足需求,得再采购十五台。 “专利费我会按照每台售卖钱财的百分之十支付给你的。还有,五万里弗尔的本金已回,这是......”艾米莉说着从银扣手袋里取出相等价格,厚厚一沓票券来,摆在菲利克斯桌头。 菲利克斯也不客套,叫来助理,将票券给收下了。 “专利费就免了吧,今年行情都不太好,以后会更动荡。”菲利克斯的话,让艾米莉感到惊讶,然后他又问她,你说拉夫托家的长筒棉袜和丝袜有标签画来着,可以给我看看嘛,如果优秀的话,我会在市场上帮你推广,另外圣德约公社的土豆烧酒,也可以请你作画。 艾米莉就从手袋里,把试验的标签画取出来。 菲利克斯拿到画,看着上面那位挑逗娇媚的少女,棕红色头发,侧躺在长椅上,眼神含情脉脉,有意在裙下露出裹着丝绸长袜的脚足,纤巧可爱。 “这是以拉夫托小姐您自己为模特画出来的吧?”菲利克斯未及多想便脱口而出。 艾米莉整个脸都在发烧,愣了下急忙矢口否认,说这是以自己家使女为模特的,“明明是棕红色头发,我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怎可能如你想象!” “如果你需要的话,鲁昂剧 院几位女演员倒都能免费做你绘画对象的,倒也节省为她们广告招贴的费用了。” “那也好。”艾米莉暗说惭愧。 然后她还是艰涩地说出,谢谢你免除我需要缴纳的专利费。 她明白,她也感到害怕。 如果菲利克斯要收取专利费的话,那织袜机很大部分的利润,就等于白给高丹家,最惨的是英国的卡特赖特,他在今年攒够了钱,准备再向国家申请一次“自动织布机”专利,是势在必得。 在英国申请专利,就是次劳神又伤财的煎熬过程。 首先卡特赖特得向王室提交申请书,并对大法官宣誓。 大法官再将他的申请书和宣誓书提交给内政部,内政部签字后转交给司法部。 司法部正副部长同意,签字后再送回内政部。 内政部便准备好委任状,签字后呈交给国王。 国王在委任状上署名,还得国务大臣副署。 再把委任状送回司法部,把发明的内容描述成法案,誊录在羊皮纸上,称作“专利特许证”。 羊皮纸法案再提交给国王和国务大臣,再次署名和副署,形成“国王法”。 将国王法送去签章秘书办公室,制作出一份完全相同的羊皮纸,称作“签章法”。 “签章法”送给掌玺大臣,制作出第三份羊皮纸,加盖国玺,称作“玺令状”。 最后,国王法(专利特许状)、签章法和玺令状共三份羊皮纸,交给上议院大法官盖章,完工。 卡特赖特为此花费数百英镑,七十英镑交给官方,其余的全都作为贿赂,打通方方面面关节,然后在最后关头,却接到法兰西科学院的法务函:“自动织布机已由我国高丹骑士申明专利权,根据两国<艾登条约>条例,警告你勿要侵犯,否则后果自负。” 卡特赖特当即昏死过去。 什么时候菲利克斯.高丹成了“原作者”了?贪天之功,无耻之尤! 现在菲利克斯却取消了艾米莉的专利费,足见他对艾米莉还是特别厚爱的。 可艾米莉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她抗拒不了,但却没法让自己有骨气起来,她和高丹家的产业、科技捆绑得太深!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5.坠落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伦理上我得谢谢你,可我知道的,你最擅长的就是让溺水的人抓住你投来的绞索,她以为得救,可谁想会陷于更加痛苦的死亡陷阱。”坐在椅子上的艾米莉低着头。 这个人渣,居然还想勾搭自己的美貌母亲! “我,应该还不算是这样的恶人吧?”菲利克斯苦笑起来。 他随后沉默了下,“那这专利费?” “谢谢你的免除。”艾米莉立即接过来,然后她便要告辞。 菲利克斯说了下请等等,艾米莉有些害怕,赶紧往办公室门的那边靠。 “麦收后,妙逸庄园佃农交来的谷物租税,不要着急卖掉。”菲利克斯想了想,慢吞吞说出个提醒来。 “英国那边出了好价钱,为何不卖掉?”艾米莉有点惊讶。 菲利克斯顿了顿,就说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便好,今年到明年,肯定要出大事情,那时谁手里有粮食,谁才能保全自己,“我们公社正在增修谷仓,要储备更多麦子,要用蒸汽磨坊,并雇佣面包师,造出更多的更结实耐用的长棍面包。” “感觉你在神神叨叨地预言什么。”艾米莉咕哝着,觉得菲利克斯有时候真是个怪人。 菲利克斯做了个手势,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份文稿来,说这是我新创作的剧本。 当艾米莉看了会儿后,不由得失笑,问这是什么?是寓言剧吗?里面的角色全是动物,并且情节很荒诞,我实在不知道要表达什么,那个写出《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和《戴先生》的维尼.仲马先生哪里去了?你的灵气哪里去了? 早已习惯艾米莉毒舌的菲利克斯,没有任何恼怒,他很冷静地坐下来,说我现在不过问政治,只关心资本和科学,还有文艺,梅去照顾我岳父时,得到闲暇的我就写写新的剧作,“拉夫托小姐,这个稿子还没有名字,我也只是写了一半而已,不过还是冒昧地请您收下,时不时阅读下,您会在荒诞里读出真意的。” 艾米莉拿着这剧本,又听菲利克斯如是说,不由得觉得有些神秘,乃至诡异。 等到和拉夫托家谈妥生意后,艾米莉收下新剧本,说带回去进行批判性阅读,菲利克斯便要送下艾米莉。 可艾米莉连说不用。 这次菲利克斯倒没孟浪,他便礼貌地停下脚步。 靠在门把边的艾米莉反倒有些不自然,刚要准备说什么,突然就惊叫起来! 他俩身后,办公室的方形窗户外,坠落下去一个男人! 菲利克斯刚回头,那男人已落下去了,随即便是记沉闷的响声。 艾米莉脸儿发白。 “别看,呆在这里别动。”菲利克斯说到,然后他跑到窗台,打开了窗扉往下望去。 一个男子倒在铺着碎石的街道上,头颅磕在水渠边,脑浆鲜血涂地,死状万分凄惨,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市民。 当菲利克斯匆匆走到一楼展厅时,经理迎上来报告了情况: “先前鲁昂—瑟堡的运河,雷卡米埃银行在民间募集了一百多万里弗尔的资金,但全都没给借票,而算成股份,现在运河工程因你在参议会的退出,也彻底搁浅,但雷卡米埃银行却立即宣布倒闭破产,它运营的各类股票统统跌底,这位是比尔西的一个贵族次子,之前听信宣传,把四万里弗尔的家当,也是他的所有遗产,全部投入到运河里......现在就跳下来了。” 就算是菲利克斯也有点心惊肉跳:“雅各.雷卡米埃先生呢?” “破产后不知所踪。” 肯定是卷了储户和散户的钱躲起来了! 之前雷卡米埃指示塔列朗,宣传说什么贵族的募资,做完帐后全额退还,可实际还是勾结塔列朗,卷了钱,破产,跑路,是一气呵成。 还好还好,诺曼底的布尔乔亚们倒还没来得及募资,算是逃过一劫。 只是......运河工程也要搁置了嘛,在法兰西做点实业真的是太难了。 “这对我们Fac公司......” “没关系,我们是做棉纺实业的,运河和我没任何关系,那边的尸体你赶紧叫警察来处理下。”菲利克斯断然说到。 混乱的人群里,艾米莉急匆匆地登车离开。 她从后窗看去,警察已来到,几名民团士兵开始驱赶围观的人,悲惨的尸体用条毛毯盖住了,扭曲的形状还清晰可见,Fac纺织公司的大楼上,阴云密布,风儿呼啸,刚才她起床时阳光明媚的天气全然不存,艾米莉转过脸来,不由得将开司围巾给裹紧了些,她觉得有点刺骨的寒冷,可这已快到五月了啊! 霍尔克方楼里,因为外面的天气是阴云翻滚,狂风扫动着园林里的枝叶,梅起身把窗户给关好,然后她也转过头来,低着眼睛,看了看躺在床上,形容越来越枯槁憔悴的父亲,心中不由得念起了丈夫的话。 盖斯特和艾金的妻子,还像僵尸般,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说什 么话。 “嫂子,你俩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询问父亲。”梅坐在安乐椅上。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盖斯特的妻子语气不善。 梅坐正身躯,冷冷地吹了口气,“海伦不在这里,其实在也无所谓,请你们出去吧,要是你们日夜守在这里,是觊觎遗产的话,那我可直截了当告诉你,要是我真的耍手段,以现在盖斯特和艾金两位哥哥的力量,怎么能与我和菲利克斯抗衡?我之所以要单独和父亲说话,就是要‘开诚布公’地请求父亲把遗产给分配公正了。” “你说公正,但单独谈话可谈不上。” “我的公正,可以说是种居高临下的施予。”梅把底牌给打出来。 老霍尔克不说话,眼神悲切。 两位嫂子脸色赤红,觉得遭到冒犯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退了出去,把房门给扭上。 梅凑近了父亲,轻声问:“父亲之前您对我做出的承诺,我经过慎重的思考,觉得这样对两位哥哥不公平,对整个霍尔克家族也不好。” 老霍尔克的眼睛闪过丝诧异,怔怔地望着梅,用虚弱的音调说:“我的女儿......” “菲利克斯的父亲说得对,PAPA啊—如果我真的愿意放弃继承权,那你会把动产和不动产分割平均地赠送给四位哥哥,对不对?” “我。”老霍尔克欲言又止,他已没了健康时的果决魄力。 “只把海伦给踢出去就好,我到时肯宣读遗嘱,您把遗嘱让埃隆先生改掉吧,到时在神圣的临终弥撒前,这份遗嘱将拥有不可置疑的效力,霍尔克家会繁荣鼎盛下去的。”梅露出天使般的笑容,语气温柔,抚摸着父亲的额头,眼中有了泪珠。 老霍尔克情绪也有点激动,对女儿不住地点头。 可他没法看到。 梅垂在床罩下的另外只手,狠狠攥了起来。 菲利克斯说得没错,她不过是迂回了下,就套出了父亲的真意。 原来先前说的所有,和出嫁前的那份答应得好好的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相同,全是耍弄、欺诈。 “你这老东西,打心底还是要将所有的遗产,给那不成器的盖斯特。我和菲利克斯的关系,你眼睛和心都看得透,但你却根本不会考虑女儿的,那既然这样,我也不得不卷入到这场战争里来,该我得到的,我不会像个懦夫那样退让的!”梅的心中,这样想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6.公证人埃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梅退出了房门后,盖斯特和艾金的妻子立刻替换了进去,比战场上投入预备队还要及时。 病榻上的老霍尔克眨眨眼睛,难得地叫二位儿媳靠过来,他有件事情要说。 “遗产的分配会非常公正......梅和我谈妥,她承诺放弃继承权,我把遗产宣读权交给她,至于海伦你们不用担心......数百万里弗尔的遗产,华莱士和沃顿分得小头,盖斯特分得大头,艾金也会有份不菲的馈赠......”老霍尔克断断续续,把意思给表达出来了。 二位儿媳顿时眼睛冒光,便询问父亲需要不需要把枕头垫高点,又问是否想喝点上好的葡萄酒,“波尔多葡萄酒,喝些绝对没事的。” “把海伦给叫进来。”老霍尔克抬起手,希望妻子来陪陪自己。 难得的,二位儿媳没有作梗。 海伦从楼梯口上来时,恰逢梅走了下去。 两人互相对视眼,没有任何交谈,便擦肩而过。 “我啊,肯定会保证你那份丰厚遗产,足以让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快快乐乐地过活下去......我对埃隆说过,这方楼尽量也留给你。”当海伦单独伴在老霍尔克身旁时,这位又开始喋喋不休地画起饼来。 海伦感动地哭泣起来,但她还保留了心眼,就说现在家中我可是孤立无援,你活着时还好,假若你走后,他们齐心协力排挤我,该如何? 老霍尔克笑笑,低声说放心,梅到时会保护你的,再者我的遗嘱里面绝对有你。 “真的吗?”海伦抓起老产业主的手,急切地问。 “以天主教徒的名义发誓。” 这下海伦才笑起来,然后把老产业主的手,慢慢地探入到自己饱满旖旎的领口被,让其肆意把弄: 老霍尔克原本灰暗的面色,顿时浮出了春光来。 梅.高丹太太呢,当她傍晚时分乘车来到Fac公司大楼三层,进了菲利克斯的办公室,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抓出丝帕,坐下来委委屈屈地哭泣起来。 菲利克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搂住妻子,“我的小太太,可怜的小咪咪,这到底怎么啦?” “你说得没错,就那么稍微试探下,就明白霍尔克遗产压根没我的份。”梅是伤心欲绝。 “唉,没有就没有吧!你就安心当高丹阔太太不好吗?” “我想把嫁妆里的现金给拿出来。” “那得还有二十万里弗尔,小太太你这是要?” “收买公证人埃隆先生啊,只要他有父亲的秘柜钥匙。”梅突然不哭了。 “私改遗嘱?”菲利克斯也有些吃惊,“但我俩已做出承诺放弃遗产......” “什么承诺?有了钱,什么承诺不能重拾起来,起码四百万里弗尔的财产,谁甘心白白放弃,到时高丹家有份的。”梅的语气立刻强硬无比,接着她盯了菲利克斯眼,又娇嗔着抱住他强健的脖子,跨坐在他的膝盖上,“我的小丈夫是最强劲最有力的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菲利克斯翻翻眼睛,下秒就被梅抓住领巾,给拖曳了到了娇躯上来...... 没过两天,霍尔克官司的大公证人埃隆先生,就秘密地出现在勒努瓦庄园中。 盖斯特、艾金,这两位压根没怎么伴在病重父亲身边,但在这时都坐在客厅中,盖斯特的岳父布丰.勒努瓦坐的稍微远些,在“霍尔克家事”里他扮演了位谨慎好奇的观察者角色。 面对紧张的埃隆先生,盖斯特开出的条件很简单:“给你十万里弗尔的现金,务必要求遗嘱有利于我。” 虽然盖斯特没钱了,但他的岳父可是鲁昂的肥皂大王,当然希望女婿在这场战争里胜出。 在昔日安古维尔不肯出手的布丰.勒努瓦,在这时候却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您的妹妹梅大概率宣布退出了,华莱士和沃顿的优先权可能性也不大,您父亲还是爱着您的。”埃隆小心翼翼地说。 可盖斯特说我需要的是确切无误的证据。 “两个最基本的,遗嘱文本,还有老霍尔克尽快离世。” “尽,尽快离世?”埃隆目瞪口呆,他实在难以想象这话是从盖斯特岳父口里说出来的。 可布丰.勒努瓦却满不在乎,继续嚷着:“给老霍尔克续弦,那个英国娘们海伦份好处,让她像香精水压机那样......来那么一下子,帮老霍尔克早登极乐便好,我们可不用像中国人那样,总希望长辈能活下去,要我说老霍尔克巴不得这样死哩,饮美酒吃佳肴,再来个淫妇荡娃送他上路,多好。” 然后大伙儿就逼问埃隆:十万里弗尔,这就是你做事情的价钱,赶快答应下来! 事成后,你继续当公司的公证人,并且给你增加两万里弗尔的终身年金。 埃隆眨眨眼睛,这个优裕的收买他是没法抵挡的。 他签下了出卖灵魂和节操的契约, 退出了庄园客厅。 第二天,埃隆夹着皮包,在鲁昂城的大街小巷七拐八绕,最终拐入到了剧院咖啡馆内。 “小姐。”一间雅致僻静的包厢内,埃隆鞠躬,低声问候道。 大理石咖啡桌后,梅提着银扣手袋,坐在玫瑰花印的土耳其沙发上,看起来已等候公证人多时了。 “在盖斯特前你动手,只要遗嘱有利于我和高丹骑士,给你二十万里弗尔。” “这!”埃隆很是为难,“我想,一个当公证人的,是没办法出卖两次灵魂和节操的。” “可以啊。” “可以吗?” 梅竖起两根纤细的手指,一本正经地对埃隆先生说:“一次卖给撒旦,还有一次卖给天主,这样不就扯平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呢!那请允许我更贪心点,事情办好后,我想进入声誉日隆的Fac王家棉纺织公司里当公证人,终身年金大约需要这个数目就成......” 结果还没等埃隆说完,梅就断然拒绝:“你以为我丈夫会雇佣您这样的人物吗?不过这样倒是行。”梅从桌子的支架里抽出张纸笺来,写了两行带着数目的字,推给了埃隆。 埃隆看了看,便瞪着感动的眼睛,将其收了下来。 又过了好几日,诺曼底的天色越来越差,明明到了五月该是阳光丰沛的时节,但海洋却不断吹来铅灰色的云雾,鲁昂城高耸的塔楼尖儿,都被遮盖得模糊不清。 公证人埃隆的信,由一个小车夫火速送往了勒努瓦庄园。 这是最终决战的讯号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7.虚晃一枪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信件的内容不出意外,是老霍尔克最终的消息: 他喝了葡萄酒,吃了厨娘香侬最拿手的斯特拉斯堡鹅肝酱,似乎还没忍住,和新婚妻子海伦纵欲了把,痛痛快快地不行了。 当然海伦这样做,是得到了己方和埃隆先生的指示。 到时只要给这英国荡妇二十万里弗尔,就能把她打发掉。 盖斯特、艾金立刻穿上了黑色礼服,“我们的妻子作为守备队,可从来不曾在霍尔克方楼里懈怠缺席过。” 客厅里,布丰.勒努瓦先生亲自来送二位入场,并勉励说好好做,以后要对得起父亲的这笔巨额资产。 其实他的计划是,女婿盖斯特一旦得到遗产,他就和女婿合伙做香水、精油的买卖,慢慢把这霍尔克商业小帝国给吞噬消化掉。 车夫们跑出了勒努瓦庄园的拱门,一只手在狂风里护着绸帽,另外只手将车门打开扶稳,盖斯特和艾金就像将军般凝重和威风,钻进了车厢里,“出发。” 立在拱门处道别的勒努瓦,即刻把管家给喊来,“按照约定,去把鲁昂大教堂里的德.普鲁瓦雅主教给邀请来,让他来做临终忏悔,并监督遗嘱的生效。” 管家火速乘坐上庄园里的辆轻便双轮马车,向金碧辉煌的大教堂奔去。 妙逸庄园内,艾米莉慵懒地斜躺在沙发椅上,窗户因外面的狂风大作而全部关闭起来,讨厌的风声也被阻隔住了,她翻着菲利克斯新的剧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那日在办公室里,菲利克斯告诉她,剧作现在有四份,一份寄给法兰西学院的弗洛尼安先生,一份寄给巴黎马莱区星辰街2号的公馆(实际是给劳馥拉小姐的),还有一份给了妻子梅(但梅始终没机会看),最后一份留给了自己: “动物们想要和人类谈判,争取自由的权益,于是趁着夜和月色,召开了场集会,那天是伟大动物寓言家拉封丹的忌日,动物们为了纪念他,都穿戴上了黑纱,并要模仿人类的议会制度,展开讨论。 聪明的猴子因曾和某位锁匠生活在一起,所以它懂得所有开锁的技术,它在美丽的夜晚,打开了世界上所有的锁,动物们欢欣鼓舞,聚集到瑞士一座漂亮的植物园里......动物们推选骡子当上议会主席,因骡子既不是马,也不是驴,并且兼具马和驴的优点,而鹦鹉和猫则当上了秘书......奥尔良、柏林、维也纳的动物代表们,也来到这座植物园内,表达对自由事业的忠诚支持......议会里的席位分为三块,家养动物在右侧,野生动物在左侧,而软体动物在中间......面对人类的暴力压迫,狮子和老虎主张反抗到底,狼对此持附和态度......猪和羊主张保持现状,和人类和平共处,得到家养动物的赞同......而猴子则主张全盘学习人类,遭到博学的猫头鹰与乌鸦的激烈反对......变色龙对所有可贵的观点,不管是野生动物的,还是家养动物抑或是软体动物,都表示同意......狐狸穿梭在议会各个席位间,又是仲裁又是说漂亮话,被三个派别的动物全都引为知己......能言善辩的狗,率先对狮子发起质疑,它大谈家养动物的幸福,及文明开化的可贵,但狗的讲话很快就被老虎、狼和鬣狗给打断,老虎跃上议会讲台,对狗虎视眈眈......狗害怕了,它跳下讲台逃走,然后老虎在台上,连喊了三次“战争”,要所有的动物都联合起来,对人类发动战争......” 稿子写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下去。 “这安第斯山的猢狲,到底要表达什么?对这些动物我觉得陌生,但同时又觉得它们没那么简单,似乎有所影射,可我又实在找不到应证的人和事。”艾米莉迷惑不已。 下午两点,鲁昂的钟楼敲响了巨大的声音,勒努瓦的管家下车,快步跑过大教堂的庭院,于大门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问守门的瑞士兵:主教阁下在不在? “阁下已前往霍尔克方楼,为约翰.霍尔克做临终的忏悔,愿老人家的灵魂能升入天堂。”戴着头盔和胸甲的瑞士兵画着十字回答说。 管家觉得有点奇怪,就问什么时候去的。 瑞士兵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下大教堂的钟塔,“已经离去大半个小时。” “不对劲!”管家惊骇地想到。 霍尔克方楼前,马蹄形的台阶处,菲利克斯和妻子梅,还有刚从巴黎归来的沃顿,互相手挽手,都脸色悲戚,同样穿着黑色的外衣,齐齐走了上来。 菲利克斯抬头,望着正门拱顶上的霍尔克徽章,唏嘘了声:“您的主人,生命就要消散了。” 然后他抽开手,习惯性地掏出了金怀表,看了下时间,正好。 他们按照埃隆先生的提示,比盖斯特、艾金两兄弟足足提前到来了一个钟头。 方楼的病房处,仆人们的哭声已经震天动地,边哭着边搬走房间内的家具,只留下老霍尔克和那张弥留的床。 海伦惊恐地跑出房门,然后她 见到楼梯处,盖斯特和艾金的妻子正拾级而上,面对着自己。 未及多想,海伦披头散发地扑过来,卑谦地拉住盖斯特妻子,也即是勒努瓦的女儿之手,狂热地吻着,然后哽咽着把她往病房里引。 “埃隆先生呢!?”盖斯特妻子问。 “就在里面。”海伦不断擦着泪,回答道。 于是盖斯特的妻子回头,对艾金妻子说,“大厅似乎有人来了,看看是否是你我的丈夫?” “遵命。”艾金妻子,这位日内瓦银行家的妹妹,瞪圆了眼睛,好像位步兵团上校,领受陆军元帅的指令那般,转身下了楼梯。 等到盖斯特妻子和海伦来到老霍尔克的病床前,她看到变得空荡荡的房间内,还有两把椅子,但没人坐,她又扫视四周,根本没有埃隆先生的影子。 “人呢?” “他刚才还在旁侧房间内等候呢。”海伦怯生生说。 病床上弥留之际的老霍尔克,眼神有点儿复杂,但却说不出话来。 盖斯特妻子急忙推开另外个门,那是凸出的半圆形小房间,是供客人休憩和等候用的,可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小房间和楼梯连通的门打开着,盖斯特妻子冲了过去,只见到同样空荡荡的楼梯。 “埃隆到哪里了?”她惊惧莫名。 而海伦则趁机,跪在了丈夫的床前,老霍尔克和她静默地对视着。 “玩了我的肉体,还想轻轻松松把我给踢走,那可不成,霍尔克家五六百万里弗尔的资产,少不得要割出块肉,落在我,你的太太的口中。”海伦用手指抵住老霍尔克的额头,突然恶狠狠地说出这番话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8.变节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要是老霍尔克身体还健康时,那这个海伦怎么也没有胆量,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如今老霍尔克也只能稍显激动地摆动着脑袋,神色里有愤懑,但更多的是得意。 意思是“你发誓要割掉我财产的一块,但很可惜,我才是手握餐刀和餐叉的人。” 然而海伦冷笑下,没有继续说什么,就站起来。 门哐当声,再度被推开,盖斯特的妻子气急败坏地从旁侧房间走过来,问海伦道:“埃隆先生在哪?” 海伦装作很慌张的表情,手不住地颤抖,说刚才就在这的。 “去哪了,去哪了!”盖斯特妻子暴怒起来,上前要厮打海伦。 可海伦的眼神变得冰冷,她很巧妙地退让着,就像匹英国纯血母马那样的灵活,沿着墙壁,移到病房的出口,还可怜兮兮地喊“盖斯特太太您可别这样,我真的不清楚老爷的遗嘱在什么地方,都说了些什么,别这样啊,我是个可怜的异乡人罢了......” 不少整理物品,或捧着东西来的仆役们纷纷停下脚步,往病房里侧耳倾听。 一楼的大厅正中央,摆放着预先准备好的棺椁。 有些宾客老友已怀着悲痛的心情来到了,艾金妻子匆忙地和他们打了招呼,但走到大门时她却呆住了: 梅和沃顿兄妹俩,外带菲利克斯,走了进来。 看着有些窘的艾金妻子,梅行礼后,用手指揩了下泪珠,哀婉地说:“盖斯特、艾金两位哥哥还没来吗?” 艾金妻子面目都扭曲了,没有回答。 这时庭院中,德.普鲁瓦雅主教到来了,听差殷勤而尊重地将他给引入到厅堂里,来宾们都纷纷起立鞠躬。 “我没有迟到吧?”主教问。 “并没有,但还是麻烦您......”菲利克斯还没说完,主教就明白了,说我们得抓紧时间。 “可盖斯特.霍尔克还未到。”艾金妻子发出声音。 “这种时刻为什么不能早些来?”梅带着不满的语气。 人群里这时发出焦急的声音:“公证人埃隆先生到来了!” 埃隆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但他确确实实站在一层大厅上,这让艾金妻子目瞪口呆。 “可以宣读遗嘱,不然就违背弥留者的意愿了。”埃隆郑重地穿着黑色礼服,戴着灰色卷曲的假发,对主教说到。 “子女还没有到齐。”艾金妻子作势要阻拦。 可她的手,无情地被梅给打开,“我是父亲事前就指定好的遗嘱宣读人,主教和公证人都在这里,要在父亲咽气前宣读好。” 菲利克斯上前挽住妻子的胳膊,公证人上前,于众目睽睽下,把那把管状钥匙交到了梅的手里。 随后众人迈步,前呼后拥走上楼梯,艾金妻子面色惨败,呆在原处。 这时候,盖斯特和艾金才坐着马车赶到,明显大势已去,等到他们来到三楼病房前时,看到妹妹梅已握着钥匙,将其探入到布拉默锁里,锁守护的,正是摆放父亲遗嘱的钢铁小柜子。 老霍尔克无力地瘫在床上,看着女儿的背影,眼神非常复杂。 但当他迷迷糊糊,看到公证人埃隆神奇地出现在女儿身后时,眼瞳都大了! 明显地,老霍尔克想要挣扎起来,但海伦却适时地哭出声,扑在丈夫的身上,把他给压了回去。 而菲利克斯将双手交叉垂在前腰,面容悲戚,实则心底欣喜若狂: 我和梅,已成功收买了公证人,老霍尔克的伎俩已全被掌握,遗产大部分都是梅的,至于什么拿到嫁妆就放弃继承权,那不过是常识而已,只要有主教和公证人在场,那遗嘱即有无可辩驳的法律效力。 霍尔克的资产,就得和Fac公司的联合起来,Fac公司将会成为鲁昂城的翘楚。 钥匙插在锁孔里后,机械的咔擦声频频响动,梅打开了柜门,取出份遗嘱,打开当众读出来: 给予之前新结婚的妻子海伦两万里弗尔,请她尽快改嫁,不要耽误青春。 海伦像遭到电击般跳了起来,她实在难以相信,遗嘱里对她居然这样苛刻,她盯住梅和菲利克斯这对夫妇,又看着公证人埃隆,刚想说你们先前答应我的不是这样的......但这位还没发出什么喊声,就被数名仆人给抓住胳膊,推出了房门,从遗嘱宣读的那刻起,她就不再作为方楼的主母而受到尊重了。 此刻公证人提醒说,更为重要的还在后面。 于是梅继续阅读时,她的脸色却变了:“诸位,这份遗嘱只是对海伦的处置,关于家产分配的真正遗嘱,则在另外个不起眼的地方,它最厉害处,是根本没有柜子,也没有钥匙......” 读到这里,梅带着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老霍尔克难得挤出了狡狯的神色。 就连德.普鲁瓦雅主教都不明所以,这就是大布 尔乔亚的智慧吗?至于盖斯特、艾金兄弟俩,则对着公证人露出了满意的笑,这笑毫不遮掩,也毫不做作。 大伙儿一哄而上,在房间的壁架上,看到了第一份遗嘱里提及的那颗石膏骷髅头。 这是梅小时候学习绘画时用的,后来梅对画画不感兴趣,就在装潢茶室时把这东西扔掉了,老霍尔克就让仆人把它放在这个壁架上。 “让我来。”埃隆先生拨开人群,把骷髅头给翻过来,里面果然夹着份撰写好的遗嘱。 他交到了梅的手里,示意她读。 盖斯特和艾金两家人,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梅打开了后,读出声: “......将盖斯特、艾金两兄弟的债券年金,由原本的一万八千里弗尔,升至两万两千里弗尔......其他属于公司的工场、楼房、园林及机器,其并无继承的资格......” 从天堂到地狱,坠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让盖斯特和艾金通体发凉,脸都抽搐起来。 至于床上的老霍尔克,枯槁的手无力抬起,只能抓住床单一角,嘶喘着,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 双重遗嘱的公证人埃隆,最终还是变节了。 此刻,他看到了女儿对他投来的一瞥。 老霍尔克在病痛里,双目一黑,好像觉得自己跌入到深渊,再也无法爬起来。 至于菲利克斯,则对妻子投去了赞许仰慕的眼光。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19.恩爱夫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接着梅又读起来:“霍尔克公司的股权、动产及不动产,包括工场、特许状、船只、安古维尔地产在内......由四子沃顿.霍尔克继承,并交给小女梅.霍尔克监管。” “什么!”菲利克斯不由得也瞪大眼睛,这和当初说好的不同啊,不是说直接由梅继承的嘛,可为什么却归了沃顿,梅拥有监管权力呢? 他看了看妻子。 梅的眼神对着他了下,有挑逗,也有得意。 瞬间菲利克斯明白,他很快就不动声色,将手插入马甲口袋里,看来梅也有所准备,“霍尔克公司和Fac公司合流的事,还要多走段路才行。好的,梅,不愧是我的太太,以后咋俩继续纠缠。” 在菲利克斯的身后,盖斯特和艾金几乎都要瘫痪,他俩已无心听下去,梅接下来说的是,“霍尔克家在巴黎的庄园,合计价值约五十万里弗尔,留给长子华莱士家族继承。” “老人家快不行了。”主教身边的随从,用鸦片膏擦着老霍尔克的鼻翼,希望能让他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对主教报告说。 主教摆摆手,只有他一个真正心痛这位弥留的大产业主,“临终的忏悔和弥撒都完成了,让他安逸地升入天堂吧!” 大约一刻钟后,霍尔克家所有的厨娘、仆人都排成三列,站在大厅内,而宾客和友人们也都站起身,脱下了帽子,等到三声齐呼“主人去世了”后,大家开始洒泪。 鲁昂的天气越来越阴霾,马车上安放着老霍尔克的棺椁,亲人、朋友还有雇员们,穿着黑色衣衫,列成队伍,走出城关,穿过马洛姆河谷,老霍尔克用黑色的铁铸成的墓碑已在那边的丘陵下竖好,这是工业革命时代富豪的新时尚,前来参加葬礼的英国制造商威尔金森不无伤感地评价说,等我去世,也要如此,和金银相比,铁才是这个时代的财富象征,“我已把自己的铁棺椁、铁墓碑给制造好了,用的是我五金公司最新科技。” 风中,菲利克斯和梅的胳膊紧紧挽在一起,梅从来没感受过丈夫的力度如此之大。 “遗产的事情,回高丹花园得好好谈谈。”菲利克斯低声说。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埃隆骗了多少人?岳父、海伦,盖斯特,甚至还有我。” “他已经跑路了。”梅轻描淡写地说。 确实埃隆没有出现在送葬的队伍里。 “这倒是意料之中。”菲利克斯也没有过激的反应,“我察觉我爱你愈发深了,小太太。” “那是自然的,回去后我和你好好谈的,最好有个小高丹,那样你和我都安枕无忧了,对吧?” “您所言极是,太太。”菲利克斯恭敬地回答说。 远方,塞纳河翻滚而往的海洋和群山处,阴沉的云席地而来,夹着风,压迫得人难以呼吸,菲利克斯甚至还能望见,在云间不断闪动的雷暴...... 鲁昂旧城区崎岖的街道上,海伦低着头,提着个小羊皮行李箱走动着,霍尔克方楼已成为回忆,没错,她的名分、权力和金钱,全都完了,她侍奉了那个老该死的差不多一年时光,看着他死,却没想到他对自己居然如此冷酷。 一辆带厢房的马车,横在了她的眼前。 当里面的男子敲敲窗户时,海伦的双眸发光,喜不自胜地上了车,并和那男子搂在一起。 而这男子,正是霍尔克公司的公证人埃隆。 “梅.霍尔克额外补给了我十五万里弗尔。”埃隆抱住海伦的纤腰。 “那你先前?” “我搞了盖斯特兄弟十万里弗尔,然后又搞到梅的二十万里弗尔,再加上这笔跑路费,差不多了。”埃隆得意洋洋地说。 一起四十五万里弗尔,约合两万英镑,梅告诉他:“你带着这笔钱带着你的妻儿们去英国避难吧,够你下半生吃喝玩乐的,这也是你侍奉霍尔克公司三十年的报酬。” 但埃隆却无情地扔下妻儿,他和海伦悄悄通奸后,利用霍尔克家的遗产之争,两头吃鱼,篡改遗嘱,卷钱走路时也是和海伦在一起。 “我早就说过,霍尔克家我必须得咬下块肉来。”当马车启动时,海伦兴奋地捧住公证人的腮帮,是亲了又亲,“现在你帮我实现了愿望,他家的儿子女儿,还有女婿撕来咬去,谁想到我俩才是笑到最后的。” “我会在英国,让你过上更体面生活的!”埃隆喜不自胜。 “我太爱你了,我想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但海伦心中的计算确实,四十五万里弗尔,大概够自己维系五年的光阴,那时她也快三十岁,得保持美貌,找到更可靠的下家才行,最好是个风烛残年的有钱鳏夫,那才好哩...... 葬礼结束后,高丹花园的客厅中,菲利克斯很坦诚地对坐在餐桌对面的梅说:“沃顿要时常往返于鲁昂和巴黎、凡尔赛之间,他没有精力来打理霍尔克公司的业务,再加上公司这两年财政不景气, 丝绸亚麻生意而今一落千丈,还是今早做好转型才对。” 梅认真地想了想,“菲利你说得没错,让我仔细考虑考虑。” “小咪咪,你永远可以依靠我,父亲遗产的这事我俩合作不就特别愉快吗?”菲利克斯吻了吻爱妻的手,谄媚道。 “沃顿之前说过了,国王陛下已把高等法院给拆分掉,现在正在鲁昂筹办大裁判所,你不是可以重返参议会了?只要有王室撑腰,你的税改计划是绝对能再度通过的。”梅温柔地建议丈夫再度振作起来,当鲁昂城的领头羊,将来要取得超越老霍尔克的地位。 “好的,但这种旧架构下,我再进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小咪咪,我该做的,是组织好崭新的省三级会议,然后真正掌握到权力。”菲利克斯这时对妻子吐露心声。 “那你得好好巴结霍尔克家族的传人才对。”梅看似温婉,实则话中有话。 “当然。”菲利克斯断然应允。 布列塔尼半岛西端的海面上,狂风怒号,浊浪排空,长岛上耸立的灯塔处,舰队的几位军士简直没法相信自己双眼: 两艘载运着武器和弹药的苦役船,突然脱离了船坞,向山崖和森林陡峭密集的南湾,没命地驶去。 “有苦役犯造反!”灯塔上的守备军官喊了起来。 警报的钟声响起,等待菲利克斯的“表弟”,阿加德的儿子伊桑巴德,以海军见习舵手的身份,冲出营房集合时,旁侧高楼里的舰队中将在休息里被唤醒,正扣着军服的纽扣,严厉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苦役犯们暴动了。” “他们全都锁在船只底舱,怎么可能暴动?” 参谋副官就说:“阁下,船坞工场里的雇工们,因面包被长期克扣,心怀不忿,是他们和苦役犯里应外合,砸烂了锁链,并挟持了甲板上监管的军官,夺取了船只。” “有军官被劫持?”中将瞪大了双眼。 “是,苦役船‘圣米歇尔号’上的值班少校,雷米萨.德.拉夫托。”副官沉痛地答复说。 “他可是凯嘉鲁埃元帅的外甥,立即下令出动做好战备的战列舰和护卫舰,进行追击,要把雷米萨救出来。”中将杜.洛兰是如坐针毡。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1.冰雹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求求你们,贵族也有好人,我长这么大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对,我舅父是法兰西元帅,我家中......我妹妹很有钱,她能支付给你们大笔赎金。”雷米萨话都说不利索啦。 风又起了,灰暗的影子在暗绿色的森林和草地上拂动,头顶的乌云再度翻滚聚集,“这天杀的天气。”站在道路上的阿玛尔骂道,说得尽快找到避雨的地方,你们开枪快点,解决好这位贵族军官好上路。 “他说他是拉夫托侯爵的儿子,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元帅的外甥,他家人能支付我们一大笔赎金,只求放过他的性命。”下面,准备行刑的苦役犯枪手回头喊到。 “你问他能给多少赎金?”阿玛尔的粗糙大手叉腰上。 雷米萨努力想了想,也不敢多报,心想“妹妹会认为我值不得那么多钱”,就先报出了五万里弗尔的价钱。 “再见,再见啦,佩剑贵族雷米萨。”阿玛尔扬起手。 “十万,十万里弗尔!”雷米萨带着哭腔嘶吼起来。 “这个价钱可以考虑。”卡蒂纳打了圆场,“杀他一点用也没有,说不定能得到这笔赎金,可帮助我们在曼恩省扎下脚来。” 阿玛尔便打了个唿哨。 几名苦役犯便把拔出来的手枪,插了回去,又将惊魂未定的雷米萨给搀扶起来,“贵族老爷,请您走在前面开道。” 雷米萨只好跌跌撞撞,被绳索束缚住手,牵拉着赶路。 “布列塔尼的农民不友善,不但不给咱们吃的,还把咱们行踪报告给雷恩的参议会,听说贵族们要围剿咱们,得尽快到蒙米赖去。”暂时停下来的邮政马车旁边,阿玛尔忧心忡忡地对卡蒂纳说。 卡蒂纳则笑着说,咱们不要光顾着逃命,“苦役犯、贫苦雇工,大伙儿齐心从苦役船上逃出来,该有更高的目标才是。咱们在进蒙米赖前,得好好干它一票大的,让周围的农民对咱们态度改观才是。” “干票大的?” “布列塔尼到曼恩,最招人痛恨的招牌是啥?” “这我太熟悉,食盐包税人、税卡,还有盐仓。”阿玛尔不假思索。 曼恩省虽然靠着布列塔尼和诺曼底两个产盐大省,但却有许多城镇居民被定为“高额盐消费户”,根本不值钱的海盐,经过省份边境的税卡,到省内集市,价钱就起码得翻二十倍。 所以百姓最恨税卡,走私犯也比比皆是。 “打盐仓,杀包税人,让百姓欢腾起来,另外咱们也能劫到笔钱财,总比劫掠农民要强得多。”卡蒂纳提议说。 “好!”阿玛尔把拳头掰得咔咔响。 然后卡蒂纳扶住他的肩膀,另外只手指着雷米萨的背影,“让他也沾沾血,这样他就死心塌地跟着咱们的队伍了。” “明白。”阿玛尔阴笑起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布列塔尼和曼恩交界处的塞镇,边沿处的税卡楼,突然遭到群蒙面匪徒的袭击。 阿玛尔贴着长满金雀花的灌木丛,神不知鬼不觉地跳过了篱笆,左右手各拔出把手枪,一枪一个,将背对着他的两名食盐包税人警卫给打死了。 没错,法兰西的包税人也清楚民众有多痛恨自己,所以有条件的话,也会豢养一支警卫队伍。 更多匪徒追随着阿玛尔,从隐身的篱笆、灌木丛里冲出来,枪声大作,塞镇的税卡被火药的烟雾包围了,还不断传来被击中者的惨嚎,惊心动魄。 大约三十寻开外,其余的匪徒,正簇拥在两辆邮政马车四面。 卡蒂纳看着脸色惨白的雷米萨,有些儿鄙夷,“您素日里在布列塔尼港内,可是能指挥一艘五十门炮的战舰,居然会害怕枪战?” 雷米萨窝囊地很真诚:“不瞒你说,炮战我更害怕。” “那您都擅长些什么?” “用枪打猎,骑马,喝酒,跳舞,大概就这是这些......” 卡蒂纳便努努嘴,“给这位雷米萨拿酒来。” 被迫喝了不少酒的雷米萨,在枪声渐渐平息后,被卡蒂纳和几位匪徒强拉着,走过灌木丛,又浅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雨后泥泞的草坪上,看到税卡楼前横七竖八倒毙的警卫员尸体,待到走到楼门内,楼梯上又伏着数具尸体,弹孔还在冉冉地冒着烟,混着血腥的气味,让雷米萨几乎作呕,他闭上眼睛,被推上阁楼。 阁楼处,阿玛尔得意洋洋地捏着锋利匕首,和几位同伴哈哈笑着,地板上的柜子和袋子里,沉甸甸的钞票和钱币流得满地,一名穿着长筒袜和阿朗松花边衬衫的包税人,嘴被手帕给勒住,反捆在椅子上,眼神惊恐万分。 “巴罗先生,曼恩省的食盐和烟草包税人。”阿玛尔看到雷米萨,便指着那位介绍说。 然后阿玛尔将把手枪递过来。 雷米萨颤抖着问,这是要做什么。 “你,雷米萨.德.拉夫托,用手枪毙了这巴罗先生,入咱们的伙。 ” “我,我没杀过人。”雷米萨十分为难。 “你可是贵族。”阿玛尔的话,让周围人都哄笑起来,“贵族拥有使用武器夺人性命的特权。” “我主张人人平等,去他妈的贵族。”雷米萨带着哭腔。 “那就用这万恶的包税人的命,来实践你人人平等的主张,要么毙了他,要么毙了我,要么我们先毙了你,这样拉夫托家族也省得交赎金了!”阿玛尔恶狠狠地晃动着匕首。 他话音刚落,阁楼上的卡蒂纳,还有其余同伙,哗啦啦地抬起手枪和步枪,形成个圆圈,枪口全都瞄准可怜的雷米萨。 “我可开始倒数啦。”背后的卡蒂纳举着手枪,恫吓道。 “三、二......一......” 就在“一”报数的刹那,雷米萨痛苦地喊了声,捏动了手枪。 他看到了包税人巴罗惊怖瞪大的眼睛。 “砰”声巨响,巴罗往后仰了下,双腿伸直,胸前被弹丸打中的地方,汩汩地流出鲜血来。 “轰”得数声,雷米萨颓然放下手枪,看着巴罗先生的遗体,额头和脖子上满是汗珠。 那是窗户外传来的雷暴声,然后卡蒂纳走到四方形的阁楼窗前,不由得惊讶地喊到:“天啦,下雹子了!” 他说完没几秒,所有人都听到了瓦片、墙壁和棚子,响起密集无比的砸击声,越来越激烈。 然后院子里就有人喊,快点把牲口给拉到有遮挡的地方去,不然会被雹子给打死的。 鲁昂城,妙逸庄园的木楼,艾米莉急忙关上了门窗,她能清清楚楚看见,绵延的田野上,一道又一道赤红色的闪电,交杂着落下,在墨黑色的天际划出扭曲恐怖的光痕,狂风大作,接着白色的像雨也像雪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在目光所及的所有地域,“简直像世界末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2.灾难的蔓延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艾米莉在木楼各个房间跑动着,和两名使女一道奋力掩好各扇窗户,眼见着旋风和冰雹就冲过来了,人人都如临大敌,“太可怕啦!”一名使女叫喊起来——她见到刚准备种二茬麦的田野里,一头原被农人放着啃青的牛犊,被数枚呼啸落下的雹子击中,直挺挺倒毙在地里,不由得在胸前画着十字。 正在客厅修剪花卉的夫人,听到雷电的声音,也吓得提着裙裾,准备把门给关上。 “哦,丈夫,您回来啦!”看到风雨里,拉夫托家黑色的马车冲过来,车夫撑着伞,夹着自鲁昂参议会回来的侯爵,夫人急忙跑出去,扶在门廊的木柱边,拉住爵爷的手,并给他解下了斗篷。 外面的雹子简直就是毁天灭地,侯爵冲到壁炉前,用钳子拨弄几下,气得跺脚,心脏好像也在剧烈抖动,“灭了,都灭了才好,活见鬼!” 捧着斗篷的夫人就柔声问,是不是参议会发生什么事了。 侯爵猛地回头,扑粉的脸颊,落了雨水,有些狼藉恐怖,他呲着牙齿对妻子说:“我们的儿子雷米萨,被匪徒给挟持了。” 夫人牙齿猛地咬到了舌头,接着只觉得天晕地转,往后仰起脖子,倒了下去。 顿时客厅里全是惊叫声,艾米莉急忙跑下楼梯。 “什么,哥哥被绑架了......他明明在港口,在军舰上,怎么会......”艾米莉抱起昏过去的母亲,在得知情况后,听着外面的风暴,心念为何天主要对我拉夫托家降下如此多的磨难?哥哥这么蠢的角色,匪徒到底看中他哪点,为何偏偏要劫持他呢! “布雷斯特舰队中将已知会给诺曼底卫戍司令官,我便在议会里提议让民团前去谈判围剿,但沙多达西伯爵那个畜牲,居然造谣说雷米萨已加入匪帮......” “您不会?”夫人眼睛睁开,声音颤抖。 “我用手杖打伤了他,叫他滚回家去先照料冬麦去,别被冰雹给砸光了。这个混蛋,我早已不把他当作朋友,什么狗屁蓝血会,都是这样的人渣,我已放弃贵族议员的身份!”侯爵咬牙切齿。 “等赎金的要求吧。”此刻还是艾米莉冷静。 “一两万里弗尔的话,本家还是出的起。”侯爵说到。 “如果是哥哥的话,这个赎金要价也算是合情合理。”艾米莉回答道。 艾米莉同时还想起了菲利克斯先前的提醒,多亏她在前些日子,趁着天变前,将麦子都抢收入仓了,也没有急着种植二茬麦,否则损失可就太巨大了。 如果赎金不超过三万里弗尔,艾米莉还是能用现款支付的。 这场席卷法国北部的冰雹,足足持续了三天,还不算完,又挟着暴烈的风势,冲到了中部的高原地带,又和那里的雨云和冷风混杂起来,横扫了法国南部朗格多克、普罗旺斯和勃艮第数个葡萄盛产地。 在冰雹灾害里,葡萄和二茬麦子全都遭难了,尤其是葡萄,还没到收获季节就全被打死完了,还有不计其数的畜牲也被雹子砸死砸伤。 数个省份的葡萄农们,不问是农场主还是短期雇农,本来就不怎么种粮食的,只巴望着葡萄丰收,再酿成酒,卖到法国北方去,换取钱来再买填肚子的面包。 这样一来,整个国家的局面就变得很糟糕了。 粮价现在南部各省,迅速飞腾起来,每天都有饿死的人。 可坐镇巴黎指挥粮食投机生意的塔列朗,却立刻让原本备好车辆的麦子,统统停下,“不能向南方贩运了!”他直接对奥尔良公爵说。 “为什么?”公爵好奇询问。 “南方的那群葡萄农要是收成好,我们还能大赚一笔,并且可扰乱巴黎的局势。可葡萄农现在遭灾,只剩下饥饿的躯体和疯狂的念头,我们不但赚不到钱,甚至还可能遭遇民变,血本无归。” “那该如何?” 塔列朗便建议说,今年这场冰雹灾害可以说是猝不及防,爵爷您也不会再囤积粮食,会成为发疯的贫农和无套裤汉的众矢之的,依我看应该运送去港口,卖给英国,那里每年都在进口粮食,我的朋友菲利克斯来信说,他让鲁昂通过了诺曼底储备粮食的议案,所以英国那边的粮食缺口比较大,我们可以把价钱抬上去不少。 对此,奥尔良公爵表示同意。 同时塔列朗还给身在普罗旺斯的另外个朋友米拉波写信,“这场饥馑可能会加速法兰西的立宪革命,你得好好运用下。” 几日后,圣德约镇的高丹花园里,菲利克斯的妹妹艾蕾,隔着窗户,看着外面阴霾的天气,和遭受冰雹打击后凋残的花园树林,心情压抑担忧,当她听到使女艾尔盖在客厅喊她的名字时,她便走出闺房,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什么事?”她问。 “小姐,我不晓得该不该告诉您......但他们说都是从阿尔图瓦省来的,是我老乡,遭了灾。”艾尔盖神色很害怕,吞吞吐吐。 “他们,是谁 ?”艾蕾询问说。 艾尔盖低着头,轻轻打开了后院的门扉。 艾蕾惊呆了: 后院花园的泥地里,不知道从何时起,蹲满站满了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人,他们扶老携幼,都是趁夜从阿尔图瓦乡村逃难来的,各个衣不遮体,面黄肌瘦,眼神都直勾勾地看着艾蕾.高丹,有的孩子瞪着因饥饿而格外大的眼睛,向艾蕾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 “好饿......” Fac公司大楼里,菲利克斯站在窗户前,对着麾下的会计师、售货商还有股东们说:“这时鲁昂城的粮食储备可以派上用场了,到处都是饥民。” “可是参议会还得讨论。”经理回答说。 “还要如何讨论?不说诺曼底本地,就是阿尔图瓦、曼恩、庇卡底等临靠省份,饥民都很多了,先救济着,然后拔出教区土地,让他们尽快垦地开荒,实现自救。”菲利克斯觉得事态刻不容缓。 “参议会上,许多贵族议员都要求储备粮食优先配给给他们,再由他们再分配给佃农们。” “那自耕农和外地的饥民怎么办。”菲利克斯勃然大怒。 “他们的提案,就是要优先照顾本省的‘民众’。”经理犹豫了下。 “这也太自私太短视了吧!” “可您现在并不是参议会议员了,高丹先生。”经理和几名股东说。 菲利克斯转过身来,迎着窗户,看着鲁昂街巷里凄惨混乱的景象,双手叉腰,深吸口气,“那就踢开市政厅、参议会,我们公司和公社自己来做这些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3.马扎然帮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明白,Fac公司的大小股东身为这座城市里的布尔乔亚,都是愿意追随自个的,而省参议会里的第三等级议员,也大部分支持自个,而今冰雹灾害席卷全国,王室和高等法院的矛盾肯定会再度激化,“并且胜负的决定权,会转移到外省来。”菲利克斯在人们都退下后,坐在皮椅上,点着了根雪茄,默默想到。 然后他的眼前,像扇形那样,排开一摞信件和资料图纸。 在Fac的棉纺公司(原来霍尔克的棉纺厂和圣德约织布企业,已完全合并,公社的农民已被纳入到Fac公司的支配当中)车间里,全新的“高丹纺纱机”,是由约翰.菲奇和马修.约尼两位工程师合作的小型双缸蒸汽机驱动的,效率是原来阿克莱特水力纺纱机的两倍;再者,高丹自动织布机身为法兰西的骄傲,也开始投入使用,纺和织的矛盾,在高丹的手中获得了平衡。 可菲利克斯.高丹却很担心,当哈布斯堡和奥斯曼的战争结束后,失去军需订单的Fac公司和高丹木工厂,该怎么生存壮大下去,“法兰西的农村和城市普遍穷困,而贵族又对棉纺品不感兴趣,也即是说,从Fac公司的角度考虑,也须得支持革命才是。” 没错,这就是资本的革命性。 就像菲利克斯谋划摧毁了鲁昂的行会组织后,民间的投资比以前大大活跃,是相同的道理。 唉,不过国事低迷,家庭内也有烦心的。 岳父去世后,梅把属于老霍尔克的安古维尔地产剩下来的十九块,每块以十八万里弗尔的价钱抛售了出去,随即注资到霍尔克公司里,她哥哥沃顿直接把监管权和经营权都给了妹妹。 几张水压机的图纸就摆在菲利克斯的面前:他的妻子梅居然让父亲和妹妹,入了霍尔克公司的股份! 并且将仿制英国水压机的单子,交到父亲手中。 另外,梅也申请法兰西科学院,在两个哥哥华莱士和沃顿的支持下,获得了“迦勒底精油”的专利特许状。 所谓的迦勒底,便是巴比伦地区,梅也懂得商业精髓:“我们法兰西人,日用品上就爱国产的,但在奢侈品和化妆品上却都喜欢国外的,尤其是神秘东方的。” 说是迦勒底,实则料子全都是从巴西、荷兰弄来的,然后用水压机捣成所谓能“让肌肤更加雪白柔嫩,头发更加丰茂乌黑”的精油。在包装设计上,深深被英国文化影响的梅,也走在时代前列,她重金邀请英国陶瓷大王约书亚.韦奇伍德麾下的头牌美工师,并和瑟堡的玻璃作坊合作,搞出了个六角形的晶莹瓶子,然后一瓶精油她就敢卖六到十个里弗尔! 并且还供不应求...... 饥饿只是农民和雇工的事,城镇里的布尔乔亚和乡村富农,他们家庭里的女儿,依旧在追求奢靡时髦的玩意儿。 好样的,梅。 现在菲利克斯在家庭里,只是半壁江山。 连妹妹艾蕾大部分时间都站在嫂子这边,菲利克斯三番五次想提Fac和霍尔克“王朝合并”的事情,都被化解了过去。 “嫂子不是有新式的精油机器和车间了嘛,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干棉纺品?”艾蕾有时没好气地顶撞身为哥哥的他。 这小妮子而今每年从梅那里能领到五千里弗尔的股份年金,就翻脸不认自个了! 可恶。 另外,鲁昂城的报社关乎布列塔尼匪酋阿玛尔和卡蒂纳的报导,菲利克斯也看到了。 他静静地吸着烟,手中的表格上,贴着一系列的专栏文字。 他已知道艾米莉哥哥的事,也非常关心,如果没猜错的话...... 就在此刻,门铃被摁响了,菲利克斯说了声进来,年轻的助理便通报说:“拉夫托小姐求见。” “请小姐进来。” 艾米莉低着头,金色的头发垂着,她穿着最喜欢的葱绿色长裙,衬托得身材很是窈窕,艰难地对菲利克斯笑笑,坐了下来。 “你哥哥的遭遇,我已看到了。”菲利克斯嘘寒问暖。 “昨天,有信差递送来份信,从上曼恩省送来的。” “是绑匪吗?” “是的,他们提出了赎金价格。” 菲利克斯眯起眼睛,想想艾米莉哥哥那张充满傻气的漂亮脸蛋,和容积可怜的脑袋,然后对她说:“一万五千里弗尔,我觉得差不多了吧?” 可对面的艾米莉却哭起来,并且浑身颤抖,报出了绑匪要求的价码: “他们索取二十万里弗尔的现款。” 这下就连菲利克斯都呆住了,“你哥哥凭什么值这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想不通的艾米莉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死掉,哭得更伤心。 “现在这支‘马扎然帮’短短时间已在上曼恩省名声大噪,他们明显是要用雷米萨做个旗幌,只要有人为雷米萨支付这个数目,那么他们此后再干类似的事,价目就明了啦。 ”菲利克斯喟叹说。 之前铲除了几个包税人税卡的阿玛尔,在当地农民和山民里俨然成了英雄人物,于是参谋卡蒂纳就建议,“队伍得有个旗号”,而法国北方地区历年肆虐的匪帮,大约有以下几个名号: “芒德兰”,得名于农民起义头目的名字; “卡图什”,数十年前横行的匪首名字; “英格兰剥衣党”,原来是百年战争里老百姓对杀人放火的英国侵略军称呼,他们是如此胆战心惊,以至于现在封闭落后的乡村,还日夜担心英国军队会卷土重来(即便已过去三百多年); “马扎然”,这个法兰西枢机主教兼宰相的人,怎么会成为匪帮的名字,实在不得而知。 一番计较,于是阿玛尔决定把自己的队伍,叫做“马扎然”。 就这样马扎然帮在上曼恩轰轰烈烈干开了,他们到处摧毁盐仓和税卡,把食盐据为己有,并低价分给当地百姓,杀了好多包税人,劫掠了数以十万计里弗尔的财富,农民们热烈拥护他们——卡蒂纳宣布,废除上曼恩农民或佃户身上所有封建捐税,此后你们只需捐出部分粮食或牲口给我们,便不用向贵族或教会缴税。 曼恩省有贵族为难农民,结果阿玛尔和卡蒂纳,骑着骏马,闪电般冲到贵族庄园,然后一枪,在众目睽睽下,把贵族身边的管家给击毙了,扔下一小袋火绒在地上,扬长而去。 意思就是“马上就烧了你庄园”。 贵族便吓得不敢在逞威风。 又有位阿朗松城的伯爵,扬言要组织民团来镇压,可当晚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攀爬入他城堡,在他枕头边插上把明晃晃的匕首! “现在马扎然帮已成了气候。”这是菲利克斯最终的结论。 “......再帮我把吧。”艾米莉的声音极度微弱。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4.纠结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叹口气,“报纸上说,你哥哥开枪射击了曼恩省的食盐包税人巴罗。” 艾米莉微微侧过脸去,脸色更加苍白。 没错,狡诈的卡蒂纳,逼迫雷米萨往巴罗先生开了枪。 但事前匪徒们在巴罗的衬衫里塞了块钢板。 所以巴罗先生没死,但受了枪伤,当匪徒离去后,他被医生救活,逢人就说,开枪打他的人,名叫“雷米萨.德.拉夫托”,是布雷斯特军港的海军军官。 一时间,雷米萨加入“马扎然匪帮”,乃至暴动就是雷米萨策动的谣言四起。 在鲁昂的省参议会上,沙多达西伯爵便是用这个谣言攻击了拉夫托侯爵,侯爵才再度大打出手的。 这也让艾米莉承受了双重的痛苦和绝望。 她来之前,家庭正爆发了争吵,拉夫托家根本拿不出二十万里弗尔的现金来,父亲在贵族阶级中又是众叛亲离,尤其是一河之隔的沙多达西伯爵家,因艾米莉拒绝嫁给他家的儿子,如今隔阂矛盾尤其大。 胡思乱想间,坐在马车上的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来找菲利克斯。 “别着急。”这时这个男人温柔的声音传入到她耳朵里来。 艾米莉的眼眶被暖暖而咸的泪给模糊了。 “依我看,马扎然帮要二十万里弗尔,也只是方便和拉夫托家讨价还价,他们这段时间和令兄朝夕相处,大约也能明白令兄的价值几何......无意冒犯,总之,我觉得能凑齐十万到十五万里弗尔,雷米萨还是有救的。”菲利克斯分析说。 “你借给我这笔钱吧,大概三年我就能努力偿清。或者,我再抵押片田产给你。”艾米莉抬起脸,彻底放下架子,哀求说。 “拉夫托小姐何必这样呢?”菲利克斯的意思是你为这个家庭付出实在太多。 可艾米莉还以为对方是要回绝,便又说:“是不是上次我开枪射你,你说出了你姐姐的事自此彻底结束,便是代表和拉夫托家断绝任何来往,对不对?那次确实是我过分激动......” “哎,十五万里弗尔的现金,我给你就是。”菲利克斯直截了当地说。 艾米莉哽咽两下,都愣住了。 办公室顿时安静许多,良久菲利克斯才重复道:“十五万里弗尔,我马上备齐,但若是你去交赎金的话,我可不放心,你听听我的安排吧,好吗?” “好。”艾米莉的声音乖巧下来。 菲利克斯切断雪茄,把它搁在陶瓷架上,想了会儿(其实他早就谋划好了),就开口说:“我有个帮手叫弥涅南上尉,行伍出身,他来出头,交赎金并且和马扎然帮谈判领人,我俩就在靠近森林最近的镇子上等候接应,只要能救出你哥哥便好,不过这事你可千万别声张。” “我......”艾米莉咬着嘴唇,睫毛和鼻翼都在颤抖,“我不晓得该如何感激你才好,我之前对你有太多的误会。” “没事,应该的,毕竟拉夫托家族在当地是头牌贵族,另外若能解决好这事,对我在鲁昂的名声也有利。”菲利克斯很慷慨。 这时安心的艾米莉站起身,手还垂在椅子上,犹犹豫豫地问了下,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菲利克斯看着她蓬蓬的金色头发,和白皙明媚的肌肤,还有消失了傲慢和不屑的神情,心中好像有只安第斯猴子在咆哮奔跑,拼命抓挠着,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可最终道德还是战胜了情欲: “可别急菲利克斯,在这里不合适的。” 他这样想到。 于是菲利克斯只是说,回去吧拉夫托小姐,好好休息,你的黑眼圈即便扑粉我都能看得出来。 艾米莉不好意思地立即转头,走出了办公室的门,不由得长舒口气。 但接下来她还陷于了更加激烈的担忧:“这猴子怎会如此好心?当无偿给十五万里弗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比起高利贷来,反倒更让我害怕哩!” 最害怕的不是债,而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还的债。 带着如此忡忡的心情,艾米莉返归了妙逸庄园。 “你能借到钱了!哪怕抵押部分庄园地产,也是可以的,是不是把马洛姆河谷的田庄和织袜作坊给卖了?”客厅里始终在等待的侯爵,看到低着头回来的女儿,便连珠炮似的,其实他心底也知道,那些全是女儿的心血,卖掉了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巨大无比的,便尽量让语气缓和些,“卖掉就卖掉吧!我马上把妙逸庄园所有田地,都列在遗嘱里让你继承,雷米萨那个混蛋,我让他能活下命来,也算是对得起他,此后他在军队里就自食其力吧,哪怕在战争里被舰炮打成了炮灰,我也不会再为他操一点点心。” “不,没有卖。”艾米莉有气无力。 “那?”侯爵夫人惊讶地问道。 “有好心人愿意帮拉夫托家垫这笔钱。” 听到这话,侯爵转过身来,瞪圆了双眼,但心底还知道,不做第二人 想。 “是高丹骑士啊!”侯爵夫人感动地扶住女儿的肩膀。 艾米莉点点头。 “这笔钱宽限数年,也就能还得清的。”侯爵点点头,说了这句话后,便前往被冰雹打得面目全非的槌球场散步去了。 看来他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了。 然而母女还留在客厅中。 沉默了会儿后,母亲担心地问女儿,高丹骑士真的没有提任何条件? 艾米莉心很乱,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她不清楚菲利克斯.高丹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但她又不能划清界限,若是她傲气地回答说,这笔钱我会连本带息一起还,恼羞成怒的菲利克斯会直接撤销借款。 看了看女儿,侯爵夫人突然用种决绝而大无畏的语气说:“我觉得高丹骑士还是想得到我的,那我便当拉辛戏剧里的那名亡国前的王后,为了拯救这个国家......” “您在胡说什么,您能不能有些常识和廉耻。”艾米莉打断了母亲的话。 “那总比你去好,你还没有出嫁呢艾米莉。” “为什么你非得这样想?” “你不也这样痛苦彷徨着,一名拥有百万家产的骑士,鲁昂的大产业主,且还曾和拉夫托家族有仇,现在肯垫付这笔赎金来,并愿伴同你一道去营救雷米萨,这额外的意思还用多想吗?”言毕,侯爵夫人望了望窗外,侯爵正在槌球场的坑洼上来回踩踏着,有几次差点被还未融化的冰雹珠子给滑倒,“你的父亲,似乎也有预感,但他却只能装作不在意。如果高丹骑士还能接受我的话,我可是雷米萨的母亲,也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贵族必须得承担起责任和义务来,哪怕我是个女流。” “这也太丑恶了。”艾米莉纠结痛苦地抓住脑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5.夫人的伴同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就在拉夫托家族母女为谁献身而彷徨时,菲利克斯却让听差,将魔笛会的商人韦林,还有《半桥报》的主编若阿尚,及Fac棉纺工厂的警监弥涅南,邀请到自己在公司的办公室内。 “马扎然匪帮的事,你撰好稿件了嘛?”菲利克斯先询问主编。 若阿尚精瘦精瘦的,棕黑色的头发乱糟糟垂在额头前,挽起袖子的胳膊,插在裤袋中晃荡,脚下踏着木屐,点点头,说马上准备单独辟出足足四个版面来报导这支匪徒队伍。 “要给他们已深入到诺曼底南部的印象,让整个鲁昂、卡昂等大城市陷于恐慌。”菲利克斯严肃地要求说。 “是散布谣言吗?”韦林问。 菲利克斯颔首说是:“我已不准备在参议会的框架里解决事情了,夺权的计划都搞得快点。” 韦林立即明白,他尖着嗓子,挤着眼睛:“这样来对付贵族,那可太厉害了!马上高丹你还是会在诺曼底通过税改的方案的,贵族不得不接受,不接受的话咱们就单干,没人不服你。” “没错,我可没兴趣学习国王陛下,在三个等级间跳舞。”然后菲利克斯又对韦林说:“拉多恩先生在公社设的铁厂如何了?” “很不错,不但能应付车行的所需,现在能打造长矛,来武装圣德约公社了。” “光是一个公社还不够,很快我要让圣德约和周围四五个乡镇全都武装起来,农民该在咱们的领导下,保护好革新的果实。”此刻菲利克斯上前,拍了拍弥涅南上尉的肩膀,“军友会那边有几个好庄稼?” “有好几个好汉叻。”弥涅南瞪着独眼回答说。 “那个阿尔图瓦的德.迪蓬中尉也来了?” “来了唉。” “那太好了,马上直接与马扎然匪帮谈判赎人,你和迪蓬中尉就在第一线,如何!” “既然都是咱法兰西的好汉,我和阿玛尔、卡蒂纳见个面,怕甚?”弥涅南毫无畏惧。 他们口中的迪蓬中尉,是临靠的阿尔图瓦省的小贵族,先前始终在丹麦、瑞典王室里当雇佣兵,后来在叔父的遗产官司里被亲戚给陷害了,阿尔图瓦首府阿拉斯城的主教府法官罗伯斯庇尔曾帮过他,但没成功,现在迪蓬则进入到了菲利克斯的“营帐”里效劳,也是鲁昂军友会的一分子。 菲利克斯已很迅速地将钱和人手都安排妥当。 结果次日,鲁昂半桥报纸长篇累牍地报导了“马扎然匪帮”的事,并采用多名南境农夫的证言,称这支已发展到三百人马的匪帮,已开始往诺曼底省份渗透,他们的目标是抢劫遭灾后的麦田,务求不给诺曼底人留下一点点谷物,并随时准备绑架贵族和包税人,勒索赎金。 整座鲁昂城陷入极度的恐慌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参议会议员们,集体进入到市政厅中,要求见市长还有卫戍司令官,他们需要当面的承诺,那就是:“若是鲁昂遭到匪帮的侵袭,我们的自卫力量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能否保证这座光荣城市及其周围乡镇的安泰?” 市长德.伊波利特毫无主见,惊慌失措。 而卫戍司令官德.拉伯龙将军威严的外表下,其实也根本没有应对的策略,当几名记者询问他可以调派多少人手来抵御匪帮时,将军支支吾吾回答:“鲁昂的民团只有一个团,全法的骑警不超过四千人,分配在本省的更是只百多人,我实在无法保证每个乡村都得到妥贴的保护。” “可以请求王室派遣正规军团来协防吗?” “无可奉告!”拉伯龙将军不耐烦地说。 于是到了第二天鲁昂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惹人注目的标题《震惊!马扎然匪帮迫近在即,市民乡民皆人心惶惶,而卫戍将军却这样说》。 气得拉伯龙将军连撕了五份报纸,破口大骂。 同时,菲利克斯坐着马车,正在往妙逸庄园赶,他揭开帘子,看到沿路的田地,在冰雹里遭到的残害真的是非常严重,麦秆杂七杂八,像是失败的军队遭到屠杀般,横七扭八地倒伏在田中,支离破碎,许多农民表情木然地坐在田垄上,用手支起满是刀刻皱纹般的脸庞,望着死去的庄稼,沉默着。 “南方受灾更是严重,塔列朗已经尽数撤回了倒卖粮食的车辆,因他认为南方种植葡萄的农民,根本没法有效支付购买粮食的钱,只要有一年葡萄酒没法酿造出售,几个南面的省份农村就彻底完了。” 等到了妙逸庄园木楼的门廊处,菲利克斯身后站着弥涅南和迪蓬两位军人,他俩都把旧的军服缝补洗濯好了,每人手里都捏着根藤杖。 而侯爵则对着菲利克斯回礼。 “爵爷您不去吗?”菲利克斯有点惊讶地问道。 拉夫托侯爵涂白的脸上闪现出丝不自然,然后他撇了撇嘴,眼睛露出点无可奈何的神色,对菲利克斯说,这件事就拜托您去办,让我的妻子陪伴您去,我身为鲁昂的边境侯爵,继承人遭到绑票勒索本身就非常难堪,若是我再抛头露面, 亲自筹措金钱,和匪徒交易,这样会更有损名声的。 “明白了,那我便以侯爵您委托人的身份,前往曼恩省交涉。”菲利克斯很礼貌地致敬说。 然后他顿了顿,特地加上句:“钱我全都备齐了,并且还有得力助手,至于夫人我会在路上好好照顾她的,请让她带名使女,明天凌晨出发,约莫到第二天的傍晚就能带着令郎返回鲁昂来了。” “这样啊,那辛苦了。”拉夫托侯爵沙哑着嗓子,艰难地回答道。 客厅窗户后,坐在绒花机板凳边,听到菲利克斯和父亲对话的艾米莉,身躯不由得在颤抖,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曾几何时,拉夫托家族还能欺凌像高丹家这样的有产者(或者说村镇的布尔乔亚),逼迫菲利克斯冒着生命危险拔枪决斗。 可现在风水易转,菲利克斯随随便便拿出十几万里弗尔,拉夫托家居然要蒙受这样的耻辱,才能换回被绑架的哥哥。 当然艾米莉也认为,父亲肯定有其他的把柄被这只安第斯山猴子抓住的,此外两人应该达成了协议:一番风流快活后,菲利克斯会绝口不提,这关乎拉夫托家的最根本名誉。 想到这,艾米莉只觉得头晕脑胀,她垂着沉重的手,缓缓走上楼梯,叩响了母亲的房间,在得到允许后,她很轻地推开门扉,却有点惊讶地见到: 母亲正坐在梳妆镜前,秀发蓬松低垂,她在戴着个漂亮的耳坠,长裙的领口解开,露出了灿烂耀眼的白皙后背。 “您好像一点儿都不感到痛苦?”艾米莉愕然后,询问的语气变得冷淡。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6.吞并私盐帮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侯爵夫人就算再傻,也听出女儿话中的讥讽。 不过她想了想,就堂而皇之地搪塞道:“既然要答谢人家,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种尊重。” 听到这话,艾米莉不由得更加愤懑:“是啊,我倒忘记了这是凡尔赛贵人们必备的礼仪呢!” 可侯爵夫人却浑然不闻的模样,反而要求艾米莉上前,帮着自己将晚礼服后背的银扣给扣好。 艾米莉往前两步,看着母亲那浑圆的肩头,还有丰腴的后背,那道深深的背脊线该让每个男人都神魂颠倒,看来母亲将“伴同”菲利克斯当作件很惬意很愉悦的事呢! 去曼恩省,两天一夜的路程,到底会发生什么样龌蹉不堪的事,艾米莉简直没法想象。 突然,她对母亲产生了种极度微妙的心理,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压根不服气的怨愤心理。 为什么出身于贵族阶级的父母,全都是这副模样,只管自己快乐,而丝毫没有对整个家族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但此刻侯爵夫人还在对女儿说教:“这当然是为了你好,如果真的要用这种方式来消除债务救出雷米萨,那还是母亲我比较合适,露水情缘对我与高丹骑士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也就顺应风尚罢了,可艾米莉你就不同,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 “我还得为自己筹措嫁妆呢!”艾米莉开始为母亲的礼服裙后面系扣子。 这是母亲才从鲁昂沿河街的服装店购入的,暗咖啡色的底,间隔着银色的丝绸线条,花费了足足四百里弗尔,是她最钟意的一件,“这可是我赚来的钱买的!”艾米莉在心中很气,可对着镜子里的母亲还得保持微笑。 “将来妙逸庄园的田地少不得都是你的啊。”母亲侧过绝美的容姿,对着镜子,用手指在脖子和胸脯上涂抹着美白的高档冷霜。 “那我将来岂不是可以嫁给亲王或元帅?”艾米莉夹枪带棒,“当然也可能成为个守着田庄终老的老姑娘......” “女儿你这么青春美貌,不会的。” 可艾米莉没把母亲的话听进耳朵,她继续往上牵拉系带和银扣,侯爵夫人的胸脯被越勒越高,她努力在调整着呼吸,可艾米莉却还在喋喋不休:“守着上百阿尔邦的田产,关心粮食蔬菜,害怕旱灾水灾和虫灾,就住在幽深的庄园里,平日里只和使女和佃户打交道,每年拒绝两三桩相亲,到了冬季再去马洛姆河谷的别墅住段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到了三十岁年纪,被村镇里粗鄙的布尔乔亚追逐,想嫁但又心有不甘,于心理矛盾的蹉跎下到了四十岁,找个年龄小的拉班当情人,再等红颜凋散殆尽,就等着戴上面纱,去修道院,一辈子积攒的田产到了三百乃至五百阿尔邦,全都留给哥哥的后裔继承......” “好了女儿,你不要再拉扯下去,我有点,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侯爵夫人的额头前倾,眼睛瞪着,明显呼吸困难——后背的扣子被系得太紧了,她的胸都被压得变形。 艾米莉松了手,接着悄然站在窗台前,半隐在窗帘边,看着木楼在树林间伸出去的小路,那个彩票骑士所乘的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也不理会母亲接下来到底说了什么,便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在梳妆镜台前,艾米莉先是闭上眼睛,对着袖珍的圣母像为哥哥的安全作了番祈祷,然后她睁开眼睛,对着镜子中的自个。 绿宝石般的眼瞳,浓密的睫毛,金色夹灰的头发垂在瘦削的肩头,玲珑粉嫩的脸颊,精巧的下巴,洋溢着年轻的味道,及处子的完美,除了个头小些,除了胸部含蓄些,她几乎就是母亲的复刻,像印刷机的母版刷出来似的。 艾米莉伸手,把头发抓起绾好,模拟了下贵妇成熟的发型,脸儿左右晃了晃,然后她咬了咬嘴唇,目光游移到床边的挂架上,那里搭着一对玫瑰金色的丝绸吊带袜。 曼恩省和诺曼底省交界的丘陵和森林间,马扎然的匪帮预先埋伏在那,截住了批从布列塔尼赶过来的私盐贩子,这伙人的头目正是佩卡,那个曾和妙逸庄园的死鬼管家科尔贝合作的家伙。 匪帮的头领阿玛尔和卡蒂纳,等着这刻很久了。 曼恩省的农民们不但仇恨包税人,也恨这些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私盐贩子,阿玛尔要吃掉这伙人,来壮大马扎然匪帮的力量,继续抬高在民众心里的威望。 阿玛尔站在棵横倒在道路上的树干上,手里握着待发的火枪,另外只手则握着柄锋利无比的剑,阴森森地对佩卡及同伙提出条件:“你们所有的盐袋全都归我,我将以每个米尔五里弗尔的价钱,散到周围的村镇里售卖,不允许你们哄抬盐价。以后你们可继续从布列塔尼搞盐来,但贩卖和定价的权力归我,接受不接受,不接受的话那就用人命来竞赛竞赛!” “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佩卡不愿自己一手经营的私盐团伙,就这样沦为马扎然匪帮的附庸,也愤然地拔出手枪和佩剑来。 “开始吧 !”这段时间居然和匪帮厮混得透熟的雷米萨.德.拉夫托,这位前海军军官,居然义务地当起了决斗公证人,跳到了道路中央。 佩卡咬着牙,在听到“一起发射......”这声口号后,便什么也不多想,挟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用尽力气抬起胳膊,猛扣手枪的扳机。 对面树干上,阿尔玛也闪电般抬起手枪。 “呯!”佩卡的枪口冒出股青烟。 几乎同时,阿尔玛的枪口也窜出了烟雾。 盐贩子和匪帮们,站在四周,都屏住呼吸,不知道谁的子弹击中了谁。 可谁也没打中谁,只是阿尔玛技高一筹,他的子弹贴着佩卡的太阳穴飞了过去,震得佩卡头晕目眩,心神大乱。 然后阿尔玛像只猛虎般咆哮着,从树干跃下,一把剑笔直地向佩卡刺来。 他可是剑术高手,他被捕进苦役船后,为了竞争首领的位置,曾先后七次和人做刀剑的生死决斗,赢了七次,杀了七个对手,才成为布雷斯特军港的“苦役犯之王”! 佩卡就不同,毕竟只是位私盐贩子,素日里能不性命相搏,便不会轻身犯险。于是他挥剑来格挡,但慢了一拍,阿尔玛的剑芒贴着他的剑身,擦出串火光,精准刺入到他的咽喉里。 血喷射飞溅,一切都结束了,当阿玛尔拔出剑来后,佩卡捂着喉咙跪了下来,然后噗通倒毙在小路上。 “马扎然,胜利!”雷米萨竖起手指,激情万丈地喊出来,四周一片应和的喝彩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7.阴差阳错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佩卡的私盐帮派,随着他于决斗里的身亡而瞬间崩塌,同伙们无论男女,全都跪下来,对新的领袖阿玛尔顶礼膜拜。 这便是匪帮间的规则,失败者要接受胜利者加诸的任何条件。 “从此以后,大家全是马扎然帮口的人。”阿玛尔扬起了依旧沾着血迹的剑,高声呼喊道。 雷米萨握紧双拳,高举过头,和帮众们齐声欢呼。 至于靠在株大树下的帮口参谋官卡蒂纳,则微微晃动着硕大的圆脑袋,继续在一刻不停地思考着。 两名擦着额头和脖子上汗水的马扎然帮众,翻山越岭而来,从阳光下走到树荫中,对着卡蒂纳说了几句。 “真的有人愿意为这家伙出二十万里弗尔的佣金?”卡蒂纳看着傻乎乎的雷米萨,不由得愕然。 “金主带着钱和警卫,约定咱们的信差,就要来到塞镇,是不是在半路上?”那两位问到。 “别这样。”卡蒂纳很明显不想“马扎然”这个字号真的成为出尔反尔的匪帮,“既然有人交赎金,那咱们就得放了这海军军官,盗亦有道,以后才能做得长久。” “那该如何办?” “立个交钱取货的帮口。” “就在塞镇的‘半撇胡子’酒馆,怎么样。” “那好哇。”卡蒂纳答应说,接着拍着同伙的肩膀和后背,开始交待起来。 出发的日子到了。 刮好胡须的菲利克斯,对着镜子,特别满意地在领口系好了刺绣丝巾。 而梅则也刚刚起来,穿着柔丝睡衣,纤丽的脚足搭在花纹富丽的床罩边,胳膊则抓起了柜子上的摇铃。 听到铃声推开门的使女艾尔盖,站在门框外三寸处,静默声音,等待着高丹花园女主人的吩咐:“咖啡和茶,谢谢。” 合上门的艾尔盖,耸耸肩膀,小声模仿梅的英国腔调“咖啡,和,茶(重读了下),谢谢”,然后拍拍手走下了楼梯。 “小太太,圣典港的安古维尔那块地皮,我去绕了圈,甚至还让四名巴黎来的建筑师打出了图样,那是您的迦勒底香水产品展厅的图样,但最终选择哪幅,可就完全得听你的。” “你可真的是太宠我了,菲利。”梅柔情蜜意地和跪在床边的丈夫互相接吻了两下,“去曼恩省不会有危险吗?” “走大道,去那边首府阿朗松城是安全的,购买到那边的丝绸花边图样后,看看能不能变为棉布的哥白林图案。”说着,菲利克斯抓起架子上的帽,向妻子道别。 “小心些,听说有人在省参议会里攻击你在公社中囤积粮食。”梅下了床,慵懒地扬起黑色长发,往梳妆台走去。 “那得好好合计合计,顺带把霍尔克家和高丹家的敌人,一并给打垮掉。” “这是肯定的,亲爱的。” 妙逸庄园的木楼二层卧房,侯爵表情严肃,甚至带着点扭曲和痛苦,背着手立在墨绿色窗帘拉开的白框落地窗前,看着阳光下被灾后变得和煦的北风摇动的成片树林,他很清楚地看到,菲利克斯的心腹车夫小乔比顶着红绸帽子,就像团移动颠动的焰火,坐在支起篷子的轻便马车前座上,往自家的方向迤逦驰来。 夫人则打开了箱盒,正在对镜梳理着满头金丝,这还是她的晨妆时刻。 “保重......等到雷米萨回家,我立刻取消他所有田产的继承资格。”侯爵转过身来,暗暗咬着牙齿,手杖清晰地在地板上顿了两顿。 夫人抬起盘弄发髻的手,稍微停了下,然后就对侯爵说,你去鲁昂城女演员公寓中,放轻松点等着我和雷米萨回来便好。 拉夫托侯爵有点尴尬,咳嗽数声,慢吞吞地离开了房间。 树林翻动的绿浪下,菲利克斯翘着腿,坐在马车软座上,打开了金壳怀表,看了下时间,看来还得等会儿。 独眼的弥涅南,和迪蓬中尉各自骑着匹马,在稍后会儿也赶到了,马屁股捆着的架子上,是弹药盒和长短火枪,几名军友会的分子,实则是菲利克斯荷枪实弹的警卫,跟在辆笨重坚固的邮政马车(里面装满票券和现金)后,也跑动而来。 对赎金上的交涉,菲利克斯可不敢怠慢,一手备好了钱,一手则做好了武装准备。 水彩画般的光影中,木楼的门转开,侯爵夫人沿着阴凉的花廊,头戴插着彩色羽毛的遮阳宽边草帽,穿着的连衣裙,领口到腰身是暗咖啡色夹杂着银白色线条,不但让她的腰身显得苗条纤细,且微微蓬起的裙摆褶边,全是纯白色,使得其宛若朵夏日下盛开的百合花,黑纱的手套,缀着朵粉红色的绒花,提着手袋和把白绸小阳伞,这是夫人的标配,待到她靠近后,扛着农具的佃户们都在田野里或道路边,对着她作揖行礼。 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菲利克斯,微微皱着眉:阳光和侯爵夫人都太耀眼了,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很快,菲利克斯跳下马车,接过夫人搭过来的手,她身边带着的使女 则和乔比一道,将行李摆在车后座架上捆好。 而夫人本人则踏着车踏板,坐稳了下来。 弯曲的宽帽檐和垂下的白色面纱,让她的面容半隐半现,她的金色发髻上应该是扑了粉。 等到菲利克斯也坐在旁边后,就很礼貌地询问,可以出发去曼恩省的塞镇了吗? 夫人微微颔首。 菲利克斯鼻翼动了动,然后打了个响指。 乔比就抖起了马鞭和缰绳,“出发叻!” 车后座的使女垂着双足,就坐在行李上,晃了几晃,代表车轮转动起来。 弥涅南和迪蓬,也熄灭了烟管,和其他警卫及那辆邮政马车,都各自迈动步伐起来。 木楼二层中。 “我的礼服裙子呢?”梳妆完毕的侯爵夫人,立在打开的衣柜前,不明所以的模样。 身前的使女也很纳闷。 当马车的铃铛声响起后,侯爵夫人有点惊讶,赶忙推开了窗户。 “这怎么回事?” 听到妻子疑问叫喊的拉夫托侯爵,心中顿时有了更大的疑问,便赶紧来到卧房门口,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和妻子对视,两脸茫然。 而妙逸庄园和王家大道的交汇口,疾驰的马车上,菲利克斯继续皱着眉稍,手指扶在下颔,看了看身旁不发一语的“侯爵夫人”,又嗅了嗅,像只充满警惕的细身猎犬。 “夫人”便不自然地往那边挨了挨,似乎要和菲利克斯保持距离。 菲利克斯伸出手来,把“夫人”的遮阳草帽突然给摘去。 “是你,艾米莉.德.拉夫托!”他低声喊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8.半撇胡子酒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我放心不下雷米萨那个蠢货,而母亲则和他差不多,决定亲自去塞镇。”没了草帽的“夫人”,虽也还是金发雪肤,然脸容却明显带着稚嫩,可不正是有些恼羞成怒的艾米莉嘛。 当菲利克斯嗅到她身上那标志性的茉莉花香味后,才醒转过来。 此刻,艾米莉带出来的那位蠢使女,始终浑然不觉,直到听到菲利克斯说了什么,才扭过头来,好奇张望。 可车后座灌入的风太大,加上马车支起了帐篷,她也没法窥见什么。 菲利克斯很敏捷地将草帽,重新扣在艾米莉的脑袋上。 而艾米莉也赶紧不再啃声。 随即菲利克斯用手杖,敲了乔比的肩膀下。 马车带着溜烟,稳稳当当地停下来。 菲利克斯对后面伸出手,手掌舒展开,是枚金路易。 拉夫托家的那使女,立即从车后座跳了下来,把金币塞入到口袋里,用系带给系好,就迎着后面赶过来的邮政马车和警卫们挥手。 于是菲利克斯又伸出手杖,对乔比的后背敲了下。 马车继续奔驰起来。 菲利克斯的手杖,对乔比的耳后根敲了两下。 乔比抬抬眼睛,便从前座的盒子里取出两枚带硬壳儿的棉花塞,一个耳朵一枚,便啥也不听,啥也听不到,眼睛就只盯住飞舞的骏马鬃毛。 到了这时,菲利克斯才对艾米莉说:“你倒真的有胆量,跟着我去塞镇,两天一夜?你以为这是小孩子间的淘气玩意儿?” 说实话,艾米莉的心理是很害怕的,她微微喘气,语调有点接续不上,“我知道,你想糟践拉夫托家族的名誉。” “你家已累计欠我三十万里弗尔的债务,这次如果我不出手,你哥哥可能会被撕票,就算不,也要终日和匪帮为伍,等到参议会里你父亲的政敌拿到这个籍口,拉夫托家哪还能剩下任何名誉?”菲利克斯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 艾米莉的嘴唇抖了两下,底气明显有不足:“是包括我的十万里弗尔嫁妆在内吗?” “不,不包括。” “你不是说,这笔借款不核算息钱的......” “你哥哥拔枪射击了曼恩省包税人巴罗先生,是我花钱到处打点,压下了几个省份的报刊报道,并且还给了巴罗先生一大笔钱,才让他闭嘴的。来来去去,额外又有十五万里弗尔扫地。”菲利克斯捏着领口翠绿色玉质的扣子,说到。 “你怎么在梅的眼皮底下转那么多钱的?” “我低价卖了属于自己的,在安古维尔的两块地产,才把这笔钱凑齐。” “那代价就是,就是我母亲的......”艾米莉情绪激动起来。 菲利克斯板着脸,双手抱胸,闷气不作回答。 艾米莉微微往后仰着,靠在马车椅背上,脸色阴晴不定,眼眶微微有点湿润有点红,心乱如麻,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马车前方土黄色的大道,由一道线扩成为不断开阔的面,夹着风,向车门两侧扑来,又狠狠被甩在身后。 最后还是菲利克斯打破沉闷,“你这身打扮,怎么如此像你母亲?” 艾米莉侧过脸来,眼睛看着菲利克斯,手撩动下发髻和帽檐:“我的钟裙下垫了增高的木屐,我走动起来得多累啊,恨不得双足并起来,提着裙摆跳着走,当然要骗过那个蠢使女,还得自己亲自受罪番。” 菲利克斯的目光,还带着狐疑,有点不太礼貌地盯着艾米莉鼓起的胸部。 “里面也垫的有东西。”艾米莉倒大方地承认。 “回到之前的话题吧!”菲利克斯侧过脸去。 艾米莉脸色有些赤红:“我任性地跑出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偿付这笔债务,但是......虽然我知道这样说,确实有些厚颜无耻,但你答应过关于救我哥哥的这笔赎金,是无需偿还的。” 菲利克斯冷笑起来,抬起了手杖。 “别!”艾米莉抓住他的胳膊,她晓得只要这安第斯猴子再敲下乔比的后背,那马车就得停下来,后面装着赎金的邮政马车也得停下来,然后他颐指气使地下个指令,大家就全都会折返归去。 她因复杂心绪而导致的一次冲动冒险,会贻害了哥哥和整个拉夫托家族。 母亲的性格,在宽和温厚的同时,也有种凡尔赛宫廷贵妇满不在乎的淫荡,之前她对自己说的倒也没错,对于母亲和高丹骑士来说,几场你欢我乐的露水情缘后,债务抵清了,雷米萨也能得救,整个家族的名誉和交易也不会暴露在阳光下。 可我还是搅了进来......大概是不甘心? 艾米莉抬起绿色的眼瞳,可很快她就被菲利克斯揽入了怀里。 终于菲利克斯还是摸到了她略为蓬松的金色头发,凉凉的,滑滑的。 可能,艾米莉挣扎了下,也可能没有。 “其实你能来, 我反倒更有说不出的喜悦开心呢!”菲利克斯厚颜无耻地低语到。 眼睛里,深色的树冠不断往后掠了过去。 她不晓得该回答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可耻。 “三十万里弗尔的赎金花费,外加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只要你能伴在我的身边,在今天的夜晚里,那所有的钱,全都一笔勾销。”菲利克斯赤裸裸地报出了条件。 他只觉得,平日里这位傲慢尖刻的金发贵族小姐,现在就在自己的胳膊里,彷徨摇摆着。 而艾米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菲利克斯却觉得已成功了,感觉告诉他,这次不会失手。 这女孩就是这样,只要自己大胆火辣地进攻,她是会一步步走向屈服的。其实钱,到还是其次。意外之喜是,她居然替换了她的母亲,来承受自己的猛攻。 更何况,透过几片起伏的丘陵,暮色下的塞镇,便近在眼前了。 艾米莉也只能就范。 半撇胡子号酒馆,招牌就是涂黑的半拉“胡须”,在门外的土地上,几位马扎然匪徒将手抄在敞开的马甲下,看来恭候菲利克斯多时了,当他们见到那辆邮政马车时,眼睛更是透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贪婪目光。 可菲利克斯没有出面,他在镇子入口处,就和邮政马车拉开了距离,转入到了镇子边的一座小旅馆中,俨如个局外人。 “这座镇子已完全自治了?”弥涅南上尉下了马,对几位匪徒问到。 “包税人和税卡,还有阿朗松城派来的官吏全都一扫而空,镇子里的人想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 “那很好,交赎金,你们放人,不要花哨的东西。” 几位匪徒互相间望了望,没有做出肯定的答复,他们好像在等些什么。 可独眼的弥涅南上尉却看出端倪,主动说:“有人想和马扎然的头领谈谈,这笔贸易完结,还能再做另外一笔。”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29.哥哥得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你可以谈吗?我们头领更想和军人谈。”一名匪徒看着弥涅南上尉,看着他的独眼,不由得在心中畏惧倾佩,当然这话也是阿玛尔和卡蒂纳的想法。 弥涅南上尉点头,说可以,但必须立刻就谈,太阳落山时,我们的车队要把人给带走,退出塞镇,因为这个镇子已是你们的帮口。 “完全可以。”说完,匪徒们指引弥涅南和更后面点儿的迪蓬,走入“半撇胡子”酒馆中,鲁昂军友会的几位警卫则持枪,站成个圈,将邮政马车死死地围住,眼睛不断对着镇子上的建筑和小巷子张望,在塞镇里随时都能杀出大批马扎然帮来。 酒馆靠窗的位子,坐着位脑门巨大,土里土气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杯土豆烧酒,胳膊就像铁钳似的,眼睛不大,但却深凹着,散发出幽微的光来。 “卡蒂纳。”当他看到来到自己面前的弥涅南上尉时,便自我介绍说。 “夏尔.德.弥涅南,先前王室陆军上尉,去过美洲打过仗,走过布雷斯特港。” “哪艘船?” “巴黎城号。” “我为这艘船服务过,后来它被英国人击沉了。” “没错,打约克镇时我的一只眼睛也被英国佬的子弹给炸瞎了。” 卡蒂纳便点点头,起身和弥涅南上尉握手,表示尊敬。 然后他看到了迪蓬中尉,就问这位是谁。 “以前给丹麦王室当佣兵的可怜家伙。”迪蓬回答说。 “听过你,你在阿尔图瓦的官司很有名。” “回乡后我才发现,不但叔父的遗产我没份,连我寄养在叔父家的女儿也被他们给迫害死了。” “你遭了密札?” “是,我不怪王上。是那群狼心狗肺的亲戚,往凡尔赛宫廷里的蟊贼们行贿弄来的,听说五千里弗尔一道,他们用女儿的死激怒我,我喊来几名同袍来为我复仇,遭到他们的告发,于是我被扔进阿腊斯城监狱里呆了快一年,差点死掉。” “我也不怪王上,毕竟这两年布雷斯特饿死人的雇工家庭,都是被投机商和包税人害的。”卡蒂纳喃喃自语道。 沉默了会,迪蓬举起酒杯说,为法国国王干杯。 众人喝完后,卡蒂纳又提议,为王后也干一杯。 然后卡蒂纳问起了鲁昂军友会的事。 “咱们这些伤残退伍军人,只能抱团,找到可靠的金主,才能活下去。”回答完后,弥涅南上尉抓起叠钞票,摆在酒桌上,“兄弟,别为难咱们。” 卡蒂纳点点头,“十二万里弗尔,把那个海军军官给领走,阿玛尔也答应这个价钱。” “我们带了二十万里弗尔来。” “剩下的八万是另外桩生意?” “没错。” “那就说说要马扎然帮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借马扎然个字号。”弥涅南说到。 塞镇镇子边原来的税卡楼前,一群蒙着面的马扎然匪徒,握刀持枪,雷米萨少校的眼睛被块麻布蒙着,双手也被绳索给扣住了,“这眼罩有点儿透光,我能隐隐约约看到别人,这样可以吗?”蠢货雷米萨还主动对匪徒们交待。 “不用,你是个好人,虽然不值这笔赎金的价钱。”匪徒们还挨个和雷米萨捏捏手,表示道别。 雷米萨挨个和他们触碰,点头鞠躬,也表示不舍。 接着他跌跌撞撞走了两步,被迪蓬中尉给拉了过来,“别乱动,马上带你回鲁昂。” “好,绝对不动。” 这会儿,数名马扎然匪徒窜上那辆邮政马车,开始清点款子,每点好一笔后他们就把钱款用袋子扎好,扔给接应的同伙。 其他人则喊着“别动弹”,纷纷举着枪,对着弥涅南、迪蓬和雷米萨。 最终钱全都点齐了,卡蒂纳点点头,把手指搭在嘴唇上,奋力吹了个唿哨,大伙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只留下空荡荡的邮车,迪蓬就把得救的雷米萨推上去,“我们先退出塞镇,马上在半路上对付一宿,明天下午就能到鲁昂。” “谢谢,谢谢!”雷米萨也不管自己眼睛还被蒙着,手也被捆着,乖巧地蹲坐在邮车的木头座椅上。 然后邮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塞镇集市广场,又晃荡着,在军友会的保护下,往北面的王室大道走去。 塞镇旅馆,是外省常见的那种镇子级别的旅馆,半木半砖结构,烟囱贴着墙根,两层楼房围成个天井模样,东面是门房,横着面铁栅门,西面则是入宿办理处,还有马厩和车房,南北两面的一二层则是住客房间。 面南的二层中间房,艾米莉贴着窗台,看到载着哥哥的邮政马车离开了塞镇,他得救了,心中不由得喜悦,然后她转头,对坐在椅子上的菲利克斯说:“这下可算成功啦,我们也可以跟着车队走。” 但菲利克斯只是咬着烟管,静静地盯着她。 艾 米莉觉得好像浑身上下的衣衫裙子顿时都没了,难堪万分,双手往后靠在窗台上。 “我们不和弥涅南上尉还有你哥哥走,肯定有马扎然匪徒继续跟踪他们,我如果出面被发现,名字和行踪就会被阿玛尔盯住,我可比你哥哥值钱多了。”菲利克斯解释说。 没错,从进塞镇的那刻起,艾米莉就明白,自己今晚很危险了。 “那就是说,明天作为名正常的游客离去?” 菲利克斯点头,“我登记姓名取钥匙时,只是说要和您这位小姐,是前去南特城做生意的。” “不会有什么危险吗?”艾米莉想到整个上曼恩省的村镇,都在马扎然帮的控制下,不由得担心。 菲利克斯笑笑,说完全没关系,马扎然帮不抢穷人,也不胡乱劫持过往商旅,我掌握情报,他们平日里隐藏于密林中,和当地农民签署了协议,农民赠送食物和金钱给他们,他们则保护上曼恩的村镇不被贵族和包税人侵害,所以塞镇这些地方,还比过去要繁荣。 “匪徒们如果能吃饱饭,便能取代市政厅和警察,维持当地的规则和贸易。” “没想到,我们的安全居然是在马扎然匪帮的保护下才周全的。”艾米莉喟叹起来。 “可是拉夫托小姐,晚上时也不要乱跑才对。”菲利克斯吐出个烟圈,幽幽地说到。 艾米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她怕的是到了夜晚后,这个男人的举动,而不是匪徒的。 ”不不不,拉夫托小姐。我作为法兰西绅士,绝不会对美丽的姑娘用强的,甚至......”菲利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份协议来,放在床前的木几上,“把它签了,债务就撤销,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间,你签完后也有权装聋作哑,我不会勉强的,勉强没有任何意义,对吗?”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0. 妹妹沉沦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靠在窗台上,艾米莉侧过纯洁无暇的小脸,不敢直视菲利克斯,她有惶恐也有娇羞。 可菲利克斯却非常冷静从容,他拿出鹅毛笔,搁在木几上,柔声邀请艾米莉来把这协议仔仔细细看下,然后再决定是签名,还是不签名,“一切全看拉夫托小姐自己的意愿。” 良久,艾米莉轻轻咳嗽两下,微微攥着拳头,摆脱增高木屐的她,已换上了双轻盈的高跟鞋,走到菲利克斯对面坐下,端详起那份协议来。 布尔乔亚就是布尔乔亚,面前这位连处理起情欲来,都是分门归类,明码标价的,里面的内容一条条,有让人面红耳热的文字,也有冷峻清晰的金钱数字,互相对应。 艾米莉的眼睛看到右下角,即最后的总价格,确实是四十万里弗尔。 鹅毛笔蘸墨的声音响起,菲利克斯先提起笔,刷刷刷在上面署名。 而后他把笔给倒转来,递到艾米莉的手中。 艾米莉睫毛上已挂着泪珠,不,她不是梅,她是拉夫托侯爵家的女继承人,为什么要为了金钱而......而出卖掉自己的贞洁! 可这该死的安第斯猴子,嗓音就像魔鬼的低语: “其实这没什么拉夫托小姐,谁叫我爱慕你呢?你这么玲珑这么美丽......可如果你绕开我,结婚了,会让我很伤心难受的,那时你还能让我心甘情愿掏出四十万里弗尔的钱来吗?这可几乎是我十分之一的财产......当然你拒绝签字,或签字后拒绝履行义务,我都不会怪你的,就当这是个蠢人为了情欲做的件合乎情理的蠢事吧!以后我和拉夫托家将再无瓜葛。” “你这是在嘲讽拉夫托家不遵约定,没有信誉吗?”艾米莉细长的脖子颤抖着。 “不,毕竟原本应该是侯爵夫人的。”菲利克斯很坦然地摊开手,“但我更喜欢是你。” 艾米莉抓过鹅毛笔,咬了咬嘴唇,便在协议末尾处菲利克斯署名的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她放下笔后,手背突然被菲利克斯给握住了。 艾米莉还是有点慌张的,犹犹豫豫地把手给抽出来。 “这份协议是你的,归你保管,拉夫托小姐。”菲利克斯也不激动,他站了起来,提着把备用的钥匙,搁在木几上。 啷当声,艾米莉碧绿色眼瞳里的烛火倒影,似乎摇动了下。 然后菲利克斯很礼貌地告辞。 这位已经是个老练的风月高手,他绝不会轻躁冒进,功亏一篑的。 艾米莉.德.拉夫托在家中带来的使女,早被单独安排去了对面一层的某个角落房间,根本不会来打搅什么。 焦灼不安里,艾米莉想了许多,她忍不住要落泪,在先前的交往中,邪恶的安第斯猴子用撩拨和金钱的手段,博得她的依赖和好感,让她认为自己可以温柔点儿对待这位,但事实证明,每一个由他递送来的救命绳索,最终都会变为套在脖子上的致命绞索。 艾米莉原来是个多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姐啊! 门第崇高,注重道德和荣誉,对凡庸的贵族和唯利是图的布尔乔亚她是不会用正眼看一下的,还会说出种种刻薄尖利的言语,让对方远离自己,但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她,却步步滑入了强中手的致命陷阱里来,像只可怜的小兽,扭动着顺滑昂贵的皮毛,却无法脱身。 真的是可怜啊。 自己的初夜值得四十万里弗尔,这大约是艾米莉唯一能自我宽慰的地方。 她不得不承认,在她的人生中,若是此次拒绝了,这个价格永远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在莫名嫉妒母亲,假冒母亲身份,穿上母亲的裙子,登上这位的带篷马车那刻起,艾米莉早在命运的馈赠前,于心底标好了所有东西的交换价格。 第三间房中,菲利克斯很悠闲地摆弄了下阳台的月季花,又想起了和马扎然匪帮的第二桩买卖,及诺曼底地区的农民问题,便拉起阳台的帘子,坐在胡桃木桌台上,写了些具体规划,直到他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请进来。”菲利克斯说着,从桌台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把马甲的领扣解开,取下丝巾,背着手笔直站在靠着阳台入口的布帘前。 钥匙扭动几下后,门被推开,艾米莉金色的头发披着,而后穿着单薄的丝绸长裙,端着半截蜡烛走进来。 这裙子是事前叠好在行李中的,裙摆比较长,虽则如此,菲利克斯锐利的眼神,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艾米莉在裙下伸出的细足,是包裹在双玫瑰金的丝袜中的。 “晚安,拉夫托小姐。”菲利克斯彬彬有礼。 “晚安,安第斯......不,高丹骑士。”艾米莉将烛台放下,双手也背后,从里面推上了房门。 “没关系,就称呼我为安第斯猴子也可以。对了,我可以坐下吗?”菲利克斯问到。 “不用这样假惺惺的,猴子。” “那好的艾米莉。”菲利克斯也直 接喊起了对方名字,便悠哉悠哉地坐回去,用种很轻松的语气,“很高兴看到你能守护拉夫托这个姓氏的荣誉,那么能开始吗?你晓得我最喜欢什么。” 艾米莉的头稍低下来,咬咬牙,把睡裙往上给撩了起来。 她的双腿并着,膝盖到脚踝都穿着那崭新的玫瑰金吊带丝袜,笔直、匀称而纤细,充满了魅力。 艾米莉踌躇着,也只是撩到了膝盖处。 坐在椅子上的菲利克斯用手支起下巴,手指遮挡住嘴唇,发号施令:“这可不行艾米莉,你知道我想见到蝴蝶丝结。” 无奈下,艾米莉继续往上撩动了下,那膝盖上,纯黑绸带的丝结系成了蝴蝶模样,很是醒目。 “很好,三万里弗尔已归入到你腰包里,可还有三十七万呢,好好努力。接下来......我想见到和衬裙相连的吊带。” “你这做黑弥撒的混蛋,都有着什么令人作呕的癖好,为什么对女人内着衣物这么感兴趣,太恶心了!”艾米莉怨恨地叱责说。 “继续叱责我,继续。”菲利克斯雷打不动,声音反倒更加柔和,“但必须按照协议说好的做。” 艾米莉在羞恼中,把裙摆几乎提到了和衬裙平行的位置,吊带是清晰可见。 “太棒了。”菲利克斯赞叹说,然后他从马甲内袋里,掏出片丝袜的标签画,“老实坦白,这上面的女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按照自己身架和美腿画出来的?” 艾米莉嘴唇抖着,泪都要流下来:“不要问了好不好......” “衣柜里有我带来的,和标签画一模一样的淡蓝色丝袜,你去换上,在床上摆出和标签画里相同的姿势,这样很快就剩三十万里弗尔没有交割了。”菲利克斯不疾不徐,像玩弄猎物的老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1.雏夜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发车了发车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前往这里来购票,然后去候车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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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直接返回鲁昂,还是想去阿朗松那著名的集市上逛逛?”菲利克斯也不气恼,他靠在鹅毛芯枕头上,悠然地发问。 “我要先回旁边自己的房间里去。”艾米莉没好气地回答说。 “马上我和乔比就在旅馆中庭内的车棚那等你。” 艾米莉气愤地回望他眼,然后羞恼地甩上房门。 铺着碎石子的旅馆庭院,因太阳还未到盛时,故而大部分区域还都被建筑投来的影子覆盖着,地面上杂七杂八有些碎木柴和干草,小乔比正忙着给马套上车,看到菲利克斯提着手杖走下楼梯,便立正问好。 “好啊,乔比。今天天气是真的不错。” “高丹少爷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就是有只小夜莺呆在我阳台上唱歌,歌很美。” “那是好事啊。” “确实如此,你呢?” “我在一层楼房,凉快是凉快,就是蚊虫有些多,还有上面房间有点儿吵。” “曼恩省是个穷地方,所以对这种镇子上的旅馆舒适性,不必报什么希望。” 主仆说话间,“侯爵夫人”已盛装打扮好,拉夫托家的使女扛着行李跟在她身后,也走到中庭来。 “侯爵夫人”百合花叶般的裙子下,那双增高的木屐明显让她举步维艰,菲利克斯赶紧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说请稍微借助我的力量,“乔比,去阿朗松。”当他俩登上了马车后,菲利克斯把篷子给撤到后面去,对小车夫如此要求到。 面纱后,“侯爵夫人”传来了愤怒眼神,可菲利克斯却丝毫不在意,将手杖搁在翘起的膝盖上。 当旅馆大门打开,车辆驶上了塞镇广场街道时,菲利克斯便把“侯爵夫人”轻轻揽入怀中。 大约临近中午时,马车在风景如画般的树林前停下,阿朗松的大道,一边是无边无际广阔平坦的大河草原,另外一边则是连绵不绝的森林,菲利克斯与“侯爵夫人”共享了用细柳编造的食盒中的美味,敞篷马车内就像剧院里的高等包厢般舒服,“夫人,这里和妙逸庄园的景色比起来如何?” “妙逸庄园毕竟只有田野、树林和池沼,和这里的野趣比起来差了些。” “不知什么叫野趣,可否请教?” “比如一只爬上车子,啃咬枣子和板栗糕点的猴子。” “那可真的是有趣呢!”菲利克斯讪笑道。 坐在前座的小乔比,突然看到草原边上有几位蒙着脸的男子,骑着马,手里还拖着火枪和马刀,不由得吓得发抖。 菲利克斯则用手杖敲了下他的后背。 “要逃走吗少爷?据说这儿的树林里土匪很多啊!” 而“侯爵夫人”,不,实则是艾米莉的脸上也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可菲利克斯却回答乔比:这是马扎然帮口的朋友,为我们担当护送的职责。 “马扎然匪帮什么时候成了您的朋友啦?” “这世界上没什么生意是不能做的,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生意伙伴的,土匪也不例外。”菲利克斯的世界观再度震撼了艾米莉。 可吃完午餐后,果如菲利克斯所说,那群马扎然土匪便形影不离地跟在他们车辆五十寻后。 “我记得你昨晚说过......为了不让马扎然匪帮盯上你,所以得假装普通旅客在塞镇逗留一晚......”艾米莉突然领悟道。 “那个啊,是我欺骗了你。”菲利克斯坦荡荡地承认了。 艾米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恨不得把手里阳伞的铁柄给抽出来,捅死眼前的这个渣子和骗子手! 但后座的那位使女,听到了她的言语,才愕然转过头来,“小姐啊,怎么是你呢,你不是夫人哩?” 艾米莉用手捂着脸,什么都不想说。 下午时,马车来到阿朗松城,恰逢全曼恩省的集市在此城中举办,所以街道无比热闹,可菲利克斯却看到,城墙和壕沟边支起了许许多多的帐篷,许多衣衫褴褛的穷人都在彼处游荡,在某处有人在用鞭子驱赶只瘦不拉几的熊踩轮子,周围站满了无精打采的观众,当他问起了城门的守门人,得到的回答:全是从更南面的群山高原里来的,每年夏季和秋季,当风从那边的山谷里刮出来后,成千上万的家伙,就离开贫瘠的田地和所剩无几的收成, 以“补锅匠”、“蹄铁匠”、“杂耍师”、“剧团演员”等等五花八门的身份,涌入到法国北部和东北部来,“不过在那里刮不出什么好风,也走不出什么好人!”守门人提着钥匙,走在菲利克斯马车前,叹着气又补充了句,“今年冰雹灾害后,涌进来的山民尤其多,真怕闹出什么大乱子。对了,您是诺曼底鲁昂来的?” “没错。” “那边如何?” “也不妙啊,从阿尔图瓦省来的难民非常多,而去年遭灾的卡朗唐灾民吃饭的问题还未完全解决呢。” “看您的衣着打扮,该是个大布尔乔亚,是个高尚无私的人,有办法解决吗?” “我们有解决的办法,但却没有推行解决办法的办法。”菲利克斯这话高深莫测。 守门人回头,望着曼妙高贵的“侯爵夫人”,便又叹口气,“是啊,像您这样有钱又有知识的人,还是得找寻贵族当庇护人,要经常去他们的庄园巴结,就我所知,阿朗松好多律师和法官年轻时都得靠大贵族的保护和资助,才能顺利把书给读完的,可人不能忘本,对吧?所以这个国家,什么事都要偏向贵族。” “那到底是贵族养活了大伙儿,还是大伙儿养活了贵族呢?”菲利克斯打趣道。 “这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回答的!” 这时,阿朗松的城门打开了。 而几乎同时,鲁昂城郊区,和拉夫托家的妙逸庄园仅有一河之隔的,沙多达西伯爵家庄园,和王室大道邻接的路口,突然有群面色不善的人,从密林里走出来,咬着烟管,扛着武器,看着沙多达西家矗立的庄园古堡,“等太阳落山再动手。”打首的下达了这个决断。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3.突袭沙多达西伯爵庄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阿朗松城的集市和街道,起码从表面上还是非常繁华的,菲利克斯让小乔比把昂贵的马车送去城里最好的旅馆,自己则与艾米莉徜徉在哥特教堂前最繁华的地带。 艾米莉已不需要再遮掩身份,菲利克斯为她于裁缝店中当即买了件英式的衬衣和束腰裙,还有对凉鞋和顶圆形草帽,她打扮一新后,显然回复了年轻活泼的状态。 教堂旁边的巷口,有售卖报刊的店铺,虽然波旁王朝这几年间加强了对出版刊物的审查控制,可外省的产业还是不可遏制地发展起来:如菲利克斯曾对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说的那般,布尔乔亚越是无法参与政务,就越喜欢对国政指点江山。 菲利克斯掏出几个苏,买了两份报纸,《阿朗松邮报》,递给艾米莉一份,两人便找了座咖啡馆,坐在雨廊下的椅子,边观看集市上的人群,边阅读报纸上的讯息。 阿朗松地方办的报纸,多数讯息都非常无聊,特别是涉及本城的,不是哪位“德”家的姑娘结婚,就是谁家的牛犊要出售,不然便是马扎然匪帮的行踪动态,菲利克斯和艾米莉便不约而同地翻到了关乎巴黎的专栏上去。 此刻,侍应昂着头,端着两杯咖啡来了。 “这是什么?”菲利克斯皱着眉,望着他放下的陶瓷盅,这咖啡黑漆漆粘糊糊的,里面居然还泡着香草和杏仁,“半液体的蛋糕吗?” “和你在巴黎喝的咖啡差远了,是吗。”艾米莉问到,“你由圣德约镇子里的雄鸡,变成了巴黎那群矫揉造作的布尔乔亚了?” “现在全巴黎的布尔乔亚精英们都在摇旗呐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爱国党,他们的主张有三个。”菲利克斯勉强啜饮了口,对艾米莉说。 “恢复高等法院的权威,一个; 抵抗王室新的税种,两个; 还有个,居然要学习美利坚,把三级会议变成制宪会议。” 菲利克斯若有所思,然后啧啧嘴,对艾米莉说:“看来新的交换已经在酝酿中了。” “是这样的,王上最亟需的是把税金给收上来,为此不惜在全国内召开停止一百七十多年的三级会议;但三级会议的代表们,却满心想在这场会议里获取自己的好处。说吧猴子,你也算是布尔乔亚阶层的代表人物,你想得到什么?” 对艾米莉煞有介事的提问,菲利克斯摇摇头笑了,并没有回答什么。 艾米莉机灵地想了下,又低声询问菲利克斯:“按照你寄给我的剧本稿件,你是想当骡子,还是想当狮子老虎,亦或是狼、狐狸?” “反正我不想当骡子,这是肯定的。” “你又说了很猥亵下流的话语了!” “马上我们得去阿朗松的针织花边公馆,前去交涉图案事宜。”菲利克斯把报纸放在桌上,催促着艾米莉。 公馆中,菲利克斯双手抱胸,艾米莉则细心地站在其后,与几位本地商人不断交谈着,面对眼前的这位猴子,艾米莉还是得虚心承认,有很多地方要向他学习——谈判的结果很好,菲利克斯成功让阿朗松商人们,以双方都满意的价钱,让渡出了原本被针织行会垄断的“花边图案”,他可以将其应用在新的领域,棉布图案,或者是丝袜的边儿——整场谈判里,菲利克斯态度不卑不亢,言辞清晰严谨,头脑转动得和他进退一样迅速,表现出很强的控制能力,但奇妙的是他还和阿朗松商人们成为朋友,双方最后热烈握手。 “您的妻子很美,也许夜晚后我该携带自己夫人,在酒馆内请大家小酌数杯,庆祝交易的落地。”一位商人殷勤地邀请到。 这让艾米莉很是窘。 “不好意思,贱内平日里就非常害怕在餐桌上讨论金钱,我今晚会带着她在阿朗松找个有特色的饭店,只有我俩,点些她最喜欢吃的。”菲利克斯婉言谢绝道,艾米莉觉得若是手里还有把枪就好了,当场就把这猴子给打死。 然而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菲利克斯的邀请。 阿朗松集市边的一个小餐室,不是老饕便不会注意的地方,“这里的松鸡、鲑鱼都有名,水准绝不是这地方的咖啡所能比的,外省学巴黎的东西,没一样学得好的。” 艾米莉低着头,握着餐叉,望着瓷盘里,热气腾腾的鲑鱼肉块,上面铺着可口的酱料,还有色彩明艳的樱桃和柠檬,可以把果汁给...... 正想着,菲利克斯已灵巧地将柠檬汁,淋在了艾米莉面前的鱼块上。 “想问你很久了,你在巴黎追欢逐爱,应该得手许多了吧?” “你误会了,事实上我只是得到过赫尔维修斯夫人一位的庇护,其余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法务学习上的。” 艾米莉对他的鬼话全都不信,“拉夫托家欠你的债务,昨晚后也一笔勾销了。” “别把话说得那么满,艾米莉。”菲利克斯用餐刀切下块鲑鱼肉,放在口中咀嚼。 “你是不是嗅到了,国家有倾覆动乱的味道?” “拉夫托家不是抢先收了麦子嘛,再听我一次,你回去后,把麦子返还给佃户,决不能卖出去,更不能囤积起来。” 艾米莉听到这话,看着菲利克斯。 “我在这方面没有欺骗过你,鲁昂很快会动荡的,你赢得佃户们的谅解和支持,家族就能屹立不倒。届时我会出头,取得在新三级会议里的席位和权力。” “鲁昂会动荡?”艾米莉有些惊诧。 沉沉夜色下,鲁昂郊外沙多达西伯爵家庄园,有蒙面的匪徒在草场上,射出了一枪。 枪声和火光,撕裂了夜空。 不过伯爵家方圆数十阿尔邦的田野和树林,这声音并未能及时传入到城中去。 伯爵的管家惨叫声,中弹倒在地上,他是听到猎犬不详的叫声,才提着油灯出来巡视的,随着上次镇压行会的结束,鲁昂已很长时间保持平静,他还以为是有农民在伯爵家的树林里偷猎,就带着名守林人走到可疑处,结果遭到伏击。 守林人赶紧抓起手里的猎枪,准备还击。 然而另外名蒙面匪徒从暗影里冲出,一刀就扎中了他的腰部,守林人挺直身躯,接着倒在地上,艰难地爬动了会,那名对管家开枪的匪徒,重新装载好弹药,迈步上前,又是声枪响,结果了守林人的性命。 庄园的宅子里,沙多达西伯爵家的胖儿子,听到两声枪响,惊得在餐室内往窗户外面望。 这一望不打紧,他惊恐地叫起来: 屋外的草地上,他家的佃户们都哭丧着脸,不分男女老少,跪在地上,大约四五名蒙面的匪徒,有的握着猎枪,有的则晃着佩刀,他们发现了自己,指了指,示意“我们看到你了,出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4.拷掠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沙多达西伯爵家的胖儿子,只能走到前庭的草坪上,两名匪徒殴打了他,他叫起来,嘴巴却被破布给死死塞住,脑门也被手枪给抵住了。 火光中,躲在后院地窖中的沙多达西伯爵和夫人,也被匪徒们轻轻松松地找到,拽了出来。 不久伯爵家三口,统统被绑在餐椅上,靠在壁炉边,当首的那位蒙面匪徒打燃了火镰,点着根柴禾,扔到了炉里,烧起来的炉火可让人不好受:现在恰逢盛暑的时节。 佃户们都魂不附体,沿着客厅到门口跪满一地,热气翻滚起来,只觉得家具和楼梯栏杆的线条都在扭曲。 窗台上,猫和夜枭的叫声格外得凄厉。 那匪徒扬扬手里的火枪,要求沙多达西伯爵把家中藏钱和首饰的地方交待出来,“不然就不单单是吃点苦头的事了。” “河对岸,河对岸就是拉夫托侯爵家,他的妙逸庄园是我家的三倍大,还有机器作坊,每年有快十万里弗尔的收入,你们找错人了。”沙多达西伯爵尖利地喊起来。 匪徒挥动手枪托,狠狠甩了伯爵一记耳光,打掉了伯爵的门牙,鼻血也汩汩地冒出来。 伯爵夫人和儿子,则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 “叫你说,你就说,还得快点。”那匪徒的眼睛凶悍,口音是外地的,可能是东面阿尔图瓦或庇卡底的,也有点儿像西边的布列塔尼的。 沙多达西伯爵垂着脑袋,任由鼻血往下滴,硬是不吭气。 这算是某种程度的抵抗。 “老爷,您快说吧!”几名佃户苦苦哀求。 恐怖的月色照在河川上,对面妙逸庄园的木楼,一名守林人来对拉夫托侯爵报告说:“方才对岸,沙多达西家的庄园好像传来了枪声和叫声。” 正在制造绒花的侯爵夫人害怕起来。 但侯爵却不那么慌张:“不用管那家伙的闲事,我和他早已断绝关系,他之前在贵族参议会里多次挤兑我,这仇恨我可忘不了。” 说话间,弥涅南上尉和两名军友会的警卫,护送着邮政马车,停在庄园的入口处。 雷米萨颤抖着,走进家门,见到母亲就和她抱头痛哭,说自己得救了。 “你妹妹艾米莉呢?”夫人摸着儿子的头发,询问说。 “我妹妹?我没见到我妹妹的。” “好了,你快去洗澡吧!”侯爵不耐烦地对儿子说,“你这次可算是闯下大祸了,马上就去巴黎,到你舅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那里报个平安,顺带请他走走门路,看是否能让你免上军事法庭。” 雷米萨害怕再被父亲给关进到监狱里,只能唯唯诺诺。 门口处,侯爵低声询问弥涅南上尉些什么事,上尉也用不被人察觉的声音回答着,没一会儿他就和同伴告辞离去。 同一个月亮下,阿朗松城的那座无名小餐室中,菲利克斯和艾米莉的用餐临近尾声,菲利克斯便又恬不知耻地请求今晚艾米莉和自己同房住宿。 “我们之间还有债务上的纠葛了吗?”艾米莉冷冷地回答。 “没有,可......马上在鲁昂,你还得与我同盟的。”菲利克斯说着,将盘子里仅剩的颗奶油灼牡蛎,用手捏起来,然后舌头非常灵活地将它卷入到口腔中,微笑着望着艾米莉。 艾米莉怔住了,她被这种优雅的吃牡蛎方式给吸引住了。 “你到底说说,鲁昂会发生什么?” “马扎然匪帮会闹得人心惶惶,鲁昂的布尔乔亚和农民们,亟待新的力量来保护他们。” “可是马扎然匪帮不一直在上曼恩的森林里吗?” “他们也很有可能渗透来诺曼底,甚至鲁昂的。”菲利克斯说着,便突然握住了艾米莉的小手。 艾米莉便要挣脱,但菲利克斯的劲却格外得大。 最后她还是跟在菲利克斯身后,雇佣了辆阿朗松当地的马车,穿过两条街,来到大集市对面的旅馆,据说也是这座城市最好的旅馆。 这是座修道院式的建筑,用黄色软沙土砌成,外面是个大院子,还有连拱式的走廊,把一个可笑的喷泉围在中间。 这喷泉没了水,中央是个石狮子的雕塑,看得出是意大利风格,狮子一脸苦恼的表情,长着大嘴,那里原本是喷洒泉水的地方,但却一滴都没。 “它倒想是在求水喝。”菲利克斯打趣说,艾米莉看着这雕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求求你们,给我点水,给我点水,我要被烤死了!PAPA,告诉他们,说出家中的钱在什么地方啊!”沙多达西庄园宅子里,伯爵的胖儿子惨嚎不已,叫声让人心惊胆战,他的双脚被匪徒们给摁着,推到了壁炉的火焰上,残忍地炙烤着。 这种说法,几乎可以肯定是来自布列塔尼的马扎然匪帮最得意的拷问技巧,“炉边暖和暖和。” 很快,伯爵夫人的双脚也遭到了炙烤,哀嚎声更是凄惨。 佃户们都在求情,可几名匪徒却从楼梯上下来,抱着成堆的田契。 这下沙多达西伯爵的脸都绿了。 “把田契都扔到炉火里,让他们更暖和!”匪徒们大笑起来。 田契很快被烧成灰,不复存在,打首的匪徒便抬高手枪,把佃户们都松绑,说从此后你们不再担负伯爵的特权压迫和捐税。 “现在都给我离开这里,钱是归我们的。”匪徒们恶狠狠地将佃户们驱赶出宅院。 佃户们心底窃喜,便也顾不得对伯爵的忠诚,全都溜之大吉。 “你儿子的脚都烧焦了,我倒是懂些外科医学。”一名匪徒对伯爵说,随即就抽出了腰刀,对着他儿子的脚作势要劈下。 “我说,我说!”伯爵彻底绝望了,他什么都愿交待。 大约半点钟后,匪徒们笑着将从伯爵家马厩边秘窖里挖出的金子、首饰和钱币,成捆成捆地系在马和骡子上。 屋外的草坪上,两名匪徒头目揭下了面罩,互相握了手。 一位正是卡蒂纳。 还有一位则是迪蓬。 原来塞镇处,两方谈好的交易便是这个:迪蓬熟悉来鲁昂的地势,几名匪徒也在卡蒂纳带领下,成功越界打劫了沙多达西伯爵家。 他们也真是够大胆的。 “我回去再吓唬吓唬他们。”迪蓬重新把面罩给套起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5.灭门惨案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好,也让诺曼底知道马扎然帮的名声。”卡蒂纳爽快地答应了。 在走向庄园宅子时,迪蓬沉默而娴熟地把携带的两把手枪都装填好子弹,又摸了摸腰带上佩戴的剑。 他踢开了门,看到沙多达西伯爵一家三口,继续被绑在椅子上,但好在不用再被炙烤了,伯爵儿子的脚被烧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望着迪蓬(当然他无法辨认对方身份),满是哀求的神色。 “你快走吧,我们不会把你们给说出去的,再者蒙着脸,也没法说。”伯爵强作冷静。 迪蓬踱到壁炉边的餐柜里,取出瓶酒来,说可以,但我想先喝点酒解解渴。 “你喝吧。”沙多达西伯爵很是宽洪。 这下迪蓬又脱下了面罩,因遮着脸是不可能喝酒的。 伯爵的脸色发青,他不想让这位“破相”,可这位却主动露脸。 喝了几口,迪蓬就把酒瓶放回原处,然后对伯爵说,你让我想起我的亲人们。 “他们也许对你挺好,不希望你走上这条道路。”伯爵声音颤抖。 “是对我很好,他们不但侵吞了叔父本该留给我的钱,还害死我的女儿,让我坐了一年牢狱,将来我会回家乡,杀光他们。” 还没等伯爵再说什么,迪蓬就从马甲下掏出把枪来,“砰”得声,伯爵后脑勺就炸裂开来,烟火和血雾喷了迪蓬一脸。 “啊!”伯爵夫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迪蓬便抽出另外把枪来,对准伯爵夫人的头,也扣动了扳机。 但枪却哑火了。 迪蓬扔下枪,拔出剑,刺穿了伯爵夫人的胸膛。 伯爵的胖儿子看着父母被杀,嘴巴却被蒙住,说不出话来。 迪蓬一脚,将他连带椅子踹翻掉,仰面跌入到熊熊燃烧的壁炉当中,然后抓起酒瓶,往壁炉当中,把剩余的酒水全都洒了几洒,火焰顿时窜起好高,顺着地板、地毯和家具蔓延起来。 听到妙逸庄园宅子里突然响了不详的枪声,外面的卡蒂纳顿时醒悟,不由得大骂到我们马扎然帮被人给欺骗了,本来这次我是不主张杀沙多达西伯爵家的。 随后便是火焰,从庄园堡垒的各个房间肆虐开来。 卡蒂纳看到一个身影,跃过了篱笆,快速地往河川那边奔去,“可恶,迪蓬!”卡蒂纳拔出手枪来,对着开了一枪。 但这个距离是完全没法打中人的,迪蓬拐了几下,便消失在月夜的林雾之中。 卡蒂纳和他的手下,也不敢逗留,这件事因过分的暴力和残杀,而变得棘手起来,“阿玛尔和我就不该贪图那八万里弗尔。” 言毕,他和帮众们跨上各自的马匹,飞奔离去。 “啊!”阿朗松城旅馆四层的房间里,夜风拂动着轻纱的阳台窗帘,带着月光洒入幽暗的房间中,艾米莉挺起苗条的上身,头发蓬乱,双手失魂落魄地抓住两侧的床单,而菲利克斯则伏在她的祭坛上,殷勤而温柔,宛若美酒鉴赏师,现在艾米莉终于明白:菲利克斯吃牡蛎为什么那么灵活而游刃有余了,她已被抛入云霄,又跌入深谷,足足四五次了...... 此刻旅馆下的大集市,忽然响起脚步声和叫喊声,还传来了让人惊恐的枪声。 艾米莉赶紧缩在床上,而菲利克斯则伏在窗台往下张望。 “是有人趁着夜,偷偷地在集市里兜售走私来的粮食,阿朗松城的骑警们来抓人的!” “曼恩省的情况这么糟糕了?”艾米莉扶住菲利克斯的胳膊,有些害怕。 “是整个法国今年都要糟糕。”菲利克斯回答说。 然后他安慰艾米莉说,我们明天就顺着大道返回鲁昂城去。 大约到了第三天,艾米莉乘坐马车回到了妙逸庄园。 侯爵不在家,沙多达西伯爵全家被害的事现在已传遍了鲁昂城,人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匪帮居然一日内,就从曼恩省突袭到诺曼底首府鲁昂的郊区来,杀人越货,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布尔乔亚是闻风丧胆,唯恐自己成为下个被盯上的目标。 母亲立在门前,她先是关心地询问女儿,沿路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可她很快就发现,那使女扛着的行李箱中,露出了她最爱的那条裙子的角。 “我的裙子是你给......”母亲的语气有些儿伤感。 女儿是在和她竞争情郎吗? 身为贵族,母女间发生这样的事,真的是有伤风雅。 可艾米莉却带着些许胜利者的微笑,对母亲说,“当初我的嫁衣被位女佣穿着戏耍的耻辱,迄今我还记得,可您却没有帮过我,这次我就偷穿了你的裙子,债就这样清了。” “债清了?”侯爵夫人反问说。 艾米莉脸色红起来,说没错,就这样吧,我私人的名誉已经丧失掉了,可拉夫托家族却可在日后蒸蒸日上。 那两株枝叶交叠如拱门般的槐树,还 矗立在槌球场上,艾米莉让仆役敲响了钟,把数十家佃户都集合起来,告诉他们:今年全省都糟了冰雹灾害,而前几年不是旱灾就是水灾,所以先前收租时,妙逸庄园便采取了分成制,你们大可保留部分谷物,而拉夫托家现在决定将仓中的谷物也全都无偿分给你们,马洛姆河谷的农庄也是一样。 佃户们全都狂喜。 “可是决不允许你们私下地,把粮食给卖给商人,要知道我原本是要把粮食装载上船卖去英国的,能有个相当不错的价钱,但面对灾害,我们要金钱完全无用,所以你们得签下契约,和拉夫托家守望互助。” “小姐,河对岸的沙多达西伯爵家可遭了灭顶之灾啦,咱们佃户手里可没有武器呢,要是马扎然匪徒又来的话,可咋办哩?” 艾米莉保持了镇定,她挥手告诉大家,谷物尽快送去圣德约镇的蒸汽磨坊里磨成面粉,我们再赶工,将其全都烤制成面包! “至于守卫的问题,我们整个鲁昂必须得行动起来,组织起自卫队来才好。” 而就在艾米莉召集佃户们,下达最新的指令时,鲁昂市政厅内已拥堵了上千人,直到鲁昂剧院花园处都是水泄不通,人人如临大敌,不断交换着报纸,讨论着沙多达西伯爵家的惨案,并要请愿市长和卫戍司令官,希望得到个清清楚楚的解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6.布尔乔亚们齐聚高丹花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鲁昂的市长德.伊波利特,面容憔悴地立在吵闹的人群中央,可怜兮兮。 至于卫戍司令官德.拉伯龙少将,则压根就不出来了,他统管的整个民团兵力大约也就千把人,还分散在鲁昂、卡昂、勒阿弗尔、瑟堡等据点内,若是马扎然匪帮真的冲杀过来,“我誓死保证可以守住鲁昂城墙和市区,但郊区和乡镇,我是爱莫能助。” “不然请王室调动正规军团来吧?”有人嚷道。 市长的秘书就讽刺说,今年各地都在闹灾,高等法院又在抵抗国王加税,国王的士兵们裹足不前,哪里还有功夫清剿盘踞在森林里的土匪呢? “我早就说过,佣人、仆役、罪犯、乞丐这群属于第三等级的人,就不能掌握任何武器和权力,不然他们就成了从河里泛起来的渣滓,是会彻底把这个国家给弄毁的。”一名世袭贵族愤愤然地喊到。 在场同属第三等级的布尔乔亚们感到被冒犯,也都齐齐发出抗议的嘘声。 此刻,一名市民从市政厅外的台阶奔入进来,神色激动地挥舞着份报纸,说布列塔尼省雷恩城的消息来到了,“布列塔尼的省议会已决定,授予军区长官,年轻的孟杜兰侯爵组织一支自卫军团,开赴曼恩省进剿马扎然匪帮!” 听到这个消息,欢呼声音震动着市政厅的屋梁和拱顶,大伙儿都振奋起来,也包括市长德.伊波利特,既然邻省愿意出兵,那便是再好也不过了。 中午时分,市政厅聚集的人们渐渐散去。 可事态其实远不会那么简单。 黄昏时,鲁昂城不少有钱的布尔乔亚,也包括几位显赫的佩剑贵族和长袍贵族,陆续乘坐马车,抵达了菲利克斯家,即高丹花园。 让他们吃惊的是,在他们来之前,就有雷恩城和南特城的几位大布尔乔亚的代表,衣冠楚楚地在高丹花园做客了。 立即地,高丹花园成为了鲁昂地区的议政中心。 为何雷恩和南特两座城市的大布尔乔亚们要找寻菲利克斯呢? 原因很简单,布列塔尼的第三等级精英们也早已不堪忍受省议会的大权被贵族们无情把持,先前菲利克斯在鲁昂城呼吁税改,其实已引起他们的共鸣,他们也希望和贵族、教士平权,但布列塔尼的贵族势力太过盘根错节,于是他们干脆派遣代表来,要和诺曼底的布尔乔亚们结为同盟。 事实上,“雷恩城和南特城的宿怨也是贵族们间的事,和我们布尔乔亚无关,我们巴不得两座城市能尽快实现贸易自由,撤销道路上的关卡呢!”代表们对菲利克斯慷慨陈词。 菲利克斯当然踌躇满志。 “阿尔图瓦、曼恩还有庇卡底的人们都会在几日后陆续赶来。”他对大家打气说。 “先前贵族为了特权,挟持我们夹在高等法院和王室的争斗之中,起先我们不觉得有什么,可布列塔尼省议会通过的方案,是孟杜兰侯爵和其他贵族统兵去平定马扎然匪帮,可军费还是要我们第三等级分摊。现在军队里的贵族有什么用?大小布尔乔亚和农民们依旧可以组成很好的军队!” “那你们准备掏钱吗?”菲利克斯发问。 “要掏钱也可以,必须把义务和权利给摆在桌面上说清楚,恰好巴黎高等法院要求全国都搞三级会议,我们便支持你,先在鲁昂做起来。”代表们纷纷对菲利克斯表态支持。 当晚,菲利克斯便在高丹花园召开了次盛大的宴会,妻子和妹妹都参加了,连从公社医院里赶来的准妹夫让.布格连都明白,鲁昂的第三等级精英,大部分都聚集在了菲利克斯的旗帜下,他们准备共同议事,要在政坛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一百四十根蜡烛,将高丹花园大客厅中照得辉煌透彻,这还得加上墙壁上悬挂的多面诺曼底冕镜的功劳。 高丹家展示了雄厚的财力,这份力量在布尔乔亚当间是很有权威的,宴会中有鲁昂医学院治疗风湿病的名家比勒先生,有当地银行家包比诺先生,鲁昂科学院的加缪先生,还有许多在城区里做到“独行生意”(指已把一行生意做大做强,占据市面主要份额)的货商,也有些外地,和高丹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或公证人,更有魔笛会的成员——艾斯图尼神甫,公社铁行和车马行师傅拉多恩,及菲利克斯准备派驻去勒阿弗尔港口的棉花商韦林。 不久在掌声中,拉夫托侯爵坐着马车,也前来与会。 这表示部分“开明”贵族,也开始转向了。 除去圣德约镇的富农和大佃户外,周围其他五个镇的头面农夫们,也获得和城中头面布尔乔亚对等的资格,携带妻子儿女前来赴宴。 饮酒正酣时,菲利克斯端着酒杯,在漂亮动人的太太和妹妹伴同下,向在座诸位发表了自己的纲领: “鲁昂的税改方案,必须要提交省参议会通过,如果在参议会中遭到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阻拦和刁难,我们就不再走正常程序了。” 有人便问,怎么叫“非常程序”呢? 菲利克斯果决地说:“在王室权威的许可下,绕过省参议会和鲁昂高等法院,强行而自主召开三级会议,通过提案。如果贵族和教会反对,那么我们便与布列塔尼、曼恩、阿尔图瓦、庇卡底等兄弟省份并肩,组成布尔乔亚的联盟,拒绝为进剿马扎然匪帮的战事支付任何捐金!” “可马扎然匪帮的威胁近在咫尺,沙多达西伯爵全家被害的教训就在眼前。” “不用怕,我们有钱,可以要求王室下放防卫权给鲁昂城自己,众所周知,只要有钱,军队就不难拉起来。”菲利克斯此言甫出,是全场震惊哗然。 接着菲利克斯当即表示,贵族本来就担负地方的卫戍职责,我们可以聘请拉夫托侯爵阁下为新的防卫军指挥官。 至于兵员,“全鲁昂城有五座类似圣德约的公社,还有七八座镇子,大胆放心地武装起农民,保护自己的田园和工场不被匪帮侵犯勒索。”菲利克斯的建议,是深思熟虑,早有准备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7.法兰西共和党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早在中古时代,法兰西就有许多自由城市,它们向国王缴纳足额的税金,并且得到国王公义的保护,我们可以仿效古老习俗,该把鲁昂变成座类似的城市,权力架构也将发生变化,若贵族和教会不愿加入,那么便退出城市的生活和贸易,回归古朴的田园生活去。而我们布尔乔亚,将和城市手艺人、雇工,还有周围乡镇里的自耕农们结成神圣的同盟,组织起保卫军来,保护自己的财产,也保护神圣的鲁昂市。”菲利克斯将酒杯端起,提议说。 在场的众人,包括外省布尔乔亚的代表们,也都纷纷应和起来。 随后,菲利克斯从衣袋里掏出封信件来,当众宣读,“这是全法兰西最受尊敬的奥尔良公爵,让他的秘书德.拉克洛先生送来的信件。公爵是大贵族和大布尔乔亚的领袖,是爱国党的魁首,同时也是共济会法国分会的会长,鄙人承蒙他的关照,决意在鲁昂城,建立起法国共济会分会在鲁昂的支会,或者说,要建起个为布尔乔亚、市民和农民团体谋取福利的新党派来。” 这件事情,菲利克斯也筹划得很久了。 他的力量已密布在诺曼底,不但支配了数个农民公社,还以工厂和商贸为触角,在鲁昂、勒阿弗尔、卡昂等地也多有拥趸。 也即是说,之前巴贝夫和他所建立起来的,小小末梢组织“魔笛会”,已完全不能适应形势的迅速发展,他需要个能代表大部分诺曼底工商农力量的党派,来统合各方利益,增强自己在政务上的发言权。 如果是在法国的其他地方,菲利克斯的主张怕是会遭到非议攻讦,因法国人崇尚的是“绝对的公义”,比较反感盎格鲁式的“党争”:美国政治家麦迪逊在《联邦党人文集》里曾尖锐地指出,“理论政治家错误地认为,如果人类在政治权利上完全平等,那么他们就能在财产、意见和情感上完全平等”,也即是说在麦迪逊的心目里,单独而统一的“公义”是不存在的,只有不同公民和党派为各自的利益和意志而爆发的斗争,再由斗争达成妥协。很不幸的是,信奉卢梭主义的法国人满心认为,可以用“政治权利完全平等”的精神武器,推翻贵族和教会的特权,但其后来也陷入了“完全平等”的政治符咒(mantra)当中,幼稚地追求足足有两千五百万人数的第三等级,会统合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公共意志”里来,但他们当初却没有料想过,同样是第三等级,菲利克斯.高丹这样的拥有整个省份棉纺织业的大产业主,和巴黎城大街小巷里自命不凡、颇有积蓄的店主、作坊主是不同的,他们又和巴黎城中的小布尔乔亚是不同的,而小布尔乔亚的家庭里往往还雇佣着洗衣妇、厨娘,或者擦皮鞋的小厮,城市里则还存在日结的泥瓦工、搬运工、车夫等,他们之间的悲喜利益又不相同。这大概便是其后大革命激进的一面吧?但也是大革命最可贵的一面,毕竟有人曾真正相信过财产外的公正和平等。 诺曼底省作为法国政治风气相对开化的一地,对党派政治不算那么排斥,况且此刻的法国激烈的斗争局面下,为推进各自集团的理念尽早实践,建立党派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所以菲利克斯宣布:“‘法兰西共和党’于今夜成立。” 既然叫共和党,目的自然是为了唤起整个法国的布尔乔亚们对古罗马共和国的热情,当时许多布尔乔亚们都认为:“从我儿时开始,阅读的书籍便是普鲁塔克、凯撒、塔西佗等人所著的,我恍惚间始终认为我是位罗马人,最高理想便是恢复人世间的共和国,直到成年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个法兰西人......” 欢呼声里,在鲁昂城迎来初啼的“法兰西共和党”还草拟了自己的党章: 法兰西共和党只是个相对松散的,有着共同利益的社会精英联合,并且和巴黎的“爱国党”是天然同盟; 法兰西共和党和邻省的布尔乔亚或平民团体,也是天然同盟,秉承互惠互利、友好往来的原则,绝无动摇; 本党派欢迎诺曼底地区的所有互助会、读书会、农学会、科学会成员加入,本党派无严密的组织架构,无党魁领袖,只在涉及到共同利益斗争时集体发声; 本党派主张率先在诺曼底省创建类古罗马元老院的机构,即富兰克林主张的“一院制”,取代原本陈旧的省参议会制度; 本党派发誓永远效忠于法兰西国王,并极力开创三级会议,并且此三级会议必需撤销原本的一等级一票制,践行“一人一票制”,且第三等级的代表议员数量要是贵族和教士代表数量之和; 三级会议促成后,还要遴选出代表,前往巴黎参与国家级的三级会议,商议如何拯救法兰西的国家与民族; 新的三级会议,在诺曼底省不仅具备咨询资格,还要拥有相当的立法权力。 说完了粗略的党章后,众人无不举杯祝贺,而后互相热烈拥抱,并以菲利克斯开头,逐个在羊皮纸写就的党章上签名。 次日,鲁昂的王家检察官沃顿.霍尔克子爵驱车来到了圣 德约镇的高丹花园,沿路上沃顿拉下窗帘,他惊讶地看到,山丘间的堂区公社,炉火熊熊,许多社员在用麦田里割下来的麦茬铺设新粮仓的屋顶,还有的社员正在锻造矛头: 而公社会馆的广场上,已经集结了大批武装起来的社员、农民,还有些棉纺工厂里的前民团士兵,他们的武器就是少量燧发枪、猎枪,还有许多的短刀、长毛,连妇人和儿童也都参与其中。 沙多达西伯爵全家遇害后,还没等省参议会下放保卫权,菲利克斯就下令,圣德约的公社和镇子动员起来,要抵御马扎然匪帮“随时可能而来的侵袭”。 其实这个,全是菲利克斯一手造出来的,沾着血腥的“谣言”,目的就是在鲁昂制造恐慌,而后方便夺权。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8.姑嫂间的谈心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沃顿到高丹花园前,菲利克斯已在大厅旁侧的藏书室,也等同于他的据点,召见了独眼的弥涅南上尉,和刚刚入伙军友会的迪蓬中尉,两位退伍老兵。 “我只是叫你杀了沙多达西庄园里的管家和守林人,烧了田契而已,谁曾想你把对方家门都灭绝了。”菲利克斯沉痛地抱怨迪蓬中尉。 他的身后满是书柜和藏书,除去购书的费用外,装订钱就花了四千里弗尔,拉辛、高乃依、莫里哀、拉封丹、拉伯雷、丰特奈尔、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等人的专著莫不罗列其中,当然还有妻子梅附庸风雅用的莎士比亚、乔叟、弥尔顿等人的作品集,在某个书柜搁架上还摆着现今法兰西学院的首席院士弗洛尼安先生的诗集(其实这位的诗,在巴黎市场卖不动),还有科学院首席拉瓦锡的论文集子——菲利克斯放这些时人的书,就是要显示对他们的顶礼膜拜,毕竟他的商业买卖多有仰仗这两位的地方——恰如车夫小乔比所言,像这种大布尔乔亚都精明着呢!他们待人处事,无不是在做买卖。 那边迪蓬还没回答什么,弥涅南就解释说:“他遗产被吞没,女儿也死了,精神太不稳定叻。” 菲利克斯就咬着雪茄,说:“迪蓬中尉现在太扎眼,我也无法保证马扎然匪帮会不会醒转,出首揭发我。” “我也要被送去西印度种棉花吗?”迪蓬问。 菲利克斯摇摇头,很神秘地说:“马上让你复员,去瑟堡的‘卡朗唐军团’里当名上尉。” “卡朗唐军团?”两位老兵都很惊讶。 “没错,是支王室的正规军,指挥官被我和沃顿说服了。” “德.杜穆里埃将军?” “是他,七年战争里的英雄,现在却在瑟堡的驻军里湮骞多年,毫无建树。”介绍完毕,菲利克斯又对弥涅南上尉说,你就留在圣德约镇,帮我训练农民子弟。 随即菲利克斯掏出两张面额为一千里弗尔的票券,说半个月后就能贴现,给你俩的酬劳。 二位便接下来,告辞从花园的侧门离去。 恰好此时,沃顿在大门口的马车上下来,身旁跟着位穿着绿呢筒裤、金扣皮鞋的男子,梅和妹妹艾蕾迎接了这位检察官。 “这位先生是?” “王室财政总管,德.洛瓦先生。”沃顿很简捷地说了下。 梅和艾蕾都惊诧不已,特别是妹妹,觉得哥哥现在交络的人物,身份一个比一个恐怖。 菲利克斯走出藏书室,与沃顿和洛瓦相见。 “共和党这个名字,是用来满足奥尔良公爵和大小布尔乔亚们的,实际我永远是忠于王上和王后的骑士。”出来前,菲利克斯特意在刺绣马甲上别上圣路易骑士勋章。 “这点陛下当然能体察,其实只要能保障鲁昂和诺曼底今年的税金,下次高丹骑士您入宫觐见,便能获得枚更高等级的勋章,还有男爵的爵位,王家对Fac公司的支持也将一如既往。”德.洛瓦先生也是开门见山。 “是让法兰西军队人手一件Fac棉布制造的军装吗?”菲利克斯急忙询问。 “这绝非难事,棉布送到巴黎,有专门的王家工场缝制。” “能让Fac棉布服务于法兰西的王室军队,我真的是受宠若惊。”菲利克斯几乎要落泪。 十七万常备王室军,都穿我的棉布,真的发达了。 然后三位便坐在藏书室的沙发上,秘密地商议起来。 至于梅,则与小姑子坐在楼上的茶室中闲聊,自从梅嫁入进来后,高丹家少不得要“移风易俗”,原本遐余时光家中女眷以刺绣为主,现在则要饮咖啡和茶。 “菲利在巴黎,是有情妇的吧?”梅这句话,差点没让艾蕾喝茶被噎住。 当梅优雅地将金色边白瓷茶盅,放在托盘上后,艾蕾低下头,算是默认。 “几个啊?” “据我所知,一个。”艾蕾抬起眼,“哥哥在巴黎就学,按当地话来说是个穷拉班,有位和富兰克林博士相熟的有钱妇人,对他多有资助......” “这样啊,那倒没什么。都怪我,当时拿不到父亲的嫁妆,不然菲利何至于此呢!现在他俩还保持联络吗?” “哥哥毕业后,那夫人就跟个军官好上了,其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艾蕾也是个狡狯的布尔乔亚家女儿。 “那位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呢?我的伴娘和同学,谁想到也落在你哥哥的手里了。” “嫂子你听谁说的啊,我从来也没见过哥哥和拉夫托小姐有什么过密的举动,而且你也知道高丹家和拉夫托家有宿怨的。也就近期拉夫托家官司缠身,才依傍哥哥的,可那小姐和哥哥向来水火不容,你也是清楚的。我觉得是有人居中挑唆。”艾蕾立刻抱屈,并不动声色地打探“内鬼”的讯息。 可梅却只是微微啜饮了下茶水,“别紧张,如你所见我是个标准的英国,或者说是英国化的女人,英国 女人都是服从丈夫和家庭的典范,法国女人则更像是男人间的密使。菲利和我都是天主教徒,能走到神圣婚姻这步都不容易,菲利对我的爱和好处我全都铭记在内。是有些相识,在我面前挑拨离间,我才没那么傻,如果和菲利闹翻离婚,岂不是便宜其他的浪货淫娃?” “那个口出谗言的,想必就是希望步你之后,取而代之高丹家女主人地位的,她的野心嫂子你可得看清楚。” “对了,不说这个。给你看看这个。”梅皓腕轻扬,交给了艾蕾几张纸贴。 “这是,嫂子你创制的迦勒底精油的仿单(商业说明书)?”艾蕾惊讶万分,这仿单的精美,和广告词的文案水准,绝不亚于哥哥公司的产品。 “霍尔克家要转型了,不做丝绸和亚麻织品,转做精油。我先前去了改造好的工场,看了水压机,准备采用菲利的‘双气缸蒸汽机’驱动,我还让原本霍尔克家的工程师测试了下,改进了配方,并测出压板的最佳温度,温度高精油的香味佳,温度低精油的保质期就长,得在两点间找出个绝好的平衡来......”说到这,梅动情地牵住小姑子的手,“马上我就得出战,一棍子打垮盖斯特岳父布丰.勒努瓦的产业,他和我间必然有你死我活的竞争,所以我会全力支持菲利的三级会议与共和党,菲利先赢了,我才能赢,而你艾蕾就是我现在最亲的亲眷,马上霍尔克的精油产业算你二十万里弗尔的股份,每年八厘的红利。” “真的吗?太感谢了嫂子。”艾蕾喊得是格外亲密。 没几日,菲利克斯幕后操纵的“共和党”,不再掩饰,率先在省参议会发起攻势。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39.自己的声音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1788年6月3日,法兰西诺曼底省份的首府鲁昂城,位于大教堂的省参议会所在房间,第三等级的议员,也是全城最受人尊敬的诉讼代理律师及金融投资家波.图雷先生,登上了高高的讲台,对着三面与会的议员代表们陈词: “鲁昂地区大部分的布尔乔亚,决心联合在法兰西共和党的旗帜下,共同进退。法兰西共和党可以被看做是巴黎爱国党和法国共济会的一个分支力量,它的诉求应该被摆在最显著的位置。” 听到这话,会场内顿时立刻嘈杂声一片,贵族代表们大部分对图雷报以倒彩和嘲讽,而教士们则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副主教、高品教士、修道院会门宗师站在贵族一边,而低阶的本堂神甫们,则对图雷先生欢呼,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已加入到了“法兰西共和党”里,最著名的便是圣德约友好公社的主事人艾斯图尼神甫。 但随后图雷先生说的话语,则明显代表着鲁昂,甚至是整个诺曼底地区,不同等级间的对立,开始爆发出来,他说道:“对之前参议会贵族议员沙多达西伯爵全家遇害事件,我等表示强烈的悲哀,对匪徒残忍的行径表示强烈谴责,但我等不愿支持贵族所主导的诺曼底民团军的镇剿行为,换言之,在实现税务平等之前,我们所有的布尔乔亚,拒绝为民团的行动掏出哪怕一个生丁的花销。” 会场席位里,前来参会的贵族议员们,个个愤怒地站起身来,挥动拳头对台上的图雷先生进行赤裸裸的恫吓与威胁。 “自上个世纪以来,贵族与他们的子弟,就为国家而奋战疆场,无数人阵亡或者伤残,贵族自古以来就拥有掌握军伍为国捐躯,从而豁免税金的特权,这份特权是贵族与生俱来的荣誉,绝不可更改!” “哦,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围嘴贵族’。”图雷先生挖苦地答复道。 所谓的“围嘴贵族”,是法国民间对佩剑贵族的蔑称,意思他们从少年起就投身行伍,没有学习研究文艺科学的经历,也不具备这些能力。 然后图雷先生将“战斗檄文”说得更加明白:“我们要求省参议会下放保卫权,给予鲁昂的城区,和周边的乡镇教区,这支军队将完全服从于布尔乔亚的利益,所谓的布尔乔亚在这里既指城市里的工商主、船主、行业大师傅,也指普通的雇工、市民,还有乡间的农民。不然,我们将拒绝履行任何纳税的义务。” “滚出去,你被省参议会革除了,你这只菲利克斯.高丹的走狗!”贵族们愤怒的情绪宛若海峡的怒涛般上涌起来,会场顿时混乱。 图雷便告知在场的所有人,我们共和党的成员,确实准备退出省参议会,因为它“早已成为贵族和高级教士把持特权,张牙舞爪的污秽之地”,至于布尔乔亚们,“我们租借了Fac王家纺织公司在半桥码头的大楼展厅,作为集会商议之所”,“在实现我们的目标前,我等绝不会退缩!” 言毕,图雷便立刻鞠躬,走下了讲台,一百四十四名参议会里的第三等级代表,有差不多一百名跟着他的脚步,集体退出了大教堂的礼拜室。 另外,第二等级也即是教会当中,有大约三十多名代表,主体是相对贫苦的本堂神甫,也和图雷先生一齐退出。 不久整个鲁昂城都沸腾了,这座八万居民的大城市,没有哪天如同今日,被狂热激动的政治氛围所浸染:无数穿着亚麻衬衫和马甲,穿着皮鞋,提着手杖的布尔乔亚们,胸前都佩戴上了“法兰西共和党徽章”——一枚银桃子模样的,刻着古罗马朱庇特神庙图案的徽章,或是成群步行,或是雇佣马车,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Fac公司的一层展厅内,人数足有几百。 半桥码头的1号,是拉夫托家新今购置的工场,原来是英国织袜机发明者亚瑟.杨遗留的厂址,后来废弃了,便作为某商人囤积粗糖的仓库,墙壁黑麻麻的,最近才被拉夫托家买下,艾米莉准备把新式织袜机全都集中在这里,成品货物更方便售卖(马洛姆是乡村,很不方便),其时艾米莉正前来视察工人们的装修,见到这副翻天覆地的景象,就很谨慎地躲到二层窗台后,细细观察。 但菲利克斯可没有小心遁世的打算,他和几位战友,就站在展厅的楼梯座子处,那里恰好像个演讲的高台,慷慨激昂地公布出“共和党”更为具体的诉求纲领,即著名的《告善良的诺曼底人民书》: 一、诺曼底必须要组建新的三级会议,并且拥有立法和税收的权力; 二、三级会议里,第三等级必须加倍,且投票不再按照等级来,要按照人头来; 三、撤除合编民团,建成新的诺曼底保卫军,以求平息曼恩省土匪的骚扰和侵害,军费由三个等级的土地、产业税金共同承担,如若贵族和教会对此持否定态度,那么第三等级将自行其是; 四、三级会议必须通过新的税务方案,通行于诺曼底全省境内,那撤销前两个等级的特权,实现税务平等,税金多寡将只由土地和财产的多寡决定,而非是等级; 五、为让王室 悉知,我等决意,若无新的三级会议并将其立法权落实到位,鲁昂城的第三等级将拒绝上缴王室下派的任何税金; 六、如果满足了我等的陈情书,那么共和党内有工厂的产业主(先前在法国,工业活动是不交税的),将率先缴纳“工业税”; 七、鲁昂至瑟堡的运河,已陷入困顿,只要三级会议成立,我们就齐心合力将其股权全部买下,重新将这个伟大工程盘活,造福桑梓; 在菲利克斯朗读《告善良的诺曼底人民书》时,展厅内始终贯穿着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随后菲利克斯握紧拳头,鼓动大家说: “贵族们通过不合理的封建特权,死命压榨着他们的佃户,导致农村的普遍贫困,农民们被沉重的税收、捐纳和徭役压得透不过气来,这伤害了整个法国的消费市场;教会则用什一税同样压迫农民,他们职务繁多,每个会门、每座修道院不但向宫廷领取年金,还拥有数不清的封邑田产,可却经营不善,凋敝荒芜。而农民和雇工,被沉重的负担束缚得无法抽身,更没办法发声。只有我们,才是这个社会和这个国家的栋梁和主人翁,所以今天在这里,我们就要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整个展厅的呼声直冲云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0.参议会分裂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相隔不远的鲁昂市政厅,市长德.伊波利特站在办公室内,一群贵族议员,不管是佩剑的还是穿袍的,都气急败坏地涌上台阶,来到他的眼前,“城内的布尔乔亚要造反!” 德.伊波利特也慌了,按理说布尔乔亚们在未经王室政府的许可下,擅自在Fac公司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确有犯罪的嫌疑,但他不想自己挑起这道梁子,就推脱道:“王室的巡按使德.郎卜乐公爵是什么个看法?” “还不清楚。” “他才是王室的监察代表,如果他能代表国王陛下表态,那我们就唯马首是瞻。” 此刻,巡按使衙门里,鲁昂的王家检察官沃顿,和王室财政总管德.洛瓦跳下马车,急匆匆地来见巡按使。 “陛下的意思,是要利用这次法兰西共和党的声势,让诺曼底新的三级会议成功税改,以保证秋季的税金足额上缴御库,这样鲁昂的珠玉在前,全国其他省份实施起来便不难了,而高等法院也没法煽动贵族和布尔乔亚来违抗王命了。”沃顿子爵背着手,对巡按使郎卜乐说到。 德.郎卜乐还有些惊讶:“可我听说,这新成立的共和党是奉巴黎爱国党的旗幡,是奥尔良公爵的爪牙,如若任其发展,恐最终对王上不利。” 对巡按使的担忧,检察官沃顿是这样解释的:“爱国党的口号也就是几类,税务平等,出版自由,举办制宪会议,推行代议政府,其实和法兰西共和党的诉求大部分是重合。国王陛下何尝不想税务平等?之前的财政大臣卡隆也好,布律埃尔也罢,他们主张的建议书,都是要面向所有等级,统一征收土地税、人头税,这样才能拯救王室的危机。国王和爱国党及高等法院的矛盾便在于,将来均税的主导权,到底要在谁的手中而已。” “那你的意思,我要支持你的妹夫了?”巡按使郎卜乐当然知道共和党的核心菲利克斯,和面前这位子爵的关系。 “是的,只要让共和党成事,那很顺利地就能在鲁昂城建起直辖于陛下‘全能法院’的大裁判所,如是的话,便可打倒全国十三所高等法院的抵抗壁垒,让陛下的御旨直接和各省三级会议通达起来,王朝便可得救。” “这样扫除贵族权力的做法,会不会反倒让国王羽翼凋零,最后为布尔乔亚们给掣肘了?”郎卜乐指出可能的前景:我们的国家恐怕会变得和英国类似,国王的法令和官职任命,虽无高等法院阻碍,但布尔乔亚们会组成个参政院或议院啥的,用宪法把国王压得喘不过气来,那样更危险。 “先保证将税金收取上来再说吧!快要被渴死的人,是不在乎喝下的是泉水,还是毒药的。”沃顿表示顾不得那么多啦。 果然,当参议会前两个等级的议员们前来见巡按使德.郎卜乐时,他说了番云山雾罩的话来搪塞,大致意思就是:“陛下要加税要均税,但高等法院却拒绝注册敕令,借口是要召开次全国性的三级会议讨论方可通过,所以鲁昂的共和党要求组建新的三级会议,实乃是顺应高等法院的精神,这点和奥尔良公爵领导下的‘爱国党’诉求也完全一致。你们现在却让我加以弹压,岂不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共和党的诉求,就是要摧毁我们的荣耀和特权。”代表们说。 “那便请你们说动卫戍司令官拉伯龙将军吧!”德.郎卜乐对此,坚决采取不闻不问置身事外的态度。 这群代表从巡按使衙门里走出来,无不怒骂郎卜乐尸位素餐,但很快就有人来告诉他们,南城关的勒努瓦庄园,主人有场宴会,希望你们能参与。 “勒努瓦,肥皂和精油大王布丰.勒努瓦?”这些人一合计,想必这场宴会是勒努瓦家因先前老霍尔克遗产的纠纷,与高丹家结下仇怨所致。 漂亮雅致的勒努瓦庄园中,鲁昂高等法院的大法官伏西哀,及卫戍司令官拉伯龙将军,都在贵宾行列里。 拉伯龙将军身为民团最高指挥官,还拉来了苏里南中校,还有骑警队长弗莱齐埃上尉。 而主人布丰.勒努瓦则明确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是因为利益被威胁了,才来到这场宴席里的。 他其实还邀请了主教德.普鲁瓦雅,可对方却拒绝出席,这让勒努瓦感到十分遗憾。 对大法官伏西哀而言,菲利克斯和其他些律师名义上虽都是高等法院注册律师,可却“走上了危险的道路”,他们要抛开高等法院闹事,且若是真的推行了税务平等,那绝对是动摇了高等法院这群穿袍贵族的特权的。 而拉伯龙将军的理由更充分,“如果那群布尔乔亚们,搞起了新的保卫军,那民团该怎么办?我的指挥权力又该怎么办?” “必须要遏制住菲利克斯.高丹,他就是鲁昂的第二个科尔贝,并要比科尔贝还危险。”这是宴席中大家的共识。 当即布丰.勒努瓦就表示,鲁昂还是有许多财力雄厚的产业主愿站在高等法院这边来的,只要大法官和将军首肯,咱们不但愿出钱资助民团,趁着国王下令裁撤高等法 院(掌玺大臣已废掉了巴黎的那所),并建起大裁判所的时机,就趁机起事。 “口号呢?”大法官伏西哀悠然地询问。 “回避共和党所提出的‘税务平等’的问题,口号便是‘保卫鲁昂高等法院’、‘抵抗王室专制主义随意加税的行为’。”布丰.勒努瓦建言说。 众人一致表示同意。 大概第二天,诺曼底省参议会自动消解: 追随法兰西共和党的,继续聚集在Fac公司展厅内,追加其他的诉求条款。 而贵族和教会里的顽固派,则盘踞在鲁昂高等法院处,而拉伯龙将军也赶赴到城郊民团营房中,以操练的名义,密集调遣——巡按使德.郎卜乐发来信件,严厉要求拉伯龙在参议会的内斗里保持中立的军人立场,可拉伯龙完全副装聋作哑的神色。 至于鲁昂城的郊区乡镇,特别是南面的,因先前马扎然匪帮的恶行,不管是贵族和农民,都处于极度惊恐紧张的心理中。 局势宛若门塞满了火药的巨炮,只要一颗微弱的火星,就得发出震天动地的爆炸来! 六月九日的清晨,一名年轻的贵族,骑着马,要往城里探望父亲。 他在走到鲁昂的南城关时,一位年老的农妇,突然从遭灾的麦田里爬出来,对他喊到:“骑士啊,那边树下有两个人,形貌和举止说不出的古怪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1.一级恐慌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那年轻的贵族被这话吓得勒住马的缰绳,倒退了几步,随后拔出了装填好的手枪,他是随身携带武器的,因最近鲁昂周围乡村全是风声鹤唳,大家都害怕马扎然匪帮,同时外省涌入的难民,也被视为匪帮差不多的角色,他们成群结队,聚在森林和沼泽里,到了夜晚时就倾巢而出,糟蹋田地,偷窃牲畜,还恐吓勒索,鲁昂的农民们早已愤懑不堪了,加上今年因冰雹灾害是个歉收年景,到处都人心惶惶。 “到底什么个样子?”年轻贵族举起手枪,惴惴地盘问这报信的农妇。 农妇满脸皱纹,说就在田那边,您看没看到? 年轻贵族果然见到,大约三十寻开外,田的边沿道路上有棵榆树,树下真的有两个男子。 一位年轻的,看不清楚什么表情,靠着树干坐着。 而另外位年纪大的,则焦躁不安地绕着树走来走去,好像随时都会哭喊起来似的。 “喂!”那年轻贵族还待继续问农妇,回头时却看到她像只猎犬般,穿过田地和灌木,不知所踪。 清早的蒙蒙雾气里,这年轻贵族扳动了手枪,策动着坐骑,紧张万分地向着那棵榆树的所在而去:入城,这里是必经之路。 他也不敢逃跑,因这样会暴露胆怯,匪徒就像那狼群样,你稍微表现出害怕来,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撕尽你的血肉。 “!”猛然间,那年纪大的男子回头,看到这年轻贵族,长大嘴巴,神态骇人,好像要喊什么。 “要喊同伙吗?”年轻贵族这样想到,惊得手儿颤抖,对着对面的男子就是一枪打去。 奔腾的马背上,手枪的准头早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子弹擦过树冠,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扎然,马扎然来啦!”恐慌无比的年轻贵族骑着马冲了过去,没命地在南城关的街道上跑着,边喊着这句话。 枪声和叫喊,让整个南城关的几个镇子,都风也般地恐慌起来,教堂的钟被拽动着,咣当咣当,农民抓着所能找到的“武器”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奔跑,妇人和儿童被锁在家屋里,此起彼伏地竞争着嗓门。 没多久,鲁昂城大教堂的硕大铜钟也响了起来,带着无与伦比的迫力! 主教德.普鲁瓦雅阁下走在庭院当中,询问到底是什么事。 “匪徒出现在南城关。” “多少人?” “大概一千,或两千。” “不要惊慌,赶紧通知民团,让他们做好战斗的准备,看清楚态势再决定开不开枪。”主教急忙说到。 但拉伯龙将军等不了啦,他在营房中把苏里南中校给唤来,“给你两个营的士兵,去摧毁掉刚刚在鲁昂成立的大裁判所。” “这,大裁判所和上诉法庭,可是奉陛下的御旨......”苏里南中校非常犹豫。 “它是专制主义的象征,国王又刚刚下令废除我们鲁昂的高等法院,我们就以保卫高等法院的名义,围攻大裁判所,赢得民众的支持。” “民众?” “是,只要对他们说,大裁判所是为了施行陛下加税的想法,那不愿意被加税的民众是愿意站过来的。”拉伯龙将军此刻格外有气概和魄力。 “可城外的马扎然匪徒该怎么处置?” “我们先剪除掉鲁昂内部的罪恶和叛乱,再来对付外来的匪徒,再者你怎么知道马扎然匪帮和城内没有策应?如果让他们得逞,鲁昂可就危险了。” 苏里南中校也只能奉令行事,他对将军敬了个礼,即准备带队出发。 此刻,已完全陷于混乱的鲁昂城,一群早有准备的贵族议员,占据了市政厅,他们以蒂尔坎男爵和奥布基尔希子爵为首,煽动聚拢过来的民众: “菲利克斯.高丹和他的舅哥沃顿.霍尔克是王家的走狗,你们看菲利克斯正在圣德约公社修建粮仓,里面储集许多的面粉和面包,他们正是要利用灾荒,囤积居奇,抬高粮价来盘剥大伙儿,如果你们买不起,他们就会坐视你等和你等的妻儿饿死,然后做空海关的汇率,把粮食卖去外国,赚来大笔的金钱,献给凡尔赛的宫廷。至于曼恩省的马扎然匪帮,那也是和菲利克斯互相勾结的,菲利克斯盟友也即是贵族里的败类拉夫托侯爵,他的儿子雷米萨先前就参加了匪帮,还开枪把曼恩省的金融家巴罗先生打成重伤,这件事人所皆知。他们正是要利用匪帮造成的恐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就是王家肆意在你们头上加税的命令。鲁昂的市民们,现在的税太重了,在抗税上贵族们是完全和你们站在一起的,快快去那座Fac大楼,快快去那座新的裁判所大院,把它们给烧毁掉,来保护我们这座城市。” 这下,许多不明真相的市民都被蛊惑起来,他们组成愤怒的人群,跟在居心叵测的贵族和教士身后,抓起火把、砖块和匕首,浩浩荡荡地喊着“抓捕匪帮在鲁昂城的内应”、“把他们绞死在拱桥前的路灯上”、“王室勾结土匪,要来残害良善的鲁昂市民” 。 很快,鼓点声里,苏里南中校走在前头,两个营的民团士兵前排扛着步枪,后排举着长矛,队伍拉满了最宽广的塔楼街,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有人在楼上问,当兵的干什么去? “我们奉上头的命令,保护鲁昂高等法院,烧毁掉专制主义的王家裁判所。”一些民团士兵抬起头来,回答说。 “全鲁昂城联合起来啊,抗捐抗税,连民团都站在我们这边。” “可不是,民团是咱们鲁昂的民团啊!” 大约上午九点三刻,塔楼街新装修好的“鲁昂大裁判所”首当其冲,士兵们和暴躁的市民们将其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顺着梯子,在鼓噪和叫骂声里爬上大裁判所的屋顶,掀光了其上的瓦片,雨点般往下投掷,然后点燃火把顺着椽子往下扔,很快大裁判所就被火光给吞没,整个情景是触目惊心。 而Fac的公司大楼里,最高层办公室,菲利克斯望着不远处大裁判所的浓烟和火焰,正不慌不忙地抽着雪茄。 身为王家检察官兼大裁判所所长的沃顿,非常狼狈地跑到公司大楼中,对经理说:“高等法院,贵族还有他们的佃户,还有民团军队,都蜂起闹事了,大裁判所已被烧毁,下步他们似乎要奔着Fac公司大楼来,让菲利克斯快点逃回圣德约镇吧!” 可经理却说,高丹骑士已做好了准备。 不久,Fac公司大楼所连接的各条街道,民团士兵和市民们四面八方地拥堵而来,高声叫嚣着高丹家私通王室和匪徒,要把大楼夷为平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2.长棍之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打倒菲利克斯.高丹!”随着这一波波的怒号,无数手臂高举着,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和棍棒,人人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愤怒。 整个法国,从五年前开始就断断续续地闹旱灾,年景时好时坏。昔日路易十五统治时期曾有过段经济的“黄金岁月”,具体表现在进出口贸易繁盛,土地和农产品价格上扬,可在这好景气中受益最大的是贵族地主和各色大布尔乔亚们,农民和雇工却被迫承受越来越重的税金,忍受越来越高的物价,生活条件没有得到什么改善;到路易十六时,因援助了美国独立战争,财政债务赤字激增,又千方百计地企图把负担转嫁给最底层的平民,所以便有了所谓的“路易十六大衰退”的名词——许多老派的贵族,都缅怀着上一代君王的美好岁月(其实十五活着时他们背地也对其咬牙切齿),对现任的法兰西国王是充满蔑视,而至于最贫苦的人们,他们的仇恨很容易就点燃,各种各样的压迫像越堆越高的干柴,而某个偶然事件,比如包税人的袭扰,匪帮的掠夺,瘟疫的爆发等等,就好比是经由凸面镜聚焦的日光,噼啪一声就会把所有的干柴给点燃,酿成猛烈的山火,焚毁所有! 对这次贵族对民众的煽动来说,只要他们提及菲利克斯有“囤积粮食”、“勾结匪帮”的嫌疑,哪怕就是蹦出这么几个名词来,就足以掀起滔天的巨浪来! 大楼的一层展厅,被分割成许多条框,内有各色的铁艺图形的大门,是紧闭起来的。 于是冲在前头的民团士兵,用手臂拍打着铁门,接着就有人喊,把它给撞开,把菲利克斯.高丹给揪出来,得到了大批人的应和。 同时,有人开始飞掷石块,砸击Fac纺织公司大楼的窗户,然菲利克斯当初设计这幢建筑时似乎有考虑到会遭到暴徒们袭击的情况,故而窗户全都造成了内凹式,并且仿造银行交易所,外面用铁栅给护住,结果石头和火把砸上去,都没法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撞门的来了!”旁边拉夫托家购买的织袜机工厂,人们涌进去,找到根大木杵,似乎是油菜压榨机里用的,便成群结队将其给抱住,冲到了Fac公司的铁门前,暴动的群众热烈地手把手,将其往前面推,“把吸血奸诈的大布尔乔亚老巢给撞开。”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成百上千的人头抬头望:Fac大楼的二三层中央的巨大徽章,即菲利克斯.德.雷蒙德.高丹的家徽,一座碉堡塔楼的背景,环绕着赤红色的丝带,而后两侧是交叉的号角,中间竖着光辉璀璨的朗基努斯圣矛,笔直地指向上方,代表着高丹家在鲁昂地区奋起崛起的运势。而更高的四层顶部,穿着亚麻衬衫的菲利克斯.高丹,站在围栏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人,他的头发是天然的,梳在鬓角两侧,宛若鱼翅般,脑后拖着根扎着黑带的辫子,目光锐利! “高丹骑士,下来面对!”无数脑袋仰着,咬牙切齿,叫骂声四起。 菲利克斯冷笑声,当即抓住把“佩剑”,人潮都惊吓得往后退,那根大木杵也坠落到地上,他们以为菲利克斯要实施残忍的手段。 孰料菲利克斯胳膊一扬起,那把沉重锋利的“佩剑”,化为了道凌厉的黑色闪电,下坠到暴动群众和民团士兵的头顶,大伙儿再度惊呼起来,抱着头四散奔开,一声响,“佩剑”在空中转动,最终插在公司门前的一块花坛中,四周的人们先是散开,而后又呼啦声聚拢。 “是长棍,长棍面包。”菲利克斯在楼顶,喊到。 大伙儿这才看清楚,确实是一枚四磅重的长棍面包,自四层楼抛下,自然是带着不可阻拦的气势和重力,戳破了花坛泥土,傲然耸立起来,尾端犹自微微晃动。 “别有用心的人,污蔑我在囤积麦子,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造谣,我非常气愤,我用大价钱和棉布作为交换,从公社和村镇里收集来许多麦子,原本可在圣典港海关做空汇率,搞出进出口的把戏,再运回国内外省市集投机倒卖,但我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而是用蒸汽磨坊把它们全都磨成面粉,又雇佣许多师傅烤成了长棍面包,一层层一格格地储备起来,在这点上有我先前数次在省参议会上的发言记录可供证明,我早在数月前就多次强调,要建好鲁昂的粮仓,储备粮食,控制市集,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将全鲁昂的面包价钱限定在每磅一个半苏内,保障所有人的工钱都能填饱肚子。可有囤积粮食准备做投机买卖的人,对我的义举不满意,借机用不实的谣言诋毁Fac公司......民团的士兵们,你们那可怜的薪水,是否根本都没有经过你们的手,就得提前预支出去,来换取菲薄的口粮和日用品?” 成群的民团士兵,听到这话,脸色都凝重起来,原本在手里高举的步枪和长矛也缓缓放松下来。 而苏里南中校则原地来回走动两步,摆动手臂,示意队伍安静下来,不得再轻举妄动。 “鲁昂的市民们,特别是没有田产的雇工们,你们当中手艺最熟练的人,每天的薪水也就是五十个苏(二个半里弗尔),现在巴黎和凡尔赛的 面包已涨到了四个苏一磅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把粮价给平定下来,那么很多人都会在今年的冬季活活饿死,而我才是那位发自真心,希望大家能挺过难关的。” “别光说了高丹骑士,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这时苏里南中校抬高了帽檐,喊道。 而菲利克斯看到街道的外沿,德.弗莱齐埃上尉正领着队骑警,也在旁观着这里的局势。 骑警们其实和民团士兵差不多,薪水也非常可怜,在听说城外有匪徒袭扰,还需要他们拼命弹压时,也都对弗莱齐埃上尉表示强烈不满。 于是弗莱齐埃上尉也在等着菲利克斯.高丹骑士,这位继老霍尔克后鲁昂城首富的表态。 一下子,Fac四周,惊呼声、喝彩声突然响起来: 高丹身边的雇员,争相把长棍面包和棉织品给成捆成捆给抛下! 民团士兵和普通的市民,包括后赶来的骑警们,再度伸出手臂,要接住洒下来的“甘霖”。 这个时间段中,面包。棉布就是绝对的硬通货。 良久菲利克斯举高拳头,猛地像面旗帜般举高,“VivLP(法兰西共和党万岁)!”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3.奇迹时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随着菲利克斯的口号,“鲁昂的奇迹时刻”来临,原本要夷平Fac公司大楼,烧毁高丹骑士所有财产,應惩勾结匪徒分子的民团、骑警和市民们,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先是部分士兵先举起拳头,和菲利克斯一齐喊“VivLP”,接着如此呼喊的人越来越多,震动的周围好几条街道。 形势瞬间发生了逆转: 苏里南带着两个营的民团士兵倒戈,其中一个营的自觉驻屯在Fac大楼,保护周全。另外一个营则将菲利克斯派发的面包和棉布,兴高采烈地向营房里送。 市民们也差不多,并且他们还和菲利克斯达成协议,“派遣几群骑警前往南城关,调查调查马扎然匪帮对鲁昂的威胁,到底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德.弗莱齐埃上尉亲自坐镇指挥。 城市的骚动立刻平息下来,很多大布尔乔亚穿上礼服礼帽,热情高涨地聚集在Fac大楼的展厅内,和菲利克斯亲密交谈,大部分人已是法共的成员,其余的也都跃跃欲试,想要加入进来,宣言的撰稿人和宣读者图雷先生,还有《半桥报》总编辑若尚阿,都公开对菲利克斯袒露心声: “趁着人民和武装的支持,接管这座城市吧,高丹骑士!带领着共和党派,先让鲁昂自治,而后在整个诺曼底地区实现布尔乔亚们的政治理想——由三级会议来实施立法和行政权力。” “暂且不要那么急躁,我必须要得到王室和监察官们的许可。”菲利克斯头脑很冷静,他晓得该把斗争控制在什么样的范围,那便是“王室应允,实际自治”,或者说这话就是说给旁边的鲁昂检察官沃顿子爵听的。 鲁昂的民团营房,是排简陋的半木结构的泥瓦平房,前面靠着院门处有座装修气派的楼宇,是拉伯龙将军官邸所在。 面对回来报讯的苏里南中校,将军气得脸上的粉刺颗颗炸起,像烧起了两团火:“我让你驱逐掉沃顿子爵,还有高丹骑士,可你却让士兵接受了骑士的贿赂,这是耻辱,你该上军事法庭,该撕毁掉你的肩章,踩碎你的勋章!” 可中校却不以为然:“焚烧大裁判所的行动已得逞,马上只要匪患平息,将军您便能和贵族们把高等法院给迎接回来,我和士兵们不想再节外生枝,假若毁掉Fac大楼,伤害或赶走掉高丹骑士,对整个鲁昂的创伤会非常大。” 拉伯龙将军脸色铁青,他掰着手指头稍微计算下,整个诺曼底民团,有两个营在鲁昂,还有个在卡昂,前些年让苏里南征了两三百新兵,现在又全在圣德约的Fac棉纺厂(前霍尔克荒地森林棉纺厂)做工,里面的回扣,他吃一份,苏里南吃一份,如果不是害怕布尔乔亚夺取兵权,他倒也不会与菲利克斯翻脸,现在麾下反水,他倒进退两难了。 于是将军眨眨眼,决意先稳住苏里南中校,他扶住中校胳膊,动情地说起两人一道服役的情谊,然后语气很温柔地说,或者希望借由中校,向菲利克斯.高丹及法兰西共和党提出个中和性质的方案:民团和骑警的人手少,不然此后城内归我们,城外的保卫权归各个村镇和公社? 中校慨然应允。 几乎同时,在城西关的妙逸庄园,拉夫托侯爵于两株大槐树下,也对敲钟自愿聚集来保卫自己的数十佃农们发表讲话: “灾荒年间,我把原本属于我的实物租税大部分还给你们,并且让圣德约蒸汽磨坊,和庄园里的水力磨坊,将其制为面包,配给你们各自家庭,就是希望灾后我的佃农没人死亡,要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你们每一位都是我不可或缺的财富,也是我的子女、朋友,我对你们,就像一个大家族的族长般,要对你们......” 不好意思侯爵一下子忘词了,旁边女儿艾米莉打着手势并且动动嘴。 “要对你们呢,强势而周全。”侯爵顿悟。 这是当初霍尔克方楼的舞会中,英国陶瓷制造商约书亚.韦奇伍德对艾米莉说的。 佃户们其实根本不懂“强势”和“周全”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却懂,爵爷肯给返还我们面包,且废除了封建特权,不再盘剥(其实换了资本主义更为隐蔽的剥削方式,即做工分成,当然拉夫托家的分成比其他地区要优厚)我们,那么匪患在即,我等就是豁出命,也要“强势”地保护侯爵全家的“周全”! 下面鲁昂城历史性的一幕,也出现了。拉夫托侯爵身为世袭的贵族,放弃了身份和特权的另外个象征,他让佃农进入到摆放谱牒的储藏室,里面有几杆步枪、手枪、霰弹猎枪,及拉夫托家祖传的一套铠甲和佩剑,是当年卡昂城最优秀的工匠锻造的,地板砖上还有两幅金马刺,这些当初曾被造反的佃户抢走,后来又还来,现在拉夫托侯爵则表示,铠甲和金马刺作为纪念物留下,其余进攻性武器统统发给你们,武装起来,像古代的侍从那样效忠于我。 加上马洛姆河谷的佃户们,拉夫托侯爵组建了一支十五人的武装队伍,分成两班,开始在妙逸庄园的田野和作坊间巡逻,防备匪徒的劫掠或破坏。 西城关,有两名拥有二十阿尔邦田产的男爵,也响应了侯爵,也组成了数人的警卫队伍,扩大了巡弋范围。 私下地侯爵则和夫人、女儿商量:“河对岸沙多达西伯爵全家被杀了,他家倒有几十阿尔邦的肥沃田产,事前田契也被烧了,我得联络他家前任的佃户,想办法把这无主的好庄园给并吞过来。” “那PAPA得准备好美酒,还有些钱。”艾米莉建议说。 等到傍晚时,鲁昂的骑警们回溯本来线索,于大教堂街区找到最早报警的那位年轻贵族,得知原委后,大概七人组成的巡逻队来到南城关事发地,结果发现那两个男子,居然还在田边的榆树下。 上前询问后才知道,原来这两男子是父子关系,准备来鲁昂探亲的,结果儿子半路上的慢性病发作,坐在树下,父亲则焦急万分,在旁边救护儿子,并希冀得到周围村民的帮助,但那农妇却疑心他俩是马扎然匪帮的“尖兵”,告诉了路过的年轻贵族,招来了这场蔓延全鲁昂的“大恐慌”! 很快,骑警找到了城里的医生,给那儿子开了镇静的药剂,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鲁昂城因这次偶然事件,所激发起来的派别斗争,却不可遏制地继续深化前行。 法兰西共和党既成立,便天然肩负着夺取旧制度权力的职责!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4.破产人和倒闭户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自从上次的骚动后,鲁昂城内很明显地分割为两个派系,一派以参议会内守旧的贵族和教士为主,他们聚会地点原本在鲁昂大教堂,后被德.普鲁瓦雅主教给“礼送出境”,便转移到塔楼北大街的佩提特旅馆中,有时则在布丰.勒努瓦的庄园里,坚持斗争;而另外一派便是法兰西共和党,以布尔乔亚和年轻神甫为主,据点在Fac公司大楼,这段时间菲利克斯让若尚阿主编于“半桥报社”中把印刷小册子的马力开到十足:为此他特意先把小型双缸转轮蒸汽机送到报社印刷车间中,由英国工程师马修.约尼和美国发明家约翰.菲奇共同操刀,使其冒着蒸汽,像拽动磨盘似的牵动着巨大的油墨滚筒,就这样每天都有五百本关乎法兰西共和党政治主张的小册子,还有每隔三天一期,印刷数五千张(鲁昂本地三千订户,诺曼底和外省接近两千订户)的《半桥报》,如同大兵营里的士兵们,源源不断排队出来,大街小巷里张贴满了各色宣传单,内容关乎贵族派和布尔乔亚派的全方面斗争。 和鲁昂同步,诺曼底的另外座大城市卡昂,靠开采石灰岩而发达的大产业主杜.维萨尔,他拥有四座矿,家产大约接近两百万里弗尔,冒着到处皆是的骚乱,来到了鲁昂城和菲利克斯会晤。 对维萨尔来说,卡昂距离英吉利海峡还有三个半法里(大约十四公里)的陆地,早在中古时代有条运河,把卡昂的城堡和集市和大海通联起来,这使得卡昂始终在诺曼底位居老二,仅次于鲁昂,可其后海运兴盛起来,因古运河的荒废淤塞,使得勒阿弗尔(圣典港)后来者居上,“我现在必须得花大钱雇佣各种车辆,把上好的石灰先运到王室大道上,随后沿着弯弯曲曲塞纳河的河谷,直到勒阿弗尔港,再花力气把货送到船只上,才能运去英国、荷兰等地贩售,如果能重新掘通这条运河,我每年起码能多赚十万里弗尔。” 菲利克斯立即和他握手:“我和您的想法一致,实际上先前搁浅的运河计划,不但可以把鲁昂、卡昂和瑟堡三座城市给串联起来,单独的卡昂城还能利用这次的工程队伍,开掘出自己的运河入海。” “运河股份是如何算的?” “由于巴黎的雷卡米埃银行破产,运河工程的股价已跌穿地板,花些许钱便能将其盘活。” “雅各.雷卡米埃居然会破产?他是诚信的破产人,还是倒闭户......”维萨尔带着不屑的语气。 这种把戏,精明的大布尔乔亚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破产人和倒闭户,在当时法国法律里有着明显的区别。 破产户可以想办法凑钱,先偿付债主们部分债务,通常百分之十到五十都可以,以示诚信,然后再把不动产和债权托付给个“破产管理人”,并和债主们达成个协议——多少年后愿意将剩余百分比的债务偿清,不一定要百分百,通常哪怕你最终还了百分之六十,对大部分债主们而言也就足够——然后你可以宣布“重出江湖”。 至于倒闭户可就没这么惬意,他不但会丧失所有法律权利,还会在寻找新的工作和商业机会时备受排挤歧视,甚至要面临牢狱之灾,被枷起来游街,遭到大伙儿的唾骂,遭到“社会性死亡”。 “当然是诚信的破产人。”菲利克斯身旁,来自勒阿弗尔港的大棉花承包商儒勒.西格弗里德开口,然后他压低声音,“这个雷卡米埃银行家,先是将储户的资产便换为了黄金,趁乱带走或隐藏起来,然后找了个‘傀儡人’当自己的破产管理人,把不动产从左手转到了右手,大约一两年后,等到风波平息,他就能重新粉墨登场,每破产一次他下次的资产总得要多个一两百万里弗尔呢!” “这些金融耗子的猖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在法兰西做实业的全都是群执着的傻瓜。”杜.维萨尔自嘲不已。 “但雷卡米埃银行破产对我们也有好处对吗?有很低的价钱,便能把这条运河的工程给揽下。”菲利克斯开解说。 于是数地的工商大产业主代表签订合约,集资把运河的废股票全都买下,再募集人手真正把这个工程给做到底。 “圣西门上校回西班牙前,已把运河相关的蓝图都留给我,且我们的蒸汽疏浚机马上也能大展身手。” 在菲利克斯邀请下,杜.维萨尔参观了蒸汽机,这位当即就被科技工业的力量给震撼住了,为之痴迷。 更广范围内的布尔乔亚联盟慢慢形成。 而另外面,诺曼底的贵族和教士们也在寻找更多的帮手,决意要捍卫自己的特权。 鲁昂大法官伏西哀曾在私邸里,宴请过菲利克斯,希望劝服他:“三级会议的事就托付给鲁昂的高等法院便好,包括将来派遣哪些代表前往巴黎和凡尔赛去和王室谈判,你作为名前参议会的议员和律师,理应和我们共同进退,第三等级太庞杂了,百人百意,你还是依附于贵族,才能把理想给实践到位。” “我的理想便是税务平等,之前的提案既然已被高等法院批驳掉了,那我便不准备再在旧的圈 子里打转。”对此菲利克斯断然拒绝。 大法官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对年轻的律师和大布尔乔亚说了句:“你这样可真的不讲良心了。” 在餐桌上,向来欣赏喜欢菲利克斯的法官夫人,这辈子从来没见到过丈夫发过这么大火,不由得脸儿都挂不住。 “现在的良心,只存在于长棍面包上,让农民不饿死才是真的良心。”菲利克斯也针锋相对。 结果这场宴会不欢而散。 其后贵族聚居的鲁昂城南和城西处,也开始将各自的佃户武装起来,组成支不可小觑的“准军队”,口号是捍卫特权和荣耀。 而城东和城北,布尔乔亚工厂和自耕农乡镇密集的地区,菲利克斯呼吁的“农民保卫军”也已成形,圣德约、桑、庞皮、斐迪南、巴里齐、葛莱、艾思林共七个镇子,堂区公社和农村都动员起来,用接近三千根圣德约公社铁厂制造出来的锋利矛头武装了自己,发誓要保护家园,抗拒任何不公的征税。 两支队伍很迅速地划分了“防区”,环绕着鲁昂的白色城墙,在广袤的河川平原和丘陵间互相对峙。 反倒是民团指挥官德.拉伯龙将军,赫然发现自己的队伍,却被夹在了城里是动弹不得,“到底该倒向哪一边好呢!”将军忧心忡忡。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5.斗争的焦点是粮仓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我需要的是更多粮食!”Fac大楼办公室内,菲利克斯对从圣德约镇来访的艾斯图尼神甫和拉多恩先生说到。 现在公社粮仓里的面包,除去分配当地,先前又有部分用于贿买市民和民团兵了,已花销了三分之二,菲利克斯觉得自个到了“朝不虑夕”的境地。 正如他和大法官伏西哀争吵时所表述的,面包在这时候才是绝对的正义,谁手里有面包,谁就代表着正义。 “救荒的粮种已督促七个镇子公社的土地播下去了。”神甫说。 “时间来不及。”菲利克斯断然说到,斗争正在关键时刻。 拉多恩先生摸了摸嘴唇上的那撇胡须,咬着烟斗沉思会儿,便对菲利克斯说:“鲁昂城内先前不是建过储备粮仓的嘛?” “没错,现在贵族派和共和党派斗争的焦点也正在于此——当初省参议会上,我曾要求过禁止诺曼底本省的粮食外销,并储备想当数量的粮秣来应付突发情况。现在突发情况有了,但贵族却叫嚣,粮食出仓的话,必须由他们先领到,而后再分配给他们管辖下的佃户们。” “这话菲利克斯你信吗?” “我宁愿相信明天天主就降临来审判世人,也不会信贵族的说辞。我们安插的眼线探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克扣下来粮食,等到价钱飞腾后就卖到外省甚至外国去,捞笔大的。” “那佃户呢,是不是就任由他们饿死?” 艾斯图尼抱着胸口,沉重而愤懑地颔首:“别说佃户,就是抵御不住这场灾难的自耕农,怕是也得大批饿死,或者逃亡。” “他们可以勾结高等法院,再疯狂伪造封建权利,把饿死农民的田占为己有。至于劳动力的空缺,他们可以不花钱,只靠占取的土地就可免费招徕到外省,比如阿尔图瓦、布列塔尼等地的流民,再把流民变为廉价的佃户,趁着荒年逼迫他们签订更凄惨的契约。”菲利克斯对此了解得非常清楚。 “他妈的,得让半桥报,并知会鲁昂每日新闻,一起披露这些贵族的肮脏行为。”拉多恩先生愤怒地将手指关节掰得喀喇喀喇响。 “舆论只能让民众知道贵族的阴谋,可却阻拦不了贵族实施阴谋。”菲利克斯目光如炬,他停顿下,对神甫和铁匠清清楚楚地说到,“我预计贵族们肯定在打鲁昂粮仓的坏主意。” “得面对面开仗了!”艾斯图尼神甫和拉多恩先生异口同声。 “我需要更多的支持。” 神甫便说,我就回去,让七镇的农民保卫军们动员起来。 而拉多恩先生则保证,铁厂的炉子火不会熄,工匠们绝不会打盹,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更多的矛头会被打造出来,“连妇女和儿童都可以武装起来。” “巴贝夫那边呢?”菲利克斯问。 “他在庇卡底省的圣康坦城干得也是轰轰烈烈,联合了十几个农村公社,把农民武装起来,准备焚毁包税人的盐仓,他父亲就干过盐仓小吏,深知不均衡的盐税对百姓的残害。他还写信来,希望你能找到门路,将诺曼底的盐平价运到庇卡底省去贩售,那样能纾解许多农民的痛苦。” “完全可以,卡昂和瑟堡都有海盐,只要把联合的声势给闹起来,我很快就能在三级会议上通过开辟运河的财务提案,运河建成后,多少盐运去邻省都没有问题。” “让农民保卫军伺机进军鲁昂吧!”神甫很激情地说到。 “嗯。”菲利克斯答应说。 果不其然,勒努瓦庄园内,贵族们和教士们确实在密谋,通宵达旦,但矛头自然却确实指向了鲁昂的粮仓。 已分裂消亡的省参议会曾通过提案,储备了好几万蒲式耳的麦子在那。 “动员佃户们,将这批麦子给抢出来。” “以什么名义?” “以正规省参议会,以诺曼底荣誉委员会,以鲁昂高等法院的名义,这三条还不够吗?”赴宴的大法官伏西哀说到。 众人的精神斗志,为之一振。 “得到了粮食,便能保全诸位田产,另外爱尔兰都柏林的富豪赫富德.斯通先生已与我有了协议,只要能让这批粮食给卖出去,我们便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得到的钱再去买他的爱尔兰土豆,再进口来售卖,又能得到笔利润,这一大笔钱就交给新成立的‘荣誉委员会’分配,诸位均能沾及雨露。”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也撺掇说。 鸡鸣时分,等到这批贵族和教士从庄园的拱门里走出来后,却看到两侧的门柱,不知在什么时候起被人贴上了告示。 当头名高品教士将其揭了下来,有人从屋子里取来蜡烛照亮: “鲁昂的市民们: 城内储备粮仓里的麦子,全属于你们的,请立刻于来日,前往Fac公司大楼登记你的姓名和家庭成员,共和党会督促市政厅按照这份名单,在随即而来的饥馑里按需分配面包。 另外市民们,请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防止前两 个等级里的坏人劫掠和破坏粮仓! ——————鲁昂的法兰西共和党” “混蛋!”大家们怒从心头起,将这告示给撕得粉碎。 但他们哪里能逆转新式蒸汽机驱动的印刷机器的威力? 大清早,鲁昂的街巷墙壁上,包括各个教堂的山墙上,密密麻麻,全贴上了这样的告示。 骚动再起,许多贫苦的市民都聚集在市政广场和剧院花园广场上,还有省巡按使衙门前,要求王室政府出面,“务必保护好粮仓”。 最后迫于巨大压力的市长德.伊波利特,便找来骑警队上尉弗莱齐埃,要他派遣人手日夜看死粮仓,“如果有失,就唯你是问。” 一时间,以大法官伏西哀、肥皂商勒努瓦,还有形形色色贵族和教士为首的“荣誉委员会派系”被吓住了,不敢轻易动手。 而菲利克斯却对骑警队不够放心,他需要个绝好的借口,让农民保卫军进入鲁昂城来,接管军事权力,随后他再组建三级会议,接管立法和部分行政权力。 如果说组建农民保卫军的理由,是暗杀掉沙多达西伯爵全家促成的。 那么这一次,还是和拉夫托、沙多达西两个贵族家庭的田产纠纷密切相关。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6.高丹夫妻的恶战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事情还得从这儿说起:“法兰西共和党”散会后,菲利克斯坐着微微摇晃的轻便马车,在军友会的警卫下,返回到城关东南处圣德约镇里的高丹花园。 家庭里的风暴就在那时爆发,菲利克斯刚刚走进客厅,就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妻子梅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而刻板。 妹妹艾蕾则远远地坐在拐角处的一架小型的织布机前,不断用眼神盯住哥哥,但却不能说半个字。 而勒内老先生和姨娘阿加德更是龟缩于厨室之中,在夏天里向着炉火,背对着门,装聋作哑。 “朋友,在神圣天主前,在这个家庭里,你和我算是什么关系?”当菲利克斯要转身溜走时,梅开了腔。 “你是我的小太太啊!”菲利克斯只好转回来,拍拍口袋,装作好像丢失什么东西似的,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丢了东西呢,朋友。”梅冷冷地抽出封信笺来,搁在了咖啡桌上。 “怎么寄送到这里来了!”菲利克斯走过来,拉拉脖子上的丝巾,解嘲说本应该送到鲁昂的彩票分匦行里的。 “寄到哪都一样。我稍微花了些功夫,把朋友你的罗曼史给理理清楚啦,巴黎的彩票承包人朱斯蒂娜夫人,年已四十,风情万种,她还有个刚刚要在圣西尔女修院中毕业的女儿,含苞待发,是你的铁杆戏迷。你手头还有好几十万里弗尔,就是这对母女的投资,是不是?用的是朋友你那小戏迷嫁妆的名义。” “男人总得有个起家的资本啊!”菲利克斯觉得白刃相接,也不用遮掩,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划着了火绒,点燃嘴里的雪茄。 艾蕾别过脸去,在心中长吁短叹,嫂子明明先前还答应不提的。 看来女人想来想去,最忍受不了的,还是背叛。 “朋友你说该怎么办吧?”梅愤恨无比。 “......有人在你面前摇动唇舌的啊,我的小太太,事实上我和朱斯蒂娜都结束了,现在就是单纯朋友关系,至于和她女儿劳馥拉,我压根都没开始呢!这可不能作为罪名扣在我脑袋上......小太太,小咪咪,岳父的遗嘱那事儿,你不是最大的受益者?对吧,你已摆了我一道,现在几百万里弗尔的资产归你监管运营,你财力不亚于我,我还得替你的沃顿哥哥奔走效劳,我还是霍尔克家族的仆役......艾尔盖,艾尔盖!你替我跑趟腿!”菲利克斯耍起了蘑菇战术来,东拉西扯,然后又喊起了小使女。 艾尔盖皱着眉,满脸写着害怕,辫子一甩一甩地从客厅楼梯座子间里开门出来,但走到假拱门前时,却踌躇不能迈动脚步。 “亲爱的艾尔盖,你去城里把沃顿子爵给请来,对,就说这里有个餐会,这样吧,给你个金路易,你就能动身了......” “这和沃顿哥哥有什么关系,这是你和我间的事,朋友!”梅发作起来。 “小太太,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菲利克斯叼着雪茄,双手像剪刀般开开合合,“不要再提——说,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和秘密,你花钱在我身旁安插眼线?那可太好了梅,真没想到,一个正直的布尔乔亚,一个勤勉的有产者,怎么会相信有安插眼线这样的事?知道在巴黎,我们都把这种行为叫‘养苍蝇’。” “你有两笔账目算不清楚朋友,一笔是在巴黎的,还有一笔是在曼恩省。”梅指着菲利克斯的胸口部位。 菲利克斯挑着眉头,反倒是迷惑消了点,似乎明白了,然后他挥手对小使女艾尔盖喊到,气得浑身发抖:“快,快去城里邀请沃顿子爵来啊,叫他瞧瞧他亲妹妹,我的好太太做的好事!有了那么多遗产还不知足,还想把可怜的丈夫捆在她的闺房中,她该去巴黎取代克罗斯纳警察总监的位子,她和克罗斯纳都是法兰西专制主义的象征,压迫着法兰西优秀的男性,法兰西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在决战来临前轻轻松松地中了别人挑唆的圈套,会害死霍尔克家和高丹家的事业......” 艾尔盖被吓得瑟瑟发抖,脚步根本迈不动。 “你说谁是专制主义?”气得梅抓起名贵的青花瓷茶盅,在使女和妹妹的惊呼里,对着丈夫就砸过去。 菲利克斯敏捷地躲开半步,茶盅砸到了檀木自鸣钟上,当即就粉碎开来,瓷片划破了菲利克斯的额角,血流了下来。 场面死般的安静,梅失却了力气,坐回到了沙发上,看着丈夫,泪也就坠了下来。 “希望你不是在演戏。”菲利克斯低下头,擦了下额角的血,“那好,鸠占鹊巢,高丹花园和霍尔克方楼都是你的。我得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它在这里只能恶化。”言毕,他戴上帽子,跃出了家门,消失在夜色里。 一会儿后,梅掩面哭泣起来,她哽咽着说,在圣母娘娘面前发誓,她要报复,报复毁了她的爱和信任的所有人。 饶是精明强干如艾蕾者,也不敢置喙。 “少爷。”等到菲利克斯走下台阶时,小车夫乔比心虚地抄着手, 挨过来,想问需要不需要备车。 谁想当即就被菲利克斯一记耳光,打得滚在甬道斜坡上,几名强壮的军友会老兵又把乔比给拽起来,拔出了手枪。 “高丹少爷你可别杀我,太太逼问得太紧,我可不是图谋钱财,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因钱出卖你行踪啊!你对我多好啊,每天都支付给我现金,求求你少爷,饶过我。” “算了。”菲利克斯冷冰冰地喊了声。 然后他停下来,用丝帕又细细揩了下额头,对老兵们说,还只是个孩子,不是吗? 老兵们的手枪,这才收了回来。 那晚,菲利克斯又连夜回到鲁昂城,就住宿在Fac公司的办公室中。 “太太,你做出这样的事,将我告诉你的全都抖出去,可让我无颜再在高丹骑士的手下干活了。”小乔比则来到高丹花园的茶室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女主人梅求下条财路。 要知道,小乔比在菲利克斯手里,一年下来能拿到差不多三千里弗尔的收入,这丰厚程度是他改投谁都没法达到的。 满脸怨毒的梅,茶几上摆着的是酒,她想了想,便对小乔比说:“高丹骑士被我截获的重要信件可不止偷腥,还有封是他和欧坦主教塔列朗.佩里戈尔间的粮食交易,塔列朗想找门路,把这一大批粮食从勒阿弗尔港给运出去卖钱,高丹要在其中抽成,咱们把它给搅黄了。” “这种事我可不敢参与啊!”小乔比就差给梅下跪了。 梅冷笑起来,说无需你参与,替我送封信给位叫莱昂.杜.帕雷的年轻人便好。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7.并田的手段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帕雷在之前围绕安古维尔地产的争斗里,曾当过菲利克斯的“傀儡人”,为此断断续续拿了过万里弗尔的酬劳,但因他和鲁昂演员“风骚的洛洛德”厮混在一起,满口袋的钱没多久就像流水般销于无形:很快洛洛德攀附去了有钱的外国银行家,留下间半旧的公寓给旧情人。 “我这辈子怕是要毁在女人手里。”当小乔比手持着信封,来到帕雷的公寓里,这位宛如只深耕种植的爱尔兰斑点土豆,窝陷在带着补丁的沙发中,桌子上全是脏兮兮的酒瓶和烟蒂,本人脸颊骨凹陷,胡须乱糟糟的,颓然不振,像是块有形的影子。 “喂,杜.帕雷先生,女人也不全然是恶魔,有位给你带来了很好的生意,一万二千里弗尔的贴现票券。”乔比说着,就从厚厚的信封里掏出了钞票来。 帕雷眼瞳里原本浓浓的阴翳,看到钞票,就像遭了阳光般,消散许多。 于是得了梅的钱,帕雷立刻买到了礼服、衬衫,又从典当行里赎回了金表和手杖,雇了漂亮马车,焕然一新。兴冲冲地向巴黎城赶去了。 他先见了老上司,神通广大的丹东先生,让丹东为他和塔列朗间搭桥。 很快,圣路易岛豪华寓所里的塔列朗,开始打量这位年轻人。 “你是菲利克斯的银钱代表?我们应该见过一面的。” “没错,您真是好记性呢主教,那次在鲁昂的旅馆包间,我们确实见过面,那会儿我还是雷卡米埃银行的经理。现在,高丹骑士让我来促成这笔大规模的粮食买卖。”帕雷很有礼貌地说。 塔列朗为难地说,粮食他替奥尔良公爵捏在手中也非常棘手,“那么多的麦子,全囤在圣德尼斯城的一片酒桶仓库里,今年收成不好,到处都有暴动的农民和无套裤汉,我哪里敢显山露水?告密的风气也越发炽烈,要是有人说我囤积居奇的话,仓库立刻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洗劫。” “那就花重金雇佣警卫,把麦子改头换面,装在车辆里运去鲁昂,费不了多少时间的。高丹骑士是这样打算的,趁着谷物自由贸易法令还没被取消前,把这批粮食卖去英国、荷兰或瑞典,还能得到诺曼底海关的优惠票券,再用这些票券,免除掉关税,从爱尔兰卖入麦子,抬高价钱运回诺曼底卖,由高丹骑士主持,肯定会卖出个好价钱,一来一往,所得是国内投机的两倍都不止。” “改头换面,怎么改头换面?” “外面是Fac标记的棉布大木箱,内里塞上粮食袋子,再花钱买通巴黎城的税卡巡检员。” “那我得写封信,和菲利克斯确认下。”塔列朗也急于出手。 帕雷表示当然可以。 就在两人紧锣密鼓时,鲁昂城妙逸庄园,田庄经纪人布朗先生,来到了对岸沙多达西伯爵家的庄园。 伯爵全家三口死于非命,坟墓上都已开始冒草了,旁边的谷仓中,布朗被十七户沙多达西伯爵的佃农给包围住了。 “四十四阿尔邦的田,咱们就十七户,为何不直接均分掉?”他们询问前来交涉的布朗先生。 布朗摇摇头:“种田这种活计,单靠你们成不了气候的,必须得挂靠像拉夫托侯爵这样有权有势的贵族才行。” “拉夫托家只是贪图这些肥沃的田!”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你们听着,伯爵被匪徒给杀了,家中值钱的东西也被劫走了,是不是?” 佃户们点点头。 “那你们各家各户,现在还剩什么呢?” “农具,一些牲口,还有汗水和力气。” “可怜,连种子都没。”布朗语气充满同情,“还有肥料呢,还有石灰呢,侯爵家还有崭新的农业机器,可以提供给你们。” 听到这里,大部分佃户们开始动心。 “先抓紧时间,再种一茬谷子,到了冬天不但留给你们全家饱腹的粮食,侯爵还会帮你们把富余的粮食给卖出去,卖个好价钱,因为侯爵家有车队,如果单靠你们,最多只能送到最近的集市,根本没啥赚头。” “侯爵这么好心?” 布朗拿出田契来,然后随身而来的仆役,又端出了美味的葡萄酒,和些肉、奶酪,“老乡啊,喊你家的娘们和孩子一起来吃,从雹灾到伯爵遇害,你们也没吃过几顿饱饭吧,真是可怜得很——说实话,侯爵开的条件就连我都想不明白,我告诉侯爵说,这种田契拉夫托家根本没赚头,可侯爵却说,他和沙多达西伯爵家是世交,不忍心看着他的佃户孤零零地,被其他不怀好意的贵族或地主给吞并掉,所以他宁愿这样——老乡啊,你看看这些条目,你们简直就不是在租种侯爵的田,相反的,侯爵倒像是在租种你们的田。你们想啊,给你们种子,给你们肥料,还给你们牲畜、机器,是你们在养侯爵嘛,不是,还是侯爵在养你们啊,侯爵就是所有佃户的小爸爸呢!” 饭桌上,吃喝着的佃户已完全动摇,尤其听到拉夫托侯爵开出的分成条件后,就被布朗天花乱坠的说辞给唬 弄住了。 再者,拉夫托侯爵家在田庄里推行新制,他家的佃户现在的生活个个更为富足,也是全鲁昂公认的事实。 没费多少功夫,佃户们就挨个在新田契上,有的签字,有的摁手印。 “很好,田契我先送回去,得到侯爵认可后,我会很快被派驻到这里,督促大伙儿尽快把救荒的粮食给种上,加油干啊老乡们,就这几个月吃点苦,到了冬季大家就都熬过去了,来年在侯爵关照下,都能过上好日子。还有,你们家户们有未出嫁的姑娘吗?”走出谷仓后,布朗戴上了草帽,问起前来送别的佃户。 得到的回答是有啊。 布朗又掏出份传单来,是Fac棉纺厂和织布厂继续招揽女工和童工的告示,“新手进去就能拿钱,还能在夜校里认字,每天二十苏的底薪,一年差不多就是四百里弗尔,每逢换季还发衣服,等到孩子们熟练了,每天最高能拿到六十个苏!” “哇。”大家都带着不相信的神情,这样做个三年,就起码有一千二百里弗尔的入账,而佃户嫁个女儿,大概也就是一两百里弗尔的嫁妆。 然后布朗就把传单贴在谷仓的墙上,佃户们都猫着腰眨巴着热切地眼睛来看,像是看教堂福音书般虔诚,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如何把女儿、小子给送去这座待遇很好的大厂里。 不过当布朗上了车后,却偶然看到,波光粼粼的河川尽头,大约半个法里开外的密林里,冒着一股股白色炊烟:“是从布列塔尼省来的流民嘛,他们比起一个礼拜前,好像距离鲁昂城越来越近了。” 布朗的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得到验证,就在一日后,沙多达西庄园两个佃户很害怕地来报讯,对拉夫托侯爵说:“几百名流民,要把庄园的地给占了。” 已拥有警卫队伍的侯爵不以为意,说沙多达西伯爵的庄园我和你们签订过田契了,那群邻省的流民凭什么来占田? “他们说自己肚子饿,活不下去。” “那你们选好了,我可以把田给你们种,也可以驱走你们,雇佣哪些流民来种。” “我们当然选前面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8.镇压流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于是拉夫托侯爵便对田庄经纪人布朗吩咐说,把我的警卫队给拉到河对岸,绕着沙多达西伯爵田地的边沿扎起篱笆来,叫那群布列塔尼外省来的流民滚远些。 布朗很谨慎地回答说:爵爷您警卫队只有十五人,一支手枪和四把步枪、猎枪,对面可是好几百流民,武力是不足的。 对此侯爵并不担心,他对布朗说:“最近处的桑镇,已成立了农民保卫军,他们也很害怕痛恨外省的流民,你去邀请他们出兵,把这群流民给驱逐出鲁昂!” “可行吗?农民保卫军愿意帮助贵族吗?” “别家贵族不知,但我家绝对可以。”侯爵很有信心的样子。 午后,暑气热浪翻滚在鲁昂西城郊区的大地上,冰雹灾难过后,就是持续的高温天气,似乎旱灾也会到来,夹在妙逸庄园和沙多达西庄园间的那条河流,都被烤得半枯涸了,卵石、河沙赤露露地,在太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两侧堤岸上的桑树,枝条都像是在冒烟。一只云雀直窜云霄,跃过大团的雪白云彩,在碧蓝碧蓝的天空下振翅飞翔,它的羽毛迎着风,掠过片栗树林,说是林子,其实树都是三三两两的,位于沙多达西庄园的边缘,就是道天然的界限,林子间站着大约三十余人的武装队伍,全是被晒得皮肤黝黑,汗珠淋漓的农民,有点带着圆边草帽,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有的则把帽子背在脖子后,系绳把黑黑的脖子勒出白条,脏兮兮的衬衫半敞着,手里端着长短火枪,后面的还有人举着长矛,矛头是带着锋利倒钩的那种,闪闪发光。 果然,桑镇的保卫军听到拉夫托侯爵求助,又得到菲利克斯.高丹的信件,大部分是富裕自耕农成分的镇议会经过短暂的讨论,就决定派遣支二十人的队伍,驰援侯爵。 在排斥外省流民占地这方面,当地贵族和农民自然站在统一战线上。 而距离他们对面五十步开外,则是变得和鬼差不多的布列塔尼流民,男女老少,足有四五百人。 布朗先生站在中间的一块土墩上,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不断扬起,对流民们喊着,这里是私人的庄园土地,并且爵爷已和佃户们订好了契约,分配好了田,你们不能踏足其中,更不能侵占,“否则将对你们在诺曼底的将来救济很不利。” 但布朗说的是巴黎官话,也就是法语。 布列塔尼人大部分却只能说布列塔尼语,唧唧哇哇的,最后有懂法语的喊着回答说,再不给他们土地,他们就要饿死了。 “鲁昂主教愿把堂区的闲置土地租给你们,但这里不行,不行!私人的土地,贵族的土地,明白吗?”布朗汗流满面,不断抓着丝巾擦着,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那里的土地都被阿尔图瓦省的流民给占了。”流民队伍里,有人用法语回答说。 “那就去别的城市和教会讨饭吃。”布朗身后,桑镇保卫军的一名队长不耐烦地喊起来。 “我们没力气再迁徙去别的城市,连最近的城镇也去不了。” 双方的气氛就这样突然激化焦灼起来。 “我们现在要绕着这片庄园,竖起篱笆,挖出界沟来,如果你们再越过半步,鲁昂城的保卫军有权开枪,我再说一遍,有权开枪。” 可布列塔尼的流民们明显也愤怒了,他们挥动着拳头,喊着谁都听不懂的家乡土话,面目悲怆而狰狞,胆子大的走在前头,步步逼近栗树林。 “退后,退后!”桑镇的保卫军队长,端起猎枪吼起来。 拉夫托侯爵警卫队,和桑镇保卫军内的农民,也都纷纷举起枪支。 “愚蠢的布列塔尼人,你们教会不是年年收取什一税吗?大什一税,小什一税,一刻也没停过,这些税金都是要用来济贫的,为何你们不去找本省议会和教会,反倒流窜到这里来?”布朗也急了,大喊大叫,他眼见暴力冲突就要发生,嘴唇好像都在冒火。 “最后一次警告,滚回去!”他身边,保卫军队长的声音响起。 “省议会不准我们随意流浪,所以才越境来这里的,你们行行好,先救我们。” “荒唐!”布朗刚刚骂出这句,枪声就响了。 正如菲利克斯之前在凡尔赛城郊区农庄看到的,法国农民在保护土地和粮食时,都是格外的凶莽和野蛮的,为了一蒲式耳的麦子,他们是不惜杀人的。 这个遭荒的年景,流民只要填饱肚子,而本土乡民却只要把他们给驱逐出去,地域间的仇恨莫过于此。 烈日下,警卫队和保卫军的枪,短时间内响个不停。 森林和草野里,更多五颜六色的鸟儿被惊起,扑棱着羽翅,四处飞窜。 布朗亲眼望见,走在最前头的几位布列塔尼人,胸膛和头颅被子弹打中,像个空掉的麻袋,顿时倒瘫在地上,手脚散开,淹没在花草间,更多的布列塔尼人尖叫着,有的还直愣愣地往前走,有的则抱着脑袋蹦着脚,还有的往后狂逃,整个场面随着开枪射击彻底乱套了。 “别开......”布朗还没喊完,就被保卫军队长一把给拽到后面,“你去那里骑着马去桑镇,让更多的后援来,如果有必要,就杀光这群布列塔尼佬,匪徒都是从他们那里钻出来的!” 布朗连滚带爬,从地上捡起帽子,往拴着马匹的那棵板栗树跑去。 他的背后叫骂声四起,枪支激起的烟雾里,保卫军队长在重新给手枪装弹,身后几名农民手持长矛,把涌过来的流民往后抵,队长骂着再不后退我们还会继续开枪,而布列塔尼流民那边有人大哭,乱糟糟的。 “砰砰砰!”刚刚踏上马蹬的布朗,又听到了枪声大作,差点没从马蹬上失脚滑下...... 其实完全不用布朗去求援——又有支更大的队伍,大约八十名保卫军,从河川的桥上已走过来。 后继来的连警告都懒得做,就像支加入到战场的军队般,开始对流民猛烈射击。 当流民逃窜走后,栗树林前面的空地上,已躺着十七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全是流民的。 Fac公司办公室内,菲利克斯面前,坐着《半桥报》主编若尚阿。 “你估计<鲁昂每日新闻>会怎么报道这件事?”菲利克斯问。 “那边几位编辑私下地告诉我,说要谴责。” 菲利克斯笑笑,说马上鲁昂报业就是半桥报的天下了。 “那我该怎么写?” “简单,把这件事简化为流民和乡民的矛盾,或者往布列塔尼省和诺曼底省的省际矛盾上引,就可以了!” 就在菲利克斯面授机宜时,愤恨而绝望的布列塔尼流民们,和其他几股合流,“打就打,血债血还,我们去找曼恩省森林的马扎然帮主持公道,声势浩大后,我们就洗劫整个诺曼底的南方,他妈的诺曼底佬没一个好东西,杀杀杀杀杀杀杀。” 而经此一战,农民保卫军是名声大噪,而这件惨案确实如菲利克斯预料的那样,鲁昂地区乡民,也包括乡居贵族在内,和外地流民的关系极度恶化起来,要求下放保卫权给城市和村镇的呼声,是甚嚣尘上,不可遏制。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49.我和菲利克斯,完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而王家派遣来的监察员,包括省巡按使、市长还有检察官,却都避让三舍,其中市长德.伊波利特的解释,就是请全省再次召开三级会议,来解决好这些议案。 贵族们坚决不同意搞三级会议,他们和教士联合,要在省参议会上讨论此事。 于是省参议会就再度于鲁昂大教堂里召开,一百四十四名第三等级的议员代表,只到场不足三十人。 而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联合投票,通过议案如下: 保卫军必须接受卫戍司令官德.拉伯龙的统一调遣指挥; 保卫军的粮食和军饷,和民团等齐,在本省新征军费,由第三等级负担,而贵族和教士则是自愿“馈赠”; 保卫军里军官,保障百分之七十的比例为贵族; 另,鲁昂储备粮仓内的粮食,由参议会指定人选去监管领取。 当两名警察把议案的告示,张贴在鲁昂剧院的游廊墙壁时,当即就被愤怒的市民们给撕毁了。 现在鲁昂城的矛盾,已由原本省参议会和王室间,转移到了不同等级间。 防范匪帮和流民的袭扰,需要下放保卫权,组建规模更大更有责任心的民军,可凭什么费用还是压在第三等级的头上。 很快《鲁昂半桥报》开辟专栏,连续发出拷问: 难道贵族不是天生要履行保卫乡里的义务吗? 教会收取的什一税,除去给各位主教和会门发放福利外,到底有多少钱真正用在救济贫苦人的身上? 仓库里储备的粮食,是从全鲁昂城人们口中征发走的,现在司务们凭什么由贵族和教士势力占据主流的省参议会派遣任命? 希望先拟定好保卫军的人数、薪饷的详细账目,将其在大教堂、高等法院、民团军营和市政厅前张贴,让权威的第三方参与监督。 至于《鲁昂每日新闻报》的言辞,则较为温和或者中立,于是立刻被打为“叛徒”、“膝盖软的东西”。 订阅户的数量变化说明一切,《半桥报》的订阅户在鲁昂城郊已接近七千五百,而原本权威的《每日新闻报》则下跌到了不足四千户,半桥报的主编若尚阿雄心勃勃,开始猛挖每日新闻报的墙角:有经验和有才华的编辑、记者,统统跳槽来我社,待遇从优。 至于半桥报的漫画师加斯东.茨威格,因在这段时间的创作而居功甚伟,他听从菲利克斯的劝告,摈弃了“行会思维”,漫画专接地气,甚至加入很多粗俗的桥段,配字也是市民和乡民化的,务求打出乡镇市场,鼓动民意。因做事得力,他的薪酬也涨到了每年两千里弗尔,他再也不用住在脏兮兮潮湿的地下室里饿着肚子了。 “明年就送你去罗马游学。”菲利克斯对他说。 “不用进巴黎大师的画室求学,不用得到卢浮宫的认可?”加斯东还有疑问。 “用钱就行了,我来掏钱,培养画师不是我身为Fac公司主人该做的吗?”菲利克斯大度地耸着肩膀,然后他开玩笑说,“法兰西那些去意大利游学的艺术家啊,在罗马城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艺术,回巴黎后满脑子只能想钱和面包。现在既然你的后顾之忧解决了,好好去追求艺术吧!”说着,菲利克斯取出从阿朗松城得来的画样,问画师这能不能印在棉布上。 画师说可以,但需要好的印花机器。 “那你去找,酬金我会优先考虑的。” 这时加斯东欲言又止,可还是说出心中的想法,“您和高丹太太间......” “没什么,夫妻间总得要吵架的,不是吗?” “可听说高丹太太已搬离了圣德约镇,回鲁昂去。” “那样也好,她最近在忙迦勒底香精的生意,各忙各的,冷静下来也好。” “那好吧。”毕竟加斯东是阿尔萨斯人,那里的人有些向着德意志民族的脾性,是很注重家庭完整的。 待到老实巴交的画师离去后,莱昂.杜.帕雷则贼兮兮地走进来,他对菲利克斯贺喜,说自己身为名优秀的掮客,已促成了塔列朗主教和您之间的粮食买卖。 “我记得我并未有明确的回信给欧坦主教。”菲利克斯很谨慎地说。 “我已经替您跑了趟巴黎,这事您不用烦劳了,都安排妥当了。” “你对塔列朗说,这批粮食我要倒卖去外国?” “是,难道塔列朗主教不是这样想的?”帕雷反问道。 菲利克斯不说话,然后笑起来,点点头,对帕雷说那你就在巴黎和勒阿弗尔港口间,把这买卖做成功,百分之五的佣金便是你的。 帕雷欢喜万分地离去,接着他马不停蹄地拜访了霍尔克方楼处居住的高丹太太。 待到他一层层走进富丽堂皇的摩尔茶室时,却看到梅.高丹坐在船型沙发上,对面居然是她的两个哥哥,盖斯特和艾金。 盖斯特瘦削了很多,被逐出了霍尔克家遗产竞争圈后,他的生活当然不 会如意,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都被妻子掌握着,每年靠一两万里弗尔的债券利息过活,遭尽了岳父勒努瓦的白眼,这点从他口袋里的表链就能看出:帕雷眼里,盖斯特表链上的金已经褪色,黑色马甲上也破了边,这表明他的生活没人照顾。 至于艾金也差不多如此,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布满了纵欲的颓靡气色,没了海伦后,资金也被妻子掌控住,他只能花些小钱,搞点廉价的货色——大多是来鲁昂或勒阿弗尔讨生活的乡下女人,肥瘦是不忌的,就像口袋里没钞票的食客,一杯低档鸡尾酒外加几块臭酪腌肉排就满足了。 而梅在两位哥哥面前,就好像个异国的王后般奢华尊贵,穿着大红色带褶的礼服长裙,脖子和手腕上金碧辉煌,头发高高盘起,上面的首饰数量可媲美巴比伦的王妃。 当帕雷走进来后,觉得氛围不对,便想要暂且在外避让等待,他可不愿掺和到霍尔克的家务事里来。 “莱昂.杜.帕雷先生,请您坐下吧。”梅的声音,带着点儿悲怆。 帕雷无奈,只能挨在壁画下的一个红木中国风的单背椅坐下。 当梅向两位哥哥介绍过帕雷“买卖掮客”的身份后,两滴泪就在她绝美的面颊上滑落,她哽咽两下,举起纯金的鼻烟壶吸了两下,“我和菲利克斯.高丹间,完了。” 两哥哥面面相觑。 接着梅的神色变得怨毒和凌厉:“他去巴黎上大学时就背叛了我,我可是把贞洁交给了他,他却在先前就和名大布尔乔亚贵妇人厮混,回到鲁昂后,又当了拉夫托侯爵夫人的情郎,这份仇我矢志不忘。”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0.勒努瓦胜券在握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初你就不该嫁给这只圣德约镇的雄鸡,它只有羽毛好看,可却歹毒阴狠着呢!”盖斯特说到。 而艾金则沉默不语。 “我错了,现在我愿把霍尔克家差不多六百万里弗尔的家产拿出来,重新分配。” 可梅的这番话,盖斯特和艾金却压根不信,他俩的妹妹在父亲死的时候是个什么表现,这辈子都绝不可能忘记。 “我要报复,身为一个可怜的女人要报复。这种报复是精巧的,也是致命的。”梅解开手袋,拿出丝帕来擦拭泪水,说到。 然后帕雷顿时背脊发凉,先前小乔比找到自个,只是说高丹太太要关照你,给你笔大买卖,也就是促成塔列朗和菲利克斯的粮食交易,但现在以高丹夫妻的关系来看,事态绝无那么简单。 “我能不能抽身!”帕雷在心底哀叹道。 梅.高丹是绝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只见这女人开了口:“现如今鲁昂城谁掌握了面包,谁就掌握了权力,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的两位哥哥听到这话,都不吱声,静静地等着梅把筹划给说完...... 晚上,勒努瓦庄园的客厅里,肥皂大王瞧着腿坐沙发上,听着女婿盖斯特滔滔不绝: “那菲利克斯.高丹从欧坦主教手里,买来足足十二万蒲式耳的麦子,如果磨成面包的话,他就拥有掌握整个鲁昂的力量。” 布丰.勒努瓦说实话也有些惊愕,没想到菲利克斯的实力已膨胀到如此地步,可从奥尔良公爵和欧坦主教那里直接招来粮食,“也就是说,决不能让这批粮食落在菲利克斯手中,但我感到奇怪了,塔列朗怎会甘心让菲利克斯独占这批粮食?这位应该是想做投机买卖的吧。” “但只要菲利克斯.高丹能买到塔列朗的粮食,他是卖到外国去,还是留在鲁昂占为己有,都不重要——那是他和塔列朗间的事,但对于我们来说......” “谁透露给你这个情报的,可靠吗!”布丰.勒努瓦的眼中露出质疑的亮光。 “是我的妹妹,梅。” “那简直比参孙身边的娼妓达利拉说的话还有可信度。”勒努瓦冷笑起来,狠狠地讽刺了女婿,“真不敢相信,你还能把梅.高丹嘴里说的话当真。” “梅和菲利克斯间已完了,菲利克斯到处出轨,她满心想的就是报复。”盖斯特辩解说,“梅的意思,只要她在其中做手脚,就能让菲利克斯的银钱经纪杜.帕雷倒戈,然后将这批粮食直接给送到您的庄园里来。” “开什么玩笑。”勒努瓦满心不信。 “梅能偷天换日,他把装粮食的箱子贴上自己产品的标签,因为这买卖是帕雷全程牵线的,而菲利克斯又信任这位,那么......” “然而塔列朗那里绝对会有存根的。” “可塔列朗却在巴黎,管不到这里,就算他察觉了,我们便从巴黎放出风声,说这欧坦主教在诺曼底从事粮食投机买卖,让我们高等法院的伏西哀大法官,对最高法院提起公诉,塔列朗和菲利克斯就得逃亡海外去。只要您用这批粮食,分发出去,那全鲁昂的市民都得奉您的号令。菲利克斯不行的,他之前在公社里储存的粮食已快见底了,这场战争谁能后发制人,谁就能获得最终胜利。”盖斯特格外有信心。 勒努瓦望着自己的女婿,不言语。 就在盖斯特信心满满,准备继续劝说下去时,他的三弟艾金却突然发话:“我觉得,盖斯特你这次别再被梅给蒙蔽了。” 这话一出,盖斯特的脸都白了,宛若在背后被狠狠捅了一刀。 “他就是这样。”勒努瓦顺着艾金的话,对女婿的才智下了定论。 盖斯特又宛若正面的胸膛,被毫不留情地刺入一剑。 “说说你的看法,艾金。”勒努瓦丝毫不顾及尴尬的女婿,转而问起艾金的见解。 “梅在先前能收买公证人埃隆篡改父亲的遗嘱,她怎么会把入口的肥肉吐出来,再分给我们呢?盖斯特你太天真,梅不止一次利用了你的天真,我觉得她和菲利克斯的反目,也是商量好的计谋圈套,现在谁敢接入这么多的粮食?谁接到手,谁就是囤积居奇的奸商,谁就会被全鲁昂的三个等级群起攻之,陷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梅这等于是有意,要给勒努瓦庄园送来个危险的炸药桶,只要粮食送到您这里来,她转眼就会勾结她丈夫,煽动忠于法兰西共和党的农民保卫军,名正言顺地进城来抓捕您。” “那你认为怎么办才好?” 艾金很冷静地分析说:“那就得看,我们这派,也就是‘荣誉委员会’有无强力的外援。”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得到了勒努瓦的信任,他很肯定地告诉艾金:“布列塔尼省议会已组织起一支精锐部队,由孟杜兰侯爵带领,得到曼恩省的同意,前去进剿马扎然的匪帮,是节节胜利,然后我们也可以请孟杜兰侯爵的军队来......” “追着马扎然匪帮,趁 机进入到咱们诺曼底来,对吗?” “太对了!”勒努瓦的语气很兴奋,“同时贵族们已派遣使者去凡尔赛宫,又请求瑟堡的驻军司令官德.杜穆里埃将军,带领军团南下来剿灭马扎然匪帮。” “这样的话,孟杜兰侯爵的大军在南,而杜穆里埃将军的大军在北,而拉伯龙将军的民团就在鲁昂城内。” “是,三支倾向我们贵族的军队,在鲁昂会师的话,不但很快能剿灭马扎然,还可趁机把菲利克斯这群第三等级所征募的‘扎克雷保卫军’彻底缴械,摧毁他的军事力量。” “那塔列朗的粮食便给菲利克斯.高丹?” “对,咱们可不抢。就让粮食放在菲利克斯的手中,他出港售卖或自己屯留,都逃不掉囤积居奇的罪名,假若他心虚,分给鲁昂市民的话,那我们就趁机要求参议会加以监察,在得到孟杜兰侯爵和杜穆里埃将军的支持后,高等法院再定菲利克斯个罪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批粮食还是会落在我们手中,而高丹家可能不是锒铛入狱,就要逃亡外国去。”至此,勒努瓦得意洋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1.孟杜兰侯爵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会布丰.勒努瓦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艾金.霍尔克:“你很不错,比盖斯特有头脑。” 而盖斯特只能可怜地窝在一边,任由岳父鄙夷:“还有你俩的妹妹梅,她胆敢买入英国水压机,也做起精油的生意来,还给自己产品取名叫什么‘迦勒底’,和我的‘玫瑰女王’竞争,当真是狂妄透顶。等到菲利克斯完蛋后,她倒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自己的财产为丈夫赎罪,还有一个倒更可能,更符合她的性格,那就是及时和菲利克斯切割(法国的法律规定,妻子有权留住自己陪嫁,不为丈夫偿债),占住霍尔克家的那份就行,所以我的拳头得打得远点,盖斯特!” “父亲......”盖斯特急忙恭敬地站直身躯。 “你的蠢也能派上用场,现在你和艾金去演场戏给你妹妹看,就说我勒努瓦已落入到圈套里,随后你们趁机搞到她的‘迦勒底精油’的代理经销权,找个傀儡人去就好。” “这是要?”艾金询问。 勒努瓦狡诈地说,这是个生意圈里的高明花招,全法兰西懂行的绝不超过十个,那就是用傀儡人把她的货全都买下来,让这批货和我的“玫瑰女王”一起在市场上竞争,但却暗里明里把这批货给弄出各种各样的纰漏来,让梅的“迦勒底”这牌子名誉扫地,梅为了自保,肯定会在逼迫下花大价钱,再将货给买回来,那样她就元气大伤,而我则借机把“玫瑰女王”的货全面铺开,占领市场,这样梅想要做回霍尔克的老本行即丝织业不行,转型做奢侈品香精也不行,便只好拱手把财产让给我,“到时我不会忘记艾金的功劳,当然也有你盖斯特的,艾金有八十万里弗尔,盖斯特也能分到五十万里弗尔。” 等到两兄弟退出勒努瓦的客厅时,盖斯特有点怨恨地望着艾金,意思他刚才完全不给自己留情面。 可艾金却稳住盖斯特,说这件事对我俩都有好处,先赚到一笔再说,说不准将来我们还能复兴霍尔克家业,连你岳父都不放在眼中。 “你俩答应了?”两日后,梅在方楼茶室内,兴高采烈地拍掌,对二位哥哥说,“那我可花十万里弗尔,收买帕雷,最终把菲利克斯这狠心贼的买卖给搅黄了。” “只要这粮食入了勒努瓦庄园的谷仓,那扳倒高丹家将易如反掌。”艾金背着手,斗志昂扬。 “这就是女人的复仇。”梅的眼神冷峻起来,她对菲利克斯的仇恨,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接着盖斯特就提议说,自己认得位朗格拉蒙.里瓦尔的掮客好手,他能把你的产品和仿单推向全法国,甚至是意大利和瑞士,因为我先前欠这位个很大的人情,所以你可以把“迦勒底精油”交给他来经销。 “我原本准备交给勒阿弗尔港的儒勒.西格弗里德先生的。” “他和菲利克斯走得太近,不值得信任。” “可......”显然,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里瓦尔先生,更是缺乏信任。 “怎么?让两兄弟的朋友卖你的货,就不行!”艾金带着威胁嚷起来,“你随便一句话,就让我俩在勒努瓦先生前费尽唇舌,做尽了低三下四的讨好手段,还不是信任兄妹间的亲情,听了你被菲利克斯如此对待气愤不过而已,可你就是这样回报......” “好吧,共计十万瓶‘迦勒底精油’,每瓶的成本价是两个里弗尔,我让作坊的司务尽快转包给里瓦尔。”梅眼看快下不来台,只好答应。 “那就好。”艾金与盖斯特的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来。 同时刻,在Fac公司大楼办公室内,王家检察官沃顿子爵,也是梅的哥哥,心情郁结地背着手,在地毯上走来走去。 写字台后坐着的菲利克斯,面前摆着面圆镜,他的妹妹艾蕾专程自圣德约镇赶来,替哥哥扎辫子,梳头发,还得替他洗衣服。 这段时间,菲利克斯就住在办公室。 “看看,这就是梅口中,背叛家庭的我——生活都得叫待嫁的妹妹来照料,我的情妇呢,我的情妇在哪里?”菲利克斯不满地怨愤道。 然后艾蕾狠狠地揪住他脑袋后的小辫子,警告他注意嘴脸。 “个人的私事就放到一边吧!我作为你的舅哥,还是支持你的。你得尽快让保卫军入城,占据谷仓才是。”沃顿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梅说不定会闹着和我离婚。” “不会的,你和她都在天主祭坛前发过誓,这份婚姻有无可匹敌的约束力。” “我该放心?” “你该放心,快把精力放到正途上来,高丹骑士!” “可是省参议会又发出议案,禁止保卫军接近城门,并说布列塔尼省的孟杜兰侯爵所率领的军队,马上会来帮助平乱。”菲利克斯变得消极。 沃顿失望地叹息,“大裁判所被焚毁了,国王陛下又开始动摇了,因第戎、弗朗什孔泰的贵族议会趁机而起,不愿意再给王室纳税,它们要谋求事实的独立地位,你是知道陛下最怕的就 是这种情况。” 正说着,两名助理推开房门,交给菲利克斯份《鲁昂半桥报》,说出大事了。 菲利克斯赶紧打开报纸,沃顿凑过来看,原来报纸上说的是孟杜兰侯爵的军队在曼恩省取得胜利,打死俘虏数十名马扎然匪帮,匪帮已逃离蒙米赖森林,开始越过大河,向诺曼底省逃窜。 “这可不妙,甚至比匪帮逼近鲁昂城还不妙。”沃顿喊起来。 众所周知,孟杜兰侯爵的背后是布列塔尼省议会,而这个省议会向来是贵族把持,侯爵的兵马到诺曼底省来,“我们省的贵族,很快就要和这支队伍沆瀣一气,那样我们省的大权也会被贵族给占据的。” “那样你会倒霉,因你是王室的代表。” “说的好像你不会倒霉似的?”沃顿反问道。 “其实还有个消息,那就是北方瑟堡的王家军团,似乎也准备走卡朗唐,南下到鲁昂来。”助理指着另外处消息说。 “那好哇,你去说服卡朗唐军团指挥官德.杜穆里埃将军,让他为我们撑腰,这样也能有来有回。”菲利克斯满不在乎。 沃顿忧心忡忡:“杜穆里埃在瑟堡,被王室冷落了快十年时光,这位将军能对我有什么好的看法?” 这下菲利克斯也慌了起来,他想了想,对沃顿说:“倒还有个退路,欧坦主教塔列朗要委托我投机批粮食,大概十二万蒲式耳,我已派人去巴黎接货运货了,到了鲁昂我就先把这批粮食扣下来,分发出去,收买市民和乡民,鼓动他们抢在孟杜兰侯爵和杜穆里埃将军来前,占领城市和谷仓,如何?”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2.菲迪皮茨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沃顿思索了会儿,便回答说也只好这样了。 “这批粮食是我通过奥尔良公爵和塔列朗弄到的,你是王室代表,不要过问,不要参与,免得引起他们的不满。”菲利克斯告诫说。 沃顿就回答说,那按照你的安排,我应该前去的地方是瑟堡,对吧? “没错,带着王室授予的勋章去,找到德.杜穆里埃将军。” 等到沃顿告辞后,菲利克斯悠然地靠在皮椅背上,对身旁的妹妹说:“梅......” “很可惜,虽然你将高丹太太使唤惯了,可我是你的妹妹。”艾蕾不满地说。 菲利克斯摸摸脑袋,笑着说你瞧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艾蕾便从身后的书架上取来个陶瓷制作的雪白雪茄盒,摆在哥哥旁边,并打开,“你和嫂子也该消停下来了。” “现在正处于斗争的最关键阶段,正如沃顿子爵说的,哪有闲工夫去处理这些家庭琐事。好了,莱昂.杜.帕雷还有半桥报的主编若尚阿都上路了,尤其是若尚阿主编的表现,才格外让我记挂。” 两日内,鲁昂城中的报刊率先展开舆论战,《半桥报》继续煽风点火,并散播恐慌氛围,说马扎然匪帮因布列塔尼省和曼恩省的驱赶,已渗透到我们诺曼底来,为今之计必须要让法兰西共和党召开三级会议,迅速扩充保卫军,并接管城市和谷仓;而《每日新闻报》则很有信心地向鲁昂的市民宣布,孟杜兰侯爵的军队,还有杜穆里埃将军的军团,都准备向鲁昂集结,到时清剿区区森林匪帮不在话下。 又过两日,蒙米赖森林的边缘,密密麻麻的营帐密布在草原和河川的南方,年轻的孟杜兰侯爵举起单筒望远镜,他身边的轻型火炮,随着号令声,一声声鸣响着,发射出炮弹,然后满身是汗的炮兵再将其炮膛中用长杵重新塞入弹药,再推着轮子,将炮口推到胸墙边。 “看啦,无恶不作的匪帮正在炮火的打击下陷于崩溃,他们骑着马,跑得到处都是。”孟杜兰侯爵满意地说,接着踌躇满志地放下望远镜,走下了望用的土堆,对成群的记者们说,“顺利的话,三日后我将出现在鲁昂城下,友省的市民完全可以放心。” “军事行动结束后,下面就得是恢复秩序了吧!”精瘦精瘦的,头发披散着的《半桥报》总编辑若尚阿,对孟杜兰侯爵问道。 侯爵很礼貌地询问这位是谁,在得到答案后,他就向若尚阿打听,鲁昂里的拉夫托侯爵家的千金小姐还安全吧,他心底很牵挂这位金发的小美女,虽然在他眼里,艾米莉已近乎“布尔乔亚”。 “安全,我们自己有保卫军。” “那等到我到了鲁昂后,就安心享受当地贵族和百姓对我的犒劳就好,也许会有两三次舞会。至于秩序,就交给鲁昂的市政厅和参议会去办吧,我是外地人,不方便指手画脚。”孟杜兰侯爵对三天后在鲁昂城的行程充满了向往,尤其是他会作为名战争英雄,解救城市和百姓的骑士般,出现在光彩照人的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面前。 他似乎已迫不及待想要写信,把战场上的威风和荣耀告诉夏多布里昂和茱莉亚。 可等到他回到自己帐篷,却看到两名来自布列塔尼雷恩城的信差,“侯爵阁下,这里有您的信件,是省议会送递来的,非常重要,您最好现在就拆开。” “好的。”谁想孟杜兰侯爵一看这信的内容,脸色就白了。 信中说,布列塔尼省的布尔乔亚们拒绝为他的军队再提供任何开销,他们在雷恩,在南特,或者在布雷斯特,都在面“法兰西共和党”的旗帜下联合行动起来,要求税务平等、捐纳平等,省议会内的贵族们暴跳如雷,但却没办法强制性地让他们掏钱:众所周知,一旦布尔乔亚或百姓真的拒绝从口袋里拿出钱来,再多的军队,再多的恫吓都完全没用。 孟杜兰侯爵失意地坐在行军马扎上,一只凶狠但却完全忠于他的布列塔尼犬,名叫“杜梅”,摇着尾巴靠了过来,嗅了嗅主人的手和胸口,侯爵摁住它的脑袋,叹息说我和荣誉的王冠,最终还是失之交臂,如王室还有心保护法兰西臣民的话,那鲁昂城便寄希望于瑟堡的卡朗唐军团,来对抗马扎然匪帮吧! “至于这支新生的光荣的布列塔尼军团,因失去了本省布尔乔亚金钱的支援,不得不在这里解散掉。”孟杜兰侯爵想起艾米莉小姐醉人的笑颜,灰心无比,只能招手,让外面的勤务兵进来,口述处置的事宜。 而曼恩省的贵族们,虽惋惜于孟杜兰侯爵的临时退军,可见马扎然匪帮已被逐出了己省,便也不闻不问起来,“诺曼底的祸事,又与我们何干。” 布列塔尼军团的营地前,《半桥报》来采访的总编若尚阿笑嘻嘻地,买了军市上的几瓶烧酒,赠送给数名布列塔尼兵,经过艰难的交谈,总算从他们口中的布列塔尼话语里得出意思: 这支军团准备在两天后原地解散。 “那些城镇里的有产者们,不愿再给孟杜兰侯爵和省议会付 钱了,布尔乔亚认为自己的金钱不是用来给贵族们博取荣誉的。” 若尚阿很满意,他对同行的记者说:“看来法兰西共和党在布列塔尼省的成员,成功发挥了作用。” “那马上我们绕道雷恩,再回鲁昂时该怎么说?”记者拿着草稿,嘴里叼着铅笔,在微微颠簸的马车上问道。 “就说,孟杜兰侯爵的大军,一切按照预期,会在三到五日后抵达鲁昂,让鲁昂城准备好欢庆的宴席和舞会吧!我们现在,就得像历史上向雅典人报告马拉松大捷喜讯的菲迪皮茨那样,飞也般地跑起来,车夫,驾驾驾驾,加加急,加速起来!”热情澎湃的总编若阿尚,恨不得举起拳头捶打前座车夫的后背。 他们一行,不敢直接走诺曼底的南部,而是绕道闪电般抵达鲁昂。 “很好,就按照这样来印,蒸汽机开动起来!”菲利克斯在得到若阿尚的消息后,喜不自胜地说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3.特鲁朵的义气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半桥码头的报社印刷车间,从天井和窗户漏下的光影中,双缸蒸汽机突突突鸣响着,通过精巧的设置,牵动飞轮旋转,印刷师傅们用毛巾蒙着脸,忍受着马鬃筒和油墨的刺鼻臭味,开始加班加点。 《半桥报》在效率强大的机械化印刷技术前,更进一步地铺开了消息: “孟杜兰侯爵的布列塔尼军团,大约不过一两日,就到鲁昂的城门口。” 贵族们,不管是佩剑贵族还是穿袍贵族,都是欣喜若狂,他们身穿节日盛装,聚集在佩提特大旅馆中,于塔楼街耀武扬威,公开宣称:等到侯爵的军伍抵达,省参议会和高等法院的权威就得重新竖起来,没人能继续蔑视诺曼底贵族们的荣耀和特权,而鲁昂的储备粮仓,也只有我们才有资格监管和调度。 尤其是“荣誉委员会”的成员,个顶个地嚣张跋扈。 而主教德.普鲁瓦雅则长长叹息一声,闭门不出,不问争斗。 贵族和教士们甚至都不曾料想过,《半桥报》作为菲利克斯.高丹的产业,所报道的消息真实性如何? “正是因为连半桥报都这样说,那事情必然是真的。”旅馆大厅中,蒂尔坎男爵喜形于色。 整个场面,在身穿戎装佩戴勋章的民团指挥官拉伯龙将军的莅临时达到了最高潮,将军满面红光地接过杯为他斟满的葡萄酒,对贵族和高品教士们说,民团永远是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最忠诚的战友。 鼓掌!哗啦啦的! 更别说,瑟堡的德.杜穆里埃将军也在准备南下了,马上鲁昂必然是贵族旗帜飘扬的世界。 “将军,需要前去储备粮仓那里,将其给控制住吗?”苏里南中校问拉伯龙。 这时整个佩提特大旅馆内,烛火耀眼,贵族议员的家庭,各色夫人和小姐几乎都来了,女人们衣裙华美,兴高采烈,尽情地跳着四组舞。 而拉伯龙的眼光明显在盯着位靠着柱子落单的黑头发美人儿,她手中的扇子对着将军转个不停,明显在释放出强烈的邀请信号。 “苏里南,对已必然在囊中的目标,没必要再耗费精力去争取了,可以将其用在更需要的地方。”拉伯龙将军对中校授予兵法的真谛奥义,然后端着酒杯笑容可掬地走了过去。 大法官伏西哀也被各色人给包围着,恭维话是不绝于耳,他的兴致也非常高,公开表态:经过一次次的争斗,贵族与生俱来的荣耀特权是坚若磐石的,一百年也不会动摇,“我们是法兰西国度里的翘楚和精英,人民和国王是离不开我们的,干杯!” 他的大法官职位已做好准备,传给自己的儿子。 只要儿子按部就班,那他的家族便三代都是贵族,此后将享有世袭的尊荣,法兰西最闪耀的贵族名单里,必然有他家族的姓氏。 在这场舞会里,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代表们,已完全只等着孟杜兰侯爵的军队到来,便旗开得胜了。 储备粮仓的事,还有马扎然匪帮的事,已无人关心。 整个舞场里,只有站在贵族这边的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的头脑,还算是在思考,他在思考如何在打垮高丹夫妻的事业后,接管鲁昂的商业帝国,“京城里塔列朗卖来的粮食,也快到鲁昂了,对不对?” 是的,他猜的没错。 十二万蒲式耳的小麦,莱昂.杜.帕雷已成功地调运好了帆船,集结在巴黎的沙滩广场码头前,塔列朗用重金雇佣了一群持枪的保镖,用沉重的大车,一车车把麦子从圣德尼斯城仓库给拉到码头,堵塞了整个街道。 这使得塔列朗万分紧张,他在圣路易岛的公寓里焦急地等着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糟糕的。 因巴黎的市民特别是无套裤汉们,因今年饥荒的折磨,肚子更加填不饱,而怨气也更加大了,他们对任何囤积和投机倒把的行为,甚至是对突然在巴黎出现的车队和船队都充满警惕和猜忌,倒自然在几个地区,如夏特莱堡、巴士底狱,还有西岱岛及新桥几个人烟密集区,设下了武装的岗哨,盘查过往。 若是看到车辆和船只里,Fac公司标签的大箱子里,装的不是棉布,而是沉甸甸的麦子,追究起来,好不容易搞到的麦子肯定不保,而奥尔良公爵也会及时和塔列朗做出切割的,他的公寓会被愤怒的无套裤汉给焚烧掉的,到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尽量把锅甩给菲利克斯好了。 “你的车辆是装什么的?”果然在过旺多姆广场时,一群扛着火枪和长矛的无套裤汉,在去码头的必经之路,拦下了车队,对帕雷盘问说。 “是棉纱,先生们。”帕雷不免紧张心虚,为了两万上下的抽成佣金,为了洛洛德能重归身边,他也是拼了。 “棉布怎么可能这么重,你看看车轮都将道路压出多深的辙印了!” 帕雷吓得要死,但还是坚持说,“是Fac公司从里昂采购的棉纱,经巴黎转运去鲁昂的,手续证件全都齐全。”说着帕雷便要拿出证件来。 “不要证件,奸商是会花力气伪造或者行贿的,但我们无套裤汉的眼睛可雪亮着呢!去拿撬棍来,我要对这些箱子好好检查,如果有投机倒把的情况,那之前被杀的粮食商华楞.塞就是很好的榜样。” 就在帕雷丧魂落魄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男子的豪爽,“Fac公司的高丹骑士是我们的朋友,我先前接到他的信件,这批货咱们不要为难。”帕雷看到,这个半贵族半吉普赛打扮的佩剑女人,带着帮随从,来到旺多姆广场,她是领袖级别的人物,传奇的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只消她招招手,凶神恶煞的无套裤汉们就自动让出条道路来,“马上过巴黎城郊的关卡,也让大伙儿放行,特鲁朵我不管高丹骑士运的是什么,哪怕是步枪和炮弹,也得还他赞助天花疫苗的人情。” “特鲁朵,真的是豪气干云的人物哩!”旁边的女鼓手皮埃蕾塔倾佩地喊到。 “豪气干云?你居然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词儿。” “哎呀,我也买了点书看看叻!”皮埃蕾塔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笑嘻嘻。 接下来,登上船只的帕雷果然一路无事。 “好,就等着到了鲁昂交差了。”他有说不出的得意。 六月二十八日,夏日的清晨,黑色尚未被阳光给烧散时,鲁昂大教堂的钟声突然又不详地响动起来,一声比一声大。 接着就有市民惊慌地乱跑,喊到: “昨夜,马扎然匪帮沿路烧了十几家贵族的庄园,已逼近南城关了。” “他们和许多流民混在一起,声势非常浩大,据说人马有四五千人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4.匪帮逼近南城关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钟声带来的讯息并不是虚妄的,也不是菲利克斯炮制出来的谣言。 马扎然匪帮在上曼恩省的森林内,遭到了孟杜兰侯爵军队的碾压式攻击,虽然骨干没遭到毁灭性打击,可却没法待下去,阿玛尔和卡蒂纳决心丢弃占据的村镇,向诺曼底流窜。 在边境地区,他们遇到成群成群的流民,来自各省的都有,处在半死或濒死状态,“鲁昂周围村镇组成了保卫军,而贵族庄园也设立了警卫队,他们动辄开枪射杀我们,把我们驱逐出田野,甚至连森林和沼泽也不给我们呆了。” 布列塔尼的流民集团受害最深,他们愤怒地对匪首阿玛尔说:“我们全心全力地支持你,让整个马扎然帮壮大成支军团,但你的回报是,让我们尽情劫掠诺曼底南部的贵族和布尔乔亚们。” “卡蒂纳,这符合你口口声声的‘均产主义’吗?”马背上的阿玛尔询问旁边的卡蒂纳。 “如果是抢贵族的庄园,挖出他们的金钱和粮食,分给无法果腹的穷苦流民,这绝对是符合均产主义的理念的,但得注意那个鲁昂城里化名‘维尼.仲马’的家伙,他先前和我们做的买卖,便是杀人嫁祸,所以我们的行军,要注意一条,不要随意戕害人命。” “那好吧,就把这当作成匪盗们最后的良知吧!”阿玛尔哈哈笑起来,使得他横贯脸上的那道刀疤更加扭曲,“不过贵族可不杀,但贵族的守林人、警卫队,还有骑警队却不能不杀。” 接下来他们便吸纳了流民,队伍很快重振到了一千人,后来是两千人,大部分处在癫狂的饥饿状态,就像是蝗虫般,席卷了诺曼底南部。 某处贵族的住宅边,站满了得胜的匪帮,无数的叫嚣和哄闹里,贵族和他的妻子儿女们被捆绑着,从宅子里推搡了出来。 几名奋力抵抗的警卫队,有两人被打死,尸体被拴在马匹上,绕着篱笆边拖着,篱笆后全是喝彩的匪徒和流民。 还有三个人,伤痕累累后被缴械,几名匪徒逼迫他们挖坑,然后又让这三位倒霉的人站在坑边,呵斥他们对上帝和圣母祈祷,完了后就对着脑袋后,一人一枪,枪声响后,全部倒毙在坑中,众人立刻发出狼嚎般的叫声。 点燃住宅的火光里,马扎然帮们举起依旧在冒烟的枪口,指着坑里的尸体喊着,这就是为贵族和布尔乔亚充当警卫狗腿子的下场,以后谁还敢这么做,格杀勿论,“你们这些虫豸是抵挡不住我们马扎然帮的!” 而贵族和家人,则被捆住了手,吊在了树上,“就像这几百年来他们对待参加扎克雷起义的农夫那样”,但没有取他们的命。 “看看过两天,有没有好心人解救你们,天主保佑。”阿玛尔用枪口抵着自己的帽檐,对晃晃悠悠的贵族说到。 随后在向鲁昂前进的路上,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进来,还有不少打起“马扎然”的字号,纪律也越来越不受约束,这群匪徒开始名副其实起来,他们闯进贵族和布尔乔亚的庄园里,把对诺曼底人的愤怒肆意发泄,不但杀警卫队,而且连佃户也杀,挖穿地窖,洗劫粮食、器皿、财物还有武器,牵走牲畜,践踏二茬的麦苗,填平水渠,然后也顾不得原来仅存的道义了,开始强奸妇人,吊死贵族。 在距离南城关大约还有十五法里路程的一座谷仓中,卡蒂纳找到了在此休息的阿玛尔,“队伍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 “不用怕,我听说孟杜兰侯爵在身后的那支追兵,已被迫解散了,我没有耗费丝毫力气,就打败了这名侯爵,那在这个富有的诺曼底省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我们要的只是均产,只是分配原本不合理的财富,为此队伍需要的是公正和道德,而不是纵容那些流民通过防火、奸淫和滥杀来报复。” “你说的都对卡蒂纳,可如今已完全来不及了,马扎然的大军想要攻占的是鲁昂这座城市,一座有着数不清财富和粮食的大城市。”阿玛尔拔出了手枪,“到了明天,我们就得攻打它的南城关镇子,什么公正和道德,等到拿下鲁昂再说,否则全是虚的。” “当初从苦役船上一起逃出来的兄弟,已有人脱离了,他们不认可你的做法。”卡蒂纳举起手。 “管它呢,等到拿下鲁昂后,他们会回来的。”阿玛尔的理念已全然被流民们所裹挟了。 在鲁昂城,因万分火急的状态,教士们敲响了大教堂的铜钟,街巷里的百姓们都打开窗户,成排成排的,探出脑袋,大呼大叫着,所有人都在关心并且愤怒着:“好几千马扎然的匪帮距离城市不足十个法里了,面对这样大的危机,民团到底在做什么,市政厅到底在做什么,高等法院在做什么,省巡按使衙门在做什么,我们的省参议会又在做些什么!” Fac公司的大楼办公室里,菲利克斯静悄悄地点着了雪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光洁打蜡的桌面,他不疾不徐,态度淡然,因越是大事临头,越是难关于前,就越需要冷静。 烟雾在他的眼睛前升起来了。 省参议会在大教堂礼拜室的集会场,外面的草坪和街道上,拥堵满了愤怒的人群,都在高声叫骂着,询问参议会究竟在讨论什么,对步步紧逼的匪帮,三个等级的议员们都在想些什么,“不管谁都好,救救鲁昂这座神圣的城市吧!” 会场内,临时被钟声和招贴集结起来的议员们,吵得是不可开交。 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议员代表,全都目瞪口呆,当图雷先生跳上讲台,奋力敲打着槌子,“贵族们,教士们,我想请问你们所承诺的,能抵御流民和盗匪的军队到底在什么地方?” “到底在什么地方?”再次赴会的第三等级代表们,义愤填膺,怒吼声将窗棂震得摇晃不已,直传到了户外。 “我们有来自布列塔尼省孟杜兰侯爵的增援,他应该快到鲁昂了。”前两个等级的代表有的还在辩解,有的抱着脑袋不敢说话,而有的则双手抱胸,焦躁地叽叽喳喳,全无法度了。 “那好,请你们抽出十名代表,现在就出南城关,去将孟杜兰侯爵的大军给迎接进来吧!”图雷先生伸出手来,愤慨地要求说。 前两个等级都叫起来,他们说南城关密布着马扎然的匪帮,现在让我们去,不是送死吗? “看来你们在死亡面前,还有自知之明。”图雷大声嘲笑道。 此刻大教堂外,传来报童尖利而清脆的喊声:“<半桥报>最新出炉的消息,孟杜兰侯爵的兵马不会来诺曼底,因已就地解散啦!”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5.鲁昂保卫军,奋起!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是欺诈,之前半桥报还不断放出消息来说,孟杜兰侯爵就在这三日内能到达鲁昂,所有的责任都该它的总编若尚阿来负责,它的报道完全出了偏差。”贵族参议员奥布基尔希子爵对报刊这样颠三倒四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慨。 “哦,我们法兰西的佩剑贵族们,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们那优越的军事知识居然来自于油墨印刷出来的报纸上。”图雷嘲笑说。 会场一片哗然,第三等级代表们很多都举手喊起来,让共和党和保卫军来吧,现在我们已完全不信任这群贵族和教士,鲁昂就靠我们自己来拯救。 “瑟堡,还有杜穆里埃将军的军团,它也该出发了,来帮助城市抵抗匪帮的侵扰。” 当第二等级的席位里发出这个声音后,第三等级的嘲弄声更大了。 瑟堡周边涌起的海浪的中央,是耸起的翠绿山岗,军团城堡便座落于此,牙齿般的城垛环绕的炮台场,杜穆里埃将军威风凛凛,立在旗杆下,对面站着成排成列的军团士兵,而赶到这里的沃顿子爵则在音乐声里,将枚圣路易指挥官勋章佩戴在了将军的胸前。 迪蓬中尉也站在队伍其中。 “战争时将军希望的是荣耀,而和平时期需要的则是勋章。”沃顿子爵如此说到。 “可听说鲁昂那里并不太平呢!”将军询问,他之前接受过鲁昂参议会的请求,要他统率军团前去平定匪帮。 “陛下和掌玺大臣共同签发的御旨。”沃顿子爵立刻从秘书那里取来份文书,交付到将军的手中。 “陛下的意思是......” “对的,军饷欠缺,如果冒然前去鲁昂一带,害怕士兵们会哗变,先前布雷斯特港苦役船的暴动已让海军颜面扫地,我们陆军军团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一切都听王室的号令。”杜穆里埃将军得到了褒奖和勋章,对法兰西国王的忠诚心自然又占据了上风。 于是卡朗唐军团选择按兵不动。 鲁昂的省参议会里,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陷入了绝境里,虽然他们还在强调要等待瑟堡的援助,可第三等级已完全不信任他们了。 宝贵的时间就这样飞速地流逝着,市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愤怒,他们环绕着钟楼街、半桥码头、大教堂和市政厅等广场所在,聚成一个又一个的“蚁团”,许多人在演说着,抨击着贵族的无能,当南城关的枪声开始密集起来后,大家的情绪更是高亢。 勒努瓦庄园中,坐立不安的主人,对盖斯特和艾金这对兄弟说:“赶紧去参议会外,告诉前两个等级的代表们,让他们传讯,让城内和城外的贵族们聚集各自的警卫队进入到城市里来,配合民团弹压住秩序,并快点控制住储备粮仓,不能再缩手缩脚了。” “您所言极是!”盖斯特和艾金都慨然应允,然后登上马车,布丰.勒努瓦吩咐管家也跟着。 可是当马车行驶到左岸区的旧行会街时,盖斯特和艾金突然对车夫说,“去霍尔克方楼。” 勒努瓦的管家愣住,然后激烈地阻止:“你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滚开!”盖斯特.霍尔克粗鲁地叫起来,艾金勒住管家的脖子,盖斯特挥拳,对着对方狠狠地打了几拳,打得管家口鼻冒血,呻唤不已,然后兄弟俩叫马车停下来,打开车门,一脚把勒努瓦的管家给踹了下去。 “我去找梅。”当艾金举着自己手杖,也跳下车后,盖斯特挥手喊到,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 “我马上就去东城关的圣德约。”艾金则对哥哥如此说。 此刻,勒努瓦管家刚挣扎着要爬起来,艾金便举起手杖——杖头灌注了沉重的铅,对着管家左右开弓,尘土飞扬里,管家直接被打得昏死过去,仰面躺在街上。 艾金擦擦汗,喘着粗气,招手唤来辆敞篷马车,“去圣德约!” 暮色沉沉,省参议会的会场里,主教德.普鲁瓦雅站起来,张开双臂,无可奈何地喊到:先生们,如果争吵和分歧没有任何结果的话,那我只能宣布休会。 “我们宣布再度退出这里。”图雷说到,“诸位诸位,我们下个集会的地点是在Fac公司的展厅中,但不是以参议会的名目,而是以法兰西共和党的名目,我们要邀请各个镇联合起来的保卫军进入鲁昂,事态紧急,鲁昂的命运就由鲁昂自己的布尔乔亚、市民和乡民来做主。” 说到此,第三等级的代表们呼三吆四,集体走出会场,刚准备登上各自的马车,市民们就涌上来,大声询问他们,说参议会到底有什么方案没有? 图雷先生和银行家包比诺同坐在辆车上,带着轻蔑的语气说:“他们平日里滔滔不绝,可临到事前却一筹莫展,他们没钱没粮食,也没有明晰的头脑,法兰西专制制度和特权将他们戕害成群一无是处的蠢货。” “那该怎么办啊?”市民队伍里,男人愤怒,而妇女和儿童全都放声大哭起来。 “别灰心丧气,我们还有保卫军!” 此刻,大教堂前传来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图雷先生定眼望去,居然是拉夫托侯爵,他居然穿着军服(还好不是祖传的盔甲),因他也是鲁昂地区的卫戍官,虽然这种义务他打出生下来就没履行过,可此刻他的登场却让大伙儿激动非常,拉夫托侯爵骑在白色骏马上,在密密麻麻的群众前,要拔出剑来,可因生疏,第一次居然没拔出来,幸亏他的坐骑颠着蹄子绕了圈,给拉夫托侯爵缓和的空间,使得他最后还是拔剑成功,“诸位,不要再悲观绝望了,该真正的贵族挺身而出了,比如说我......现在我就赶赴到圣德约镇的公社去,等到四个小时后,我会带着武装整齐的保卫军到这里来,保护我们的鲁昂!” 无数双手高举起来: “拉夫托侯爵,万岁!” “保卫军万岁!” “七镇五公社万岁!” “鲁昂万岁!” 在街道旁边三楼公寓居住的女演员艾斯丹,打开窗户,恰好看到侯爵的神采飞扬,威风八面,某种雌性的本能爆发了,像股强大的电流般,让她胸前的那对雪白肥硕的“定音鼓”颤动不已,以前她只是带着半厌恶的心态侍奉侯爵这个小老头,小心翼翼,为的是能讨好菲利克斯,谋得剧场角色,可现在她自己宛若置身戏剧里,望着穿着军服骑着白马奔驰的侯爵,也像其他市民一般,哭泣着,娇喊着,希冀侯爵能看到自己。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6.共和党接管城市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晚六点,天色尚且还是明亮的,七个镇子,五个公社,合计有一千五百名保卫军,大部分都是农民,在弥涅南上尉的指挥下,列好了队形,他们都形成了套有效的征召系统,靠钟声和摆臂机的信号,可迅速地以圣德约镇为中心集结。 枪支和长矛安静地耸立着,在路口上,艾斯图尼神甫把那支铜铸的精巧无比的叠排式猎枪,交到农民小杜朗的手里,“贵族把城市的防务弄得一团糟,现在该咱们农民的武装登场,有没有信心保卫好家园?” 小杜朗激动地接过来这支猎枪,回头对前来送别的杜郎家寡妇说,妈妈我得了这把梦寐以求的枪,我觉得日后我可以当将军当元帅。 寡妇就喊到:“就一支枪让你产生这么多不实际的念头啊!唉,你和你那死去的父亲一样爱出风头,军队规矩咱们也知道点,哪怕个小小的军官也得贵族出身哩。”然后寡妇就替小杜朗整顿下行装,絮絮叨叨,说你有今天,要感谢菲利克斯.高丹骑士,还得要感谢拉夫托侯爵,前者替咱们家奔走呼吁,侯爵则把荒地森林的土地都分给了我们农民,可不能让侯爵的庄园和高丹家的花园楼房给马扎然匪徒们给烧了。 不久,拉夫托侯爵果然骑马到来,鼓点声和喇叭声顿时都响了起来,侯爵这下一次性把佩剑给拔出来,对着保卫军大伙儿喊到:“出发吧,去保卫鲁昂,我们要在南城关和匪帮决战!” 弥涅南上尉转身,独眼瞪得骇人,跟在侯爵后吼了一嗓子:“向鲁昂进军!” “哦哦哦。”农民为主体的保卫军迈动了脚步,大约是三百支杂七杂八的火枪,外带上千根长矛还有些许佩剑砍刀,甚至还有的人肩膀扛着古老的连枷、镰刀,这还是百年战争时的武器,但只要他们抱成团,被鼓舞起干劲来,还是一支能打仗的队伍。 当保卫军开始进抵鲁昂的城门时,城内的雇工、手艺人们也都纷纷行动起来,自发组成支“城市守卫军”来,发誓要和匪帮们殊死搏斗。 至于Fac公司大楼展厅内,数百名共和党成员,大多是富足而有行动力的布尔乔亚们已聚集起来,菲利克斯.高丹在热情的欢呼声里,被请下了楼梯,他就这样站在悬挂巨大油画的墙壁前,保持优雅而镇定的姿势,一字一顿地对众人说: “从此刻开始,鲁昂的第三等级和共和党将接管这座城市的所有权力,或者是我们认为的应该取得的所有权力。粮仓、码头、钟楼、城关、邮局、车行,还有市政厅、民团营房等要害设施,都得归于我们的掌握中。城市保卫军和村镇保卫军,将在凌晨时分在这里会师,但我们队伍里几乎没有贵族,全部都由布尔乔亚们带队,你们会胆怯吗?” “绝对不会,我们也是懂得开枪射击的,只不过我们素来不像贵族那样好勇斗狠,动辄决斗,我们对市民们十分良善,但只要面对凶残匪类,我们必将英勇战斗到底。”图雷先生等人,亮出佩戴的手枪,很沉着地答应说。 菲利克斯便又询问:“保卫军也要吃食和薪饷。” 鲁昂银行家包比诺先生和助理们当即答应,立刻连夜制订份详细的名单,“这方面相信我,我们是专业的,贵族们可没有我们这样的经济计算才能。” “打退匪徒后,我们的任务可能更繁琐艰巨,因要推行粮食配给政策,说不定还要组建基金,从国外进口粮食来让鲁昂渡过难关。” 几位鲁昂的船主则拍着胸脯保证说,马上我们的船,会派上用场的;而承包商和巡检员出身的们则承诺会联合起来,严厉杜绝鲁昂集市的投机倒把现象,务必将面包价格控制在每磅一个半苏的红线内,至于其他日用品如棉布、蜡烛、煤炭等,也都全都不会涨价。 “保卫军的战士们,还需要舆论的支持。”菲利克斯又问。 半桥报为首的编辑和记者们都说:“放心,牺牲者、负伤者和立功者,报刊都会用专栏来列举刊登。” “将来把名单统计清楚后,要在剧场花园里立碑刻铭,永远纪念他们。”菲利克斯安排得很妥当。 夜八点,鲁昂城的街道和两侧的楼房上,插满了火炬,路灯也全都点亮着,把城市照耀得通明,拉夫托侯爵带领的一千五百名农民保卫军浩浩荡荡从东城关走了进来,欢迎他们的鲜花和口哨声铺天盖地,很多热情的市民拿出珍藏多年都舍不得喝的美酒,用绳索从楼上吊下,或直接抛下来;而同时,强壮的工人们组成的大约八百名城市保卫军,也来到了鲁昂市政厅前的临河巨大广场上,图雷先生在飘扬的鲁昂市旗帜下举着手枪,对保卫军的士兵们说,我们先去市政厅和巡按使府,请市长和巡按使确认我们的正义性和合法性! 喊声和鼓声震天动地,市民们都雀跃着,跟在保卫军的洪流两侧或后面。 市政厅台阶上,市长德.伊波利特甚至脱下假发,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对保卫军们鞠躬致意,表示感谢,恨不得跪下来表达激动的情绪。 很快,到了省巡按使衙门前,德.郎卜乐公爵也谦卑地 立在台阶上,脱下帽子,对保卫军们说辛苦了,我代表王室,为诸位大开方便之门。 而鲁昂大教堂和佩提特旅馆内,原参议会里的贵族和教士守旧代表们,哪里鼓得起勇气去组织人手抢占储备粮仓呢?他们先是丧魂落魄地呆在会场或住所会儿,然后无声无息地分崩离析,四散而去,丢人极了。 “我们鲁昂的民团,毫无疑问地永远站在市民和乡民这边!”民团营房的办公楼中,德.拉伯龙将军面对前来谈判的保卫军代表,是慷慨陈词,义不容辞。 接下来苏里南中校带着民团,再加上骑警队,也加入到了保卫军的行列里。 其中骑警们还引着保卫军的一队人马,把储备粮仓交到了对方手中。 而城市保卫军和市民们下步,开始搜罗起战争的利器:火炮来。 民团营房里有几门炮,城墙炮台上也有几门可拆迁下来的炮,最后连市政厅广场上,原本作为装饰用的挂着花环的青铜炮,大约是路易十四时代的历史古董,也被拖曳了出来。 牛马骡子嘶叫着,拉着火炮队伍,外带三千名保卫军(连带民团),在德.拉夫托侯爵和德.拉伯龙将军的最高坐镇指挥下,又以苏里南中校为前线指挥官,雄壮威武地赶赴到南城关布下阵势,要和马扎然匪帮决一雌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7.严阵以待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保卫军开出城门后,鲁昂的妇人、老人和儿童们,则在共和党和骑警们的动员下,将储备粮仓内的麦子全都一袋袋地搬运出来,公证人和金融律师在门口摆起桌子点燃蜡烛,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数目,“我们不要吃,等保卫军的战士打了胜仗,给他们吃,当务之急是做成面包呢!总不能让战士们吃谷子和面粉啊!”打趣的话语,引起阵阵笑声。 Fac公司大楼里,菲利克斯紧急召来了厨娘阿芳希娜,还有昔日老岳父的厨娘香侬,“我让两位工程师,全速把大楼内封存储备的几台小蒸汽机给搬出来,它能驱动很多的磨盘。” 阿芳希娜当即就明白,“磨面和烤面包的活计,就交给我来做吧,鲁昂怎么也算是我的第二个家乡。” “给你调配一百名妇人和姑娘,够不够?” “我要两百。”阿芳希娜沉静地回答。 “哦哦哦,你可真像个女元帅,哈布斯堡帝国的拉西元帅都不如你能干。”菲利克斯很激动,他吻了吻阿芳希娜的脸颊,又有香侬的,说你们去做吧。 接着,拉多恩先生和群铁匠,菲利克斯的父亲勒内老先生则领着群木匠到来,菲利克斯对他们说,城内搜集到的火炮和枪支,口径年代都各不相同,太纷杂了,所以...... 举着烟斗的拉多恩先生就说放心,“我在市政厅广场边搬来炉子,炮弹和子弹的铸造就交给我和勒内老先生了,老先生已把绝大部分的尺寸绘好图纸了,照做就行,法兰西的工匠可不比世界任何个国家要差。” 父亲则激动地摇着菲利克斯的肩膀,不住地说:“儿子,我早就说过,你是会有大出息的;但你当初的决定也是对的,花钱购买的贵族官职根本无法体现出你的价值,现在整个鲁昂都归你的保护,我是多么自豪啊!你将来会是鲁昂的主保圣人的。” “不,父亲,这靠的是鲁昂全体民众的力量,而我的贡献是微不足道的,只是将它给唤醒罢了。”菲利克斯很谦逊地说道。 勒内老先生不住地点头,但他不清楚的是,角落内画师加斯东.茨威格,正在纸上速写着,将父亲、儿子和保卫鲁昂的铁匠大师傅的这副再典型不过的古典英雄主义场景给描摹下来,这是菲利克斯暗中的要求,“我知道将来我的功绩是不会局囿在诺曼底的,加斯东,我志在整个国家和民族,我必然会成为无数油画的主人翁,你帮我来画,你就能更早出名。” 一会儿后,老先生将菲利克斯悄悄拉到写字台前,“和梅的赌气快结束吧,这也是我还有艾蕾,还有你阿加德姨娘共同的心愿。男人啊,犯糊涂的时候就两端,年轻时和年老时,而在外面养女人则是最糊涂的事,你以前犯的糊涂就算了,那时候你还太年轻,可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这个大人物的举止,都得符合有产者的品德才行。” 菲利克斯沉默了下,就对父亲说,我听从您的告诫,当儿子的当然要听父亲的,“遥远的中国,人们都是这么做的(可其实是女人养我啊)。” “那就好!” 霍尔克方楼里,仆役们打开门,大概十名骑警站在外面,脱帽询问说,这里是高丹太太的居所,就由我们来负责保护。 “我又不是这座城市保卫战的指挥官。”坐下客厅的梅,心底知道这是菲利克斯派来的,但还是婉言谢绝。 “不,您是指挥官的夫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场卓绝保卫战的真正领袖是谁。”当首的一位骑警少尉回答道。 梅无奈地笑起来,便吩咐仆役说,赶快端出最好的糕点和酒水来,招待诸位先生,不要在外面庭院里站着,因为这时候的天气,一大早就炎热到要人命。 而此刻菲利克斯则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市政厅广场,还有剧场花园,蒸汽机冒着白烟,炼铁炉则冒着红火,市民和雇工们的号子声和歌声震天动地,所有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都站出来了,铸造炮弹,烤制面包,打造矛头和刀剑,“鲁昂,将在昨夜和今日,神圣起来!” 早晨五点左右,马扎然匪帮向鲁昂的南城关移动了,密密麻麻的,人数大概有快四千,核心是阿玛尔和卡蒂纳的老部下,其余大多是疯狂的流民,他们从打劫单个无援的庄园里获得了必胜的信心。 路上,阿玛尔从个泥坑里捡起张半残的报纸,交到识字的卡蒂纳手中。 “蒙杜兰侯爵......无法救援......”卡蒂纳将还能辨认出来的几个字给读出。 阿玛尔哈哈大笑,说就是这样,没有正规军能救得了鲁昂,那群民团士兵只有在官方庆典里才露个脸,毫无战斗力,鲁昂的人们可能全是群受惊乱窜的绵羊和兔子。 “我们该侦察下。” “那也好,就听你的,打仗总是不能大意的,我这道疤痕就是大意而留下来的教训。派出搜寻队,如果对方准备森严,那就把鲁昂四面的城关乡镇给彻底洗劫掉,然后咱们就和卡朗唐的流民合伙,再去打诺曼底北面的庄园,不硬碰硬。”说完这些 ,阿玛尔挥手,“出发!” 当匪帮大军距离南城关只剩两个法里时,卡蒂纳派出去的搜寻队匆匆地跑回来,报告两位首领说: 我看到了浮在天上的球! “什么球?”阿玛尔迷惑不解。 倒是一直在布雷斯特军港内做工的卡蒂纳明白:“是热气球。” “热气球?” “是的,人搭在热气球的篮子上,如果飞起来,便能侦察我们的动向和部属;如果用绳子系着不动,便能给他们的炮火指引目标。” 卡蒂纳正说话间,无数的匪帮都仰面惊呼起来。 阿玛尔也抬起头,只见顺着海峡那边来的西北风,四颗,不,是五颗热气球,下面吊着篮子,篮子里果然有人,他们的望远镜在夏日阳光下闪闪发亮,飞得很高很快,就是在窥探己方的动向。 “那边也有。”卡蒂纳沉声说。 远方,鲁昂白色城墙前的城关村落、教堂塔顶上,也系着数个热气球,分散升起,也在静静地观察着自己,上面同样有望远镜,似乎还有发布信号用的小型机器。 “我们该退却,对方出手不凡。”卡蒂纳急忙对阿玛尔建议说。 飞过来的侦察热气球上,带头的是美国驻鲁昂的领事马克上校,也即是菲利克斯“表弟”伊桑巴德的授业恩师。 而在鲁昂南城关阵地的观测热气球上,则是鲁昂科学院的院士比勒先生,也是共和党的中坚分子,这些热气球、观察仪器全是他的杰作,当共和党和第三等级获得城市的保卫权后,他自告奋勇,亲自乘坐气球,为城防尽心尽力。 现在比勒先生已精准计算好了距离,便把数据告诉了下面的保卫军炮兵阵地。 数位科学院的数学家,很快帮民团的炮兵们将炮架给调整好,然后告诉他们:“狠狠地打,几番炮击后,那群匪徒必然惊慌失措。” “没问题,先生!” 上午七点零四分,一排炮声,从鲁昂的南城关响起。 城墙上观战助威的民众,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主教德.普鲁瓦雅则下令,全城教堂的钟声齐鸣,为保卫军的兵器和大炮“祝圣”!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8.勒努瓦投机倒把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炮声齐鸣后,战场上振奋人心的消息,不断通过飞毛腿的口讯,传入到城市里的各个场所,市民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虔诚的则排队前往大教堂望弥撒,而活泼些的则聚集在咖啡馆、报亭,或剧场的走廊下,数万颗心脏都追随着南城关的硝烟而一起搏动着: “民团的火炮,在比勒先生的指引下,非常犀利,匪徒的队伍被轰得七零八落。” “马克上校乘坐的热气球,用先进的技术,可以顺风飞,也能悬停空中,他冒着匪徒的射击,不断报告着匪徒的部署。” “保卫军,不管是农民,还是雇工,在拉夫托侯爵、拉伯龙将军,还有苏里南中校的鼓舞下,大着胆子,对匪徒们进行冲锋......” “大伙儿,枪刺和长矛并没有出现预料里的血腥战斗,事实上,保卫军勇敢地靠近匪徒队伍,齐射两排火枪,对方就溃散了,他们不过都是些外省的流民......” “市民们欢呼吧,匪徒开始在南城关漫山遍野地奔逃了,民团的少量骑兵开始追击了!” “马扎然匪帮的骨干们逃走了,这是马克上校的热气球,逐个发回来的报告,他们遁回曼恩省的密林里,继续不见天日了!” “胜利,胜利,鲁昂胜利了,鲁昂起飞了!” 只是到了正午时分,刺目酷热的太阳下,市民们的情绪却比天气还要高涨,他们围着烤面包和铸炮弹的炉子边,手拉手跳舞欢呼,真的是乐观好胜的法兰西民族啊! 待到黄昏时,保卫军们高举着步枪和长矛归来,市民们爬上城墙、炮台和教堂的钟楼顶,放飞了气球,摇动着小旗,大胆泼辣的布尔乔亚姑娘,抑或是平日里羞涩的农村女孩,都扑上来,和年轻淳朴的士兵们接吻,他们凯旋了! 人群中,弥涅南上尉笔直地走着,盘算这场轻松的胜仗可以为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而小杜朗则自豪地握紧神甫送的那杆奥地利产的叠排猎枪,他心底要当将军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击毙了上百名匪徒,其余都在慌不择路地逃窜着。”市政厅前,拉夫托侯爵和拉伯龙将军并肩站立,对围过来欢呼的记者和市民们口述着光辉的战绩,“俘虏收容降服流民的事,就交给骑警队和乡间的警卫们去做吧!” “鄙人提议,被裹挟进匪帮队伍的外省流民们,应进入鲁昂大布尔乔亚的各色工场中,以工代赈,这样可有效消弭继续骚乱的因子。事实上我已向省巡按使郎卜乐公爵提议,要在全省范畴内都这样做,但最根本的,还是得尊重省份三个等级的公意。”市长德.伊波利特对报刊的记者们,于随后如是说。 “市长阁下,您的态度,是否可以表明,巡按使乃至法兰西王室,认可了共和党组建新三级会议的请求?”记者们不依不饶。 “无可奉告。”市长耸耸肩膀,表示这件事不能多谈。 可随即他又转过身来,对灰心失望的记者们说,“就我个人而言,我支持三级会议的召开,不为别的,全鲁昂的布尔乔亚们证明了他们的力量,就是这样。” “哦!”记者们都恍然齐呼起来。 当日《鲁昂半桥报》特意增刊,头条文章标题便是《巡按使和市长都表态赞同三级会议,这次会议的召开,也许进而能拯救整个法兰西》。 当然按照承诺,这张报纸也登载了在南城关保卫战里牺牲的七名保卫军子弟的名讳,“市政府将为他们在剧场花园内立起枚铜铸的石纪念碑,他们的阵亡将永远被市民们铭记在内。” 同时半桥报还提醒所有市民们,南城关保卫战的胜利只是战争一个好的起点,“我们还面临着安抚流民,并在鲁昂城推行粮食配给,平抑面包价格的重大使命,不要懈怠啊市民们,危险依旧存在。” 夜晚,城郊的勒努瓦庄园内,布丰.勒努瓦惊恐万分,昨日他的管家被打落了几颗牙齿,逃回来后便告诉这位: “我眼眶和鼻梁上的骨裂,是您女婿亲自殴打的; 而我额头这道伤,是您女婿的弟弟艾金.霍尔克,用灌铅的手杖砸的。我昏死过去,就躺在石拱桥的入口处,多亏几位好心人帮我给救了回来——您的女婿盖斯特奔着自家的方楼去了,而艾金则喊着他要去圣德约镇,我迷迷糊糊里听到的。” “菲利克斯.高丹利用半桥报传递真假消息,蒙蔽了全鲁昂所有人,他的保卫军成功夺权了,这帮蠢驴般的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布丰.勒努瓦愤然地将手中的报纸掷在地板上。 “您的女婿和艾金......” “看来他俩先前都是来演戏的,盖斯特装蠢。艾金假装精明,让我真的以为他俩会帮我击败梅.霍尔克,不,是梅.高丹。”想到这里,勒努瓦先生突然跳起来,对遍体鳞伤的管家说,速速收拾好细软,离开鲁昂城,回我的家乡诺曼底的比尔西去! 管家都呆住了。 勒努瓦不愧也是大布尔乔亚,敏锐地感到了事态的迅速变化,他 不愿为了鲁昂城里的两三百万里弗尔的产业,就把自家给搭进去。 事实上,当南城关大捷后的次日清晨,法兰西共和党的成员们宛若英雄般,在市民们的夹道欢迎里,进入到鲁昂市政厅,当然也包括菲利克斯,随后菲利克斯宣布“临时三级会议”召开,虽然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代表们缺席,可这不妨碍新的政策在鲁昂实施。 新方案的第一条,便是要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平抑粮价。 就在之前,一支从巴黎来的船队,在圣德约镇的码头被保卫队给拦截了。 船队的领头者是莱昂.杜.帕雷,当保卫军士兵询问船舱的货物是什么时,帕雷很轻松地回答,是高丹骑士从巴黎购来的粮食。 此刻艾金赶到,他找到圣德约镇的执达吏卡陶,说了番什么话。 卡陶便带着几个人,支走了保卫军士兵,然后他跳上船只,揭开遮盖在箱子上的帆布,撬开板子,里面赫然全贴着“勒努瓦.玫瑰女王”的标签。 看到这,帕雷嘴巴都惊得合不拢。 “你还是要命要钱的,对吧,年轻人?”艾金.霍尔克对帕雷说。 帕雷急忙点点头。 “别声张,直接去霍尔克方楼找我妹妹领报酬去,船队交给我们接管。”艾金提议说。 帕雷赶紧上岸,然后骑着匹马,单独向鲁昂城奔去。 早晨日上三竿时,鲁昂城的小册子乱飞,说保卫军和骑警再创捷报: 鲁昂半桥码头,成功截获一批满载麦子的船只,数量足有十二万蒲式耳。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59.梅的连环攻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这些船只和麦子,是谁的? 答案不难揭晓,骑警队上尉弗莱齐埃从每个木箱里,都找到了“玫瑰女王”的标签,麦子里还零散地混杂些没来及收走的香水瓶,六角形的,确实是玫瑰女王香精用的。 大概早上九点时,上尉来到市政厅时,霍尔克家的二儿子盖斯特也前来出首岳父,他向市政厅、警察署和临时三级会议检举,布丰.勒努瓦始终在暗地里有囤积粮食的行为。 “他目的是什么?”临时三级会议在大教堂礼拜室的集会场所,菲利克斯询问盖斯特道。 “应该是资助那群贵族议员,并希冀通过这个控制鲁昂的所有市民和民团士兵。当然,可能还有投机倒卖的想法。”盖斯特如实回答,然后他对在场的代表们解释道,自己不能保持沉默,即便布丰是自己的岳父,因霍尔克家族在鲁昂扎根数十年,“保护这座城市就是我们家族的良心底色。” 代表们全都站起来,对盖斯特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请会议授予骑警队搜查勒努瓦家仓库的权力。”菲利克斯提议。 会议的两位秘书长,图雷先生和包比诺先生当即答应下来。 不到中午时分,骑警队火速找到了勒努瓦家在半桥码头的仓库,不明所以的值班司务打开库门后,骑警们果然在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一堆粮食袋,里面是麦子,大概有五百蒲式耳这么多。 午后,愤怒的鲁昂市民们携带砖块和火种,先是在勒努瓦仓库前会聚起来,询问在此站岗的骑警:“勒努瓦是不是在这个粮仓,还有他家的庄园内囤积粮食?” 骑警回答说,就我们看到的证据来说,好吧,我们不能蒙骗市民们,确实是这样。 “十二万蒲式耳的麦子,由船只从巴黎运来,是从哪位商人手里买到的?” “你们不要胡乱指控啊市民们,这些麦子可能并非是对方拿来投机倒把的,我们现在只能确认勒努瓦先生在囤积这批粮食。” “他妈的,还什么先生?把他的粮仓和庄园烧了!”几名鲁莽激愤的市民扬起火把,“前两天保卫军战士们为我们浴血奋战,打退了匪帮,才在广场上吃到几口热面包,最后谁想到,大伙儿的汗水和脂膏,全肥了勒努瓦这样的杂碎!” 大伙儿全都响应,“连他的女婿都看不下去,来检举揭发哩,烧掉!” 成百上千的人疯狂起来是势不可挡,骑警们只做了“极其微弱”的劝阻而已,很快勒努瓦家的货仓就被烧成了瓦砾。 然后市民们奔走相告,更多的人涌向西北角郊区的那座勒努瓦庄园。 到了那里,大伙儿才知道,布丰.勒努瓦全家卷了些细软文书,已化装埋名潜逃了。 “大概是回比尔西了!那里是那个杂碎的老家,这事可没完。” “先烧毁他的庄园!” 火势大起,布丰.勒努瓦所苦心营修十年的漂亮庄园,也被焚毁为了白地。 接着勒努瓦的肥皂工场,还有新建立的精油作坊,也全被砸碎,但许多水压机在混乱里幸免于难,几位商人劝止了愤怒的民众,说机器是无辜的,不如我们掏钱把她们给买下来。 这批水压机当初从英国买回来时,每台价值足有两千里弗尔,现在就两百里弗尔,便成了这几位商人的“战利品”。 随后这些战利品,在夜幕掩护下,被装在大车里,运往了梅所掌握的霍尔克公司仓库里。 另外边,如丧家之犬逃回比尔西老家的勒努瓦,又得知他精心打造的产品“玫瑰女王”牌精油,在鲁昂和巴黎的报纸上又遭到致命一击: 梅,或者不知道是谁,买通了法兰西科学院,让科学院发布了项声明,声称玫瑰女王精油所宣称的一系列疗效,比如美白肌肤、滋养头发、改善健康等,经严整的科学实验,可证明全都是虚假的。 这声明很快刊登在巴黎和鲁昂的大小报纸上,其中某位记者还不无讥讽地写道: “玫瑰女王精油能生发?也许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因据我所知,布丰.勒努瓦先生本人在三十岁出头时就已谢了顶,他是鲁昂制帽和假发师傅最大的主顾。” 但随即法兰西科学院就又发布个科学专利,大张旗鼓,声称在法国南方的榛子里提炼油脂,这种油脂才有生发的功效。 而在市面上迅速铺开的“迦勒底精油”的仿单里,清清楚楚地宣称,主要成分就是最好的榛子油。 很快,迦勒底精油名声大噪,获得全国瞩目的成功。 玫瑰女王呢,它在巴黎最大的零售商拉贡夫妻,都不愿再进货了,而是直接换了“迦勒底”招牌。 凡尔赛宫廷里的采办,也是开口就要迦勒底精油,等到这货进到宫廷用户的化妆台上时,价钱又翻了一番,毕竟宫内的人员要雨露均沾的。 躲在比尔西庄园里,看到这些报道的勒努瓦差点儿心脏病发作,他便要找来自己的经销商朗格拉蒙.里瓦尔, 把之前交到他手里的货,全都追回来,哪怕损失一半的投资也要追回来,“有货物就有翻身的可能,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把精油改下名字和仿单,对,就叫‘波斯菊’!” 可里瓦尔先生,却在艾金介绍下,出现在梅的宅邸中。 “能把您手里的玫瑰女王货,全都卖给我吗?”梅合上了香扇,问到。 里瓦尔先生回答,勒努瓦愿意赔一半的钱把这批货给赎回去。 “那我加到八成。”梅报出这个价码来。 里瓦尔没能拒绝。 得到了玫瑰女王货的梅,指令说将精油全部取出来,换上“迦勒底”的牌子,至于瓶子,全都低价卖掉,或者销毁。 这一棍子,打得布丰.勒努瓦的脊梁骨都碎了,他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原本按照勒努瓦的谋划,着急赎回货物的应该是梅才是,可谁想到现在却调了个儿。 而盖斯特和艾金两位兄弟,也都卑躬屈膝地立在梅的面前,等待这位霍尔克女王的封赏。 梅倒也不吝啬,她在安古维尔的地产,馈赠出两块,分别给了两兄弟。 “霍尔克方楼便给盖斯特哥哥您,另外还有价值三十万里弗尔年金六个厘的债券相送,您和勒努瓦家的那位离婚吧,您完全能找到个家财更殷实更贤惠的布尔乔亚家女儿。” 盖斯特连连说是。 其实梅不太想呆在方楼了,每次她坐在藏书室中,看到父亲的水粉肖像画,无论坐在什么位置,总觉得父亲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感到害怕。 至于艾金,她也给了五十万里弗尔,“你可以独立在赫尔维蒂银行外,自己开个交易所。” 不管是盖斯特,还是艾金,此刻无不狂喜。 梅想了想,突然问艾金说:“那个英国的娘们海伦,你还是愿意再养着她吗?要知道,连我们家叛逃的公证人埃隆,都扔下她跑路了啊!” 听到妹妹的询问,艾金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极乐的神色来。 这神色,梅看到过: 父亲在濒死前,每当海伦来侍候他时,他脸上也是一样。 可父亲能分得清情欲和利益,这位艾金,怕是没法分得清楚。 没错,先前正是梅找到了窝藏在勒阿弗尔的海伦,才使得这场策划走向成功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0.遭难的海伦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老霍尔克死后,海伦上了卷款逃走的公证人埃隆的马车,当时埃隆有差不多三四十万里弗尔的款子,海伦对他是奉承备至,无微不至,满心打算着依仗埃隆的这笔钱,尽情挥霍花销几年,把这个老家伙给榨干后,再一脚将他踹开,趁着恰好好处的,混合青春和成熟的那个年龄,再嫁给某位下家,最好是年老体衰,但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英吉利富裕乡绅或工厂主才好。 可海伦没想到,男人这种生物,既会盲目地陷入情欲的陷阱里,也会突然变得如哲学家或科学家般理智残酷,左脚进,右脚可能突然就拔出来了。 就在埃隆和海伦结伴,抵达勒阿弗尔即圣典港时,埃隆便突然提议,要在这个风光漂亮的港口城市小住一段时间,“我找当地银行,把手里的法国钱兑换为英镑,一万英镑是必需的,其余的不如就在勒阿弗尔花销掉,让你好好快活快活,要知道勒阿弗尔虽然居民数目不及鲁昂,可奢侈品的充裕可丝毫不逊色呢!” 埃隆说到做到,他租赁下一间靠着海港码头的漂亮公寓,公寓的外观沿着街道呈“V”字形,十六个开满鲜花的阳台全都对着蔚蓝的海洋,移步换景,然后就是名贵的家具、地毯、丝绒枕被逐批入驻,仆人和厨娘也进场了,各式各样的华服跟着送货的小金轮子马车来到,海伦不断签着单子,每日都享受着极致的奢华生活。 持续了一个月,或者说到了月底,埃隆对海伦说银行兑换的英镑到期了,一万两千“纸镑”(实际可抵一万英镑),十个镑面值一张,大约一千两百张,要塞满整个大手提箱,我去领取,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回来就退房,买去英国的船票,“亲爱的,我迫不及待想与你这样的美人儿共乘一艘航船呢!” 海伦幸福地目送埃隆离去,然后坐在美不胜收的阳台前,穿着高档丝绸做的睡裙,喝着研磨精细的咖啡,心儿随着港口到处飞翔的白鸥,四处驰骋。 可到了日中时分,埃隆还没回来,有点儿不满的海伦,还没怎么起疑心,她躺在华盖下的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日暮,海面刮来的风,将她吹醒,这时她才有点发颤,走到阳台椅子上坐着,点了根雪茄,抖抖索索,看着俯冲而下直到港口的街道,一会儿后她走下楼梯,却被数位仆人和厨娘给拦住了,他们带着买卖人在结账时特有的冷漠眼神,看着海伦,说到了给钱的日子,你哪儿也不要去,把我们的钱给付清。 “埃隆先生不是已......” “他可没这么做过。” “我要等埃隆来。”海伦此刻哪来的傲气了,她的话语很没底气。 “干嘛这样啊,怎么,想着赖账不成?去叫警察来啊!”一名厨娘满脸暴躁,扬起手臂,粗声大气。 吓得海伦坐到楼梯上。 大伙儿都没平日里的温柔谦卑,有的开始咒骂,有的则应和着要找警察,“男的就这样毫无廉耻地走了,女的呢,可不能叫她跑掉,拿不出来钱就当倒闭户,送去警察署枷起来,示众两天,这小婊子!” 不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很粗鲁很没礼貌,走进来几个商人打扮的,他们举着账单,要海伦尽快付家具、银餐具和丝织品的钱,到了月底必须要把帐给结了。 海伦直接哭了起来。 所有人没同情她的,他们围住她,不断恫吓拉扯,总之就是要给钱。 这时海伦终于明白,自己被埃隆给坑了。 可她还保有些希望,想埃隆只是被耽误了行程,或者他良心发现,折返回来,只消拿出五十镑或一百镑来,就能把所有账单都付清楚,她还愿继续跟着他。 到了夜晚,埃隆还没回来。 一名胖大的厨娘忍不住发火,抽了海伦个耳光。 “警察马上就来。” “来了反倒可惜,在警察来前,把这小婊子狠狠揍一顿!” “还穿着这卖弄风骚的衣衫呢,把它撕了!” “不,请不要这样!”海伦这才晓得没有男人庇护的无助,她蜷缩在地上哀求告饶,并说给我两三天,我想法子找到位富有慷慨的先生,把钱给你们。 但没人信她。 就在海伦绝望时,一名银行的帮办敲开房门,他说自己是被埃隆先生委托,来给海伦小姐偿付账单的。 海伦立即抱住帮办的腿,泪流满面。 帮办掏出纸票和钱币,和一圈人结账,最后当众人离去后,恰好还剩一个英镑,还剩件衣裙,这算是埃隆留给海伦的馈赠,对了,还有封信。 嘴角浮肿流血的海伦拆开信: “我突然清醒了,和你继续呆在一起,很难不会沦为你先前坑害过男人的下场。我恨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房间和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用你名义给赊欠来的,而我本人已带着所有金钱,渡海去英国了,我准备落脚稳当,再把妻子和孩子给接来,那才是我的根本。至于你,毁掉你这样的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你个虚 假的美丽世界,再转眼间,当着你的面把它毁掉。好了,现在你只剩一镑和一件衣物,好好过活下去,我想像你的样子,就不由得快意地笑起来......” “杂碎,刽子手!”海伦将信给撕碎,号啕大哭。 她像个贼般溜出高档公寓,连个鞋子都没有,在大街上惊魂不定地挨了宿,被前来骚扰的流浪汉吓得要死。 还好流浪汉没来抢劫她,因为她谎称自己是喝醉酒的勒阿弗尔的贵妇,你敢碰我就要绞刑处死。 次日,她用一英镑兑换了二十里弗尔,找到个地下室,苦苦哀求了房主半天,不租地下室,就是借三天栖身,每天一个里弗尔的借宿金,另外还有个里弗尔用于买粗面包和水喝。 然后她花了十个苏,一半买邮票和信封,一半当笔墨钱。 “小姐,你遭遇了什么?”当她衣冠不整,狼狈万分地站在邮局窗台前,一名抄写员惊讶地询问。 海伦脸色暗青,嘴唇打着哆嗦,想了半天,就对抄写员说,写封信去鲁昂,寄给梅.德.高丹太太。 等到梅坐着马车,戴着彩色羽毛的软帽,好不容易在一间破旧公寓的地下室见到海伦时,这位身上只剩下五个半里弗尔,抱着膝盖蹲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对着根烧了三分之二的蜡烛瑟瑟发抖。 “高丹太太,你当初答应我,帮你改动遗嘱后,有一份遗产给我。” 梅得知情况后,优雅地递给海伦一张两千里弗尔的票券,说立即可贴现,不过——“你得回到我三哥艾金.霍尔克的身边。”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1.欧坦主教的粮食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海伦抓着钞票,但自尊还剩十分之一,她嗫喏着对梅说,艾金现在什么都没了,每年只靠一万多里弗尔年金过活。 “起码不会让你住地下室,对吗?”在勒阿弗尔的“弗朗索瓦餐室”中,梅淡淡地嗅了下鼻烟壶,对海伦回答道。 “要我做到什么!” “很简单啊,让他再次离不开你,然后心甘情愿帮助我,让我满意的话,我会赠给艾金一大笔钱,你要是能省吃俭用点,和他还能安享下半辈子。” 对此条件,海伦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艾金很快沉醉在复归的海伦编织的迷网里,然后又找到盖斯特,盖斯特对处处轻蔑自己的岳父勒努瓦也积怨很深,两人才和梅勾结筹划,利用高丹夫妇的分裂,两个品牌精油的打擂,还有鲁昂城权力的角逐一连串的舞台,贡献了两人生平最出色的聪明才智,上演了幕充满翻转的好剧。 七月的海风,渐渐吹散了鲁昂城的酷暑。 梅戴上遮阳的帽子,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走出了依旧富丽堂皇的霍尔克方楼正门,独自走下马蹄形的阶梯,身后是几位提着行李的仆役。 白色的沙铺在阔大的前庭,更远处的院墙外,刻着高丹家族徽章的白色八轮大马车,停在那里。 待到梅走近后,车窗的挂帘被拉起,艾蕾对她招招手,喊了句“嫂子”。 梅坐了上去。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灰色和白色云覆盖下的霍尔克方楼,在这幢楼里她出生、长大,然后亭亭玉立,也见证了母亲和父亲的去世,还有自己的出嫁。 曾几何时她对占据这幢楼充满了野心,可到头来却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儿。 只因父亲的那副水粉肖像画,让她不得安生。 梅不愿意再回到那里了。 “去前面的迦勒底精油公司就行。”梅对对面的艾蕾说。 “嫂子,你该回高丹花园。” “公司有两幢闲置的楼房,我一个人住足够了。” “我知道,你和哥哥并没有闹翻,那一切都是击垮勒努瓦肥皂公司的谋划,对不对?你还是能原谅哥哥的是吧!” “将来布格连医生有了情妇你会如何呢?” “我会一枪杀了......好吧,所以我不准备叫让涉足商界和政界。”艾蕾尴尬地耸耸肩。 梅无奈地笑起来,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对艾蕾说,好吧,我回高丹花园去,毕竟菲利写信来央求我了,作为妻子的核心就是服从丈夫。 “这就是大布尔乔亚吗?”艾蕾问到。 “是,这就是大布尔乔亚的世界。”梅回答说。 艾蕾沉默下来,她心底充满矛盾: 父亲勒内老先生当家时,家产不超过三十万里弗尔,被贵族欺压,梅也不会下嫁给哥哥,但那时哥哥多纯真呢; 现在哥哥没了纯真,家产已膨胀到三四百万里弗尔,拥有几家大工厂,是鲁昂布尔乔亚领袖,还是党派集团的魁首,梅也嫁过来,且夫妻俩的资产已不下千万里弗尔,然而...... 艾蕾最怀念的还是去巴黎最初的岁月,那时她和哥哥住在格罗莱太太的寓所中,操心面包、蔬菜和黄油,可那时哥哥就学坏了,从他踏足什么沙龙开始。 唉,幸好让.布格连只关心公社医务室,还有学院的实验。 “对了。”艾蕾突然开心起来,她对梅说,“姨娘阿加德怀上宝宝了。” 梅稍微愣了会儿:“也即是说......你会有个新的妹妹,或者弟弟?” “是的,她(他)该与你的孩子差不多大,快点吧,我迫不及待要看到侄子侄女,还有弟弟妹妹了。” 当她们的马车越过长长的石拱桥,进入到鲁昂的老城区后,就觉得原本笼罩在城市的恐慌气氛一扫而空了。 马扎然匪帮重新退回到了上曼恩的森林里,并且和诺曼底省秘密达成妥协,保证互不侵扰边境。 至于被匪帮裹挟的流民,或者可以说裹挟了匪帮的流民,现在临时三级会议已通过本地法案,把诺曼底各教区闲置的教会土地给充分利用起来,采取分成制度,安置这批流民——毕竟这时的诺曼底,或者说整个法国,争斗主要存在于已开发的田产中,但整个国家还有六七成的荒地没有开垦呢,因单个农民无法负担如此的费用。 但现在鲁昂的银行家和大产业主决心,设置个“荒地开发基金”,由贵族和富农分领部分,购买种子、牲畜和农具,再“承包”对应数量的流民,通过开垦荒地来共同渡过难关,待到收获时节,可以用部分实物来偿还基金贷款,等到一定年限后,开垦好的荒地化为肥沃田产,便归开垦者所有,而流民有所得后,或可返乡,或可作为分成佃户留在鲁昂。 当然还有数以百计的流民,在南城关战役里被俘的,则被像菲利克斯这样的所开设的工厂,以赈济的名义给“吸收”了,资本总是吸取更多的闲置资 本,无止境地在扩充产能,获得法兰西王室军队军服订单的菲利克斯,觉得现存的厂房、工人、机器数量都无法满足需求了,Fac公司的股价水涨船高,来合股的人数量也越来越多。 鲁昂城的粮价也确实平抑下来,菲利克斯的法兰西共和党,通过控制临时三级会议,成功兑现当初承诺,把面包价格控制在每磅一个半苏内,市民和农民们都安定下来。 自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欧坦主教塔列朗沿塞纳河送来的十二万蒲式耳麦子的功劳。 《鲁昂半桥报》专栏充满深情地说:奥尔良公爵和欧坦主教万岁!爱国党与共和党携手万岁!市民们,是该公布这个“光辉”秘密了,鲁昂的面包之所以充裕低廉,正是公爵和主教赠送了麦子所致,可当初勒努瓦这个投机商居然偷偷想把麦子据为己有,囤积居奇,幸亏英勇的市民挫败了这个阴谋。我们渴望德.塔列朗.佩里戈尔能给我们鲁昂来封信稍稍确认下,可又担心这样的大人物,总是忘记他对人们的好。 “他妈的......可恶的菲利克斯,鸡贼的布尔乔亚,当初在朱斯蒂娜夫人的沙龙里就看出他不是个好玩意儿,诺曼底那里人都是天生的骗子手。”巴黎圣路易岛的塔列朗看到半桥报的文字,气得举起手里的雪茄,把报纸烫得满是孔,斟满的波尔多葡萄酒也没心情饮用。 直到后来,鲁昂方面送来了购买麦子的酬金,让塔列朗和奥尔良公爵不致蚀本,这位的气才消了,事到如此他也只好就坡下驴,遮遮掩掩承认了自己慷慨的义举。 消息传到鲁昂,众人欢呼感念不已,“维尼.仲马”更是花了仅仅三晚时间,就创作了剧目《欧坦主教的粮食》,开始在鲁昂大剧院排练公演!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2.修女夏洛蒂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当然,戏剧里的欧坦主教叫德.冈,时代也被转移到了英法百年战争,“维尼.仲马”是不会直接把现实搬到舞台上的,反正鲁昂市民心底都明白就好。 故事的背景自然和圣女贞德是分不开的,这位十几岁的姑娘穿上盔甲,离开杜密列村,带着六千名由民众组成的军队,进入到奥尔良城,顽强抵抗英军的围攻,残酷的厮杀里,粮食供应便成为了关键。 不但法兰西普通民众冒着生命危险来供应贞德的军队,欧坦地区的主教德.冈,也被爱国精神所感召,把修道院地产和圣器全都卖给了商人,拼凑起一大批粮食,准备运往奥尔良城支援贞德。 而各方势力,也开始纷纷把觊觎的目光,聚焦在欧坦主教和他的护粮队伍上。这其中有英国间谍,有法国王太后和王太子的宫廷,有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有虎视眈眈的勃艮第势力,甚至还有罗马教廷......欧坦主教凭借朋友和义士们的帮助,也依靠自己的勇敢和智慧,步步化险为夷,终于将粮食送到了奥尔良城,帮助法兰西的军队挫败了英军! 沃顿子爵的太太,出身王家剧团的圣于贝蒂小姐亲自披上盔甲,并剪短头发,手握佩剑,饰演贞德; 被维尼.仲马盛情邀来的巴黎著名男演员塔尔玛先生,则扮演了全剧的英雄“欧坦主教”。 菲利克斯豢养的洛洛德,出演了名奥尔良城的娼妓,傍上银行家的她,在这幕剧里的分量反倒不如素来没有演技空有一对又白又大胸脯的艾斯丹:艾斯丹演了个中等分量的女角色,欧坦地区的公爵夫人,也是主教事业的赞助者,兼主教本人的爱慕者。 原因也很简单,艾斯丹现在和“鲁昂保卫者”拉夫托侯爵打得火热,剧院很主动地给她加了戏份。 气得洛洛德跑到“维尼.仲马”,也即是菲利克斯的面前哭诉。 菲利克斯就劝洛洛德,你也该收收心了,你看看你,身段苗条,面容又漂亮,和女修院里出来的学生差不多,本来是有很好的演出天赋,可你最近这段时间只顾着跟金主吃喝玩乐,表情和身材管理都懈怠了,相反艾斯丹这段时间就刻苦多了。 “别和我说这些套话,艾斯丹刻苦?她在排演台上连角色需要的拉丁话都说不出来,那对淫荡的乳可以吸引几千观众头晕脑胀,脱离剧情(菲利克斯便说正式表演时会遮起来)!我知道,我傍了别的金主,让你不高兴,现在高丹骑士你说,我该如何挽回,陪谁睡觉呢?你,还是谁,都可以。” “快言快语,女中豪杰,如果不是我舅哥的妻子是主演,我倒想让你演贞德呢!”菲利克斯认为洛洛德很有Fac精神。 于是洛洛德便开始在他面前,脱下围巾,并准备解下衣裙,努力争取女主演的位置。 “等等。”菲利克斯急忙阻止,然后他说,莱昂.杜.帕雷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那个像豺狗般钻营的掮客。 “我要控制他做事,他几件事做的也确实很得力。”菲利克斯这话,让洛洛德顿时明白了。 然后菲利克斯就答应这风骚婊子,说我去和剧院经理商量,适当改动下剧本,把你这个妓女的角色塑造得和女公爵一样重量。 洛洛德高兴地吻了吻老板,说我的忠诚又回来啦,便对着镜子补下妆容,去找帕雷了。 菲利克斯也没有食言,当即就请来鲁昂剧院的经理,还有半桥报的几位记者,说洛洛德这个角色有点增强,另外报纸开辟版面,洛洛德和艾斯丹都要下力气捧,措辞就是“各有千秋”。 “就说洛洛德是灵动派的演技,很好演出了妓女的心路变化历程;而艾斯丹则是赤子派的,恰好把欧坦公爵夫人这个角色的淳朴天真演得入木三分,是本色出演。”一位记者咬着铅笔。 “是,妓女都是善变的,而贵妇们都是凝滞的。”菲利克斯对此首肯。 两日后,鲁昂大剧院正式上演《欧坦主教的粮食》,灯火辉煌,万人空巷,演出应和时事,获得巨大的成功。 在鲁昂市民的心目里,百年战争国家最危险的时分,是贞德这个村妇挽救了它,贞德的军队大部分也都是普通的乡民、市民,而欧坦主教则代表前两个等级里的开明良善力量,如今法兰西民族再度遭遇没顶的危机,精英们更该学习贞德和欧坦主教德.和普通大众联合起来,展现出源源不绝的力量,就像这次鲁昂保卫战一样! “法兰西,万岁!”舞台的最后一幕,志愿去刺杀英军主帅的妓女格莉拉,也即是洛洛德饰演的角色,被捆在城下的行刑柱上,在被英军士兵割喉的刹那,拼尽力气,对着城头贞德和她的战友们,喊出了这句话。 格莉拉(洛洛德)(垂下头,死),贞德拔出剑来,大呼:“天主与我们同在,天佑法兰西,让暴虐匪军的血来灌溉圣洁的格莉拉之花吧,冲锋,冲锋,冲锋!” 鲁昂的观众们,不管是布尔乔亚,还是在贝壳(普通席位)上坐着的手艺人、小商贩、雇工,都不约而同地站起 来,互相挽着臂弯,和贞德一起大喊“冲锋”三遍,很多人是热泪盈眶。 当晚,报纸就印制出来,里面对洛洛德和艾斯丹的赞誉捧场,怕是比圣于贝蒂小姐还要多。 不过鲁昂市民倒没什么反感的,这两位也算是本地偶像,大家保护自己人的意识还是强烈的,但对巴黎方面关于此剧刊登的报纸内容,菲利克斯特意关照,要突出王家剧团圣于贝蒂小姐的演技精湛,甚至可以用其他两位女演员做反衬:菲利克斯很清楚巴黎人的虚荣乖张,他必须要入乡随俗。 管他呢,反正皆大欢喜。 据说奥尔良公爵和塔列朗主教对这幕剧也非常满意,已力推巴黎各大剧院公演了。 夜幕深沉,还淅淅沥沥下了雨,当鲁昂剧院的观众举着伞纷纷散去后,居然有名穿着黑色礼服,挂着十字架的蒙头修女,犹自坐在贝壳席位上不肯离去。 有观众认得她是城郊修道院里静修避世的年轻修女,好奇这位居然步行了快两个古法里,来到剧院看戏。 但这位年轻修女,白色的脸颊上缠着两颗灼热的泪珠,明显被《欧坦主教的粮食》感动了,她喃喃自语说,这才是古罗马共和国的精神。 还未离去的观众听到她这话,都不觉哑然,侍奉天主和圣母的修女,居然谈起共和国来了...... “您是?” “夏洛蒂.科黛,丰特奈尔家族的神圣后裔。”修女带着丝傲然回答说,“我想去看看格莉拉的演员。”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3.艾米莉的伤感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圣于贝蒂小姐和塔尔玛先生,在最后场演出落幕后,就互相挽着手坐上车,前往钟塔大街的佩提特餐厅了,在那里菲利克斯.高丹骑士举办了晚宴和舞会,与诸位名流一齐庆祝胜利,各方面的胜利。 后台化妆室内,当夏洛蒂修女到了门口,只见到扮演妓女格莉拉的洛洛德,还有扮演公爵夫人的艾斯丹,两人为了点琐事,正在争吵着,洛洛德言语尖酸刻薄,艾斯丹则是粗鲁不堪,镜子前的她俩,只穿件薄到透明的棉纱裙子,雪白的手臂和大腿全都暴露在外,混着刺鼻的雪茄、烟草还有脂粉的味道,几名报刊记者正拿着小草稿本,站在镜子边,哈哈大笑着,就好像在看猴戏。 纯洁的修女没想到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幕难堪的场景,她原本的热情熄灭了,很是失望,尤其是对洛洛德。 “果然,必须得把戏剧的角色和演员给彻底分开。”她想到,然后就问记者,“维尼.仲马先生在这里吗?” 她渴望见见这位著名的剧作家,是他赋予了贞德、格莉拉、欧坦主教形形色色的角色以生命。 玩世不恭的记者们哈哈笑起来,说维尼.仲马先生是在Fac王家纺织公司里做事的,闲暇时创作剧本。 “他是开那种织布机的,对吗?”修女好奇地问。 记者笑得更厉害,说是的是的,你现在去,走到顶楼,有座大的办公室,他就在里面。 谁想到,夏洛蒂.科黛真的去了。 她来到Fac公司大楼,问仲马先生在哪,大伙儿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然后名实诚的销售商走过来,告诉她说,仲马先生今晚去赴宴了。 “那我写封信留给他。”夏洛蒂的字很清秀,她分享了对理想的渴望,和对仲马先生戏剧的热爱,然后装入封皮中,细细叠好,交到助理手里,才算是带着点遗憾离去。 临出去前,她还回头询问助理,仲马先生会不会给我回信? 助理说,仲马先生很忙,但他应该会抽出时间来给您回信的。 “请求你们的老板高丹骑士,别让仲马先生太劳累,国家的戏剧需要他。”夏洛蒂留下这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后,才消失在大街的蒙蒙雨雾之中。 时间往前推五个小时。 妙逸庄园的木楼一层,已是漫画师、油画师、哥白林棉布绘画师,现在又兼建筑设计师的加斯东.茨威格,这位朝气蓬勃又老实的年轻人,正在那里打图样测距离,因拉夫托侯爵家要改造木楼为新的庄园啦。 夫人正在殷勤地招待加斯东,谈了会儿后,加斯东就专心拿出本子,记录夫人对新住宅的装潢需求,比如在不在护墙板上贴金线,比如壁纸需要什么风格的,预算又是多少。 而刚刚在外面视察完田庄的艾米莉,在得到了佩提特舞会的邀请函后,就坐在房间的梳妆镜前,原本平静的心湖,掀起了一圈圈涟漪,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种罪恶感,在初夜丧失后的这段时间,菲利克斯除去信件外,没来过妙逸庄园,但艾米莉却按捺不住了,每天在忙完各种事务后,夜晚时总是会觉得有点儿寂寞,哪怕看书也有点心猿意马的。 特别是前段时间,鲁昂城风云变幻时,高丹夫妻突然大吵一架,各自分居的消息传到艾米莉耳朵里后,她居然心神摇曳到了自己都感到羞耻的地步。 “现在他这样有钱,官职是主教府法院的推事,只要他愿意,很快就能花些钱卖到审查官的职务,大约也就五万里弗尔的价钱,再把他原本的推事官给卖掉(是,法兰西的官职本身也是种投资,回报率大概每年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真正要掏出来的大概就两三万而已......这样他也算是贵族了,法国不就这样嘛,毕竟和英国不同,贵族变得布尔乔亚化,而布尔乔亚们在投资工商业之余,也还是会购买官职的,就好像投资田产一样......” “不,你这样的想法是带着罪恶的!”紧接着,艾米莉就痛苦反省起来,你先前是个傲慢刻薄的贵族小姐不假,但贵族有贵族的操守才是,最起码也不应该破坏一对布尔乔亚的婚姻,这也太颜面扫地了。 于是这些日子,艾米莉除去纠结,还是纠结。 天气好的时,她有些希望菲利克斯能来,两人就只在妙逸庄园新合并的沙多达西家田地里散散步,讨论下农业和商业的话题,多好呢...... 可谁都知道,高丹骑士很忙,保卫战胜利后就忙着平稳物价,以工代赈,规定雇农和雇工的最低工资水平,然后又为了应付爱国党,火速创作剧本。 现在天开始下雨,他晚宴的请柬倒是到了。 艾米莉精心打扮了自己,但她又不能显得太刻意,这样反倒会让菲利克斯得意,于是她的重点放在头发,和脖子上,在长裙和衣带上选择了件随性舒适的款型,首饰也取消掉,改之以鲜花。 这时她的母亲上楼来,打开房门。 “您应该敲门。”艾米莉不太满意。 因请柬上也有父母的名 字,所以加斯东先生没法留在侯爵家用餐,便提前回城里去了。 夫人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然后尽量显得无意地挨到艾米莉身旁,稍微想了下,就对艾米莉说:“女儿你太傻了。” “您今天的话语太莫名其妙,我无法置评。” 夫人站在窗帘边,看着外面的细雨,叹口气:“你高傲的外表下,却是不谙世事和人心的......你最好的机会被你给贻误掉了,我本该提醒你,但是......” “请把话说明白点,妈妈。不然我太纳闷了。” “高丹骑士啊,你该从阿朗松城回来后,就主动,乃至厚颜无耻,如果你心底还想嫁给他的话。” 艾米莉愕然,然后她的脸颊涨红,有些儿气恼地对母亲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夫人噔噔噔地,走到女儿的凳子前,然后也坐下来,难得怜惜地摸摸女儿嫩滑的香腮,眼神带着同情和幽怨,“你真的是,没有半点儿凡尔赛那里的气息和功架。” “我实在是。”艾米莉心中茫然。 “既然高丹骑士的请柬中,有我们全家的名字,而这场晚宴舞会又是在佩提特大旅馆举办的,那也就意味着,高丹骑士和梅.霍尔克肯定重新在一起了,布尔乔亚最需要的就是在来宾前,保全家庭和颜面。” 艾米莉听到这话,突然觉得心中有道闪电翻滚而过,她睫毛抖了两下,只觉得迷梦和幻觉都没了,她难受到没话说。 “你这个在情场上没丝毫手腕的小傻瓜,当初你冒充我的勇气哪去了?”夫人又是声叹息。 “不,没什么。”艾米莉强作镇定和无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4.晚安,拉夫托小姐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佩提特旅馆的大厅内,大理石地板上,不断地被绅士和淑女的鞋子给踢踏着,巨大的藻井层层往上,一个个用石膏做成的精巧凹凸格子,给它以更真实的立体感,正中央悬着的水晶吊灯,十分辉煌。 为了庆祝《欧坦主教的粮食》获得成功,菲利克斯也就是“维尼.仲马”邀请了一百位客人,旅馆外的街道上停靠了无数的马车,悠扬的音乐声里,一辆白色的高丹氏专用马车,停在旅馆的台阶下,宾客们的掌声里,菲利克斯本人佩戴着崭新的系着红色绶带的王室勋章,从车门里挥着手,走了下来。 台阶上岗位处,盛装的民团士兵,还有另外侧的保卫军士兵,都向他敬礼,因为高丹骑士胸前的勋章上那根红色的绶带。 很快菲利克斯回头,伸出了臂弯。 更大的掌声响起,梅.德.高丹夫人风情万种地微笑着,也从车厢里走出,温柔地牵住丈夫的胳膊。 艾蕾.高丹也走出来,挽住了菲利克斯另外边胳膊。 “高等法院的法官们,基本全都退出了鲁昂的舞台,他们失败了。大法官伏西哀,也遁去巴黎郊区的庄园内,躲藏起来。”大厅中,沃顿子爵和妻子圣于贝蒂,及男演员塔尔玛先生,对菲利克斯夫妻说到。 “鲁昂是全法国最令人瞩目的地区,别的地方是贵族和高等法院联合抵制王权,只有这里实现了布尔乔亚精英的联合自治。”菲利克斯很得意地回答,“对了,京城的消息你们没看到吗?内克尔复归财政大臣的职位,当真是万众瞩目呢!而内克尔现在于报纸上,对全法兰西的人民宣告,他马上给整个民族准备份厚礼,也算是1789年的新年大礼,那便是齐聚巴黎的三级会议会正式拉开帷幕。” “现在只需要全国性的三级会议开幕,把税务给均等化,大约等到今年结束前,税金就能帮助王室财政恢复健康。”沃顿子爵说到。 “您未免太乐观了,哥哥。”梅却不以为然。 “全国的人,不管是第一等级的教士,还是第二等级的贵族,亦或是第三等级,都是爱戴国王的,只要国王下决心,废除掉高等法院这个挑拨离间的壁垒,那么税务平等根本不成问题。”沃顿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都能做到这点,相信当今陛下也是可以做到的。”塔尔玛先生也对子爵持赞同态度。 此刻,塔尔玛看到,拉夫托侯爵全家都从正门走到了舞会大厅里来,他是全认得的,便上去带着歉意对拉夫托侯爵及夫人鞠躬,说又见面了。 “是啊,萨申卡伯爵。”侯爵带着自嘲的语气说。 “德.拉夫托小姐,您今晚可真是美艳绝伦,希望马上我可以邀请您共舞。”塔尔玛先生吻了下艾米莉伸过来的手背,说到。 “这是当然的,不容我拒绝。”艾米莉见到所有的情景恰如母亲先前所猜测的那般:菲利克斯和梅这对,戏剧性地重归于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心里是百味杂陈,以至对塔尔玛先生的回答都有些不在状态。 菲利克斯走过来,先后对侯爵夫妻致敬,然后看着艾米莉,“晚安,拉夫托小姐。” “晚安,高丹骑士。”艾米莉努力让表情冷淡,无所谓。 梅则热情地走过来,挽住了艾米莉的手。 舞会非常热闹,非常成功。 其后,菲利克斯夫妻俩,乘坐着一辆马车,连妹妹艾蕾都不在,向圣德约花园归去。 菲利克斯主动地将梅给抱在怀中。 “你对盖斯特和艾金的处置,都非常合宜。” “是这样的,只是要给先前我们夫妻的争吵,正下名啊。” “推到小乔比身上不就好了?”菲利克斯轻车熟路。 梅点点头,说我给这孩子一笔钱,他去英国讨生意了,“用钱控制住这小车夫,还是有用处的。” “对不起,梅。我之前在巴黎,太渴望发达了,所以走了捷径,我那时候生怕配不上你。”菲利克斯摸着妻子的手。 “那你对拉夫托家的小姐呢?” “这就有些复杂了。” “既然复杂那就没必要说下去,你在和我谋划打垮勒努瓦时也没说,我相信你不是很乐意把答案给明晰化的。” “好太太,我俩是不是异化了?变得有点不太像,像个人......”菲利克斯在颠簸的车厢里,悠然地说到。 “霍尔克和Fac公司现在于鲁昂城达到这种巅峰,有了友人,也树立了敌人,咋俩必须得合作才能生存下去。”梅此刻想到的是谁呢? 是海伦,那个被抛弃后不名一文,躲在地下室内,连蜡烛都不敢点的海伦。 她绝对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步。 然后她仰起面来,乌黑的头发微微落在了耳朵边,说起老霍尔克在世时经常说的一句箴言,“没有什么绝对的道德,只有见机行事的道德。” 菲利克斯就对梅说,我俩生孩 子吧。 “好啊。”梅的语气突然变得甜蜜,她搂住了丈夫的脖子。 在晃动的车厢油灯亮光下,菲利克斯见到妻子的眼角,其实是有泪光的。 也许逢场作戏会真真假假,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某些行径的感受,却是做不得假的。 梅确实有痛苦,但她也开导自己,对任何事都要保持精确的计算能力。 “听着我的小太太,马上鲁昂和整个诺曼底会进行正式的三级会议选举,代表们会齐聚巴黎,但我对这次会议的前景很不看好,又不能对你的哥哥明说。为了未来高丹家族的前景,我必须要当选上,你也知道,民众都是善变的,我想要鲁昂变成我的铁仓,必须把那条运河掌控在手里,就是连通鲁昂、卡昂和瑟堡的运河。只要有交通,咱们的货物就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就像军队那样,可以强硬的出击和征服。” “可是雷卡米埃银行不是破产了吗?” “只是在清理而已,所以我俩得齐心协力,叫雅各.雷卡米埃重新掏出钱来,参与到这条运河里,该用用压制性手段,这些银行家都狡猾得很。” “那得让雷卡米埃换个招牌。” “你哥哥艾金据说要新开个银行,就用他的招牌。” “我明白了,运河很快就能起死回生,咱们把老的运河股票,以百分之六七十的价钱,给购回合并,然后运河便归高丹家控制了。” “没错的,小太太。” 雨停之后,诺曼底整个地区笼罩在夏末的阳光下。 拉夫托侯爵在正在动工的木楼一层,对妻子和女儿说,马上高丹骑士要在我的两个庄园的河流上,实验“蒸汽犁”。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5.梅拜访妙逸庄园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高丹骑士来的那天,我会前去马洛姆河谷。”艾米莉不快地说。 可父亲拉夫托侯爵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直顾对母亲说,晚餐要置办的隆重些,“蒸汽犁你知道吗?” “只听说过蒸汽机,它在工厂里能提水上去,还能牵动轮子,对不对。” 侯爵点点头,然后举起手指说:“可蒸汽还能带动犁,一种特制的纯铁犁,它翻滚起来就像是车轮那样,是从先前鲁昂城实验的那种疏浚机给改进来的,所以是双用的,既可以疏通河道,也能翻耕麦田。” “啊,爵爷,您现在懂得可真是多,算是半个博物学家了!”夫人拍着手掌,带着恭维和惊喜而说到。 对此侯爵很谦虚,说自己需要了解的东西还很多呢,“对了,我恰好在那天要主持召开鲁昂的‘蓝血会’。” 为了统辖鲁昂附近的第二等级贵族,在原来的“荣誉委员会”作鸟兽散后,于保卫战里大放光彩的侯爵,借机重组了鲁昂地方的蓝血会,吸收了一批爵爷和乡居贵族,实则是临时三级会议的附属机构,也主张进行农业革新和税务平等,拉夫托侯爵自然是里面的翘楚。 “您安心去吧,我在家接待,听说不但高丹骑士会来,那个善良稳重的孩子,叫加斯东的,也会带着施工队来木楼一层。”夫人柔媚地回答。 “对了别忘记,布朗先生也会携带本妙逸庄园的整备计划书前来,这里面他可和高丹骑士商讨了不少,蒸汽犁如何使用,引进什么新的作物和肥料,都会提及的。”当夫人伸出皓腕,帮侯爵整理衬衫领口时,侯爵边如此说,边扭头对着女儿,“艾米莉,你母亲对这些可完全不懂啊,你看看,又是机器,又是计划书,又是对新庄园宅邸的装修,还得你在场的。” 艾米莉简直无话可说,她不得不难堪地承认,天底下贵族出身的父母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塔列朗父母如此,圣西门父母如此,而她的父母也是如此:贵族们只在关键的时刻会迸发斗志、品德和魄力(大部分时候还迸不出来),一旦沉寂下来,他们就又回到荒唐而不负责任的状态,就像福尔马林防腐剂里泡着的巨婴! 这分明是父母间的契约,特别是淫荡放浪的母亲,她对菲利克斯还未死心: 大部分人都晓得,父亲在城里和名胸脯很大的女演员艾斯丹姘居,整日厮混,彻夜不归; 而母亲......自己呢?父亲可能知道自己和菲利克斯的关系,也可能装聋作哑。 妙逸庄园的债务废除了,但父亲还在巴望着Fac公司的技术扶持和金钱投资,他已完全沦为菲利克斯.高丹的工具了,贵族的桀骜是丝毫不存,也在迅速地“布尔乔亚化”,不,是个蓝血贵族和布尔乔亚风混搭的怪物,怪物对不对?真的是难以想象。 那个蠢货哥哥,还滞留在巴黎枫丹的舅父家,为解除国家的惩罚而奔走,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鲁昂。 见父母根本没法体察自己话语的意思,艾米莉就羞愤地吵闹起来,我要去马洛姆田庄,或者去鲁昂城内的织袜工厂和印刷作坊,你怎么就认为我该留在这里?我忙得很,没时间招待俗人,或是闲人。 “那你跟着我的马车去城里。”父亲手臂搭上了银闪闪的手杖,对女儿询问说。 “我自己有‘艾米莉’号。”艾米莉没好气。 “女儿你的那辆马车也该变为货车了,现在庄园复兴,也该购入那种漂亮的蜗牛小车,这才符合你的美貌和气质。”母亲很惋惜地说。 艾米莉都快要疯掉,她说“艾米莉号”坚固得很,牢靠得很。 可没人听她的,父亲衣冠楚楚,矮小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在关起的车门里,他人生从未如此满足过: 吞了沙多达西庄园,菲利克斯先前收为抵押的五十阿尔邦田产也还回来,现在妙逸庄园加上马洛姆河谷的田,已扩充到了二百五十阿尔邦的面积,在鲁昂首屈一指,在整个诺曼底省份也名列前茅; 之前南城关保卫战,拉夫托侯爵又成为了“鲁昂保护者”,贵族和平民们都服膺他,有岗哨的地方都向他敬礼,侯爵成为当地最有名誉的人士; 此外,有善解人意的美丽妻子,还有个丰润诱人的情妇,儿子的事也快搞定了,再加上善于经营的女儿,即便付出了些许代价,但侯爵已到了人生的“夫复何求”之境界,他是幸福的。 父亲离去后,艾米莉苦恼地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一层大厅里杂七杂八,准备接受装修的物什,不晓得该说什么。 而侯爵夫人倒是处变不惊,开始指挥使女们布置起宴会来,“就在二层吧,一层马上就要动工的,在此招待客人可不礼貌。” 艾米莉闭上眼睛,直到她听到一串铃声。 一辆加长八轮的白色马车,停在了木楼外的林荫庭院中,艾米莉站在花廊里探头探脑,当她看到车厢板上那醒目的暴发户徽章后,心脏都要蹦出来。 可从车上走下来的,居然是 梅。 艾米莉更加窘,也更加惊慌。 当侯爵夫人迎出来后,带着宽软边遮阳帽和面纱的梅,微笑着问,可以进去坐坐吗? “可以。”艾米莉只能如此说。 一层落地窗所在的待客室里,摆放着那架钢琴,梅和艾米莉隔着圆形的洛可可式白色茶几,各坐在面单背椅上。 侯爵夫人退出去了,她避让了,没一会儿,使女倒是送来了咖啡、姜饼和栗子糕。 “能允许我抽雪茄吗?”梅很平静地问。 “请便。” 梅便打开银丝口子的手袋,在里面取出个香水瓶似的“打火机”,内里有泡着油和火绒的嵌石,梅伸出修长的手指,扳动精巧的簧轮,噼啪声里,一团火焰窜出,在黄铜做的小伞罩里跃动起来,随即梅又夹着根细的雪茄,凑上去点着了,很优雅从容地吸了口,吐出团芬芳的烟雾,看着艾米莉。 艾米莉已预备好应付这位矫揉造作的英吉利小姐的责难了。 然而梅只是笑了下,又从手袋里取出两份报纸来,《鲁昂每日新闻》。 “上面写着菲利,我,还有拉夫托家的事。” 艾米莉暗地里吃了惊,然后她抓起上面的那份来看,标头赫然是《高丹骑士的风流韵事》,里面直接说梅.高丹太太醋性大发,因高丹骑士和拉夫托侯爵夫人有染,两人大吵大闹,不少人已知云云。 “这!”艾米莉几乎就要抗议起来。 梅不慌不忙地说,你再看第二份。 于是艾米莉便拾起下面的那份,标头就完全不同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6.往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映入艾米莉眼帘的,是《经查实,高丹夫妻的不实传言皆是车夫在捣鬼》。 每日新闻的记者在报道里,把小车夫乔比给恶毒地损了顿,说他就是莎士比亚或莫里哀戏剧里那种典型的小人,还好高丹骑士和高丹太太及时发现猫腻,按照惯例他们可狠狠惩处这个“小老虎”(英语里的小厮,和老虎单词字母相近),但高丹骑士还是本着宽容的胸怀,只是将乔比给逐去英国,“我们法兰西居然会出口这种货色,在世界上扬名,真的是种悲哀呢!” “这两份报纸,是不是最终只能发表一份?” 梅点点头:“第一份没印刷出来,每日新闻的记者就送来风声,你是晓得的,半桥报是高丹家的后花园,可每日新闻报则是对手,他们巴不得把我和菲利克斯的丑闻发表出去换钱,所以我花了三万里弗尔,才换成了你眼里的第二个标头和内容。” “让我猜猜,这标头是你的意思吗,高丹太太?” “是。” “这里面说,高丹骑士和拉夫托侯爵夫人的私情纯属乔比造谣,是子虚乌有。梅,这样的话,你就等于利用报纸,把母亲给排除出你的竞争圈了,当初在女修院里你就是最聪明的。”艾米莉冷冷地说。 听到这话,梅好像陷于了回忆里,但她很快就抽身而出,对艾米莉说:“你觉得我有这样的心思,但我自己清楚,这种伎俩完全没用的。” “你说什么?”艾米莉的心沉了下来。 “坦白说......”梅吸了口雪茄,美丽的侧颜对着窗外,夏末的明媚,“在八六年前,也就是菲利克斯去索邦学院前后,我都没确认,会嫁给他。” “但你在进大教堂前,可是喊着要把左腿给绑起来的。” “是嘛,左腿......现在就是这样的,这就是对我的报应,我当初对待感情有多么冷静理智,现在就遭受多大的反噬,把责任往乔比上一推,再买通舆论造造势,鲁昂市民们热络地议论两天,再造个热点舆论,比如说国家三级会议马上召开,大家就淡忘掉了。我又何必像个怨妇般斤斤计较?”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梅?” “是啊,还记得在女修院上学的时光吗?在一七八四年结束前,我俩在内里一直是同学。” “记得。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女修院?霍尔克家这么有钱,你完全能请所有最贵的私教来。女修院都是家境不好的贵族女孩接受教育的地方,八二和八三年我家的经济境遇很差,所以我断了私教,才去了女修院。” “大概是我怕孤独......或者说,我想知道贵族们都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你知道她们都是如何看你的?” “知道啊,那个法厄利男爵家的女儿,给我起了‘英吉利小姐’的绰号,这个绰号伴随我到现在,连菲利克斯的妹妹都知道。”梅苦笑起来,“女修院里的门房嬷嬷,我每月都给她三百里弗尔,她给我往宿舍里包送英式咖啡、茶,还有点心。我经常给同学们掏钱,买小说,买风车等玩具,可她们都不会真心诚意地感谢我,背地还是喊我的绰号,但只有你,你不一样艾米莉,你从不说我的好话,但在此前都会直接拒绝我的馈赠,不似她们口是心非。” “这种性格,可害惨了我。”艾米莉哀怨地说,然后对梅伸出手来,示意我也想来根雪茄。 梅惊讶了下,问可以吗,然后火绒再次在黄铜小伞罩里亮起来,艾米莉抽了两口,连连咳嗽,梅开怀大笑起来。 随即她的表情又冷下来,正色对艾米莉说:“男人都是碎屑,可起码菲利克斯能给我富足体面的身份和生活!女人就是这样,你能带着嫁妆给丈夫,他就万事给你留份面子,在法国有句谚语,一个女人既然愿给男人当垫脚石,那她随后再奢谈什么感情,便是最可笑的事,而在英国的女人,又都必须以家庭和男人为奉献的对象,我就是那个混杂了英国和法国‘美德’的太太。” 梅说到这里,停了下,然后畅畅快快地吐了个脏词“他妈的”。 艾米莉忽然觉得有些心痛梅。 “你也一样啊!”梅突然带着嘲弄的神色,打断了艾米莉的心态,“还记得八三年,整个诺曼底闹大旱灾,国家就是那时候开始不行的,法厄利男爵开枪自杀了,他女儿半途就退学了,你记得的吧!” “是,我家都差点没熬过去。法厄利男爵家的庄稼全毁了,那年死了不少贵族,当然还有农民,他真的是走投无路,前些年他就没钱买官职,没钱买官职的话就无法用官职来赚钱,这是恶性循环,最后他成了最贫穷的那部分贵族,活得连农民都不如,旱灾来临后只好饮弹自尽。说实话,法厄利男爵的死,给我的印象太深。”艾米莉喃喃自语。 “所以你始终害怕拉夫托家也会下滑到那种境地,所以你才甘愿委身给我丈夫,现在债务废除了,对吧!”梅的情绪稍微激动起来。 艾米莉嘴唇抖动着,但她不愿在 梅的面前落下风,便回敬了自己的刻薄:“确实这样呢梅,四十万里弗尔,一笔勾销。” 但梅却没有生气,“管他呢,这笔钱是菲利克斯挣得,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你和菲利克斯间的事?” “是布尔乔亚式的骗局,当狐狸的,就像拉封丹寓言故事里描述的那般,整日就是挖陷阱和规避陷阱,两者都是生死相搏的保命伎俩。我和他早就设计好的,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和他离婚吧老同学?或者你会以为,他会和我离婚......” 艾米莉宛若只无法挣脱的鹿,她眼眶湿润了,抽着雪茄,不晓得是什么滋味。 “对了,说起法厄利男爵的死,拉夫托家应该是幸运的,你原本遭到了几次厄运的打击,是菲利克斯救了你家,法兰西贵族整日被催着要转型,可谈何容易?能转型的,只是极少部分罢了,从事工商业,从事新农业,从事金融业,法兰西百分之九十九的贵族都办不到,所以你成为菲利克斯的情妇,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是你的救主。” “情妇。”艾米莉简直无法接受这样的字眼。 可梅却很泰然,她放下雪茄,喝了口玻璃杯中的柠檬水,“菲利克斯最近入了二十五万里弗尔的股份在我的‘迦勒底’精油生意里,我也入了十五万里弗尔在我三哥艾金的银行里,菲利克斯要利用这个银行盘活运河工程,蒸汽犁就是疏浚的实验品,互相入股,就代表高丹家利益和忠诚的交换,艾米莉你也加入进来吧,只要你点头,我给你这个......”说着,梅交给艾米莉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 “是印刷机?”艾米莉看着图纸说。 “确切说,是最新式的长网印刷机,某位不知名的法兰西工程师提出了创意概念,然后英国那边,有三位发明家因这个东西先后破产了,也许会有第四位和第五位接手,但我不允许,我花了足足五千英镑把图纸和专利买过来,不要担心,打垮了勒努瓦后,我的金钱是源源不绝的。我把这个转给你,此后鲁昂的印刷业便全是你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艾米莉困惑。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7.蒸汽犁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首先你不会认为这是我的好意,对吧?你还是那时的艾米莉,从来都没变过。我就向你坦白,精明的银行家会拉拢妻子的情夫入伙,甚至还会将女儿在未来嫁给这情夫,这才是银行家们长盛不衰的秘诀呢。唉,先前那个来自巴黎的总包税人就是想不通这点,他在金融场上是白混了那么多年,所以才会落得那样的凄惨结局......” “你和那个总包税人不同?” 梅耸耸肩膀,她的这个细微动作都和菲利克斯一模一样,靠在椅背上:“没错。你有很大的好处啊,当你得到偿还债务的甜头后,就离不开和高丹家间的金钱捆绑了,你看蒸汽犁优先给你家,田庄整备计划艾金银行会给你优惠贷款,将来运河修建的话,直接就以你的庄园为起点,光是地皮价钱都要翻三到五倍。到时你如果想光耀门楣,想嫁给公爵就公爵,亲王就亲王,谁会和拉夫托家的财势过不去?但到那时候,你很可能会念起菲利克斯的好,和更大的混蛋或更无能的庸才比起来,他会变得很可爱,起码他不像唐璜那样是个肉欲动物,他做任何事都要得到好处的,他会照顾妻子和情妇的,而不像大部分贵族那样,只顾自己。” “我要帮你,对吧?” “理由我之前说过了,和和气气相处不好吗?菲利克斯有些感情,是必须要倾注在你的身上,我不想让他有什么缺失的遗憾,如果两支军队都在互不知情的状态下,在不同的方向攻打同一座堡垒,那就是种浪费。”梅说完这些,就不问艾米莉到底是什么态度,只问候了句日安,便起身告辞了。 “她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啊!”艾米莉气恼地躺在椅子上,半晌无言。 大约两日后,菲利克斯、布朗还有加斯东,及工程师约翰.菲奇,来到了妙逸庄园和沙多达西庄园间的河流,这条河流现在有了新名字,“妙逸河”。 因为两处庄园都归拉夫托侯爵所有啦! 侯爵夫人作为女主人,在河岸边竖起了个棚子,上面是用二手的棉布改造的,四根柱子撑起,四边拖着流苏般的彩带,然后下面还有木台,摆放着餐桌和椅子,就像个小小的阅兵台。 加斯东和夫人互相问候后,就带着施工队和拉着料子的车去一层了。 至于菲利克斯则进入到棚子中,亲吻了夫人的手背。 “夏多布里昂骑士的文章,据说在巴黎掀起了不小的热浪,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愿竭诚为您效劳,尊贵的夫人。” “先前城中有报纸捕风捉影。” “那全是谣言,卑劣的造谣者已被我驱逐掉了。” 两人相视而笑,就像是在沙龙中初次见面,但互相欣赏的好朋友似的。 “日安,拉夫托小姐。”菲利克斯看到艾米莉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牵着两头布列塔尼犬到来后,赶紧脱帽行礼,“那晚在佩提特旅馆舞会上,未能与您共舞,真的是太遗憾了。” “听说你又要去巴黎了?” “是的,新三级会议的选举在即,最迟十月份,我将作为当选的代表前去巴黎和凡尔赛,履行职责。” “还没选举,就自认为‘当选的代表’。高丹骑士,您在政治上的‘超前性’可真的令人惊叹。” “主要是我满腔的热血沸腾起来,迫不及待要为王朝的危机解除而效力。”菲利克斯的说辞,让侯爵夫人赞誉有加。 这会儿,蒸汽犁装配好了。 其实就是约翰.菲奇用大车,把两台蒸汽机给拖运过来,随后在河川上,标记段三十五寻的距离,将蒸汽机安置在两点的临时设置的木板上,经过改良它的汽缸和炉子比纽科门式的,甚至是瓦特式的都精简了不少,但依旧算是个“大块头”,然后两台蒸汽机间,用轮子等装置牵连两道往复的轨道,轨道是铁制的,上面则用轴,架起了“犁”:在艾米莉的眼中,这个犁更像是布满精密铁齿的滚筒。 当水注入进去,煤添加进去,开始燃烧时,轰鸣声响起,蒸汽开始喷射:一台蒸汽机牵动着“犁”飞速往自己的方向翻滚起来,河川里的泥土和水花飞溅得好高,像是不断移动的喷泉,到了尽头后,工程师稍微扳动几个机关,然后对面的蒸汽机就响动起来,又拖曳着“犁”,往那边翻动挖掘起来! 很短时间内,发挥了威力的“蒸汽犁”就将妙逸河的那段,足足挖深了许多。 “呃,如果用在开掘运河的工程上,便能分段安置蒸汽犁,来回挖掘,比人工要节省五分之三的时间,和一半的成本,即便采购蒸汽犁的价钱不菲。”布朗向侯爵夫人和拉夫托小姐介绍道。 “那田庄呢?”侯爵夫人只顾招待菲利克斯饮料和糕点,倒是艾米莉更关心蒸汽犁在农业上的前景。 布朗就回答:“和开掘运河一样,或者单台蒸汽机拉动铁犁,耕出一个长条来,或者两台对拉,效率更高。” “但是田都是方形的,若是一长条一长条地用蒸汽犁来耕,就必须要不断移动这种 笨重的机器,还得需要大量的水和煤炭,综合下来岂不是比马和牛不划算?” 布朗笑起来,说您的疑问有解决的办法。 菲利克斯端着香槟酒杯,代替布朗回答说:“我们把两台蒸汽机对拉的长条算作竖,那么只要在两边,或单边的‘横’上,铺设铁轨就好了。比如在妙逸庄园里(哦,谢谢夫人您夹来的起司),我们就能按照计划,规整出大片大片以阿尔邦来计算的‘方田’,铺好铁轨后,蒸汽机沿着它横向移动,就能毫不费力地迅速深耕出一条条上好的地来。” “铁轨,那是什么?”艾米莉表示闻所未闻。 “一种复杂而精巧的轨道,英国的煤矿开始使用了,蒸汽车可以沿着它来回,用拖厢运载大量的煤驰向港口。” “造价的话?” “不必担心,我已经在试制铁轨了,只要妙逸庄园规整完毕,把它铺设起来,一会儿蒸汽犁就能帮你们把地给耕好,方田的四角,那些不太规则的边沿地,可以种植经济作物。” 谁叫这家伙有的是钱! 艾米莉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 布朗先生插上话,说马上经济作物还是油菜,至于大片的方田将采取四轮作制,第一年小麦,第二年是芜菁,第三年是大麦和黑麦,而第四年我们不种苜蓿。 “但英国的四轮作制,是种苜蓿的。” “那个诺福克式的四轮作制过时啦,我们可以从荷兰引进个更易于存活也更高产的品种,叫紫花苜蓿。另外,还可以混杂着种植甜菜,这种甜菜在未来前景是不可限量的。”布朗先生侃侃而谈。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8.革命什么时候来?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伯明翰的银月会出版的农业期刊点清楚了,旧的诺福克四轮作制有缺陷,那就是苜蓿在种下去后会大批死亡,原因未可知,但有荷兰进口的紫花苜蓿代替,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大团打团的云就像是在田野和森林边际堆起来般,火热的太阳被遮挡住,菲利克斯握着手杖,和艾米莉离开了“阅兵棚”,于侯爵家新获得的沙多达西庄园土地上散步,这儿的景色很美,被焚毁的宅子已被夷为平地。 看到了伯爵全家的墓园,菲利克斯还脱下帽子,对其表示沉重的哀悼。 艾米莉身旁的布列塔尼犬对菲利克斯也熟稔了,当艾米莉松开链子后,它们便一前一后,把并肩的两人保护起来。 “四轮作制,头年分两期种下冬小麦,然后再是法国最优秀的春小麦,第二年便准备好芜菁......多亏鲁昂现在恢复了秩序与和平,到来年后我们可以让一个省份免于饥荒。” “那甜菜呢?它只是种蔬菜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艾米莉戴着农民式的草帽,脖子和肩膀在洁白的连衣裙圆领间微微露出,两只辫子垂在后背,科西嘉的发型。 “因为有农学家培育出粗根的甜菜了,它的最大价值不再是做汤,而是榨糖了。” “榨糖,能取代殖民地的蔗糖,对吧。”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没错,“蔗糖不但凝结着黑奴的血汗,且因海船的长途运输,在国内贩售的话,价钱实在太过昂贵,所以用甜菜榨糖,很快就能让普通家庭吃到甜佐料,一旦它走大众市场,那将大有可为。” “我记得你以前吹嘘过废奴的。” “你老是喜欢说我是吹嘘,其实我始终在脚踏实地做事,我不需要被道德家评头论足。” “甜菜可以取代蔗糖,可转眼间黑奴就得去棉花种植园被盘剥血汗了。”艾米莉针锋相对。 菲利克斯便立即岔开话题,他举起手杖,指着河川对面正在动工的妙逸庄园:“今天其实我还有件礼物要赠送给你。” “我很高兴,虽然还没见到礼物是什么,但可以允许我拒绝吗?” “......是辆红色的蜗牛式小马车,你平日里乘坐的那辆可以转入到运输车队里去。” 艾米莉叹口气,不再往前走了,风有点儿大,她举起胳膊摁住帽子,有点不愉快地盯住菲利克斯。 而菲利克斯则回头,也停下脚步。 “你这是在把我当作你的情人来看对吧,认为花钱永远能买到一切,可我俩间已经两清了,所以以后希望你打心底尊重我。” “其实是这样的,我既然作为第三等级的代表前往巴黎、凡尔赛,我觉得会卷入场可怕的争斗里去,三个等级的联合、决裂,所以我打定了一去不归的念头。” 艾米莉忍俊不禁:“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觉得是悲壮的,但说话人是你,总觉得是无病呻吟。” 但菲利克斯却很严肃:“有空的话看看我的那半本还没发表的剧本,在未来的时间里你会察觉到,它不单单是案头上的东西。” 艾米莉也沉默了,她想了想,就问菲利克斯:“拉夫托家会如何......” “不知道,但大伙儿都得抱着种‘无论哪个年代,都得漂漂亮亮地活下去’的信念。” “革命,那种叫革命的事物,就快要到来了吧!” “它的脚已踏上了加莱和诺曼底了,呼吸就快到巴黎啦。” 这会儿,碧绿无垠的平野和密林上,太阳移动到了两大团积云的间隙处,照耀了下来。 一阵风刮起,艾米莉“呀”一声,草帽从她的脑袋上,被卷到半空里。 菲利克斯伸手,很敏捷地将它给接住,然后重新戴到拉夫托小姐的头上。 艾米莉原地没动,盯着对面的这个男子,她觉得自个的心脏和呼吸都有点急促,按照这安第斯猴子的惯常,也该...... 可今天的菲利克斯却格外的绅士,他没吻艾米莉的唇,而是说回去吧,夫人该做好晚宴了,只留给艾米莉个稍近点的背影。 “哦,对了。”两人前后走了两步,菲利克斯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对艾米莉说:“有件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 “关于婚姻的。” 听到这话,艾米莉张开嘴,额头和脸颊突然就红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该对人保有最基本的尊重,高丹骑士?” “我没胡言乱语,而是非常认真......” “看在天主的份上,身为布尔乔亚身份的绅士不能这样,再者你以为我会......” “我是说,梅的二哥盖斯特,希望与你舅父凯嘉鲁埃家族的大女儿结婚。” 艾米莉尴尬地愣住了,“盖斯特.霍尔克?” “是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在听,你快说啊你这只 安第斯猴子!” 菲利克斯便说,弗拉德约海军元帅的家庭我也算了解,大女儿始终待字闺中,没办法,元帅是一等一清廉的,这样吧,盖斯特刚刚和勒努瓦女儿离婚,如果不嫌弃,他愿娶你舅父的大女,嫁妆象征性下就行,如元帅觉得面子挂不住,梅可以拿出十万里弗尔,当作嫁妆。 “那好吧,我和母亲会郑重对舅父家去信的。” “非常感谢你拉夫托小姐,另外还有,梅的大哥,退役的中将华莱士.德.霍尔克家中的小女儿,她有巴黎枫丹的地产当嫁妆,也有十万里弗尔,你可以让你的哥哥雷米萨考虑追求下。” “我只害怕那个蠢货,到如今还没有改观,那样的话,只会害了别人。”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夕阳下,待到艾米莉走到前面时,手却被菲利克斯给牵住了。 艾米莉挣了两下,但没有挣脱。 等到走过河川桥梁时,两人紧握的手才算是分开。 数日后,鲁昂城钟楼大街双甬门左边,临靠奥托拉利教会学校的一座旧楼,已被装修全新,挂上了“艾金工商业银行”的亮闪闪招牌。 车水马龙前,菲利克斯、梅,还有艾金、海伦(艾金也和那个日内瓦银行的妹妹离婚了),沃顿子爵,盖斯特.霍尔克,及来自勒阿弗尔港的大商人西格弗里德,鲁昂银行家包比诺,来自卡昂的大商人杜.维萨尔,省巡按使德.郎卜乐公爵,市长德.伊波利特伯爵等等,都齐聚在门口,和宾客们谈笑风生,并举办了剪彩仪式。 这个“艾金银行”创办伊始,就把勒阿弗尔港原来的“赫尔维蒂人银行”给挤垮了,日内瓦人和他的妹妹逃回了瑞士。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69.时局综述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然后大批名流往里面注资,包比诺先生拿出五万里弗尔来,其他人物都注资两三万,当然最大的股东还是高丹夫妻俩,注入了足足三十万里弗尔。 拥有大批款子的艾金银行,第一件事便是盘活运河工程。 虽然名字叫艾金的,但艾金也确实只是个挂名的,这个银行实际的操控者还是高丹夫妇,外加法兰西共和党的布尔乔亚联盟:菲利克斯在临时三级会议上掌握立法权,然后排挤掉前两个等级及高等法院,名义上把行政权、司法权全都交到巡按使、市长和检察官手里,实则是和郎卜乐、沃顿共享,现在“艾金工商业银行”的主要目标,便是把鲁昂的财权也掌握住。 以前雷卡米埃和塔列朗共同主导的“运河工程”,是个臭名昭著的骗局,这两位募集诺曼底省布尔乔亚和贵族们大概快两百万里弗尔的现款,然后宣布银行倒闭需要清理,把钱卷走平分掉,害得不少人,可雷卡米埃则继续在巴黎的名流场所里大吃大喝挥霍无度,直到丹东先生找到了他。 “想想明白啊,你和塔列朗主教不是没证据指向你们的,只不过诺曼底的那些被你欺骗的民众没掌握你的行踪,要是有人翻出了底牌,正值雷卡米埃银行清理的档口,可难保证不出什么意外。”丹东义正辞严地恐吓道。 雷卡米埃这样无耻的银行家,最怕的还是比自己更无耻更难缠的金融律师,尤其是像丹东这样不择手段,且和枢密院关系密切的,于是他只能和丹东达成妥协。 “你拿回去一百五十万,入股新成立的艾金工商业银行,运河修成功,便分几年连本带息,把这笔钱还给你,你还是不亏的。” “我真是没想到在法兰西,还真有人愿承担货真价实的工程。”雷卡米埃答应掏钱,但也咕哝着抱怨说。 “先生,运河和大路可是商贸的倍增器啊,你们做金融的也会水涨船高的。”丹东少不了要向雷卡米埃保障下前景的灿烂。 如是到了七月中旬,鲁昂城的省临时三级会议正式通过议案,恢复原本的运河工程,因“艾金工商业银行”注资已达四百万里弗尔,所以宣布:“原本手持运河股票的户头,艾金银行可以以六成五的现金回购,若是不想回购的,等运河竣工后,继续享受百分百的股价,每三年上抬百分之五。” 部分户头拿走银行现金,卖掉了股票,这些股票实际都落入了高丹夫妻的手里。 当然也有不愿意卖掉,看好运河前景的。 很快,艾金银行大张旗鼓,从英国和美国买入部分蒸汽机,又在高丹家的木工厂和圣德约的铁厂,出钱自制了部分蒸汽机和铁犁,当然也在多菲内省的法国工厂主那里买了部分:按照之前圣西门上校的蓝图,把施工的运河,分为了很多段,自城西妙逸庄园开始,再到卡昂城结束,是为工程的第一阶段,每段都安置了两台蒸汽机,用大车运来水和煤,对牵翻滚的铁犁,开挖河道。 至于所需的人力,德.杜穆里埃将军的卡朗唐军团,德.拉伯龙将军的鲁昂民团,还有部分流民都加入起来,负责在新河道的两侧筑坝栽树。 直到八月末,艾米莉站在自家的二层窗台,都能看到蒸汽机隆隆开动的场景。 另外在菲利克斯的主持下,鲁昂继续坚持严格的“私人囤积粮食禁令”,拨出专款,从勒阿弗尔海关,自俄国、瑞典还有荷兰进口粮食制作面包,这使得鲁昂周边集市和乡村,面包价钱一直保持在每磅一个半苏至两苏间,大家总算是渡过了难关,无论贵族、富农、本堂神甫还是乐于土地投资的布尔乔亚们,已动员自耕农组建各色公社,或驱动佃户和流民,开垦起诺曼底省的荒地来。 与此行成鲜明对比的是,布列塔尼省爆发了内战,贵族把持的议会和高等法院,开始迫害之前不愿捐纳军费的布尔乔亚们,首府雷恩城流血冲突不断。 曼恩省和阿尔图瓦省情况也不乐观,海关和税卡里,王家官员继续在粮食上囤积居奇、投机倒把,百姓很多被活活饿死。 唯一能和诺曼底省媲美的,则是法国东南部的头号工业强省多菲内。 当掌玺大臣强硬解散巴黎和全国的高等法院,并设立全能法院后,多菲内省首府格勒诺布尔,也爆发了巨大的骚乱,群众在高等法院的法官和律师煽动下,占据各个城关,逼迫国家恢复高等法院,格勒诺布尔的卫戍司令官克莱蒙.德.托内尔老公爵带领军团前来弹压,被群众雨点般砸下来的瓦片给打了回去,六月二十一日此后被命名为“抛瓦日”。 接着在格勒诺布尔城,九名教士,三十三名贵族,还有大约五十名布尔乔亚,多是公证人和律师,挺身而出,愿意化解危机,他们聚在一起起草了份宣言,称要恢复高等法院,并选举出三级会议来,“根治掉法国的弊病”。 七月,当地最有钱的一位大工厂主,也是做棉纺织业的,叫做佩里埃,他为了扩大产业规模,曾在城关处买了座“维齐耶城堡”要改造成厂房,现在佩里埃将城堡借出来,供整个多菲内省 的代表们来此召开三级会议:五十名教士,一百六十五名贵族,还有两百七十六名第三等级代表前来参加,随即会议决定: 恢复高等法院的司法权力,但废除它的政治特权(立法权和注册权); 整个多菲内省,三个等级平等纳税,但在国家三级会议的决议尘埃落定前,多菲内省所有等级不再纳税; 多菲内省的三个等级将永远不会把事业,和法兰西其他省份民众的事业割裂开来,在维护我省权利同时,绝不抛弃整个法兰西民族应享有的权利。 这便是“维齐耶城堡宣言”,它一经问世,便引起了全国范围的倾佩。 就在其后,菲利克斯与法兰西共和党在鲁昂城直接导演了一幕“三个等级平等纳税”的活剧。 此后,“鲁昂市政厅纳税日”也成为了法兰西历史上的一次重大的节点。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0.不同的第三等级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鲁昂大教堂临时三级会议上,贵族代表和教士代表在局势平静后复归了,但他们已丧失了威风,所以菲利克斯登上了讲台,在请示完秘书长图雷先生后,来了个恶作剧式的提案: “众所周知,三级会议的组成是为了解决税务问题的。” “是这样的。”图雷坐在席位上,庄严地回答。 “按照正常的道理,无论是哪个等级,只有缴纳规定的税金,才能拥有一张决议票,是这样的吗?” 其下面,第三等级的代表们纷纷表示赞同。 而第一和第二等级代表们,也不敢像以前那般有激烈反抗的表示。 “那么按照这个理由,我提议马上在正式选举三级会议时,否决掉古老的1614年模板,也即是一个等级集体一张票,而继续坚持我们的办法,每个代表都有一张票,然后第三等级的代表数必须是前两个等级之和,如果有人要问为什么?那就回到我的第一个问题上去,因为在马上缴纳税金时第三等级所承担的份额,恰好是前两个等级加起来的数目。” 教士代表和贵族代表听到这话,窃窃私语,部分人愿意接受,但也有相当数量的还是非常郁结: “我们打心底,还是不愿放弃税收豁免的特权啊!” 可菲利克斯把所有的路都锁死了:“在鲁昂大剧院花园广场上,由省巡按使和市长阁下共同见证主持,三个等级将来场平等的纳税仪式,如果有谁不纳税,那便视同为自动放弃议员代表的资格。如果前两个等级认为第三等级人数多票数多不公正,那么便请缴规定数额两倍的税,来挽回这样的局面。” 第三等级的代表,几乎全都欢呼起来。 而第一等级团体里的本堂神甫们,对此大多也都持谨慎的赞同态度。 七月二十八日风和日丽,当大教堂的钟声响起之后,通往鲁昂剧院的街道两侧,翠绿的树木上,挂满了气球和彩旗,按菲利克斯之前所设计的那样,代表教士、布尔乔亚和贵族的红白蓝三色徽标,高高地悬在剧院门庭上,随后又在台阶上的柱廊,竖起三面旗帜,和三张桌子,在夹道鼓掌喝彩的民众间,三个等级的议员代表走过街道,登上台阶,在各自的独色旗帜下,交出了自己的独色信封,里面装的是足额的税金。 当然为争取贵族和教会,菲利克斯还是用了“埃居记账法”,但对于鲁昂民众来说,很多人在这辈子还是头次看到贵族和教士纳税! “万岁,鲁昂实现了平等,真正的平等!”民众们全都仰面高举双手,整个剧院花园变成了欢欣鼓舞的海洋。 很多人热泪盈眶,认为三个等级最终还是可以携手,互相和平协商,革新这个多苦多难的国家,拯救病入膏肓的法兰西民族的。 特别是当他们见到这个景象: 巡按使郎卜乐公爵,市长伊波利特,还有大裁判所检察官沃顿站在中央,他们周围三个等级的代表们环绕着,互相握紧了手,表示愿遵从多菲内省三级会议发表的《维齐耶城堡宣言》精神,齐声发誓说“鲁昂代表着诺曼底,而诺曼底省永不割裂在法兰西民族之外,我们拥戴支持敬爱的王上,一起来守护国家。” 然后掌声里,郎卜乐公爵也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主教普鲁瓦雅朗读出国王路易十六的旨意:“这是朕的嘱望,那便是无论在王国的边陲,还是最为闭塞的地区,每个人都能确信把自己的愿望和诉求,传达给朕,传达给国家级别的三级会议。” “Viv尊敬的国王!”这个旨意的宣读,瞬间就被花园广场的狂喜呼喊给淹没了。 当菲利克斯登上自己的敞篷马车,要回Fac公司大楼时,无数群众的手都热忱地向他伸来,他们都知道,菲利克斯.高丹骑士十有八九要作为最终的省份议员去巴黎,他能代表全诺曼底省百万民众,向高贵公正的陛下陈情。 “不管怎样也好,请保持住粮食的价钱吧,面包可不能再涨到三个苏了。”贫苦的妇人说。 “让我们农民喘口气吧,我就害怕贵族老爷们纳税了,然后更加凶狠地盘剥我们。”佝偻着身躯,从附近村镇里赶来的农民喊到。 “最好把封建的捐纳,各色杂税,还有教会的什一税,王室的军役税统统废除掉才好。谁土地多,谁官职大,谁的财产丰富,谁交的就多,这才公正。”朴素的自耕农喊到。 “骑士,高丹骑士,我们也想向陛下诉说自己的苦,但我们哪有时间离开工场、离开农田呢?再说我们连字都不会写也不会认,所以我们也只好全心全力,把关心我们底层人疾苦的骑士您,给推选为代表啦,希望骑士你在国王陛下面前为我们说说话,看看能不能让他立法要求,能给我们把工资提到三十个苏到七十个苏每天呢?”码头的搬运工拍着车窗喊到。 菲利克斯就隔着窗户,左右交换,对脸上全都挂着希望的群众们挥手致意,表示你们的要求,我全都会考虑的。 等到他来到Fac大楼一层展厅,也就 是共和党的俱乐部所在时,许多胸前佩戴银桃子徽章的布尔乔亚们聚了过来,大多也是神色激动,纷纷向菲利克斯陈述需求。 他们都说: “要在全国范围内撤除税卡,废除行会制度,实现贸易和工商业自由。” “废除掉密札制度,借着向国王陈情时机,兴办更多报刊和出版社。” “希望专利制度更宽松,也希望王室能下达更多优惠政策,鼓励兴产殖业。” “税金上,三个等级能完全平等,才好呢!” “国家该开放所有的官职和军职,让真正有能力和财力的布尔乔亚进入。” “加强法兰西殖民地和本土的商业联系,废除人为隔阂。”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他们没一个人提到底层农民和雇工的需求,也就是刚才菲利克斯在坐车时听到的那些。 “唉,第三等级全然只是个概念性的词汇,布尔乔亚和雇工们的财产、情感和理想,是全乎不同的。”目击两个迥然场景的菲利克斯,于心底喟叹着。 此刻,在凡尔赛的寝宫大殿内,掌玺大臣德.拉穆瓦尼翁在左,而新任财政大臣雅克.内克尔在右,立在五层台阶的最前面,其下逐层,则站满了枢密院的大臣们。 路易十六坐在国王的御座上,他沉默着,犹豫着。 枢密院大臣们集体上疏,对三级会议穷尽攻击,这差不多是逼宫了,他们要求国王、掌玺大臣还有财政大臣,现场就要给出明确的回复:“三级会议该如何召开?又该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1.斯塔尔夫人的三次夸赞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路易十六的面前,站着足足四十位位高权重的枢密院大臣,他们头戴假发,身穿华服和筒袜,其中有三十位是贵族,其余的十位虽出身不是贵族,但也获得了贵族的封号,而三十位贵族大臣里又有十二位,是足足世袭了三代以上的老牌贵族。 他们向国王递交的陈情书,内容可想而知: “我们坚决不愿意承认各省非法选举出来的所谓三级会议代表的资格,他们无权在巴黎或凡尔赛对国家的税收政策进行讨论,更无权对国家的体制问题指手画脚。陛下,您难道忘却了这个王国的基石吗?一代又一代杰出、仁慈、善良的君王提醒您,这块基石就是君王和贵族的联盟。自古以来,君王享有神圣天主所赐于的天然权力,他倚靠着贵族来治理这个国家,用荣誉和特权来光耀这个等级,并换取贵族的效忠。第三等级里的布尔乔亚是什么?不过是替宫廷供应日用品和奢侈品而积蓄了些许钱财的家伙,他们也全不会为贫苦农民真心实意出头,最后真正能保护和施舍农民的还是贵族,贵族才是地方上大部分民众的守护神,一旦陛下撤销了他们身为领主的权力,那么肮脏的布尔乔亚便会用金钱收卖一切,贵族们将会陷于更加凄惨的穷困之中,啊陛下,你宝座下面的基石会开裂,以至于坍塌......” “神圣公正而仁慈的陛下啊,您身为君王的政体,本身就是建立在贵族特权的基础上的。您是君权神授,第一等级的教士便从罗马教廷为您送来膏油;您是万尊之首,贵族大臣们便齐聚您的宫殿,使其光彩夺目,气象万千。请您不要忘记,您才是法兰西第一绅士,也是最高等级最杰出的贵族,如果贵族的权力无法保障,也无法世袭,那您的君权也将丧失传递下去的合法性,而这正是满脑子‘美利坚主义’和‘卢梭主义’毒素思想的那群布尔乔亚所极力主张的。试想下陛下,如果您的身边,今后只围绕着工厂主和银行家,还有沾染了铜臭的掮客们,那该是多么可怕的景象,整个世界上怕是都没有这样威严不存的君王。” 路易十六被这份陈情书的内容深深震动,他面带愁容,询问掌玺大臣和财政大臣,有没有一种办法,既能恢复御库的金钱收入,也能继续保障贵族的特权和名誉,从而把布尔乔亚的骚乱和不满控制起来,不至于危害这个国家呢? 两位中枢大臣的脸,都是天生的长,其中德.拉穆瓦尼翁更是格外的长。 在所有大臣面前,他和内克尔拟出了个折衷的方案,这方案是里翁城的一位名叫马卢艾的有识之士,向内克尔提出的: “陛下,我们不妨这样想,现在各等级互相不满的焦点是什么?教士和贵族主张的是保持特权,另外希望一个等级集体拥有一张票;而第三等级渴望的是税务平等,并且施行一人一票,并按照税负,第三等级代表人数该是前两个等级之和。把这个明白后,就能对症下药了。”财政大臣内克尔顿了下,便对国王和大臣们提出,“我们不妨把两个议题给分开,采取不同的投票方式。” “卿的意思是?” “讨论税务问题时,迁就第三等级的布尔乔亚们,因他们税负已严重到不愿意再缴税的程度,得讨好他们,让他们继续缴税,因如果税务平等不解决的话,国家的财政永远摆脱不了困境。而讨论权利和体制时,我们就迁就贵族和教士们,继续采用一个等级一票的旧制度,这样百分百可保留前两个等级的荣誉和特权,能让陛下统治下的秩序安然依旧。” 听完内克尔的建言后,路易十六频频点头,他也希望能早点结束这些纠纷,尽早把税给收上来,便能集中精力把王太子的病给治好,“卿,对此朕能做的是什么?” 掌玺大臣开口说话:“陛下,在会议召开时您必须保持绝对的仲裁威权,一旦您摇摆不定朝令夕改,那这场会议很可能会化为灾难。” “这点请卿完全放心,朕必将全程御临,保证各个等级代表对朕的热爱和拥戴。”路易十六满口应承。 而在宫殿里的大臣们,则对财政大臣的方案毁誉不一,不过最终大部分人还是认可了,“只要能保全我们的特权,我们是可以和第三等级共同承担税务的,不过名目不叫纳税,而叫馈赠。此外三级会议决不能对现有的国家体制诋毁或摇动。另外,最终全国选出的三级会议代表名单,需要申请御前会议,也即是陛下和大臣们的集体批准认可。” 对这个御前会议的结果,路易十六感到满意。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会议并未留下“会议记录”,因司仪官生病请假了,路易十六倒也没往心底去,他认为内克尔大臣的方案可以完美地解决所有,再加上枢密院的贵族大臣们也都同意一致缴税,还用担心什么呢? 可没有形成会议记录的话,也就没法对全国形成行政指导力。 当内克尔返回到圣路易岛自家的住宅时,告诉妻子说:“今天终于成功了,让贵族们初步答应分担国家的亏空,另外也让他们相信三级会议不会危害到他们世袭的特权。” “陛下呢?”妻子问到。 “他也听从了掌玺大臣的建议,表态要在会议里保持中立。” “那可就太好了,法国如果能形成类似彼岸的英吉利那套制度的话,会是最佳的结局。” 这时,斯塔尔男爵夫人,也即是内克尔的女儿,昔日沙龙里的杰缦小姐从藏书室里走出,交给父亲封信,说是里翁城的马卢艾先生紧急寄来的,它被掩埋在成堆送给您的信件里,我第一时间将它拣选出来,因马卢艾先生的建议都非常明智。 “你很难得夸人的。”内克尔接过信来,对女儿说。 “菲利克斯.高丹在鲁昂做得也非常出色,他革新了旧的省参议会,组建了临时三级会议,现在更改组为‘诺曼底地方行政院’,接受王国的直接领导,更神奇的是他直接让诺曼底的三个等级把税金提前缴齐了。对了,马卢艾先生如何说?”斯塔尔夫人对高丹骑士也是赞誉有加。 “他让我向陛下提议,以国王的名义亲自出台一份指导纲要,印发全国。” “指导什么?” “指导各省的三级会议选举,和陈情书的规制。” “是为了同时防备贵族的抵抗,还有布尔乔亚的趁机煽动吗?” “是,有了国王的御旨,全国都能统一化,既能增强国王的权威,也不用再搞什么代表资格审批了。”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斯塔尔夫人今天是第三次夸赞了。 “可我不能照做......”内克尔沮丧地回答。 在妻女的疑问声中,内克尔说,在这个国家我是异教徒,是外国人,就像是以前经济改革破产的约翰.劳一样,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光是在税务问题上实现一人一票,就已让我遭受无数明枪暗箭,所以不要再节外生枝,各省三级会议的选举,就随各省自己去吧!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2.奥尔良公爵密谋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父亲您遭受的掣肘可真的是多。”斯塔尔夫人摇着扇子,叹息说。 内克尔双手插在口袋里,耸动了下肩膀:“在任何时代,革新都是举步维艰的。现在王国的御库里空空如也,可陛下宫廷需要钱,军队需要钱,偿还利息也需要钱,只要优先解决好税务问题,其他的所有才能有转机。” 斯塔尔夫人将扇子合起来,对父亲说:“但我却认为,有限的缝缝补补,也即是改良主义,实则是变相地在卫护腐朽不堪的旧制度,为何不一下子将它推倒呢?” “唉,也许旧制度和人一样,死亡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可从生病到弥留,却会是个缓慢煎熬和反反复复的过程。” “我们国家会往何处去......”斯塔尔夫人有点哀怨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她想了想,就补充一句,“最终我们的国家是会走上英国的道路,还是会走上美国的道路?” “也许都不是,也许是从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内克尔的眼神黑幽幽的,好像在对着个深不可测的暗夜或深渊似的。 内克尔最终还是放弃向路易十六进言,即要求国王对三级会议选举和陈情书格式发布份指导纲要。 可奥尔良公爵却在暗地里动手了,在罗亚尔宫那登峰造极的府邸里,他会见了前波士顿俱乐部和爱国党的一些重要人士,如良库尔公爵、拉法耶特侯爵、孔多塞侯爵,还有塔列朗主教及西哀士教士等,“鄙人虽然被逐出了凡尔赛宫,但最迟到九月份,高等法院还是会获得胜利的。” “是因为今年在全国绝大部分省份,粮食也好,税金也好,是完全收不上来的。”良库尔公爵不安地说。 而拉法耶特侯爵则深沉不语。 “全国范围内,只有诺曼底实现了第三等级自治,并且收齐了税金,抛开了包税局,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对经济学有研究的孔多塞侯爵,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赞许说。 “那也离不开公爵阁下那几乎等于免费赠予的小麦。”塔列朗的意思是,诺曼底的鲁昂等几座城市能安稳下来,我和奥尔良公爵也是出力良多,虽然属无心插柳。 “多菲内呢?它的维齐耶城堡宣言很有名。” “也就是三个等级代表集合起来发个申明而已,只是被倾佩,但没有被效仿。再者多菲内省也达成一致,在三级会议有结果前,一切征税纳税全都停止掉。” “对,其他各省大多也都是如此态度。”西哀士坚定地说,“第三等级这次,也必须得迫使陛下做出些让步。” “让步,对的,让步。”奥尔良公爵那紫棠色的面皮扬起,“高等法院的大法官莫特阁下却写信给我,说财政大臣内克尔准备再举爱国债券,但此次应者寥寥,国家金库早就枯竭了,信誉很差,上次内克尔发行的国债都还没付清。我回答莫特,让他去和国王陛下谈判,把那个掌玺大臣给排挤走,撤销全能法院,恢复高等法院,那么才能成功地再举一次债,渡过难关。” “如果恢复高等法院,那三级会议......?”孔多塞侯爵发出疑问。 奥尔良公爵哈哈笑起来,接下来就问众人,巴黎高等法院回到司法宫的话,那他们会和三级会议,特别是里面第三等级的诉求,产生什么样微妙的反应呢? 聪明狡诈的塔列朗立刻明白,他也笑起来:“先前,高等法院之所以能团结贵族和民众对抗王权,是因大家都不想让王室随意加税。但现在第三等级要的是废除所有贵族的税务豁免权,那高等法院回归后,就立刻会站到第三等级的对立面去,因它里面全是世袭的穿袍贵族,比世袭贵族还要顽固地捍卫特权。” “高等法院肯定会表态,三级会议模式要按照1614年的那次来,三个等级各只有一票,然后第一和第二等级必然联合起来,把第三等级的诉求给否决掉。” “但第三等级是不会对高等法院善罢甘休的。” “没错,我就是要让全国十三所高等法院,特别是巴黎高等法院,在回归后立即颜面扫地!”奥尔良公爵得意洋洋地说。 “也就是说三级会议还会召开的对吧?”拉法耶特侯爵终于发话。 “会召开,非但如此,我们的公爵阁下还会成为全国第三等级的大救星!”塔列朗激昂地奉承说。 “立宪的梦就会实现。”奥尔良公爵的语气满是梦想,然后他举起手杖,对着在场的诸位承诺,特别是对极度崇拜美式政治的拉法耶特侯爵说,“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先排挤掉陛下身边最倚重的大臣,而后再击破高等法院这个陈腐不堪的壁垒,这样我们就可赢得三级会议里第三等级的忠诚,我和爱国党会支持三级会议按一人一票的模式来,那样我们便可借助第三等级控制住整个三级会议。接下来,就要把三级会议变成法兰西的制宪会议。” 听到这里,拉法耶特侯爵难得地激动起来:“制宪会议,颁布出属于我们法国的神圣宪法,从此以后这个国家也可以走上先立法再执法的康庄大道。 ” “是,一步步来,出了宪法后,让陛下发誓遵守。随后我们把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变为法兰西贵族院,我就任贵族院院长和国家摄政;塔列朗则和西哀士执掌教会,拉法耶特侯爵您和您的堂弟布耶侯爵负责掌握军队,良库尔公爵、孔多塞侯爵、米拉波伯爵等都是显赫的部长。至于第三等级里有钱富有的布尔乔亚,则成立个仿美利坚的‘众议院’接纳他们。大臣们就从贵族院和众议院的议员中选拔,如何?” “我深表赞同。”拉法耶特手抚胸膛,他准备把奥尔良公爵的好想法,告诉美国驻法国全权大使托马斯.杰斐逊先生,他必然也会欣喜万分的。 在场众人,只有西哀士心中对此方案不满,可他人微言轻,只好冷眼旁观了。 奥尔良公爵见大伙儿没有反对的,就把秘书德.拉克洛给喊来,“我最亲近的人,你认为反抗特权等级的战争该打响了吧!” “不管是什么战争,公爵您都应该是领袖才对。”秘书鞠躬道。 奥尔良公爵很满意:“没错,很快第三等级会对特权等级开战,我和爱国党就要成为这场反抗战争的明星,我的人气要超越国王陛下。” “需要我为您服务什么?” 公爵竖起手指:“你准备草拟小册子和陈情书模板,广发去各个省份,尤其是诺曼底的鲁昂。” “那位现在大名鼎鼎的高丹骑士?” “对,我要让他成为我羽翼下的小明星!”奥尔良公爵爽朗而慷慨。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3.掌玺大臣自杀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1788年的九月份来临,见御库干涸的路易十六,焦急万分,便又召开掌玺大臣和财政大臣,“我们的金库里还剩什么现钱没有?” “快没有了陛下。”内克尔回答道。 “那速速召开三级会议,让大家来拯救国家财政。” “陛下您是知道的,三级会议在各省的区别非常大,有的省份要以旧参议会或咨议会为底,直接派遣旧代表来,可有的省份则激进得多,他们要举办普选。而放到全国来说,困难局面也存在着,1614年的那一次,全国各政区都选出数量相等的代表来,但现在已过去一百几十年,再按照这个办法来是行不通的,我诚恳而谨慎地向陛下提醒——关于三级会议,有三个根本问题值得注意,一个是代表和居民比例问题(人口多的省份或政区,代表数量也多),一个是第三等级代表数量加倍的问题,最后个表示三个等级代表的遴选方式问题。这三个问题不加以解决,那三级会议即便召开,也将于事无补。” “那卿有成熟的方案吗?” 内克尔面露难色,他想起之前对妻女说的那番话,便决定明哲保身,说我只负责在三级会议召开时督促他们解决税务财政问题,至于如何选举和召开,并非我的职责范畴。 路易十六在地板上来回踱了两步,便问:“也即是说,等到成熟方案出炉后,起码也得几个月后,也就是要挨到明年?” “是的,陛下。” “那可来不及了,朕亟需钱财充实到御库里来。先让总包税局征一笔间接税来。” “陛下,我知道这样说很不负责任,可现在的局势,不要说间接税,就是直接税也很难收上来。各个省份都达成共识,在三级会议有结果前,停止所有缴税行为。” “那借钱,发行债券......” 内克尔摇摇头,说那群银行家借钱给国家,一向需要高等法院的批准,可现在全被陛下给解散了。 “朕有全能法院!” “抱歉陛下,全能法院并不全能,起码它没法让银行家们掏出借款来。” 路易十六脸色难看极了,他喃喃自语地说:“卡隆失败了,布律埃尔失败了,连你也要失败吗,内克尔?” “以鄙人的拙见,不妨恢复高等法院,让他们答应注册发行新国债的敕令,然后各个银行家和富翁们能借笔钱,渡过这个年关,再等三级会议的结果,是最可行的办法。” “陛下!您已解散了高等法院,难道您还希望把那群人给请回来,继续盘踞在司法宫里,让陛下的一举一动都笼罩在他们编织的阴影之下吗?”掌玺大臣德.拉穆瓦尼翁痛苦地劝谏说。 路易十六嘴角抽动两下,然后嗓音艰涩:“可朕没钱了......朕需要高等法院为担保,才能借到钱来。” “不妨成立个新的‘国王金库’,以陛下私人名义,向国内募捐债券,向国内富有的第三等级借款。”德.拉穆瓦尼翁建议说。 “朕怎么借啊?” 德.拉穆瓦尼翁就说:“索性开放批新的官职,只有第三等级里有钱的能购买,就授予他们这个官职!或让各省的巡按使、市长、镇执达吏们在各地设立‘募捐局’,为陛下募款。” “这样是行不通的。”内克尔断然否决了掌玺大臣,“开放新的官职,必然会让旧的军队、司法官职贬值,那样必然得罪先前购买官职的人,而各地设募捐局,肯定会有官吏在其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最后受害的是底层民众,还有陛下您的威信。” 当时整个场面便沉默下来。 路易十六表情颓然,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死结。 良久,国王陛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掌玺大臣德.拉穆瓦尼翁眼。 而拉穆瓦尼翁顿时感到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他只觉得肚子里的什么东西,忽然就坠落了下来。 掌玺大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宫殿的,他脑海里满是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坐上马车,一路从凡尔赛返回到巴黎马莱区自家宅邸的。 等到回家时,他就丧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墙壁上自己的肖像画而出神,还有桌子上的那把手枪。 他曾经发誓,如果此次任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那么就像个真正贵族那样,用枪自杀。 他的儿子走出来,看到父亲脸色很难看地坐在那,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说:“沃顿子爵从鲁昂来了!” “老师!”沃顿神情激动地坐在对面的沙发,连续呼喊了三遍,德.拉穆瓦尼翁的眼睛里才闪出点光来,回应了学生。 “老师你怎么了?” “没关系孩子,我只是有些累了。” “老师您知道吗,鲁昂和诺曼底一地,我们已获得了成功,高等法院和前两个抗拒的等级,全被斗倒了,今年已实现了相对均等的纳税,不管是土地税还是廿一税,现在鲁昂的地方行政院和大裁判所,处在王家官员的直接领导下, 只要陛下愿意以鲁昂为模板......” “整个诺曼底,交出多少税啊?”拉穆瓦尼翁这位强硬的大臣,现在的话语却十分微弱。 “三千多万里弗尔。” “好,很好。但是孩子,听我的建议,这笔税金不要缴纳上来了,暂时留下来,或者返还给诺曼底的纳税户头们。” “为什么?”沃顿大惊失色。 “陛下又要恢复高等法院了。” 沃顿在震骇失望之余,拉住了老师的手,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是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我的结局差不多该和卡隆和布律埃尔差不多,至于内克尔,他以后也是凶多吉少啊......” “老师你......” 拉穆瓦尼翁挤出丝艰难的笑容来,说没关系,我可以避世退让的,我准备立刻递交辞呈,至于你,我的孩子,你尽快回鲁昂吧,马上那里的高等法院会卷土重来的,你的那位妹夫可能更需要帮助。 听到这个消息的沃顿,便说老师你务必保重,你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呢! 数日后,沃顿安排好巴黎这边的事务后,就坐车返归鲁昂去了,结果在旺多姆广场到路易十五广场的街道上,他看到无数抗议咒骂的人群,正在焚烧着掌玺大臣,也即是他恩师的画像,火光透过车窗,印在沃顿的脸上。 背后有高等法院撑腰的报刊,连篇累牍地攻击德.拉穆瓦尼翁。 当沃顿离开后,国王的密使也来到拉穆瓦尼翁的宅院里,和他交谈了几句。 拉穆瓦尼翁很平静地回复说,所有的罪愆,我愿意独力承担,我必不会丧失贵族的尊严的,这是我的辞呈。 密使拿到了辞呈,便礼貌地向前掌玺大臣鞠躬行礼,然后退出房间,走在了拉穆瓦尼翁庄园客厅走廊处,等到他来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可怕的闷响。 感到不妙的密使急忙返回去,当他推前掌玺大臣的房门时,只觉得那边被挡住了,密使明白了一切,就尖叫起来,“快来人啊,德.拉穆瓦尼翁阁下自尽了!” 拉穆瓦尼翁在密使走后,于自己房门的把手上系上了锋利的佩剑,然后猛地拽动把手,利剑刺入心脏,身躯重重压了上去,剑刃直接从后背透出...... 最有尊严和最具悲壮性的贵族式自杀。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4.仲马先生哪里去了?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得到消息的沃顿.德.霍尔克,内心都在滴血,他从巴黎北面的城关圣德尼斯,驱车回到了马莱区。 老师那典雅的住宅里,早已是哭声一片,邻居们都来吊唁了,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垂着眼泪,“大臣是为了国家而死的,他展现了法兰西贵族的骨气,在一个世纪前,刚烈正直的贵族都是这样去世的。”凡尔赛宫的典厩官拉住沃顿的手,赞叹说,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 “可惜的是,这么好的贵族,却遇不到名果断英明的君王。” “对外就说大臣是积劳成疾去世的吧!”赶过来的神甫,善解人意地对德.拉穆瓦尼翁的遗孀提醒道。 当遗孀看到沃顿,这位丈夫生前最得意的学生到来后,便搂住他,放声大哭起来:“你继续在巴黎城内玩世不恭,他继续安享着年金,这该多好啊!但他没能拒绝对这个国家的责任,你也是,我们国家最后的贵族死去了,陛下又该倚仗谁呢!” 沃顿轻拍着师母的肩膀,泪水不住地往下流着,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该区最有钱也最妩媚的寡妇朱斯蒂娜夫人,也穿着深色长裙到来了,她用手帕擦着眼睛,哽咽而柔弱地询问沃顿说:“国家是不是开始动荡了?” 沃顿失神地点点头。 前任掌玺大臣拉穆瓦尼翁为路易十六留下封遗书,里面只有两句话,一句是建议国王陛下绕过高等法院,和三个等级取得直接联系,赢得他们的支持,最起码是大部分人的支持;第二句是请求陛下万不可过分信任内克尔,“他会为了自己,出卖王朝。” 但路易十六在得知拉穆瓦尼翁的死讯后,伤心了会儿,竟然也没问拉穆瓦尼翁有什么遗言留给自己,然后心底居然感到轻松,便在寝宫前私下接见了各地高等法院的大法官,还有奥尔良亲王。 国王的态度让侍卫长阿尔芒很是痛苦,在路易十六大起床时他进来伴同,并通传了来宾的名单,国王在盥洗室坐在马桶上,嗯了几声。 “陛下,关于掌玺大臣......”阿尔芒说起这话,声音都有点儿颤抖。 他觉得即便国王要见那群大法官,也不该这样显山露水,这要让那些正派的大臣听到,该多么寒心,多么为拉穆瓦尼翁阁下不值啊! 可路易十六却立即把话题岔开了,“您的父亲黎塞留公爵宣布退休了吧?” “是,他不能再前往这里来侍奉陛下您了。” 路易十六点点头,说你是长子,也该去继承爵位了。 “你担当侍卫长时期的勤勉和忠诚,朕将铭记在心。” 阿尔芒无话可说,只能退在一边。 不久,前厅的牛眼窗边,路易十六召见了诸位大法官。 “只要陛下同意恢复神圣的最高法院,我们便立刻注册发行新国债的敕令。”莫特大法官说到。 “那先前被关入巴士底狱的两位庭长?”路易十六不安地询问。 莫特就说,陛下可以把他俩放出来了,他俩会继续在岗位上,为陛下和王国服务的。 这下路易十六才觉得安心,这个懦弱无能的君王,就这样被高等法院耍弄挟持着,真的是愧对前代!他甚至还对大法官们解释说,先前派遣军队封闭撤废高等法院,全是掌玺大臣一意孤行所致。 诸位大法官便立刻虚伪地对掌玺大臣的突然去世表示痛悼。 奥尔良公爵这位表兄则帮腔道,“只要有高等法院的注册,新国债肯定能获得成功的,债券得有法律的背书才能让人安心啊,鄙人愿意先掏出五十万里弗尔,来购买这笔债券。” 路易十六顿觉生命都复苏了...... 被接见队伍里,鲁昂大法官伏西哀也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 巴士底狱放下了吊桥,先前被拘捕囚禁的两位巴黎高等法院的庭长迪瓦尔.戴普勒梅尼和古瓦拉尔.蒙萨贝,春风得意地从城堡的大门走出来,实际上巴士底狱算是条件最优越的监狱了,这两位庭长在里面待了段时间,还长胖了些。 他俩在里面还见到了臭名昭著的萨德侯爵,这位色情狂作家显然是不太想出去,因为他之前不但勾引女人,还喜欢强暴男人,仇敌太多,反倒是在巴士底狱里能得到很好的保护,监狱还给他提供纸和笔,给他写作的自由,所以萨德侯爵的作品里充斥着阴暗森严的古堡意象,不是没有理由的。 护城河对岸的街道上,数名爱国党的成员,正在那里迎接他俩。 两位庭长还有点儿讶异,他俩原本认为整个圣安东区的民众们,会人山人海前来欢呼的,当初拉.莫特夫人那个骗子手都能享受如此的待遇,更何况他俩是为了对抗专制王权才进去的,可...... 坐上马车后,他俩才看到,街头巷尾都在热烈讨论于来年伊始召开的三级会议,反倒没什么人关心高等法院的事了。 另外这段时间巴黎的真正明星,还是维尼.仲马创作的戏剧《欧坦主教的粮食》,就在巴黎 人已开始淡忘《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和《戴先生》时,仲马先生再度推出了新的菜肴,让口味刁钻的巴黎人大呼过瘾。 “在三级会议召开在即的节骨眼上推出这部法兰西救亡史,不得不说仲马先生特别会挑选题材,就像他在那么年轻时就挑选了棉织品行当一样有眼光。” “我觉得这幕剧在呼吁三个等级的团结,前两个等级的主导,还有第三等级的拥护。” “我去过鲁昂看过首演,不得不说外省那蹩脚的配角,主要是剧中妓女戈莉拉和欧坦的公爵夫人扮演者,在舞台上生硬无比,拖累了主演圣于贝蒂小姐和塔尔玛先生的演技,但这剧来到巴黎后就不同,巴黎剧团的好手接过了配角,让两位主角更大放异彩。外省永远和我们巴黎差那么一截,当然仲马先生也算是巴黎人,他是在我们这里接受高等教育的。” 报刊上纷纷如是评论。 罗亚尔宫的博若尔戏院内,座无虚席,掌声热烈。 “母亲,师父最近在做什么?”还是过去的四号包厢,已快十九岁的劳馥拉,在即将从圣西尔女修院毕业前,前来观看《欧坦主教德粮食》,她长大了,乌黑的头发从额角梳往两耳鬓角处,眉毛和睫毛都比两年前要浓艳,原本紫色的瞳子色彩也加深了,这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只不过眼神和先前比,多了层忧郁,她是受过情伤的,这样的少女看起来就成熟。 “他啊,似乎正赶去阿腊斯学院,要获得博士学位呢。这样的家伙,也能混成法学博士,真的是法兰西荣光。”朱斯蒂娜有点不经心地回答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5.马卢艾与巴巴鲁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随后朱斯蒂娜就又补充说:“他当初带走的你托管嫁妆也快到期了,他说等来年初到巴黎来,就连本带息还给我们家。” “他没把我的五十万里弗尔卷走,但算的是有良心呢。” “菲利克斯现在不缺钱,他和鲁昂最有钱的工厂主女儿结婚,现在工厂主死了(说到这,朱斯蒂娜语速有些迟缓,她甚至怀疑菲利克斯是不是使用了对她前夫的相同伎俩),财产大部分居然就交给菲利克斯的妻子托管,两口子差不多接近千万家产的规模。” “哦?之前师父就说他未婚妻陪嫁有七十万,虽然不晓得是不是实数,但也超越了我的级别,现在更是得到数百万的家产赠予,他是不是已经超越了我们这样的档次了?”劳馥拉语气有些微酸。 朱斯蒂娜从手袋里取出小扇摇动起来,微笑着说别冒傻气了我的女儿,“你马上就从圣西尔毕业,要踏入社交礼仪场所,我得告诉你,在学院学的那些东西简直什么用都没有,不过是给你罩上层‘贞静贤淑’的光芒,就像是覆着漂亮瓷器的丝缎布料,优秀的男子首先是被光洁的丝缎所吸引,他必然认定此布料覆盖下的是昂贵美好的东西,然后揭开布料,用内里的瓷器来饮茶......记得,瓷器永远要用来饮茶才有价值,而不是摆在镶嵌玻璃的柜子里好看的,只有那些穷酸的小布尔乔亚才会这样做。所以女儿,你得有块漂漂亮亮的白丝缎,还得是晶莹剔透的瓷壶,另外里面还得有芬芳沁脾的茶汤,这样你的一生才会幸福。” “是是是,说句不客气的话,白丝缎就是我表面在学院取得的学识和修养,瓷壶便是容貌和身段,茶汤是丰厚的金钱。”劳馥拉嘟起嘴,细细的手肘撑在包厢的勾栏上,她稍微弯下的侧躯,胸乳已圆润地凸起,再搭配细长的腰腹,年轻女性的娇柔美一览无余。 “他勾引过你吗?”朱斯蒂娜夫人轻声地问了女儿。 劳馥拉没有回头,也不支应。 朱斯蒂娜微微笑起来:“国家马上要动乱了,方方面面我都能探听感知到,届时你说就我们母子俩,还保有这么多的钱,得找个靠山才成。” “那你和师父不就行了,他那么爱你。” “但你可不能败坏在他手中。”朱斯蒂娜警告女儿。 “嗯。”劳馥拉淡淡地答应道。 此刻,距离戏剧正式上演还有一刻钟时间,内克尔先生、内克尔夫人还有他俩的女儿斯塔尔夫人,身后还跟着两位年龄不同的男性,欢声笑语地走入四号包厢,朱斯蒂娜母女急忙起身相迎。 “这位就是我的得力谋臣,里翁市海关巡察官本雅明.马卢艾先生,还有他才华横溢的侄子巴巴鲁.马卢艾。”内克尔介绍这两位说。 本雅明是瘦高个,灰黑色的眼珠很灵活,手长脚长,这种人给人的印象便是精明强干,他的表情严肃,给人不苟言笑但却踏实可靠的感觉,他很有礼貌地与朱斯蒂娜握手,而不是通常法国男人的亲吻礼,随后又和劳馥拉简捷地握下手,这时他盯住劳馥拉,才说了句:“我曾与您的父亲共事过,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税务专家,可能有些底层人不喜欢他,可国家却需要这样的人才,真是可惜,他毁在了那场天花瘟疫中。” “正是这样。”劳馥拉伤心地回答说。 朱斯蒂娜却在旁不言不语。 她觉得这位马卢艾先生,是不是没有从来过巴黎,连最基本的避讳都不晓得。 马卢艾先生的侄子巴巴鲁,身材和叔叔相似,但更年轻更英俊,乌黑的头发,往后系为小辫,同样乌黑俊俏的眉毛,眼睛和睫毛都很讨人喜欢,巴巴鲁是在英国剑桥毕业的,尤其崇尚英制政治,他也和劳馥拉握手,眼睛里满是仰慕的光。 “劳馥拉小姐不但才艺双全,还如此美貌,更何况她的嫁妆数额更是不可小觑呢!”斯塔尔夫人赶紧捧场说。 “我的嫁妆托管给人了,但听说那人的买卖折本很厉害,所以请斯塔尔夫人不要再揭伤疤了,可能回到手里的不足三成。”劳馥拉立即回答,然后她很端庄地坐在红色天鹅绒坐榻,轻巧地旋动下扇子,对着斯塔尔夫人,这“扇语”的隐秘意思便是“请您不要着急撮合什么,我还在犹豫”。 当戏剧开幕后,巴巴鲁和劳馥拉这对年青人坐在一起,内克尔夫妻和斯塔尔夫人,还有马卢艾先生则沿着圆形茶几布设的沙发坐着,前者在专心致志地看戏,而后者则在小声议论着最近的政治局势,尤其是掌玺大臣的横死,至于朱斯蒂娜则坐在两个团体的中间位置,既在注意女儿对巴巴鲁的态度,也在旁听着关于国势的重要信息。 戏剧结束前,巴黎的观众们也集体起立,和台上的“贞德”扮演者齐声大喊“法兰西,冲锋,冲锋,冲锋!”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仲马先生的戏剧,倒还是一而贯之的‘平民主义呢’!”巴巴鲁拍着巴掌,便发表了看法。 “先生您从英国毕业归来,应该对法国戏剧有不同的视角吧?”劳馥拉放下望远镜 ,她觉得师父又一次大功告成了。 “按照盎格鲁的习惯,是必须要体现精英主义的,民众不可避免地盲目、躁动、短视,只有在精英的引导下,才有可能取得革新的成功。”剑桥生巴巴鲁脱口而出,然后他就问劳馥拉小姐,“听您的语气,您对维尼.仲马先生有了解?听说他和高乃依一样,都是鲁昂城出身。” “是啊,他在巴黎索邦法学院读大学时,就托庇在我母亲的门下呢!” “哦,略有耳闻,他那时如何?请不要误会,我的祖籍也在鲁昂,后来移居去了里翁,怎么也和仲马先生算是同乡关系。” “一点也不像普通的拉班那样自视甚高且吵闹,他很沉静,看问题很准确,知道法兰西民族的秉性,他创作戏剧也许有投其所好的一面,可却将宝贵的意见给充分生动地表达出来了。”劳馥拉口中,全是好话。 母亲朱斯蒂娜旁听着,不免皱着眉,微微叹息。 戏院门前,等着下轮演出的观众们,依次购票在台阶和路灯下等候。 四号包厢走出来的人们,互相殷勤道别,马卢艾先生和他侄子巴巴鲁特别希望能加入内克尔和朱斯蒂娜的沙龙,朱斯蒂娜表示欢迎,可却压根没说自家的地址,或沙龙的举办日期。 这让马卢艾先生有点儿尴尬。 “朱斯蒂娜毕竟在特殊的境遇期(指孀居),所以她的沙龙通常都在我的公馆里召开。”斯塔尔夫人打了圆场。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6.improper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于是气氛才缓和了点,巴巴鲁又向劳馥拉求取通信地址。 劳馥拉也就是告诉他,自己在圣西尔女修院的地址,家庭住址也隐而不言。 斯塔尔夫人这才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便从手袋里掏出份信笺,独自和朱斯蒂娜靠在一起,离众人远了点。 “菲利克斯该去了阿腊斯?” “他在信中是这么说的。” “你和他的友谊可真持久,就我见识过的,男女间有情爱关系后还维系着如此亲密友情的,你和他是独一份。是这样的,先前有位阿腊斯学院的院士,外加阿腊斯主教府法官,叫做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的,给我以及<信使报>的马尔尚夫人各自寄来份信,在信中他似乎很苦恼。” “你意思是,让菲利克斯代替你去抚慰这叫罗伯斯......罗伯斯庇尔的法官,对不起,这名字有点儿难拼。” “是啊,罗伯斯庇尔先生是家父狂热的崇拜者,他认为现在只有家父可以拯救法兰西。所以我不能对他置之不理,阿腊斯的律师协会为三级会议的选举,正完善着阿尔图瓦省的习惯法,可这个协会却把罗伯斯庇尔这位年轻正直的法官给排除在外......这先生很是伤心,当然罗伯斯庇尔先生的庇护人,阿腊斯市长办公室秘书长官杜布瓦.德.福瑟,同时还是阿腊斯学院的领头人,若是能帮助到罗伯斯庇尔的话,对菲利克斯通过博士答辩也是非常有益的。” 朱斯蒂娜说她会把这份信笺连带自己的,寄送到阿腊斯城给菲利克斯,施加自己的影响,不过她也不能保证定可成功,因为“现在菲利克斯非比往日,他自己花钱也能搞到博士学位,没必要经营这些复杂的人事关系。” “据我对高丹骑士的了解,他倒不会放过任何次拉拢结识出色人物的机会。” “这倒也是。” 随即,朱斯蒂娜母子登上了蜗牛小马车,向帕西区的别墅驰去。 “妈妈,你似乎对马卢艾叔侄俩有点小小的不愉快?” 朱斯蒂娜不好直接对女儿说,因为马卢艾似乎对赫尔维修斯的暴毙有些追根究底的意思,她只是平淡地告诉女儿:“因我家有三百多万的财产,故而对这种借着你父亲故友身份来套近乎的,都得谨慎些好。” “哎呀,确实是这样的,钱就是瓷器壶子里的茶汤呢!”劳馥拉这话不知是真意,还是嘲讽。 而另外边,马卢艾和巴巴鲁这对叔侄,沿着罗亚尔宫的大街走了一截路,才准备雇佣辆马车前去旅馆,这次马卢艾是来巴黎疏通人际关系的,为未来里翁的三级会议竞选做准备,现在整个法国的杰出人士都在关注,或参与三级会议。 “劳馥拉小姐可真的像天使。”坐上马车后,巴巴鲁赞叹说。 “是吗?”马卢艾先生有点心事,接着他对侄子提及,“你也知道,朱斯蒂娜夫人的丈夫,也即是赫尔维修斯先生,他死得实在过于蹊跷。” “我略有耳闻。” “嗯,不要再说起这件事,你可以通过温情的通信,把握住劳馥拉小姐,你这样年轻俊秀,她和她那丰厚的嫁妆最终还是会青睐你的,马上我再当选三级会议代表成功,是会在巴黎创造属于你的舞台的。” “谢谢叔叔。” 在斯塔尔夫人委托朱斯蒂娜的信,向阿尔图瓦省的首府阿腊斯城寄出时,奥尔良公爵的政治顾问兼秘书德.拉克洛,也坐着马车,一路向阿腊斯城而去,目标相同,找到菲利克斯.高丹骑士。 我们的骑士,正穿着精致的亚麻外套,犹自冻得瑟瑟发抖,今年的秋冬看起来也会格外寒冷,正立在阿腊斯最宏伟的圣瓦斯特大教堂前。 阿腊斯,比鲁昂的规模和人口都远远不及,这位介于法兰西和荷兰间的城市,在一百三十年前才确定归于波旁王朝,它拥有两万多人口,是鲁昂的四分之一,风气也不可同日而语:鲁昂的英式氛围很浓厚,活泼、自由,追求工商业繁荣;而阿腊斯呢,有个“百顶之城”的绰号,它用四周旷野的石块,不知疲倦地垒砌起大教堂的哥特式钟楼,还有十一座教区教堂,二十多座男女修道院,无数的收容所和礼拜堂,狭窄的巷子和宁静的街道上,满是熏香的气味弥漫,代表着忠诚和守旧的城市精神。克兰松河将城市划分为东西两部,有桥梁可互相往来,菲利克斯穿过平平无奇的道路,来到圣瓦斯特大教堂后看了几眼,然后就觉得这城市除去这个宗教建筑外,实在也没有其他吸引人的地方,“鲁昂有工厂,有购物街,有大教堂,有剧院和花园广场,有咖啡馆。而阿腊斯唯一可提的地方,就是这座教堂了。” 敏锐的菲利克斯还看到,环绕着大教堂的阿腊斯高档住宅区里的住户,应该都是拥有地产发了财的贵族或农场主,他们将成捆成捆晒干的玉米挂在粉刷一新的楼宅墙上,当真是有够好笑——因菲利克斯来的路上看到,寒冷空旷的野外,阿腊斯周围的农村凋敝得很,整个阿尔图瓦省在雹灾里受害也非常严重,但贵族和农场主们却 不愿对佃户们降低哪怕是一个生丁的耕地租金,依靠特权体系,他们总是将繁重的赋税压在最无力承受的底层身上,自己却过着富足又封闭无知的生活。 菲利克斯穷极无聊,因他在阿腊斯的“外交活动”还未展开,便准备进入大教堂的内部瞧瞧,打发时间。 一模一样的,大教堂门前都有几名穿老式铠甲举着长戟短戟的“瑞士兵”把守。 就在菲利克斯走上台阶时,一名绅士打扮的男子,正在和瑞士兵争吵。 “您一直说不是时候,不是时候,这样做太improper!”那男子在说“improper”(失态)时,字正腔圆,一听就晓得是英国人。 “先生,确实不是时候,大教堂已关闭,绝不接受旅客参观。”瑞士兵用流利的阿尔图瓦方言(和法语有些区别)回答。 “我从圣奥美拉城,接着是贝休恩城,骑着马一路走过来,我是来法国旅游的,在下榻旅馆前想看看这座大教堂的里面,因为整个阿腊斯没有其他任何个地方能引起我的兴趣了。”那英国客人比划着说。 此刻菲利克斯上前,塞给瑞士卫兵枚小金币,就解决了。 “虽然很感谢您,但我还是要说,这个国家的规矩全都improper了!”在教堂内的神龛前,英国客人叹气着,和菲利克斯握手,还不忘侮辱下法兰西的陈规陋习,然后他便自我介绍,“我来自英国的诺福克郡,是名农夫,我叫阿瑟.扬!”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7.和阿瑟的对话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阿瑟.扬,莫非是那个最喜欢来法国旅行的同时热衷于辱法的英格兰农民? 今年七月末,阿瑟便在加莱的地界上岸,先到了法兰西的小城圣奥美尔,买了匹母马,想要游览整个法国北部和东北部地区。 圣瓦斯特大教堂内,可谓金碧辉煌,到处都点着璀璨的蜡烛,缭绕着熏香的味道,哥特式的墙壁和穹顶,绵延着靓丽典雅的壁画,走在可以反照人影的地板上,菲利克斯就询问阿瑟,是否感受到了阿腊斯最辉煌古老的历史建筑魅力了?这座教堂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实际上它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也许你身为名法国人,看到的是辉煌、古老和荣耀,但我却看到,它是整个阿尔图瓦千千万万普通劳动者的膏血和辛劳而凝聚成的,这是种剥削造就的伟大面子工程,我不会羡慕的。”阿瑟耸起肩膀,带着英国人特有的生硬和傲慢回答说。 喂,不是吧,阿瑟! 菲利克斯心底涌起阵无名火,我们法国人平日里开开自己国家的玩笑就算了,说得出格点也就相视一笑,但这些话从你们英国佬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让人有难以按捺的恼怒呢? “其实,圣瓦斯特教堂也肩负着反哺当地的职责,比如它将民众交纳的什一税,用在了慈善救济上。”菲利克斯辩解说。 “你不要遮掩,法国我在多年前就于名贵族的邀请下来过次,各地的大教堂里的主教、司钵、司仪等僧侣们,什一税哪里是这么用的?首岁捐都输送给了罗马教廷,然后就用在僧侣自己的车马用度上,真正用在穷人身上的怕五分之一都没有。是的,穷人交给教堂的钱,要远远多于教堂返归的钱。”阿瑟的这番话,居然让菲利克斯哑口无言,情况确实是这样,他又能反驳什么呢? “法国的农村,法国的农民都是这样的凄惨!我在沿途所见的情况,所有农村的姑娘都没件漂亮的袜子,耕地的农民连双木屐也没有。昨天是周三,恰逢阿腊斯的集市日,我在城关处就看到四周的农民热热闹闹地来了,几百头驴子昂昂昂地叫唤,看起来熙熙攘攘,可驴子上背着的货物都非常轻,是的,歉收、灾害,农民其实哪有太多东西用于集市上的交换呢?但虚荣心又促使他们不得不来,因麦子秋收过,农村里很大部分的劳力,无处可去,更无事可做。在英国这个季节,不用留在土地的农民们,不是去附近的工厂做工赚钱,便是进入城市里当泥瓦工和建筑工,不断扩建城市。在我们英国,城市的扩张带来工业和商业的繁荣,钱多了,农村便得到了投资,乡绅、自耕农甚至雇农也都有了钱,就更加能促进土地的改良和城市的消费,事情就沿着这个轨道良性地发展下去。而法国,在你们国家的重农学派有句名言,农民穷则国穷,你看看你的国家,农民的贫苦已严重拖累整个国家的繁荣,也阻滞了城市的美化,阿腊斯除去教堂外什么都没有,它想造个花园,想修条道路,想把脏兮兮的克兰松河给疏浚疏浚,都没有资金来支持,到处一潭死水,境遇和爱尔兰人差不多。” 当阿瑟和菲利克斯结束对大教堂内部参观后,走在前庭时,阿瑟还在喋喋不休。 “英国的乡绅和农民应该还算富裕吧?”菲利克斯闻到。 说到这个阿瑟就骄傲地比划道:我来自诺福克郡,那里的农业比整个诺曼底和加莱都要发达,四轮作制,四轮作制你晓得吗? “我晓得,我在诺曼底鲁昂的数所庄园也推荐了这种田制。” “那我问你,第一年......” 可菲利克斯很流利地将四年各自该种植什么作物,挺流利地用向梅学习的英语,给说了出来。 这下阿瑟才算有些服气,对菲利克斯竖起大拇指表示夸赞。 “不过我们经过实践,发现苜蓿不行,应该用更好的紫花苜蓿替代。”菲利克斯很平淡地如此说,让阿瑟真正服气了,他通过这句话,一眼就察觉出菲利克斯是个内行。 “法兰西,也有真正懂农业的?”虽则如此,但阿瑟的嘴犹自强硬。 “我们法国很多农民和农学家,都懂得如何培育最好的小麦、葡萄,也懂得牧养优良的奶牛、绵羊,只不过他们没有发挥实力的余地。” 这话算是触动了阿瑟.扬,他下面的语气变得真挚诚恳,他来到街道,牵着自己的那匹母马,另外只手指着阿腊斯集市的方向,对菲利克斯说:“我昨天清点了下在那里交易的农产品,在英国供应像阿腊斯这样大小的城市,只需要四十分之一的劳动力就可以,从这点上看,你们法国的田地划分得是何等的细碎和糟糕。” “你是说,英国经历过圈地运动,是吧?土地集中程度非常高。” “是的。大规模农耕远优于小规模农耕,采用机器和肥料的性价比更高。一个大的农场主,可以通过改良技术获得每年五百镑的利润,而把这些土地分割给五十个小农,可能每年加一起连五十镑的利润都没有。” “可是我们法兰西农民,不像贵国农民那样的怯懦不堪,他们愿 用一切手段,甚至生命和鲜血,来捍卫自己的土地。故而圈地运动,只会在贵国土地上出现。” 这句反击的好,让阿瑟的脸青一块白一块,菲利克斯明白盎格鲁血统的人都有股天生的虚伪,对付他们就得抓住要害,狠狠打击。 “哦,菲利克斯我的朋友,圈地不是像您想像的那样,我们会成立个土地委员会,对要圈占的土地进行科学详细且不失公平的测算评估,让每个失地的农民得到合适的补偿......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高高兴兴离开土地的,倚靠他们个人单打独斗,很难提升产量获得利益。” 明白了,这位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诺福克农夫”,但却有钱有闲来法国闲逛的,其实是位拥有不菲地产的农场主。 所以阿瑟.扬当然对圈地运动和大规模农耕持赞同态度,屁股使然罢了。 其实菲利克斯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可他却有意要煞煞这位的威风,“合适的补偿?失去最后一小块地的农民能拿多少钱,十个先令,还是二十个先令?” 阿瑟无言以对。 菲利克斯趁胜追击:“我也去过英国,也有英国的朋友,他们和你总喜欢用一个例子来证明农村的富足,那就是再底层的雇农,或失地进工厂做工的,都能喝的起茶,加糖的茶,是这样吗?”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8.土地必须要革命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是这样......” “可他们却喝不起牛奶,吃不起肉啊!”菲利克斯微笑着,说出让阿瑟沉默的话语来。 “茶也好,糖也好,还有糖浆也好,它们有个共通的地方,全都是殖民地商品。你们英国人用皮鞭驱赶黑奴、印度奴隶,在种植园内忍受着可怕残酷的恶劣待遇,生产这些货物,奴隶的低廉让它们能以便宜的价钱,大量涌入到本国的乡村里去,拿钱再少的雇农每天也能喝到茶,并且每卖一磅茶叶,就可搭配卖出去七磅的糖。英国每年进口蔗糖的支出,约等于对整个国家舰队的养护费用,所以英国的海上军事力量实则就是依靠垄断茶和糖的印度公司支撑起来的。同时这一百年来,你们都始终认为,依靠着茶、糖这些口味浓烈的食品,成功地养活了数目如此多的失地农民,他们不用田地,光靠给工厂上班就能维持挺好的日子,这样的话反复了多少遍,甚至连失地农民们自己都相信了。所以一方面英国土地越来越集中在极少数的贵族手里,另外一方面失地农民的繁衍使得这个阶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他们只能喝的起茶和糖浆,啤酒他们现在喝的起吗?” 阿瑟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摊开手,说确实农民喝不起。 “是的,好点的啤酒要用上佳的木炭烘烤麦芽,这花费农民承担不起。那牛奶他们又喝的起吗?” 阿瑟也只能摇头。 “那是,很多失地农民家庭连一头奶牛都没法养,谈什么喝牛奶呢?我上次去英国旅行,英国牛奶的价钱已涨到一加仑十个便士,而十年前才五个便士。再多嘴问句,农民们又吃得起黄油、猪肉、牛肉吗?” “我必须要说真话,是吃不起的。” “茶,有个铁壶能把水给烧开,用最少的茶叶浸泡就能有味道,然后在里面放入几块方糖。煮一碗碗豆稀粥,在上面淋些糖浆,英国的穷人吃完这餐后,就认为得到顿‘热饭了’,味觉欺骗了他们。可茶和糖其实根本没法供给人们足够的力气(茶和糖的搭配,实则缺少维生素和蛋白质),所以你们民间也有句谚语,叫茶不能当饭吃。比较比较,一个农民烤份麦饼,在上面洒上奶酪和蔬菜,然后结结实实地切块鲜嫩的牛肉或猪肉,最后再喝上两杯用谷物精华酿造成的啤酒,那干起活来简直像块砖头般有力气。” “确实,我下地劳作时,是不会喝茶加糖的。” “将来你们英国的贫民窟最流行的饮食文化,就是饮茶加糖(高丹花园的饮茶室内,梅打了个喷嚏),这是种畸形的贫穷阿瑟,是在所谓殖民地奢侈品光环掩盖下的贫穷,啤酒、肉和黄油正从英国普罗的菜单里消失殆尽,他们吃到的,就是茶茶茶,糖糖糖,糖浆糖浆糖浆,这才是最顶级的improper!如果说,法国的贫穷是一种平均下来的细碎贫穷,而你们英国的则是建立在贫富差距过大的贫穷。但只要是贫穷,那就是病症,绝不是用点儿糖浆就能讳疾忌医的。你现在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为英国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集中在寥寥富人手里,然后再施舍点残羹冷炙,便能养活其余百分之九十的穷人;一旦养不下去,就鼓动穷人从军当兵充炮灰,去掠夺更多的殖民地,把积累的矛盾疏散除去,殖民战争会消耗部分穷人的性命,然后殖民开拓又会分流部分穷人,让其得以平稳下来。但只要这种结构稍微出现点塌陷,比如殖民地的暴动,比如穷人的觉醒,那么带来的将是爆炸级别的灾难。” 这话说得阿瑟.扬背脊发麻,大汗淋漓,先前对菲利克斯及法国的蔑视,被反省和警醒替代,“听到这儿,我才意识到,英国的劳动底层人们,确实在飞速地improper!那么该怎么解决呢?” 菲利克斯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很深沉地说:“必须保证相当部分的财富,能流向底层去。法国是这样,英国也该是这样。” “至理名言,与其等穷人自己起来争抢财富,不如提前支付部分给他们,使得社会安逸下来。” “故而法兰西的问题要解决,靠所谓的用大地产取代细碎地产是行不通的,我觉得不如让单个小地产能成为中等地产,靠勤勉初步富裕起来,然后中等地产再以公社名义联合起来,这样便能取得和大地产相同的力量,且财富利润能让更多人得益。” “如是才是最不improper的。可你认为法兰西的小地产者,该如何成中等地产呢,两千多万的农民啊!” “从贵族和教会地产上打主意,现在这两者占据的土地几乎是六七成,而人数加一起才四十万,只要能也必须得均分掉他们的田,那农民就会富裕起来,而不是和英国那样相反。”菲利克斯直言不讳。 其实对拉夫托侯爵家也一样,不同的结局完全取决于个体贵族不同的态度,可作为个阶级,土地贵族及其所拥有的封建特权,无论如何都是应该要被消灭的! “土,土地革命?”阿瑟有点害怕听到这样的说辞,“这么说您这样文质彬彬并且装束不菲的绅士,居然会说出比卢梭主义还激进的主张来。” “不,卢梭主义产生是时代的必然,此后不管是哪种主义都不可避免地带有卢梭主义的影子,大伙儿早晚都或多或少是卢梭主义者。”话说到这里,菲利克斯笑起来,再度和阿瑟这位英国旅行家握手,说天气好冷,我邀请你在阿腊斯酒馆里喝点雪利酒,再吃些真正的肉类佳肴,怎么样? “真的是太客气了!” “对了,今年的初秋为何如此寒冷?你是实干的农夫,应该有所预测。” “我觉得雹灾之后,法国的冬季很可能会迎来雪灾。” “那就是说南方残存下来的葡萄,哪怕酿成了酒......” “对,酒瓶全都会被冻裂掉,彻底完蛋。” “那还真的是该好好未雨绸缪啊!” 他俩在酒馆里围着炭火,喝了酒吃了烤肉,随后互留通信地址,才友好道别,阿瑟很敬佩地询问菲利克斯的身份,然后惊讶地说鲁昂的教育比阿腊斯发达,为何你会到这里来谋取博士学位呢? “越不发达的地区,越方便取得。” 菲利克斯而后在大教堂边最好的旅馆里,美美睡了一觉,次日便来到阿腊斯的邮局前,等到和鲁昂的邮政马车到来后,他写下自己的地址交给了邮差。 又过了两天,劳馥拉小姐的信件先到鲁昂,再转到了阿腊斯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79.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小姐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唔,让我去帮助罗伯斯庇尔。”这封信的署名虽然是劳馥拉,可内容却是朱斯蒂娜所撰。 原本菲利克斯对阿腊斯学院的博士授予,是势在必得的,之前他已公开捐赠学院两万里弗尔的巨款,用于购置图书和仪器,对方并没任何拒绝的意思。为什么不直接在鲁昂学院呢?因菲利克斯还是要稍微避嫌的,法国全境各省几乎都有的学院,给予了他方便之门,鲁昂、阿腊斯、波尔多、奥尔良、第戎等都有,并且各个学院里的院士都自认为不比巴黎的差,虽然他们多只是当地的头面人物。 其实就算没有斯塔尔夫人和朱斯蒂娜的嘱托,他也想去拜谒罗伯斯庇尔一次,这位未来法国的独裁者? 罗伯斯庇尔在鲁昂保卫战后,就曾给菲利克斯寄来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感谢他对受难老兵迪蓬中尉的帮忙安置,此外还称赞他对法兰西共和党的领导,也表示了对马上三级会议召开的期盼渴望。 走到旅馆大门时,菲利克斯问了下门房,马克西米安.德.罗伯斯庇尔的住所在何处? “您询问的是那位打过避雷针官司的大律师吗?他家就在拉波特尔大街的42号。”门房从橱窗孔里探出脑袋来,有些激动地说。 菲利克斯表示感谢,接着他走在大街上,阿腊斯城市上空只有数片薄云,至于气温与前几天类似,非常寒冷,他在脖子上已围上了大马士革纹格子亚麻巾,这条围巾让他看起来不再是个暴发户,而像个研究院的教授,配着他那片淡蓝色的眼镜,在枯索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请问拉波特尔大街如何走?我要去42号。”他遇到位在商店前点账的布尔乔亚。 这位听到地址后,立即肃然起敬:“您是要去拜访帮助那位贫苦的洗衣女工克莱芒蒂娜打官司的正直律师的家宅吗?您找到圣瓦斯特大教堂,然后左转再左转就到了,顺着门牌号码找。” “谢谢。” 待到菲利克斯握着手杖,走到拉波特尔大街的街口时,对这条街道拥挤复杂的骑楼,和互相交错的院落,不由得犯了难。 一名挎着篮子卖菜的妇人,在晓得菲利克斯的困惑,就大笑起来,说哪个来到我们大街的客人都会分不清楚方向的,您是要找那位阻止对负债女人进行人格侮辱的公正大律师罗伯斯庇尔先生对吗?跟着我来好了! 街道的水洼和灌木散发出的迷蒙蒙雾气中,菲利克斯就跟在那妇人后面,询问说:“罗伯斯庇尔先生在阿腊斯应该很有名气吧?” “不瞒您说,我们都认为他是阿腊斯城的骄傲,一个真正的法律人,无私、博爱,关心我们这群底层人。对了,我必须得提醒您,现在去他不太可能在家。” “可法院人士不是固定在十点钟就去上班的嘛,现在.....才七点而已。”菲利克斯掏出金怀表。 “听说他最近遭到排挤,心情苦闷,请了段时间的假,有可能回家乡卡尔万去了,也有可能去玫瑰诗社的庄园消遣了。总之我好几天没在大街见到他,不能确认他还在不在寓所里。要是素日里,他总是在六点半走出家门,在街道上散半个小时的步,遇到街坊邻居都客客气气打招呼,七点钟归家后,他便用餐、梳洗打扮,九点半再出门,像个机器般精准地去主教府法院上班,再准时下班吃晚饭,晚饭后再和他妹妹出来散步,回去后听说他就呆在书斋里,直到深夜就寝。咱们街上有个老聋子,听不到大教堂的钟声,就通过罗伯斯庇尔先生来掌握时间。” 终于到了42号,其实罗伯斯庇尔家宅还是好确认的,对面就是所耶稣会学校,所以拉波特尔大街也叫中学街,但这卖菜的妇人明显是想热情地将律师的声誉介绍给自己这位外乡人,一路把他给领来。 打开公寓门的,果然不是罗伯斯庇尔本人,而是他的妹妹昂里埃特。 她戴着白色的荷叶边女帽,穿着藏青色的裙子,和白色山羊绒围巾,相貌算是不错的,神色也很干净利索,一看就是小布尔乔亚家庭里的姑娘。 “请问您是?” 菲利克斯赶紧自我介绍。 昂里埃特连说原来是来自鲁昂的高丹骑士,便将他顺着台阶往下,引到了寓所的客厅。 寓所不算大,一层台阶下是餐厅和客厅,二层阁楼处算作厨房,还有罗伯斯庇尔两个姑妈的临时居所,姑妈也日常来帮忙照顾他的起居,三层是罗伯斯庇尔的书斋和卧室,而四层则是妹妹昂里埃特的住所,后面还有个小小的花园。 昂里埃特将寓所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墙纸、椅垫和家具虽然是中低档的货色,可却非常整洁,窗帘和地毯也色彩素雅,和环境很搭配,她很容易让菲利克斯联想到自己的妹妹艾蕾,不由得颇有好感。 “高丹骑士,请饮茶。”昂里埃特很快就提起茶壶,热情不由菲利克斯拒绝。 白蜡盘上,摆着切好的黑色方糖。 “吸烟吧?”菲利克斯饮了几口后,昂里埃特就把待客室的窗户打开小半边 通风,接着从橱柜架子上的一个罐子,罐子标签上是烟草叶子的画,取出殖民地来的烟丝,麻溜地塞入烟管的小斗里点燃,交到菲利克斯手中。 这,也不允许不抽了,菲利克斯只能说声谢谢。 然后昂里埃特就坐在对面的纺车前,手虽把持着车柄,但眼睛还热切地望着菲利克斯,她不能让客人认为自己只是个会纺纱的封闭姑娘,得让客人感到时时刻刻的关注交流才行。 “您可真是位再好不过的布尔乔亚出身的姑娘,对不起,我不知是否该这样称呼您?” “您说的对骑士,我尚未婚嫁。”所以昂里埃特小姐随时副要与人恋爱结婚的功架。 “这么久都是您在照顾罗伯斯庇尔先生,您太像我的妹妹,我很感激她。” “没法子,哥哥年近三十,也未结婚。也只好用兄弟情深来解释这一切了。冒昧地问一句,骑士先生您该是结婚了吧?” “啊,是的,我已有了妻子,但暂且还没孩子。我的妹妹艾蕾也许给了波尔多的一户人家,准备明年末完婚。” 昂里埃特原来充满热望的眼睛稍微暗淡了下,可怜的未婚姑娘都是这样的,每个登门来访的年轻男子都会激发她们美好的幻想,不过昂里埃特这些年也习惯了,所以她不会显得失态,“这是很正常的,像您这样优秀的俊杰。” 菲利克斯二十四岁,昂里埃特小姐已二十九岁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0.翻船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连昂里埃特心底都笑话自个,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妄想。 眼睛明亮的菲利克斯用烟管指着橱柜搁架上,一只色彩鲜亮的金丝雀标本,“这个该很有纪念意义,对于您和您兄长来说。” “是啊,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了,这只金丝雀......我哥哥是个特别善良而敏感的孩子,哦,请原谅我用孩子这个词汇来称呼他。他小的时候就严肃而稳重,可他并没有心机,他喜欢独处,钟爱制作教堂和城堡的模型,如果是活物的话,他特别爱在个铁笼里养鸽子和金丝雀,每当我和弟弟奥古斯坦要看时,他就小心翼翼地对我们解释下要如何如何善待这些小动物,然后把小小的金丝雀捧在手心,再放在我们的手掌上。” “他是个喜欢解释游戏规则的,并特别希望任何孩子都能遵守。”菲利克斯吸了口圣多明各烟草。 “是,骑士先生,没有比您这个定义更精准的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十岁那年的夏天,我和阿娜依寄住去姑姑家,于是阿娜依就向我提议,从你哥哥那里得到只金丝雀,我们带回乡下去养,我俩会好好照顾它的。” “阿娜依?” “是的,阿娜依.德.索提斯小姐,我姑姑的养女,她是哥哥的......灾星。” 菲利克斯听到这个形容,就稍微明白了。 “我向哥哥借,哥哥说什么也不借。可后来阿娜依去了,哥哥就郑重地将那只金丝雀地交到她手里,他希望她对这只小生灵会像自己那样的温柔。” “那它是如何变成标本的?” “阿娜依在姑姑家的花园里,带着金丝雀玩耍,后来却把它忘在树下,一场暴雨过后,金丝雀死了。知情后的哥哥哭了,他过火地责备了阿娜依,并发誓永远不会再让她照料自己养的任何只鸟儿。” “可他还是爱着阿娜依小姐的,对吧?” “是啊,但阿娜依却喜怒无常,因哥哥将金丝雀制作成了标本,觉得难堪的她从来不踏足我们的住所,只有在姑姑的家中才能见到她,哥哥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起了婚娶念头,就是因为她,他写信向她求婚,但却遭到拒绝。可哥哥却依旧对阿娜依一往情深。” “昂里埃特小姐,这个说法让我费解。”菲利克斯不太能理解,如果目标只是当情人,那死缠烂打倒是常情,可结婚的对象就没任何必要了。 “唉,按照哥哥对阿娜依的信里所说,‘阿娜依,您对我的感情与我无关,只要您幸福就好,可您幸福吗?我有些怀疑,这种怀疑时时刻刻折磨着我,因为如果一个人不幸福,那么就会用别人的幸福来安慰自己,我至少希望您能真正拥有幸福。’”看来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特别熟悉哥哥,简直算是他的秘书,而且向来口风挺紧的昂里埃特,对菲利克斯却不由自主地说了许多,大概因高丹骑士属那种特别能抓住人内心的家伙吧! “这一切和卢梭的<新爱洛伊斯>所描绘的感情是多么相像!”果然,菲利克斯一句就点破了,精准程度让昂里埃特咋舌。 罗伯斯庇尔,是老卢梭主义者了,且不光在政治上附和这位,连在爱情上都保持了追随。简而言之,他和卢梭笔下的那位圣普乐很相似: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一份不可能实现的单恋中,充斥着幻想和映射,一厢情愿地希望对方幸福,但却又总是感动自己,对方若是幸福,就总觉得是自己成全的,始终阴魂不散;对方若是不幸,在哀伤之余又不免隐含着幸灾乐祸的情绪。要是这样说来,那位逃往西印度种植园的前士兵弗朗索瓦.美戴士,可算是卢梭式爱情的“野兽派实践者”。 “对了昂里埃特小姐,我这次专门来拜访,其实还是得到京城的财务大臣内克尔先生的委托,您哥哥的信大臣已看到,对罗伯斯庇尔先生被排挤出阿腊斯律师协会,他表示特别惋惜。”菲利克斯说到这里,也觉得闲聊该结束了。 “内克尔先生居然......”昂里埃特小姐感激涕零。 菲利克斯点点头,低声对小姐问,罗伯斯庇尔先生在哪里呢? “他前去安托万.比萨尔先生的庄园做客消遣了,来信说三天后回来,不过既然高丹骑士您在这里,我即刻给哥哥写信,让他直接归来。”说这话时,昂里埃特小姐便开始上楼,准备纸笔。 “哦,不用。”菲利克斯很有自信地对她说,“我原本到阿腊斯城来,就是想通过这里学院的博士论文答辩,顺带着(高丹骑士说得很潇洒)解决好罗伯斯庇尔先生的事,也就是说,让他回归到阿尔图瓦的精英律师协会里,因阿尔图瓦离不开这位正直的律师。” 听到这话,昂里埃特眼眶里都闪烁着感激的泪光,她觉得有来自鲁昂的高丹骑士助阵,是十拿九稳了。 “市政厅秘书长德.福瑟先生,不但是你哥哥的好友,也是我的好友弗朗西斯.格拉古.巴贝夫的好友,好友的好友,就是自己的好友,对吧昂里埃特小姐?” “是这样的!” “我昨 日已拜会过福瑟先生了,他答应我,不但让我的论文通过,并且只消他对阿腊斯咨议会的检察长德.博梅茨先生说一声,那就完全不成问题。” “天啦,对不起,我的心情实在是太激动了,高丹骑士您的门路和人脉简直是太广了!我哥哥作为名生于斯长于斯的阿腊斯人,却根本比不上您。”昂里埃特异常兴奋。 “别客气罗伯斯庇尔小姐,主要我肩负着内克尔的嘱托,他身为法兰西财政大臣,呆在宫廷里是日理万机,虽然牵挂关心令兄,但却分身乏术,所以就让我顺便来完成这事,要是感谢的话,就感谢内克尔阁下吧!” 其实,菲利克斯主要是为了应付斯塔尔夫人的人情,从更根本的角度来说,是要讨好朱斯蒂娜。 无他,因为朱斯蒂娜之前托管在自己这里的,劳馥拉连本带息的快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已被他花销了大半,鲁昂的棉纺织业虽然很赚,但暂时也回流不到那么多现金:帮罗伯斯庇尔,可能对朱斯蒂娜来说没什么好处,但却能让菲利克斯对她释放忠诚的讯号——夫人,我愿永远为您效劳,您指哪我就去哪,我倒不是看斯塔尔夫人的面子,还是因为对您的仰慕——在回信里,菲利克斯就是这样肉麻地表示的。 “明天就是答辩的日子,请等我的好消息。”离开寓所时,菲利克斯对昂里埃特就是这样说的。 次日,阿腊斯科学院的会客厅中。 所有评委一致表示:“对不起高丹骑士,您的论文,我们不予认可。” “......”菲利克斯只觉得脑袋嗡得声,上面满是问号。 “您的论文不但有许多明显的疏漏,且引用的法条也都前后矛盾,另外还有些言辞,明显充满了对法律和国王的不尊。”评委的首席,也就是咨议会检察长德.博梅茨翻着菲利克斯的论文,慢条斯理地评论说。 “请听我解释。”菲利克斯努力保持住冷静,准备辩驳。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1.玫瑰诗社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写剧本还是不错的,毕竟他很擅长抓住矛盾,或制造冲突。 可写法律学论文......只能说他在巴黎索邦学院的一年,精力全都放在其他领域,而回鲁昂注册执业后,根本没代理过一桩官司。 就连这篇论文,菲利克斯也是找到几位急需用钱的同僚捉刀代笔的,谁想到效果这么差?应该不会吧,但自己又没法和评委们指正,因我压根不懂啊,辩论起来后,纰漏会越来越大的。 于是菲利克斯就打感情牌,说请各位尊敬的评委能将我论文的错漏处标注下,我回去细心修改,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呢? “论文很成问题的话,那么答辩也不需要了。”德.博梅茨语气里带着点不屑,这让菲利克斯心底很是不快,仿佛这位不是本着公正严明的态度,而是故意来找茬似的,难道先前福瑟先生没和你通过气?得罪个从鲁昂远道而来的金主,是不是有毛病呢! 可接下来博梅茨又发问:“菲利克斯.德.高丹先生,请问您注册执业两年来,平均每年接手多少数量的案件?” 这居然要摆在台面上来说? 菲利克斯在众目睽睽下,有点心虚地交叉双手,保持镇定,想了会儿,就回答道:“注册为鲁昂参议会律师后,我深感对法学的领悟还很不透彻,所以就,就没有接手任何案件,静心于书斋里......” 评委会的诸位律师,摇着戴着假发的脑袋,发出刺耳的笑声。 “从事司法工作,是不可以偏废理论和实践的任何一面的。比如我们阿腊斯,身为法院律师,每年起码该接手至少十桩案件,才能有资格提起博士的申请,如果每年能有五十桩案件会更好,当然这种‘资格’不存在于既成的规条里,而存在于我们评委的心目里,您能明白吗菲利克斯先生(别小瞧我们啊,你这个职业混子)?” “我很热爱阿腊斯学院,不管是科学院还是文学院,亦或是法学院,所以我给贵院了些小小的贡献,希望博梅茨先生您能......” “哦,那两万里弗尔的汇票,我已退回去城里的银行了,菲利克斯先生,您的金钱不是每次都能大行其道的,您可在鲁昂呼风唤雨的话,干脆回鲁昂学院买个博士不是更好?阿腊斯虽然风气保守点,可在学术正派这方面,自问在法兰西还算是中上流。” “他妈的,意思是骂我下流?看来我在鲁昂的所作所为,传入到这群家伙的耳朵里,他们不开心,认为我是用金钱侵害贵族特权的大布尔乔亚。”等到从协会办公室里走出来后,菲利克斯恼怒非常。 接着他气冲冲地叫了辆车,来到市政厅,找德.福瑟先生“算账”。 市政秘书长福瑟先生是整个阿腊斯的头面人物,也是咨议会的荣耀议员,胖乎乎的脸上全是和善,他和菲利克斯是一见如故,两人都很有钱,且都喜欢做实业,都关心机器、道路、运河,而之前福瑟满口答应菲利克斯:你的博士答辩就交给我安排,然后再帮罗伯斯庇尔重归律师协会。 “这可太伤人心了,福瑟先生。”秘书长办公室中,菲利克斯递给对方支上好的雪茄烟,抱怨道。 福瑟抽着烟,也是满脸的为难,他对菲利克斯挑明: “情况有了变化,你被人给盯上了。” “来的时候,我看到旁边的法院告示了。” “是这样的,全法国高等法院都复工了。” “我上了高等法院的黑名单了?” “差不多如此吧!”福瑟很温厚地搭住菲利克斯的肩膀,“你在鲁昂做的事,等于是驱逐了高等法院,复归的大法官伏西哀先生必须要算计你,他是不是和这里的法官、律师们有联系我还不清楚;但还有个直接的原因......有个在外国服役的老兵叫迪蓬的,你认得吗?” “我帮过他的忙,现在他在瑟堡的杜穆里埃将军麾下服役。” “问题症结就在此了,阿腊斯学院有个新贵,叫德.弗勒里的家伙,他本来只是个农民,后来得到了一大笔遗产,买了官职和贵族特权,学院上上下下都被他打点,是如鱼得水。” 一提到这个,菲利克斯就清楚了,“我记得这混蛋的名字,就是这家伙弄来了密札,侵吞了迪蓬叔叔的遗产,还害死了迪蓬的女儿,本来这遗产该有迪蓬一份的。” 居然侵吞遗产,这还是个人? “对,你该晓得罗伯斯庇尔先生是给迪蓬提出过上诉的,当然失败了,他也由此得罪了阿腊斯腐败陈旧的司法界。所以我之前去找检察长博梅茨时,大概他听到了你要帮罗伯斯庇尔,就将此事告诉了德.弗勒里,弗勒里很轻松就探知到你和迪蓬间的关系,所以他就千方百计,把这件事给搅黄。” “也就是说,并不是我论文的问题喽?” “当然不是,您的论文我把过关,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对付这种无耻黑暗的家伙,就得用同样的手段呢!”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福瑟先生急忙宽慰他说,暂且不要生气了,今晚比萨尔律师的庄园有个化妆舞会,许多“玫瑰诗社”的成员都会到来,我俩也去参加,顺带把这事给商讨下,如何? 化妆舞会?那好吧。 “对了,参加这个聚会,您得有个女性化的名字来代替本名。”福瑟先生在架子上取下外套,提醒菲利克斯。 “这是阿腊斯的习俗吗?” “不,这只是玫瑰诗社的习俗。参与的女性,则会起个男性的名字,体现法兰西的性别平等。” “万岁法兰西。” 夜幕深沉时,菲利克斯与福瑟并肩坐在支起篷子的马车上,来到灯火通亮的比萨尔家的庄园。 福瑟先生先一步,走到庄园前庭的花园处,叩响了门扉,在一片激动的欢呼声里,宣告说:了不起的鲁昂共济会支会领袖菲利克斯.高丹骑士,莅临咱们这里了。 而阿腊斯的玫瑰诗社,也算是共济会的一个末梢组织,大约和鲁昂曾经的“魔笛会”类同。 掌声里,菲利克斯走到了通往大门的凉亭里,在这里他得接受“玫瑰诗社”的入社仪式: 比萨尔夫人,盛装打扮,大约四十多岁的年龄,款款地走过来,然后和菲利克斯相距段距离,互相行礼。 随即她将朵温室内栽培出来的玫瑰交到菲利克斯的手里,轻声询问:“客人您的芳名?” 此刻菲利克斯便举起玫瑰,轻嗅三下,回答夫人道:“戴尔菲娜。” 夫人就从旁边仆人的盘子里,端来一个高脚杯,里面是泡着玫瑰花瓣的葡萄酒,菲利克斯将其饮下。 这下整个诗社的成员,绝大部分都是律师和军人,都鼓掌从内室里走出来,和菲利克斯热情拥抱。 其中就有化名“阿娜依”(看来罗伯斯庇尔始终无法忘却这位心上人)的罗伯斯庇尔,他个头矮小,面容苍白清秀,脸小且圆,嘴唇薄薄的,眼睛挺大,是杏子的形状,却因高度近视而凹陷下去,使得他看人的时候不断地眨着眼睛,他用浓郁的阿尔图瓦方言腔调,唱着首双阙诗,拥抱并欢迎了菲利克斯的到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2.对罗伯斯庇尔的指点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在罗伯斯庇尔后面的那位,让菲利克斯感到惊讶。 居然是他在南特城曾见到的约瑟夫.富歇! 他如何会出现在阿腊斯城? “富歇先生是城里奥拉托利教会所聘用的教师,教学生们学习修辞和物理学。”比萨尔夫人介绍说,“他的芳名是西维尔。” 菲利克斯便和富歇拥抱,两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富歇的后面,则是名工兵上尉,名曰拉萨尔.卡尔诺,芳名“奥菲莉亚”,他身姿笔直,天然带着军人的气质,但绝非像巴拉斯那样玩世不恭,也不像弥涅南、迪蓬那样豪勇粗鲁,他有些像拿破仑.波拿巴,有点自命不凡,也有点自带儒雅聪明的气质,毕竟工兵和炮兵这两个兵种荟聚了法兰西军队里最杰出的数学工程人才,“感谢您对迪蓬的帮助!”卡尔诺上尉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应该的。”菲利克斯回答说。 “欢迎来到阿腊斯,也欢迎来到罗萨蒂!” “罗萨蒂”其实就是把“阿腊斯”的字母重新组合起来的读音,也就是玫瑰诗社正式的名字。 等到菲利克斯在新朋友的前呼后拥下,走入庄园客厅时,男主人比萨尔走上前来,和菲利克斯互相致礼。 这位律师号称阿腊斯司法界的“晴雨表”,和福瑟先生一样长袖善舞,年长罗伯斯庇尔二十岁,等于是罗氏的庇护人,比萨尔先生有点惧内,他对罗氏无微不至的照顾,多半也是因为比萨尔夫人很喜欢罗伯斯庇尔和昂里埃特这对兄妹,将其视若己出。 “哦,马尔尚夫人!”当菲利克斯见到客厅单独的一把交椅上的某位上年龄女性,眼睛特别尖地认出了她的身份。 满身老派淑女打扮的马尔尚夫人,微笑着起身,伸出手来,接受了菲利克斯礼貌的吻。 这位夫人虽年已花甲,头发也白了,但气质犹胜年轻时,她不但是《巴黎信使报》的女主人,也是玫瑰诗社背后最有力的支持者,“您好高丹骑士,在凡尔赛索城的郎巴勒亲王夫人的宅院里我俩曾见过面,没想到今晚在罗萨蒂聚会里能重见到,真的是万分荣幸。” 接下来,化妆舞会开始,化名“戴尔菲娜”的菲利克斯,还得先在小房间内换上衣服,因毕竟是“化妆舞会”,阿腊斯特产的羊毛长袍,裁剪为罗马人的“托加”披在身上,下面裸着腿,穿着凉鞋,菲利克斯的脸是浅棕色的,头发上又围着月桂叶,乍一看像是古罗马的“努米底亚皇帝”马格里努斯。 比萨尔先生和福瑟先生披着长袍,都凸着肚子,宛若元老院里被皇帝收买的老饕。 卡尔诺上尉则举着束棒,他身材最为健壮,像执政官身后的法西斯扈从。 至于罗伯斯庇尔则太瘦削,书卷气息,站在菲利克斯身旁,则像个伤春悲秋的古罗马宫廷诗人。 而约瑟夫.富歇,不发一语,不苟言笑,宛若个觊觎皇位的禁卫军审计官。 一瞬间,罗萨蒂庄园客厅里,“古罗马”的皇帝、元老、扈从、禁卫军长官和诗人都齐全了,马尔尚夫人和比萨尔夫人也按照古罗马贵夫人的模样,裹着长袍,更像是灶神庙的贞女祭司。 大家坐在座椅和卧榻上,互相敬酒。 话题很快就引到了阿腊斯律师协会和法国高等法院上。 大家的倾向,都开始反感司法界的贵族们,不再把他们当作对抗王权的领导者了。 “内克尔大臣说过,各省三级会议代表的数目,第三等级必须加倍!可高等法院怕是要千方百计地阻扰。”菲利克斯率先说出这话。 “内克尔就是这个国家最杰出的公民,他就如同古罗马历史里最优秀的执政官,会将航船从惊涛骇浪引导到安全的境地。”罗伯斯庇尔立即赞颂起内克尔来。 “另外奥尔良公爵和爱国党也支持我们参选的行为。”菲利克斯补充的这话,让大伙儿更为振奋。 罗伯斯庇尔奋激而伤感地说:“也许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城市像我们阿腊斯,对在艰难的律师生涯里奋力奔跑的年轻人不给予任何支持,什么都是论资排辈,不干上十年八年,每年接到的案件没有五十桩往上,就无法成为协会眼中‘精通业务’的律师,更勿论博士荣誉的授予了。况且这个城市的司法腐败简直触目惊心,我经手的几桩案件,因扶危济困,反倒遭到他们的排挤。而他们呢,他们在法院,或在咨议会的席位上,可曾为阿腊斯的民众做过一星点的贡献?” 罗伯斯庇尔口中的“扶危济困”,便是所谓的“克莱芒蒂娜案”:这位年轻姑娘是昂山修道院的一名洗衣妇,被长老看中,想要霸占她,遭到拒绝后,这位长老指控克莱芒蒂娜盗窃了修道院的财产,后来是罗伯斯庇尔为她平反昭雪的。 还有个,便是“玛丽.索默维尔案”,她儿时住在阿尔图瓦的圣奥美尔城,后来她美国丈夫去世,她便返回故乡孀居,但却欠了一大笔钱,按阿尔图瓦省习惯法规定,债主可以对欠债者予取予夺,这位女 士在众目睽睽下被债主们殴打扭送到监狱,遭到了莫大的人格侮辱,罗伯斯庇尔为玛丽.索默维尔辩护,认为在债务案件里女人应该得到豁免,当年圣奥美尔城就废除了对欠债者严苛的法律。 另外,便是“老兵迪蓬案”,可这个案件罗伯斯庇尔没有成功,反倒惹怒了德.弗勒里,那个和迪蓬竞争遗产的暴发户。 同时罗伯斯庇尔也得罪了守旧的阿腊斯司法贵族们,他们对他的攻讦也越来越激烈,罗伯斯庇尔的处境日益艰难:他在1782年刚刚开始律师生涯时,全年接了17桩案件,但到了今年他总共只接了10桩案件,而那些凡庸之辈,却有很多能接到30桩甚至50多桩案件。 只因这些律师对咨议会检察长德.博梅茨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也牵累了菲利克斯法学博士答辩,使其泡汤。 “不要彷徨了,罗伯斯庇尔,不,阿娜依!”菲利克斯举着酒杯,豁然站起来,他今晚是罗萨蒂诗社的“执政官”,享有提出动议的权力,“我认为你完全不必再回阿腊斯的律师协会,因为整个阿腊斯城的平民们,都对您赞誉有加,您的根基不在咨议会,而在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是的,让民众将你给选进新的三级会议里去,阿腊斯旧的咨议会,必须像鲁昂旧的省参议会那样,把它给打倒踢翻。不敢在城邦里斗争的,才不是真正的古罗马公民,阿娜依。”菲利克斯给罗伯斯庇尔指出了条全新的道路。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3.高丹骑士对阿腊斯农民的施舍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斗争! 依靠普通民众的斗争,进入三级会议的斗争。 当然也离不开高层人士支持的斗争。 阿腊斯律师协会和学院如此不识抬举,菲利克斯当然会有狠狠报复的心思,并且他很巧妙地将这事情和罗伯斯庇尔的事情,结合了起来。 “那位检察长叫德.博梅茨的,他有把柄对吧,把他先给打倒!”菲利克斯喊到。 “我在律师协会里有朋友,根据他们的情报,博梅茨每年得从咨议会里得到一万里弗尔的津贴,可就这他还嫌不够呢!”罗伯斯庇尔说到。 “他涉嫌学术腐败。”一旁的约瑟夫.富歇冷不丁发言,他幽暗的小眼珠内折射出寒光来,就像条眼镜王蛇用毒牙锁定了猎物般。 而比萨尔先生和福瑟先生,虽觉得菲利克斯有些纵意恩仇,可也没有坚决阻止的意思: 这两位也都渴望进入三级会议成为议员代表,旧势力盘踞的阿尔图瓦咨议会里没给他俩显赫的位置。 “就这他还敢吹嘘阿腊斯端正的学术风气?能找到证据吗?”菲利克斯询问富歇。 富歇点点头,说我能找到。 “那太好了,至于我本人,就必须得碾压式的战术,从另外个方向打垮阿腊斯的律师协会。马尔尚夫人,您能在舆论方面帮助我和罗伯斯庇尔先生,公开揭露阿腊斯司法界的腐败不公吗?” “别太过火,高丹骑士。”马尔尚夫人温和地劝戒道,但她最终还是交给菲利克斯枚名片,“阿尔图瓦当地最有影响力的报纸,当属<海峡报>,拿着我的名片去找总编,他会答应你的请求。” “万分感谢,此外我还得动用奥尔良公爵、内克尔大臣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的关系。” 听到这几位显赫非常的人物,都得给菲利克斯面子,在座玫瑰诗社的人们无不吃惊,就连罗伯斯庇尔都隐隐担心,他对菲利克斯说,这样大张旗鼓合适吗? “阿娜依,你只管做你的。” 而始终没说话的卡尔诺这时表达对菲利克斯的赞同:“我觉得现在各国的军事学完全华而不实,按我看来,任何军事的谋略实则就是数字的比较,当我能在任何段战线上,都能集中起二三倍于敌人的士兵发起冲击,那将是战无不胜的,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战术。所以高丹骑士,不,是戴尔菲娜的办法非常有效,不管是宫廷还是政党集团还是民众还是情报还是报纸,我们只要能将其资源全都集中起来,碾压过去就好,政坛和战场是一样的。” “卡尔诺,对不起,我始终把你当作位谐谑诗人。” “哦,比萨尔先生,其实我是工兵上尉。” “很好,让我们为罗萨蒂干杯,为阿腊斯的三级会议及公义而干杯。”菲利克斯端起了盛满香槟的酒杯。 共济会组织就是这样,在各方面都有不凡手腕和杰出才华的精英,因政治目的结成暗中的同盟,将无往不利,可以掌控住一座城市,一个省份,乃至是一个国家。 结束了罗萨蒂聚会后,返回旅馆的菲利克斯,便碰见了秘密自京城来访的贵客: 奥尔良公爵的顾问兼秘书,《危险的关系》作者德.拉克洛。 “公爵阁下需要您的襄助。”拉克洛开门见山,握住菲利克斯的手。 “有件小事让我气愤,我也需要公爵阁下的帮助。” “在这里,我就是公爵的全权代理,请尽管吩咐我。” 当日,德.拉克洛就出现在阿腊斯市政厅和法院中,他代表奥尔良公爵给律师协会施加了令人震恐的压力。 检察长博梅茨吓坏了。 在论文评审会里耀武扬威的他,急忙改弦更张,派秘书前去寻找菲利克斯。 但旅馆房间里却找不到菲利克斯,这位出去散心了。 过了几天,内克尔大臣的信件抵达,措辞严厉,称阿尔图瓦省的三级会议组建工作完全不像样子,阿腊斯市政厅乱作一团。 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的密使也乘坐亮丽华美的马车到来,他代表宫廷,找到阿尔图瓦省咨议会的议长,还有巡按使,询问菲利克斯.高丹骑士的博士审议有结果了没有?陛下和王后都在关切此事,因来年高丹骑士一到凡尔赛,就要接受王国男爵爵位的册封,在大殿里他将站在第五层台阶上,能直接和国家大臣面对面交谈。 两天后,等到菲利克斯回到旅馆时,阿腊斯学院派来等候他的人,几乎从城关一直排到旅馆大门。 “尊敬的高丹骑士请您务必赏光,再度莅临鄙学院。” “博士答辩已失败,我也散心好了,就准备回鲁昂的。” “不,还有机会!” “我准备听取德.博梅茨先生的忠言劝告,回鲁昂学院去谋求博士。” “不,请一定在阿腊斯学院通过您的博士答辩,这算是整个司法界对您的恳请。” 等到菲利克斯勉为其难地再度来到 阿腊斯学院,德.博梅茨等评委都毕恭毕敬地站在台阶上,迎接他。 好像他才是评委主席。 “我的论文错漏百出。”坐在椅子上的菲利克斯面露难色。 “不,司法马上就会改革,您的论文成功把握了时代的脉搏和革新的方向。” “......我,从来都没有接手过案件。” “难道历史学家非得亲历历史吗?” 菲利克斯哈哈笑起来,评委们也都哈哈笑起来。 然后菲利克斯身躯往前倾,双手摁住大桌,左右扫了几眼,“这么说,阿腊斯学院可以给我法学博士了?” 包括德.博梅茨在内的评委,全部都点头。 菲利克斯掏出那两万里弗尔的汇票,大家立刻都谦逊摇头,意思是完全不用。 可菲利克斯却用指头弹了下汇票,发出哒的一声响,“别误会,这钱我改变主意了,不会捐给你们阿腊斯学院的。” “是,因为没必要,但学位还请您赏光收下。”博梅茨谄媚地说。 “我也不接受阿腊斯学院的博士学位。” “不,请您一定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在一片挽留声中,菲利克斯站起来,“英国圣安德鲁斯大学已来函,给我荣誉博士的头衔了,这所大学比贵学院似乎要强不少。” 随即菲利克斯走出学院大门,许多人都跟在他的身后苦苦哀求,亲眼看着他将两万里弗尔的汇票交到位银行帮办的手里,并交待说: “去,兑换为现金,以Fac王家纺织公司的名义,在阿腊斯购买铁制农具,对,是全部用来购买,然后赠送给阿腊斯周围的农民们。” 恰逢圣瓦斯特大教堂前逢集,那帮办当即就买空了阿腊斯铁行里所有农具,堆在了集市中央,菲利克斯则大摇大摆地坐在马车上,停在对面街道上。 “大善人鲁昂骑士高丹,怜悯阿腊斯农民的贫苦,这些农具你们免费来取啊!”那帮办举手高喊起来。 最初赶着驴子,或步行到集市上来的农民还难以置信,但当几个胆大的先拿走农具后,其余的人都信了,便一哄而上,争抢起来。 “拿吧,拿吧!我来之前,都没想到阿腊斯是个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你们看看这里的农民,都还用木犁耕田呢,真可怜。”坐在马车上的菲利克斯说到。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4.罗伯斯庇尔的演讲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高丹骑士请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顺着街道走过来的检察长德.博梅茨和成群的律师们,觉得菲利克斯购买成堆的农具,在大教堂集市上散发给进城的农民,又说这些折辱阿腊斯城的话语,实在是让人难堪,便纷纷上前阻止。 但抢在博梅茨前面的,却是早已在街道对面咖啡馆里等候的《海峡报》记者,各个手里拿着小本,一哄而出,围住了气度不凡的菲利克斯乘坐的马车,就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您就是鲁昂来的高丹骑士?听说您在鲁昂征税区,也就是整个诺曼底推行了税务和技术改革?能谈一谈吗!” 众所周知,咖啡馆内聚集的,都是城市里的布尔乔亚们,看到这里有热闹,也都推开门,围了过来。 菲利克斯就嚷着:“法兰西重农学派有句很有名的话,农民穷则国家穷。阿尔图瓦省不消多说了,这么多年来始终严重落后于我们诺曼底,原因便是根本不重视农业,还将种种负担加诸底层民众的身上。” “高丹骑士,高丹骑士!”博梅茨等人尴尬无比地站在外围,对快言快语的菲利克斯呼喊着,希望这位能识趣地将嘴巴给闭上。 可这哪里能阻挡得住菲利克斯的狂喷? “能具体说说嘛!”记者举高了本本,都请求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我们鲁昂城市早已重新修整了通往勒阿弗尔港,还有卡昂、瑟堡的两条大路,还准备用蒸汽机开掘道运河,这是法兰西历史上最大的运河,要远远超过卢瓦尔河的那条,并且我们鲁昂已废除了罪恶的劳役制度,大家都知道这种制度下,官员可以无偿征用公路和运河附近的可怜农民做工,导致农民大批死亡或逃跑,我们用机器为大家造福。只要运河再通的话,棉花、茶叶、蔗糖、石灰。煤炭就在整个诺曼底畅通无阻了。这会惠及到沿途所有的城市村镇,这所有的工程,我们都承包给了大银行来处理,代价就是让渡通行税给他们,而不会耽误农民的做工和耕作。鲁昂现在拥有好几个大工厂,是英国式样的,容纳了数千人做工,每年可以创造千万里弗尔级别的利润,鲁昂的地方行政院专心发展整个省区的工农业和商业,科学院则得到专款基金,创制人们最需要的‘制器之器’,将来运河上载货的将是搭载蒸汽机的船只。” “哦哦哦,蒸汽机船啊!”阿腊斯的记者们表示对此是闻所未闻,都惊叹不已。 “我们的农业田地也集中起来了,很多农民组建了互助的公社,把他们财力联合起来购置畜力,还建造了大小炼铁作坊来锻造铁制的农具,当农民们能把土地集中起来,那么利润就高了。” “能说得更具体点儿吗?” “就是农民可以集中田地、改良农具,再有卡昂的石灰当作肥料,并引入爱尔兰的土豆种子,就能收获更多的粮食。试想下,鲁昂一位农民收获了一百袋粮食,交税交出去十袋。而阿腊斯的农民,只能收获五十袋,却要交出去五袋。” “这比例不是一样吗?” “可鲁昂农民却保留了九十袋,而阿腊斯农民只保留四十五袋啊!你们看看阿腊斯的农民,他们面黄肌瘦,因今年夏季的雹灾,到现在也缓不过气来,当地的贵族和僧侣们还利用精妙残忍的旧税务体系残酷压榨他们,他们到了隆冬季节怎么办?税又要交,可口粮都没了,只有出去流浪了。” 当菲利克斯说到这时,气得德.博梅茨大呼,别再让这个诺曼底狐狸诋毁我们城市和省份的名声了,我得叫骑警来,把这个喋喋不休口出恶言的家伙给关押起来。 “我家里有个使女叫艾尔盖的,她几乎每年都要接待从阿尔图瓦逃到鲁昂的灾民,今年尤其多,我的棉纺织工厂和农村公社就收容了差不多两百人,他们在我那里能吃到面包和热汤,还有份安稳的薪水拿,他们用阿尔图瓦方言对我感激,说宁愿扔下土地,也不想再回来啦,这是千真万确的。”菲利克斯索性从马车座位上站起来,对着记者这样说到,“可怜的农民就在那里,抢着我馈赠的铁制农具呢!你瞧瞧他们,鞋子没有,袜子更没有,衣衫破破烂烂,跋涉到集市来就是为了卖家里的一只阉鸡,换些沾着煤渣的黑麦面包带回家吃,他们的茅舍连块挡风玻璃都没有......” 尖利的哨子声响起来,骑警挥动着棍子扑了过来。 可当他们还没到菲利克斯身边时,集市那头,罗伯斯庇尔突然出现在叫卖牲口的木台上,对着农民们撒下了临时印制的小册子,《告阿尔图瓦省人民书》,这位用和骑警哨子差不多尖尖的嗓子喊到: “教堂本该济贫的什一税一个子儿都不落下地被收走了,可对你们的赈济到底在哪? 我们省咨议会全是贵族老爷们在发言,他们吹嘘要振兴公路建设,可却把大伙儿的税金用来修一条路,一直通往最尊贵显赫的侯爵家城堡,就戛然而止了,没有任何村镇因这条道路而受益,倒是侯爵老爷家里买卖货物更方便了! 阿腊斯咨议会的会场办公室,在最繁华 的地段,装修用了足足两万四千里弗尔,但一年大约只在这个办公室里开三天不到的会。 现在好了,伟大的国王路易十六,还有睿智的执政官内克尔先生,愿意听取你们的疾苦和抱怨,但那个陈旧凶残的咨议会却阻断了这一切,他们坚决不让国王和大臣听到你们的陈情......” “这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先生啊!”有认得他的近郊农民喊到。 “我们可怎么写陈情书呢,我们都不认字呀。”更多的农民举着散过来的小册子,诉苦道,“我们连这上面的文字都看不懂,还得回去请教本堂神甫。” “那就去请教去吧,让你们的本堂神甫也加入进来,大伙儿一起推翻旧的阿腊斯咨议会,开创新的三级会议,这个会议可以直接派出我们的代表,去凡尔赛去向陛下和内克尔先生递交陈情书,吐露你们的心声。你们可以选我当代表,还可以选出真正的农民去,你们不用再被逼着选贵族和教士了,这票是在你们的手里的!” “但我们不能扔下土地啊?” “你们竞选和离开阿腊斯去凡尔赛的这段时间,三级会议应该给你们每天支付津贴,来弥补不能下田的损失。” “那可太好了,罗伯斯庇尔先生!”农民们无不欢欣鼓舞。 “但是真的能给我们津贴吗?”有的农民还疑惑着。 “每个当选的代表都该有,但下面我得揭露一桩咨议会的丑闻,就是关乎津贴的。”罗伯斯庇尔握紧拳头喊到。 这下德.博梅茨气急败坏地抓住骑警的胳膊,指着对面向农民演说的罗伯斯庇尔喊到,他在谣言惑众,快把他给抓起来。 当骑警又吹起哨子声,罗伯斯庇尔已抢先发声,他也指向博梅茨:“那位咨议会的检察长,每年领取一万里弗尔的议员津贴还不够,还炮制论文‘出卖’给利益方,每篇论文都要卖好几千里弗尔。”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5.披露丑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撕碎他的嘴巴!”阿腊斯咨议会检察长德.博梅茨对罗伯斯庇尔,愤恨地挥动着拳头吼叫起来。 可这却无济于事。 当博梅茨和一群律师回到协会的会场时,有人很惊慌地告诉他,“先生不得了,出了大事。” “还有什么事能比刚才罗伯斯庇尔对农民的演说更为糟糕的吗?”博梅茨怒气冲冲。 “您前个月撰写的论文<论阿尔图瓦省三级会议的沿革和旧时流行的惯例>,就在存在法院书记室里的那份,突然被几名上门的记者给找到,并且取走了!” 博梅茨脸色涨红,舌头都不灵光了,他抱怨说,为什么记者会晓得这论文的所在? “我们实在不清楚,大概是有内部人士提供了消息,这群记者实在神通广大。” 这下博梅茨想起了什么,疾呼说我要去法院的财务室去。 结果等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财务室,里面办公的人对他说:“<海峡报>的记者将一些存根的票据给拿走了。” “没人阻止他们?”博梅茨叫起来。 但办公的人都用冰冷的目光盯住他,让他如芒在背。 确实,德.博梅茨执掌阿腊斯咨议会的律师管理事务以来,得到了一批马屁精的逢迎,但却必然会引起另外一大部分人员的不满,尤其是当他在金钱方面上下其手后。 大概三天后,《加莱海峡报》的专栏把一桩阿腊斯城司法界的腐败丑闻披露得清清楚楚,三千份报纸一被印出就售罄,报社不得不又加印了一千二百份。 记者杀人诛心的笔,在其上写到: “我们城市的检察长地位大伙儿都是晓得的,约莫是和全国十二所高等法院大法官等同,他每年不用给人打官司,自然会有形形色色的法官和律师给他孝敬,再加上他担当官职的俸禄,加一起起码也得有五万里弗尔。非但如此,他还是咨议会的议员代表,我们阿腊斯每年得支付给他一万里弗尔的津贴,那么这位大人领取这笔相当于二十名农夫全年收入的巨额薪水,相对应的份内职责是什么?就是领导律师协会,把本省三级会议的习惯风俗给弄清楚,形成文章来指导大家选举代表,撰写陈情书。可德.博梅茨显然生财有道,他本人连墨水瓶都没有用过,从头到尾把论文撰写的所有工作都扔给了下属去做,等到文章完工后,大概是写得太惨不忍睹,他就悄悄地和咨议会的贵族代表德.弗勒里先生合议,弗勒里先生就动用权力,让咨议会掏出足足三千里弗尔的高价,买下了这篇论文——博梅茨检察长又吃进一笔金钱,就像个吞鸡子的蟒蛇那样利索贪婪。 这篇煌煌大作,检察长实在是羞于将其面世,拿到了钱后,他就把它放到法院的书记室中,希望它永远湮没在档案里,也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但我们的记者通过内部人士的指引,有幸找到了它,现在让我荣幸地瞧瞧这篇<论阿尔图瓦省三级会议的沿革和旧时流行的惯例>的全文刊登在下面,让所有公正的人判断下,它到底值不值得三千里弗尔的稿酬......” 在报纸上,果然把博梅茨这篇论文的原文,一字不差地登在上面。 接下来又附上一批幸灾乐祸律师的评语,大体是“文章内容实在太过差劲,毫无价值可言”。 瞬间,检察长德.博梅茨沦为了整个阿腊斯的笑柄。 当然贵族议员弗勒里也遭到牵连。 阿腊斯的咨议会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一致认为,要把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不能闹大,要吸收鲁昂的参议会被夺权推翻的教训。 “及时进行切割。” “什么,叫我辞去所有职务?”检察长博梅茨当听到如此的要求后,惊诧而哀伤地从议会席位上站起来,犹自不敢相信耳朵。 检察长没了,议员代表也没了。 弗勒里面临的提议也一样。 但博梅茨却根本不愿接受,他喘着粗气,愤怒地威胁在场所有人:“好哇,你们说叫我辞职就辞职?可惜的是,就连国王也无权这样做。我的检察长职务是花了一大笔钱才买下来的,这几年它已升值了百分之二十五,如果要我辞职的话也可以,那么便请阿腊斯把官职钱连本带利地返还给我!至于咨议会议员代表,我是被神圣的选票遴选出来的,我论文的三千里弗尔稿费也是咨议会合法给予的,我既没偷也没抢......” “博梅茨先生说他既没有偷也没有抢,这倒是实话。因为他那么拙劣的文辞,除去他自己外,没有任何位律师可以提供!”阿腊斯的剧院舞台上,罗伯斯庇尔很快就利用学术腐败这根导火索,对咨议会制度展开了猛烈的攻击,菲利克斯和“罗萨蒂诗社”的成员,还有许多布尔乔亚、手艺人都聚集过来聆听,鼓掌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 “阿腊斯的咨议会,对国王陛下吹嘘说它便是整个阿尔图瓦省的三级会议,可以完全代表所有民众心声,可大伙儿现在瞧瞧,完全是个笑话。阿腊斯周围的公路养护在法兰西 是最差劲的,农民生活是最困苦的,受灾的民众是最得不到赈济的,远近驰名的羊毛毛纺业已濒临破产,可咨议会的老爷们做了什么?他们花了巨款装潢了办公室,又用全省的税金修了条通往贵族城堡的新路。他们征询过本省公民们的意见吗?不,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它全然是一个偷偷摄取了阿尔图瓦人民权力的,由少数公民组成的特权联盟。” “感谢您激发了哥哥的斗志。”掌声里,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小姐围着羊毛围巾,脸色红润地坐在菲利克斯的座位旁边,她很快活,且喝了酒。 “我该感谢他,让我能听到如此条理清晰富有战斗性的宣言。”菲利克斯轻轻拍着手掌,说到。 其实在菲利克斯心底,觉得罗氏的演说还不错,但也就仅仅是“还不错”,要说缺点嘛,他的语言还不够精炼,感染力还不足,另外他的嗓音太尖利了,像只吵闹的猫,不过罗伯斯庇尔的脸庞本来就像猫。 “咨议会里的僧侣院,是个什么玩意儿?那些身为代表的主教们,代表了谁?因为谁都没有选过他们。而相反的,和广大农民联系最为紧密的本堂神甫们,为什么被排除在外?他们人数最多,作用也最重要,领着份非常菲薄的薪水,如果真正放开选举,他们才是第一等级里最该当选的人,不作他想!”罗伯斯庇尔在喝彩声里,是穷追猛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6.加斯东的漫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还有咨议会里的贵族院,又凭什么代表阿尔图瓦的贵族?他们从未接受过这个等级的使命,也未曾接过这个等级的委托。至于第三等级的代表们,既不能代表城市里的布尔乔亚,更不能代表广大的农民。”罗伯斯庇尔对着坐席上数百名热烈的听众,将咨议会里的“僧侣院”、“贵族院”还有第三等级代表们批判得一文不值,他随后握紧拳头,疾声呼吁,“他们全都没资格做代表,他们全是一群阴谋家和卑鄙的掠夺者,他们不择手段地盘剥凄惨的底层民众。阿尔图瓦的民众们,手艺人、小商贩、雇工还有农民,终日为生计奔波,妻儿嗷嗷待哺,重担压在肩头,他们困苦到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自己不幸的根源,也完全忘却了天赋的权利,他们只能沉默,只能麻木。而咨议会中,挂着各种可笑头衔的特权者们,却个个得意昂起头来,挥霍税金公款,只要聚在一起他们就大吃大喝,也只有在那天支付酒店账单时,才能看到一个国家机构的财务报告。” “我们该怎么办?”台下,愤怒的声音震动剧院穹顶。 “阿腊斯的民众们,面对这种根本性的不公,还要保持缄默的,那就是可耻的犯罪。若是你们不识字不会朗读,那就勇敢地把这份职责交到我的手里来。相信我,当圣殿里的敌人狂妄到要玩弄人类的时候,难道我还缺乏必要的勇气为人类申诉他们的权利吗?我投身法律是为了什么?邪恶势力虽暂时拥有不义之权,最后也不得不在战无不胜的正义和真理前瑟瑟发抖。请你们给予我力量,我会领导你们打碎枷锁。诸位,除旧布新的光辉时刻到来了,啊,阿腊斯乃至整个阿尔图瓦省的民众们,擦亮眼睛,吹起号角,只要符合仁慈国王所颁布条件的,都能登记并拥有一张神圣的选票,你们该鼓起胆量,对在咨议会里的卑鄙小人们说,不,我们拒绝你的代表,你也无权代表我们,从现在起我们要用自己的票,选出真正能代表我们的人物,组成阿腊斯全新的三级会议,写出最能反映人民最广泛心声的陈情书,前往巴黎和凡尔赛,和其余法兰西民族的代表们共聚一堂,革新这个国家。”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代表权力,再托付给阿腊斯的咨议会吗?” 罗伯斯庇尔做出个截然的手势,声音几乎能把剧院的幕布给撕碎:“当然不能,你们尤其不能指望一群满心只想维持时弊的人,会突然变得热衷革除时弊,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就在于此!” “哥哥说得太棒了。”昂里埃特激动地起身鼓掌。 菲利克斯,还有福瑟先生、比萨尔先生,及卡尔诺上尉,还有眼神游移不定的富歇,及其他罗萨蒂玫瑰诗社的成员,也都起立喝彩。 这下,罗伯斯庇尔在阿腊斯城立刻名声大噪,比他最得意的三桩案件带来的名声还要高,最重要的是布尔乔亚和底层人都拥护他,都要求彻底将旧的咨议会解散掉,按照普选的原则,选举出新的三级会议,及前去京城的代表。 山穷水尽颜面尽丧的阿腊斯咨议会,就在各个法院的墙头,张贴了巴黎最高法院的决议: “法兰西各省之三级会议,如有旧的咨议会或参议会,则循旧不变。另外三个等级的代表人数,遵循1614年之标准不变,保持相同,每个等级在京城接受陛下安排讨论时,都只拥有一票,并不按人头投票。” 可这个决议,反倒激起了民众更大的愤怒。 阿腊斯,菲利克斯下榻的酒店中,他和奥尔良公爵的秘书德.拉克洛正在房间内热火朝天地密议。 “之前各省的三个等级联合起来,就是要抵制王权加税,要恢复巴黎和各地的高等法院。但现在,高等法院为了维持自己特权,却准备和贵族和教会勾结,要把第三等级的呼声给压下去。为什么呢?” “因为这群长袍贵族,始终都要维持‘祖国之父’的荣誉啊!”拉克洛不紧不慢地回答,“如果第三等级能代表民众发出自己的声音,直接和国王陛下交涉,那还要高等法院居中做什么呢?它就丧失了先前的价值了。” “说的很对,公爵阁下也是如是想的?” “当然,公爵阁下也非常欣赏你。” 菲利克斯点点头,然后走到房间写字台,拉出抽屉,翻了翻,拿出张漫画来。 这漫画是加斯东.茨威格的作品。 拉克洛看了下,漫画是个横幅,上面有三个人物。 最右边的是个戴着黑帽披着僧袍的教士,他手里端着太阳式的权杖,背后蹲着只鹰; 中间的则是名贵族,头顶有羽毛的帽子,拥有健硕的肌肉,周身赤裸,除了裆部的一块遮羞布,在贵族的身后则横着条蟒蛇。 鹰和蟒蛇,正在撕扯一只可怜的羊。 “羊,代表不堪重负的农民,对不对?”拉克洛判断说。 “对的。” 而画面的最左边,则是名头戴平民三角帽的男子,他脖子下全是骷髅,脚被镣铐和铁球栓住,眼睛里全是愤怒,手里举着把生锈的剑,明显想要去 解救快被吞噬掉的羊,“这是平民代表,是所谓的布尔乔亚精英吗?” “你该自己说道说道。”菲利克斯说。 “三角帽代表他的身份属于第三等级,骷髅和镣铐表示他们还有任何权力,不拥有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荼毒农民的特权,但他的手里还是把剑,意思是布尔乔亚也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是什么力量呢?金钱、学识、洞察力。” “还有勇气。”菲利克斯补充说,“能把国家和农民解救出来的,只有第三等级代表,鲁昂和阿腊斯,还有格勒诺布尔的局势,都证明了这点。” “很好,奥尔良公爵阁下和爱国党也是这样想的,他需要借助你们的剑!” “可我们王国的陛下,是路易十六啊!”菲利克斯狡狯地笑起来。 “陛下太过鲁钝,没办法理解英制君主立宪的好处,他最终还是会和贵族们联合起来,对付你们布尔乔亚的。” “故而这也就是公爵阁下马上要搞垮高等法院的用意所在?” 拉克洛哈哈笑起来,说高丹骑士果然有洞察力,“公爵和爱国党要成为第三等级的领袖,只有他看到了这个等级的伟力。他这次派遣我来,就是希望拉拢你这样的俊杰,还有比如罗伯斯庇尔之类的人物。公爵想要当立宪制度下的君王,在利益和权力上愿和你们共享。” “好啊。” “太棒了,马上你来巴黎,就是爱国党三十人委员会的一员,和公爵并肩执掌新法兰西。”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7.敏感的自尊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Viv法兰西!”两人共同喊了这句口号,握手。 没几日,佩戴“共和会”(鲁昂保卫战胜利后,为了避嫌,法兰西共和党改名为共和农学会)银徽章的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亲密地共乘辆马车,正在往阿腊斯的城关而去。 罗伯斯庇尔要出城,去故乡卡尔万争取农民的支持。 而菲利克斯则要回鲁昂去,他此行没有得到阿腊斯学院的博士学位,倒是得了英国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名誉博士证书,顺带把阿腊斯咨议会和律师协会的名声扫入了下水道里,并赢得了罗萨蒂诗社成员们的友谊:这不,为了防止博梅茨和弗勒里之流的报复,卡尔诺上尉特意让两名军士,沿路保护菲利克斯的周全。 此刻按照菲利克斯的说法:布列塔尼、曼恩、诺曼底、庇卡底、阿尔图瓦这些省份的第三等级精英们,已初步形成同盟,大家热望的双眼都盯着巴黎和凡尔赛,法国的中枢所在。 城关处,菲利克斯果然见到面色铁青的博梅茨等人,他们来意不善,似乎是要刁难自己,但当他们看到菲利克斯马车旁跟着几名士兵时,便犹豫退缩了。 然后街道上许多手艺人、工匠和妇人都涌出来,为罗伯斯庇尔欢呼,阿腊斯的英雄人物。 这更让博梅茨难堪,他狠狠地望了菲利克斯一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和同伴们拐入到巷子里,消失了踪迹。 “虫豸!”菲利克斯睥睨了这位眼,如此想到。 罗伯斯庇尔则很开心地对菲利克斯说: “朋友们都行动起来了,我的妹妹昂里埃特这段时间都在比萨尔夫人和马尔尚夫人家中做客,她开始流露出对政治的兴趣,她替我争取上流圈子的认可。我的弟弟,很聪明的奥古斯坦也离开学校来协助我,我的叔叔迪吕是阿腊斯奥拉托利教会的常任医生,他负责联络教士们,我在卡尔万的表兄弟们,则负责做农民的工作。一旦王上确定选举的开始,那农民的选票是最宝贵也是最有力的。” 罗伯斯庇尔的家族,在卡尔万是个大家族,虽然没出过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但却依旧很有名望和号召力。 “你说的没错,农民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罗伯斯庇尔先生。” “我在阿腊斯律师和法官的圈子里,朋友是越来越少了。”罗伯斯庇尔喟叹道。 “这点无伤大雅,你要晓得我在鲁昂高等法院注册后,就没接手过一桩官司,我的职业圈友人无限接近于零。”菲利克斯宽慰说,“只要你能抓住阿腊斯的竞选,成为代表赶赴巴黎,那崭新的不朽的大门就对你敞开了,何必在乎这个死气沉沉的阿腊斯?你的使命,不是在这里呼朋唤友,而是要为阿腊斯民众请命,陈情书的模板你研究过了吗?” “奥尔良公爵所赠送的,研究过了。” “那就好,我们要和爱国党同气连枝。” “那是必然的,国家的希望就在陛下、奥尔良公爵和内克尔大臣三者身上。” 恰好此刻,马车接近了城关的税卡,一名巡检员拦住了他俩,说例行检查,然后再放行。 菲利克斯倒没有在意,但罗伯斯庇尔却在座位上,有点儿惊讶的表情,他看着巡检员,而那巡检员也望着他,又重复了遍,“例行检查啊先生们,请把行李拿出来。” “是的......您好......我叫马克西米安.德.马丽艾尔.罗伯斯庇尔......呃,您既然是阿腊斯的巡检员,该听过我的名字。”罗伯斯庇尔先礼貌地敬礼,然后吞吞吐吐地表露下自个的身份。 常理来看,罗伯斯庇尔认为以自己在阿腊斯的名气,这位巡检员很快就能认出他,并能恭维自己几句。 可结果明显让他失望了: 这个巡检员面无表情,几乎没有抬头,也不回答罗伯斯庇尔任何话语,只是翻检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随身携带的行李箱。 菲利克斯看到,罗伯斯庇尔的脸明显发青。 “我的名气还远远不够,在阿腊斯城关的税卡,居然巡检员认不出我,税卡是车来人往的地方,巡检员见多识广,他若是不认得我,那就真的代表我还是个无名之辈。”在两侧高大白杨树的影庇下的王室大道上,罗伯斯庇尔嘴唇发抖,说话都有点儿不自然。 菲利克斯好奇地看着他,就说了句,这种小事不值得往心里去。 “不,我的朋友。这种轻蔑的态度刺痛了我的心,让我感到郁闷!”罗伯斯庇尔几乎是喊出这句话来。 过了会儿,他意识到失态,就勉强笑了笑,对菲利克斯解释说:“对不起,我是个自尊心过分敏感的人,我也知道它过于强烈,我会试着控制住它。” 在前往卡尔万和鲁昂的道路交叉口,菲利克斯跳下马车,登上前来迎候的另外辆车,和罗伯斯庇尔挥手道别。 “来年巴黎再见!”这是两人的口号。 当菲利克斯回到鲁昂后,整个诺曼底居然开始飘雪。 Fac公司大楼顶层望去,整个城市上空灰蒙蒙的,夹杂着银色雪花,还有一栋栋楼房浮起的炊烟,使得视线模糊不清。 “如那个阿瑟.扬所说,今年的冬季怕是会格外寒冷。”菲利克斯站在落地窗前,喃喃自语。 “高等法院的大法官伏西哀先生也刚从巴黎归来,这个机构的权力恢复了,陛下真是个软弱的人呢!”写字台边,帮自己整理文件的妻子梅说到。 而靠在书架边的则是检察官沃顿.霍尔克,他还在因老师也就是掌玺大臣的自杀而悲痛着,他也无法完全原谅路易十六,像老师这样的忠臣,居然就这样窝囊地死去,而路易十六转眼就纵容了高等法院复归,只为了能得到一笔救急的贷款,老师的死几乎等于是白死! “高等法院针锋相对,它张贴出告示,态度很强硬,要求鲁昂地方行政院自动解散,并且要在它的指导下组建三级会议。”想到这,沃顿带着担忧,对菲利克斯提醒。 菲利克斯转过身来,冷笑了,“要是没鲁昂保卫战,我还忌讳它几分,但现在高等法院算个什么东西,三级会议必须掌握在我的手里。” “需要对高等法院开战吗?”梅询问说。 “当然,彻底打垮它,只是个陈旧不堪的破房子,我只需要在门前踹一脚,它就会倒下来,变成废墟。” “我帮你处理文状,亲爱的。” “那太感谢你了好太太,马上就得排出阵仗,狠狠地打起来!”菲利克斯双手抱在胸前,志在必得。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8.截留税金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你准备用什么来拉拢鲁昂的布尔乔亚?”沃顿子爵就问。 “当然是鲁昂到瑟堡的运河,许多布尔乔亚都有股票在里面。”菲利克斯不假思索。 “那么雇工呢?” “继续用行政院的法令,保障鲁昂的面包价格,并推行各行各业雇工的最低工资水平,他们最热望的就是这些。”然后还没等沃顿问什么,菲利克斯便举起手里的雪茄,抢先说出来,“最重要的力量是农民,不,是农民和管理他们的本堂神甫,农民迫切需要减轻负担,需要有富余的资产,但本堂神甫又是认字的,他们在党派竞争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优先争取的对象。” “那大裁判所和高等法院间,该怎么办?”沃顿又问到。 “把高等法院的权力给瓜分掉,你去争取诺曼底各地的初审法院,而后重罪全部都揽到大裁判所的上诉法庭里来,终于立法权全归行政院所有,这样高等法院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也就丧失了搅局的理由。另外,鲁昂的伏西哀大法官,如果要秉行巴黎最高法院的意思,强制让三级会议三个等级等额,且一个等级一票的话,那我就发动舆论战,彻底把它给打垮。” “好吧,法院的问题便交给我。”沃顿.霍尔克应承说。 梅则在旁边的小写字台上,戴着圆圆的眼镜,夹着小巧挺拔的鼻梁,用鹅毛笔在羊皮纸上速记着。 这份备忘录,便是随即行事的计划书。 “对了,还有!这里,梅,亲爱的太太,你不需要记也不能记。”菲利克斯一面对舅子哥说着,一面对妻子打了个手势。 梅嘘口气,取下了眼镜,对丈夫抛了个媚眼,靠在椅背上开始暂时休息。 可菲利克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连带沃顿,非常震惊,“今年诺曼底共计两千八百万里弗尔的税款,按照多菲内省的维齐耶城堡宣言精神,我们不用解交去京城御库,可以全都屯留下来。” 沃顿有些生气地说,陛下正焦灼地等待这笔税金解燃眉之急,你却要截留,这是什么道理? 菲利克斯摊牌:“因为维齐耶城堡宣言里称,在每年三级会议有结果前,所有征税和缴税全都停止。鲁昂作为诺曼底征税大区的核心所在,自当也该遵守这宣言的精神,但把这税款返还回去,也不好。若是交到御库里,肯定就会像放在炉子上烤的冰块那样,莫名其妙就被花销掉了,不留一点痕迹,也不会产生一点点积极效果。” “好吧,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在听。”沃顿让菲利克斯更坦率点。 “这笔税款我可不会挪为己用,要用来经营鲁昂的产业。” “什么产业?” “在两三年内,在瑟堡、卡昂和勒阿弗尔港口,于船只码头和王室大道和运河间,各铺设一道用蒸汽机车运货的铁轨,这样能大大提升货运效率。还有,我要在王室大道的四周,先以鲁昂和卡昂为核心,增加区级公路和镇级公路。” “区级公路,和镇级公路。”沃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计划。 菲利克斯说没错,然后他就坐在小写字台椅子扶手上,将娇软的妻子给搂住,对舅子哥说: “我们国家的公路计划是‘王室大道’制度,从六十年前开始推行,直到十二年前宣告大功告成。足足持续了四十余年,建起了满布国家的大道网络,工程伟大但又残酷,是依靠盘剥农民的劳役制度而进行下去的(道路建设所经的乡村,勒令当地农民每年义务劳动十天到三十天,还要自备工具、粮食和手推车,不避春秋农忙季节,且不准农民擅自在夜里回家,给法国农民造成深重灾难),但它是有效果的,外国旅行者到法兰西来,印象最深的就是巴黎和各省各大城市间,那宽阔无比的,绿树成荫,且铺着舒坦的碎石的王室大道,他们对其赞不绝口。可也有两个问题不容我们忽视,一个是大道修好了,人流和车辆却是稀松的,还有个问题是只有在王室大道上才有法语在传播,而脱离了大道外的村镇,人们都说各式各样的方言。” “那是因为支路系统不行,农村基本还是封闭的。”沃顿耸起肩膀回答说。 “这真是太对了。所以鲁昂的税款自留,就是要把区级公路和镇级公路,这些支路给铺设开来,您可别小瞧这个举措,国家的路桥局是不愿承担这些工程的,但我们本地却要做,支路能最迅速地将农村和农民给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会很愉快地接受商品的买卖,多余的粮食和农产品能卖出去,交换他们需要的棉纺品、丝织品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制造业商品,此外城乡的集市贸易,农业技术的革新,还有教育的推广,也能随着道路建设更迅速地普及下去,可以说长远利益是不可限量的。法国重农学派有句名言,农民穷则国家穷,农民富则国家富,但我认为这句话说得还不够到位,我得补充句,那就是‘想要让农民富起来,就必须先修路’。” “你准备为此花多少钱?” “五百万到八百万里弗尔内,连带运河,大概一千 三百万里弗尔。当然我只是提案,我不具体经手。交给鲁昂行政院审批,让他们选出运河工程委员会,及路桥工程委员会,这两个委员会成立后,得到从税款分割出的专项资金注入,确立期限后便投入运转。” “你这是在让鲁昂的地方行政院,取代诺曼底巡按使,还有鲁昂市政厅......用你们布尔乔亚的联盟自治,来取代王室政府的派管吗?”沃顿说到。 梅掩口笑起来,她丈夫也笑了,但随即她丈夫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亲爱的沃顿啊,我做的这一切,也全是为了法兰西王室啊,我怎会忘记陛下和王后的恩遇呢?只不过我尽忠的方式,和您老师掌玺大臣不同,他和古老高傲的贵族那般,拼死和王室的敌人用手枪和佩剑决斗,但最后却落个悲剧性结尾。我就不同,我和共济会、爱国党厮混得非常熟悉,奥尔良公爵刚刚让他秘书德.拉克洛先生来收买我,我还逐步接管了鲁昂的地方权力,用工程和竞选拉拢鲁昂的所有中间力量,可我做的这一切,全是向王室尽忠啊!掌玺大臣的死,该让你我警醒了,那就是指望在宫廷里获得匡扶的胜利,是绝不可能的,我只有顺应时代,先在地方上得胜,这就等于为陛下的未来提供了避风港和坚强堡垒,陛下最终会发现,鲁昂的贵族、布尔乔亚和农民,个个都会是他的忠臣孝子,但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把高等法院给排除出局,这样也是为您的老师报仇了,对不对?” “只要有你在,陛下和王后便多了座堡垒,对吗?”沃顿小心翼翼地说,他还不能完全相信菲利克斯不掺杂私心。 这会儿梅走上前,嗔怪说:“当初菲利不是运作把父亲的家业都传给哥哥你了吗?你可是和我同个母亲所生,这层血脉的关系下,你还信不过菲利吗?安心去吧哥哥,我们各做各的,菲利可是陛下和王后敕封的法院骑士,未来还会当上男爵、子爵甚至伯爵侯爵,你还担心什么呢!”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89.有交代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既然妹妹都这样说,沃顿子爵当然也不可能再犹疑什么了。他看了下熊熊燃烧的壁炉火焰,蒙上钟罩式的风衣,问了句“你们不回高丹花园了?” 随后沃顿自己哑然失笑,看看外面昏暗飞雪的天气,说真的是要命,去圣德约镇的道路该铺满了雪啦。 “办公室旁边装修的有我俩的卧室,哥哥。”梅将鹅毛笔插回到墨水瓶里。 “是的,你俩都是大布尔乔亚,都是大产业主。”沃顿带着些许嘲弄,菲利克斯帮他扭开了门把手。 “梅的产业只是代替您监管罢了。”他对舅子哥说。 “客气,未来我只要我的子女能分到应得的那份就可以了。还有你俩不会一直在避孕吧,那可不好,法兰西得有更多健康活泼的年轻生命。”当脚步迈到走廊楼梯口处,沃顿还不忘催促菲利克斯。 “行了,您和圣于贝蒂小姐到现在才一个女儿呢!我和梅马上准备一年生一个,把遗产全都继承过来。” “这点我倒无所谓,我本就不喜欢经营打理钱的事。再说我妻子事业在舞台,她需要保持身形投入时间,我尊重她,当初我惹怒父亲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内。好了菲利,别用羊肠薄套!”沃顿很正色地回头,对菲利克斯举起手指,一再强调要无套。 “当。”等菲利克斯关上办公室的门时,看到梅正在小写字台上整理着方才的备忘录,她英式长裙下,如蜜桃丰满的臀部正摇来晃去。 听到这声响,梅回头看了下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也直接得很,说按照你哥哥说的,今晚不需要避孕套了。 “以后也不需要了,时间有变化,各省关于三级会议的斗争趋于白热化,内克尔又限定了明年截至,这段时间内我要让你怀孕。”菲利克斯取下围巾和丝领巾。 梅的脸羞红起来,说没问题,然后将落地窗的印花棉布窗帘给拉了起来。 菲利克斯缓缓地坐在两面大书橱中间的一面路易十五式的单人大阔沙发上,对面就是明亮温暖的壁炉,将办公室房间熏得暖暖和和的。 “我去找些好吃的。”梅绕过屏风,拉开餐柜秘藏小抽屉,从里面取来葡萄酒,和可口的糕点。 “我去巴黎和凡尔赛,是有风险的,你该知道。”菲利克斯就对梅这样说,然后他口中的话语让梅几乎不敢相信,或者说更像是把“遗嘱”交到梅的手上,“我走前,将Fac公司的所有交给你托管,去巴黎时我就像86年那般是个光棍汉一样,这样就能心无旁骛轻装上阵。” “可,这样,我给你带上十万二十万里弗尔的票券,你可是骑士,是鲁昂的首富,绝不能这样......” “未来过多的财产在巴黎可是危险品,我就是要这样,才能在巴黎舞台上活下来。” “那就不要去巴黎了,就在这里和我欢欢乐乐过日子不好吗?” “不能,那样注定会被时代所吞噬,我进巴黎的角斗场,你留守鲁昂的堡垒。”菲利克斯断然回绝,并且他还对妻子提醒道,“马上关于霍尔克和高丹家产业的事,还要听我在巴黎送来的指示,走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所以梅,你肩头的使命也很沉重。实在不行的话,把钱财变卖为英镑,带着家人逃去英国,或者投奔波尔多的布格连亲家去。” “那好吧,全听你的。”梅几乎都要哭起来,她觉得此刻最神圣的事,就是受孕,怀上菲利克斯的孩子。 “不,是我对不住你,我先前去巴黎是放浪形骸了,回到鲁昂后也是恶习难改。” “你不要这样说......我清楚得很,法兰西男子在决定进入政治生涯时,是提着剑,带着必死的心态去的,就像历史上那群奋战的高卢勇士般。我决心现在起,做一名最好的法兰西女子,大家也都知道,法兰西女子是世界上罕有的,她们愿意兢兢业业地辅佐丈夫,为丈夫的功业燃烧自己。” “梅,我实在太感动了。”菲利克斯的眼睛有些泛红了,身躯也有些颤抖了。 梅走了过来,她很轻盈地坐在菲利克斯右腿膝盖上,双手捧住菲利克斯的脸,温柔地搓着菲利克斯的头发,眼瞳里全是渴求的颜色。 菲利克斯便解下了梅在胸下的系带,她并没有穿着束胸,等到菲利克斯剥落她双肩上的衣衫后,便把头颅伏在梅那对水滴形的胸乳之上,他的鼻尖和嘴唇呵着热息,将这对娇嫩柔软的可爱,给拨弄成各种形状,时而拉伸,时而抵扁,时而又往上舔举——梅的脖子往后仰着,紧紧闭着双眼,任由菲利克斯肆意驰骋。 很快后,这对夫妻忘情地采用了来自印度的瑜伽姿态:裙子和衣衫全都脱下,扔在了地毯上,赤裸的身躯紧紧贴合着,菲利克斯依旧坐在路易十五大沙发上,梅完全倒悬过来,丰腴的大腿往上夹住菲利克斯的脖子,乌黑的头发散下,贴在菲利克斯的双腿间,壁炉的火光洒在啜饮个不停的两人躯体上,镀上了层柔和而神圣的性爱光芒。 “你到底和拉夫托侯 爵夫人有没有做过?”当梅被放下来后,她就展现出了法国名菜蛤蟆腿的另外种姿态——双足笔直地搭在大沙发扶手上,“一字形”的中央,是垂涎欲滴的溶洞,她的双手死死抓住菲利克斯不断耸动的肩膀,由他疯狂地自下突刺,头发在颠动飞舞着,还喘息着询问着丈夫。 “你在这时候问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我的太太!” “我用报纸把她给踢出局了。” “我不会怪你的梅,我对上了年龄的女人不感兴趣,在巴黎的那位也是我迫不得已的。” “那你对我呢?” “你看看它的顶端,沾染了你淋下来的冰淇淋糖浆,正闪闪发亮呢!” “你的话,太猥亵了......啊!”很快,梅又被兴起的菲利克斯抱下来,直接被粗暴地推到了落地窗前,还没等她抓稳窗帘,就听到呲的声响,然后眼前一片白色的光,窗帘就这样被菲利克斯给扯开了,透过窗扉,居高临下,全是鲁昂半桥码头在灰白色风雪里的景象:烟囱冒着热烟,巷道中间被人和车辆踩过的路径混着黑泥,像白纸上的一道道弯曲的蚯蚓,“这样会被人看到的。”她哀求抗议着。 “不,这样会更让我狂怒,就像上次我们在卢瓦尔河奥尔良公爵的城堡阳台上做的那般。” 梅的双手被反剪过来,和菲利克斯伸来的双手十指相握,紧紧扣在一起,挤得她雪白的背脊拧出一道深深的缝儿,菲利克斯疯狂动作下,汗珠不断坠落在这道缝里,像条流动的水渠样,还不断地把盈余的汗水给挤出来:她的脸和胸乳都被贴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带着热气,将玻璃贴出数团湿乎乎的热气来。 极高的距离,往下望去,让梅头晕目眩,加上从后面被疯狂地侵犯着,她的意识几乎要丧失掉了...... 最后,她在半昏厥的状态下,被抱起又扔在壁炉前的细羊毛地毯上,双腿战栗着分开,和菲利克斯棕黑色的臀部贴合起来,激烈错动着,就像黑白色的巧克力正在火炉里融合那般,当她的瞳孔突然迸发出更绚丽的色彩时,宛若火药爆炸般,才宣告所有都结束了。 梅吃吃地笑着,和菲利克斯就这样躺在毯子上,她递送给丈夫糕点,接着温柔地互相拥抱喂食,然后就亲吻着。 “今年末和来年的买卖会很难做,不管是棉纺织还是香水精油,产能不要扩大了。”菲利克斯搂住妻子的头,然后对她交待,“多储备些现款,准备适时时大量卖入土地。” “完全没问题,就等你在巴黎的来信。”梅温顺地应承。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0.公开竞选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鲁昂森严的高等法院中,大法官伏西哀怨恨而尴尬地背着双手,望着窗户边立着的半身雕塑,及墙壁上的油画发呆。 几位法官和律师站在他身后,告诉他: 菲利克斯.高丹已在行政院通过了提案,并对全城三个等级的代表宣言,鲁昂今年两千八百万里弗尔的税款不再上缴王室御库,也不会返还给税户们,而是留作本省所需,为此行政院里选出三十位德高望重的成员,联合艾金和包比诺两家银行,组成了“资金委员会”,制造了详尽的簿册,向全社会公开着诺曼底大区税金的支出和去向。此外“诺曼底运河工程委员会”和“路桥工程委员会”也分别成立,各自获得大批金钱,并招引了巴黎及外省路桥学院里的杰出人才,一是接手监督规划鲁昂—卡昂—瑟堡的运河建设的职责,二是筹划诺曼底支路网的建设。 “有这两项工程在运作着,那个高丹便不会从权力舞台上退下!”伏西哀恨恨地说到。 “现在以共和农学会为骨干,布尔乔亚们全面参与的鲁昂行政院,已取代了原本属于省巡按使和市政厅,及我们高等法院的权力。”几位法官忧心忡忡。 “没错......这个行政院把立法权全都包揽了,又能成立委员会去执行,那还要王室监察官和法院做什么?连判刑的权力,都被高丹的舅子哥沃顿子爵的大裁判所给夺走了。”伏西哀索性表态,“下步他就得联合全国的三级会议代表,把十三所高等法院给完全废撤掉。” 大伙儿的脸色都非常恐惧,他们在旧制度司法体系里的各个官职头衔,都是花钱买来的,还得向王室缴纳税金保持,只要高等法院还拥有权力,那么他们就有收入(年金俸禄,还有收取的诉讼费用)来“回本”乃至“盈利”,得到利润后,便可以拿出更多钱来购买更高的官职,稳妥地往上爬。 可要是没了权力,谁能忍受得了? “联合佩剑贵族,将鲁昂城的这行政院给推翻掉!”有法官提议说,赢得一片赞同。 伏西哀很稳重地否决掉,“我倒是觉得,把菲利克斯.高丹给支走更好,他去巴黎和凡尔赛后,没一年半载,三级会议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他走后那个共和农学会就群龙无首了,我们再联合所有享有荣誉的贵族,伺机恢复鲁昂正常的秩序!” 正在高等法院的失意集团展开阴谋时,在鲁昂剧院花园的“皇家广场”(这个广场仿造的是巴黎皇家广场,即马莱区的那座)中央,竖起了高台,全城的雇工们——做针线活的或在菜市场劳作的妇人,在码头搬运的脚夫,在各个工场里的雇员,还有制造各种各样产品如镜子、挂毯、刺绣等的手艺人们,都沸腾着围观过来,因为高丹骑士有场关乎城市命运的演说。 菲利克斯佩戴着“鲁昂保卫者”的勋章,没有戴帽子,头发上落着雪,身上罩着半旧的黑色风衣,手上提着同样半旧的黑色雨伞,从外貌上看他和鲁昂其他普通的布尔乔亚打扮没任何不同。 他的妻子梅,则站在旁边助威,梅也没有花枝招展,只是穿着了英式的咖啡色素雅的紧身马甲,领口系着羊毛领巾,穿着暗色裙子,脚着深色的长筒靴,只是在胸前别了朵半枯萎的白花。 身后还有位,Fac公司的画师加斯东,他和其他助手扛上个蒙着布罩的大画架,然后菲利克斯将其给揭开,画布上画着数据,浅显易懂的数据,“鲁昂城在我的介入下,就业率前所未有的好,大家可以在这张画布上看懂这点,左边是行政院成立前的就业岗位数,右边是现在的,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好!” 人头攒动里,大家都在谈论,因为他们许多人还是首次听说“就业率”这个词汇。 但菲利克斯显然不想让问题复杂化,“诸位市民们,就业率,就业率是个很简单的概念。就业率越高,就代表越多的人有工作可做,有工作就有报酬,有报酬就能买到更多的面包,还有火炭、咖啡、糖、家具、棉布等。马上横亘整个诺曼底东西的运河凿通后,就意味着乡村的谷物、蔬菜和肉,能更便捷地运到鲁昂集市里来,价钱也更加便宜,你们所需的面包,价格依旧是......” “一个半苏!”台下,有被雇佣的人率先喊起来,但这个数字也确实代表了大伙儿们的心声,于是全都应和起来,像是喊口号。 “对,依旧是这个价钱,请相信我,运河是振兴整个诺曼底的伟大工程,没人比我更懂得运河,一旦运河连通。”菲利克斯将双手伸展开来,好像是在“诺曼底空气地图”上于瑟堡和鲁昂间划出道线来代表“运河”,“谷物的价钱就会彻底稳定下来,囤积居奇的罪魁祸首是封闭,尤其是农村的封闭,而运河则能完全打破它,将整个诺曼底融合在一起。”接着,菲利克斯的手又聚拢,示意着“融合”这个动作,“运河一出,所有的道路上税卡将会自动废除,税卡将自动前移到国境线上去,法兰西人和法兰西人做生意,不用承担额外的税了!我们能雇佣更多的市民,能生产出更多物美价廉的货物,也能积攒更多的财富,让 这座城市变得更美好。” 欢呼声里,菲利克斯有力地竖起食指,对台下的布尔乔亚和市民、雇工们喊到:“我的承诺就是这样,而你们的承诺便是,所有具备选举人资格的,都请记住我的名字,都请会拼写我的名字,菲利克斯.雷蒙德.德.高丹!” 言毕,菲利克斯身后的雇员们瞬间扬起了数面飘扬的旗帜,旗上都写着他名字的字母,务必让所有人都认得记得,并且会写...... 可以说,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等,是法国三级会议公开竞选的先驱者。 但这还不算玩,菲利克斯马不停蹄,和妻子又乘坐马车,来到了鲁昂西北的马洛姆河谷,还要争取这里五个镇子里的农民选票。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1.农民的陈情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菲利克斯首先找到了马洛姆的本堂神甫德.科雷古瓦,他从马车上跃下,踩在积雪里,就紧紧地和站在自家宅院里迎接的科雷古瓦神甫握手,然后拥抱。 梅.高丹太太也喊着天主的口号,和神甫互相轻吻腮帮。 “这里的油菜种植还可以吧?”菲利克斯开门见山地询问。 马洛姆的油菜田,正是当初艾米莉引进来的,原本还有印刷作坊和织袜机作坊,但而今为集中方便,全迁徙到了鲁昂城里去了。 “很好,就是害怕今年的雪有点大。”神甫搓着手,鼻尖冻得通红。 “马上有个锯木厂进来,好好利用河谷的水力生钱。”菲利克斯毫不避讳地表示,要给马洛姆投资的说法,“要水力轮子运行良好,再加个铁钉作坊,用英国进口的水力锤,制造钉子非常快,而各地都需要这货物。” “我能做什么?”老神甫门儿清。 “把周围乡村的农夫们都召集来礼拜堂。” 钟声一处处响起,各村的农民们素来将本堂神甫视为所生活区域的“引路人”和“领导者”,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而菲利克斯夫妻则立在临时搭起的棚子下,这次他俩的打扮又和在鲁昂城对市民们说话不同: 菲利克斯和梅,都戴着插着彩色羽毛的帽子,气质俨然是贵族。 菲利克斯深谙农民和市民的不同:市民更喜欢利益的承诺,而农民则喜欢服从权威,当然是能减轻他们负担的权威。 而在简短的演说里,菲利克斯对农民的承诺更加简洁,只要用票选我,我就能保证: 很快会有更宽阔更便利的公路,把马洛姆和鲁昂,还有勒阿弗尔港连接起来,乡亲们种的粮食可以自己出售去; 每个教区只要有了好路,就不用货郎来乡村兜售各式各样的玩意了,乡亲们去城里市集也更方便了,我们还准备在教区路口建起专门的商行; 三级会议出结果前,咱们全诺曼底的农民们,暂停交纳所有的税赋和捐纳(这点尤其赢得了农民的欢呼)。 这是立刻就该实现的,而关乎当选后的远景,菲利克斯也慷慨激昂地挥动拳头,对站在雪地里拥堵嘈杂的农民喊到: “国王答应咱们,只要咱们有任何想法,都能写在陈情书里,他会考虑按照陈情书里的要求,来改善大伙儿的境地。” 农民们都喊到,咱们不认识字啊!科雷古瓦神甫能写能读,但他不晓得那个啥,叫陈情书的该是什么个格式,要是那群市里和省里的老爷,或者贵族们使坏作梗,把我们的陈情书给有意埋没掉,又该怎么办哩? 果然农民憋在心底的话,几百年下来了,他们这群扎克雷、雅克佬们受的苦和委屈,却完全没办法宣泄出去,他们受了蛮横冷酷的贵族多少罪啊?又受了那群狐假虎威的官吏大臣多少罪啊?眼泪和血,只能吞到肚子里去,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天主身上,也寄托在有点飘渺的国王身上,可在位高权重的人物眼里,他们全都是群连字都不会写的微尘草芥,压根不配有自己的声音...... 菲利克斯当即拍拍手,让神甫叫人搬来条长桌,坐了下来,妻子梅就挨在旁边,端上了纸张和笔墨,“陈情书的格式有个大善人告诉了全法国,他就是奥尔良公爵,祖上是王国的摄政。多亏他,现在我就会写陈情书,今日我就在这里,我是鲁昂的律师,我义务帮马洛姆的乡亲们写。” 农民嗡嗡嗡地议论起来,菲利克斯敏锐地看到,他们有所畏葸,因为礼拜堂外和土路相接的树下,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物,不怀好意地往这边观望。 他们全是乡居贵族,或是乡居贵族的管家,明显是闻讯而来,想要威胁、钳制农民的呼声。 可菲利克斯却使了个眼色。 大约五六名鲁昂军友会的,全是退伍的士兵,踱到他们的面前,解开了斗篷,里面赫然是手枪和子弹火药盒。 士兵的杀气,和乡里的群氓全然不同,那几位狗腿子立刻缩了,连滚带爬,在农民鄙夷的声音里逃走了。 “老乡,你们还担心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几百年啦,有哪次的国王会像而今的,愿意听农民和雇工的声音啊!” “大王万岁。”农民们是真的为路易十六哭了,虽然他们从未见到这个于凡尔赛宫里深居简出的胖子,甚至连他的画像这辈子都没看到过,但他们眼眶和鼻子都红了,无论男女老幼,有的甚至跪在雪地里,为国王和王后的康健而祈祷。 最终农民们鼓起勇气,在菲利克斯面前倾吐了诉求,而菲利克斯则一一记录在羊皮纸上,笔尖的摩擦声在农民的耳朵和心里,宛若赞美歌般神圣。 “咱就巴望贵族老爷不要再从城里找来那些戴假发的家伙,然后就算起三十年前五十年前咱们欠他的账,要咱们掏钱,那么久远的事咋能作数?” “听说有地儿,农民能自己有枪保护村子,咱们也想这样,这年头的土匪和为非作歹的 小贩太多,担惊受怕。” “贵族说自己有啥子狩猎权,整片林子和山野都归他,不给咱们打猎不说,还经常带猎狗骑马,把咱们的田糟践得乱七八糟。” “那么多荒地不种粮食,咱们去开垦了,等到收粮食时贵族老爷就来说,地是他的,田契都在城堡里,辛辛苦苦的,都替他忙了,还莫名其妙地欠他的债,心里难受哩!” “到底田和田是谁的,都说不清楚,贵族老爷总有道理,谁叫他们能请到那些戴假发的呢?契约和文书想怎么造就怎么造叻!要是你说的那个叫刑政院的(农民读错了),能把田地好好丈量丈量,明明白白地保管好,倒是件好事。” “民团能不能别拉咱们农民去当兵?修路能不能也别拉咱们农民去当差?” “不想让包税人带着警察,来糟践殴打咱们。” 隆冬季节,农民们一条条地提陈情,菲利克斯也笔耕不停,累得额头上都开始淌汗了,遇到冷气,就冒着微白的雾气来,梅便掏出亚麻布帕给他擦拭。 “继续老乡们,我都记上去。”他还在不断地喊着。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2.兵荒马乱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花了很长时间,菲利克斯才将马洛姆河谷里农民的陈情书给撰写完毕,他又交给科雷古瓦神甫几件好东西,其中有件便叫《集市农历大全》,这本虽然不是天主福音书但却胜似:里面有简单的文字和明白的插图,将整个诺曼底各个市镇距离的远近、路途的选择,还有逢集和节庆的日期都记录得满满当当,更别说其后所附的精准日历,“一直可以看到91年。”菲利克斯热情地告诉老神甫。 老神甫挺激动的,他在马洛姆这个地方已独身侍奉天主四十年了,看到过路易十五时代乡村的繁荣,也经历到了路易十六时代的衰退、饥馑和绝望,但是时光荏苒,封闭的农村却没有什么变化,礼拜堂塔楼上的那枚铜钟,在风月岁月的洗礼下锈迹斑斑。 这本书,倒真的是个好东西,要是这位骑士承诺,宽阔的区级公路再铺设进来,那农民的日子可真的会改变啦。 “这书以后还会印吗?”科雷古瓦代表着在场的许多农民问到。 “会的,三百本印刷数,等到91年一到,我们就更迭新的。”菲利克斯停顿下,便回答说。 “那时候公路也差不多修好了,我带着旧的,就沿着新公路,代表这个马洛姆教区,去鲁昂城里找骑士您,换本新的来,91年,91年,也就是快两年后对吧。”老神甫有些激动地摩挲着书的封皮,喋喋不休。 等到菲利克斯挽着梅的胳膊,上了马车后,许许多多的农民都跟在老神甫后,随着他的马车,拥堵在路边。 菲利克斯挥手,让他们回去,可老神甫还在那里反复问个不停:“91年,是91年对吧?到时我去鲁昂城里找您,91年......” 看来锯木厂和铁钉厂,在科雷古瓦神甫的心目里,都不如这本集市日历书来得重要。 摇晃的车厢里,梅系上了海獭毛围脖,看着窗户外骑着马的军友会警卫,还有更远处的覆盖着厚厚白雪的灌木和丛林,便有点担心地对菲利克斯: “三级会议的召开,可能预示着场战争的来临。” 菲利克斯颔首。 然后梅眯起了双眼,她总是觉得暮色下的林地里,有不怀好意,携带着武器的人影在晃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那真的是人,不是林子里的野兽,会是谁? 准备趁着动荡打家劫舍的匪徒? 怨恨不满的贵族雇来的杀手? 亦或是外省潜逃来的,为了口吃食甘愿铤而走险的流民? “砰!”一声枪响,行驶在丘陵和树林间的马车,车夫胸口当即中了一弹,仰面倒了下去,受到惊吓的四匹马,脚步混乱地拖着车厢和车轮,拉出飞溅的雪,狂奔着,然后声更大的巨响炸起:四匹马越过了横在道路上的树干,车辆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上面,轮子飞了出去,车厢则滚了两滚,摔在雪地上。 嚎叫声响起,两侧丘陵和沟壑里,各有一拨匪徒,举着步枪和刀剑,冲下了道路。 枪声再次响了,从仰面朝天的车厢里,爬出的一个男子,被射倒在地,呻吟着。 另外个男子,从那边的窗户里钻出来,被赶来的一名匪徒手起刀落,脑袋掉了下来。 叫嚣声中,最后名重伤断腿的男子,哀叫着被活生生拖出来,“三级会议代表,三级会议代表?”匪徒们揪住他的领子,七嘴八舌地喝问着。 那男子眼镜都碎了,鼻孔和嘴巴里全是血,散了开来,顺着脖子往下淌,衣襟上满是的,然后他仰面,望着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点点头,但又摇摇头,带着哀求的神色。 领头的匪徒便也点点头,在同伙的欢呼声里,掏出手枪,对准这代表的脑门...... “曼恩省的三名区级三级会议代表,在聚会结束后返归乡里,于蒙米赖森林道路遭到匪徒袭击,和车夫一起,全部遇难。” 艾米莉碧绿色的瞳孔,在看到《鲁昂半桥每日新闻报》头条这醒目标黑的文字后,都因紧张和担忧而收缩起来。 然后她将报纸摁在大理石的茶几上,震得白瓷咖啡杯里的咖啡,微微晃动着。 而对面沙发座里坐着的梅,优雅地纹丝不动。 “没必要去搅这趟浑水。”艾米莉说到。 梅旁边的艾蕾,也拿起这份快讯,看了看后,猜测说:“会不会是曼恩省贵族下的黑手?” “有可能。”梅回答说,然后她就对艾米莉说,不用关心这些与我们无关的事,艾米莉你早点把粮食的合同签掉吧,这样妙逸庄园收获的粮食,就由我们公司以优惠的价格代销。 “现在可不是天下太平的时节。”艾米莉判断说。 “鲁昂城不会有变故的。”梅劝慰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座高档咖啡馆里,人来人往,漂亮的玻璃橱柜里摆满了本土或殖民地来的各色商品,衣着不凡的侍应们端着银盘,穿梭来穿梭去,伴随着乐队轻松的调子。 曼恩省的血案,不会在 这里掀起很大的浪花。 “可是!” “现在外省的环境,都是因巴黎和凡尔赛而骚动不安,只要三级会议在来年顺利召开,很快所有都能安静下来。三级会议,那是男人的事,国王陛下同意女人为代表了吗?没有,所以我们只要照顾好家庭便可以。” 艾米莉凝着眼眸,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的父亲拉夫托侯爵,多数也要作为贵族代表前去参加的。 大家到时为了税务和权力,会争斗得你死我活,这可是安第斯猴子亲口告诉她的。 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女人,不管是贵族的女人还是布尔乔亚的女人,又该怎么办呢? “对了,第一架长网印刷机已造好,连带着蒸汽机,送到你家的厂房里去,抽空去瞧瞧,这是我的礼物,艾米莉。”梅搁下了咖啡杯,说到。 艾米莉怔了怔,刚准备说感谢,梅就补充了下句:“可不是菲利克斯.高丹的礼物,是我的。” 而同时艾蕾则抱起双手,似乎对梅来了“一剑”:“嫂子您得少饮用咖啡,您已经怀孕了,以后公司里的事交给经理和公证人就好。”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3.决绝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半桥码头,正在忙碌的拉夫托家厂房里,艾米莉坐着那红色的蜗牛小马车来到砖砌的大门前,接着穿过弯弯曲曲的雨廊,窗户边使用织袜机的女工们挨个抬起眼,望着这娇小的女贵族。 一座新房间里,安放着那架长网印刷机,窗孔里射入的光,一道道地照在它优美的躯体上,旁侧就是个凸出去的蒸汽机室,有面可活动可插销的炉门,汽缸被隐藏在内里,印刷机的驱动皮带井然,醒目的太阳和星星飞轮,凝固不动着,先前试验所产生出来的水蒸气,在冷冽的温度里缩小了,在地面上还残留着几团絮状的白色雾气,在停下来的艾米莉眼前浮动着。 她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停止了,回音还缭绕在印刷车间的横梁和柱子间,不一会儿,整个地方都彻底安静下来。 艾米莉和当初的艾蕾一样,被这静止的机器所散发出来的美给震撼了,她就站在那里,小小的个子,默不作声,仰面看着,一动不动。 她身躯上蒙着鲜艳红色的防风斗篷,和灰色的印刷机器和暗色的砖壁互相映衬着,光影和谐。 “很美的一副油画构景。”脚步声响起,菲利克斯胳膊里挂着手杖,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了艾米莉的身后。 艾米莉挑起细细的眉毛,回头看着他。 “这架价值足足十二万里弗尔的新式印刷机可不简单,汽缸驱动,能瞬间印制成百上千份报纸、册子还有标签画,虽然昂贵了点儿,但很快你就会发现它物有所值,它每年能给你带来好几万里弗尔的利润,它真的很像个王者对不对?有了它,你可以承印整个诺曼底的印刷品,你把价钱标得稍微低廉点,就能挤垮并独霸整个产业。”菲利克斯靠近机器和艾米莉,很老道地在介绍着。 “那也是高丹木材厂的制造手艺高强。” “以器制器的完成,标志着我们鲁昂蒸汽动力化事业的完成,也标志着高丹家族、霍尔克家族还有拉夫托家族联合,完全走在法兰西的前驱。”菲利克斯很谦逊地答复说。 然后他很深情地对艾米莉,低声说: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拉夫托小姐? 艾米莉故作开心地合起手掌,贴在腮帮上,对着菲利克斯,然后突然说:“可这是高丹太太送给我的礼物呢!” 菲利克斯尴尬地挤了几下眼睛,“是啊......是这样的吗?可并不是这样的,其实名义上是我太太......” 艾米莉当即就面无表情地从胸口衣袋里抽出梅的信件,“这里面有仿单呢,怎么想这件礼物也和你无关吧,彩票骑士,安第斯猴子外带诺曼底的荣光骗子手!” “最初我是想买下送给你的,但最近棉纺织公司的盈利全被我投资光了,还得花一大笔钱在三级会议代表竞选上,所以......” “那就诚实点。” “我只是害怕那夜后,你认为我俩间便不会再有情爱的存在。” “本来我和你间就没有情爱!”艾米莉用种抗拒的姿态,立在菲利克斯对面,保持着距离。 然后她想了想,就又说:“贵族本来就这样,一,一夜风流后,我也没什么损失,就白得了四十万里弗尔呢,现在拉夫托庄园也好,工厂也好都运转良好,将来既有土地又有工业的我家,才是可进可退的......而你,而你呢,你因你的色欲付出惨重代价,不过这也没什么,很快我就会有二十万里弗尔的嫁妆的,你就乖乖回到家庭里去,以后有机会,我说不定还会给你追求的机会,但你得记住,只是机会罢了。” “我还以为我们俩间会有爱情的。”菲利克斯取下帽子。 “你这种满脑子色欲的猴子,怎么配有人的感情!一切都只是交易罢了。我对待你,就像人看动物那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艾米莉咬着牙,努力做出嘲弄的表情,气愤地说。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虽然是骂菲利克斯,可她却越说越伤心起来。 他做了太多迄今还让她耿耿于怀的事,这混蛋夺了自己的初吻,打碎了夏多布里昂的膝盖,用金钱为诱饵夺取了自己的贞操,控制了拉夫托家族,居然还勾引过,或者说接受过母亲的勾引......然后他又厚颜无耻,就仿佛所有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回到了妻子梅的身边。 “那么就这样吧拉夫托小姐。”等到艾米莉无法再说下去后,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好像都在调整着自己的心绪,但菲利克斯还是抢先洒脱地说出这话来,他重新戴上帽子,“是我的不对,我绝不该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我俩不该为此而赌气,我会全力帮助你父亲当选的,去了京城和宫城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父亲的。” “是的,不该像个孩子那样的赌气。谢谢你的慷慨高丹骑士,谢谢你为拉夫托家做的一切。”艾米莉芳唇颤抖着,回答说。 “以后我在您的面前,会像个真正的绅士。” “希望以后你我间,对彼此的看法会有所改观。” “我不会改变自己的。” 菲利克斯截然说了这话后,退了两步,对艾米莉鞠躬,随后离开了。 艾米莉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原本紧绷着的情绪,突然就松懈下去,她转身扶住印刷机上的小一号的星星飞轮,泪珠无声无息地滚落了下来。 “唉,你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女儿。”新竣工的妙逸庄园中,侯爵夫人摇着头,对躺在沙发上的女儿抱怨,“高丹骑士大约是生气了,身为法兰西淑女,你可以拒绝优秀男子的求爱,但你应该说现在不是时候,而不是彻底断绝他继续向你求爱的可能,这太失礼了。” “可能?求爱的可能?难道人只是为了情爱而活着嘛,太可笑了,婚姻也因此变得更加虚无了。” “至少我不认同掺杂了利益的情爱,比如先前你哥哥去恫吓高丹骑士的妹妹,我便不赞同。” “可你从来没有表露过!”艾米莉最讨厌母亲这点。 “法兰西的淑女可以暗中与其他人产生爱情,来辅佐丈夫的功业;也不要以正义的名目,妨害丈夫达成目标。那次我只是没想到最终会把夏多布里昂害的那么惨。” “天啦!”艾米莉觉得母亲完全无法理喻,便翻了个身,扑在沙发上。 Fac公司大楼里,菲利克斯坐在办公室里,埋怨着梅在他和艾米莉间作暗梗,又后悔刚才说的话对艾米莉太决绝了,正在这时候,女演员艾斯丹敲门进来,然后坐在沙发上,表情说不出地微妙。 “我怀了拉夫托侯爵的孩子。” “?”菲利克斯叼着雪茄的姿势凝固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4.扰乱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听到金主的数落,艾斯丹觉得这事儿有点棘手,就慌了神,她虽然胸大,但脑子向来是不太好使的。 洛洛德每次和男人厮混都做好了避孕措施,但艾斯丹不同,她就是被拉夫托侯爵花言巧语了几番,侯爵吹嘘鲁昂是自个保卫下来的,艾斯丹便投怀送抱,甘愿无距离地接受侯爵的欢爱,在公寓里Fac了数日数夜,谁想到居然珠胎暗结。 “要是让侯爵夫人知道,那她该有多伤心啊。另外既然你晓得侯爵是鲁昂的英雄,可千万别让他的名誉受损啊!”这会让菲利克斯才把雪茄给打着,诚恳地说到。 “我去找‘教母’寻堕胎药。”艾斯丹掩面哭起来。 唉,菲利克斯于心不忍,就问她这是第几次了。 “第二次,头次不是和侯爵。”艾斯丹哭哭啼啼,“这也怪不得侯爵,是我忘却了本分。” “本分?” “我是个演员。”艾斯丹说到这,哭得最为真诚。 女演员如果生了孩子,那事业也好,身段也罢,全都没了。 菲利克斯怔怔地看了她会儿,才将她和演员的身份合而为一。 “行了艾斯丹,你是名虔诚的天主教徒是吧,上次犯了谋杀罪,这次还想要?那天主绝不会宽恕你的。”菲利克斯恫吓说。 艾斯丹知道堕胎是大逆不道的,等于是谋杀,不由得吓得脸儿煞白,也顾不得掩面了。 菲利克斯这时心思转了转,他想让艾米莉知道:拉夫托家族是脱离不了高丹家族的利益捆绑的。 于是这个坏心肠的人物便温声对艾斯丹说,既然如此就把孩子给生下来吧,我们法兰西贵族采取的是长子继承制不假,但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侯爵对你的宠爱,衣食无忧的问题不大。 “我也会施以援手的,等到你生完孩子后,继续推荐你在鲁昂剧院上戏,就算未来去不了巴黎,但在地方上过活,问题不大。”菲利克斯笑眯眯地说。 艾斯丹流着泪,恨不得要在金主的膝盖前跪下,这世界上换做任何人都想不到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除了这聪明的鲁昂棉纺织大王外。 随后艾斯丹找到在公寓里犹豫不决的拉夫托侯爵,欣喜地告诉他,有菲利克斯.高丹骑士的支持,她完全能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这是上苍赐予我俩的礼物,我会把他(她)给好好抚养成人的。” “那便遂你的意吧,艾斯丹!”侯爵回答说。 但在Fac公司的办公室中,菲利克斯挥笔,将一封信给写就,然后交给了贴心可靠的助理,这是他新近从异邦土地上,也即是哈布斯堡帝国里雇佣的一名精算会计师,德国籍的盖森海姆,当菲利克斯的棉纺和棉织工厂在鲁昂越做越大,嗅到金钱味道的人自然会趋之若鹜:盖森海姆戴着双小而圆的眼镜,他和在哈布斯堡帝国里刚刚被约瑟夫皇帝解放的犹太货币商很熟悉,也与驻曼彻斯特的德籍商人经常通信。 盖森海姆接下信,立即按照地址投寄出去。 地址是鲁昂城西妙逸庄园,拉夫托侯爵夫人收。 凡尔赛国王的寝宫前庭中,正值1788年的年尾,看着外面世界积雪的晶莹剔透,路易十六吩咐侍从们将马和雪橇给套好,“朕,要前往郊区的森林打猎。” “陛下,请在御前会议里敲定全国地方上三级会议选举和投票的准则。”得到接见的财政大臣内克尔鞠躬请求说。 “那好吧,等待朕两个小时。”路易十六对近臣们说。 然后他对内克尔抱怨道:“为什么那群第三等级,各个都希望按照人头投票呢?” “陛下,投票是按人头还是按照等级来,我们暂且先放到一边,可新年快到了,来年三级会议是不可能再搁置的,攸关陛下的御库。” “行,就先在御前会议上拟定三级会议代表的竞选。” “请陛下采取比例制,也就是按照选区选举人数量的多少,来决定不同地区的代表数目。” “朕知道,但这样就等于默认,第三等级代表的数目该是前两个等级的两倍啦。因教士和贵族的数目实在有限(加一起只有四十万,全法人口两千六百万),朕害怕会引起这两个等级的不满。” 内克尔便正色劝告: “陛下切莫忘记,之前正是属于第三等级的金融家们,再度购买国债,垫付给陛下足足六千万里弗尔度过年关。在此期间,万物巨变,政府的公共财产通过举债,和第三等级密不可分地联系起来。在许多公共事务,只有第三等级是行家里手,比如工厂作坊、商业贸易,比如政府管理,比如税务计算和征收,比如国家信贷等等,这些领域可以说非他莫属。所以陛下,是到了正视第三等级力量的时候了,如果您希望这个等级能帮您,能帮法兰西同样起死回生的话,那便不要固守1614年的陈旧传统。” 路易十六最终点点头,总算是答应内克尔的请求。 1788年12月27日,《 凡尔赛国王参政院御前会议结果》终于用敕令的形式,公开刊登了出来。 全法兰西举国上下,狂飙和大潮排空而起。 “选区分为巴依管区和塞内夏尔管区进行。 特权阶级(即第一和第二等级)的成员前往省份首府竞选,组成教士选举大会和贵族选举大会,只需身份,不需其他资格,所以如本堂神甫们也可参与到教士选举大会里,享有选举和被选举的资格。 而第三等级,法国人和入法国籍者,在法国有固定住所,年满二十五岁,在纳税簿册上有自己姓名的,并享有选举权。 第三等级在城市里的选举规则,从属于行会的,于行会内进行选举;而非行会的城市居民,则按居民区各自选举,比例是每一百名选出一到两名候选人,再由这批候选人集合,组成所谓的‘城选举会’,选出来的代表再赶赴首府,参加‘二级巴依管区选举会’,二轮选举后,再举办‘大巴依选举会’,最终选出的,代表整个省参加凡尔赛的三级会议。 而第三等级在农村里的选举规则是这样的,农民按照教区划分,每两百家选举两名代表,然后前往管区参加二级选举,最终选出赶赴凡尔赛的代表。” 对第三等级来说,城市选举分为三级,农村选举分为两级。 “很好,我便以诺曼底首府鲁昂城郊区圣德约镇的富裕农民身份,参加竞选,我的小太太。” 高丹花园的茶室内,菲利克斯合上了敕令告示,惬意地躺在大交椅上,旁侧是三层带滚轮的弧形茶几,双脚则搭在丝绸绷缎的脚凳上。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5.洪流渐涌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别忘了多多宣传宣传。 “你居然要以农民的身份......”身孕已有三个月的梅很诧异。 “这很正常我的太太,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菲利克斯深情地回答说。 高丹骑士的选举很是顺利,因他先前几乎跑遍了鲁昂周边的乡镇,替农民们义务撰写陈情书,故而不单单是圣德约,就连卡昂、瑟堡或勒阿弗尔等地的农民们,也巴不得将票都给他。 《鲁昂半桥每日新闻报》(每日新闻报已被半桥报并购)也不遗余力地吹捧“工农商的真正代表菲利克斯.高丹骑士”。 “我主张,最贫苦的人也有资格参选,只要当选为代表,每日该给予12个里弗尔的津贴!”菲利克斯挥动着拳头,在花园广场对支持自己的支持者喊到。 农民和市民们人山人海,将他给高高举起,送到了“鲁昂行政院”的所在地,在那里市长德.伊波利特和省巡按使德.郎卜乐公爵神色尴尬地立在彼处,因按照鲁昂民众的决议:在三级会议结束前,王家派遣来的行政官员自动冻结权力,整座城市的权力暂时由行政院管理。 至于鲁昂高等法院,也丧失了权力,国王陛下于1788年十二月末下达敕令,巴黎高等法院在次日即被迫将其注册,接着全法都陷于选举代表的狂潮里,十三所高等法院完全停摆,部分律师和法官分流出来参与竞选,已没人在乎高等法院的权威了,也不会再倚靠它作为对抗王权的壁垒了,人们渴望的是直接和国王对话,直接变革这个国家,恰如马卢艾对财政大臣内克尔所说的: “先生,公众们的争论已大为改变。国王、专制主义、宪法制定开始退居次要地位。自即日起,拥有主要地位的,是第三等级和其他两个等级迫在眉睫的战争,对的,是战争!” 于是高等法院的大法官伏西哀决意避其锋芒,他和妻子坐着马车,再度离开了鲁昂,前往巴黎城郊的庄园,再度蛰居。 但其实他没有闲下来,频繁地和京城和宫廷里的贵族、主教们书信往来,并开始拉拢鲁昂失意的巡按使和市长。 高丹花园内,新年以来闲着无事的沃顿子爵,前来探望怀孕的妹妹,而让.布格连也顺利结束了在鲁昂医学院的学习,他和艾蕾肩并肩,来到沃顿的座位前,“你俩好啊,布格连大夫,还有布格连太太。” 面对这个打趣,艾蕾并没有生气的表示,她的手搭在布格连的肩上,“复活节后,我和让,还有哥哥就得上路了。让在巴黎的日子由我来照顾,一年的医院实习期后我就是真正的布格连太太了。对了嫂子,你准备支付多少差旅费给哥哥呢?” “这可不是我吝啬,你哥哥自己说只需要带三千里弗尔就够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艾蕾还满心想着去巴黎,哥哥能还租赁圣路易岛那漂亮的孔泰斯公寓,及舒适的带弹簧的敞篷马车,连带她和布格连使用呢! “这种全国会议的盛举,菲利是带着为民请命的志向去的,可不是去享受巴黎和凡尔赛靡靡的生活。”布格连对艾蕾劝诫道。 “会议的最终,会释放出什么呢?”听到布格连的这话,沃顿子爵吸了口雪茄,悠悠地自言自语道。 在场没人能给出答案。 鲁昂的大街上,到处都有人在挥动着风暴中心巴黎最新的消息:每天清晨来自巴黎的邮政马车,一走入到城关时,就会带来许多份巴黎出版的小册子和报刊,专门人士便接下这成捆成捆的特殊货物,送到半桥每日新闻报社中,记者们满头是汗,在里面遴选出或出色或详尽的文章,报纸上根本不用刊登其他的消息,现在全鲁昂八万多居民不分高低贵贱,大伙儿只盯着一种消息,那就是“所有和三级会议相关的消息”! 去年夏季到今年春季,冰雹灾害里便是冻灾,南方受灾尤其严重,北方地区又遭到英国廉价工业品的冲击,大批手工业者失业,饿殍遍野,现在所有人对三级会议,尤其是对参加这场会议的第三等级,寄托了这副末世景象里最后的希望。 “第三等级不是贵族,也不是教士僧侣,他们总是能代表我们的!” 半桥码头的拉夫托印刷厂内,艾米莉站在正在轰鸣转动飞轮的新式长网印刷机前,这段时间的订单简直像雪片般飞来,只要是巴黎方面的宣传册还有简讯,随便印个三五千份,一两日内便能卖得精光! 艾米莉碧绿色的眼眸里,印着两本小册子,它俩的销路是最好的,据说在巴黎都是三万册,而后就销售一空。 一本是教士西哀士所撰写的《什么是第三等级》: “什么是第三等级? 一切。 在此之前它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它要求什么? 要有作为。” 第二本是巴黎报社记者卡米拉.德穆兰的《自由法兰西》: “如果你们要问我,三级会议的渴求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们,建立个没有卖官鬻爵,没有封建特权,更没有世 袭贵族的法兰西!好吧,对,这件好事马上就要全部实现了,人间没有任何势力能阻挡,它是自由、哲学和爱国主义的崇高结果,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没有世袭贵族的法兰西,没有世袭贵族的......在这群人的眼中,我们就是如此不堪的吗?古老的荣耀和光芒,就这样黯淡下去,难道法国真的要恢复到古老的罗马共和国时代(这是演员塔尔玛先生告诉她的)......第三等级这样声势浩大,但特权等级也不会甘心退让的,难道真的如安第斯猴子所言,残酷的内讧就要开始了?”艾米莉将两本小册子掩在胸前,一个恐怖而又激情的词汇浮了起来——“革命”。 去年,它的双脚已登陆,气息已到了巴黎和凡尔赛。 今年,它会降临在法兰西的京城里,所有人都要疯狂起来。 “如果洪流涌起,拉夫托家的船只又会航向哪里呢?” 正在艾米莉心绪不宁时,她不知道她父亲正在城内艾斯丹的公寓里悠哉游哉呢,去年妙逸庄园的工农业都收获颇丰,利润已达十三万里弗尔,侯爵雇了厨娘、车夫和小厮,一面照顾怀孕的姘头,一面大部分时间就在鲁昂城内花天酒地,和那群新蓝血会的成员。 而妙逸庄园新筑成的楼宇门庭处,菲利克斯坐着辆临时雇来的马车,驰过麦田、果园和池沼间的道路,来到了这里。 两名使女将他引入了客厅。 在沙发上等候的侯爵夫人一见到高丹骑士,就掏出了丝帕,悲戚至落泪。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96.贡斯当丝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 站在妙逸庄园客厅的入室玄关上,菲利克斯深深地对内里坐在沙发上的侯爵夫人鞠躬敬礼。 “拉夫托家贫穷时,我是度日如年,每年个人花销绝不敢超过五千里弗尔,从娘家里带来的嫁妆都补贴给庄园了,高丹骑士您是不知,之前爵爷对农田和佃户的管理有多么糟糕......科尔贝管家能呼风唤雨欺上瞒下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于您的帮助下,庄园是蒸蒸日上,爵爷有钱了,是的他生涯的前半段都是在拮据里度过的,现在按照艾米莉的安排,每年所得利润三分之一留存增殖,而三分之二则用度在庄园事务和维护上,今年重盖庄园的耗费有点儿大,我节衣缩食,整年才花了四千里弗尔,其余的全部用在庄园家宅的装修上。” “您的庄园装修得特别棒。”坐在侧边小沙发椅上的菲利克斯恭维说。 侯爵夫人心情这才好了些,用丝帕擦了擦眼角和腮帮的泪儿,“爵爷却挪用了差不多快两万里弗尔,在鲁昂城里养女人,那个和您很亲近的女演员。” “我知道这件事后也很遗憾,所以第一时间写信知会您,唉,贵族的家庭遭遇到这样的事,最可怜的还是夫人您——对了,艾米莉还不晓得吧?” “还没告诉她,但纸包不住火的。要是拉夫托家也出现了奸生子,雷米萨倒是无所谓,可心高气傲的艾米莉是很难不发作的,所以您瞧,爵爷这些日子都在鲁昂城区待着,不敢回来。” “是我雇佣的女演员伤风败俗,这是我的错误夫人,可我身为名虔诚的天主信徒,又不能掏钱让艾斯丹把肚子里孩子给堕掉。” 侯爵夫人泪光闪烁地表示理解,骑士您是个正派人士,这丑闻和您有什么关系呢?我来自凡尔赛,很多女演员不都是这样的嘛,忍不住对高贵英雄人物的崇拜,以身相许,一夜风流,对不起我不是在讽刺您舅子哥家啊。 “夫人安心,这事我从头到尾会帮忙到底的。”菲利克斯慨然许诺。 “您帮了拉夫托家这么多的忙,可是......”侯爵夫人非常愧疚。 菲利克斯一副受了很深伤害的模样,低声对夫人坦白:“我可以对您倾诉衷肠吧亲爱的夫人......我知道现在拉夫托小姐对我的态度,这确实让我痛苦难过。先前是我不对,为自己和拉夫托小姐间的关系沾染上金钱的恶臭。可请您了解,这绝非是我的真实心声,我本来就满心打算要废除掉拉夫托家的债务的。” 夫人放下丝帕,坐的靠近了些,她还带着少女纯真的眼眸楚楚动人:“只是您在表述上有点偏差,所以让艾米莉误会了。” “她现在认为和我一拍两散了,但我真的不是看中她的......对不起夫人,不管如何,确实是我肮脏的情欲在作祟。”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的菲利克斯说不下去,他双手捂住嘴巴和鼻梁,下肘搭在膝盖上,弯腰低头,眉头紧缩。 “别让自己陷于悔恨当中,那样会毁掉您的,高丹骑士。”随即夫人洁白细腻的手,搭在了菲利克斯的肩头,在他的耳边传来了微微的叹息,“那天如果是我本人坐上了马车,骑士您会开心吗?” “同样求之不得。”其实菲利克斯本来是想说这句话的。 但精明的他却改口说,“我委实是不清楚!”接着做出十分难过的模样,接下来喃喃自语: “拉夫托家和高丹家的恩怨,本来我是想彻底做个了结的,可自从我察觉了对拉夫托小姐的真感情后,我就暗中誓愿,为了她要尽到对拉夫托家保护的职责,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 “您这还是渴望将所有的矛盾和恩怨,全都给赎清吗?真的是纯真又可怜的年轻人。”夫人感动无比。 其实菲利克斯之所以捆绑侯爵家,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贵族方面的“后路”。 “嗯,这样吧。高丹骑士,我会在将来帮忙您与艾米莉的和解的,我相信这也是爵爷的意思。” “如果能这样的话,简直是太感谢夫人了。”菲利克斯急忙站起来,表示感激,并做出要告辞的样子。 “不要这样着急,爵爷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回了,艾米莉在照顾印刷厂那边的运作,她说订购的什么第二台新印刷机很快就要到,她要负责验货,怕是今晚就要在城内就寝。我那个儿子还在巴黎厮混呢!骑士您在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吧,我去厨室看看炉子里烘烤的姜汁饼干好了没有?”夫人温柔地挽留他,说您就在这里坐着,我去厨室看看。 就在夫人站起来一霎那,她的丝帕无意中从纤细的腰带间坠落了下来,菲利克斯眼疾手快(拥有年轻的身躯就是好),一把就接住了丝帕,交还给了夫人。 “夫人,您的......” “别叫我夫人,叫我的名字,贡斯当丝。”夫人低声说到,然后对菲利克斯表露说,“法兰西的规矩,一个骑士接过另外个骑士的丝帕,那代表着决斗,可若接过的是淑女的,那则代表着忠诚。” “是的,我愿意当您赴汤蹈火的骑士。” “拉夫托家族拥有您这样的骑士,让我非常开心。”说到这里,夫人便轻轻握住了菲利克斯的手,让丝帕攥在他的掌心,“收下这个信物吧,我不奢求您的专一和疯狂,因为我明白,您爱的是艾米莉,所以这份关系不妨看做是您和鲁昂贵族间的盟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国家是准备要讨论贵族特权还存不存在的问题?” “大约是这样的。” “拉夫托家可也是贵族呢!以后还请继续帮衬我家。”夫人深情地看着菲利克斯。 “遵命,夫人。” “您简直太见外了。” “遵命......贡斯当丝。” 夫人这才明媚地笑起来,她和朱斯蒂娜不同,后者的感情和欲念始终围绕着利益来纠缠,而夫人则特别特别地单纯——就是情欲而已。 当夫人拐入厨室后,菲利克斯坐回到自己沙发上,他有点惴惴不安,因为他明白接下来会是什么事。 果然,大约一刻钟后,厨室里有厨娘走出来,对菲利克斯发出邀请:“夫人在里面等您,一起用餐。” 于是菲利克斯抖了下外套,迈步进去到新装修好的厨室,铸铁烤炉还在散着香喷喷的热气,餐桌和瓷砖,被隔着窗户照进来的夕阳衬得亮晶晶的,可却没有侯爵夫人的踪影。 “请问?” 不一会儿,厨娘又重新走进来,对菲利克斯说:“夫人说,在二楼卧房邀请骑士先生观赏庄园的落日。”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 97.回马枪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 菲利克斯便递给了厨娘一枚金路易,并说以后还有,就看你能不能做好份内的事。 厨娘自然心领神会,说我拿了钱后,就不认得人了。 菲利克斯顺着楼梯道,一级一级地走了上去,他来到了卧房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询问里面有没有人。 “请进来吧,骑士。”传来了夫人柔媚的声音。 菲利克斯便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卧房内的墙壁被油漆涂成了淡青色,外带金色和乳白色的装饰线条,还有同样颜色的护墙板,圆形华盖下的大床,四面垂着帷幕,通往半圆形阳台的地方,洒满了初春的夕阳,微微带着点儿冷冽的色彩。 此刻距离妙逸庄园大约不到半法里的路上,艾米莉红着眼睛和鼻尖,手指颤抖着,膝盖上是把上了膛的手枪,蜗牛式的小马车宛若道红色的闪电疾驰着,还带着雪霜的杨树和桦树飞速地倒退,而枝叶间的太阳似乎是凝固不动的,被扫过去,一闪闪的,宛若炉膛里的火焰。 她正在自家工厂里验货,就有人递交份密信,告诉她说高丹骑士乘虚去了妙逸庄园,似乎要对侯爵夫人为非作歹。 “这个人品恶劣的混蛋,今天就做个了断吧!就做个了断!什么债务,什么别扭统统见他的鬼。我冲进去,只一枪,就要把他给打死掉!赔上拉夫托家族的名誉,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如果再让他为所欲为下去,拉夫托家早晚还是要沦丧掉。就这样办吧......”想着想着,艾米莉愤怒又伤心。 看到了自家宅院的尖顶,铁做的风标在转动着,反射着不详的黑色光点。 艾米莉决绝地走下马车,将小巧而致命的手枪藏在手袋里,迅速地走到了庭院里,然后她绕到了庄园宅院侧边的小门,取出钥匙将其给别开,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穿过两个待客室后,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是一样,差不多都要蹦出胸膛,过了拱门,她又穿过了厨室,看到餐桌上的白蜡盘还摆着两块姜汁饼,咬咬牙,打开手袋的纽扣,拔出了手枪,走上了楼梯。 待到她上了楼,来到母亲卧房前,居然还见到白色的橡木浮雕门还虚掩着,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她在回来的途中已想了千遍万遍,那种不堪入目的景象,可事到如今,头脑和胸膛里的血还是不受抑制地往上冲着,艾米莉一把推开了房门,端起了手枪。 结果母亲正单独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茶几上则放着姜汁饼干,还有沏好的热咖啡,原本正看着远处被蒸汽犁细细耕过的带着无比工整线条的麦田,此刻被突然闯入的女儿吓了一跳。 “安第斯猴子呢?不,菲利克斯呢!” “你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射杀谁吗?”当艾米莉将枪口转向床榻,又转向衣柜时,母亲惊恐地问道。 “他来过吧,我都嗅到他淫靡下贱的气味了。” “你是问高丹骑士吗?他确实来过,可他只是交待了件事就离去了啊!你来的时候没遇到他?” 艾米莉犹自不相信,她拉开衣柜的门,也没看到内里有人,又沿着房间窗户搜查了圈,也没有任何收获。 “行了,他总不能呆在屋顶上吧!”这下连侯爵夫人都不高兴起来,她反问女儿,“就算我和高丹骑士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过问,所以我还有什么必要来欺瞒你呢。” “他到底交待了什么......”艾米莉有点儿崩溃。 “你可以直接去问高丹骑士,你和他也该修复下关系了。” “到底是什么事母亲,看在圣母的份上!” “你父亲让城里的女演员怀孕了。”母亲截然地说到。 艾米莉小脸更白了,她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枪。 “他说他会处理好一切的,并宣誓成为了你的骑士。来吧女儿,把那危险的手枪交给我。”母亲很担心地伸出手来。 艾米莉想了想,才把手枪放在了卧房的迭柜写字台上。 侯爵夫人走过来,把手枪的子弹给退了出来,然后她怜惜地捧住女儿的脸,说你神经太紧张了,“身为贵族应该从容才对,去你的卧房好好休息吧,可怜的女儿,你太累了。” 艾米莉此刻只觉得刚刚做了场噩梦,但总算是挣扎着清醒过来,她有点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淡青色的墙壁,半圆形的古色古香的阳台,天花板和护墙板边缘金色的线条,是加斯东.茨威格先生特意为她设计的,整个庄园独一无二的闺房风格,艾米莉将房门锁上,坐在顶着墨绿色绸缎华盖的四柱床上,心念着难道真的错怪他了? 夕阳已然西沉,暮色开始浮起。 迷迷糊糊靠在枕垫上的艾米莉,眼角还挂着泪珠,但她突然看到,床柱上有个丝带,系着片字条。 她将其取下,打开一看,惊叫起来,纸条上是菲利克斯的字迹: “就在你家楼下草坪上,马上就进你房间!” “mama,天啦,mama!”艾米莉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喊叫着。 “砰”一声响,又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床柱边。 是梯子靠在阳台上的声音,梯子头她都能看到,然后不断抖动,明显是菲利克斯踩着梯子,在往上爬着。 艾米莉抓住门把手,可这时才发现,门在外面被反锁上了,“备用钥匙。”她想到了,便拉开斗柜的抽屉,可里面却空空如也。 等到她再回头时,菲利克斯已站在阳台上了,他爬得飞快,不愧是安第斯山里的猢狲。 是母亲和他串通好了,他先前就潜伏在阳台下的花园里! “拉夫托小姐,请重新回到我的怀抱里来吧。”菲利克斯伸出手来,自阳台往房间里走。 艾米莉有点儿绝望,手枪被母亲给骗走了,对了,房间还有把佩剑的,这可是贵族的标配,但她看到墙壁的搁架,却察觉那把剑也在神不知鬼不觉时被转移走了。 “混蛋,你进过我的卧房,谁允许的!”艾米莉此刻像头发怒的小母狮子,冲过来要撕咬拼命,要趁菲利克斯立足未稳,把他给推落阳台。 然而对方顺势抓住自己的手,然后艾米莉只觉得身躯轻飘飘的,双脚腾空: 她很轻易地被菲利克斯拦腰抱住,举了起来,扛在了肩头,就像袋麦子似。 艾米莉的眼睛往下,只能看到地板,她捶打着对方的后背,威胁说我在床垫下还藏有一把手枪。 然后她被仰面扔在了床上,菲利克斯立在床沿,对她说:“有的话,就拔出来,开枪打死我。” “你要做什么?” “和你重归于好,然后去凡尔赛。” “你赶快滚出妙逸庄园。” “我倒想问你,接到我安排的‘密信’后,就这样着急地返回?”菲利克斯语带嘲讽。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 98.小十字挂饰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 “因信里说你要对母亲做肮脏的行为,我回来就是要用枪处决你这个败类、渣滓!”艾米莉从床上起身,却被菲利克斯轻松地再度推倒。 这时傲慢的艾米莉才发现,离开火器后,她和强壮的年轻男子间体力差距有多大,要是佩剑还在就好了,不,似乎她手里就算多了把佩剑,也没法和菲利克斯这个“摩尔武士”般的家伙抗衡。 但她绝不会屈从的! “你是出于正义和保护拉夫托家的荣誉而想要杀死我?” “正是这样。” “你是处于情敌般的妒忌,而想要杀死我吧?可怜的艾米莉,居然要妒忌自己的母亲。” “胡说八道......”艾米莉刚刚发出申辩,她纤细的双手就被菲利克斯给摁住了,娇小的她躺在柔和的床榻上,姿势便像个投降的士兵。 “你不要得寸进尺。”当菲利克斯居高临下叮嘱她时,她的声音就没有方才那样强硬,甚至带着些颤抖。 “你说你的枕垫下还藏着把手枪,我倒想瞧瞧。”菲利克斯无耻地说到,然后将脸俯了下来,轻轻啮咬了艾米莉的耳垂,还有她芬芳的脖子,艾米莉无法忍受,本能地扭过脸去。 但菲利克斯却趁机用牙齿,扯开了她的发梳,她的满头金发就蓬蓬松松地泻开了,像是朵怒发的向日葵。 “很可惜,似乎是没有的。”恍惚间,艾米莉听到了对方得意洋洋的判定,晓得自个最后张“底牌”也已丧失掉了,父亲在鲁昂城里只知道和姘妇鬼混,哥哥在巴黎更加指望不上,母亲也早已被这位善使金钱和诡计的“墨菲斯托费勒斯”给收买了,她......对方很细腻地舔舐着她的耳轮,然后是侧面的脖子,她的身躯开始发软,好像回到了曼恩省塞镇的那个夜晚,但对方的温柔却尤胜于昔,他似乎总是能拿捏女人最惬意的地方在哪,以此为突破口,或者这只是他阅人无数而已! 联想到菲利克斯在其他女人美妙的胴体上放纵快活的场景,艾米莉又觉得恶心,她挣扎着喊了声“放开我”,可嘴唇却被有些粗暴地含住了,她睁着眼睛,和菲利克斯四目交接,发不出声来,然后她的眼神渐渐地,由厌恶抗拒变为松懈,最后又变得迷醉: 她的唇,被包覆,然后细细婉转地被摩挲,然后又被反复耐心地牵扯着...... 这可是她最敏感的地带啊! 最终,艾米莉发出了难堪的声音,她的唇不由自主地开启了,菲利克斯就像只敏捷的海鸥发现了海水里浮上来的鱼儿,准切地噙住了她的小小舌头。 她纤细的腰也被对方的双手箍住了,强烈地挤压下,小而结实的乳也不知何时起,在遭解开的上衣和胸褡里露了出来,菲利克斯很喜欢她的弧度:颀长的脖子下,是平坦而洁白无暇的胸,然后缀着两颗苹果般惹人怜爱的乳...... 旁边,侯爵夫人贡斯当丝.德.拉夫托的卧房内,夫人低着眉,不免听到女儿闺房里的吵闹打斗,乃至重归于好的过程,她啜饮了两口咖啡,然后扭着头,看着夕阳微茫下妙逸庄园工整美丽的巨大方块形麦田,还有远处孤独矗立的两台蒸汽犁,它俩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用皮带牵拉的滚筒犁稍歪斜着,插在某块泥土之中,越过一片森林,和妙逸河相连的运河口,已注入了水,但冬寒和春寒所造就的浮冰还未排除干净,一闪闪的。 长吁声,夫人抚着束胸和衬裙间勾勒出的纤细腰腹,笑了笑...... 菲利克斯次日晨八点,还堂而皇之地坐在拉夫托庄园的厨室餐桌前,享受了厨娘烤制好的糕点,侯爵夫人还为他斟了杯葡萄酒,说是普罗旺斯产的。 艾米莉则坐在另外侧,神色依旧有点恍惚,但从她的容颜和肌肤的状态来看,明显昨晚睡得很开心,以至于开心到不知说什么为好。 “真是多谢。”半个小时后,当骑着马的邮差,将几份报纸送到庄园铁门前时,菲利克斯脱帽,彬彬有礼地告辞。 下午时分,鲁昂的Fac公司工程师们,在约翰.菲奇和马修.约尼的带领下,立在妙逸庄园的河口处,准备实验新式的带着轮桨的蒸汽船——菲奇更正了自己的理念,将蒸汽驱动的普通划桨,改为船舷两侧的轮桨,只要积累了可靠而足够的数据,马上就能在运河里使用蒸汽船运货,这些漂亮的新式船将取代平底船、圆船和驳船,在法国内陆运河和大河航道上占据统治地位。 “拉夫托小姐,麻烦你唉,找些佃户来把河水里的浮冰给铲碎掉,让水把它们给冲走吧!”菲奇见到艾米莉顺着田野走过来,就用带着美式土腔的蹩脚法语,发出请求。 艾米莉怔怔地看着新开掘好的运河,它已和西面的卡昂顺利连通了,据说卡昂还有条新增的,是要入海的。 在力量强大的蒸汽机和金路易前,鲁昂的一切都变了,包括她和拉夫托家族。 寒风里,艾米莉哀怨地回头,看着自家那新修的漂亮庄园,被卷起的细碎金发,覆盖在额头和嘴唇上,这一刻她明白了什 么是代价。 次日,圣德约镇那高大的蒸汽磨坊屋顶,许许多多的农民正伏在其上,用各种工具铲着凝结在铁构件和烟囱上的冰霜,咔擦咔擦的声音就像是宏大的交响乐。 菲利克斯和妹妹艾蕾,正在磨坊下,不断发声要求大伙儿要小心又小心。 大家是义务来劳作的,因蒸汽磨坊和他们的利益密切相关:88年夏到89年春,是法国历年来天气最严寒的,大河小河里满是浮冰,若公社磨坊和铁厂的蒸汽机、锅炉得不到及时的清理,是会损坏掉的,而鲁昂就这一座蒸汽磨坊,其他的水力和风力磨坊全都因天气无法运作,这就是大家最后的希望。 “去巴黎的日子,是定在四月底吗?”艾蕾挽着哥哥的手问道。 菲利克斯点头,然后他对妹妹提到:“诺曼底的市面上已出现英国的棉布,本来我和英国商人商量好的,划分售卖区域,互不干扰,但他们的工业远比我们要强,再加上盎格鲁人原本就不值得信任,他们打垮了阿尔图瓦、里尔等北方省份的手工棉纺织业后,必然是会把新的目标锁定到我们省来的,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工厂就好像个弟弟般孱弱。” 艾蕾显然有点惊讶,也有点绝望,本来她认为哥哥的棉纺织厂积累数百万里弗尔的财产,已是雄据一方常胜不败了,可孰料在强大的英国棉纺业面前,哥哥会如此地惧怕。 “知道害怕并不是件坏事情,这件事也终归是要解决的。”菲利克斯踌躇满志地说到。 他觉得,马上前往凡尔赛的三级会议,他必须要提出个重要议题,那就是定要废除先前英法撤销贸易壁垒的《艾登协议》,将法兰西刚刚起步的棉纺织业、钢铁业给保护起来,他相信里昂城的那位卡耶维多先生也会赞同自个的提案的,毕竟他的棉纱同样面临着英国同行的倾轧。 高丹花园的书房里,菲利克斯从小抽屉里取出枚精巧的十字架挂件,那正是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夫人的。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 99.划去,划去,划去 谨记我们的网址,祝大家阅读愉快! 公元1789年4月12日,鲁昂行政院的所在,原来是剧场旁边的一栋仓库,现在早已被改造为会场,是人山人海,许多布尔乔亚们用热烈的掌声,庆祝省三级会议代表的产生。 贵族代表有两名,其中头面是拉夫托侯爵,还有位是卡朗唐侯爵,一位作风正派温和的老贵族。 教士集团的代表有五名,其中便有圣德约堂区的神甫艾斯图尼。 第三等级,但其实在鲁昂不叫这个名字,或者在法兰西许多省区也不叫这名字,他们的代表更乐意称自己为“平民院议员”、“众议院议员”或“下议院议员”,这些名字和贵族院、参议院和上院的词汇相对应,足见许多人都借鉴了英美制度的名词,不然叫“第三等级”的话,会给人以低贱的感觉,对他们来说,这次去凡尔赛,就是要争取和特权等级在此后“并驾齐驱”,且要给法兰西制定出一套宪法。 “英国有了大宪章,美国有了宪法,我们法国不能落后太远。”这是平民院代表们共同的心声。 而整个鲁昂的“平民院代表”共有十四人,其中四位是领取年金的律师、公证人,有图雷先生。 另外有五名,是鲁昂及其他城市行业里的师傅。 还有数位被选来的农民,菲利克斯.高丹便在其中。 按照代表数量来说,诺曼底的鲁昂确为法国一等一的选区。 会场里,菲利克斯在欢呼和喝彩声里登上讲台,他扬起胳膊,对所有人宣布说,“马上我们就把诺曼底的总陈情书给汇总好,由代表们携带,送往凡尔赛给国王、大臣呈阅。” 众人便公推前行政院的秘书长图雷先生为誊写人,将原来各个等级的陈情书,集中誊录为“总陈情书”。 虽然大家热情都很高涨,可菲利克斯却明显见到:农民代表,呆在距离图雷办公桌很远的地方,他们不识字,也不能言善辩,且对司法界的代表们天生有畏惧和自卑的情绪,他们就蹲坐在席位上,没人搭理,自己间也不交谈,捧着烟斗,低着头不吭声,只是把所代表教区的各个乡村的陈情书给交到图雷身边而已。 其他的代表和选举人,都围在图雷先生的面前,七嘴八舌,重复着各自阶层的陈情。 作坊师傅要保留些行会权益,但想要自由雇工; 律师和公证人们要言论自由,要结社和办报自由,撤销王室的新闻审查制度,要撤销印花税; 工厂主和船主们则要撤销国内的税卡,要取消马赛、波尔多等港口的贸易特权(如马赛拥有地中海船队贸易的特权,而波尔多则有西印度公司的贸易特权),实现贸易自由,及国家对本土工商业的关税保护; 更多普通的布尔乔亚则关心如何振兴城市,如何改善交通,如何革新农业云云,实现各方面的平等。 当然贵族代表和教士代表也有话说,他们也不避讳,“我们希望继续保留领主和教会的特权及荣耀。我们可以提议国家放宽限制,但此后我们想,布尔乔亚们该是职业的金融、经济阶层,而贵族依旧是国家的管理、领导阶层。” 拉夫托侯爵也是如此认为的。 图雷先生耐心地将各个方面的陈情给誊录上去,时间过得缓慢又迅速。 最后才是农民们的陈情书,厚厚一叠,但这会儿很多人都不耐烦了,他们只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尽快送到国王的宫廷里,至于农民们......他们的诉求算什么呢?大家都不关心。 特别是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文字,还有语法不通的词句,每张后面都附着农民们的“集体签名”,很多拼写错误,有的压根连字都不会写,只是画了个十字架来代替。 “这都是什么啊!”很多人都鄙夷地喊了起来。 图雷先生耸耸肩膀,拿出鹅毛笔来,居然把农民们的陈情,一条条地给划去了! 农民们希望能得到补贴来集体购买土地,划去! 农民们希望能减轻租税,划去! 农民们不希望贵族的狩猎权糟蹋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划去! 农民想要保留村社的集体土地、牧场的用益权,划去! 农民们希望行政机构能保障每年的谷物价格,让自己微薄收入能增加些,划去! 当图雷将上面几张农民们的陈情划去后,就把它们推到一边去,在场的人们完全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 甚至有的人还看着角落里不吭声的那些农民代表,眼神里带着轻蔑和遗憾。 这个国家,农民算什么呢? 不过是一群经济和道德都乏善可陈,在土地里刨食的可怜虫罢了,他们没资格发声,只要安心耕作、纳税就可以。 菲利克斯和艾斯图尼看到这幕后,本堂神甫有些儿愤怒了,他准备上前替农民们发出声音,但却被菲利克斯给拦住了。 等到人们散去后,菲利克斯走到书写桌的旁边,从被抛弃的纸堆里找了很长时间,把自己代写的陈情书给找到了,然后用夹 子夹好,宽慰愤懑的神甫说:“我这里面也很全了,等到了凡尔赛,有机会我们还是要向陛下和会议传达农民们的心声。” “也只好这样了。”艾斯图尼叼起烟斗,声音消沉。 他万万没想到,鲁昂这座城市是被农民义勇们给保全下来的,可布尔乔亚们只是为牺牲者立起块碑,在心底却早把他们给忘却了。 “代表们,我们到四月底,准时启程,先去巴黎落脚,然后再集体前往凡尔赛。”等到总陈情书汇总完毕后,代表们纷纷走出会场,台阶上的几名邮差不断提醒着期限。 二十日的清晨,鲁昂周围恢复了春日的明媚和生机,它从去年的灾难里挺过来了,生活总得继续往前。 南关的女修院处,夏洛蒂.科黛得到了休假,她可以回家乡探望亲人了,这位修女带着干粮和福音书,穿过了桥梁,踏上了王室大道,慢慢离开城市,走向了乡村。 一名衣衫褴褛的佃户农妇坐在路边,抱着锄头,看起来饿得够呛。 修女和她交谈:“这是你自己的田吗?” “是领主阁下的,我每个月都得有一个礼拜替他种田,然后我自己田的所得,也要有一半交纳给他,这还不包括王室的军役税和教会的什一税。” “税太重了。”修女感叹。 “听说马上召开什么三级会议了,有大人物要替农民出面,解决农民的困难。”那农妇干涸的双眼,立刻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来。 “是啊,我们都等着京城的好消息,愿主保佑你。”修女画了个十字,就继续上路了。 可她俩不知道的是,鲁昂、卡昂、瑟堡、勒阿弗尔、迪耶普等诺曼底城市,农民的陈情都被划去了。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 100.不朽之门已开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与此同时,妙逸庄园的客厅里,侯爵正在镜子前系着领扣,带着燕尾的刺绣礼服很适合他的身份,妻子和女儿又塞给他五千里弗尔的川资,侯爵对会议有什么结果倒并不怎么上心,他满心打算见到国王陛下,并且向他请安,按照旧制度的规则,地方的世袭大贵族一旦能得到国王的接见,那总归是能得到些回报的,一片新封邑,或者一支军团的指挥权都可以。 “放宽心爵爷,您可是指挥过鲁昂保卫军的英雄,陛下肯定会把边境军团托付给您的。”侯爵夫人在替侯爵刷肩膀衣服上的灰尘时,还不忘鼓劲道。 “我很遗憾,在前往巴黎的路程里,没法再照顾到你,按照正常的做法,我该辞去代表的身份在家陪伴夫人你的,毕竟你有了身孕。”侯爵在戴上手套时,扭头对夫人说。 夫人的小腹明显隆起来,整个庄园的人们都为侯爵还能老来得子感到振奋。 “哪有为妻子放弃这么重要荣誉的行为呢?” “艾米莉还未起床?” “是的,她最近也有些疲累,等你去巴黎后,别忘记时常给家中来信。” “没问题。” 等到侯爵坐上马车,看着庄园的楼房开始远离自己视野后,不由得微微叹口气,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 他和艾斯丹马上会拥有个奸生子,但夫人也给他添丁进口了。 不过对于后者来说,那人总不会慢待的。 可恶,可恶的高丹骑士,毁掉了艾米莉的贞操还不算,居然还...... 侯爵闭上眼睛,心念着此行,现在陛下面前得宠,恢复拉夫托家族的煊赫再说。 在侯爵离去后,艾米莉穿着宽松的裙装,从楼梯上走下来,坐在沙发上,和母亲四目相对。 贡斯当丝.德.拉夫托夫人挨过来,摸着女儿同样隆起的小腹,很郑重地说:“这全算我的子女,你不用担心,等到你父亲和哥哥回来,你还是未嫁的姑娘,他俩不会晓得的,我替你掩护着一切,孩子。” 艾米莉有些丧魂落魄,“我要去马洛姆农庄的宅邸,深居简出。” 巴黎枫丹,发达的丹东所购置的田庄别墅内,是觥筹交错,丹东举着酒杯,对大臣们的秘书,还有枢密院的检察长肖沃.加拉德慷慨激昂地表态:“只要有奥尔良公爵,只要有内克尔阁下,只要有拉法耶特侯爵,只要有爱国党,法兰西绝不会爆发可怕的革命的。谁酝酿革命,谁就要遭殃;谁完成革命,谁也同样会遭殃!” “为大人物们干杯,为三级会议的成功干杯,为陛下和王后干杯!”接着,酒杯再度碰撞了起来。 而圣母院旁边的圣迹区贫民窟里,马拉抱着双手,站在礼拜堂的祭坛前,对着其下黑压压的无套裤汉们,包括他们的首领特鲁朵、马库斯等,发表着动员的演说,他的声音洪亮而有穿透力: “你们相信来参加会议的布尔乔亚们,能拯救法兰西吗?不,我可不信,他们只对辩护词和公文熟悉罢了,当国王和贵族掌握的禁卫军亮出刺刀,他们就会吓得要死,什么都不敢争斗,什么都不敢争取。现在法国需要的不是妥协,而是彻头彻尾的革命,不把无所事事的两个特权等级给扫进垃圾堆,国家是没有救的!听着无套裤汉们,如果不展示你们的力量的话,国王和会议是压根不会考虑你们的诉求的。” “我们会加速这场革命的到来。”特鲁朵摸着腰带里挎着的四把手枪,说到。 巴黎的波士顿俱乐部里,拉法耶特侯爵正激动万分地对坐在沙发上的美国大使托马斯.杰斐逊描述着三级会议后的法国前景: “对的,一模一样的代议制政府,完全的民主和自由,特权等级就自动放弃特权,第三等级们将宣誓效忠王上和新的宪法,以巴黎为中心,然后各个省区,就像合众国的州那样,对的,就准备把未来的省改名为州,一个个加入到法兰西的大家庭中来。财政将复兴,军队将复兴,王上将得到最普遍的尊崇,但行政和外交将托付给贵族院和平民院里的精英们......” “就算我和富兰克林博士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亲法派,可这位拉法耶特侯爵的想法,简直比弗吉尼亚小镇里的姑娘还要天真......”即将辞任的杰斐逊用手托腮,只能装作继续倾听的模样。 马莱区星辰街的朱斯蒂娜公馆内,朱斯蒂娜夫人和快要毕业的女儿劳馥拉,如往常般坐在晚餐的餐桌前,对着蜡烛闭目祈祷着。 “师父要来巴黎了对吗?” “没错,他们约定五月一日到这里来,四日前往凡尔赛。” “我的嫁妆呢?” “被你可敬的师父亏空了。” “那他还敢来巴黎面对我?” “他就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但我相信他,将来会连本带利把嫁妆还给你的。” “如果叫我选择,我会效仿古罗马的马里乌斯那样,将贵族们全都给剪除掉,这群国家的蛀虫!”普罗旺斯 省的马赛城,于圣母教堂广场上,面对群众们的狂热欢呼,一位脸部丑陋,满头如雄狮般卷曲头发的胖子,挥舞着拳头,演说中气十足,宛若教堂里的钟鸣般铿锵有力,“暂时再见了普罗旺斯的公民们,等到我到了巴黎后,你们会了解到你们的代表,呢绒商普列厄,是如何让巴黎和凡尔赛的那群贵族胆战心惊的,我会像狮子那般战斗,咬碎他们的喉咙和脑袋,把他们曾加诸正直人士的迫害,十倍百倍地返还回去!” 这胖子正是米拉波伯爵,但他在普罗旺斯的三级会议代表选举时,自动放弃了贵族的姓氏和名字,只是自称为一名呢绒商,名叫普列厄而已。 他在当贵族时,曾和萨德侯爵一起放浪形骸,但两人很快又反目成仇,米拉波伯爵被父亲和国家监禁过,还被法院缺席判处过死刑,当他逃走后,法院特意做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假人模型,将其斩首示众,也正如此,这位在民众里的威望出奇得大! 米拉波伯爵的马车启行后,阿腊斯城内,同样当选为代表的罗伯斯庇尔,也踏上了前往巴黎的路。 在罗伯斯庇尔的公寓里,妹妹昂里埃特正在为她收拾着行囊,之前妹妹将借来的四十里弗尔的川资交到了哥哥的手里。 罗伯斯庇尔携带的所有行装包括: 一个粉袋和一个粉扑; 一个剃须碗; 六件衬衫,六个领子,六条手帕,全是亚麻制的; 一双保养挺好的旧鞋,还有一双新鞋; 三双长袜; 一件粉红色的绸缎马甲; 一件旧的但质地优良的拉兹德圣马尔马甲; 三条裤子,一黑一绿,还有一黑色天鹅绒的; 一件黑色布料大衣,还有自己的律师袍。 这便是他的所有,当罗伯斯庇尔登上阿腊斯剧院外的马车后,因巷子和街道过于狭窄,他的亲戚、邻里和阿腊斯支持他的市民,都成群结队地走出来欢送他,罗伯斯庇尔对他们依依挥手,但他最想见到的阿娜依小姐,却不在送行之列,这让他颇为落寞感伤,于是当妹妹昂里埃特和弟弟奥古斯坦流着泪和他握手时,这位以和素日里不相称的豪情壮志说到:“通往荣光的不朽之门已经对我打开,将来在阿腊斯,我会成为如雷贯耳的伟大人物的!” “三级会议到底是个什么啊?”当马车的车轮开始转动时,坐在后座的,罗伯斯庇尔的仆人郎提耶特无精打采地询问到。 “记住我亲爱的郎提耶特,三级会议标志着法兰西的一切都会改变,包括阿腊斯。” 郎提耶特不相信地笑起来。 “是的,郎提耶特会变为阿腊斯市长。” “那市长呢?” “市长则会变成郎提耶特!对,翻天覆地。巴黎,我来了。”罗伯斯庇尔打着手势,说到。 (第四卷终)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农村包围城市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四月二十八日,是鲁昂三级会议代表们正式动身的日子。 该日晴,万里无云,先前年末和初春寒冷的气候已被一扫而空,和煦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耀下来,把圣德约整片整块的土地照得暖烟丛生。 公社和鲁昂—巴黎的王室大道的街口车马行里,一辆半旧的载八人的马车就停在彼处,经过整修的王室大道,掩映在两派望不到终点的榆树下,道路两侧的壕沟里,覆盖着青草,但道路上全部铺着细碎的石子,宛若灰白色的带子,伸向远处。 菲利克斯是从自家高丹花园动身的,先坐着敞篷小车,来到教堂所处的圆丘上,在那里与旅途的同伴,属于第一等级代表艾斯图尼神甫会合。 “再给你的姐姐坟墓献上束鲜花吧!”神甫说到。 山顶的墓园处,菲利克斯和妹妹艾蕾,还有医学生布格连,一起为姐姐马德莱娜洁白的墓碑,献上了花朵。 因三级会议规定于五月四日召开,故而艾蕾和布格连还来不及去,布格连等到实习证书,怕是要到今年的夏末。 所以菲利克斯就索性让妹妹也别去了,在家照顾妻子。 关于菲利克斯的行囊倒十分简单,和罗伯斯庇尔差不多,就是外套、裤子、衬衫和领结之类的,在梅的坚持下,菲利克斯还带了一百金路易的现金,及五千里弗尔的银行汇票,梅说你站稳脚跟后,我再寄送五千里弗尔来,你在巴黎想要保持朴素生活我能理解,但必要的花销是不可或缺的。 当艾斯图尼神甫戴上遮阳的圆帽子,两人并肩再度往山丘下的景象看去: 曾经覆盖了足足九百阿尔邦面积的荒地森林,圣德约农民们的公用地,而今其上的树林全都被砍伐殆尽,木材被农民卖给了高丹家的木作厂,或者是周围的炼铁厂,森林荡然无存,其下面的土地中央,矗立着前霍尔克当然现在属菲利克斯所有的棉纺厂,红色砖块垒砌起来的厂房和院墙,宛若是这个时代最强有力的城堡,三座纽科门式蒸汽抽水机依旧轰鸣着,吐出浓浓的烟雾,在棉纺厂的四周,所有土地都被农民们分割完毕,一块块种了麦子的田,像是被裁缝剪裁过的图纸,纵横的田间小路交汇的空地上,立着一处处农民们自盖的院舍,虽然也有了石灰和砖,但还是显得粗砺不堪,和友好公社整齐的公馆与住宅楼形成鲜明对比——公社内的任何建筑里,都存放着运作不休的机器,现在菲利克斯的厂里换了纺纱的骡机,公社里则是卡特赖特式的新式织布机,用更小更高效的蒸汽机驱动着——塞纳河对面,和高丹家蒸汽磨坊遥遥相对的,是曾经哥昂.德.勃朗东的宅院和田地,而今全被菲利克斯买下来,拼成了大约三十阿尔邦的田庄,专门用于农业实验。 “荒地森林被分为了快一千块。” “每个农户差不多就是一个阿尔邦的田。” “这一个阿尔邦的田让他们能欣喜地投你的票,但却没法给农民们带来真正的富裕,或者说,分散经营的成果并没有达到理想的结果,粮食出产还不如我们友好公社集中耕作的农田。” 菲利克斯听到了神甫的描述,若有所思地撑着手杖,随后他对神甫说:“然而,圣德约农民们依旧是胜利者和占有者,不是吗?他们得到的哪怕只有一个阿尔邦的田,但也是战利品,他们为了保卫这些田,是不惮于任何流血牺牲的。” “如果能废除掉特权等级对乡镇农民的深重压迫,局势还能向更理想的方向前进。” “这不就是我们前往巴黎和凡尔赛的目标吗?没人关心农民,就让我们来关心,我相信你和巴贝夫的话,那就是谁能借助农民不可小觑的力量,谁就能获得真正的政治成功。” “这可不容易啊,菲利克斯。” “所以就让我们来拼一拼吧!”菲利克斯指着圣德约镇在荒地森林那壮观的,分割好的农田,然后再遥指着鲁昂东南城关附近的其他镇子和田野,“这里,那里,还有那里,及其他的城关,团团把鲁昂城给围了起来,只要得到农民的感激和支持,城市也就等于是我们的。” “所以你不害怕走后,鲁昂城里反对你的人趁机发难?” “他们都错误认为,我的根基在布尔乔亚所组成的行政院里,其实不然,我的根基......”说着菲利克斯从行李箱取出束好的羊皮纸卷,“就是这个,鲁昂农民们的总陈情书。我本来不想去巴黎的,但是要还我舅子哥的人情。” “沃顿子爵还相信,国王可以稳定一切?难道他看不到,雪崩正在发生?” “每个人的立场和诉求都不尽相同,但所有人都相信只有自己,才能将法国引导到更幸福的彼岸。” 很快,几名公社农民把菲利克斯和神甫的行李搬上了敞篷马车的后座,然后一一握手道别,菲利克斯又亲吻了妹妹和准妹夫,许诺到九月时分,他们再于巴黎团聚。 随后马车越过圆丘,来到路口的车马行,在这里菲利克斯和艾斯图尼神甫,就要换乘那辆半旧的马车前往巴黎,拉多恩 先生走出来,亲自为车辆更换了新的轮毂,说这坚固程度哪怕是到了柏林问题也不大。 “再会,拉多恩先生,魔笛会的老战友。”菲利克斯和孔武有力的拉多恩握手道别。 “放心,早晚我们还是会为了改革法兰西而重聚的,韦林、茹雷、布格连,还有拿破仑.波拿巴少尉。” 一起上车的,还有整个诺曼底被选来的其余四名农民代表。 他们各有特色。 奥弗莱先生出身诺曼底北面的勒阿弗尔,他是个有手艺的大佃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己也是个企业家,完全不用像普通的农民那样,挨着细碎的田地过苦哈哈的日子,奥弗莱种田是把好手,小麦、蔬菜、果树,就没有他不精通的,他对农业精通的经验,是完全存在心里和手掌心的,书籍完全写不出来,他不赌博,不酗酒,没有任何庄稼人不良的嗜好,他三十岁不到时就挣下了一万五千里弗尔的家当,但却不愿买地,“就算买也太少了,产生不了利润”,于是他宁愿用这笔钱租赁贵族的田地,然后招募人手来种,卖谷物去英国挣差价,四十岁时他手头攥了足足八万里弗尔,又娶了个有四万五千里弗尔嫁妆的富裕女继承人,现在他觉得购置一大片田地的机会到来了,可是。 “勒阿弗尔的不少贵族都想卖地,但我却不想买。” 行驶在王室大道的马车上,奥弗莱先生便是这样说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四农民代表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旁边一位外向的,在桑镇经营农村旅馆,有特别好人缘的农民,叫洛戈隆的,就问奥弗莱先生,“为何你有这么多的钱财,现在却不愿向贵族买田呢?” 奥弗莱先生很谨慎,他在炫耀自己的才能和家产后,对洛戈隆的疑问并不回答,而是靠在椅子垫上,若有所思的模样。 对此,菲利克斯和搭车的艾斯图尼神甫心知肚明,但也都不点破: 因贵族的田,附加了许多特权,比如死手权、狩猎权、壁炉税等,农民一旦买下,就等于要把这些特权的负担也一起认购下来,这导致贵族田产价钱的虚高,奥弗莱先生便来参加三级会议,他听说很可能这次会废除掉那些封建特权,这样所有田地的价钱都会降下来,所以他等待着一手消息,要是石头落地,他再把十二万里弗尔的现款给撒出去,就可以买到比正常情况下多一倍的田。 奥弗莱还很狡猾,他为何能在勒阿弗尔城当选,就是因他这些年给各个贵族当大佃农,分成合理,干活卖力,经他调理的田地都像胖女人般“能生崽”,有时他也做些施舍的姿态给贫苦农民看,如是贵族欢喜,农民也尊重他,竞选前他对勒阿弗尔的几位头面伯爵、子爵拍胸脯保证,说自己去了凡尔赛,将和贵族代表同气连枝,那群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乡居贵族们,还动员自己的佃户和庇护农们给奥弗莱投票。 孰料奥弗莱满心打算的,却是要废掉贵族的特权,“没了特权,田的价格才会下来,利润才会上扬。” 而洛戈隆呢,是鲁昂南城关桑镇的,和菲利克斯算半个老乡,他出身农民,却吃不了苦,宁愿和妻子孩子一起打理个小旅馆,他有点儿生意头脑,但又没聪明到像奥弗莱这样的程度,他有两个阿尔邦多一半的田地,全部租给别人,再加上旅馆,每年有两千五百里弗尔的收入,在乡村里算个体面人,这就造成了他待人热情善良,但又有些自大无知的性格,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仅限于桑镇),他就是镇子里的雄鸡,他懂得一切,“我去给当地贵族庄园捎信时,还看过伏尔泰和孟德斯鸠的书呢!”(仅能看懂其中一小部分),他的诉求就是王室政府能多修公路,直通到各个镇最好,“我就把旅馆再扩充几间房子,用来卖百货,百货你们晓得吧?就是农具、文具、铁钉、糖果、锅盆啥的,农民和镇子上的手艺人要啥我就卖啥,我很快就能卖向整个镇子,一年再能多两千里弗尔,三年后我就还愿,盖一所漂漂亮亮的学校,让老乡们的孩子都来认字儿。” 所以当他听说,菲利克斯也有相同诉求时,不由得肃然起敬。 第三个代表是卡昂城的,让人惊奇的是,这位年龄大概就二十五岁吧,和菲利克斯差不了多少,名叫西蒙尼.达尔韦,红红的脸庞,眼神里还稚气未脱,当别人问他为何能当选代表时,他就说他父亲在当地农村是个大户,但不识字,整个达尔韦家族和绝大部分农村家庭都不识字,只有西蒙尼在教会学校读过几年书,肄业后就呆在家里,帮父亲打理农庄,当写陈情书时,他就帮周边的农民起草,然后农民们就说我们选举你去京城和宫城吧,带着我们的陈情书,我们害怕那群不可一世的代表欺负大伙儿不识字,把我们的陈情给划去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在卡昂的代表们把农民陈情书给扔掉后,西蒙尼又悄悄地把它给捡起来藏好,然后又沿着新开凿的运河,来到鲁昂城,与菲利克斯等人会合入京。 最后个代表,是诺曼底西边的卡朗唐出身,那地界和布列塔尼省临靠,农民都闭塞得很,他们对三级会议都挺漠然,陈情书也不会写,听说代表还要在京城开很长时间的会,那样会严重耽误农活的,于是大家索性合议,选了个不识字又没有田的短工,连姓都没有,就叫做雅克(法国最常见的名字)的,说你去当代表,不但不用下田,进了巴黎每天还有津贴能拿。 所以雅克先是跟着邮政马车来到省会鲁昂,问了好多人的路,战战兢兢地在市政厅台阶上蹲了整个晚上,然后次日别人指点他:“你再跟着邮政马车,去圣德约镇找高丹花园,然后那里有个被国王册封为法院骑士的,是个富有的大产业主但却当选为鲁昂农民代表的,叫菲利克斯.高丹,你只要到了圣德约,随便问哪位都行,他绝对会把你引到那人的住所。” 到了圣德约镇,其实都不用问,雅克都能看到镇子的一座被削平的山丘顶,矗立着座带大花园的豪华宅邸。 出乎雅克的意料,菲利克斯接见他时没丝毫架子,他怀孕的妻子也很热情,问他从哪来,家里情况如何云云,随后菲利克斯在镇子上给雅克安排了住处,床和垫子都很舒服,都是Fac公司出产的棉织品,吓得雅克在上面,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因平日里睡草垫子睡习惯了。 第二天,菲利克斯还送他一套外衣、裤子,及衬衫和亚麻领结,雅克平生里第一次打扮得这样高端时髦,此刻的他坐在车厢正对着菲利克斯的角落,屁股挨在带弹簧的椅垫子上,一弹就弹起来,吓得他不敢再坐上去,只能憋着劲把屁股悬空,但是当车子一抖 ,他屁股就会又落在弹簧上,又一弹,惊得他再度悬空。 总之,四名农民代表里,雅克完全没主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又最服膺菲利克斯。 西蒙尼现在算是菲利克斯半个追随者,因对方手里是最全的农民陈情书,比自己的还要周全。 而洛戈隆,则把菲利克斯目为志同道合的盟友,他知道鲁昂已开通支路网的工程后,尤其激动,满心打算开会这段时间在巴黎考察,筹划自己在桑镇的“百货小商行”之宏图霸业,至于农民的其他诉求,洛戈隆倒不怎么关心。 最游离的要属奥弗莱先生,他自视甚高,但又明白不可能高过眼前这位:衣服上别着各色勋章,有骑士勋章,有红绶带的圣路易勋章,有索邦大学勋章......简直不备胜载,你要说这位高丹骑士是个尊贵的法兰西公爵、侯爵,都没人怀疑。 所以奥弗莱先生对菲利克斯还算是畏惧的,但他又看不起其他三位,尤其是雅克。 不过对艾斯图尼神甫,四名农民都没有什么隔阂,毕竟他们平日里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本堂神甫。 于是菲利克斯听他们闲聊,也基本不插话,而是闭目养神。 突然,道路一个颠簸,然后车轮连绵不绝地咔咔摇动着,菲利克斯从打盹里被颠醒,很肯定地说: “快到巴黎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收买人心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巴黎和外省是两个世界,但其实巴黎的城内,和城外也是两个世界。 年久失修的道路,和菲利克斯两年多前来到巴黎时的所见,几乎没有两样。 鲁昂的大道笔直宽阔,且有防护林和通水顺畅的沟渠,都用细碎的石子铺设,马车行过去平稳舒适,但一过了界,道路就被水滩、坑洼、石块和倒下的树木,杂七杂八搞得是崎岖不堪,大概是足有三十年乃至五十年都没有修了,巴黎的路桥局虽在外省修了那么多里程的“王室大道”,把各省区联系为一个整体,取得了了不得的成就,可却拿法兰西岛的道路没任何办法:城关和税卡,历次都要征收通行税的,可却从来没法子从农民和无套裤汉手里得到半个子儿,自然也没法对道路进行养护了。 除去菲利克斯,艾斯图尼神甫,还有其他四名农民代表,也是第一次看到巴黎近郊的景象,他们都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倒是到了夜晚,来到巴黎北面圣德尼斯城时,洛戈隆便大惊小怪地询问,这里是不是就是巴黎?因我去过鲁昂城里,只有大城市才有如此宏伟的教堂。 奥弗莱先生非常谨慎地不言语。 倒是菲利克斯很耐心地对洛戈隆解释道,这只是北城关而已,是个拱卫京城的小城。 “那京城巴黎倒有几片天啦!可不是北面下雨,南面就天晴哩!”洛戈隆激动无比。 “住宿的事就交给我吧。”菲利克斯笑笑,不予置评,然后就来到当初他和艾蕾来圣德尼斯时所住的那座希腊式的旅馆门前,很气派地对侍应打了个响指,几名侍应便立刻上前,要替四名农民代表提行李,雅克完全不知所措,抱紧行囊像是遭了贼抢似的,这会儿倒是洛戈隆先生熟悉,他自己在桑镇也是干旅馆行当的,便说侍应们在帮咱们呢,咱们得说声谢谢,然后他主动把行李交到对方手里,表示感谢: “我们出门在外,要在巴黎呆好久,但听说巴黎人看不起咱外省的,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误会,你们很热情。” 这时领头的侍应就有点儿惊讶,询问说,难道你们是? “我们全是从鲁昂区来的代表,准备在五月四日参加凡尔赛宫的会议,递交陈情书。”菲利克斯用很流利的法语说到。 这下热闹了,旅馆的侍应们都涌过来,“你们是平民代表对吧,我们太欢迎太感谢你们的到来了,希望你们为百姓们仗义执言!” 随后老板和他的妻儿们也都跑出来,对着菲利克斯和神甫,及四名代表,又是拥抱,又是握手,又是不断地说感激的言语。 最后圣德尼斯城集市上的妇人、男子,都扔下手里的行当,齐刷刷地挨过来,对鲁昂的代表们致以最热忱的欢迎。 “他们居然说我们是法国的救星!”哪里见到这样阵仗的洛戈隆先生,两只手都举起来,对欢呼的圣德尼斯市民兴奋地不断招摇,表示回应。 而年轻的西蒙尼,虽然没说话,但也非常骄傲自豪,抬起手整了整领口丝巾的别针,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沉稳起来。 雅克则惊得面如土色,不敢作声,他压根不懂什么叫救星,自己个在诺曼底农村做短工的,怎么就成了救星? 奥弗莱先生和艾斯图尼神甫相对稳重,他们只是对群众们点点头,便往旅馆内走,因为他们此行的目标很明确。 而菲利克斯则是最有气度的,他优雅地脱下帽子,和老板握手,说我们只在圣德尼斯逗留一晚,明天便去巴黎。 “巴黎各城区还在选举代表呢!”老板回答说。 “这个我在报纸上读到了,本来国王陛下要把会议设在四月召开的,就是因巴黎的选举推迟一个月,所以就顺延到五月四日。”菲利克斯很敏捷地答复老板。 老板和侍应们的眼神,显然更加倾慕菲利克斯了,一个如此风度如此装束,又阅读报纸获取世界信息的俊杰人物......“您真的没在巴黎上过学?” “我在索邦法学院就学一年,是1786年的年头。” 整个场面都轰动起来,圣德尼斯的人们更把菲利克斯当自己人啦! 老板大手一挥:住宿的费用全部免除。 老板的慷慨,让圣德尼斯人们各个竖起拇指夸赞。 接下来,菲利克斯给同行的人,全都安排好了房间。 房间的豪华和气派,是四名农民代表,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奥弗莱先生都没见识过的。 雅克好奇而惊叹着,他蹲在房间地板上,在几片地毯没有覆盖到的位置,他看到桌子上的卡索煤气台灯,惊奇!摸着墙角裸体少妇的雕塑,惊奇!望见门板上两排挂衣服的金钩子,惊奇!看到盥洗室内陶瓷的水槽和马桶,惊奇!还有床上的高档亚麻床品,也非常惊奇! 有菲利克斯.高丹这位大人物引导着他们来巴黎,雅克觉得简直把这辈子的美梦和好运都用尽了。 此刻房门被敲响,雅克忙乎半天,才笨拙地扳动把手。 菲利克斯很从 容优雅地立在门外,“雅克先生,方才圣德尼斯城同样当选的代表吉勒永先生,派了听差来,邀请我们晚上就在他的府邸共进晚餐。” “晚,晚餐!”雅克说不出的惊奇,然后他结结巴巴说,这样可以不可以,什么是共进晚餐,我和那位老爷又不认得。 “他是代表,高丹骑士也是代表,我们都是代表。大家马上都要去凡尔赛宫开会,想法都是相同的,所以在一起融洽融洽!”洛戈隆也挨过来,解释说。 “放心,雅克先生。你当初来圣德约高丹花园前,我俩也是素昧平生,但大家现在全都代表鲁昂,代表诺曼底,当然不要有任何拘束。”菲利克斯依旧很热情。 西蒙尼也特别开心和巴望着,去吉勒永先生家做客,他知道外省年轻人不是都能遇到这样的好机会。 只有奥弗莱先生还有些犹豫,推辞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去。 洛戈隆便前去他的房间,极力拉拢邀请,非要把这满肚子计算的诺曼底大佃农也带出“闺阁”。 这边,菲利克斯在落地镜前,叫来侍应,教雅克和西蒙尼如何着装,如何按照京城流行的款式系领巾,甚至他还亲自弓腰,为雅克穿上新买的银扣子皮鞋,并安慰他说,吉勒永先生是陶瓷商,是极好极慷慨的主人,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到时候会帮衬你的。 雅克这个乡巴佬,感动到眼睛里满是泪水。 西蒙尼也几乎落泪。 “我,我只听您的,高丹骑士!”雅克想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么句来。 “我将唯您马首是瞻。”倒是西蒙尼有些墨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吉勒永先生家的餐会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同时在那边房间,奥弗莱先生还在强硬地婉拒,这位大佃农虽然明白自己的力量和菲利克斯比起来其实是很弱小的,他原来认为拥有十二万里弗尔,可以做出很大的事业,但今日和同为农民代表的菲利克斯之手眼通天相较起来,未免自惭形秽,但农夫特有的自尊和执拗,还是让他认为,干脆单打独斗好了,我也是议员代表,我也有权利在三级会议上提出主张。 “奥弗莱先生您还是赏光去吧,起码可以了解些当今的局势,这对我们将来于凡尔赛的活动是很有裨益的。”此刻,菲利克斯在雅克、西蒙尼的伴同下,直入房间,亲口规劝道。 这下奥弗莱才晓得对方心意之坚,若是再不通情理的话,绝对说不过去,只好答应下来。 “侍应,用车,去吉勒永先生的府上。”等到一行人终于跟在菲利克斯身后,走出这间圣德尼斯城最高档旅馆时,菲利克斯很熟练地支着侍应做事情。 “吉勒永先生的马车已候在外面呢。” “那太好了。”菲利克斯将几个苏的小银币扔在侍应的手里,对方忙不迭为此行人开门。 “神甫呢?”洛戈隆先生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才想起来还有个本堂神甫。 “他不去,吉勒永先生是胡格诺教徒出身,犯冲。”菲利克斯说了这句,所有人顿时不做声。 其实他在接受吉勒永的邀请前,就秘密和神甫碰面过:“吉勒永这位陶瓷商,实则也是奥尔良公爵爱国党的三十人委员会里的,所以才来邀请我赴宴。” “公爵的爱国党这次是什么立场?” “必须要保证三级会议变为制宪会议。今夜,公爵的秘书德.拉克洛也会秘密赶来。” “你去应付奥尔良公爵,那我呢?” “现在可以利用爱国党的声势,干大事情。神甫,你真的以为三级会议会考虑农民?” “我当然不相信。” “那就我们自己来做。” “好的,那你说怎么办,我听。” “马拉、特鲁朵、马库斯他们你都是认得的,马拉也特别欣赏巴贝夫,农民想要废除掉各种枷锁,不能指望那群布尔乔亚精英,还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没错,我们魔笛会始终和他们有书信往来的,我明白该如何做。” “是,你留在旅馆,今晚炮制信件,我需要和马拉间重新取得联系。” “可以,他的通信地址没有改动。” 于是艾斯图尼神甫就按照菲利克斯的安排,单独留在旅馆房间内写信。 去吉勒永先生府邸的路上,车厢之中,雅克也放松许多,屁股不再悬空,而是惬意地压在弹簧坐垫上,他明白这东西不至于将自己弹飞,反倒会抵消颠簸,让旅途舒适起来。 吉勒永的家宅,在圣德尼斯城是一等一的,等到菲利克斯带头,和大家穿过处美不胜收的园林后,便在富丽堂皇的古典门廊前,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吉勒永先生及其家人。 菲利克斯上前鞠躬。 奥弗莱、洛戈隆、西蒙尼和雅克赶紧一个个照做。 吉勒永下了台阶还礼。 然后两人走在前面,亲热地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边交谈边往餐厅内走。 “巴黎和外界的道路这么差,陶瓷应该不好外销吧!” “别提了骑士,幸亏环城大道和凡尔赛的大路尚可,我的陶瓷主要面向宫廷做买卖,也还能凑合过得去。所以当爱国党说要仿效美国,要在凡尔赛搞出部和<费城宪法>差不多的来,我也很矛盾啊,要是以后宫廷年金被宪法给限制住,那宫廷和大贵族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我在鲁昂也一样呢,现在棉布主要卖给哈布斯堡皇帝的部队,随后承蒙陛下和王后瞧得起,给了我法兰西军团的订单。唉,要是将来陛下式微,我都不晓得买卖如怎么办,英国人的竞争也厉害。” “所以我们就两难了,一面希望替民众们争取权益,希望他们能有些钱消费,可另外一面做王室和贵胄的生意轻松舒服惯了,又不愿和他们一损俱损。” 两人你言我语,说些四名农民代表压根不懂(也许西蒙尼和奥弗莱能明白些)的事情,然后在筵席上就坐。 吉勒永家的这餐,花费简直不下一千里弗尔,让四名伴行来的代表咋舌,而菲利克斯则很耐心地教导他们如何进餐,语气不卑不亢。 “我们法兰西欠缺的不是自由,而是平等。像高丹骑士这样能践行平等的人物,真的是太少了,很多自由主义大贵族说起道理来夸夸其谈,可让他们真的和民众相处,却是手足无措。”吉勒永叹息着说到。 “我们都是从鲁昂来的,农民和乡村的代表,目标其实是相同的。我们不是为了四十万,不,吉勒永先生您应该知道,其实就是几万贵族和主教而说话的,而是要为两千五百万数量的绝大部分法国人发声。比如这位,鲁昂东南城关桑镇的洛戈隆先生......” 介绍到这,吉勒永立刻起身,和受宠若惊的洛戈隆先生握手。 “他的陈情就是希望各个镇间都能通路。” “这点我想没问题,听闻你们鲁昂已有自治的路桥委员会,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宪法认可地方的权益。” “宪法?”洛戈隆表示第一次听到这词汇。 “对,宪法其实就是保护所有法国国民,既包括国王陛下,也包括你我在内的法,所有人都遵守,所有人都受益,它一旦被制定出来,地位将是最高。”吉勒永解释说。 洛戈隆的头脑也算灵活的,勉勉强强明白了。 “这位奥弗莱先生,他应该是积蓄了一笔现钱,但却琢磨着想要购买更多的贵族田地,所以他也在等三级会议对封建特权的处置。”菲利克斯突然直接将奥弗莱的夙愿,在餐会上说了出来。 这让奥弗莱很是惊讶,但也很是佩服,这位高丹骑士似乎能看穿人心欲望。 “对封建特权的处置,将会是场硬仗。所以奥弗莱先生你绝不可孤军奋战,所有的平民代表们应该拧成一股绳。”陶瓷商人眼睛突然发光,声音也响亮起来,“我和菲利克斯所在的爱国党,已集结了布列塔尼、诺曼底、曼恩、庇卡第、阿尔图瓦,还有普罗旺斯、多菲内等省份的代表们,你的想法也就是大家的想法,大家得联合起来,奥尔良公爵,就是法兰西的摄政王族后裔会支持我们的,你们四位先生,只要跟在高丹骑士的身后做就好啦!” “是的。”这下,奥弗莱心服口服,外带西蒙尼、洛戈隆和雅克,都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向菲利克斯致敬。 “明天都跟我去罗亚尔宫好了,喝喝咖啡,结交更多的朋友。”菲利克斯很谦逊地说道。 此刻,一名听差轻轻从那边的小藏书室走过来,俯身对吉勒永和菲利克斯低声说了点什么。 应该是奥尔良公爵的秘书拉克洛到了。 吉勒永爽朗笑起来,对听差吩咐,“告诉客人,我和高丹骑士随即便到。先生们少陪,你们自便。” 接着两人便告辞,向藏书室走去。 留下四名代表,恍若梦里。 待到他们次日离开圣德尼斯时,这四人俨然是菲利克斯的跟班了,奥弗莱是管家,西蒙尼是秘书,洛戈隆是听差,雅克则算是个长随。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三个等级的代表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对奥弗莱先生,菲利克斯告诫他,要把个人的念头变为大部分人的念头,这才是会议投票斗争的精髓,当然你不晓得如何做这种转化也不要紧,跟上我的步伐就好,我会帮助你实现的,“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要确立目标,更是要掌握实现目标的手段和路径”; 对洛戈隆先生,菲利克斯则说,你的陈情是想在鲁昂修筑“镇镇通”的支路,然后方便经营百货商行,还想投资这很好,很有Fac精神,但我们做代表的不要仅仅代表自己发声,你得和你预想里的商行一样有“百货精神”,你有你的代表权力去帮助别人实现陈情,那别人就会帮助你实现你的陈情,大家互相亲如兄弟,最后全法兰西的陈情都能得到回馈,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圣德尼斯的人们都喊你是“法兰西救星”了吧! “明白了!”洛戈隆在经营乡村旅馆时,略学习了点儿书写和数学,此刻竟然虔诚地取出个小本,在记录菲利克斯的言论,就好像耶稣门徒似的。 而对年轻的西蒙尼,菲利克斯就说你在巴黎和凡尔赛别迷失自己,时刻想着“我是被选出来的,代表整个教区农民愿望的人物”,“你的根基还在诺曼底,还在乡亲们那里”,所以这段时间你协助艾斯图尼神甫,定期和鲁昂方面的城市和乡村通信,在这里你还得替我们联络其他省区的代表,让大伙儿团结起来。 西蒙尼也表示接受。 最后是乡巴佬雅克,菲利克斯对他没更多的话语,就是温和地对他说,随时跟着我,我会教会你一些必需的技能,你慢慢会明白“自由、平等和公正”不是由什么人什么会议赐予你的,也不是国王和上帝赐予你的,而是你完善自己后所争取到的。 雅克对这些字眼,简直是一窍不通,但他沿路以来,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居然也在混沌里开了些窍,按照哲学家的说辞,这叫“启蒙”了,他激动地要跟在菲利克斯后面,目菲利克斯为教父和导师,并暗地决意里要在巴黎,把导师赠予自己的手杖头给灌铅,充当保护导师的凶器。 马车放慢速度,行驶在圣德尼斯和巴黎北门的城关道路上,沿路群众,不管是在集市上做买卖的,还是要去工场里干活的,还是在家中的妇人们,有的站在路边,有的立在雨廊下,还有的则在二层骑楼上打开窗扉,对他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代表们,都报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巴黎包括巴黎郊区的人,从来都没对外省人如此热情过。 透过车窗,菲利克斯也看到,北方其他省区的代表,也包括贵族和教士的代表,以不同的交通方式,抱着相同的目的,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车辆的前后,烟尘扬天,所以圣德尼斯的人们,欢呼声可不仅仅针对他们一行六人。 贵族代表和贵族代表差别非常大,大贵族们锦衣绣帽,脸上都洋溢着不可一世的表情,行李、车马和扈从成群结队,他们认为就算三级会议实现税务平等,那也是自个的怜悯和让步所致,这个国家特权政治的体系,和贵族天然的优势地位,是绝不会动摇的。 至于那群乡居贵族,衣衫就要寒酸多,他们把会议庆典时要穿的衣服都珍藏在行李箱里,基本是两三个人共同雇辆马车来,表情皆如好斗的燕隼,相较于大贵族,他们连税务上的特权都是寸土不让的激烈态度。 管理堂区数目多的主教代表们,衣着和车马比大贵族们还要奢华,各个因葡萄美酒的享用而心宽体胖,慈眉善目,但这只是表象,他们在当地大多不被欢迎,平民鄙夷敌视,连下辖的本堂神甫们都不满他们:这群主教大多耽于享受,只知道挥霍什一税和善男信女的馈赠,是罗马教廷指定来的饕餮,俸禄和低微的本堂神甫相差几十倍乃至几千倍! 但那些管理堂区少的主教,也包括直接和农民接触的本堂神甫们,他们行李鄙陋,连马车都用不起,就骑着一头毛驴,便从家乡来到巴黎,但这群人却深受欢迎,大部分都和艾斯图尼神甫一般,尽心为农民谋求福利,遇事也甘于和农民站在统一战线。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菲利克斯猛然间看到个熟悉的人物,他有点紧张地拍拍艾斯图尼神甫的肩膀。 神甫也看到了:“是哥昂老爷。” 果然是,这位乡居贵族跑去卡朗唐,买了块田,现在居然又被该区推选为贵族代表,毕竟他家三代都是贵族,再穷也还是贵族。 哥昂老爷本不想来,后来听闻到了巴黎后每天有十八里弗尔的代表津贴,寻思寻思,心想反正这段时间是农闲季节,会议大概开到秋收差不多也该结束,在巴黎省吃俭用点,这几个月还能盈余个千把里弗尔带回家,也不枉这场——当然如果会议上要有人申明把贵族的封建权力给废除掉,他也是要炸起燕隼羽毛,力争而挫败之的。 就这样,形形色色的代表,现在充斥在巴黎四面的通路上,在国王和财政大臣内克尔的呼吁下,携带成千上万份陈情,抱着成千上万种念头,荟聚了起来。 巴黎城最热闹繁华的罗亚尔宫,花园、游廊和喷泉处,到处都摆放着桌子,年轻激进的记者们 动不动就跳上去,对着聚集来的人群挥动拳头发表演说,口哨声、嘘声和喝彩声不绝于耳,华丽的拱门上,之前菲利克斯到来时还挂着的“仆役、工人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早被市民们取下给彻底砸碎了,“法兰西人的地方,哪个法兰西人都有资格进出!” 况且奥尔良公爵也好几次出声,表示我的宫苑,欢迎任何人来讨论国家政治。 “你们法兰西开始追求自由和平等,好。我们国家却还在国王和爵爷统治下,没有自由和平等,不好!”许许多多来罗亚尔宫游玩的外宾,什么英国人、德意志邦国人、意大利人,甚至还有俄国人,逢到问他们想法的法国人,就竖起大拇指,用有点蹩脚的法语回答道。 当然外国人里最激动的当属奥属尼德兰,也即是比利时来的,他们在本国的独立运动刚刚遭到哈布斯堡的镇压,痛彻心扉,表示要法国接管他们的国度。 走到罗亚尔宫集市那标志性的铁栅栏前,菲利克斯对跟来的四名农民代表说,我到公爵府邸有点要紧事,你们就在这里玩玩。 结果四人都瞪大眼睛,因铁栅栏的前后,全是衣着暴露,摇着扇子,举着彩绸阳伞的巴黎流莺、夏娃们!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菲利克斯的目标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向铁栅栏前一站,就像是块磁石,把五颜六色的“铁屑”全给吸过来了。 “要买花,还是买吻,还是要买夜?夜的话,是想要熟的,还是想要雏的?”许多花篮都递到笑而不语的菲利克斯前,吓得后面四位没见过这场面的农民代表畏首畏尾的。 “绝对不是缝合起来的假雏儿。” “我便宜,我更便宜些,我还更懂得伺候人。只要一个金路易,我能给你一整天的爱情,是爱情。” 七嘴八舌里,菲利克斯就用大拇指指着身后四位先生,“我这四位朋友,全是从外省鲁昂乡村来的,是这次会议的代表,他们可以做你们的生意吗?” 轰一声,大家就又打开话匣子了,许多张涂脂抹粉的脸儿恨不得贴过来,“外省人和巴黎人,乡村人和城里人,大伙儿都是法兰西人。有什么不能做买卖的?又是三级会议代表呢,公爵说了,罗亚尔宫对所有人开放,那咱们的‘花园’也对所有人开放啊!人人平等嘛,卖春先推行平等。” “你们都懂平等了?”菲利克斯这下没忍住,大笑起来。 “公子哥儿,少瞧不起人,我们是罗亚尔宫的夏娃,罗亚尔宫可是全法国和全巴黎最先平等的地方!”有娇嫩的声音理直气壮地抗议说。 “那好。这位奥弗莱先生,要的是同样来自诺曼底的老乡!”菲利克斯打了个响指。 一位高个子夏娃走出来,直勾勾看着奥弗莱先生,她的眼睛是灰色的,胸脯很饱满,“这眼仁的色彩,是诺曼底姑娘没错了。”菲利克斯判断说。 奥弗莱先生窘得脸都红了。 谁料菲利克斯也不消停,“这位洛戈隆先生,是个虔诚的天主信徒,有没有信路德教的?” 一位脸上有雀斑的金头发夏娃站出来,看着怔怔的洛戈隆先生,眼神凶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带着阿尔萨斯口音,就说了句“因信称义!” “好啊你这小女娃子,我马上要让你乖乖忏悔,你走错道了小娃子!”洛戈隆先生愤怒尖叫起来,不断画着十字,就像团腾腾嘶叫的焰火。 “有女修院出来的吗?” 随着菲利克斯的这声询问,一位穿着圣西尔三色修女服的,裹着头巾的苗条夏娃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双手搭在腹部上,怯生生的乌黑大眼睛,看着年轻的西蒙尼。 “你真的是圣西尔的?”菲利克斯到有些惊诧了。 “是蓝班学生,在读,十八岁。”这夏娃羞涩地回答着,还撩了下耳边的秀发,惹得西蒙尼浑身乱颤。 他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在卡昂教会学校读书时,看到对面女修院里,一个漂亮活泼的少年修女,从院墙上像燕子般翻出来的情景,现在他的青春又回来了。 “那你说段法兰西女德论给我听听。” 这夏娃居然对答如流!也不由得菲利克斯不信了。 最后是雅克,菲利克斯亲自从群里面,牵出为年龄稍微大些,个子矮小但温柔的来,说你陪这位雅克代表过夜。 “诸位还满意我的择选吧?账单全包在我身上......” “导师,您不是说要去什,什么咖啡馆的吗?”被夏娃搂住脖子轻吻的雅克,对准备离去的菲利克斯伸出手来。 菲利克斯举高手杖,挑了下眉毛,高声说:“这里的福阿咖啡馆最有名气,但你们只要到晚上,才能遇到大人物,可就算大人物在你们眼前,你们也不认得,所以必须要个导游才行,这些夏娃们认得出入罗亚尔宫的每位,所以你们有福了,别客气我的朋友们。” 正说话间,有人在游廊那边喊着“高丹骑士”。 是奥尔良公爵的秘书拉克洛先生,还有那圣德尼斯的陶瓷商吉勒永先生,正在对他招手。 “这些可爱的夏娃们,可以不可以免费招待我的朋友们?”菲利克斯举高双手。 “没问题,账务随后由我来结清。”拉克洛一口答应。 罗亚尔宫的公爵府邸中,奥尔良正坐在铺着金黄色绸缎的椅子上,喂食着只猴子,待客室内并没有那群高谈阔论的自由党分子,只有秘书、菲利克斯,还有位乔治.丹东在场。 丹东先生现在已是枢密院审判官了,看来这些年他在巴黎混得如鱼得水,官位升了两阶,还是各派大人物的金融顾问,曾经他只是奥尔良公爵圈子里的外围,而今也是自由党的三十人委员会里的一分子。 见到另外一分子,丹东和菲利克斯都心照不宣,就像首次见面似的,鞠躬握手。 “公爵阁下的意思,莫非不是追求立宪?”坐定后,丹东小心翼翼地探询着奥尔良公爵的想法。 “宪是要立的,这宪法啊,绝不是古代法兰西国王的立法院对吧?”奥尔良抱住窜入怀里的猴子,那猴子来自巴拿马,曾经把艾津公爵的鹦鹉毛给拔光过,丹东还为它辩护过,现在一双黄灿灿的眼珠盯着菲利克斯,好像对他颇有好感。 “不是......克 洛维大王的两个立法院,只是负责传达国王的旨意,现在流行的宪法,是美国人首创的。”丹东解释说。 “那那个美国人的宪法下,国王改了名字叫大总统,对不对?” “是,据鄙人研究,合众国的大总统除了不能世袭外,其他的权力和国王也差不多。” “换个名字,换套衣服,大家就都认不出来,都认为是莫大的进步了。”德.拉克洛哂笑道。 “丹东先生啊,你说我们能不能也造个法兰西的摄政大总统来呢?”奥尔良公爵猝然如此说,这种野心吓得丹东心脏砰砰跳,心底想:“摄政大总统......这不就好像你的罗亚尔宫集市里的娼妓,自称是处女,其实是个薄膜缝合怪物?” “我觉得可以的。”菲利克斯夹着雪茄,站起来替丹东表态,“把我们法兰西的摄政历史,和美利坚总统的来源给弄清楚,照这路子走就好,只要有宪法,代表们也都不会有话可说。” “很好,不愧是鲁昂的人才!”奥尔良公爵表达对菲利克斯的赞许,他和宠物猴都很满意。 “只不过公爵阁下,您不能忽略军队的支持。”菲利克斯提醒道。 “现在国王手里的军队,除去不好渗透的外籍军团外,最重要的就是‘法兰西王室卫队’,怎么?” “那请允许我和丹东先生,去替您掌控住法兰西王室卫队吧!”菲利克斯语出惊人,在场的包括公爵本人都认为这家伙胆子太大了,丹东更是恨不得和那只猴一样抓耳挠腮。 “你......”奥尔良公爵欲言又止。 “难道自由党里,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菲利克斯耸耸肩膀,表示不作他想。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平等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那就得说出你的计划来,高丹骑士。”奥尔良公爵抚摸着猴子的脑袋。 “平等,公爵阁下应该很熟悉这个词汇。” “我是最讲究平等的,这国家没有人比我更愿意追求平等!”公爵竖起手指,感情充沛。 “那就把平等的观念渗透到法兰西卫队的军营里,观念要远比金钱更有杀伤力,众所周知,我们法国的军队是最不平等的所在,当士兵们了解到平等的可贵后,再遭受不平等的待遇,那他们就必然会和长官们离心离德。” “那你要如何宣传平等?” “一些金钱,还有罗亚尔宫的夏娃们。”菲利克斯将双手背到身后。 “钱不是问题,女人也不是问题。”奥尔良公爵非常有气势。 说完,他就招手,让秘书拉克洛上前,“写一张三万里弗尔的银行汇票,给高丹骑士。然后带他去挑人,二十个夏娃够了吗,不够就加到三十个。” 拉克洛急忙应承。 “还要请丹东先生为夏娃入营提供法律援助,当然还得有体检的手续,这个我希望委托阿尔图瓦伯爵马厩的兽医,即让.保罗.马拉先生来负责。” “是那个精通电和火的马拉吗?” “正是他。” 奥尔良公爵点点头,然后勾勾手指,对俯下身躯的秘书补充说,“把汇票开到五万里弗尔,这事就全权交给高丹骑士。” “那您是准备要参加三级会议的吗?”菲利克斯询问说。 “没错!你也知道,高等法院的退场和妥协是我一手策划的,现在三级会议里,共有一千七百名代表,第三等级大约有八百多,是来自全国的精英,我要成为这个会议的明星、主角和王者,我要主宰这个会议,我将促进宪法在法兰西的诞生,我也会成为新立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 “只要您出现在会议里,那就是对王室威信的最有力打击。”菲利克斯恭维说。 “所以你可不能首鼠两端,这五万里弗尔只是一笔小钱,要是你和丹东先生办理的出色,十天后我再补给你三万里弗尔。”奥尔良公爵的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他晓得菲利克斯会在会议前提前两天,前往小特里亚农宫参加斯塔尔夫人举办的宴席,而同时这也应该是宫廷收买各路人马的举措,他可不希望菲利克斯身为“爱国党三十人委员会”里的一分子,却转而投向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怀抱。 “请放心吧公爵阁下,您就把两天后的宴席,当作是我刺探军情的一次机会!”菲利克斯满口答应。 “吱!”在菲利克斯和丹东道别时,公爵的猴子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对着他俩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喂,拉克洛,派人把这两人盯紧点,他俩太聪明,聪明到让我感到不安。”奥尔良公爵躺在扶手椅上,低声对德.拉克洛要求说。 走出公爵府的菲利克斯,来到罗亚尔宫的蜡像馆前,然后看看那边的游廊,四位农民代表早已不知所踪,多数是“嫖到失联”了。 丹东满头大汗地追上来,很生气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然我去当什么夏娃入营的法律顾问,亏你想得出来菲利克斯!” “嘘!别做声丹东先生,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我要去找罗亚尔宫的俄利发男爵夫人,在那里说。” “你真的要挑选夏娃?”丹东摊开手。 可菲利克斯很迅速地穿过街巷,打听了会儿,就找到了位于罗亚尔宫后街,一家名叫“天使裁缝店”的铺子。 “俄利发男爵夫人在吗?” 开门的是位布列塔尼口音的老使女,她望望菲利克斯和丹东,“别喊男爵夫人了,马上法兰西都平等了,就叫她的本名妮可儿好啦。”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完全可以。 等到他俩来到妮可儿夫人的客厅时,发现这里满是陈旧和寒酸,原本红色的窗帘被晒成了紫黑色,地毯的颜色褪尽,家具上的金银的漆也剥落得一块一块,包着家具的绸缎不但有油污,还裂开了口子,露出丝线的经纬来,妮可儿夫人,也就是原来的俄利发男爵夫人,一身有点过时的帽子和衣裙,从楼梯上神色匆匆地下来,表情有点激动,待到她来到一层后,就对菲利克斯说,这里不方便,去旁边的棋牌室。 妮可儿的棋牌室,椅子上的装饰掉的七零八落,圆桌边角也斑斑点点地掉漆,菲利克斯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我大概三年前来到巴黎,那时你标价一个晚上是两百金路易,现在何至于此?” 他察觉到妮可儿的首饰是那种廉价货,掩盖在脂粉下的脸色有点发青,应该是酗酒的表现。 “王后蛰伏起来后,我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啦,所以我就等着这次三级会议,王后再度抛头露面,再度成为全巴黎人关注的焦点,那可就好了。”妮可儿接过菲利克斯递来的细雪茄,吸了口,回答说。 “那距离开会还有几天时间,我花钱来雇佣你如何?” 妮可儿眨眨 眼睛,酷似王后相貌的她还是美的,又吐了口烟雾,“那我就报价了,骑士你弄我的话,收三个金路易,陪夜的话是五个。当然你要是能带我去巴黎最好的旅馆过夜,咱们谈谈爱情,吹吹风,有酒喝有丝织的大床,那还可以免费。要是你旁边的那位,价钱就得翻倍。” “为什么?”丹东很愤怒。 “因为你太丑了。” “以貌取人可不对。” 菲利克斯打断他俩,“妮可儿夫人,我不弄你,这位长得和泰坦神一样的也不弄你。但我要承包你,不止是你,你再找二十五个漂亮点的夏娃,按照我说的去做。”言毕,菲利克斯交给妮可儿张汇票,两万里弗尔的。 妮可儿立刻收下,说完全没问题,想怎么弄都行。 “去犒劳法兰西卫队的军营。” “完全行。” 然后妮可儿就说你俩慢慢谈,又从餐柜里取出瓶喝了一半的酒,外带玻璃杯,便离开棋牌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丹东这才迫不及待地要知道答案,“你准备在军营里搞共济会吗?” “军营里本来就有形形色色的秘密会,包括共济会在内。”菲利克斯毫不避讳,“得让我们掌握军队才行。” 通过对弥涅南、迪蓬、美戴士等军伍汉子的了解,菲利克斯早就摸透了法兰西军队的特性: 贵族的子弟从呱呱坠地起就是军官,而平民出身的,最多就是个伍长,绝大部分都是大头兵,平民出身的还算好的,还有许多乞丐、苦役犯和流民混迹其中,官和兵的隔阂尤其大,在士兵们内秘密会社极其流行。 “军队你也敢‘掌握’!”丹东嚷道。 “有何不敢?”菲利克斯平淡地答道。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海峡俱乐部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听着菲利,我到巴黎来艰苦奋斗了这两年,好不容易有了和奥尔良公爵、普罗旺斯伯爵或阿尔图瓦伯爵这样显贵在一起喝咖啡的待遇.....现在我岳父在科尔德利埃大街的餐室生意依旧兴隆,我自个在商业大楼里有豪华事务所,也把买官职的钱都还清于你,我还在枫丹买了个漂亮的农庄,等到明年,只要等到明年,我就能再把这个审判官的官职给卖了,加点钱,我甚至能得到某个大税区审计官的委派,一年起码十万里弗尔......可你却自告奋勇,要去搞什么军营?菲利,你父亲是圣德约的富农和有产业主,我家是香槟的一名中农,我俩都是依靠自己奋斗才获得了‘德’的姓氏,也得到部分荣耀特权,虽然在这个国家里还算是‘寒士头衔’,还没把贵族姓氏传承三代,但却已开了个好头。我是打金融官司,你现在是地方的大工厂主,只要王室、贵族、教会和布尔乔亚们保持这种继续各司其职的体系,我俩才有赚头。你想想,要是革命了,在某些人眼里万恶的旧制度倒了,但我们也就此没了在巴黎和鲁昂餐桌上享有一副银刀叉的权益啦。”丹东滔滔不绝,想要劝菲利克斯回心转意。 “你还是那么害怕革命啊!”菲利克斯将手指搁在鼻尖上。 “奢谈革命者不得好下场,妄从革命者,则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是绝不可能舍弃这份体面职业,决不能抛下亲爱的加布里埃尔,跑去干革命的。”丹东一字一顿,说得非常严重。 “可事态的发展不会如您所愿的,丹东先生,我的好朋友,别说奥尔良公爵他们企求的立宪了,哪怕就是简单的税务平等,也会掀起惊天动地的骇浪。丹东先生我在帮你寻找艘船,现在的这艘船不能再待下去啦,你转移船只是丢弃部分行李,但还能找寻到更美的彼岸,但你还呆在原地,怕是沉没的成本得高昂到你无法承受的地步。”菲利克斯说完,便对丹东说天色不早啦,我们去福阿咖啡馆溜一圈,然后我得替自己和同伴们找个落脚点,在巴黎的真正“落脚点”。 “就去我的事务所办公室不好吗?我办公室很大的。”丹东发出了邀请。 “不,我俩暂且保持些距离。我要的落脚点,是个独立的,由我们诺曼底第三等级代表所组成的小俱乐部。” “搞个俱乐部,对你来说太轻而易举了,你现在比古代比提尼亚的暴君还有钱。” “得了,今年我的公司会很难过,全国都不景气我怎么可能一枝独秀呢?我把家产全部托管给了梅,如果棉织品风头不佳的话,那就得把公司和厂房折算为现款,买些田产收租税了。”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我明白啦,你之所以要接近军队,也是为了Fac的订单,那我就帮助你好了。” “还有条门路是现成的......你听我说......”说完,两个朋友互相搂着肩,很亲昵地走出棋牌室。 在客厅内,他俩挨个与女主人妮可儿接吻下,约定了日期,便离开她的公寓,前往晚七点后整个罗亚尔宫最热闹的福阿咖啡馆。 等他俩走进去后,咖啡馆真的是人声鼎沸,各地的代表们都在这里,巴黎的名流们和记者们也纷纷来这探听三级会议的消息。 菲利克斯一位位找到了同行来的农民代表: 他们四位,都和自己找来的夏娃相处得非常愉快,喝得醉醺醺的,快快活活的,其中天性乐观的洛戈隆先生,直接跳到咖啡桌上,大喊着“诸君,我们是法兰西的救星,国王和民族的希望全在我们身上!” 周围人也都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一起蹦着,嘶吼着。 “晚安,菲利!”人群里,鲁昂布尔乔亚的代表,前行政院秘书长图雷先生,还有科学院的数学家兼律师比勒先生,甚至还有自己半个舅子哥盖斯特.霍尔克,他们刚刚抵达这里,挨个上来问候。 “我得给你们找个落脚点。”各色嘈杂声里,菲利克斯比划着,然后他向诸位介绍了丹东。 恰好在此时,布列塔尼的第三等级代表也靠了过来,他们先前也和菲利克斯相熟,曾结为过同盟,成功引回了孟杜兰侯爵的军队。 布列塔尼共四十四名代表前来,第三等级占据了一半,其中照样有领头的。 一位来自雷恩,叫兰居伊内,是名律师,先前曾来鲁昂城,亲自和菲利克斯结盟,此刻重见,格外亲切。 还有一位则来自南特,名叫狄斐罗,是名海洋法院的律师。 最后位菲利克斯先前没有接触过,是位带着水手帽子,头发散乱的粗鄙人,说话特别有力,自我介绍说,“是布列塔尼商船的船长”,名叫安德烈,出乎意料的他还是位胡格诺教徒,但从未改宗皈依,甚至还在耶稣会学校学习过,精通航海,“骑警和主教早就想抓捕我,可他们也明白,船队离开我就不行。” “我改宗了。”菲利克斯回答说。 “这没什么,咱们法国南部的胡格诺数量更多,现在大伙儿把门派成见全都摈弃掉了,我们都是布列塔尼省的代表!”说完 安德烈,与兰居伊内和狄斐罗互相搭起肩膀,表示该省第三等级的精诚团结。 “很好,事实上我有个打算,我们就在巴黎建个俱乐部,把所有赞同立宪共和思想的伙伴都集合起来,尤其是北部省区的。平日里大家在俱乐部商讨事务,同时俱乐部还该是个通信处和出版社。”菲利克斯的想法立刻得到普遍的赞同。 这会儿奥弗莱先生带着醉意晃过来,菲利克斯拉住他,指着图雷:“奥弗莱先生你是个农民,所以你对农民问题有什么看法,就直接对图雷说。” 奥弗莱鼓起勇气,站在城市代表图雷的面前,问您就是写面对全诺曼底人民告示的先生? 图雷回答说,是的。 “那我们农民要的是废除贵族的封建特权,让整个诺曼底田地价钱降下来,然后集约耕作,这个陈情。” “好,我明白了,这条陈情在北方省区俱乐部成立后,我们当然会将其当作纲领的。”让奥弗莱没想到的是,一旦当面提出要求,图雷先生这样的律师还是挺好说话的。 “农民代表,可以加入到俱乐部来吗?”奥弗莱又问。 “有会费的门槛,会费是用来公务活动的,但只要交纳会费,当然可以。” “那俱乐部名字叫什么?” “就叫‘海峡俱乐部’。”兰居伊内当即就想好了名字。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9.奇女子出人意表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因他们听说,南特城的约瑟夫.富歇到了阿腊斯城,并加入到罗萨蒂玫瑰诗社后,便嚷着把这位,还有已小有名气的罗伯斯庇尔等人也拉进来。 毕竟阿尔图瓦也算是北地,就在拉芒什海峡的端口。 夜晚里,福阿咖啡馆因“海峡俱乐部”的宣告成立,而变得更加热闹了,菲利克斯、兰居伊内等新成立的俱乐部首脑坐在大理石咖啡桌边,提着鹅毛笔,一口又一口喝着浓烈的咖啡,在誊录会员的名单: 每名海峡俱乐部成员只要先一次性缴纳二十个里弗尔的会费便可,而后在今年结束前,缴齐八十九里弗尔用来保存会员资格,八十九这个数目显然和1789的年份吻合,算是有特殊的纪念意义,若到了下一年会费自动涨到九十里弗尔。 会费集合起来,“由奥弗莱先生管帐,安心,他是勒阿弗尔地区远近驰名的大佃农,是最好的农夫和最精明可靠的管家。”菲利克斯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同。 而奥弗莱先生也拉了拉领结,在那名诺曼底夏娃的伴同下,庄严接受了这个委托,他的心思格外得神圣。 至于西蒙尼,被任命为俱乐部的记录帮办。 “我也要入会。”丹东先生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金路易,撒在咖啡桌上,接着趁机高呼自己出身香槟省勒鲁瓦城郊区的阿尔西镇,“总也算是半个法兰西的北地人,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支持立宪,支持三级会议。” 由是在一片“立宪万岁和三级会议万岁”的呼声里,菲利克斯跑到福阿咖啡馆的门前挥手道:“诸位我知道个好地方,可以充当俱乐部的活动地点,那便是美利坚著名的自由斗士、科学家和国务活动家富兰克林博士曾长期下榻的‘瓦伦丁纳旅馆’,它位于塞纳河畔的帕西区,非常幽静但交通便利,在那里前往凡尔赛城更为快速。” “那好,我们俱乐部的同去!”当即就有好几十位加入的代表们,手挽着手,走出咖啡馆门外。 而福阿咖啡馆内的其余人,也都举杯对海峡俱乐部的成立齐声喝彩。 这会儿,人群里一个戴着圆边帽子,棕黄色长头发及肩,时刻带着微笑,面庞有如名大男孩的,特意来到菲利克斯眼前,询问说:“你们都认得阿腊斯城的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是吗?” “确实如此,他应该到了巴黎啦,我已把他的名字登记在俱乐部簿册上啦。” “那太好了,自我介绍下,我叫卡米拉.德穆兰,曾和罗伯斯庇尔一道,是巴黎路易大王学院的学生,和他是同学。现在,我则是名记者。” “我认得你,德穆兰先生。”丹东倒先用洪亮的嗓音说到,然后和对方握手。 “等罗伯斯庇尔到来后,我会去帕西区的俱乐部拜访诸位的!”等到兴高采烈的海峡俱乐部成员,走到街道上开始拦马车要去瓦伦丁纳旅馆时,德穆兰还对着菲利克斯与丹东招手喊到。 罗亚尔宫,直到卢浮宫的那头,焰火不断地释放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和绚烂的火花,映照着成员们激动欢乐的心境。 瓦伦丁纳旅馆里,老板乔蒙特夫妻提着灯笼,有些儿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大门走进来的菲利克斯,“您,您就是86年来到这里寻找H夫人的那位......” “我是富兰克林博士的门生,菲利克斯.高丹啊!” “哎呀呀,真的是......”夫妻俩这才想起名字,阔别重逢,是热情欢迎。 谁想到跟在菲利克斯身后的,是来自布列塔尼、诺曼底、阿尔图瓦、庇卡底等北方省份的七八十名会议代表,大伙儿嚷嚷着,说就要房,就要房,五月四日我们得齐聚去凡尔赛,参加会议的庆典,连陛下都要来的。 “还得要两台印刷机,和笔墨纸张,对了,您的小女儿出嫁了吧?” “出嫁啦,去年的事。” 忙乱里,菲利克斯还不忘询问乔蒙特女儿的婚假情况。 次日,精力依旧充沛的菲利克斯,在瓦伦丁纳旅馆二层自己房间上,挂上了金光闪闪的牌子: “法兰西宪政海峡俱乐部”。 先前在鲁昂临时成立的法兰西共和党,其后改名为诺曼底共和农学会的,还只能算是地方性的布尔乔亚政党雏形,而这次的海峡俱乐部,就有些大联盟的意味了。 然后菲利克斯跑到旅馆柜台前,问乔蒙特先生道:“巴黎的三级会议代表选举为何会推迟一个月呢?” “原本财政大臣内克尔,为巴黎的选举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规则,但是您是知道的,巴黎不比外省,巴黎的人啊总是自认比外省人更高贵更典雅更有政治纪律,但实际上往往第一个破坏规则的,不是外省人,而往往就是巴黎人自己。这不?全巴黎六十个区,没一个表态接受内克尔要求的规则的,反正每个区都有能耐很大的人才,每个区就设个‘选举院’,自己区选代表,完全不把王室政府摆在眼里。” “这才延误了?” “是的,现在很多区正在竞选的 高潮期呢!” 事不宜迟,菲利克斯穿上外套,举起手杖,秘书西蒙尼和扈从雅克,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跃上了辆马车,一溜烟地离开了帕西区,直奔新桥南岸的科尔德利埃区而去。 目标是医学院街的,茹雷所居住的公寓。 可进修医生茹雷不在,菲利克斯便直接去找马拉。 只有马拉的妹妹在家,她告诉菲利克斯,马拉一早就去西岱岛上的圣迹区,“指导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的竞选。” “女人也能参选?”菲利克斯摊开手。 “科尔德利埃区是不允许的,可特鲁朵可是奇女子,她要做的事都是这样出人意表的。” “那好吧,我们先去圣迹区。” 炊烟缭绕的圣迹区,鳞次栉比的贫民窟楼房成排成列,环绕着礼拜堂的四周,是个小型的广场,特鲁朵果然立在无套裤汉们的中间,这群人有的戴着大礼帽有的戴着软鸭舌帽,外面的马甲有的扣起来有的没扣,肮脏而松松垮垮的衬衫,没有系在腰带里,全部拖在了长裤的膝盖上,脚上有套着烂皮鞋的,有套着木屐的,手里提着铁棍或者小刀,这些武器平日里都是他们用来血腥殴斗的,很多哲学家都认定:“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良善的市民,他们也不是劳动阶层,全是群无法无天的社会渣滓而已。” 而马拉就站在特鲁朵的身后。 对面的讲台上,则站着群圣迹区的当选代表,态度愤然,似乎正在和特鲁朵对峙着。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0.干扰竞选的贵族百人团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可特鲁朵态度更奋激,她指着选票箱和当先的几位代表,说你们全是“贵族百人团”的走狗,根本就不是圣迹区的居民,凭什么能代表我们圣迹区? “贵族百人团?”菲利克斯感到迷惑,这是个什么团体,听名字有些类似昔日鲁昂的贵族守旧团体“荣誉委员会”啊。 现在整个巴黎六十个区,五十万人口,当真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各种政党团体也像是初夏新雨般相继出现。 那群代表不耐烦地回答说:“我们当中教士和贵族代表的产生,完全符合大臣内克尔先生所颁布的选举程序——只要是出现在圣迹区教会名册上的教士都有资格当选,而贵族呢?按照法兰西的规矩,哪怕先前没有贵族身份的,但只要购买了原本属贵族的宅邸、庄园,也就等于获得了前主人的头衔。至于第三等级也是有资格限制的,在巴黎必须要缴满六个里弗尔的通行税,才有资格成为选举人,你身旁的这群无套裤汉,哪里曾缴税过?” “我们圣迹区倒是颇有些老旧无人的修道院和贵族宅邸呢!果然有人花钱,让你们这群心怀叵测的陌生人渗进来,搅乱圣迹区的选举,肯定是贵族百人团做的好事。” “这点就不要追问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至于你特鲁朵,我们知道你想要当选为贵族代表,你还有群拥趸也想当选,可竞选的规则就是只有法国满二十五岁的男性才可以,你必须被自动排除在外了。” “女性为什么不行!?现在我们圣迹区不要遵守那个内克尔蠢的没边的规则,我们成立选举院,制定自己的规则,那就是女性也能当选!”听完马拉的建言,特鲁朵的态度非常强硬。 那群鸠占鹊巢的代表们都捧腹大笑起来,说你本是个列日来的吉普赛娘们,靠嫁给波兰来的流亡老贵族,然后开始自称为什么贵族,还叫什么德.梅利库亚夫人,可根本没有王室的认可,而圣迹区本来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平日里也不在巴黎的正式街区名单上,此次是王上怜悯,要求将这个区也列入选举行列,希望能让圣迹区沾染王化,但你倒好,出口就是笑话,身为女流,竟然也想要当上代表?你能有什么像样的见识和主张? “我的主张就是修复巴黎四郊的马路,平抑面包的价格,规定雇工们的最低日工资,打击投机倒把;对外的话,我要国家出兵,打败奥地利人,把我的家乡故国从它的压迫桎梏里给解救出来,让整个尼德兰和法兰西连在一起,然后大伙儿组成新的讨伐军,浩浩荡荡再东进,把我家老头(特鲁朵对亡夫的称呼)活着时的梦想实现,就是解放了波兰,灭掉奥地利、普鲁士和俄罗斯三家王室,他们全是公义和自由的公敌......”特鲁朵慷慨激昂,拍着腰带上的佩剑剑柄说到。 旁边她的女鼓手皮埃蕾塔则奋力而认真地敲着鼓点,应和着特鲁朵言语的节奏。 无套裤汉们皆齐声欢呼。 而那群“当选代表”们则冷嘲热讽。 “今天必须要改规矩,先把你们给轰下去,然后我区自个来建起选举院。你们若是不干,那就比划比划这个!”特鲁朵扬起斗篷,露出腰带上一串四把形制各异的手枪。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旁观的菲利克斯看到,从圣母桥、圣路易桥还有小夏特莱堡的街口,四面八方,冲进来许多警察,带头的居然是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中将! 特鲁朵对着警察拔枪,无套裤汉们也纷纷亮出武器。 将广场围住的警察们,也都举起长短枪支。 而投票箱高台上的“代表”们,同样拔出隐藏在外套下的枪来。 一时间,圣迹区礼拜堂广场上的火枪,比贡比涅森林的树枝还要密集错杂。 “居民们,事态非常清楚了。警察总署也是幕后的黑手!”马拉高声喊到。 克罗斯纳中将便竖起手指,气势汹汹地说:“圣迹区为何不按照内克尔大臣的规则来,还要使用暴力破坏正常选举?我得到了警报,便立刻赶来。” “平日里你们可没有这样高的效率。”马拉冷冷地挖苦说。 “我们巴黎的警署,情报网效率是不容你质疑的,我可以夸下海口,在巴黎任何个街角,只要有三个人谈话,里面肯定有一个是我们的线人。”克罗斯纳即刻反驳。 菲利克斯双手抱胸,居然看到了在克罗斯纳中将的旁边,就站着以前和他合谋作案的杜蒙警督和武朗警探,他俩看到菲利克斯,眼风也在闪动。 然后菲利克斯想起方才克罗斯纳中将所说的话,不由得哂笑起来,心念:“你是三个里有一个,我是三个里有两,你们警察还是输了。” 冲突被警察给阻止了,特鲁朵放弃了暴力,而那群代表表示我们当选的权益完全有效,五月四日的凡尔赛会议我们会准时代表圣迹区参加。 “可恶,三级会议代表是一千五百名,其中外省约一千一百名,其余六百名要在巴黎择选,现在情势就很危险了。”特鲁朵挥拳,狠狠砸在礼拜堂的石柱上,恼恨地说到 。 “高丹骑士少爷,你果然来哩!我这些日子就想,你八成是要在家乡当选的叻。”女鼓手皮埃蕾塔见到菲利克斯就蹦蹦跳跳,喜出望外地来牵住他的手。 “皮埃蕾塔,收声。”特鲁朵回头瞪了她眼。 皮埃蕾塔挠挠头,只好退到一边去。 马拉也看到菲利克斯,对他点点头,又歪着脑袋,指向特鲁朵:“梅利库亚夫人是女性,而马库斯他们则没有缴纳过通行税,全都没法当选。巴黎其他的区,因贵族百人队这个团体的策划和收买,当选的大部分都是极度保守派人士或是走狗,他们在巴黎当地影响力很强,能占据三级会议的主导权,要是让他们继续威风下去,你们的陈情怕是一条都没法实现。” 菲利克斯点点头,意思我明白巴黎代表的重要性,他接着问马拉和特鲁朵: “贵族百人团是什么来头?” “大贵族德.佩尼梅尔是他们的头目,他们申请不放弃任何贵族的特权,不但在巴黎当地破坏选举,让自己人当选,且已开始拉拢外省的贵族代表,称要和主张取消特权的爱国庶民们死战到底,除去佩尼梅尔外,还有九十九位死硬派贵族参与其中,所以叫‘贵族百人团’。”马拉解释说。 “他们的财力想必非常雄厚。” “显而易见的,他们的地产、年金和各项收入,合在一起怕是有三五千万里弗尔之巨,所以正面对抗我们全无胜算。” “那便考虑考虑我的策略。”菲利克斯提议道。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1.路易.奥什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你说吧,菲利克斯。”马拉点点头。 “倚靠会议斗争,无套裤汉们压根就不会是巴黎贵族百人团的敌手,把陈情诉告给‘八九俱乐部’(前身是波士顿俱乐部,成员以自由主义大贵族为主)的拉法耶特侯爵、孔多塞侯爵等,也不明智,他们是英美制度的拥趸,这种制度下穷人是根本没有发言权的。为今之计,就只要和会议里的第三等级联合,所以我建议马拉先生您,还有德.梅利库亚夫人放弃掉在巴黎的竞选,全心全意地按照无套裤汉该有的特长来做事情。” “专有的特长?”特鲁朵盯住菲利克斯,问到。 “没错,便是联合雇工、农民和士兵们的特长,第三等级在凡尔赛也需要他们的援助。”菲利克斯缓缓地提议道。 马拉若有所思,可这时菲利克斯却对着他伸出手,递来张名片。 “法兰西宪政海峡俱乐部”,马拉一个字一个字把名片给读出来。 “我们邀请马拉先生当体检医生,负责将罗亚尔宫可爱的夏娃们,送入圣日耳曼森林里的法兰西宫廷卫队军营里。”菲利克斯当面提出要求。 “我们圣迹区也有好的夏娃哩。”女鼓手皮埃蕾塔有些儿抗议菲利克斯对她们所处区的忽视,有生意居然不照顾? “夏娃们进军营,是要携带小册子的吗?”可马拉却顿时领悟了。 菲利克斯微笑着点点头。 马拉彻底懂了,他和菲利克斯握手,低声答应,我是要定期给进军营的夏娃检查身体的,对不对? “完全准确。” “那好,等着我,我会和军营里形形色色的秘密会建起联系的。”马拉笑起来,他橘子皮般的皮肤全都打了皱,显得格外丑,但也尤为精神。 “嘿嘿嘿,来啦,奥什!”圣日耳曼森林,此刻还没有得到开放,只有贵族的庄园三三两两点缀在田野和丘陵间,矗立其中的便是法兰西宫廷卫队的营寨,军官值班室内,雷米萨.德.拉夫托,艾米莉的好哥哥,现在经过舅父凯嘉鲁埃公爵的运作,外带一万五千里弗尔的花费,洗刷了服役海军时被挟持的耻辱,转入到了陆军系统:于宫廷卫队里当上了布罗利元帅的少校副官。 此刻的他,边说着这话,边扭动着臀部,手里举着长勺行的槌棍,他的军靴下是颗球,然后目标是个象牙白色的带金线的“拱门”。 “你的手都抖动了,雷米萨。我那有脑梗的父亲在脚底板上贴上芥子膏药,都比你的手要稳当。”身材高大,头发淡黄色带点儿金的奥什挑衅般地嚷嚷着。 周围的士兵、伍长还有尉官,都轰然大笑。 法兰西卫队和其他军团没什么二样,军官尤其是中高级的,全是贵族子弟的禁脔,而像奥什这样的,虽然机灵、勇猛,性格深得战友和女人欢喜的,却因他父亲只是个凡尔赛的马车夫,所以这辈子可能都晋升不了少尉,二十岁刚刚出头的他,还在拼了命地往下士军衔努力。 其中有一项努力,就是陪雷米萨少校疯乐。 但或者说,奥什等士兵们,和雷米萨处得都还不错,又或者可以这样说,雷米萨是全军团的“开心果”。 这位不但和军官们经常一起买醉嫖宿,且和下层士兵们间也没隔阂,是称兄道弟,狐朋狗友。 平日里上到布罗利元帅,下到其他值班的军校,都不会乐意和普通士兵打交道的,法兰西的贵族军官们派头个个很足,他们认为战争来临时,只要在战场上奋勇冲锋乃至慷慨捐躯,便能不负军衔和荣誉,至于士兵如何,那不是他应该考虑的。这支军队其实就是个贵族团和广大低贱团体的混合,上下不会戮力同心,只会离心离德。 但雷米萨和士兵们处得很愉快,士兵们对着他开些粗鲁的玩笑,也不会介意。 雷米萨挥动槌棍,球在地上弹了两弹,却没能进门。 “你的球技就和你在床上表现一样差劲,你到现在连华莱士小姐的门儿,也没进去吧!?”几名流里流气的士兵喊到。 “胡说八道,我在床上的球可是百发百中的,只不过是庞蒂耶夫尔小姐还不让我和华莱士小姐有独处的机会,不然早就拿下了!”雷米萨夸张地挥动拳头抗议到。 值班室顿时充满了大笑的空气。 庞蒂耶夫尔小姐,正是庞蒂耶夫尔公爵的女儿,嫁给老霍尔克的长子华莱士,但始终还带着娘家荣耀的姓氏。 至于华莱士小姐,自然是她女儿,先前由高丹夫妻牵线搭桥,雷米萨和华莱士小姐相识,生活优渥的华莱士小姐,在长期闺阁生活里形成了宝贵经验便是: 只看男人的外貌。 穿着华丽军服的雷米萨当然让华莱士小姐心仪不已了! 可是庞蒂耶夫尔小姐却对雷米萨的风评不甚满意,她打量几回后就知道这位少校的脑袋里除去稻草就没别的东西了,不由得对女儿的未来担心不已,于是决心对女儿下达“禁足令”。 这边华莱士小姐呆在 闺阁里,哭成了泪人儿。 而那边雷米萨少校却早就把烦恼抛诸脑后了,舞照跳,球照打,远远近近的赌坊和妓院照去无误。 这时值班室外突然响起一片欢呼声,雷米萨和奥什等人顺着窗户望去,阳光明媚,平坦如砥的草坪上,一列马车,铃铛飞动,轻快地直接驶入到营地里开,许多士兵高兴地跳着,挨个在院落和营房内拉开门禁,使其畅通无阻。 因马车上全是莺莺燕燕的夏娃们,她们笑靥如花,还对着夹道欢迎的士兵们,挥舞着手里的丝帕,或者直接飞吻。 “这是怎么回事,奥什?”雷米萨困惑地问到。 “奥尔良公爵的慷慨,让全巴黎最好的夏娃来军营里慰劳我们。”奥什的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事儿你根本没向我报备,军营可是重地,若是让布罗利元帅知道了......” “得了吧雷米萨!”奥什和其他人都恶狠狠地叫嚷起来,根本没把值班少校当回事,纷纷往外面跑,临走奥什倒是交代了雷米萨:“假如布罗利元帅责问起来,听我的,这位元帅我很熟悉,他更像个通情达理的哲学家,和哲学家对话有讲究的,可只消说三句话,他们就是有再大的怒气,也会冷静下来,哲学家都善于控制情绪,就像厨子们能自如控制炉火大小那般。” “那么是哪三句话呢?”雷米萨问到。 他正好看到了,以前模仿王后惟妙惟肖的俄利发男爵夫人,而今的妮可儿,盛装下车,那小巧的足踏上草坪,让雷米萨动心不已,就急不可耐地询问起奥什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2.雷米萨和秘密会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全军营有三十四名军官外带八十九名士兵,犯了嫖娼罪。罗亚尔宫二十多名夏娃横行无忌在军营重镇里,这些女人完成了敌国都没法达成的业绩,雷米萨少校——有人同样指控你,和罗亚尔宫的老牌夏娃妮可儿夫人也发生了关系,闻闻你身上的酒气,闻闻吧!我真的很痛心,我和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元帅间可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关系,看到子侄辈如此,真的是很难受。”入夜后,从宫廷朝觐里归营的法兰西卫队军元帅布罗利,将控诉报告气愤地扔在办公桌上,在他的面前,雷米萨衣冠不整,鼻孔里窜着浓烈的酒气,被扯开的军服衣领间,各色吻痕密布脖子。 见到元帅很生气,雷米萨的酒倒是醒了几分,心底有些畏惧,但灵光一闪,想起了路易.奥什先前嘱咐他的“三句话”,端的是锦囊妙计啊。 “就这?就这......”雷米萨眯缝着眼睛,对布罗利元帅“喷射”出这句话来。 布罗利元帅脸都白了,拿着文件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想不明白这位少校居然会这样对名德高望重的元帅说话。 “这,这难道是海军内部的言辞习惯?”杜.布罗利好久,才这样反问雷米萨。 可雷米萨挥动拳头,痛心疾首:“不是吧不是吧,难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不准流莺和夏娃进入军营的将帅吧?士兵们平日里操练那么辛苦,解决下欲望怎么啦怎么啦,这批夏娃身体有医生的检查,还有律师的监管,就像田里的小麦,还有,还有栏里的牛犊般健康,将校们要是随意压制,士兵们愤恨起来那可了不得。” 这番目无尊长的辩解,就算是平日里真的如哲学家般温和的布罗利元帅也憋不住火,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雷米萨前,脸色由苍白变为血红色:“雷米萨.德.拉夫托,你懂不懂什么叫玩忽职守?你在布雷斯特舰队里犯过的错,莫非要在法兰西卫队里重蹈覆辙!我要判处你禁闭......” 就在其他的军校们都感到害怕时,雷米萨却仰起脖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环视四周,抬手用指头对着布罗利元帅,说了奥什交代的最后一句:“哎呀,他急了,他急了。” “喀喇!”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雷米萨的脸上闪过禁闭室格栅的纵横黑影,铁门被锁上,他呆在阴暗的角落里,双手抱膝,在整顿了下昏沉沉的脑袋后,他才醒悟:奥什的三句话,不正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上级嘛,该死的奥什。 “嘿,少校。”禁闭室外,奥什和群士兵,买通了监守,呆在门外。 “我被你们给害惨了。”雷米萨气得直嚷嚷。 “没关系少校,你真的是仗义,咱们士兵都爱戴你啦。对了,你听说过军团里的秘密会没有?” “听过。” “可你定没想到过,秘密会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七八成的士兵,只要是入伍两三年后都是秘密会的成员。在你家乡鲁昂,有个军友会,那是退伍老兵抱团的。咱们法兰西卫队里则叫‘马尔斯敬奉会’,我们都是内里的,军官们喜欢去共济会和诗社,咱们就呆在敬奉会中,现在大伙儿认为你是好汉子,经过集体投票,决意让你也入会。” “不是吧不是吧,难道真有士兵的敬奉会会让少校加入?”雷米萨倒不是觉得这个会那个会能达成啥,他就是喜欢热闹厮混而已。 “当然可以。马上我们就把你放出来,你准备件骑兵斗篷,然后左手拿着斧头,右手举着把匕首,在大伙儿的见证下跨过火盆,来到桌子前,领取盛着鸡血的酒杯饮下去,便成了。” “就这,就这?”雷米萨喜不自胜,然后他又犹豫地说,我该如何出去,元帅和军法官判处我一个礼拜的禁闭呢。 “咔擦”声,当着雷米萨的面,禁闭室的铁门就被打开啦。 他走出去,奥什和其余十多名神气活现的士兵拥过来,和他逐个对了下大拇指。 “在军营的日夜里,元帅和军法官压根管不了咱们敬奉会,马上你是其中一员,你也不受管,谁敢迫害你,那就是在迫害整个敬奉会。”奥什得意洋洋地拍了下雷米萨的胸膛。 “我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元帅面前?”雷米萨快意地展开双臂问到。 “当然能!”大伙儿齐声喊到。 “那布罗利元帅可真的要急了。”雷米萨都抑制不了狂喜了。 果然当雷米萨再度出现在元帅面前时,元帅简直气愤到无法遏制,手里捏着画图的铅笔,却又无可奈何,他已经知道,全军团的士兵秘密会组织正在为雷米萨撑腰,作为名将军,他可以鞭笞某些违规乱纪的官兵,可却不敢惹了众怒,士兵们的哗变不是开玩笑的。 “此后整个巴黎的夏娃,每个礼拜入营地三次,大家分发票券,然后消费。”雷米萨像是在直接通知元帅似的。 “啪”一声,布罗利元帅直接将铅笔给拗断掉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不但夏娃进来,连带着违禁的小册子也捎带进来了,有马拉写的,有丹 东写的,几乎就在同时,“海峡俱乐部”也顺利地和“法兰西宫廷卫队”这支纯由法国人组成的禁卫军团挂上了钩,至于国王的外籍军团,如瑞士卫队、瑞典卫队,或德意志卫队及佛兰德斯卫队,菲利克斯暂且还没想法。 可这位暗中渗透到国王军团的家伙,在五月二日居然堂而皇之地立在凡尔赛王宫的第五层大阶梯处,音乐声悠扬,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坐在上面的御座,指令宫廷的典礼官为菲利克斯.德.高丹别上金光闪闪的新勋章,并颁发了加盖玺印的爵位证书,现在的菲利克斯已被提拔为了法兰西男爵身份啦,也即是说他完全有资格充当某个大区的包税人,或服务宫廷的金融银行家。 和他一起授勋的,居然是夏多布里昂,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现在已是子爵。 虽然暂且矮了一层台阶,可菲利克斯却完全没把夏多布里昂放在眼里。 更高的台阶处,站着的是拉夫托侯爵,他专门前来觐见国王和王后。 而最高层,则是刚刚致仕的老黎塞留公爵,他特意来向国王和王后辞别的。 接过老黎塞留公爵的辞任信,路易十六欲言又止,良久他接过笔,在上面署名,然后对老公爵叹息道: "真是羡慕您,还可以辞职,而朕是国王,是完全无法辞职的国王。" “陛下啊,既然上帝给了您国王这个角色,那您就得好好地演国王的戏啊!”满头银发的老公爵意味深长地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3.你说得很好但是没用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路易十六沉重地点点头,表示对为国家服务一辈子的老公爵的感激。 而后他降下台阶,对拉夫托侯爵询问:“您离开宫廷,还是上代国王时了吧?” “是的陛下,我蛰居鲁昂乡下已几十年了。” “有指挥军团的经验吗?” “有的,上次我指挥鲁昂城的义勇军和民团,打败过侵犯它的马扎然匪帮。” 路易十六沉默会儿,然后委婉地告诉侯爵,现在战争不同往日,您未能参加在美洲的战事实在太可惜了。 言下之意,国王并不准备按照旧的贵族朝觐惯例,给予侯爵什么:有时是块新的封邑,有时则是军队指挥权。 侯爵明白在国王眼里,他过时了。 所以他又委婉地对国王说,自己的长子叫雷米萨.德.拉夫托,是布雷斯特海军学院毕业的,现在于法兰西卫队里履少校的军职。 一听到这个名字,路易十六就有些生气,这个雷米萨不就是先前在布雷斯特兵变里连人带船都被绑架的那个混蛋嘛! 还是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更懂得变通,她立即抢过话头,对侯爵说:“是凯嘉鲁埃元帅的外甥,对吧?” “正是。” “您的妻子也就是凯嘉鲁埃元帅的妹妹,嫁去鲁昂,过得还好吗?” “承蒙王后的挂念,内子身体非常康健。”虽然之前对这个奥地利女人颇多怨言,可这时拉夫托侯爵也只好保持感恩和恭敬的态度。 下面的对话就比较尴尬,好不容易结束掉,路易十六便对着夏多布里昂子爵,他邀请子爵“在朕御临三级会议后,再陪朕前去打猎。” 夏多布里昂有些发怔:“陛下,三级会议您认为会持续多久?” “应该非常快,把税务问题给解决好,就让代表们各自回家吧!”路易十六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而同时,菲利克斯则上前,对王后鞠躬,因为是王后在问他话。 “王家纺织公司在鲁昂做得如何?”这次玛丽.安托瓦内特总算记住了菲利克斯的名字和身份。 “很顺利,能为法兰西及约瑟夫皇帝的哈布斯堡帝国军队服务,是我的荣幸。”菲利克斯抚胸回答到。 “这次作为代表远道而来辛苦,高丹男爵您对现在的局势有何见解呢?”王后摇着扇子,继续咨询说。 “我希望陛下能亲自御临会议,争取到第三等级的人心,希望陛下能多倾听他们的陈情,如果能应允他们对政治和权力体系的讨论,甚至诉求,那么全法上下,无不对陛下感恩戴德,生死相随。”菲利克斯这番话倒不是假的,他得沃顿的托付,就趁着这机会,堂堂正正地将条状,当着国王和王后的面给诉说了出来。 “高丹男爵,朕问你,现在第三等级的真正诉求,是不是希望法国成为个类似美国那样的国度?”路易十六手握权杖,在数层台阶上对菲利克斯发出如此的询问。 “第三等级的诉求是各色各样的,不过要说老实话,关乎政体的,大家主要希望的还是在英国式的,和美利坚合众国的制度间,二者选一。” “英国没有宪法,美国却没有君王,朕要是在两者间权衡的话,那在第三等级眼里,法兰西的未来该是个既有宪法又保留了君王的模样?让朕来度测的话,应该便是美国总统世袭的版本?” “似乎可以这样说。” “朕听闻男爵您算是富兰克林博士的门生,那美国的制宪会议和总统的就任,您可知晓?” “在与博士的通信里已经知晓。在宪法制定好后,进行了选举,华盛顿当选,并于上个月宣誓就职,成为美国首任总统。” “华盛顿将军不是在战争胜利后,隐退一次了吗?”难以相信,路易十六这个胖子国王,居然说话也会阴阳怪气。 “是的,据说华盛顿将军在得知自己当选总统后,很是痛苦。” “可他还是做好了一切当总统的准备,是吧!” “可以这么说。” “明明想当国王,却还要装作不甘不愿的模样,这就是宪政下的图景吗?那朕的想法就不同的,因上帝认可朕是国王,所以朕就必须地也是天然无可置疑地坐在御座,手持权杖,使用权力。若朕在美国的话,便连参选总统也不愿去参选,当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实在是太痛苦,就像是住在最豪华的牢笼当中,要是朕能不当国王,朕多想去科学院研究机械啊!”路易十六喟叹道。 “陛下,决不能向第三等级妥协。”此刻在路易十六的身旁,王弟阿尔图瓦伯爵开腔说到,“国家不能有宪法,因神圣的王权必然要在法律之上,若是屈从其下,那群惹人发笑的第三等级布尔乔亚们,便会用所谓的法律把国王关入到耻辱的牢笼里,到时王位还能不能世袭,全得看第三等级的眼色。” “那要是在马上的三级会议上,有很多人要改革王权的旧制度,你会怎么做呢?”路易十六问弟弟。 “我 身为王室亲贵,自当拔刀护国。”阿尔图瓦伯爵漂亮英俊的脸蛋上,浮现出慨然勇毅的神态来,打心眼里他就没看得起过第三等级,不过是一小撮闹事的布尔乔亚罢了。 路易十六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继续问菲利克斯,你对国家处境有什么见解呢? “希望陛下能实现全国的税务均衡,革除掉省份和等级的特权,自此后王权不再建立在贵族和教会拥戴上,得到的会是全法兰西普罗民族的效忠。另外陛下可以仿效美国,美国在战争里负债高达二点五亿美元,若比较人数的话,他们单个国民负债还重过我国,陛下可将我国全部内债外债转化为长期国债,均摊给所有等级持有,统一规定五十年偿清,可兑换黄金,这样年限拉长,每年利息也便大大降下来,然后陛下再让财政大臣内克尔建成能统括整个国家的银行,借用国家信用发行纸币,废除掉包税人,让王室和地方监察官分税,然后用部分盈余下来的财政收入,每年偿还部分国债本金,我觉得这样很快就能让国家的财政归于良好状态。” 路易十六颔首,对菲利克斯说,你的建议很好,朕会要求内克尔去做的。 “陛下,可内克尔却处处被掣肘,他也是布尔乔亚出身,权力实在微小得很,希望陛下能像亨利四世重用絮利,路易十四太阳王重用科尔贝尔那般,真正信用名大臣,给予他全方位的权限,这样革新越快,便越容易出效果。” 对此,路易十六也表示同意。 “好好做人啊,男爵。”临别前,玛丽.安托瓦内特再度对菲利克斯深情告诫说。 “你说得很好男爵,可却完全没有用!”离开凡尔赛宫的马车上,老黎塞留公爵就这样直言不讳,对对面同乘的菲利克斯、拉夫托侯爵这样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4.路易十六的血气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位出身法兰西最负盛名的家族,为国家效力数十载,风霜雪雨全都刻在他的眼角和额头,老黎塞留公爵的退出,实则标志着整整一个时代的落幕,而对这样的老者来说,他对君王的评价绝不会有星点偏差的,是公正的,是客观的。 并肩而坐的拉夫托侯爵与菲利克斯.高丹男爵都静静地聆听着。 “我们现在当位的国君,实在不像是卡佩、波旁家族的苗裔。”老公爵双手握住手杖的头,嘴角下垂,娓娓道来,“也许是血脉流传里发生错误,也可能是路易十六的性格完全承自他的母家斯坦尼斯的血(萨克森的王族),是的,这位胖大的国君没丁点儿父气,只有母气。你俩该晓得,真正雄才大略的君王有如下的特征,是毋庸置疑的。一个是滥情,他整天只想着弄女人,弄形形色色的女人,也许平民百姓理解不了,但这却是他们精力充沛,充满征服欲的表示。” “这个......我确实无法理解。”新晋的高丹男爵耸耸肩膀,惹得侯爵侧目而视。 “是啊你毕竟在上代还是个乡镇里的布尔乔亚。”老公爵然后耸动了下眉毛,继续说下去,“第二个,便是和弄女人差不多的,热衷战争;第三个,便是热衷于政事,喜欢形形色色的争斗,根本不喜欢退让,不和强大的敌手争一争,他是认为就显示不了自个的手腕的!只有这三者俱全,才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君王,我们法兰西就需要这样的君王。但而今的王上,不喜恋爱,不爱战争,也根本不醉心于政事。他完全被宗教给毒害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贞洁这些和为国者完全不搭的玩意儿!他平生的爱好,便是打猎,其次就是弄些锁匠做的小东西。有时他在无关紧要的事务上显得慷慨大方,在些无伤大雅的场合也能显得自个是个聪明人,可他在关键时总是拿不定主意,或最后选了个坏主意。唉,他是善良的人,他读过那个卢梭的书籍,还赞同里面‘人心本善’的言论,他继位以来,从不迫害胡格诺或路德宗,连犹太人他也是宽容有加。他自己奉行节俭,除去每日必备的行当外,从不乱花钱,他寝宫里的座钟坏了都是他亲自修的,可他却从来没能阻止亲贵们胡乱花钱。”说到这里,老公爵用手指着菲利克斯的胸膛,语重心长,“你的建议很好,但你不懂我们的君王,所以说话的方式和时机就不对。” 菲利克斯毕恭毕敬,表示愿听老公爵的教诲。 “路易十六是个无主意的人,他是个完全被动的首脑。有时他摇摆得很,有时他又执拗到不行。所以大臣们有什么想法,首次对他提出时,他肯定说‘不’,但只要其后有亲贵说动他,他又会动一动,答应下来。反过来,高丹男爵你的条呈,他听了后是赞同的,可只要马上有几位大臣说不行,他就会立刻把你给否决掉。若有一批人说行,另外一批人说不行,他就能痛苦地摇摆很长时间,拿不定主意。你的方案我听了,王后应该会力撑你,听说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还有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也会帮衬你。可其他的那群大臣,认定你是内克尔或奥尔良公爵的人,他们铁定会诋毁你,路易十六必然会犹豫不决,就这样拖延又拖延,直到时机彻底丧失掉为止。” “我觉得也是这样。”其实菲利克斯心底也早有答案,便对老公爵坦白说。 唉,沃顿我的舅子哥啊,你的心意我能理解,我也去做了,可时代的洪流,现在岂是我这样的角色所能逆转的? 此刻,老公爵讳莫如深地眨眨眼,又对菲利克斯低声说:“更何况,内克尔本人又能坚持你的方案吗?” “明日,他女儿斯塔尔夫人会在小特里亚农宫举办晚宴,我会问清楚的。” “对的,事先问清楚,对任何人都好。我是要离开舞台了,人啊,从登场到谢幕,最根本的是要明白自个是什么样的角色。”说完这些后,老公爵便有些疲累似的,阖上了眼皮,车厢的油灯越来越亮,窗外的田野在暮色下渐渐灰暗下去。 拉夫托侯爵没和海峡俱乐部在一起,他与卡朗唐老侯爵住在了大夏特莱堡的一座旅馆里,菲利克斯将他送到了门口。 两人的闲聊始终有一搭没一搭,大部分是围绕着运河和妙逸庄园的经济事务展开的,还有这次的际遇问题。 侯爵有些怨恨国王根本不想重用自己,或自己的儿子雷米萨。 而他也同时指出,菲利克斯也同样遭到冷落:“路易十六明显对夏多布里昂那家伙更亲切,这个家族可是布列塔尼东面的贵族世家,而你毕竟还是个布尔乔亚出身的寒士。我们国家宠待贵族,但却让他们丧失了能力;有时也会重用有能力的布尔乔亚,可同时又对他们极尽压制和歧视。” 菲利克斯对侯爵的看法深表赞同。 至于夫人和艾米莉,两人都有默契似的,三缄其口。 等到菲利克斯回到瓦伦丁纳旅馆时,夜已比较深了。 雅克呆在旅馆柜台边,等到导师进门时,就递上了两张纸条,说一封是罗伯斯比利...... “是罗伯斯庇尔先生。”菲 利克斯纠正他的发音,接着拆开,知道明晚斯塔尔夫人的夜宴,这位阿腊斯的代表也在受邀之列,然则罗伯斯庇尔却有自个的困难,“高丹骑士,我从家乡带来的那件黑色的大衣正好送到洗衣房里去,我手头的外衣,只剩下律师服,可我不能穿着它前去斯塔尔夫人的宴会,那样就太失礼了,我便很难堪地对您启齿......我住在某处大街的‘狐狸旅馆’里。” “雅克,你去和洛戈隆先生说,我明日带你俩去最繁华的旺多姆广场逛逛,我有些衣物要购置,然后还得麻烦你跑趟腿。” “哪里的话导师!” 还有封,自然是朱斯蒂娜送来的,她颇为抱怨说,你来到巴黎,还在瓦伦丁纳旅馆下榻,居然这几日不曾来帕西区的别墅找我,你是不是已将我俩的情谊视若无物了,你个杂种混蛋! 菲利克斯只好写了张便条,解释说,我刚来巴黎就联合北方省区的代表组建了海峡俱乐部,故而对您疏于问候,恰好明晚斯塔尔夫人在凡尔赛有场宴会,您应该也在受邀之列,我们到时见,我有许多衷肠要对您倾诉呢! 接着他走到柜台后的厨房里,又在纸上滴了几滴盐水,表示思念的泪珠儿,封好皮后交到雅克手里,说明天你去送给某某夫人。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5.斯塔尔夫人晚会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夫人是......” “唔,她是位热心于农民事业的慷慨女赞助人。”菲利克斯就这样搪塞了雅克。 次日夜,小特里亚农灯火辉煌,一辆辆马车停在林荫道上,王后为了表示对财政大臣的信任,也为了破除坊间她和内克尔素来不睦的流言,特意把阔绰低奢的大沙龙室借给了斯塔尔夫人。 来宾几乎全是重量级人物,而名目则是欢送美国大使杰斐逊的离开,及欢迎新任大使莫里斯的到来。 瓦伦丁纳旅馆前,还是那辆熟悉的红色金轮的蜗牛式小马车,停在后院,海峡俱乐部的头面菲利克斯装束挺低调的,匆匆拐了出来,然后登上了椭圆形的车厢。 馨香钻入到他的鼻孔中: 朱斯蒂娜穿着吊带式的黑色晚礼服,外面蒙着轻纱罩衣。 她的身边,劳馥拉将乌黑的秀发挽起,额头缠着洁白花环,蒙着象牙白的礼服长裙,浅蓝色镶钻的高跟舞鞋,金色的薄纱手套,这可以看作是她首次踏足巴黎的社交舞会。 “劳馥拉,许久不见,长大了啊。”菲利克斯从容地说到。 但劳馥拉情绪却没法做到他那样平和,“这两年多,你除去给我寄送半份剧本稿子外,几乎不曾对我有任何私人信函,你还算是我的师父吗?” “鲁昂发生太多事了。”菲利克斯辩解说。 “太多事包括不包括将我五十万里弗尔嫁妆几乎全部花销完?师父,我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禁不起你这样的大手笔折腾。” “瞧瞧吧,这就是她这些年在蓝班学习到的‘法兰西女德’。”朱斯蒂娜开口,对菲利克斯抱怨说。 劳馥拉嘟起了嘴,和母亲分开点儿距离。 “接近二十岁待嫁青春期的女孩都这样,和蓝班没关系。”菲利克斯还打着圆场。 “艾蕾姐姐没来吗?”劳馥拉懒得和母亲吵架。 “秋季会来,和未婚夫一起来,她的未婚夫要在巴黎的医院进修。” “那你不如就住在我家帕西区的别墅里。” “我还是住在瓦伦丁纳旅馆里最好,和其他代表和印刷机都接近。” “师父,你已经是位政治家啦,心中该没有感情的位置了吧?”劳馥拉浅紫色的眼睛,逼视住了菲利克斯。 “嫁妆我肯定会还给你的。”菲利克斯额头的汗珠涔涔。 就在马车往三个半法里外的凡尔赛赶时,还有辆马车也穿过帕西区,目的地也是相同的。 杰斐逊翘着腿,坐在其中。 新任大使古维诺尔.莫里斯则坐在对面,懒洋洋的。 “来到巴黎这段日子,对法兰西政局有何看法?”杰斐逊询问说。 “糟糕透顶,我看到的报纸里全是一文不值的梦话,蠢到家了。今日刊登拉法耶特侯爵的豪言壮语,说什么法兰西可完全照搬我国的宪政,创设崭新的国家;然后明日又是孔多塞侯爵的言论,说好的宪法就得像一条清清楚楚的数学题,让每个人都懂都明白。这个国家的男人都是幻想家,他们整天就负责做梦,而实际权力却掌握在短视、虚荣、淫荡的法兰西女人手里,如果拉法耶特侯爵只是个将军,而孔多塞侯爵只是个哲学家,那还没什么。可他们居然却开始参与到政治里来,和女人们共商大事。” “这些言论,和亚当斯所表述得一模一样。” “政治需要的是经验,而非实验。经验是安全的导航员,而实验却是危险的海洋,布满了暗礁和险滩。美国的宪法,正是经验的结晶,它从面世起就不断面对着差异和妥协。但法国,无论是伏尔泰还是杜尔哥、孔多塞,还是卢梭,无时无刻不想把这个二千六百万人口的国家变作自己狂热幻想的实验田,他们连带着整个民族都陷于了对幻想的痴迷,对政府这门精密的学问却一无所知。要我直说的话,整个法兰西民族始终认为这批知识分子,书斋里的人物,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我最厌恶反感的,便是孔多塞侯爵鼓吹的‘人类无限完美性和社会无限进步’的论调,天啦,这位甚至还说启蒙学者是人类‘永恒的施主’,构建出一个遗害无穷的新神话,即用一个永远不可能犯错误的凡人,来代替上帝,可最终这个人,却会把整个国家毁掉。” “我来到巴黎时,一直出入他们最精英的沙龙,最初我认为法兰西的智慧便是在沙龙里故作俏皮的双关语,据此我认为这个民族干不了任何庄严的事。要问法兰西能做什么,那就是祈祷上帝赐予它个优秀的国王。不过当我冷静地观察88年到89年的局势,我认为这个国家还是拥有优秀分子的,他们确实精通理论而缺乏实干才能,但如果遇到理想的状态,理论还是可以能与实践结合起来的。” “你所说的,是理想的状态下。”莫里斯指正。 “是的,就拿三级会议来说,假若他们不急躁,愿意向着完美的目标一步步前进的话......” “说说,一步步前进是什么具体内容?” “不要震动宫廷的部署,也不要惊扰裹挟民意的话,这个国家会逐渐摸索出成熟的宪政。莫里斯,美国的宪法其实让我失望透顶。” “你是说关乎人权方面的?” “没错,完全缺失人权的宪法,它大大损害了美利坚政府的正义性。” “这是妥协的产物。” “这种为了妥协而做出的妥协,早晚会害了美利坚(南北战争)。”杰斐逊断言,“美利坚的宪政就像是洒着阳光的签名簿,我们一个个在上面签名留念。而法兰西的宪政诞生,我觉得会是荒野暴风雨里的一道道闪电。马基雅维利曾说过,时不时的暴风雨会更有利于共和国的长存。” “可是,一旦他们将政治单单纯纯地当作种对人天性的实验,就得明白,这种实验是完全不稳定的,一旦产生灾难,就会以难以遏制它的蔓延!”莫里斯正色警告说。 小特里亚农宫的正门前,朱斯蒂娜挽着菲利克斯.高丹男爵的手臂,踏上了台阶。 同样赴宴的丹东,就站在拱门旁边,与菲利克斯握手,说内克尔大臣和斯塔尔夫人就在大沙龙室。 恰好此时,穿着有点不合身的肥大新大衣的罗伯斯庇尔,戴着白色假发,也走了过来,他热情感谢菲利克斯的帮助。 “这位是?”丹东发问。 “阿腊斯的马克西米安.德.罗伯斯庇尔代表。”菲利克斯介绍说。 丹东哈哈大笑,对罗伯斯庇尔说,你可真的是袖珍呢,简直可装在口袋里带走。 这句话,丹东认为完全是个玩笑,但罗伯斯庇尔却在心中抽动下,不过他很快用讪笑掩盖了过去。 “劳馥拉小姐,您今晚可真美。”拱门另外侧,年轻英俊的巴巴鲁上前,对朱斯蒂娜身后的劳馥拉惊叹着赞美说。 “谢谢您,巴巴鲁先生。” 同时,巴巴鲁的叔父马卢艾也靠了过来,对诸位问好。 劳馥拉便对菲利克斯介绍了这对来自奥弗涅里翁市的叔侄。 “您就是鲁昂的仲马先生......”巴巴鲁即刻对菲利克斯问好。 “这位仲马先生,还是家母的爱人呢。”劳馥拉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补充道。 这在巴黎倒也是常情。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6.两大使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劳馥拉是有意在人群里抛下炸弹的,其实在菲利克斯和朱斯蒂娜互相挽着胳膊走入到小特丽亚农宫时,周围人心底都明白这两位的亲密关系,可这种关系到了女方的女儿公开不讳的坦率程度,倒也让丹东、罗伯斯庇尔等朋友咋舌。 “你在圣西尔女校时,也是这样以学姐的身份教导埃丽萨和伯莱塔这对波拿巴姊妹的?要知道埃丽萨时时刻刻都以你为偶像呢!”菲利克斯有些尬地稍微俯下身子,靠近劳馥拉抱怨道。 “师父你也是我的偶像呢,但不妨碍你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劳馥拉有意天真状,压低声音,并瞪大了淡紫色的眼眸。 在外人看来,两位也就是说了下悄悄话,大约等于菲利克斯提醒赫尔维修斯小姐束腰的花褶有些歪的程度。 “巴巴鲁先生,我女儿今晚的四组舞便有劳您了。”突然,母亲朱斯蒂娜也不动声色地发起了反攻。 激动的巴巴鲁立刻对劳馥拉伸出了臂弯,合并双腿,皮鞋碰撞着,发出了声响。 劳馥拉愤懑地对得意的母亲使了眼色,无奈地被巴巴鲁给牵走了。 而同时,巴巴鲁的叔父马卢艾文质彬彬地上前步,感谢朱斯蒂娜夫人的慷慨,接着他的眼珠盯住了菲利克斯:“仲马先生,我的老乡,我故里也是鲁昂的。” 这眼神,让菲利克斯似曾相识。 没错,正是当初法迪.赫尔维修斯先生的眼神,宛若蛇般的眼神。 可菲利克斯现在压根不会有任何胆怯,他回应的眼神,就如同一个手持镰刀的农夫,对着条盘旋在泥堆上的蛇那样。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介绍了下身份。 “高丹男爵先前和赫尔维修斯先生,想必是很好的朋友。” “哪里哪里,我在鲁昂时就被赫尔维修斯先生提携过,后来至索邦学院读书,更是得到先生的照料。只可惜在先前天花疫情里,先生为了拯救西岱岛的市民,接种牛痘时不幸感染上了梅毒......当然梅毒就是种疾病,赫尔维修斯先生平日里生活的洁身自好,是有目共睹的,这绝不是他自身招惹来的。” “可以不可以别谈论这样的话题了?”朱斯蒂娜身为寡妇,不高兴地阻止说。 马卢艾立即识趣地闭嘴。 “看您的姓氏和相貌,应该是犹太人。”菲利克斯单刀直入。 “怎么?您歧视犹太人吗?法兰西可是文明开化的国度,特别在仁慈的王上治下,胡格诺、犹太人、吉普赛人,德国路德宗信徒,全是臣民。”马卢艾盯住菲利克斯的肤色,回敬说。 “请不要误会马卢艾先生,我知道您先前刚刚愿意入股内克尔先生的爱国债券基金内,不但解除了王上对犹太人的禁令,还顺利当选为奥弗涅三级会议的代表。” “我们都愿意为内克尔先生贡献份力量,来解救这个国家的危机。” “所以您现在的身份,是个金融包税人。” 马卢艾抿着嘴唇,然后对菲利克斯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我们国家的规则就是这样,“你贡献金钱给王上和财务大臣,然后国家再回报你公共财务上的权益。” “那您可以在三级会议上发出,内克尔先生之外的,属于您自己的声音吗?或者说,您可以代表奥弗涅民众的心声和陈情吗?” “三级会议本身不就是为了解决王室财政的赤字?至于陈情,这会动摇整个国家制度的基石。” “但我听过,马卢艾先生您在小册子里预言过,凡尔赛的三级会议,将是三个等级间的战争。” “你消息非常灵敏啊高丹男爵,不愧是海峡俱乐部的领袖。没错,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我绝对不认可这种战争是好事,他会给国家带来灾难,我要做的就是将它给消弭掉。” “所以尊敬的马卢艾先生您要压制第三等级所渴望倾诉的民意吗?”罗伯斯庇尔忍不住,发出了质询。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美国两位即将交接任的大使,即杰斐逊和莫里斯,步入了小特丽亚农宫中,女主人斯塔尔夫人上前,牵住了老熟人杰斐逊的胳膊,而另外名则是王室的代表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则挽住莫里斯,音乐声立刻响起来,接着更大的掌声起来了:从内里金碧辉煌的走廊处,法国财务大臣雅克.内克尔转出来,在他第一次掌握国家财政时,曾给予美国独立战争许许多多援助,所以杰斐逊和莫里斯都齐步上前,对这位国际友人表示由衷感谢。 当他们很轻松地在波斯式沙发椅上坐下来后,马卢艾即刻上前,作为内克尔宠臣的身份,笔直地立在这位大臣座椅边。 “他的嘴脸可真的让人作呕,他害怕所谓的战争,就罔顾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宪政和公平。”罗伯斯庇尔忿忿不已。 我们的丹东先生,看到在场的拉法耶特、孔多塞、艾津等权贵爵爷,立即去巴结逢迎了。 “对了,我记得你先前特别崇拜内克尔先生的,不妨你亲自去问问他,对三级会议是如何看 待的。”菲利克斯撺掇罗伯斯庇尔道。 “可是,可是。”罗伯斯庇尔鼻尖和脸颊都发白,眼睛再度凸起,他看到内克尔身边的,全是法国名流,自己之前还是个阿腊斯城名不见经传的主教府法官罢了,巨大的落差让他胆怯自卑。 “别害怕我的朋友,我就在你身后。你在阿腊斯的敏感脆弱也应该改掉了,变得自信些。上去找个招呼,随后想询问什么就问什么,那你就会发现,大人物也没那么可怕,除了天主外所有的都是凡人。” 菲利克斯的“鼓励”,让朱斯蒂娜心底冷笑不已,但她表面上还装作热情的模样,也伙同情夫一道,让罗伯斯庇尔上前。 波斯绣花沙发长椅上,内克尔对莫里斯低声解释着:“对,对的.....王太子的病情......是这样的,所以尊敬的王上和王后无法亲临这场宴席,希望莫里斯先生不要见怪......我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还希望美国一如既往地支持鄙国......” “父亲,摩尔王子来了。”斯塔尔夫人看到菲利克斯,便摇着扇子遮口,告诉了内克尔。 内克尔也看到了菲利克斯,便微笑着拍拍膝盖,作出非常欢迎的姿态。 杰斐逊回头,认得是仲马先生。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也是菲利克斯的老相识了,自然眼波流转不已。 只有马卢艾背着手,带着妒忌的眼神。 而菲利克斯的身后,跟着的是个头矮小的罗伯斯庇尔,他看到各位的眼神和态度,不免得有些安心,然后清清嗓子,站在沙发椅中央的地摊上,对财政大臣鞠了躬。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7.革命和反革命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下大家都知道,不是菲利克斯要发表言论,而是这位小个子律师代表。 罗伯斯庇尔鼓起勇气,介绍了自己,随后用浓厚的阿尔图瓦腔,对财政大臣发表了赞美之辞: “尊贵的大臣,您——我无需道出您的名讳,因为全法国和全欧洲都知道您的名字。在座的诸位,就再清楚不过地表明这一点,有瑞典和美国的公使。您既有一颗伟大的灵魂,又有一种刚强的性格。当我从历史里寻找既有丰功伟绩也有雄才大略的英雄事迹时候,我想到了那位古罗马的执政官,他精于雄辩,挽救了濒于崩溃的祖国,他与您是多么相似......您同他一样,曾在同胞的叹息和泪水中流落异域(指内克尔曾在1781年遭到过罢免),又在他们热情洋溢地欢呼声里凯旋归来。现在,法兰西的王上将最有能力的您重新召回,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割断他和他的大臣之间的神圣纽带了,您会在乌云和风雨里从容淡定地指挥承载这个帝国命运的巨轮于汹涌海浪里行驶,您背后有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支持,有荣誉、人道和理智构成的坚不可摧的后盾,有最伟大的亨利王圣灵的庇佑......您会肩负这场最令人兴奋和最令人神往的革命之使命,又拥有推动这场革命的一切手段......” 罗伯斯庇尔的说话,还没有彻底摆脱他在阿腊斯职业生涯里形成的旧习:充满毫无必要的繁复和堆砌。 还没等他说完,菲利克斯就和朱斯蒂娜晃到了小特丽亚农宫大沙龙的弹球室处,那里站着群银行家和大商人。 而先前就多次接到过罗伯斯庇尔热情洋溢赞颂信件的斯塔尔夫人,也在不经意间表露出对这套长篇大论的厌烦。 事后斯塔尔夫人在日记里是这样评价罗伯斯庇尔的:“他的五官显得低微鄙俗,肤色苍白,他在沙龙里对任何人的说话,都像是宣讲,卖力处时简直是青筋暴露,加上那尖利的声音,宛若位在墨西哥传教的神甫。” 杰斐逊和莫里斯,也都觉得这位阿腊斯城来的小律师,实在过于做作,根本不沉稳,莫里斯甚至对杰斐逊耸耸肩膀,意思是我没说错,法兰西热衷政治的都是这群漫无边际的人物,他们根本分不清哲学、科学与政治的区别。 至于站在内克尔大臣边的马卢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罗伯斯庇尔:“您口口声声提到了‘革命’这个字眼,太可怕了,执政的大臣是绝不会轻易说出如此危险激进的主张,而您居然要一位法兰西的大臣推动革命?” 这下把罗伯斯庇尔吓得不轻,他立刻手足无措,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不晓得该如何继续。 内克尔则轻咳声,抱怨马卢艾不该随便阻挡任何名代表发言,随后他微笑着,说我记得您的名字,您在阿腊斯城很有名望的。 罗伯斯庇尔耳轮发白,受宠若惊。 可内克尔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重新下坠:“确实,我对革命这种说法是完全不支持的。这次全国范围的三级会议,我所企望的是通过协商和尊重现有王国框架内,把财政危机给解决好。我刚才诚心诚意地请教了来自美利坚的莫里斯大使,准备使用汉密尔顿先生的办法,即将国家背负的五十亿里弗尔的债务,转换为长期国债,计划用......”内克尔然后说得林林总总,全是财政经济学,罗伯斯庇尔听不懂,也不想听,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从1614年到现在,足足一百八十多年,这个国家宛如沟壑般深般的不公平和等级裂痕,让民众积压了这么多怨恨和苦难,好不容易国王和大臣有意愿将其彻底洗涤,可临了前内克尔却告诉我,这就是个只要讨论税务和财政的会议?” 不,他绝不能接受。 要只是这样,谁来解救法兰西的民众!? “内克尔马上要新发行的国债,菲利克斯你怎么看?”弹球室外的大理石假拱廊下,最近在巴黎重新抛头露面的银行家雅各.雷卡米埃,在沙发上翘着腿,询问说。 在他的身边,又有比利时银行家普雷文纳尔。 还有德国的棉纺品商人佩雷戈,及他的夫人雷奥妮。 他们先前在卡耶维多公馆,都和菲利克斯打过交道,恰谈过生意,彼此间都很熟悉了。 “没用的,内克尔要发行两笔新的国债,本质还是换汤不换药,指望总包税局的那批金融家来救这个国,至于召开三级会议嘛,不过就是希望大家能代表全国所有等级,来把这一亿五千万的新国债,外加几十亿的内债外债,统统打包负担认领掉。可三级会议的人们,特别是布尔乔亚们,人人都憋着口恶气呢!这场会议要不能改革法国的政制和财政,内克尔的国债完全只能是一厢情愿。”菲利克斯断言道。 “好,我听你的,你要说不买,那我就不买!”雷卡米埃立即表示听取菲利克斯的意见。 菲利克斯便又问佩雷戈夫妇,奥地利哈布斯堡的约瑟夫皇帝,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事如何? “说起这点,约瑟夫皇帝可吃了欧洲各个心怀鬼胎的列强大亏了。 ” 原来,约瑟夫皇帝对君士坦丁堡的野心,果然激起其他国家全方位的不满和担忧。英国立刻暗中送钱给奥斯曼,法国则派军事顾问团训练奥斯曼的炮兵和舰队,而普鲁士也诡秘地和俄国的叶卡捷琳娜女皇勾勾搭搭,都不愿让约瑟夫皇帝功成。 一时间约瑟夫皇帝众叛亲离,他之前惨淡经营的军事改革,也在战争里尽露成色:对贝尔格莱德要塞的攻坚全面溃败不说,随后皇帝在卡兰塞贝什山口的御营,也莫名其妙地败北了。 这场败北,可谓是几瓶威士忌酿成的惨剧。 原本自去年年尾,卡兰塞贝什御营就不断遭到土耳其轻骑兵的袭扰劫掠,待到88年祸及全欧的豪雪降下后,人心惶惶的哈布斯堡帝国军,底层士兵因缺衣少粮,对皇帝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某日,一群奥地利骠骑兵搞到了箱威士忌酒,刚准备饮用取暖时,一群衣衫不整,刚刚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步兵们看到,也嚷着想分到点。 可骠骑兵们仗着兵种优势,就傲慢地对这群步兵说,这是军官贵族才能享有的。 愤怒的步兵们立刻对自己人营地开了枪,放了火。 整个御营便炸了锅,大家都狂呼“土耳其大军来奇袭了”,任何将军元帅,包括皇帝自己也无法掌控住局面啦!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8.战争继续,生意继续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据说皇帝亲自骑马,斥责周围在风雪里逃跑的士兵是胆小鬼,居然对神圣罗马皇帝的命令视而不见,他多渴望自己像偶像腓特烈大帝那般,能于危局里奇迹般实现逆转。 可事实永远是残酷冰冷的,士兵们根本不理会约瑟夫皇帝,只顾逃命。 最后一名年轻的侍卫军官赶上了皇帝,拉住皇帝的缰绳,正是拉德茨基。 “为什么你们这群近卫的军官全都扔下朕,为什么不随朕来重整旗鼓!”约瑟夫皇帝铁青着脸叫喊到。 拉德茨基向来是个火爆脾气且爱说讽刺话的,他就回答皇帝说:“亲爱的陛下,我们竭尽全力想要跟上您,但我们的马全都不如您的马跑得快啊。” 非常不体面的失败,压根连奥斯曼土耳其军的主力都没照面,约瑟夫皇帝就倒下了,营帐、弹药和大部分炮兵壁垒全都被土耳其人轻松夺取。 几乎同时,在米迪亚地区,瓦滕斯雷本将军所统率的奥地利整整一个军,惨遭土耳其军的歼灭打击。 据说米迪亚战役就是法国顾问团暗地里帮助奥斯曼帕夏策划兵力部署的,其中拿破仑.波拿巴少校直接负责制订了进攻计划,他在日记里嘲笑约瑟夫皇帝和哈布斯堡军队道:“在这位皇帝英明的领导下,奥地利军队完全成了群有严密章法的猪猡,他们在毫无章法的土耳其骑兵,和部分训练有素的火炮打击下,很快就会像迷路的人那样,呆愣愣地伸出脖子来待宰,他们的队形越紧密越华丽,遭到的毁灭就会更惨重,也许他们连手持草耙的敌人都打不过,如果对方够勇敢。我要是约瑟夫皇帝的话,就该认清自个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换个靠谱些的元帅来吧!” 当然由于保密纪律,拿破仑的日记和书信此刻都是禁止被寄回国的。 所以菲利克斯也只能从德国供应商的口中得知此消息。 但大伙儿却更加兴奋,以至于用香槟酒互相碰杯:“这是个大好的消息,战争延续了下来,粮食和棉衣军服的订单又不用愁了。” “是的,约瑟夫皇帝现在呆在布达(布达和佩斯),正在开启全国性的征兵,规模空前巨大,他渴望报仇。” “规模大到什么程度?” “约瑟夫皇帝解放了犹太人,犹太人甚至可以参军服役,至于参与到帝国的金融和其他工商业行当,更是不在话下。” “听说皇帝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莎女皇在世时,是绝对不能答应犹太人进入国家军团的,这是她所能容忍的底线。” “可哈布斯堡的皇帝顾不上这些,他要竭尽所能地抓钱抓兵。” 此刻比利时银行家普雷文纳尔呻了口酒,对在场的人们说:“比利时的‘后院’也开始闹腾起来了,在整个低地和森林地区,所有的城镇和神学院、修道院都在喊着一个口号,那便是从约瑟夫皇帝的桎梏下独立,取得真正的独立自主的地位。本来对皇帝的政策持犹豫抗拒态度的总督穆雷将军,已被皇帝撤换,换上了新的指挥官德.奥尔顿将军。听说皇帝还对奥尔顿下达命令说,反抗的火焰只能用鲜血来熄灭。” “这就是开明专制的真相吗?”佩雷戈嘲笑道。 “很快就能听到比利时的枪声了,鲜血、骚乱和死亡。” “只要东方战线稳定下来,约瑟夫皇帝的大军就会开进比利时来,那时......我们得做好后勤供应的买卖呢......”菲利克斯说。 众人心领神会,其中普雷文纳尔又神秘兮兮地补充:“反抗军的买卖也要做,事实上有不少家修道院联系上我啦。” “哦?” “军火、粮食、牲畜还有棉布,他们也要这些货,特别迫切。这些修道院都很有钱,想买这些东西装备反抗军,你们也都知道,大修道院就是比利时反抗军背后的金主,约瑟夫皇帝对天主教廷的蛮横态度,惹恼了所有信仰天主的人们。” “太好了!”菲利克斯不由得欣喜起来,一扫Fac棉布在诺曼底遭英国货竞争的阴霾,然后他就劝诸位说,“我们负责制造货物买卖货物,而雷卡米埃先生你的银行则负责囤积现款,囤积越多越妙,马上新的时代会有新的腾飞发达的手法......” “那我......”平日里最关注这个话题的朱斯蒂娜朱唇开启,她手头上还有差不多两百万里弗尔的现款,全是赫尔维修斯的家产,现在正着急没有落点的地方,她本能地感觉到,新的时代会特别混乱而暴力,她看到前任掌玺大臣的自杀,对国王或内克尔挽救这个国家全不报任何指望。 “在任何时代,我都得漂漂亮亮地活下去”,这毕竟是朱斯蒂娜的信条啊! 可还没等她着急地把疑问说出来,腰肢就被菲利克斯不动声色地捏了下。 朱斯蒂娜即刻会意,不做声。 音乐声再度大作,“是卡耶维多先生和太太来了。”朱斯蒂娜欣喜地说到。 果然,里昂城的棉纺织大王卡耶维多也乘车来到小特丽亚农宫的宴席,他身 后跟着的则是安德莱依娜,菲利克斯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但却始终关心着她,安德莱依娜的面庞清瘦了些许,似乎有点心事,但肌肤还是那样雪白,更勿论那意大利女人特有的美丽。 当菲利克斯上前问好时,卡耶维多先生很是热情,可安德莱依娜却脸色都变了,她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就在卡耶维多先生见到客厅中央,财政大臣内克尔和他的朋友们时,便准备靠过去寒暄时,却被菲利克斯突然拦住,“先生,请允许我私下地和您交谈交谈。” 安德莱依娜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她先前最珍重的那个十字小挂饰,还在这登徒子手里,她害怕被威胁,更害怕这位借此来勒索丈夫。 “喂,太太?”当菲利克斯先一步走到弹球室里,卡耶维多先生才注意到丧魂落魄的妻子,就关切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没有的事。”安德莱依娜声音挺微弱的。 卡耶维多就又问,你是不是厌恶高丹男爵,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在外面候着。 这下可怜的安德莱依娜就陷于焦灼了,她不想和菲利克斯相处,但又害怕菲利克斯在背后对丈夫说些不三不四的风言风语。 正在此刻,朱斯蒂娜笑着也走过来,说就是些金钱上的事,但高丹男爵不想让内克尔那边的人听到。 于是卡耶维多先生便不再有疑心,牵着妻子,外带朱斯蒂娜一并走了进去。 “请千万不要注资内克尔的新国债。”果然,菲利克斯对卡耶维多说的,就是这句。 安德莱依娜稍微松了口气。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19.死局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听到菲利克斯的劝说,卡耶维多先生有点将信将疑,但当菲利克斯将刚才几位银行家、商人的背书被搬出来后,这位里昂的棉纺织大王才有些下定决心:“原本财政大臣劝说我认购二十五万里弗尔的新国债......” “这笔债国家可能要五十年,才能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你愿意吗?”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有我的子女能从中得利......”卡耶维多无心里说了这话,但菲利克斯明显察觉到,旁边沙发椅上单独坐着的安德莱依娜却像是被火焰烫了一下。 这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巨富卡耶维多夫妇迄今没有后代,最近巴黎城里暗地里说这个的人是越来越多。 “可谁又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故呢?要国家能稳定下来,那把国债当作遗产都没问题,但之前内克尔先生主张的两笔国债,到现在都未能偿清,所以我估计这次是新债旧债一起合并啦,我也被要求认购二十万里弗尔的份额,这?” 一听这话,卡耶维多就懂了,投资也需要秩序的保障啊,全法国第三等级呼吁的改革和立宪,就是希望未来所有都能整合在安定的秩序下,可内克尔若对此避而不谈,那伤害的可就是大多数人的信心,毕竟在财富上布尔乔亚和前两个等级已平分秋色,但前两个等级却抗拒缴税,不废除掉它俩的特权就无法真正实现这一点,可废除特权就必须要让三级会议对整个国家政制进行讨论和表决,而王室和大臣又不愿意,对旧制度抱残守缺:事态确如菲利克斯所言,陷于死局当中。 “那我便婉拒掉。”最终,卡耶维多表了态。 弹球室内的众人都表示您的行为实在是明智。 然后菲利克斯还主动巴结卡耶维多道:我们在西印度和美国的棉花种植园,于未来可不一定稳当,您先前要在奥斯曼帝国经营棉花种植基地的想法很好,也许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与拉利家族、雷卡米埃银行合计合计,我也有军官顾问团的朋友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家都能帮忙。 这话让卡耶维多喜出望外,因他里昂的工厂原料还是希望从法国南部面靠地中海的港口进货,觉得如此最安全不过。 接着菲利克斯又说,我还主张三级会议要废除《艾登条约》,你知道吧?这个条约让大批英国货特别是棉制品涌入我国市场,得让国家像保护新生婴儿那样,保护法国的棉纺织市场才行,反正我对英国蒸汽机的仿制基本到位,此后卡耶维多先生您专攻棉纺,我就购入您产的棉纱专注纺织棉布,大家强强联手,分掉我们国家的市场,是再好不过! “这样真的是太棒了!你可真的是我的好朋友,高丹男爵。”卡耶维多迫不及待地和菲利克斯碰杯。 等到卡耶维多夫妇离开弹球室,前去问候内克尔时,菲利克斯和朱斯蒂娜热情相送。 趁着卡耶维多转身那刻,菲利克斯突然大着胆子,摸了下安德莱依娜的手。 闪电般转瞬即逝,但却让安德莱依娜震骇不已,手赶紧缩回,立在门框下,带着奇怪而可怜的眼神盯住了菲利克斯。 在小特丽亚农宫墙壁上随处可见的冕镜前,卡耶维多先生猛然觉得身后的妻子有异样,便赶紧扭过头来,奇怪地审视着这一切。 而朱斯蒂娜不动声色地上前,就像其他常见的闺蜜间举动似的,牵住安德莱依娜的手腕。 而高丹男爵则风度翩翩地立在两位美人儿的更后面,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动。 这下倒搞得卡耶维多先生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真关心安德莱依娜,如果我只是个外省来的,而非巴黎的妇人,我几乎都要感动于你的做法了。”朱斯蒂娜用沙龙里常见的言辞,恶狠狠地奚落了这位里昂城的首富。 “对,对不起,我平日里不怎么参与沙龙的,不太懂规矩。”卡耶维多尴尬地解释说。 接下来,菲利克斯和朱斯蒂娜夫人畅畅快快地,在华丽的镜子和地板间旋转着共舞了好一会儿。 而那边,劳馥拉则与巴巴鲁,及其余几位男女宾客,穿梭着英式的四组舞。 “叔父一直很痛惜令尊的去世。” “对不起巴巴鲁先生,我不是特别想谈起这个令人心碎的话题,父亲为国捐躯,祖父和叔父却遭到宫廷密札的驱逐,迄今还未归来,我......”劳馥拉的舞步不由得放慢了,她对巴巴鲁的不体贴表示抗议。 “他们也快回来了,起码可以回到法国的境内,王上对胡格诺及犹太人的新赦令是对所有人生效的。” “你得好好注意你的女儿,那个可恶肮脏的马卢艾和他的侄子,正在蛊惑她。”舞蹈里,菲利克斯贴在朱斯蒂娜耳边告诫道。 “她对你的信任和崇拜不会轻易动摇的,但前提是你对好好保护好我们母子。” “这是当然,有要紧事等到回去再说。” 等到王宫的使女和仆役,手举着照明蜡烛,排在小特丽亚农宫的台阶上,宴会的宾客们 纷纷感激法兰西财政大臣和斯塔尔夫人父女的慷慨,然后依次登上马车。 “导师。”在门外始终等候的雅克,看到出来的菲利克斯,立即起身。 菲利克斯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先跟阿腊斯的罗伯斯庇尔代表共乘马车,送他回狐狸旅馆,然后我还有点事,大约明天,唔,他掏出了金怀表弹开,报了个数,说也就是五月四日的凌晨四点半,我会回瓦伦丁纳旅馆来,和整个海峡俱乐部的代表“会师”,赶赴凡尔赛。 雅克皱着眉,搬着手指头是嘀嘀咕咕,也始终不太能明白高丹男爵说的时刻。 菲利克斯笑笑,就说大约农村公鸡打鸣时,我就回来,为我守门就好。 “唉,明白叻!”这下雅克就清楚了。 烛火照耀下,菲利克斯登上了罗伯斯庇尔的马车,看到这位面色更加苍白,缩在肥大的外衣下,嘴唇有些发青。 对面,同乘的丹东脸上带着嘲弄,夹着多米尼加雪茄,对菲利克斯说,他的理想崩溃了,他的偶像神坍塌了,得给他些时间回转下。 “不,不用回转。是的,我在阿腊斯那座封闭的小城执业了足足八年,这导致我对许多人抱有幻想,内克尔原本是整个第三等级心目里的‘神’,可我现在对他只能感到幻灭,我们希望改革所有的不公,可他却只想在第三等级身上捞钱。”罗伯斯庇尔有气无力地如此说道。 随即他就对菲利克斯表示,我也愿意加入到海峡俱乐部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0.大日子的来临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有些简朴寒酸的狐狸旅馆的大门上,悬着玻璃罩的油灯,照亮了浮在深夜巴黎城市上的雾气,菲利克斯立在马车旁,和罗伯斯庇尔约定,明日六点钟先来帕西区的瓦伦丁纳旅馆会齐。 “阿尔图瓦省的第三等级代表,我有信心拉来大部分。”罗伯斯庇尔已决意,谁都无法再左右他的行动,此后他要完全将自个目为“第三等级的代表”来行动,而第三等级就是未来法兰西的主人翁,“我们的命运绝不掌控在哪位大臣,或者是国王的手里!” 当罗伯斯庇尔进去后,黑色马车上,丹东在里面敲了敲窗户,而菲利克斯则在外面也敲了敲,接着丹东竖起了手指,意思是咱们的力量越来越大了。 “确实如此。”菲利克斯笑着说。 丹东的马车也很快消失在塞纳河送到街道来的雾气里。 大约十分钟后,红色金轮子的蜗牛式马车轻巧地驶来,菲利克斯重新登了上去。 “我得在马莱区下去。”裹在细羊毛围巾里的劳馥拉,主动要求说,她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那好吧,我们就去马莱区星辰街。”朱斯蒂娜便准备吩咐车夫。 “我一个去马莱区,你俩可以自己去帕西区。”劳馥拉突然说到。 车厢里的空气凝固了,菲利克斯与朱斯蒂娜都有点儿尴尬。 可劳馥拉是个挺精明的女孩,她接下来柔声解释说:“你俩好久没见了,另外帕西区别墅就和瓦伦丁纳旅馆靠着,师父是来向母亲您筹措俱乐部经费的吧?” 这下菲利克斯才整顿了下领结,忙答复劳馥拉道,确实如此,其实是革命经费。 朱斯蒂娜沉吟了会儿,就对车夫说,先去马莱区星辰街,然后再去帕西区。 等到马车到了第一个目的地时,已是夜九点了,不过朱斯蒂娜公馆依灯火明亮,仆役们都还在恪尽职守,朱斯蒂娜便拥抱下女儿,说你小心点。 等到劳馥拉下车后,菲利克斯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很郑重地对她说,我会全心全力地保护你们母女的,这也是赫尔维修斯先生的嘱托。 “是,师父。”劳馥拉很乖巧地对着他挥挥手,目送着马车转向及离去。 等到她沐浴好,倒在自己闺阁的床榻上时,不由得想起之前师父和自己的吻和爱来,但这桩密情却很快被母亲给阻止住了。 劳馥拉不由得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声。 夜十点,帕西区别墅的四柱床上,朱斯蒂娜久违地和菲利克斯接吻起来。 她的唇点着,然后开始热情地摩擦起来,睫毛因激动而不断颤抖,鼻翼也发出阵阵热息,当她的双手搭在菲利克斯的肩膀上后,菲利克斯便扯落了她丝绸睡袍上的系带,亲吻着她那比丝绸还要光洁的肌肤,看着她高耸的乳尖蹭着自己的鼻梁,拖来曳去。 菲利克斯很温柔地把她给推倒下来,侧着伸出胳膊,从她的脖子下垫着,不断抚摩着她乌黑粗茁的头发,她的头发保养得可真好啊,摸上去有点像在蔚蓝海岸边搓弄细沙的感觉,两人不住地旋转着唇吻着,直到唾液粘成了口水,“啊”,朱斯蒂娜的香肩耸起来,因为菲利克斯的手指开始肆意拨弄着她“祭坛门扉”上的小门扣。 “你刚才在......内克尔的筵席上......为什么打断我的发问?” 菲利克斯盯住朱斯蒂娜不断晃动着光芒的黑眼睛,温柔地说:“听着我的爱人,你应该还有差不多二百万里弗尔的家产对吧?” “我大部分现款,全都在你那里了。”朱斯蒂娜带着嗔怒的语气,“其余还有不少债券,现在这行情,也是不值钱了,最值钱的只剩下,几幢宅第和庄园了......哦......”当菲利克斯的手开始更加猛烈进攻时,朱斯蒂娜不由得抬起脖子,看到自己雪白修长的两股,像通了莱特瓶的电那般,被菲利克斯玩弄到急剧颤抖。 “尽快卖掉。”菲利克斯咬住她的耳朵,强硬地命令说,“就在法兰西岛,要么是其他省区,用换来的钱购置田产和庄园......” “你疯了,你想让我当贵族?不能这样。”朱斯蒂娜的神志虽然都开始有点涣散,可还是抓住了情人的胳膊,“我孤零零去外省乡下,和劳馥拉该怎么办呢?如你所言,马上巴黎和外省都会有革命的暴动......” “你讨好农民就行,等到合适时机,你就花钱去购置农民们弄来的地和建筑,然后你只要让渡部分利益给周围的农民,他们肯定会像禁卫军保护女王那样效忠你,不会让任何危险触碰到你,余生你将比风浪里的任何人都来得安全,劳馥拉也是一样。” “你可绝不能骗我......” “别说了,你瞧瞧你,都这样了。”菲利克斯言毕,将右手从朱斯蒂娜一塌糊涂的祭坛里举起。 朱斯蒂娜在温和的烛火下羞惭地看到,情人的手指间,已被蛛网般的耻液给粘连起来,那是她神圣的祭坛给菲利克斯的回馈。 她快四 十岁了,要抓住女人最后的美妙时光,良宵当前,何不纵情享受? 距离五月四日凌晨四点半,还有好几个小时,这对炽热的情人很快就交合起来,从来都没有这样激烈动情的交合,两人就像树林上的猴子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叠加互动,时而在床上,时而在床沿,时而又在安乐椅上,卧房里的所有角落,几乎都成了他俩交媾的场所。 “承,承认吧,你的身体还是和我的,最,最有默契和感觉!”当最后朱斯蒂娜的双手撑在四柱床的床头板时,她雪白的胴体在菲利克斯狂风暴雨般的突刺下摇晃个不停,她的脑袋扭来扭去,还在如此狂喊着。 “Fac,Fac!”菲利克斯在最后时刻,昂起头来,只觉得在那个瞬间,能把脊椎液和脑浆,都一股脑射入进去,空空白白死掉最好...... “咚咚咚。”瓦伦丁纳旅馆的铁栅门被敲响后,一直在一层壁炉边和衣而睡的雅克,立刻惊醒,像条守夜的犬般竖竖耳朵,说是导师回来了,是导师回来了,然后他提起灯笼,比旅馆主人乔蒙特还要殷勤地穿过庭院,“导师你果然守时,那个,那个你说的俱乐部经费有无着落?” 隔着铁栅的间隙,菲利克斯就说:“经费我筹措到了,热情公义的女善主给了海峡俱乐部足足一万里弗尔的汇票呢!” 那太好了! 等到菲利克斯走到旅馆的大厅内,发现各个代表们都激动地提前从房间里,举着烛火走出来,没人能安稳睡着。 因为今天到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1.阵线的形成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雅克打开旅馆的铁栅门,将菲利克斯放入进来后,他庄严地迈着步子,走入到旅馆前幢楼宇的环形大厅中,当即就有数十名代表,从楼上或者从后面的楼房赶过来,许多蜡烛被带来,放在壁龛或茶几上,将整个厅堂照耀得鲜亮,随后大家都汇聚在菲利克斯的周围,布列塔尼省的,还有诺曼底省的,他们把省份的总陈情书交到圆桌前。 乔蒙特夫妇也高举着烛台,从自己寝室内走出,大家都伴随着惊讶和兴奋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 或者说,整个法兰西都在期盼着五月四日,三级会议所有代表觐见国王的日子。 必须要让数不胜数的陈情书,得到个确凿的结果。 菲利克斯庄严地提醒整个海峡俱乐部的代表们:“农民们的陈情我亲自带来了,不为别的,只是希望所有的第三等级都融为一体,共同为国家宪政的诞生,共同为民众苦难的纾解而奋战,我们要撼动的,是绵延数个世纪的特权,它就像冰冷的铁块那样坚不可摧,但我们必须把它给摧毁掉。不用害怕,我们有天然公义的同盟军!其中农民的力量,也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 这会鲁昂的代表图雷先生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但他很快就走上前,拿起了鹅毛笔,说我愿将农民们的陈情再添加上去。 “全法兰西的布尔乔亚、产业主、商人,还有行会师父、雇工、自耕农和佃农们,联合起来,对抗特权!”来自布列塔尼的代表安德烈振臂高呼,其余人云集响应。 瓦伦丁纳旅馆里的“法兰西宪政海峡俱乐部”成员们,率先发出了震荡新世纪的呐喊。 随后菲利克斯扬起情妇朱斯蒂娜赠予自己的一万里弗尔的银行汇票:“有愿意投资革命的巴黎布尔乔亚女富翁,赠送我们俱乐部一万里弗尔的资金。” “万岁!” 菲利克斯又跑到旅馆楼梯的半腰处,再度挥动卡耶维多昨晚馈赠的五千里弗尔汇票,又喊到这里又有五千。 大家都把帽子雨点般地抛起来,表达热烈的情绪。 四名和菲利克斯同来的农民代表,奥弗莱先生很满意地点头,洛戈隆和西蒙尼则掩饰不住的兴奋,至于雅克更是热泪盈眶,他们都为在场各个等级的代表兄弟般的联合而感动不已。 当座钟敲响了六点半时分,旅馆外的街道上人和车马声音沸腾起来: 罗伯斯庇尔动员了阿尔图瓦省的所有第三等级代表,从狐狸旅馆赶来,他们全都志愿加入海峡俱乐部,共同进退。 “毋庸置疑,我们的俱乐部和所有的诉求都是爱国的,没有人能质疑它的合理性。”这就是罗伯斯庇尔的呼吁。 待到大家都汇总好陈情书,互相尽情拥抱,并准备向凡尔赛进发时,乔蒙特夫妇在房间阳台上,见到大街上出现了新的队伍,声势非常浩大,然后他们擦亮眼睛,走到旅馆内露台,对着下面攒动的人头大呼道: “各位先生,你们猜谁也来了?是,是那位伟大的米拉波伯爵啊,他大约带着普罗旺斯的第三等级代表往这里赶来啦。” 那位米拉波直接站在敞篷的马车上,他相貌粗丑,身材像个大木桶,肩膀和脖子的肉完全连在一体,走动起来浑身晃动得像铁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满头的头发,就像头暴怒的雄狮,他喊起嗓子来又如条狂吠的恶犬,但听众尤其是底层群众对他的这种嗓音格外钟意,觉得粗鲁而又有煽动力,他曾对人们说,我就是条恶狗,最好敌人也把我当作条恶狗,因为一旦被我盯上,我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直到把他的喉咙全都咬碎为止。 这位米拉波伯爵,其实并非是世袭贵族,他的祖父确实是做呢绒生意发家的,然后购买了官职和特权,又买了贵族庄园,才得了这个头衔,米拉波本来是家中长子,可与塔列朗境遇相似,他三岁时得了天花,满脸落下瘢痕,故而不被父亲喜欢,所以他就进入军校,毕业后当了名骑兵军官,但很快和将军争起了女人,闹到要决斗的地步,这桩桃色丑闻惹得其父大怒,直接把米拉波送到某岛上的监狱囚禁起来,不久复出,参加了征服科西嘉岛的法军队伍(拿破仑即猫少尉原来所写的剧本里,就有以米拉波为原型的反面角色,幸亏被菲利克斯和劳馥拉改了),然后就和名侯爵的女儿结婚,得到了非常丰厚的嫁妆,但很快就被他挥霍殆尽,还倒欠了三十万里弗尔的债务,气得他父亲直接请了道王室密札,把他送入巴士底狱,据传他在里面和萨德侯爵互相捅过,真相不得而知,两人最初如胶似漆,但很快又反目成仇,待到1775年时米拉波改囚某市的城堡里,结果刚到该市,就与名叫苏菲雅的女侯爵私通,结伴逃去瑞士——法庭非常愤怒,缺席判了他死罪,用硬纸造了他的模型当众斩首——1882年米拉波被释放,结果又和苏菲雅反目,因苏菲雅有了外遇,她的外遇对象去世,苏菲雅立刻以身殉死。 米拉波便回到故乡,打了两场得胜的官司,一场是和妻子即侯爵女儿离婚,还有一场是起诉亲生父母。 法国王室政府恨透 了他,因他到处写书,肆意诋毁政府,所以又想抓他,米拉波便逃亡荷兰,与荷兰一大臣的女儿妮娜私通,其后他又去了英国,和英国的几位权臣显贵颇为相得,他呆在英国,又让妮娜留在巴黎充当交际花和信使,联络各方豪杰,于幕后指挥。 到了三年前,米拉波回到法国,然后以密使身份出访普鲁士,没过多久就私自逃回,人们都说他在彼处参加个极其诡秘的组织,这个组织要颠覆全欧洲的王权云云。 今年当三级会议开始选举时,米拉波便来到普罗旺斯省,先是以贵族身份参选,但当地贵族对他无不齿冷,处处排挤勾兑他,勃然大怒的米拉波便索性来到该省的艾克斯城(普罗旺斯有两处堪为首府的城市,马赛和艾克斯,布列塔尼也有类似的,即雷恩和南特),租了间店铺,上面悬着“呢绒商普列厄”的招牌,然后靠着自己口才,居然让马赛和艾克斯两座城市的布尔乔亚和农民,都选他为代表! 何况米拉波还掌握份至关重要的报纸,即《普罗旺斯邮报》。 这让他成为这时候整个法国,首屈一指的第三等级明星,要说地位,菲利克斯、罗伯斯庇尔都不如他。而奥尔良公爵也目他为党魁级别的人物,悉心拉拢。 就在此刻,米拉波却主动伸出手来,和菲利克斯、罗伯斯庇尔的握在一起!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2.《瓦伦丁纳旅馆》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看到米拉波如此倾心于菲利克斯,在场的代表无不欢欣鼓舞,呼声如雷。 其后,成为法国古典画派二代宗师的加斯东.茨威格所描绘的《瓦伦丁纳旅馆》这副名作里,用凝重的色彩,把亮色的旭日阳光,顺着旅馆天井照下来,四周环形的走廊和房间都是暗色调,对比鲜明,阳光的中央,菲利克斯.高丹气宇轩昂,被海峡俱乐部的代表们簇拥在中央,而米拉波则明显躬身往前,踮起脚尖,和菲利克斯握手,显然是主动来投的姿态,至于戴着白色假发的罗伯斯庇尔,则站在旁侧,谁叫他当时只是个小角色呢? “我们普罗旺斯的第三等级代表,也来加入海峡俱乐部了!” “哪里那里,是我们要奉米拉波伯爵您......” “不,我只是名呢绒商,是标标准准的第三等级代表普列厄。”米拉波声音洪亮地否决了菲利克斯的称谓。 众人情绪更为高涨,便手拉手肩并肩,按照王室的要求,统一着装,列成了队伍,开始赶往巴黎西南部的凡尔赛宫城。 就在门口,奥尔良公爵的秘书拉克洛先生也坐着马车赶到,他带来了公爵的馈赠:足足三万里弗尔,也要送给海峡俱乐部作为经费。 “奥尔良公爵万岁,爱国党万岁,法兰西国王陛下万岁!” 差不多在同时,贵族和教士代表们也陆续在各自的旅馆,或修道院前集结。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贵族里态度最为强硬的“百人团”,所有人齐齐在巴黎圣母院的祭坛庭院前集合,领袖人物即是德.佩尼梅尔,一位世袭高等法院庭长的长袍贵族,此外巴黎高等法院大法官莫特,还有鲁昂大法官伏西哀,及一名来自法国朗格多克省的龙骑兵小贵族卡扎莱斯,都是这位志同道合的战友,他们在一起宣誓,要捍卫法国贵族永恒的特权,便也向凡尔赛进发了。 当然还有部分贵族主张宪政,主张废除特权,这群人绝大部分都是哲学家,或者是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的,他们都集合在八九俱乐部门前,佼佼者自然是拉法耶特侯爵,这位刚刚在家乡所在地里奥姆当选,他表示八九俱乐部愿意和第三等级站在一起,争取自由和平等。 至于从旅馆里走出来的拉夫托侯爵,与卡朗唐侯爵两位,决心不站在任何一边,我俩自顾自去凡尔赛。 和侯爵持相同立场的,还有乡居贵族代表哥昂,他也不偏不倚,带着“只想拿到参会津贴”的单纯想法,出发上路。 至于教士队伍们,他们在清晨时分,陆陆续续集结到了科尔德利埃修道院处,在这里他们自然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来自外省的教士代表共有二百九十一人。 有二百人以上都主张革新旧制度,其中便有艾克斯城主教布瓦日兰,欧坦主教——最近因戏剧而名声大噪的塔列朗,波尔多的主教尚皮顿.德.西塞,至于鲁昂的主教德.普鲁瓦雅虽然没有前来巴黎,但他同样心往革新。 绝大部分本堂神甫,即有艾斯图尼,更是坚决站在革新阵营的一侧。 但也有大约九十名代表,主张守旧和维护特权,他们团结在名叫穆里的著名隐修士的旗帜下。 早晨里,刚刚被册封为伯爵的夏多布里昂,面色忧郁,一瘸一拐,上了马,从栖身的槌球场路旅馆里,动身出发,要去蒙马特尔的壕沟街,即自己的哥哥那里吃饭。 他哥哥午饭的点,是下午三点,所以夏多布里昂尽可以把马驱动的慢些,权当是散步。 当他走过人烟密集的新桥时,看到亨利四世青铜雕塑下,成群的穷苦女孩们,正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几名女贩子则举起铁剪刀,将她们头顶上金色的秀发给剪下来,从古代高卢时代开始,法国女孩就以多金发而著称,而卖掉头发来换取钱币和面包,也是许多女孩的求生之道。 烟雾飘荡,塞纳河边铸币局的烟囱不间歇地在运作着,周围密集的楼房和巷道,映入了夏多布里昂的眼帘,他听到了内里传来的不详哨子声,几名巡警和“乌鸦”(穿着黑衣服的收尸人)正列队沿着河堤大路往里跑,看来是有了凶杀案了,夏多布里昂满心都是不详的预感。 “可怜可怜我,行行好吧,我这个瞎了眼的老乞丐哦!”在雕塑前的店铺边,一位老瞎子举着破碗,坐在夏多布里昂的马头前。 夏多布里昂便施舍给他两个苏的小钱。 当钱币啷当落在碗里后,那乞丐就赞美道:“愿天主和圣母娘娘赐予你不朽的名气,法兰西万岁,宪政和三级会议万岁!” “宪政和三级会议,能带给法兰西什么?”夏多布里昂没忍住,询问说。 “不知道啊少爷,我只是听别人这样说而已。”老乞丐瞪着空洞全白的眼睛,沙哑地回答说。 夏多布里昂叹了口气,新桥上到处都是演说的人,大多数都站在第三等级这边,猛烈抨击特权者。 此刻,一个戴着羽毛帽子的贵族,从人群里奔出,高喊我要去凡尔赛参加会议,但别看我是贵族代表,我 却要主张废除所有的封建特权,把农民们从土地和租税的束缚里解放出来。 于是大伙儿纷纷对他鼓掌。 “是诺阿耶子爵?”夏多布里昂认得他。 “哦,是弗朗索瓦,不,是夏多布里昂伯爵啊,日安!” “你也是要去凡尔赛的代表?” “是的,刚才那些就是我的主张。” “你刚刚从我哥哥家宅里来,对吧!” “是的,多谢他饭食的款待,我现在吃饱了,该去会议上慷慨陈词了。”说完,诺阿耶子爵便飞也般地往南面跑去了。 夏多布里昂摇摇头,这位当然可以喧嚣着要废除封建权力了,因为他根本就是诺阿耶家族的旁支幼子,没爵位和地产的继承权,穷光蛋一个,惨到要去他哥哥及其他贵族的家里要饭吃,这位有个绰号叫“无地王约翰”,意思是他没有任何产业可言,除去个贵族头衔外,是全然裸奔在这世道里的。 “他吃不饱饭,便准备把大家的锅灶全都砸了吗?”夏多布里昂叹息着想到。 五月四日,全法国三个等级的所有代表们,前往凡尔赛宫,参与对国王的朝觐。 约定在次日,也即是五月五日,三级会议正式开幕。 巴黎西南的凡尔赛城,四周是秀美的高地和密林,还有泉水和猎场,始终以来它都是国王的宫殿,但现在它还成为了整个法国的灵魂、心脏和首脑所在处。 四千名宫廷人员,千多名禁卫军士兵,一千一百多名外省和巴黎的会议代表,还有无数前来观看盛典的人,都齐聚至此!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3.王室仪仗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天的一大早,就在菲利克斯的海峡俱乐部,米拉波的普罗旺斯代表团还有罗伯斯庇尔的阿尔图瓦代表团,于瓦伦丁纳旅馆内会合时,就已有数不清的巴黎城市民涌入到凡尔赛这座小城里,他们都渴望亲眼见证历史的决定性时刻:法兰西三级会议的召开,或者说人人都想参与到这关乎全世界命运的宏大戏剧里来。 于是乎,凡尔赛顿时人满为患,宫殿、花园、广场、楼宇上全是人,就像是丰收时节法国南部省份葡萄园里挂着的葡萄,这座小城里的集市上,面包的价格居然涨到了每磅十个苏!而一把靠窗的椅子乃至草垫,能看到代表和王室典礼队伍的,租价被炒到了十个里弗尔一天,至于能留宿的房间更是了不得,“差不多得值一百八十个里弗尔。”一名贵族说到,“这差不多是我头顶上这顶最漂亮帽子的价钱,所以我只能在夜晚睡在走廊上,或者大门前。然后早上就有某个贵人的仆役举着蜡烛来驱赶我,把我当外省乡下来的低贱人般,我这才知道这宅院是这个贵人私有的。” 五月四日,有两件大事必须要做,一件大事是三个等级的代表和王室一道进行神圣的巡游,要经过圣母教堂和圣路易教堂,以祈求上帝的降福,也用来标志全国各个等级间神圣的和解;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国王路易十六要在凡尔赛的御苑宫殿上,检阅所有的代表们,共一千七百名,其中外省一千一百多,巴黎的大约五六百,但巴黎的还未到,因竞选尚未结束。 所有的代表们到了凡尔赛,都在预先安排好的巡游起点,圣路易大教堂前站好了队伍,不久日头出来了,太阳挺毒辣的,大伙儿全都是屏住呼吸在等,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整个代表队伍里,按照服色色分明严格,其中在菲利克斯的眼中,服色不是按照等级来区分的: 贵族们,无论是大贵族、长袍贵族,还是乡居贵族,服装倒出奇地一致,他们穿着丝绸的罩衫,缀着金色的衣带,刺绣花边的袖口和领带,各个都头戴亨利四世式的帽子,和当初菲利克斯初遇哥昂老爷时对方的帽子款式一模一样,然后每人的帽子上都骄傲地翘着白色的羽毛,迎着微风拂动。 但教士们差距就大了,红衣主教穿着火红的长袍,其他地区的主教都穿着尊贵典雅的紫袍,在大批大批穿着朴素黑袍的本堂神甫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而第三等级的代表,职业是各不相同的,其中一半都是司法界人士(菲利克斯也算),还有部分是商人和金融家(菲利克斯也是),当然还有不少工厂主(菲利克斯也是),只有比较少的行会师傅还有农民(菲利克斯同样是),但他们的衣着完全一样,单调无华的黑色外衣,白色的领结,密密麻麻就像群乌鸦。 不久,天气越来越热,大伙儿都感到焦躁,开始周身冒汗,这滋味可不好受。 但国王还迟迟不能动身,按照去过宫廷侍奉过的人说:我们的陛下每日都是准时起的,但起个床,还得分为小起床和大起床,祈祷、戴假发、穿睡衣,然后又是如厕,又是医生检查身体的,一套下来,没有几个钟头是完成不了的。 “可也不能让全国的人,都等他一个啊!”人群里,不知是谁这样嚷起来。 人们沉默,既没有应和他,但也没有驳斥他。 终于,三个钟头后,也就是差不多快中午时,庄严的号角声里,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车马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凡尔赛王宫里而出,最前面的是手持旗帜,穿着丝绸号衣的宫廷侍童们,他们都是光耀的贵族出身,发型统一剪成了蘑菇形,下身穿彩条裤子和白色的筒袜,脚上穿着黑色的皮鞋;跟在侍童队伍后的,是凡尔赛的猎鹰手们,他们各个鼓起拳头,胳膊笔直地伸向天空,拳头上架着一只只桀骜凶猛的鹰隼,它们冰冷的眼神时不时闪烁下,这会和菲利克斯一齐站在圣路易教堂前等候的农民代表,活泼好动的洛戈隆先生和西蒙尼这位年轻人,都爬上了教堂的塔顶,还在那里争论:“你扔块腌肉出去,看那鹰会不会飞起来衔住?” “你可别闹了洛戈隆先生,一小块风干得如木头末子似的腌肉在这里足足花去我八个里弗尔,我每日的津贴就够买一块腌肉加一根面包,外带一小罐杂果酱的。” “扔吧,扔吧,试试看。” “哎呀,洛戈隆先生!”西蒙尼大声抱怨道,因洛戈隆把他手里的腌肉块一把抢来,扔了下去,结果那群鹰隼都眼睛都不眨下,那腌肉笔直地落在了路易十六所乘的,金碧辉煌的马车上! 激起阵惊呼,四周的瑞士禁卫兵差点都要举起燧发枪或礼仪性的长戟了! 吓得这两位蹲下身躯,抱头鼠窜。 “无事,继续前进。”马车内的路易十六态度安详,挥挥手,对侍从官们吩咐道。 圣母教堂前,“国王万岁”的声浪,从一千一百多名代表们的口中喊出,所有的代表们都按照省区划分站立,菲利克斯的旁边不远处,就是拉夫托侯爵,这两位事实上的翁婿,倒没有什么芥蒂,其中菲利克斯 先前还特意让雅克跑腿,给侯爵带话:"雷米萨而今在我的运作下,于法兰西卫队里混得非常好,而阁下也该听我一句......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国王在欢呼声中走下马车,他的左边是普罗旺斯伯爵,也是个身材魁梧的,在场的人们以往都是在画像里看到过国王或王弟,画像里他们都很英俊,可现场一看,却是两个胖子,若是看外貌,普罗旺斯伯爵倒是不坏的,堪称英俊。而路易十六,就有些痴愚的模样了,但他脾气和心情似乎不错,不说话,但也没有生气的表示。 右边,则是宫廷的牌面,阿尔图瓦伯爵,他英俊潇洒,眼神顾盼生辉,倒是得了不少喝彩。 在国王华盖的四角,还站着四位年轻的公爵,他们可以说是未来这个国度的希望,即贝里公爵、波旁公爵、昂古莱姆公爵,还有位是奥尔良公爵的儿子,沙特尔公爵。 在华盖的身后,则行走着红衣主教拉斐尔。 第二辆马车映入了人们的眼帘,是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和王家长公主(即国王长女)玛丽.特蕾莎所乘坐的。 其时王后正在为病重的王太子担忧,当她走下来后,表情不是那么轻松,甚至有些扭曲。 于是原本对着国王欢呼的代表们,顿时死寂下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4.有毒的思想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其实此刻王后只是身为名母亲,为儿子的病情牵肠挂肚。 但当她以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成千名代表的眼前时,就注定是个错误。 代表们早就通过些小册子、漫画,还有风言风语,认为这位奥地利女人浪荡、奢靡、飞扬跋扈......更不要说在四月底,就有不少代表来到凡尔赛,他们在这里等了好几天,穷极无聊,便按照很多年前的族谱或书信上的线索,纷纷拜访居住在这座宫城的达官贵人。 可遭遇到的全是冷眼和慢待,侍奉宫廷附庸风雅的大臣和贵人们,压根就和这群从外省各地来的土头土脑的家伙格格不入。 现在,原本就或多或少憋了一肚子气的代表们,觉得玛丽.安托瓦内特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是一样! 而王后的嘴唇和牙齿也抖动起来,她好像也重逢了那个难堪的时刻:项链事件后,她前去巴黎歌剧院时,那些民众也这样冷冰冰地,带着敌视和鄙夷的眼神,望着她。 不由自主的,王后扶住了长公主特蕾莎,也就是“飘飘”(特蕾莎头发蓬松,所以在母亲那里得到这个绰号)的肩膀,把她和人群间稍微拉远了点距离,代表们一片沉闷的叹声:这一刻,王后几乎是在自己和所有代表间,划下了道深深的鸿沟! 其实历史在必然下,也时时刻刻浮动着偶然的因子,有时一句话,甚至一个微妙的表情和动作,都能引起场大风暴。 顿时整个圣路易大教堂的长廊间,第三等级的代表们都不在说话,他们举着亮晃晃的蜡烛,这蜡烛本是要用来巡游的,烛光照在他们每人身上黑色的礼服上,在国王和王后的眼里,简直就和送丧差不多,整个场面变得阴森森的,格外压抑。 王后在缓缓走动时,见到了三个人物。 一位是米拉波,她早就听闻这个人物的厉害。 还有位是高丹男爵,她之前刚刚册封他的,而这位脸上也满是忠诚与和悦的表情,回望着自己。 最后一位是举着蜡烛,有一张苍白猫脸的罗伯斯庇尔,王后只是觉得这位有些眼熟,但好像时间又太过久远,模模糊糊的。 其实国王路易十六,也隐约感到罗伯斯庇尔似曾相识。 可罗伯斯庇尔什么也没说。 事实是这样的,在十五年前,路易十六和王后前往兰斯大教堂加冕时,当时天正在下雨,道路泥泞,看围观的群众依旧人山人海,兴高采烈,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新国王的身上,甚至有人在巴黎新桥亨利四世的雕像下刻下“复生”的字样,当新国王和王后马车停在教堂门口前,一名路易大王学院(算是高中)的学生代表,就跪在泥地里,毕恭毕敬地代表学校和教会,向国王朗读了自己所写的颂词。 这个学生代表,正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 当时还有个学生在旁观,便是乔治.丹东。 可现在罗伯斯庇尔的眼神,全然没有当初的敬畏,更没有卑躬屈膝,而是蕴含着某种凛然的态度。 随即,在圣路易大教堂,红衣主教拉斐尔当着所有代表的面,为国王和王后讲经,名为讲经,但却是在愤怒地控诉宫廷和国家: “陛下你身为天主在人间的使节,以至于要到全国各个等级代表来到宫城时,才意识到你的子民处在深重的苦难里,不可谓不是严重的失职......” 拉斐尔说起了农民的凄惨,说起当兵的艰辛,是越说越激动,而周围的代表们却越来越激动,还有人不断为红衣主教鼓掌叫好。 可让菲利克斯都感到瞠目结舌的是: 国王路易十六居然在华盖下,于座椅上就这样睡着了! 不但睡着,还发出很多人都能听到的鼾声。 大家都惊呆了,然后普罗旺斯伯爵发出鄙夷的淡笑,而贝里公爵和波旁公爵则急得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最难堪的还是王后,她和公主肩并肩坐在小椅上,孤独地承受着红衣主教的训诫,还有代表们的疑惑,甚至鄙视。 好一会儿后,路易十六猛地哼哼两声,总算是醒了,睡足的他这才明显开心起来,就问阿尔图瓦伯爵,方才红衣主教都说了些什么? 阿尔图瓦伯爵赶紧告诉兄长如何如何。 “红衣主教所言,朕全都领会了。”路易十六漫不经心地立起来,就这样对着在场的代表们说到,那种态度是明眼可见的搪塞,“百姓们困苦的情形,朕是可以体察的,所以明天三级会议正式召开后,朕要预先指明,这场会议尔等三个等级的代表,务必要通力合作,一起为解救百姓而努力。” 说完后,他就宣布巡游开始。 穿着鲜亮制服的法兰西卫队,还有瑞士禁卫军,敲着隆隆的鼓声,领头的军官居然便是雷米萨.德.拉夫托少校,只见他带着阳光的傻气表情,骑在骏马上,兴高采烈地为巡游队伍开道。 队伍里,所有人都举着根蜡烛,哪怕是在白昼里。 三个等级的队伍,分为首中尾三支,将王 室夹在了中间。 原本按照顺序,本是教士队伍在最前面,贵族队伍在中间,而第三等级的队伍殿后的。 可教士队伍刚刚穿过圣路易教堂的街口,围观群众突然爆发了万炮齐鸣般的呼喊:“是奥尔良公爵,是奥尔良公爵!” 奥尔良公爵居然也穿了件黑色的外套,系着亚麻白色的丝巾,提着把黑色的雨伞,故意横着穿过王室的队伍,大声询问第三等级的人马在哪里? 菲利克斯只见到自己周围,许多自由党的代表,比如律师,比如法官,都无比激动地挥动着胳膊,争先恐后地冲乱了巡游的队伍,和群众一道高呼着“奥尔良公爵万岁”的口号,向这位满口平等的大人物涌去。 很快全乱了,殿后的队伍变为了先锋,教士和贵族虽然极其不满,但却被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第三等级推搡得七零八落,第三等级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们簇拥着奥尔良公爵,接受着凡尔赛围观群众的礼敬和高呼,向圣母教堂的方向走去。 王后气得浑身发抖,而阿尔图瓦伯爵则愤愤地在她和国王面前说道: “这就是放纵第三等级的结果,奥尔良公爵之前收买高等法院,然后又囤积粮食收买农民,用小恩小惠收买士兵,现在他又开始收买第三等级。诸此种种目的只有一个,他在觊觎着王座,他在侵害着王权。” “而这一切,都是内克尔胡作非为带来的结果。”王后昂起了胸膛,也指出了她所认为的症结所在。 入夜后,整个凡尔赛是张灯结彩,许多代表们满心巴望着明日的会议,载歌载舞。 菲利克斯则抱着胸,立在租赁来的二楼窗台上,和米拉波等代表们一道,看着这景象。 “三级会议的硝烟味越来越密集了。”米拉波一口道出了实质。 “是的,牵扯各种想法的战争,还是没法避免的吧。”菲利克斯也远没有下面那些代表乐观。 果然,凡尔赛宫殿的御前会议里,新的掌玺大臣德.巴朗坦主动对路易十六进言: “三级会议由今日观之,已变为危险激进有毒思想之渊薮,请陛下务必下定决心,使用铁腕维护国体根本!”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5.遣兴馆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路易十六呆了半晌,才问了掌玺大臣一句话:“那群穿着黑色外衣的,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邀请他们来是要解决国家财政困难的,但他们却以此为要挟,企图推翻整个国家的制度,模仿美国人搞出部宪法来桎梏陛下您。”德.巴朗坦的回答言简意赅。 这下路易十六才觉得慌,他忙问掌玺大臣该怎么办。 “请陛下在来日遣兴馆内接见他们时,绝口不提革新的事,同时知会财政大臣内克尔,把三级会议的议题限制在税务上,只要能这个目标达成,便尽快把会议遣散掉,还有必须得调集各路军队,保护好凡尔赛宫,我之前曾提醒过陛下,不该将三级会议的场所设置在凡尔赛的。” “为何如此说?” “您该知道的,凡尔赛距离巴黎城太近,又是陛下您的宫禁所在,一旦会议发生任何冲突,很快就会把整个巴黎五十万人给卷进来,不,或者说是巴黎会把我们凡尔赛给裹挟掉!这座巴比伦城里有什么人呢——激进危险的记者,满脑子无神论思想的哲学家,鼓吹美国宪政制度的贵族军官,还有无法无天的无套裤汉,犯罪分子!” 当德.巴朗坦说出这几个人群来后,路易十六的脸上果然浮现出惊怖的神色来。 早知道该把会场搬去兰斯,或者其余离巴黎远一些的地方也好的。 此刻路易十六才想起自杀的前掌玺大臣的遗言来,便吞吞吐吐地询问巴朗坦:“朕若是和第三等级结为同盟,那......” “真正的国王是不能车马鲜明地站在民众或贵族任何一边的,有了军队武装作为后盾,我们大可以居中,挑拨前两个等级和第三等级,让他们尽情斗争去,宫廷坐收其利。”德.巴朗坦建议说,此外他还对路易十六提醒,“陛下如若到了关键时刻,可以下定决心,再罢免财政大臣雅克.内克尔。” “又,又要罢免......”路易十六虽然剧烈摇摆,但还是接受下来。 五月五日一大早,凡尔赛的遣兴馆,到处站满了外地来到的代表们。 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昨晚就睡在凡尔赛宫的角落或门廊,甚至花园里,虽然有些狼狈,可心中都揣着火焰,他们得到国王陛下的承诺,终于可以好好谈谈国家存在的问题,也终于能呈递上自己等级的陈情了! 巨大的遣兴馆,原本是存放宫廷所需体育器械的地方,现在杂物全被清除掉了,中央是个极其宽阔的凹进去的场地,足够一千一百多名代表就坐,两侧则是高高的走廊台基,外加一根根花岗岩大柱子,路易十六和王后的御座和华盖,就设在正前方,有双重的台阶,将他和代表们高下悬殊地分割开来,来彰显王室的威严。 台阶下,摆放着一张铺盖蓝底白鸢尾花桌布的长桌,作为掌玺大臣德.巴朗坦和财政大臣雅克.内克尔发言的地方。 馆门之外,菲利克斯、盖斯特、艾斯图尼、奥弗莱,还有拉夫托侯爵及整个诺曼底的代表团靠在一起,此时菲利克斯在贵族行列里,面对面地见到哥昂.德.勃朗东老爷,“哎呀呀,正是没想到呢,拉夫托爵爷您现在和这位高丹少爷这样亲昵。”哥昂取下翘羽的宽边帽,上前问候,可却语带讥讽。 菲利克斯身后的四位农民代表,不管是奥弗莱、西蒙尼这样的乡村大户,还是洛戈隆和雅克这般的小门小户,但只要看到哥昂这种燕隼般跋扈好斗的乡居贵族,无不侧目,且噤若寒蝉。 拉夫托侯爵心里虽然有些窘,可反应还算是快的,说高丹现在被宫廷封为男爵了,他愿意认我为庇护人,这对他在鲁昂城的发展是大有好处的。 “那可不是吗,全鲁昂现在谁不晓得高丹男爵的财力啊?手里有工厂,有田地有海船,甚至还有个银行呢,所以他巴不得爵爷您的庇护呢!只不过可惜了,爵爷您还是得跟着我们行列走,您离不开贵族行列,也没法把高丹少爷给拉进来。”哥昂说着,手指遣兴馆通内处那道铁栅栏夹成的通道: 按照宫廷典仪官的要求,第三等级的代表们必须要穿过这道铁栅,排队朝觐国王和王后,才能入座。 而前两个特权等级的代表,则能大摇大摆地由馆阁的正门入席就坐。 这是王室有意的挑拨伎俩,时时刻刻让三个等级体现出身份的差距来。 所以当菲利克斯等人,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台阶上路易十六前时,就必须得左转身,对着国王脱下帽子,而路易十六则张着个不冷不热、无悲无喜的肥脸,注视着每个人,“陛下万岁”,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问候,第三等级的代表鞠躬完毕,就右转,又一个接着一个就座。 这时,已经有很多第三等级代表开始对王室的倨傲感到不满。 但路易十六和两位王弟,却继续趾高气扬。 三个等级的座位,也是分开的。 教士们都坐在靠左的位置,而贵族们则全在靠右的位置,至于人数最多的第三等级代表们,全都坐在中间。 菲利克斯就座后, 对身旁的图雷先生和比勒先生低声说到:“我犹自记得,先前在鲁昂的省参议会上就预演过这样的情况。” “但最后一败涂地的是谁?” “既然内克尔大臣已经让我们的代表数目加倍,那么面对任何议题的表决,我们第三等级是绝不会输的。”数学家比勒尤其有信心。 热烈的掌声鼓起来了,当代表们全都就座后,路易十六开始转身,走上几层小台阶,往自己的御座而去,他随即要坐在其上,发表讲话。 而王后事前就坐在旁边,她的眼角尚有泪痕,她怀里抱着年幼的王太子,太子身上蒙着宽松肥大的罩袍,雪白的皮肤,还有对蓝色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好奇地看着这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其实王太子的身体很痛,他的脊椎骨已完全错位变形,这个病是致命的,而观看三级会议的盛典,几乎算是父母给他最后的娱乐。 玛丽.安托瓦内特,这时只是位普通的母亲,伸出手指,摸了下儿子娇嫩的脸颊,但却滚烫如火,这是他虚弱和高烧的表现。 王后垂下头来,潸然泪下。 一个月后,王太子死去。 路易十六开始发表演说了,他个子高,身材胖大,故而嗓音也很洪亮,他谈了很多,算是开幕词,对远道而来的代表表示感谢,然后就说自己渴望着整个国家民众都会过得幸福,随后话锋一转,开始大谈国家是如何亏钱的。 “唉......”菲利克斯有手扶额,暗自叹息。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6.米拉波预测的三步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在场的第三等级代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微妙,国王的开幕词越是冗长,他们就越期待他嘴里能说出关乎“革新”、“宪政”、“下放权益”的字眼来,终于路易十六说到了“革新”。 整个遣兴馆内顿时传出阵激动的声音。 但路易十六说的却是“革新是危险的,是不可以被个正常安全的国家所接受的。” 大家的脸都扫兴地沉了下来,声音死寂了。 谈完了财政,路易十六就又说起自己精神上的困苦不安来,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诸如“三个等级各自该遵循什么,需要达成什么”,“三级会议的表决到底是按等级还是按人头”,“三级会议到底能不能有批准税收的权力”,路易十六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好不容易,路易十六的讲话结束了。 就连贵族席位上的哥昂,此刻都按捺不住对国王的轻蔑,他对卡朗唐侯爵说了句:“这位王上的骨子里到底是没有亨利四世的血的,亨利四世绝不会如他这般说出窝窝囊囊的话语来。” 卡朗唐侯爵也点头。 确实如此,1593年亨利四世也对臣民组成的三级会议当众发表一次短促有力的演说,这位国王说道:“朕邀请你们来,就是要听你们诉说衷曲,你们如何说,朕就要如何去做!亲爱的臣民们,朕在你们面前就只有两个志愿,一个是把法国从束缚里解救出来,第二个是让法国恢复旧日的荣光!” 紧接在路易十六后,是掌玺大臣德.巴朗坦发言,这位在宫殿里密谋时,说的是一套套的,可当他真的对着一千多各等级代表说话时,他却蔫了,说话的声音很小,并且内容和路易十六大同小异,就是在那哀哀戚戚,告诫代表们“不要有可怕的维新念头”云云。 这时候会场里,许多第三等级代表已开始不耐烦地摇头,甚至发出嘘声。 他们百里千里地来到凡尔赛,不是来听这套说辞的! 当内克尔起身后,对他抱有很大期望的第三等级,重新振奋起精神,拍出了雨点般的掌声,他们都希望内克尔能按照自己的陈情书来发言。 但可惜的是,内克尔的发言一样地冗长,并且开口闭口只谈国家的财政问题,他不厌其烦地报数字,财务报表和御库账目里繁复难懂的数字,然后他突然脸色发白,抖抖瑟瑟地从怀里掏出瓶药水喝下去,似乎是胃病犯了,两名侍从就扶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发言稿剩余的内容是名小吏代读的,在代表们最关心的关键部分,内克尔是这样写的: “国王陛下批准了我的条陈,将人数最多,税负也是最多的第三等级代表名额增加了一倍,但这绝不是说要改变旧有的议事方式。当然,如果按照人数来表决的方式,只能产生一种结果(意指第三等级肯定占优),但国王的意旨是,这种方式必须得到所有等级代表的自愿同意还有国王的批准才能使用。不过无论对这个问题应持什么态度,无论对讨论的不同对象该如何区别,国王和我都深信不疑,在税务问题上所有的等级都会通过协调努力,而达成一致的。” 这段话一出,整个第三等级都失望愤懑透顶。 其实内克尔的想法始终没变,当初他就对国王说: “我们既要安抚第三等级,也不能得罪前两个等级。所以干脆把议决方式给分开,税务问题越快通过越好,可以答应用人数来投票表决;而涉及政治权力的,我们继续保留按等级表决的旧方式。” 人群里,米拉波当即就发怒了,他对四周的人说到:“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三级会议到底要不要按人数来投票表决,还得先作为个议题,提交给其他两个等级通过,这样才行!如果其他两个等级不通过,那所有的都要泡汤了,不过请放心,只要是我们的诉求,前两个等级大约是不会通过的,国王也不会批准的。原来尊敬的财政大臣内克尔先生,在上给国王的条陈里,用名额加倍的说辞来引得我们欢喜,可真正到了这里后,他所说的和之前的却互相矛盾,这是种不折不扣的愚弄!” 很快米拉波就挥动着拳头,发出了狮子般低沉的声音:“我算是看出来,王室宫廷根本不想保持这个三级会议,更不像它成为制宪会议和随后的宪政机关保留下来,他们只想压制我们,取消我们。一切都和前两个世纪没什么不同,瞧着吧诸位,宫廷会如何对付我们?我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就是分为三步走,先是繁文缛节,然后是阴谋诡计,最后便是悍然使用武力。” 米拉波的话语声音虽然不高,但却给在场的所有第三等级代表造成极大的震撼。 普罗旺斯省份代表把他的言语传给了后排阿尔图瓦省份的代表,其中的罗伯斯庇尔脸上立刻出现不快的神色。 接着便是整个北地的海峡俱乐部成员,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导师这是什么意思?”当看到奥弗莱和洛戈隆怒形于色时,还不太懂的雅克便焦急地询问正襟危坐的菲利克斯。 “意思很简单,雅克你想要提出陈情 ,比如说,你不想在给贵族老爷当佃农时,还要缴纳各种封建税,但我们赞同你是没用的,必须还要贵族们赞同,外加国王批准才行。” “可是先前男爵您说过,我们的人数是前两个等级相加之和,那么任何陈情和议题,在表决时我们都是无往不利的!”西蒙尼还年轻,沉不住气地地嚷起来。 “米拉波伯爵的话你应该也听到的,我们渴望按人数表决,可这还必须得其他两个等级同意才行。” “但那群贵族老爷和主教,怎么会同意?我想公路修到我的桑镇来,本堂神甫也会答应我,但贵族爵爷和主教更想公路直接修到他们的府邸上的!完了,一切都完了。”原本拥有最美好愿景也是最为乐观的洛戈隆,现在却最先悲观绝望起来,他只觉得馆内所有的墙壁和人身都变为了片灰色。 “怎么办,导师?”雅克和西蒙尼开始哀求起来。 而菲利克斯的嘴唇则飞速地颤抖着,似乎是在默默地准备着什么。 直到下午四点半钟,国王、掌玺大臣还有财政大臣的演说才算是结束。 路易十六的车马开始回宫。 可绝大部分第三等级的代表都呆在原地,就在遣兴宫的拱门前,大家的脚步踱来踱去,时不时发出些聊天的声音。 “诸位,我觉得国王陛下说的还是没问题的,大家一切按照规定的程序来,会议就会取得成功。”奥弗涅的代表马卢艾,在人群里鼓动说。 “诸位,战争开启了!”菲利克斯则突然面色凝重地对环绕四周的海峡俱乐部成员,说出这句话来。 就在大伙儿惊诧时,两名假发上扑粉的宫廷典仪官走出来,用种矫揉而傲慢的语调告诉所有第三等级的代表们: “诸位请仔细听好,明日正式议事时,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各有其他院落安置,而你们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啦,所以这遣兴馆的场地就专门留给你们吧!” “看啦,我预料里的第一步,繁文缛节来了!”米拉波大声吼了起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7.针锋相对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就在米拉波准备发作时,菲利克斯倒很冷静地走到那两位负责宣告的典仪官的面前,询问说:“这确实是王室的安排吗?需要通过这样离间三个等级,且自作聪明地要调停,要展现特权对第三等级的压制嘛......” 头顶卷曲假发的典仪官,拖着刺绣白花边的袖子,用冷冽的眼珠盯住菲利克斯,皮笑肉不笑地暗杂威胁:“这里的宫殿和城市都是属于陛下的御苑,客随主便的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 “不,这里是全法兰西人所有的,陛下只不过是得到了人民的认可才得以住在这里的,如果陛下失却了人民的爱戴,那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是决计保不住的。” 当菲利克斯说出这话后,在场的代表们,无论是第三等级,还是在旁观着的前两个等级,无不惊骇。 “倒有些男子汉的气度,你骨子里倒像是流着亨利四世的血。”哥昂老爷倒在心底赞叹一番。 而教士队伍里,欧坦主教塔列朗也笑起来,对其余几位志同道合的主教私下地介绍,说这就是鲁昂的菲利克斯.高丹。 “男爵阁下,我慎重地提醒您不能用这样的口吻,在背后指责君王!”被如此奚落的两位典仪官,面色不豫起来,他们在凡尔赛可是代表着王权的。 “那我也慎重地提醒你,国可以无君,但君却不可以无国。” 此言一出,在场的第三等级代表们几乎全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典仪官狠狠地盯着菲利克斯和米拉波眼,随后丢下句走着瞧吧外省的乡巴佬,便登上马车扬尘而去。 人群后,马卢艾也装模作样地为菲利克斯的言论鼓掌,但眼中却流散出阴冷的气息。 此刻米拉波大步走到遣兴馆的正门处,手指着内里的柱子和桌椅,对所有人高声说到:“既然要求我们在这里,那就在这里吧!明日起九点钟,当那边的圣路易教堂钟声敲响后,所有的代表们便在这里集结,我们的要求就是,会议里所有的议题,都需要按照人数投票表决。” “如果这个议题遭到前两个等级的否决呢?”农民代表奥弗莱先生先前始终在沉默思考,现在终于忍不住对米拉波伯爵发问道。 米拉波将粗壮的手狠狠一劈,掷地有声:“那很好,我们就抛开前两个等级,自行其是,我们不愿受制于人!” “说得对。”大家都这样喊到。 而罗伯斯庇尔已开始和奥弗涅、朗格多克、多菲内省份的代表们互相握手,互相自我介绍,并约定马上到了夜晚,五百七十八名代表要紧密地结合起来,没有任何意志能把我们给分割开来。 至于贵族代表队列里,拉夫耶特侯爵、诺阿耶子爵等信奉自由主义的,也都整齐地站出来,向菲利克斯、米拉波等鞠躬致敬,其中拉法耶特侯爵清清楚楚地说了句:“我的心始终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可其余大部分的贵族,却手握着剑柄或礼帽,错综地站着,带着敌意,他们也明白这群第三等级的陈情便是要废除掉封建特权,是绝不能对他们妥协的! 而教士队伍里,艾斯图尼等本堂神甫占据绝大部分,他们都对菲利克斯、米拉波等投来倾敬的神色,就连大部分的主教级别也对第三等级持赞许的态度。 接着,三个等级的代表们,围绕着遣兴馆分成了三个互相独立的方阵,一言不发地各自散去、 当晚在凡尔赛,各个省份的第三等级代表开始串联,他们三五成群站在门窗下,开始热烈地互相交换身份,最初到这里时,他们还只认为代表的是各自的省区或城市,可而今王室的傲慢无礼、言而无信,却成功地将他们捏合起来,“我们是要为整个国家发声的”,“只要这次联合行动了,就不会有什么再把大家给分开。” 次日,当所有的第三等级代表云集在遣兴馆中时,王室再度派遣来了典仪官,态度还是那样的傲慢,告诉大家: “接下来是审查资格的程序,诸君的名册已分别交到了贵族院和僧侣院里,同样的我们要将这两个院代表的名册交付于你们来审查,三个等级分开审查对方,这样最为公允持平。” “我们现在还需要陛下给个明确的答复,那就是到底会议表决,是按照等级还是按照人数来?” “对,我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典仪官便回答说:“这个议题,已经得到陛下批准,即刻就在三个等级内各自表决。” 众人对这个举措极度不满,立刻聒噪起来,可米拉波却走上台阶,要求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然后他对典仪官喊到:“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表决的结果。诸位我们第三等级,先来表决。” 鲁昂科学院的代表,数学家比勒先生立刻和同伴们抱来了票箱,郑重地放在覆盖法兰西王室图案布幔的长桌上,随后第三等级的代表们立刻在各自座位上,开始轮番不记名投票。 不到一个小时,票就投完了,米拉波大声宣布了结果: 合计五百七十八张票 ,十票弃权,二十三票反对“按照人头表决”,其余五百四十五张票赞同“三级会议所有的议题,按照人头来表决”。 “赞同票占据了绝对多数,诸君,在第三等级的会场,这项议题得到了神圣而无可质疑的通过!”来自布列塔尼的代表兰居伊内,也是呗推选为当日议长的人,大声而庄严地举起手臂。 当即就有无数双手臂高举起来,对议题的通过表示无限的欢迎。 就在这时,王室的典仪官重新抵达了遣兴馆中,他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对人们宣布: “贵族院和僧侣院表决的结果也出来了。贵族院以一百四十一票对四十七票,否决了按照人头表决的议题;而僧侣院......” 贵族里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不足为奇,关键还是等待着教士代表们的结果,只要僧侣院能通过,那么就是两票对一票了。 可典仪官却笑起来,故意拖长了语气,说出僧侣院投票的结果:“一百三十三票对一百一十四票,也拒绝了这个议题,贵族也好教士们也好,他们是不会对自己权益做出任何让步的,对于这个结果我表示万分的遗憾。”然后他将文书给合起来,语气又换得平和点儿,但却带着某种不能抗拒的态度,“我奉劝诸位,还是先做好资格审查的工作吧,然后静待国王陛下和大臣对三级会议的主持。” 许许多多的人们再度绝望了。 此刻,菲利克斯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不,要是资格审查的话,就叫其他两个等级院来到这里,大家一起互相审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8.平民院的战术和第一等级的分裂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典仪官觉得菲利克斯这位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现在在这里,没有什么三级会议了,我代表所有人于此宣布,我们就是法兰西的平民院,或者叫众议院都可以,现在平民院有权对任何相关税务、制度的议题展开讨论乃至表决,包括代表的资格审查在内。现在你去,叫贵族院和僧侣院的代表来到这里,但不是用你这样倨傲的语气,是我们邀请他们来这里,我们愿意和所有有志之士,有志于改革法兰西的联合起来......” “您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这下宫廷的典仪官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就这?”菲利克斯轻蔑地回敬说。 典仪官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攻讦这位棕色皮肤的年轻代表。 旁边的一位挥挥手,遣兴馆的外面顿时出现了手持燧发枪,插着刺刀的禁卫兵的身影。 “怎么,我说过宫廷的第二步是阴谋诡计,第三步是武力压制,可现在第三步到走到第二步的前面来啦?”米拉波上前半步,狠狠甩动了满头卷发,瞪大了雄师般的眼睛,吼得让人觉得整个殿堂都开始摇晃起来。 代表们对着典仪官愤怒地哄叫起来,其中雅克更是手脚并用爬了上来,洛戈隆先生也爬了上来,他们扬起了沉重的手杖,卫护在米拉波和菲利克斯的身边,咬牙切齿地指着闯入到会堂的士兵。 “你们在干什么?”此刻,法兰西卫队的一名蓄着胡须的贵族少校,气定神闲地走入进来,对士兵们呵斥道。 “我们奉的是典仪官的令。”一名伍长即刻将枪微微举高,回答说。 典仪官指着群情激愤的代表们,告诉少校,第三等级出语不敬,并有理由认为他们在蓄积阴谋。 “那你说怎么办吧!”少校说。 “将领头的拘捕起来,他们便会老老实实地遵守规则了。” “你在教我做事情?”雷米萨少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典仪官是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进来的士兵们都哄堂大笑,拄着燧发枪,是前仰后合,有的人直接对宫廷的典仪官嘲弄起来,还有的人对第三等级的代表脱下军帽,表示礼敬。 “说出你的名字少校,我不相信没有哪位元帅管不到你。”典仪官气愤不已。 “雷米萨.德.拉夫托,法兰西卫队少校,你现在就去告诉布罗利元帅吧,我还是马尔斯敬奉会的头目。”雷米萨摆动着手。 接着,在代表和士兵们叫骂和驱赶声里,原来不可一世的典仪官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遣兴馆。 “米拉波伯爵,高丹男爵,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就这里和贵族院、僧侣院扯皮拉锯吗?宫廷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今天的事,就算是彻底反目了。” “完全不用慌张,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巴黎的自由党,巴黎的民众和舆论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连卫队的士兵也都是赞同我们的,因为只有我们能推动这个国家的革新,只要我们本身坚定不移,便能克服一切困难,是的,我们是一块铁板,但贵族和教士们却不同,刚才你们听到了,僧侣院的投票结果,有差不多一半的人是赞同我们主张的,所以接下来大家要平心静气,耐着性子等待——等到五月二十五日,巴黎的三个等级代表也会来到凡尔赛,当我们和它的第三等级代表会师后,我们的力量便会更加强大,而敌人的力量便会更加弱小,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我们法兰西平民院!” 米拉波刚说完,菲利克斯便接着鼓舞所有人:“从此以后,我提议撤销‘第三等级’这个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称谓,这个歧视性的称谓我们就该把它给扔到拉芒什海峡里去!” “那我们叫什么啊,高丹男爵?” “暂且就叫做法兰西平民院议员,正式而响亮的称谓,我们必须要等巴黎的代表们来到这里,大家坐在一起审定。从即日起,我们一面静心等待,一面主动出击。我们派遣‘使者’,分别前往贵族院和僧侣院集合的场所,不断邀请他们过来,不断的。瓦解他们,让他们屈从在整个法兰西民族的意志,加入到平民院里来。” “说得对啊!” 就在在场的人都不断欢呼时,马卢艾立在角落里,盯住台阶上的菲利克斯,像是看着一袋钻石或黄金。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此刻在他的身后,面色惨白的罗伯斯庇尔,掩盖在绿色眼镜后的一双眼睛,也正在狠狠地盯住自个,宛若条眼镜蛇。 “那个卑贱肮脏的奥弗涅省代表马卢艾,应该要对你不利。”在大家儿开始推选“使者”时,罗伯斯庇尔悄然溜到了菲利克斯前告诫说。 “我大概能明白他要怎么做,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后发制人。”菲利克斯回答说。 大概傍晚时分,“法兰西平民院”派选出来的使者来到贵族院集会所,当他说出今天情况时,席位上的贵族代表们大部分都发出鄙夷的笑声,并且起哄着,将使者给赶走了,“回去告诉你们这个可 笑的平民院,也告诉领头的米拉波,呢绒商的孙子。还有菲利克斯.高丹,那个鲁昂细木工的儿子,他们注定成不了气候,只要我们愿意,随时能和宫廷结盟,枪炮和刀剑一摆出来,你们就得屁滚尿流。” 另外名使者来到僧侣院集会所时,在所有的教士代表里,再度掀起了阵争论的波澜。 一名叫查林托的主教当即嚷起来:“迄今为止,法兰西所有富丽堂皇的教堂和修道院,无不是贵族的祖宗们所建,所以我们应该要和谷贵族是一体的,那群平民再胆敢来威胁我们,贵族们就会拔剑来保护我们。” 而叼着烟斗穿着黑袍的艾斯图尼神甫,却对着查林托主教反驳说:“对不起,我在乡间只和农民和布尔乔亚乡绅打交道。” “那你定然是收了卢梭和百科全书的毒害。”查林托主教顿了下手里的锡杖,发怒说道。 他没想到,一个区区的本堂神甫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可许多黑袍神甫都自动聚集在了艾斯图尼的身旁,“要轮到学问,也许我们比不上在座的诸位大主教们,可乡下的神甫也有乡下人的常识和智慧。平日里我们的薪资可能天差地别,但起码在这个集会所里,我们都是平等的。” “法兰西农民的困苦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可是当大家都聚集起来时,国王在干什么,宫廷在干什么,国家的行政大臣们又在干什么?现在如果要我们选择的话,我们站在平民院这边。”艾斯图尼慨然表态说。 “你们!”查林托主教语塞。 “对不起各位教会的尊贵会员们,在僧侣院里我们就是第三等级,第三等级就该和第三等级站在一起。”瞬间聚集到艾斯图尼身旁的六十多本堂神甫,齐声对上席的主教们如此说到。 争吵里,倾向于平民院的部分主教见局面如此,也纷纷倒戈。 “那么请回去告诉平民院的议员们,我们僧侣院会在巴黎代表到来后,给予最认真的答复。”最狡猾的欧坦主教塔列朗一锤定音,请平民院的使者先归去。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9 贵族院和僧侣院的分裂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接下来的日子里,“法兰西平民院”占据了遣兴馆厅堂,贵族院和僧侣院则在两处较小的宅子里,平民院每天都派遣使者来,邀请其余两个等级来遣兴馆共商国是,由此每天贵族院和僧侣院都要为此争执内讧,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投票,许多人为此疲累不堪,形势慢慢在起变化,尤其是僧侣院,其本来的投票就差不多接近“势均力敌”,主教们大部分维护特权,可本堂神甫却主张参加平民院,之前关乎“按人数投票”议题的表决,反对票和赞同票间仅差了十九票。 现在于艾斯图尼等的鼓动下,投票差距愈发缩小了! 慢慢的,有几位地区的主教也开始动摇起来。 因为平民院的政策在米拉波、菲利克斯等人的主持下,非常灵敏,使者始终对僧侣院说:“我们是请你们来,你们在遣兴馆的席位还在保留着,只要你们来,我们就把‘平民院’的名字给改掉,并且不认等级,推选出个全国公认的‘大议长’来。” 这话也原封不动地传到贵族院内,贵族院一直是反对的票数占据绝对优势,可也耐不住部分人开始公开倒戈。 每次都是奥尔良公爵、拉法耶特侯爵和诺阿耶子爵等,将使者很恭谦地送出门外,并且说“我们的心,是和你们一起为国家而跳动的。” 说白了,他们心底的算盘都打得响得很。 如果这次真的能成立法兰西制宪会议的话,谁不想当这个“大议长”?奥尔良公爵早就垂涎此位了,拉法耶特侯爵也是满心期许的。 而看着这两院日益分裂的样子,遣兴馆内的平民院胆子却一天比一天壮大起来,尤其是王室表面按照掌玺大臣德.巴朗坦的建议,要居中调停,坐收渔利,可实际上路易十六根本就是不闻不问,任由平民院公开私下活动,自己则每日都在夏多布里昂的伴同下,去巴黎郊外的各处森林围猎。 而王后呢,则在全心全意地照顾重病的儿子,也没有心思过问平民院。 终于到了五月二十五日,巴黎的代表们来到了! 遣兴馆内是更加热闹了,在巴黎第三等级的代表,主要成分依旧还是律师、法官,也有不少科学院和学院的,其中打首的一位是天文学家和数学家叫巴依,享有许多学会荣誉,是科学界的泰斗;而另外一位是物理学家叫吉约坦,性格最为缓和,说话也最能让人接受,对凡事力度的拿捏都像是在做物理实验般精准。 但最受欢迎的,还是自愿放弃教士身份,和米拉波伯爵相同的,以平民身份在巴黎当选的西哀士。 当一脸神经衰弱但内心却宛若烧着团烈焰的西哀士来到馆内后,大约八百名平民院的议员们无不热烈鼓掌,恨不得将手都给拍烂掉。 因先前西哀士撰写的《什么是第三等级》这本小册子的销量实在是太大,代表们几乎是人手一册的程度。 “我们不用再等待了,即刻对贵族院和僧侣院发出最后的交涉。”说着,西哀士当众划定了期限,“告诉他们,最迟不得超过六月十日,在那日的晚上,前两个等级的所有代表必须要来到这里,和我们坐在一起,对代表资格进行交互审查。” “如果他们还不愿意来,那该如何?”有人发问。 西哀士很沉静地环视下四周,然后说:“该来的就来,不该来的将被抛弃在外。但无论最终来了多少,我们都该下定决心,遵循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大多数人之心愿,做起来——我们奉从的不是某个人或某群人,而是绝对的公义。” “那么就这样Fac!”菲利克斯乘机大呼道。 馆内顿时应声如雷。 当多菲内省的平民院议员穆内作为使者,将这“最后通牒”递交到贵族院时,立刻被贵族院的大多数代表否决,其中“贵族百人团”的头目,出身巴黎高等法院的德.佩尼梅尔傲慢地对穆内说:“回去告诉他们,贵族只愿意和贵族,也即是同一等级内的坐下来议事、投票。” 可此刻来自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几位信奉路德宗新教的贵族代表,站起来提议,“我们还是希望能和平民院的联合。” “你们这群逃兵外加路德宗的异端,我忍你们很久了!”贵族百人团的另外名头目,龙骑兵军官卡扎莱斯勃然大怒,拔出了佩剑,“来决斗吧,谁在战场上临阵投敌,谁就该死,来试试我的剑锋利不锋利。” 新教的贵族代表们也大怒,依次拔剑,喊到:“你的剑锋利,我们的剑也未尝不锋利!” 一时间,贵族院内拔剑纷纷,白刃相向,大伙儿平日里积攒的互不信任,立刻就爆裂开来。 艾津公爵见势不妙,赶紧大呼坐下来投票,坐下来投票最好。 鲁昂来的拉夫托侯爵则岿然不动,冷眼旁观。 而同样来自诺曼底西的哥昂,索性靠在席位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只要每天的津贴真金白银地给我,管它呢。” 僧侣院的震荡也是空前的,当西哀士的“通牒”到来后,欧坦主教塔列朗当即就怒 吼起来:“他们要干什么,要背离国王陛下的训诫吗?要叛国吗?” 但大部分本堂神甫们则主张去和平民院联合,其他几位大主教还没发话劝告时,塔列朗就对着他们挥手怒斥: “滚,意志不坚定的都给我滚去平民院吧,放弃你们的教士资格,脱下你们的衣衫,都滚吧!” 滚就滚,来自普瓦提埃地区的三名本堂神甫,分别叫拉西斯乌、巴拉德和杰勒特的,立即头也不回,在一片惊呼声里,离开了僧侣院的厅堂,走上凡尔赛街道,直投遣兴馆。 这三位在遣兴馆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他们将三位地位低下的神甫,扛在肩膀上,手把手,一个接力一个,一直抬到了教士的席位上。 过了段时间,艾斯图尼又带着十五名本堂神甫,来投遣兴馆。 到了最后,连主教层也出现了“逃兵”,普罗旺斯省的艾克斯主教布瓦日兰,也离开了僧侣院的楼房,出奔了。 很快六月十日的期限越来越近,贵族院和僧侣院原本满心认为在王室的支持下,能完全压制住第三等级的,谁叫这次被对方反过来教做事了,结果个个不是犹豫动摇,就是忧惧五内。 九日晚,贵族院们合议,“不能再被动下去,此事必须要提交给国王陛下知晓,告诉他那群第三等级的胆大妄为,叫他把事态给控制起来。” 就在他们准备把这份陈情给递交去宫廷时,奥尔良公爵倏地从席位上起身。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0.制宪会议的诞生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诚然,大家都晓得,这位奥尔良公爵是准备要“投敌”的。 眼见如此,先前和奥尔良公爵决斗过的艾津公爵站起来,阻拦其前,对其怒目而视。 其实艾津公爵作为个投机派,早就参加了拉法耶特侯爵举办的“八九俱乐部”,也始终在鼓吹自由和平等。 可他凭什么眼睁睁看着奥尔良公爵先动手,来摘这枚成熟的桃子? “你要做什么,蠢货?”奥尔良公爵怒骂艾津公爵。 “蠢货,蠢货?天底下就没有比你还蠢的人了!”个子矮小的艾津公爵当即大怒,扑上来,就和奥尔良公爵在厅堂内扭打起来。 奥尔良公爵仗着人高马大,抓住了艾津头顶的假发,但一不注意把假发给掼落在地,艾津又是个秃顶,刺啦声:奥尔良公爵手滑,惜哉拳头飞了出去,击中前来劝架的另外位自由主义贵族莱蒙特伯爵的鼻子上。 莱蒙特伯爵当场连鼻血都被打出来了...... 混乱一片中,拉夫托侯爵只觉得额头和后背都在冒汗,但电光火石间他觉得不可以再犹豫下去,便跳出来,慷慨激昂地抢先大喊了声: “诸君,我代表我自己,要拥抱自由、平等和公正,矢志不渝地要推行法兰西的新生,特此宣布,我要前往遣兴馆去和平民院联合。” 一刹那,就好像天地鸿蒙初开似的,让众人猝不及防,就看到这个来自诺曼底鲁昂的,身形和艾津公爵差不多瘦小的边境侯爵,三步并作两步,如离弦的箭那样,直接“射出了”贵族院。 原本坐在拉夫托侯爵旁边的,来自同一省区的卡朗唐老侯爵,也只好站起身,整整衣领,脱下翘羽帽,对目瞪口呆的众多贵族鞠了一躬,扬长而去。 随后十多名来自阿尔萨斯、洛林的新教贵族,成群结队,也往遣兴馆跑去。 当贵族代表派遣的使者手持陈情书,来到凡尔赛宫殿前时,却听到哀乐大作,在墨东宫里传来了噩耗: 王太子殿下薨去了。 他的脊椎和腰骨都变形了,因高烧不退,死在了小小的床上。 路易十六站在房间外,难得地落下了难受的泪水。 而王后则在幽暗的房间里,看着自己孩子化为了小小的尸体,只能用手捂住嘴,压抑无比地哽咽抽泣着。 当夜在烛火下,路易十六拿出了日记,在上面写道: “今日我的儿子死去了,我曾准备将整个国家都交给他。” 因这件事,路易十六不愿意见外人,所以贵族的陈情没法及时让他瞧见。 而到了十日的时候,已经没任何人能阻挡“法兰西平民院”扬起自己的旗帜了。 虽然遣兴馆里,只有二十名上下的教士,外带差不多数目的贵族,可人山人海的平民院议员则流着眼泪和他们互相拥抱。 菲利克斯主动上前,和拉夫托侯爵紧紧抱在一起,他俩都能感到对方真挚的心跳。 “我妻子梅成功生下了个儿子,是我的儿子,我得到她的信,在回信里我说,就叫亨利。” “我也收到信件,我妻子也快要临盆了。”侯爵高兴地老泪纵横,摇动着菲利克斯的肩膀,“要是男孩的话,我准备把他起名叫......” “就叫尼诺吧,多么可爱的男孩名字!”菲利克斯更是高兴,直接说到。 侯爵长大嘴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话。 但整个遣兴馆会场的气氛已经达到了最高潮,六月灿烂的阳光隔着窗户照进来,每个人都沉醉在梦幻里,都浸透在这个国家马上就能实现各个等级的陈情,同胞们手牵手团结起来的愿景之中。 不管是律师、教士、贵族,还是工商产业主,还是农民,还是行会师傅,大家都摇动着胳膊,对台阶上的米拉波和西哀士喊到,“投票,投票,现在就要投票!” 很快,平民院自己的投票结果出来,只有九十票是弃权和反对,其余绝大多数都赞同: 遣兴馆里的平民院,才是全法兰西民众和公义的代表会议,唯一的,神圣的。 并且大伙儿又给平民院合计出新的名称来。 这个名称也是经过一番投票最终选出来的,虽然各人的提名不同,但根本没有争执,气氛热烈而祥和。 西哀士的提名,叫“经法兰西民族认可和审查的代表大会”。 穆内的提名非常长,非常严谨,也很小心,叫“由国民大多数代表所组成的虽少数人缺席但仍可发挥作用的合法会议”,他的提名得到同样喜欢精准的罗伯斯庇尔、巴依和吉约坦等人的赞同。 米拉波伯爵则力求简略有力,主张“就叫做法兰西人民代表大会好了!” 而菲利克斯则主张:“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因这代表着我们共同的愿望。 最终菲利克斯的提名以微弱多数,获得了通过。 现在大伙儿全是国民制宪会议的议员了,米拉波伯爵握紧拳头, 极有气势地喊到:“我们集体去贵族院和僧侣院,一鼓作气,逼迫他们和国民制宪会议联合起来。” “去去去!”大家便齐齐涌出了街道。 “父亲,父亲?”在外面执勤的法兰西卫队少校雷米萨,看到拉夫托侯爵、盖斯特.霍尔克和菲利克斯勾肩搭背的,便喊起来。 拉夫托侯爵就直接对儿子说,我们成立了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了,要制定出部国家宪法来。 “啥?”雷米萨问。 “宪法,有了它,整个法兰西所有等级都会富裕起来。” “好!”雷米萨猛地嚎叫起来,然后他转身,整个卫队的士兵们也都欢呼不已,大家军帽上的羽饰抖动着,不顾队形,也跟着议员们后,自愿充当卫队,往贵族院的方向而去。 凡尔赛一直在等到会议结果的群众们,有的是本地的商人、农夫,有的则是来自巴黎的记者或热心市民,也都自发汇聚为洪流,幸亏凡尔赛城的街道和广场设计得十分宽敞,才不致出事。 “砰砰砰!”许多法兰西宫廷卫队的士兵,甚至在奔跑时,边举枪对天鸣放。 惹得在二楼上看热闹的贵妇少女们,捂着脑袋,尖叫不已。 “你们该欢呼起来,女人们,法兰西的宪法会诞生的,人人都会有好日子过的。”奥什脱下了帽子,转动身子,快乐地对两侧露台上的观众们叫到,此刻整个世界的舞台,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就处在主演的位置。 到了贵族院前,奥尔良公爵、拉法耶特侯爵、诺阿耶子爵还有艾津公爵等,共七十九位贵族站在门前,加入到国民制宪会议的行列。 原来贵族院进行了投票,依旧没能过半,只有七十九人赞同,赞同的人全部脱离了贵族院。 而其他代表则把自己紧闭在院落厅堂内,门窗全都合起来,不和国民制宪会议的游行队伍做任何接触。 到了僧侣院的楼房下,知道了僧侣院也在紧张地投票。 “从现在起我们得依凭良心做事情了,在门外的是代表法兰西百分之九十六民众的议员们,也是我们血肉不可分割的同胞,我们不要再犹豫了,打开门去拥抱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一道战斗!”厅堂内,塔列朗声色俱厉地发表了演说。 就在前两天,他还大骂:“我们立即要请国王陛下惩办这大不敬的僭越之事。”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1.内克尔的建议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在塔列朗演说的鼓动下,僧侣院里所有人便决定,快速地也是最后一次举办投票,投票的主题已不再是“三级会议要不要按人数来表决”,因为三级会议压根就没开过,从五月五日到六月十日,这个会议在宫廷蠢笨无能的操作下,没有发挥一丁点预定的作用,便在第三等级的运作下土崩瓦解,居然横空出现了个“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开始将大势完全按照路易十六所料的相反方向隆隆地拖曳开去! 至此,宫廷可以说在威信扫地的道路上,一泻千里了。 当上千名国会议员、卫队士兵连带群众,把僧侣院围得水泄不通时,突然楼房二层的窗户被打开了,接着所有的窗户一扇扇地被打开,一名年轻神甫探出头来,对着下面的人群挥手奋力高呼: “胜利了,胜利了,我们的联合胜利了!” 顿时僧侣院周围化为了沸腾的海洋,很多本堂神甫奔出来和大伙儿相拥,其中塔列朗流着热泪,特地与菲利克斯紧紧抱在一起。 原来僧侣院投票的结果,赞同联合的一方开始逆转了,最终冲垮了守旧的一方! 这下,僧侣院和国民制宪会议正式联合起来,三级会议至此名不存实也亡,贵族院彻底陷于了孤立和危殆:它既发挥不了作用,更无法压制国民制宪会议的崛起。 十一日晚,两位王弟阿尔图瓦伯爵和普罗旺斯伯爵,肩并肩地穿过了凡尔赛寝宫的长廊,手里面拿着贵族院的陈情诉状,速度非常着急。 这份陈情本该昨晚就交到路易十六这儿的,但一面是上到国王下到大臣的懈怠,另外一面则是上苍的愚弄,王太子就在九日薨去,竟然使得其迟了两天,也是决定性的两天。 如果路易十六下定决心,带着禁卫军在九日御临平民院(当时还叫这个称呼),把局势给控制住,那么一切还有得救。 “第三等级代表的团体自行其是,他们和僧侣院会合,要制宪。”阿尔图瓦伯爵说出这句话时,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脸色都吓白了。 作为君王听到“宪法”这个字眼时,所受的惊吓可想而知。 “叫第三等级解散。”路易十六当即说。 “现在局势一日千里,恐不能如陛下所愿。”普罗旺斯伯爵则语带嘲讽。 “朕要他们解散!”路易十六气得脸色又涨红了。 “如果他们还畏惧陛下您的意旨,便不会冠以‘国民制宪会议’这种野蛮而不成体统的名号了。”普罗旺斯伯爵说。 “那该如何做?” “陛下,是该到了维护国王权威,维护王国法律的时刻了。”阿尔图瓦伯爵郑重地说到。 此刻玛丽.安托瓦内特想了想,就模仿历史上的狄奥多拉皇后,对丈夫说:“哪怕暴徒们越过我们的尸体,我的尸体上也要盖上高贵的紫袍,绝不可以将它给舍弃掉。” “传内克尔来。”路易十六挥手说。 圣路易岛内克尔的府邸中,这位财政大臣正在平静地用餐,当宫廷使节将凡尔赛的事态告诉他时,他失望地放下刀叉:“为什么陛下未能按照当初所承诺的,亲力亲为,掌控好三级会议呢?为何不能循序渐进,稍微做些让步,让三个等级协调步伐呢?到底是听了谁的建议,居然要置身事外,袖手旁观,难道三级会议不是在法国领地上爆发的一场战争?” 内克尔夫人也是失望透顶,她为丈夫穿戴好后,就说:“是该考虑下一次流亡了。” “是吗?” “因为你发行新国债失败了,在小特里亚农宫的那次宴会后,完全没有充裕的资金进来,现在连目标的十分之一都没达成。” “是啊。”内克尔不由得苦笑起来。 当他坐着马车抵达凡尔赛时,许多热情洋溢的议员看到他的徽章,都争先恐后地拥过来,敲打着车窗,告诉他,法兰西获得新生了,大臣您有什么想说的? 内克尔一开始不想回答,但越来越多的人堵住他的去路。 人们都知道他是要去觐见陛下的,所以这等于就是必须要他表态,而之前在三级会议开幕式上,内克尔的言辞和态度让他们都很失望,要是这次他再让人失望的话,可就不妙了。 最后内克尔清清嗓子,向大家说:“宪法自然是好的,我也在考虑一个温和有序的,让陛下更能接受的办法,让法兰西成为君主立宪的国家。” 当他把这话说出来后,瞬间就感到后悔,言不由衷啊,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人群顿时就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下就连居住在凡尔赛那群足不出户的贵族小姐们,都在私下地议论,“国家真的要有大变故了。” “我父亲说,陛下蠢到让这种僭越的会议召开,变故就没法子避免了。” “变一变也好,宫廷年金都两年没发了......” 当内克尔站立在国王寝宫殿上时,路易十六将贵族院的陈情书交到他的手里,内克尔读 了下,其中有这么一句: “假如我们保卫的权利只属于我们自己,只关乎纯粹的贵族等级,我们便不会用这样大的热忱争取之,也不会用这样大的坚韧去维护他。陛下,因为我们保卫的不仅是我们的利益,也是您和国家的利益,归根到底也是法兰西人民的利益。” 内克尔将陈情书给折叠起来,就询问路易十六道:“陛下您是决心要保护前两个等级的权益?” “其实朕也不想让第三等级伤心,朕要是把他们解散了,该怎么解散?解散后又该怎么办?卿的国债募集......” “陛下,完全失败了。”内克尔沉重地回答,“所以陛下不能让第三等级灰心甚至激愤,您所依仗的柱石,也有第三等级的份额。” “那依卿的见解呢?” “不如就势,将这个新成立的国民制宪会议变为‘下议院’,再把贵族和高等主教们编入‘上议院’,重新按照爵位和财产的差别划清界限,然后由陛下您亲自主持改组,维持王国的威权。等到上下议院尘埃已定后,宪法的制订可以慢慢延宕的嘛,只要能优先顺了国民的气,把税务的事给办理好,陛下总有余裕能把剩下的问题解决的。”内克尔是个不折不扣的折中主义者。 路易十六开始迟疑起来。 最后他应允了内克尔的请求。 然则就在同时,路易十六所不知道的是,一群气焰嚣张的宫廷大贵族,包括王弟阿尔图瓦伯爵,还有孔代亲王、孔蒂亲王等,都来到小特里亚农宫,簇拥在王后的身边,“对这群胆大妄为的布尔乔亚,是该到了动手的时刻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2.劝诫路易十六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是要动用军队吗?”书房里坐着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很吃惊。 “没错,瑞士禁卫军可以由亲王们和布勒德伊男爵统率,镇住凡尔赛城;而巴黎卫戍司令官伯桑瓦尔男爵阁下手头有德意志雇佣兵团,驻屯在马尔斯大练兵场,我们还有蒙特马尔和巴士底狱两座居高临下的炮台可以控制巴黎的东西两端;布罗利元帅所统属的法兰西卫队,驻扎在圣日耳曼森林;郎贝斯克亲王殿下拥有一支龙骑兵团,随时能弹压闹事的暴徒;对了,克罗斯纳中将的警察队伍也可以派上用场。”阿尔图瓦伯爵说起军学来说,倒是头头是道。 “但陛下现在正在和内克尔会面呢。”王后说。 “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的就是内克尔,他是日内瓦人,是异端信徒,说不定早就是卢梭主义的信奉者,是境外敌对势力打入我国的内奸,不然他为何处处纵容第三等级代表团?”阿尔图瓦伯爵撺掇说。 王后犹豫了下,说还是先等陛下的反应再说。 谁料到,就在局势越来越紧迫的时候,在当晚路易十六于日记纸上,写了句: “六月十一日,当日无事发生。” 六月十二日,国民制宪会议派遣了科学院的天文学家巴依,还有鲁昂的农民代表高丹男爵,来到宫殿,向路易十六送了信件,告诉他“三级会议已不复存在,国民制宪会议已经宣告成立了”。 其实误会就在此刻产生。 大概正如昔日老黎塞留公爵对菲利克斯所言:“这个国王一直都在对和不对间摇摆,但不管如何,你若首先对他说什么,哪怕你是完全正确的,他也会一口把你给否定掉。” 而自从内克尔入宫去觐见路易十六后,整个国民会议又把这位财政大臣目为英雄,并传言国王准备让步了。 原来国民会议要呈递给国王的说明,就是希望自己能拥有立法权,最起码是对税务问题的立法权,因他们都忍受粗暴不公正的税务体系很久了。 可这时的菲利克斯却说了番话,这话非常非常微妙而关键,他说在自己家乡鲁昂有个民间故事。 其实这民间故事其他来自鲁昂的议员,全没听过。 菲利克斯告诉大家:“我们当地有位有钱先生,是个非常谨慎守旧的人,他修缮自家庄园时,建筑师想在面对花园的墙壁上开个打窗户,可这先生却始终担惊受怕,改变房屋的构造,哪怕就是开个窗户,会带来何种毁灭性的影响,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否决了建筑师的提议,最后无奈的建筑师去找庄园的小姐,小姐笑着说那好办。于是小姐找到父亲,正色对他说,我希望建筑师能把屋顶全都拆掉,做个透明的玻璃穹顶,我能站在上面露台上看到花园,让别人也能看到我的芳姿。结果这先生吓得要死,连说我的女儿,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打消这可怕的念头呢?女儿就说,那就让建筑师在餐室的墙上,面对花园开个窗户吧。结果怎么着?这位先生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下来啦!” 各位议员听到这个故事,都觉得新鲜有趣,不由得为小姐的智慧而大笑。 “我们的国王陛下是个善良但糊涂的人,我们的大臣则是个万事折中稳妥的人。现在大家要在庄园山开个窗户,对于他们来说都不能忍受,那么我们就告诉他俩,索性把庄园房子给拆掉,那他们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答应我们开窗户的请求了。” “很好,就按照高丹男爵说的去办。”米拉波、穆内、巴依、西哀士等无不赞同。 “妙哉妙哉。这个提案,真的十分能代表你的智慧呢!”连马卢艾都拍起巴掌,真诚地对菲利克斯表示祝贺。 菲利克斯淡淡一笑,回以礼节。 于是当路易十六见到巴依和菲利克斯送来的国民会议信件,里面要求的章程居然是: 要制订出一部属于法兰西的宪法来; 王在法下; 国民会议享有“一院制”待遇,此后代表们自动转变为议员,国民会议拥有无可置疑的立法权...... “巴依先生、高丹男爵,朕不得不说,你们所提出的这些要求过分无礼了!”国王怒气冲冲,然后说到,“如果第三等级代表团再得寸进尺的话......” 面容愁苦但沉静的巴依,带着富有尊严的语调,提醒路易十六道:“陛下,已没有第三等级代表团了,也没有三级会议了。您现在要处置的,是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的诉求,它代表的是整个民族的最高公意。” “你们凭什么代表民族的最高公意?朕和贵族,才是天主御意下的,能代表民族利益的。” 菲利克斯便劝诫国王说:“尊敬的陛下,您对治国之道大约有些误解。我们法国自古而今,不管是圣路易,还是亨利四世,亦或是太阳王,虽然行事风格有所不同,如圣路易以宽厚仁慈见长,如亨利四世以明智果断著称,又如太阳王,则以强硬专权而出名。但自愿和贵族们结盟,还能把国家给掌管好的君王,却绝然是没有的。所有杰出的君王,对贵族无不 是采取半是拉拢半是打压的手腕,就拿太阳王来说,他修起这座凡尔赛宫,目的之一就是要把全国的贵族都召集来侍奉他,让这群人和土地脱离关系,让这群人耽于享乐,从而丧失和他对抗的能力,不管怎样,君王最终还是要打压贵族的,并且可倚靠的永远是普通民众,他得让民众满意才行。所以陛下啊,请不要与两千五百万国家的民众互相对立。” “男爵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朕不能坐视贵族和王室的荣耀被剥夺,就算朕要赐予第三等级权益,那也要清清楚楚地表示,这些权益是朕让渡给你们的,如果朕不批准,怎容忍你等自己来拿?” 菲利克斯在心底冷笑声,表面上还继续劝这位迷梦里的国王,“不然这样,陛下可以答应内克尔大臣的提案,暂且效仿英吉利和美利坚的两院制,然后宪法问题也可在两院选举结束后,再从长计议?” 孰料路易十六的脑子,里面完全横着根两级管子,不懂折中,“不,既然你们第三等级代表搞垮了三级会议,那就由朕来重新掌握整个局势。朕立即就要在宫中召开御前会议,让三个等级代表团里再选出代表来,来到宫殿里,朕要亲自指导他们把职责和议题给区分清楚,然后再由内克尔来主持,迅速地把问题给讨论妥当,形成结果。” “恐怕这不能如您所想。”巴依和菲利克斯都异口同声。 路易十六叹口气,“还是请两位回去,把朕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到。”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3.两道战线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会儿菲利克斯便什么都想开了,他深深地对路易十六鞠躬致敬,然后不免眼睛含着泪,说我和巴依先生即刻就去遣兴馆中,一定会把陛下的心意给传达到的。 路易十六哪里知道这位高丹男爵的城府心计,只当他还算是个尽忠体国的,便也非常感动,说了句:“一切都劳烦巴依先生与高丹男爵了。” 菲利克斯再度鞠躬,眼睛都盯到鞋尖前拥有繁复华丽花纹的地毯了。 可他心中却是冷冷句:“被时代抛弃吧,不出所料,根本是个无法挽救的痴愚该死之人。” 结果就在宫殿门外时,巴依就挺生气地问菲利克斯:“陛下这种毫无常识的言语,叫我俩怎么对国民制宪会议说呢?” “为什么要说?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要表达国王陛下想要表达的意思呢?”菲利克斯突然反问巴依。 这让巴依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天文学家虽一直为自由呼吁,但也算是个忠厚人。 “请听我的话巴依先生,让国民会议取消,让大家派遣代表去禁宫中参加国王的御前会议,可行吗?” “绝对不可能,所以我才因此忧郁。”巴依很肯定,国民会议一旦产生,就是不达目标决不罢休的。 “那国王下步会怎么办......” “大概就是按照米拉波伯爵预言的第二步和第三步来,搞阴谋诡计,收买败类,或者调遣军队前来压制。” “说得非常对,巴依先生。国民会议不能束手待毙啊!”菲利克斯的话,在凡尔赛宫四周的暮色里,虽然声音不高,但却让巴依警醒许多。 很快,当他俩回去后,把路易十六的言辞告诉米拉波、西哀士、穆内、罗伯斯庇尔、兰居伊内等各地的国民议员后,众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忧患:“由此看来,宫廷大概是绝对要对我们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这大概是王后和几位反动的亲王,挟持了国王的想法。”穆内伤心地说。 “管他是国王,还是王后,现在大家必须团结一致,绝不可以退让。从五月四日到现在,我只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旧制度的最高代表,也就是法兰西国王做出些有利于国家民众的事,靠讲道理,靠说漂亮话,是完全没用的,必须威逼他,把他逼到悬崖上,这样这个国王的脑筋还能清楚点,知道基本的利害关系,逼迫他越甚,他反倒越害怕敬佩你。”米拉波鞭辟入里地分析说。 “可国王的手里,可是有强大的军队......他们最后要是用枪炮和刺刀来逼迫我们的话......”布列塔尼省的律师兰居伊内最害怕的,还是反对君主制最倚重的暴力机器,即军队。 此刻菲利克斯看了下,罗伯斯庇尔明显脸色更加苍白,肥大袖子里的手指不断地抖动着。 “罗伯斯庇尔先生,您不要激动也不要害怕。”菲利克斯劝慰他。 “不,不,我倒不是害怕。只是对于这变化迅速的时局,我完全缺乏应对的计划。”罗伯斯庇尔举起手,不断焦躁反复地推着鼻梁上大大的蓝色近视眼镜,“我,我必须得说,如果我没有长期的筹备,就会没有主张......我先前在阿腊斯城的竞选,就在家计划了差不多半个月,然后很成功......可这里是巴黎和凡尔赛,我还不能很好地收集信息,制订计划。” 菲利克斯淡笑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心底判定道: “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是个和缓周密的策划者,但一旦到了急迫的关口,他往往缺乏类似米拉波的雄才伟略和镇定自若的果决。” 于是他便直接对米拉波小声提议:“我们去那边角落里说。” 现在国民制宪会议已形成个规则,一群核心的成员对重大问题形成决议和办法,其他的便翼赞鼓动。 而米拉波等包括菲利克斯,明显已成为了制宪会议的领袖人物。 但因米拉波先前的威望很大,也特别有魄力和才干,故而菲利克斯此刻还是愿奉他为主的。 一根巨大的廊柱下,菲利克斯清清楚楚地对诸位说: “现在,必须要把国民会议分出两条战线来,同时作战。” 米拉波伯爵和西哀士都很聪明,他俩就回答说,高丹男爵你的意思,是凡尔赛宫一条,巴黎城是另外一条。 “没错......凡尔赛宫我们坚持会议斗争,要在全国民众的面前站稳脚跟,绝不卑躬屈膝;而在巴黎,我们就得像米拉波伯爵方才所言的那般,国王用枪炮和刺刀,我们也得有,那就是必须要赢得巴黎的市民和驻军的支持,有了他们的力量作为靠山,胜利就彻底握在我们手里。” “谁来负责这事?” “我啊!”菲利克斯慨然请缨。 “可您是来自鲁昂的......”西哀士对菲利克斯还有些担心。 菲利克斯很自信地笑起来,说我在巴黎虽然就呆了一年时间,可对三教九流的熟悉程度,是可以把这件事情给承担起来的。 “菲利,你的经费哪里来?”米拉波眯着眼睛问到。 “奥尔良公爵,他是我们平民的朋友。”菲利克斯回答。 “无套裤汉那边呢?” “我认识几位无套裤汉的头目,此外我和马拉博士也挺熟悉的。” “军伍呢,巴黎很多德意志佣兵和龙骑兵。” “不,我专攻的是法兰西宫廷卫队,这支禁卫部队里的秘密会党,我也有手段将其拉拢过来,他们的心早就站在国民议会这边了。” “那你不怕宫廷王室的警探和耳目吗?” “我在巴黎警察总署也认得些人。” “......”这下,就连向来都自认在法国英国手眼通达的米拉波伯爵也呆了,然后他望住菲利克斯,坚毅地点点头,“我信任你的能力,在巴黎外联各股力量的事就完全托付给你了。对了,我有位荷兰情妇叫妮娜,她就住在科尔德利埃大街里的182号公寓楼里,你要是没有据点,或者要找什么人,就居住在她那里便好,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紧缺的,直接找她解决,我丝毫不介意。” 菲利克斯对此表示感谢,然后他顿了顿,说我出发的期限就在国王陛下所定在的御前会议后。 “六月二十三日到六月二十四日,对吗?” “是的,但在我出发前,我们国民会议还得争取个人。” “对的,就是财政大臣内克尔。”巴依双手插在燕尾服下的裤袋里,不疾不徐地说出这个名字。 “这个做法很对,现在全国各个等级都把希望寄托在内克尔的身上,而他又确实对我们持同情态度,必须把他拉到,或者说让他站到我们这边来。”西哀士表示赞同。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4.马卢艾告密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对,如果国民会议和国王起冲突,那么国民们还可能各持一端,对我们不利。但要是用内克尔当作盾牌的话,只要国王胆敢对这面盾刺出剑来,那么国民的态度便是一面倒的。”罗伯斯庇尔这时不知不觉间也恢复了冷静。 于是大家就觉得这样办。 结果第二天,凡尔赛城就发生了很显著的变化。 是拉夫托侯爵主动到遣兴馆里,告诉其他的议员说:“原本驻屯在这里的法兰西卫队,忽然接到巴黎圣日耳曼森林营地里布罗利元帅的调令,当日就要调出去。” 议员们当然非常敏感,就问侯爵:“那会有什么人调进来?” “听我的儿子雷米萨说,进来的是瑞士禁卫军团。” “这群瑞士人,是只听从王室的命令,我们法国的苦难和他们完全没关系。”议员们立刻警惕起来。 “我马上去巴黎,会找雷米萨详谈的。”菲利克斯当即对拉夫托侯爵使了个眼色,而后几人便不再言语了。 傍晚时分,菲利克斯走出遣兴馆,他的跟班雅克刚刚唤来辆马车,角落里马卢艾就唤住他,询问高丹男爵您好,请问现在是贵族们的饭点时间,你这位布尔乔亚也有这样的习惯? “很抱歉马卢艾先生,我要前去内克尔大臣在凡尔赛的宅邸,向他争取,争取国王和国民制宪会议间的妥协。”菲利克斯一脚踩在车踏上,然后对马卢艾如此说。 “这样再好不过了。”马卢艾说到。 待到菲利克斯坐上车,果然见到凡尔赛大街两侧的庄园和楼宇无不门窗紧闭,气氛肃杀: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两侧站得全是持枪佩剑,头戴白边黑帽,绯红色军衣和白色长裤的瑞士禁卫军团兵。 同情国民会议和革命的法兰西卫队在一日内,全被调走了。 而就在菲利克斯刚离开的当儿,马卢艾手指间夹着雪茄,悠哉游哉地来到遣兴馆内的议长桌前,对巴依低声说:“鲁昂的高丹议员要去财政大臣宅邸,因鄙人与内克尔先生熟稔,故而高丹议员希望我一道同去,晚餐和晚间的决议我就请假,无法参与了。” “好吧,那您就去。”一片喧哗里,巴依也没想到马卢艾是包藏祸心的。 很快马卢艾也坐上了辆车,但他却对车夫说,去找宫廷银行家巴茨男爵的家。 大约一个小时后,巴茨男爵引着马卢艾,赶到了王后所居住的小特里亚农宫殿里来。 这几日,此处已成为守旧反动的宫廷大贵族聚集的巢穴,等到马卢艾来到隐秘的小沙龙室,王后也好,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也好,还有数位亲王和公爵都在这里。 他们已达成共识,架空掉路易十六,调遣好部队,占据巴黎和凡尔赛的制高点和炮台要塞,控制所有进出的道路,准备强硬地解散掉国民制宪会议,并撤换驱逐以内克尔为核心的御前会议(即通常所说的内阁),替换上布勒德伊男爵、巴茨男爵及巴黎巡按使贝尔捷为主的新御前会议,其中财政大臣就让贝尔捷的岳父富隆来当(这两位便是盛传的让农民吃不饱面包就去啃草的人物,但其实富隆并未说过这话,是那个被凡尔赛农民捅死的粮食投机商塞先生胡诌的,但已死无对证)。 总之,开战的时刻到来了,“布尔乔亚妄图革命,必须坚决将其肃清!”阿尔图瓦伯爵信誓旦旦。 只是普罗旺斯伯爵却始终抱着莫测的态度,没来参加密谋。 小沙龙室的门扭开了,来自奥弗涅省的马卢艾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对王后等致敬后,随即说: “我是通过巴茨男爵与阿尔图瓦王弟殿下,要宣誓对王后效忠的人,我来此是为了揭发一桩肮脏的旧日阴谋及凶杀,和曾经的大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先生的死,及现在国民会议里煽动叛乱的魁首高丹男爵有密切关系......” 说实话,听到菲利克斯.高丹的名字,王后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都呆了。 然后两人紧张地互相张望起来,没有对马卢艾的指控做出即刻的应对...... 但马卢艾不惧怕,他也晓得菲利克斯做这么大的产业,定是得了王后和权贵的欢心,可现在在国事上他已然成为宫廷的敌人,那么就借助宫廷的手,把他给除去好了。 再者,宫廷总有办法,用私罪来解决人的,不是吗? “我也听说过这位高丹,亏得宫廷还册封他为男爵,之前王室的财务总管还去巴结过他,但谁料到他现在居然当了国民议会的走狗,是个极其危险的策士,他和米拉波、西哀士之流联合起来,将是王朝最危险的敌人。”阿尔图瓦伯爵便极力让王后下定决心,“现在这位和核赫尔维修斯寡妇合谋的罪行,已非常确凿,就得打掉他,再不济也得把他关到巴士底或阿贝义监狱里去。” 就在此时,王后想了想,决心先让警察把菲利克斯给抓起来,然后扔到宫廷的小监狱里,毕竟他弄死赫尔维修厮才是主要罪行,还没牵扯到德.拉.莫特夫人的项链 事件,“等国民会议解散了,再把他给放出来,此君做事还是得力的,这些年也守口如瓶。所以这也算是对他变相的保护。” 于是王后摇动铃铛,说让值班的臣子进来,我这里有封逮人的密札,速速送去给警察总署的克罗斯纳中将。 这下,马卢艾得意地笑了: 只要他能扳倒菲利克斯,那么国民制宪会议的名誉就会被影响,然后让宫廷趁机启动审查,拖延会议的进程,并有空闲调动军队——对此,巴茨男爵已答应他,给他二十万里弗尔的酬谢。 另外只要菲利克斯锒和H夫人这对奸夫淫妇锒铛入狱,必然就和劳馥拉小姐反目成仇,而赫尔维修斯家族的巨额产业必然由劳馥拉继承,自己侄子巴巴鲁即能顺利地和劳馥拉结婚了。 等到菲利克斯被制裁后,再加上王室军队的刺刀威逼,那群国民制宪会议里手无寸铁的议员们必然瑟瑟发抖,自个再出来调停,那样就可以取代米拉波、西哀士、穆内等人的地位,成为全国最有威信的大人物。 他的策划非常周密。 马卢艾还立即提醒了王后和在场的诸位:“请将密札直接交到克罗斯纳中将手里,让他亲自带队抓捕,以免夜长梦多。” 六月二十日,巴黎沙滩广场的警察总署大厦,克罗斯纳在得到密札后不敢怠慢,立即随机抽出二十名警察,其中就有探长武朗,等他们登上数辆巡逻马车后,武朗也不太清楚总监中将的目标地在何处,但他隐约明白,目标肯定是条大鱼!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5.抓捕菲利克斯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二十日当天阳光普照,不过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当国民制宪会议的议员们从各自栖身的地方走到遣兴馆内,却发现整座馆阁的出入口,全被荷枪实弹的红衣瑞士兵给把守住了,这群瑞士兵在营地内时,清晨五点钟就得到指令,在各位骑马的亲王、公爵领导下,把遣兴馆四周的街道全都封锁起来了。 日头越升越高,七八百名议员,包括事前投入过来的贵族和教士,在遣兴馆外的草坪上聚集,为首的天文学家巴依上前,和执勤的军官交涉:“到底为何将遣兴馆,也就是国民会议的场所关闭!?” “是啊,为什么?”议员们发出很大的不满声。 军官笔直地站立不动,对巴依等的质询漠不关心,也不作出任何回应。 巴依便又发问起来,一连问了好几遍,闹得议员们开始对宫廷的瑞士军团愤恨达到了极点,更有人举起胳膊骂道:“你们全是王室的走狗!” 可瑞士军团的官兵们依旧不动不答,大约理由是他们都是瑞士人,听不懂你们法国人的话语。 远远的,巴依、塔列朗瞅见遣兴馆花园篱笆边,一群瑞士佣兵军官正簇拥着骑着马穿着华丽戎服的孔代亲王,便要上前交涉。 但孔代亲王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们眼,就拨转马头走了。 几名瑞士兵横着燧发枪,把巴依和塔列朗给挡了回去。 凡尔赛宫里,路易十六从马桶上起身,几名侍从为他递来外衣,并替他扣扣子,在得知几位亲王未经他的许可,就以“马上陛下要召开御前会议,所以要清理遣兴馆在内的各所建筑”为理由,把国民会议的议员们统统拒之门外时,不由得非常生气,带着怒火对前来侍奉的大典仪官伯勒泽抱怨说: “这种孩子气的笨拙恶作剧是谁想出来的,到底是谁?朕好不容易在那日晚和国民会议两位代表达成协约,而国民会议也同意,要派遣代表来......” “是王弟殿下,阿尔图瓦伯爵。”大典仪官回答说。 路易十六呆了会儿,然后铁青脸咕噜着为什么又是朕的两位好弟弟,然后他就对大典仪官说:“警告他......下次绝不要再这样。” “遵命我的陛下。” 此刻两名侍卫敲响了寝宫的门,告诉路易十六,夏多布里昂子爵已骑上马,准备伴同陛下前去游猎。 “去和子爵说抱歉,朕要前往遣兴馆去解决好......” “王后陛下送来信笺,劝您该在马拉里城堡的猎苑里好好散散心,这些日子陛下劳心竭虑太辛苦了。” “那......好吧......”路易十六也实在不想再面对那群第三等级的聒噪,就听从了王后善意的劝说,对伯勒泽说,给朕准备车马,朕要去猎苑。 宫门外,夏多布里昂虽然一条腿不方便,但也在侍卫的帮忙下,骑在了马背上。 最近路易十六和他前去打猎的次数很是频繁,路易十六挺喜欢他充满布列塔尼风情诗意的语言,但夏多布里昂却有些忍不住了,他比国王陛下清楚,现在的局势到底危险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但这次打猎,居然是王后安排他来的,不然他绝对是会劝路易十六尽快赶赴遣兴馆,把国民会议的事给处理好的。 事实上,遣兴馆外,国民制宪会议的情绪已经无法遏制了。 塔列朗很聪明,他就喊到,议员里有没有信日内瓦宗派的,有没有懂得瑞士语的? 真的有位来自南方,信日内瓦派的牧师,竟然也是被选出的代表,名叫圣埃蒂安的走出,说我懂我懂。 “和他们对话!”塔列朗胳膊一转,指着眼前的瑞士兵说到。 于是圣埃蒂安就用流利的瑞士语询问他们。 可士兵们纷纷说,我们只会家乡方言,您的话语我们还是听不懂。 这下米拉波伯爵咣一声就怒气冲天,他挥动拳头,转过身躯,对所有议员喊到:“国王到底在哪里?” “可能在凡尔赛,也可能在猎苑里,也可能在摆弄他的锁具。”人们纷纷激愤不已。 “那行,我们就结伴去他寝宫的窗户下集会。”米拉波当即说到。 “在国王陛下召开御前会议前,我们国民会议就抢先把法兰西宪法给制订出来,并且成立委员会,接管国家的各项权力。”罗伯斯庇尔等也附和说。 这下许多国民议员边愤怒,边在心里想到: “这下彻底翻脸了,不过也无所谓,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就没必要委屈吞声了,这个胖子国君我们都看到过,就那么回事,全国的舆论都支持我们,他所能倚靠的就只有那些宫廷人,还有外国来的佣兵。走走走,跟着米拉波他们一起走,闹腾起来!大不了被遣散回家。” “大家不用害怕这些连法国话都不会说的佣兵,难道法兰西民族会帮着他们来对付代表们吗?”巴依鼓动起来。 群情汹涌,一两千只胳膊挥动高举起来,他们完全绕开瑞士兵们组成的警 戒线,开始往王宫里涌。 “陛下,陛下呢?” 其实当国民会议燥火起来后,宫廷方面立刻手足无措,阿尔图瓦伯爵等几位亲王满心以为只要亮出军伍来,对方这群布尔乔亚就会知难而退,他们不过是被几个带头闹事的给煽动起来罢了,可这情景完全出乎阿尔图瓦伯爵的预料,这位素日里只会说漂亮话外加飞鹰走犬的王族纨绔,哪里能拦得住?瑞士兵们上前推阻,给议员们则高呼道:“我们是全法兰西的民意代表,我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国民制宪会议议员,我们是奉了国王的旨意,也是肩负民众的委托来到这里的,你们这群异邦的佣兵敢对我们动手?马上巴黎五十万民众,马上全国两千五百万民众,是决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下瑞士兵也犹豫起来,说实话,没有最高方的指示,没有从上而下的思想动员,他们也是绝不敢对这群议员动武的。 缺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议员们冲破阻拦,翻墙跃沟,真的向王宫冲去,现场一片混乱,有的士兵就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军官们也无所适从,都问阿尔图瓦伯爵和王弟哪里去了,答曰去宫内请示了,这下就更没人对现场负责了。 好巧不巧,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中将,带着武朗警督以下二十来名警察,驾着数辆马车驰到,到了就喝问鲁昂的议员代表菲利克斯.高丹何在? 混在人群里的叛徒马卢艾,此刻满头是汗,因为他发现,今天这么大阵仗,却始终没看到菲利克斯的身影!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6.汪洋大海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马卢艾看到始终和菲利克斯同行的农民代表奥弗莱先生。 “哦,他昨晚没好好吃饭,大概在租赁的房间里用早餐呢。”奥弗莱就是这样回答的。 还有雅克、西蒙尼和洛戈隆三位农民代表,马卢艾在早上也没见到。 “他们三位也陪着菲利克斯一道用餐,我们同住一起,昨晚搞到房东太太一只肥美的小公鸡,我是不吃禽类的,他们就共享了。” 当此刻克罗斯纳从马车上跳下来,吹着口哨继续问菲利克斯.高丹在什么地方时,正在火头上的议员就反问他,你个巴黎警监到此处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 “无可奉告啊诸位可敬的国民会议代表们,我只能用有限但很切实的信息透露给您们,我们要和高丹男爵就某件事好好谈谈。” “我们问的是,到底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刮来的!”一群议员怒气冲冲,居然把警察中将给围起来,推来搡去。 克罗斯纳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遭遇?就吹着哨子,摆着手,让警察们退后,马上去菲利克斯在凡尔赛的租所拿人! 嘈杂混乱的局面里,马卢艾眼神闪烁,慢慢踱步靠近克罗斯纳,他在想法子要引导这群蠢笨如驴的家伙。 孰料奥弗莱先生突然喊到:“你们是不是奉了什么王室密札来的?” 这下顿时就炸锅了,议员们本就在气头上,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立刻也不急着去王宫了,米拉波怒吼道:“好啊,带着密札来抓捕国会议员,然后随便屈打成招,捏造罪名,来污名化我们,对不对?” 西哀士也愤怒地指着警察:“你们,或者说是这个国家,是积习难改了。” “居然还有密札制度,居然还想着逮捕议员,要关到巴士底狱,还是去阿贝义监狱!” 克罗斯纳赶紧吹着哨子,他很聪明,知道辩解是没用的,和警察们都灰溜溜地跳上马车,议员们手里的碎石块和法棍面包屑雨点般砸过来。 “菲利克斯议员正在旅馆房间里吃早饭,你们要是胆子大的话,就去那找他对质。”马卢艾突然喊出来。 此刻,武朗警督才吃了惊,原来要来抓的是菲利克斯,那岂不是? 可等到凡尔赛的那座小旅馆前,房东太太气势威武地从二层走出来,胖大的身躯虎踞阳台,对着灰头土脸的警察喊到:“你们这群该天打杀的,居然要奉密札来拿议员,那就得问问大伙儿答应不答应?” “是刑事案件,太太。”克罗斯纳抬头解释说。 然后一桶脏水,连桶带水,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淋得克罗斯纳堂堂总监中将满头满身都是。 “来人啦,警察要诬陷抓捕代表啦!”房东太太扔完桶就颤着雷鸣般的声音吼道。 结果整个凡尔赛小城内,立刻冲出许多愤怒的市民来。 警督武朗赶紧抓着克罗斯纳,登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说快,快冲出凡尔赛,别站在飓风的风口上。 “中将阁下,您看。”一名眼尖的探长,指着城东北角的门,那里尘土飞扬,有两辆马车正在往巴黎方向疾驰,后面那辆的后座上,坐着名农民衣衫的家伙。 此刻马卢艾扑在车窗上,把浑身湿臭的克罗斯纳吓了一跳。 马卢艾指着那两辆马车,气急败坏,说那个农民衣衫的,正是菲利克斯的跟班,诺曼底泥腿子叫雅克的,菲利克斯肯定坐在前面那辆车上,他去巴黎不但为了避祸,说不定还会煽动民众暴动,得快快抓捕他。 结果马卢艾还未说完,克罗斯纳中将的车夫就抽动马匹,让车辆加速起来。 马卢艾被带得踉跄几下,差点摔倒在路上。 凡尔赛足足几百名愤怒的市民群众,又追着警察的车辆,向城门奔去,人人都说,警察把几名议员给抓走,就锁在车厢里。 非但如此,有热心的少年还爬上了圣路易教堂的钟塔,当然是得到了同情国民会议的教士们的放行,敲响了警报的钟声。 颠簸的车厢里,克罗斯纳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钟响,惶急地回头,看到无数愤怒的面孔就追在后面,甚至还有的人乘车骑马,手里举着各色“武器”:木桶、椅子腿、厨刀...... "武朗,我们陷入汪洋大海啦!"用手帕擦着衣服和身体的克罗斯纳,喊到。 “别灰心丧气阁下,得完成密札的使命啊!”武朗全然不顾,他嚷着这番话,接着又对中将说我会保护您的,说完大约是嫌臭,便离得更加远了。 武朗的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两辆车,前后两队马车,就在凡尔赛通往巴黎的道路上死死互相咬着,飞奔着。 突然,前面的两辆马车,在凡尔赛和圣西尔镇的岔路口分开,后面那辆直奔圣西尔而去。 “武朗,我们怎么办?”克罗斯纳中将的假发都被狂风给吹掉了。 “也许是罪犯的分身计策,阁下继续追前面那辆,我去圣西尔追后面那辆,决不能叫罪犯给跑了。” “太好了,武朗。” 然后警察车放慢下来,武朗换上另外辆车,和克罗斯纳中将兵分两路。 谁想到,克罗斯纳的马车沿着去巴黎的大路,还没跑半个法里,就被道路和森林两边涌出的大量农民给拦住了,“硬闯,硬闯。” 但路上早被农民给设下了卡子。 许多尖子锋利雪亮的草叉,从四面八方瞄准克罗斯纳,“警察总监大人,您刚给田施完肥吗?” “不是,我是在抓捕罪犯的。”克罗斯纳声音都颤抖起来。 此刻,凡尔赛的市民群众们,大约有好几十人,抢先追上来,对农民们说,“他们这群走狗,得了王室密札,要抓国民会议议员的!” “公务,公务。”被团团围住的克罗斯纳见状不妙,立刻解释说。 “来我们的茅舍里喝点水再走吧,瞧您满身是汗的。”农民们“热情挽留”。 “不用了,谢谢。” “你们支持国民会议吗?”凡尔赛农民不继续问了,而是忽然恶狠狠地要求克罗斯纳和警察们表态。 警察们都不言语。 “支持不支持?这是今天路卡的口令,谁要是回答错误,谁就离不了这个村镇!”草叉乃至猎枪,都哗啦啦地逼靠得更近了。 “支持,支持。”克罗斯纳无奈,眼瞧这群无法无天的农民要动手,便赶紧喊起来。 “口令正确,那就别当王室和贵族们的走狗啊,警察该是保护穷人,帮可怜妓女检查身体的。来,来我们茅舍喝点水再走。” 这样,农民和市民们哄闹着,“挽”着丧魂落魄的警察们,往村镇而去。 而另外一路,武朗已追到了圣西尔小城。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7.女校前的对峙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身边的警察明明见到一直追赶的马车,来到了圣西尔女修院学校前停留下来,那个一身农民衣衫的雅克,下车后走入进去。 可武朗警督却对他们说,不用进去搜捕。 “什么?”警察都很诧异。 随即武朗就吩咐两名警察看住女修院的大门:“只要罪犯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下,那么就没人有权力指控我们渎职。”言毕,他居然和其他的警察走到女修院土路对面的一座小酒馆里,点了些啤酒,说这天气可太热了,就这样围在桌子边喝了起来。 “警督,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一名刚入职不久的警察还没底气。 “我们是奉什么抓人的......”喝着啤酒的武朗反问这位。 “王室的密札。” “那抓到人了,王室会承认下密札给我们吗?” 那警察摇摇头。 “如果我们抓不到人,王室会以密札为本,来追责我们吗?” 那警察也摇摇头,现在这个时间段,王室再提本已废除掉的密札制度,是会激起非常大的公愤的。 “那不就得了,马上大家还是想法子自保更好。”升任警督不久的武朗,这样神秘兮兮地对所有同僚说,让众人为之一震。 原本女修院是不能让男性踏足其间的,可今日恰好是1789届蓝班女生们毕业的日子,所以许多女生的家长,大部分是相对贫穷的贵族,都坐在礼拜堂的长椅上,看着环形席位绕着的讲台,一个又一个,用掌声祝贺这批女生的顺利毕业。 劳馥拉.赫尔维修斯便是其间最耀眼的一位,穿着三色修女服的她美丽、贞洁,领子上系着蓝色的丝带,她的毕业演说词流利典雅,抑扬顿挫,感谢了天主,感谢了这数年来女修院给予她的栽培,让她懂得了算学、礼仪、修辞,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我们法兰西的女德”。 掌声里,劳馥拉眼神稍微带着怨恨,扫视了下听众席。 母亲这几天都不在家,甚至连毕业典礼都没来:她忠实地听从了那晚菲利克斯的劝告,一直在巴黎四周物色合宜的庄园,并且这庄园的地点还不能位于近郊,而要更远更远,以便让她摆脱掉城市布尔乔亚的烙印。 今日她前去德.梅迈伯爵名下的一座城堡,大概位于巴黎东面二十法里的路程,这个距离朱斯蒂娜认为刚刚好。 然后劳馥拉看到,席位上是有最近狂热追求她的青年巴巴鲁的,他的叔父呆在凡尔赛参加三级会议(劳馥拉还不知道三级会议已变为国民制宪会议),这位就一直在巴黎城晃荡。 那边的学生席位上,笔直地坐着拿破仑的妹妹埃丽萨,还有更小的妹妹伯莱塔,伯莱塔的坐姿则随性,完全不像个女修院的。 这时农民打扮的雅克,戴着草帽,也走入到礼拜堂来。 守门的修女拦住他,雅克便脱下了草帽,说:“我是来收朱斯蒂娜夫人的委托,来接劳馥拉小姐回家的,马车就在院子外面。” “你这打扮可半点不像是仆人。” “车夫和仆役在车内,但总得有人要替小姐扛行李。” 这下修女才让雅克进去。 当雅克进去后,劳馥拉正面带微笑,接过女修院交到自己手里的“毕业馈赠”,五千里弗尔的汇票。 通常毕业生得到的是三千,但劳馥拉是优异生,故而有五千。 这下埃丽萨羡慕之情更为浓烈,“伯莱塔你听着,要是我毕业也能像劳馥拉小姐这样得到五千里弗尔的奖金,那我就能嫁给位英俊又多金的男子。” “我只想回科西嘉去......”伯莱塔则撑起下巴,她都有些发困了。 突然,劳馥拉的汇票却没接住,掉在了地上,脸上也满是惊讶的表情——当她看到雅克走入到礼拜堂后。 不过她眼神流转下,很灵活地又把汇票给捡起来,说了声谢谢。 “您去那里,劳馥拉小姐?”当典礼结束后,巴巴鲁殷勤地跟在劳馥拉身后,“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可以直接送您回家,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您的家庭住址在哪,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还烦请告知......” 此刻巴巴鲁的神情明显大变,“高丹男爵......您为什么是这样的打扮......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雅克”重新戴上草帽,对站立不动,一样满脸困惑的劳馥拉微微致礼。 原来他就是菲利克斯.高丹,不过假扮了雅克而已。 再典型不过的金蝉脱壳计策。 “师父,我希望你给我个解释。”劳馥拉对菲利克斯的表情,似乎也多了层隔阂。 “是菲利克斯先生!”这时埃丽萨和伯莱塔也欣喜地认出了“雅克佬”的身份,尤其是伯莱塔,两个辫子甩动着,冲到了他的面前。 菲利克斯笑眯眯地举起右手,然后神奇地在指缝里滑出两颗小金币,波拿巴两姐妹一人一颗。 “伯莱塔你个子高了, 现在菲利克斯.高丹上尉要对你下达命令啦。” “遵命。”伯莱塔一本正经地立正敬礼,这让穿着修女服的她显得有点儿滑稽。 “我要带你去旺多姆广场和路易十五广场,喜欢玩具锡兵吗,我买一个连队送给你。” “太好了!恰好我们有假期。”伯莱塔蹦跳起来。 “埃丽萨,看你瘦的,你也和我一道去。”菲利克斯心疼地对埃丽萨又说到。 埃丽萨有些拘谨,没有即刻答应,而是把目光投向不发一语的劳馥拉。 “当然,劳馥拉也一道去,我的马车就在外面,我得送你回家。”菲利克斯几乎是挑衅式的,有意把这句话说给巴巴鲁听。 巴巴鲁愤怒了,他往前半步,横在劳馥拉与高丹男爵间的位置,“您应该呆在凡尔赛会议中。” “现在我是新的国民制宪会议的议员,更是外联委员会的会长,我是肩负国民会议的命令来做这事的,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手画脚?”菲利克斯不慌不忙,然后对劳馥拉伸出手。 下一秒,巴巴鲁打飞了他的手。 劳馥拉则原地不动。 波拿巴两姐妹觉得气氛不对,就赶紧退了远些。 “年轻人,你怎么回事?”菲利克斯摇着头笑起来,对着巴巴鲁。 “赫尔维修斯小姐,决不能跟你走!”巴巴鲁回应。 “劳馥拉,到我这边来。”菲利克斯再度伸出手。 可劳馥拉却低下头,没有动,淡紫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了泪光,她在激烈的彷徨里。 这个场面静默地持续了半分钟。 菲利克斯收回手,声音大了些,锋芒直指巴巴鲁:“你和你的叔父,来自奥弗涅的马卢艾,是否在捏造根本不存在的罪行,诋毁攻击我......”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8.转守为攻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没错,虽然马卢艾警告侄子说:“赫尔维修斯临死前呆过的修道院,我去实地探访过,我可怜的朋友最后死得非常惨,将实情告诉了修道院的修士,并且证据被我掌握了,但你接近赫尔维修斯小姐可以,却不要一时冲动,打草惊蛇。” 但巴巴鲁作为个坦荡正直的青年,再加上对劳馥拉强烈的爱慕,并未忍住,在圣西尔城郊的一次散步里,他实在受不了劳馥拉开口闭口就是师父维尼.仲马,他只觉得劳馥拉真的是个可怜的黄莺,遭遇了菲利克斯这条肮脏狡诈的毒蛇: 毒蛇在捕食黄莺时,会在她的眼前直立起来,还翩翩起舞,让黄莺不由得沉醉,受到蛊惑而神志不清,最后化为了蛇的腹中餐! “你清醒点......”巴巴鲁便对劳馥拉痛心疾首,如此说到。 最初根本不相信的劳馥拉,气得打了巴巴鲁个耳光,但巴巴鲁并未有生气,继续有理有据地说了许多...... 劳馥拉的半个世界,坍塌掉了。 父亲的暴毙,本来就留给她诸多的疑团,又经巴巴鲁的撺掇,她的心中便有了暗鬼,越想菲利克斯和母亲越不对劲,她可以接受这两人间的情人关系,但却难以接受他俩串谋对父亲的谋害!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就在浓烈的阳光下,菲利克斯就穿着农夫的打扮,站在圣西尔女修院的前庭花苑里,要接她走。 劳馥拉错乱了,她不晓得这是菲利克斯坦然无惧,还是这位已狡狯到让人真假难辨的境地。 当面对巴巴鲁的质询,菲利克斯直接摆明车马后,劳馥拉的心里负担先是一下子减轻,接着又剧烈地跃动起来。 “诋毁你什么了?”巴巴鲁没好气且轻蔑地反问。 他想让菲利克斯感到心虚。 可菲利克斯却声色俱厉:“马卢艾居然说我和劳馥拉母亲坑害了赫尔维修斯先生?” 这下,劳馥拉脸色惨白,而埃丽萨则用双手捂住嘴巴,伯莱塔瞪大眼睛,云山雾罩。 巴巴鲁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丝毫没有畏惧和悔恨的表情,反倒针对起自己来了,反倒有些猝不及防,“难道不是这样嘛。” “赫尔维修斯先生曾来鲁昂收税,就特别欣赏我,他甚至还准备将我收为女婿的。只是因我在家乡有了婚约,才不得不离开劳馥拉,先生和夫人对我有这样的庇护恩情,你和你叔父是多么可笑,竟然构陷我联合夫人害了赫尔维修斯先生,你们简直是毒蛇。”菲利克斯怒目圆睁。 劳馥拉没法说出一个字来,她的牙齿都在打架。 “你图谋的正是先生的家产。” “我拿过先生的半个生丁吗?” “......”巴巴鲁一时无法反驳。 对啊,他确实没拿赫尔维修斯家的金钱,所有的财产都归夫人支配的,并且菲利克斯也没娶夫人,而是回乡和未婚妻梅.霍尔克结婚,他迄今的所有钱都是自己合法挣来的,起码明面如此。 “你吞没了赫尔维修斯小姐的嫁妆......” “太可笑了,五十万里弗尔外加十五万的利息,我在先前已全部偿还清楚了。”菲利克斯坦荡荡地说了这句话,让毕竟还没怎么经历过残酷争斗的巴巴鲁额头冒出了虚汗。 其实菲利克斯只是把今年那美国船长保罗.琼斯赚到的三十五万里弗尔的海獭和茶叶海贸利润,交到朱斯蒂娜手里,然后朱斯蒂娜又变卖了些家产,凑够这笔钱,在银行手续上转了两转,做出菲利克斯偿清债务的表面来——因先前这对就察觉到了马卢艾要挑拨离间,所以做的一切都是要稳住劳馥拉。 “修道院修士会指控你的罪行,会一清二楚的。”巴巴鲁没沉得住气。 “你在胡说些什么......”菲利克斯不屑地说,随后他一字一顿地反击道,“倒是你的叔叔马卢艾栽赃陷害我,并抹黑已去世的赫尔维修斯先生的罪行很清楚呢!现在三级会议已变成制宪会议,大部分的议员都矢志要为国家制订一部宪法,国王陛下对此也是深表赞同,但大部分的贵族,无论是宫廷的还是佩剑的,还是长袍或者乡居的,都苟合起来,要扼杀这部宪法,要尽其所能地挑唆国王和国民会议间的关系,更有个别议员的丑类,上下其手,向宫廷里的反革命出卖了国民会议,出卖了我!马卢艾就是这样的!他在前几日的某个夜晚,向王弟阿尔图瓦告密,还捏造我害死赫尔维修斯的‘罪行’,是血口喷人。” “你才是血口喷人。”巴巴鲁气得,当即拔出了外衣下的手枪。 劳馥拉低声惊叫起来。 而菲利克斯也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个的手枪,两人面对面,互相指着。 四周的人们也都看到了这个情景,不由得慌乱不已。 “你没去过凡尔赛,你是无法洗刷你叔父卑贱的告密行为的。我都是有证据的,就在......那晚,你叔父去的是宫廷银行家巴茨男爵的宅邸,又在......时间,在巴茨男爵的引荐 下,你叔父进入小特里亚农宫的沙龙室,告发我的好处是二十万里弗尔,这笔汇票已到你叔父手里。还有个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追捕我的警察,就在圣西尔城里,他们从凡尔赛追我到了这里......”菲利克斯眉头紧锁,可慷慨激昂地把对马卢艾做的事,连贯不停地说得越来越清楚。 巴巴鲁几乎快要崩溃,举着枪的手不断抖动着,嘴里反复地说“你在诬陷”。 但他却根本没法做出有力反驳。 因菲利克斯说的全是实情,有须有尾的。 没错,菲利克斯可一直在宫廷里有最可靠的眼线,那便是宫廷画师克劳德.沙特莱,这位有把柄在菲利克斯手里,所以始终兢兢业业在卖情报,甚至还发展出几位同党,整个小特里亚农宫在菲利克斯眼里就是透明的。 王后的密札,从签署那刻起,就让菲利克斯知晓了。 “劳馥拉,我的乖徒弟,你来,来我这里。”菲利克斯语气又变得和善,“如果我马上被警察抓进阿贝义监狱,那也是为了见你而耽搁了逃生的机会,其实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诫你,你涉世未深,决不能被这两条毒蛇给坑害了,他们图谋的不过是赫尔维修斯的家产。” 巴巴鲁气得血气翻涌,说到最后,居然攻守逆转,他只好咬牙切齿,对劳馥拉辨明心迹:“赫尔维修斯小姐,请允许我和高丹男爵面对面开枪决斗吧,就让天主来安排真假对错,安排我俩的命运,我对你的说话,绝没有掺杂半点虚假,那样是对我人格莫大的侮辱!” 然而还没等巴巴鲁喊完,哨子声响起: 喝足啤酒的武朗警督,带着好几名警察冲到女修院的花苑里来,然后对菲利克斯说:“高丹男爵,奉王室的密札,前来捕拿你入狱。” “不。”波拿巴姐妹痛苦地喊起来。 “我是什么罪名?密札抓人,也得要个罪名才是。”菲利克斯放下枪,镇定地问武朗。 “反正有人申请了密札,我们就得拿人,具体是什么指控,无可奉告。”武朗抓住了菲利克斯的肩膀。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9.求仁得仁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不!”见到师父果然被尾随而至的警察被铐住双手,劳馥拉什么都信了,她认定师父就是被巴巴鲁的叔父陷害的,而当初父亲落难时不也是师父挺身而出前去救援的嘛,是自己不好,是自己的眼里掺入了妒忌的恶念,她哭着冲过来,牵住菲利克斯的手。 “请让开小姐,请让开。”武朗警督将她给拦住,不让她上前。 “劳馥拉最后再听我一次,别上巴巴鲁的马车,你带着埃丽萨和伯莱塔,上我带来的马车,去找你的母亲求助。”菲利克斯大义凛然地喊着这样的话,然后被呜呜呜——被警察用黑布头套给套起来,往庭院外推搡。 “天主啦!”埃丽萨吓得脸儿煞白,而伯莱塔则气得攥紧拳头。 “请听我解释赫尔维修斯小姐......”巴巴鲁焦急万分,他现在完全是满头雾水。 可伤心欲绝的劳馥拉却伸出手来,将他“阻绝”在外,然后噙着泪,哽咽但绝然地对他说,对不起,现在你和我应该划清楚阵营。 “叛徒,去死吧。”年纪不过十岁出头的伯莱塔,愤恨地抓起地上的石子,对巴巴鲁奋力砸去,然后她对同伴们喊到,“这个年轻人和他叔叔,是国民会议的叛徒!刚刚让警察逮捕了名为民请命的议员。” 孩子的话激起很大的反应,原本还以为两位青年只是为争夺所爱而拔枪的人们,现在眼睁睁看到菲利克斯被警察给蛮横带走,于是“密札”、“告发”及“构陷”等不好的字眼,都从他们口中爆发出来,巴巴鲁是被接踵而来的密集石子给砸出去的。 接着劳馥拉自己提着行李,和埃丽萨、伯莱塔肩并肩,上了马车。 在里面洛戈隆先生带着浓浓的诺曼底腔调,和劳馥拉笑眯眯握手,自我介绍了下,说“小姐您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把高丹男爵如何的。” “先生,请您护送我们前往马莱区星辰街2号朱斯蒂娜公馆。”劳馥拉不再落泪,很镇定地要求洛戈隆。 警察离开圣西尔小城的马车里,武朗和撤下头套的菲利克斯,还有其他警察互递了雪茄,亲亲热热,勾肩搭背地吸了起来。 “幸亏我眼尖,我可是警察总署里枪法最好的,否则要是让克罗斯纳中将对着你,就有些难办。” “就算中将来也无所谓,不过还得谢谢你们,我是国民议员,此后你们就包在我身上,听我的建议就成。”菲利克斯惬意地叼在嘴里的雪茄,随着说话语气上下抖动,然后名警察很恭敬地递来打燃的火绒。 “这是我在巴黎最好的朋友,鲁昂的大产业主。”武朗介绍说,接着对菲利克斯说,进了巴黎,你就走,我们装不知道。 可菲利克斯吐了口烟雾,却说: “没关系,帮我关去巴士底狱。” 两名警察拔出雪茄,激烈地咳嗽起来。 “你疯了?” “没发疯,我得靠这个博取名声,听我的没错。” “但巴士底狱几乎没有犯人了。” “有这城堡就行,我进去吃几天牢饭,成为新时代的英雄,你们也稳妥了。” 武朗也没什么可说的,最后点点头,说行的。 那边,克罗斯纳中将和麾下的一路警察们,喝了农民招待的冷水和劣酒,肚子是滚圆的,加上车辆在失修的道路上颠来晃去,各个都觉得腹部和膀胱要炸裂的感觉,没一会儿就陆续有三人蹦哒下去小解了,到了帕西区的城关处,又有两人脸色蜡黄地“减员”,呕吐得满身都是,然而进了巴黎,全然没有追踪马车的影子。 中将七窍生烟,正在恼怒时,武朗派来的人报告说:“叫菲利克斯.高丹的已抓到。” 这下中将才稍微缓过来,愣了下,然后就对报信的说,让武朗警督不要自己处置,送到总署办公室来,我再来联系巴黎检察官。 “警督的建议是,不要送去总署......因为这是颗烫手板栗,害怕爱国党会煽动民意来围攻我们要求放人。” 中将一听也有道理,就说那直接送监狱? “交到德.洛内伯爵。” “行,交完后我们直接溜人。”克罗斯纳就这样对部下说,让大伙儿都吃惊不已。 于是中将叹口气,说你们看看巴黎这个鬼样子。 众人不由自主地立在城关,往远处的街区张望: 焚烧税卡、税局的烟雾弥漫,富人们遮人耳目地坐上车,在大群仆役保护下仓惶在街道上流窜,面黄肌瘦、蓬头垢发的妇人们瞪着深深凹进去的眼睛,提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口袋,成群在街上游荡咒骂,男人们面色不善地提着酒瓶,醉醺醺地在商量着什么。沿街的店铺皆成为聚啸的场所,到处都充斥着危险激进的演说和煽动...... 四周的乡村更是混乱不堪,刚刚听说有个镇子暴动——当主教来到集市,当众要将什一税的包税权拍卖给位商人时,农民们却拒绝再缴任何税务,双方发生冲突,商人在混乱里被杀。现在巴黎是 粮食运不进来,金钱也散不出去,任何装货的车辆出现在路上,都会被农民拦截乃至攻击,哪怕是载客的马车,农民也会盘问道“你支持不支持三级会议,你支持不支持第三等级,你支持不支持贵族阴谋?”据说有次,一位坐在马车的女仆不耐烦地探出头来说我反对第三等级,结果可想而知——她和主人被农民硬生生拖下来,打了个半死,吊在树上示众。 “和高等法院一样,留个假日值班室,每天轮流排两三人,在警察总署里看守着就好,其他的人,等凡尔赛那边有了确切消息,我们再做定夺。”中将如是说,然后他叹息道,“旧的房子要被拆毁,新的房子还未被建成,住客们怎么办?他们也只好散落野外了。” 矗立在巴黎城东圣安东区的巴士底狱,气势恢宏,暗黄色的砖石造就了八座雄伟的炮台,之间用厚实的城墙相连,其中六座连成的外垒和两座连成的内垒,之间有道可通行的楼房将其横着隔开,外垒有座城门和石桥和外面的街区相通,城门是吊桥,一旦遭到外敌侵犯,便会拉起,这样整座城堡就彻底隔绝在水中,在中古时代它是绝不可能陷落的,哪怕而今到了火器时代,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火炮,也很难撼动其分毫。 这座几百年前筑就的堡垒,后来成了关押犯人的地方,也成了法兰西君主专制的象征物。 曾有不少人处心积虑,想把菲利克斯送到这里来,都没有成功,有的反倒被他给算计死。 可今天,菲利克斯自个进来啦。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0.天火在即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对不起警督,没有任何司法的手续,这座监狱不会接受任何人进来。”巴士底狱横楼办公室里,气度儒雅的德.洛内伯爵拉开窗帘,看了在其下庭院里站着的菲利克斯,背起手,拒绝了武朗。 可武朗却掏出了王后的密札。 “很难办,现在按理说密札已经被废除掉了。” 武朗就解释说,这位男爵是走错路啦,王后有意要小小惩戒他下,但王室宫廷又离不开他,所以就让他呆在这里数日,差不多时就放他出去。 “他可是第三等级的代表......” “伯爵阁下,现在没法子,巴黎什么都没了,到处都是大混乱、大恐慌,警察、法庭全都没了,连大夏特莱堡的初审法院都不开庭,阿贝义监狱里人满为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拿到这位男爵,就送到这里来,因这里最安全最僻静,等凡尔赛那边风头过了便好啦,国王陛下总得和他的那群聒噪的臣民代表达成一致的。” 最终洛内伯爵才算是颔首,他出身于个忠诚老派的贵族家庭,他父亲看管了巴士底狱一辈子,他也是子承父业,但他却实在苦闷,“这个监狱里连今日进来的这位,就八个罪犯,其中七个里,四个是伪造犯,一个是写色情小说的,还有两个是精神病,而看守的士兵、狱卒却有一百一十六人。”所以就在昨日,洛内伯爵还写了份条陈给国王,再度请求他把巴士底狱撤废掉算了,这座堡垒以后变为单纯的炮台,还是什么景观点,随便了。 伯爵打开房门,走到阳台,对着其下看押菲利克斯的士兵挥挥手。 “男爵请往里走。”两名背着燧发枪的士兵很客气地伸着手,菲利克斯没戴任何刑具,穿着高档简洁的衬衫,下身则是修身的丝绸裤子和筒袜,对士兵点头还礼,不卑不亢地进入到楼里,和洛内伯爵会面。 两人居然还来了个小型的餐会,由洛内伯爵请客,开了两瓶上好的葡萄酒,“波尔多的。”菲利克斯端起酒杯嗅了嗅,很准确地判断说。 洛内伯爵抬起手,表示对方猜得完全正确,接下来主菜端上来,是煎得很鲜嫩的小牛腿。 喝红酒,吃小牛肉,蹲巴士底狱,若餐后再来一局波士顿扑克牌,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就算是齐了。 “萨德侯爵正专心创作,否则就让他也来了。”然后洛内伯爵放下刀叉,对菲利克斯问:“高丹男爵您这不会是全新的向宫廷邀宠的法子吧?” 可菲利克斯却神秘地回答说,我这是在挽救你的生命呢! 洛内伯爵满脸不相信的表情,随即没忍住笑起来,但对方好像也不想和他费力辨明这桩预言,两人接下来谈起了文学,居然很是投机。 “您房间的钥匙。”酒足饭饱后,洛内伯爵将钥匙亲自递到菲利克斯手里,然后他低声说到,“我把伏尔泰曾经呆过的房间留给您,就在七号炮台下,能望见圣路易岛的美景呢。” “萨德侯爵呢?” “在八号炮台下,通常傍晚时分他会沿着城墙散步,寻找灵感。对了,有什么人会来探监吗?” “有的。入夜后会有位夫人前来。”菲利克斯很轻松回复。 “你觉得......巴士底狱居然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好吗?”洛内伯爵忽然有了感慨。 “不好。”菲利克斯回答说,接着他对伯爵解释说,“当国家的罪犯都如此悠哉游哉,当一座监狱炮台都这样无所事事,其实并不是件好事,它实则标志着权威大厦的全面坍塌,极度的宽松后,可能便是极度的动荡。” 洛内伯爵深有同感。 马莱区星辰街2号公馆,劳馥拉见到从刚刚昆塞城堡“看房子”归来的母亲,便扑入她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师父被一道密札捕走了,是那个来自奥弗涅省的马卢艾出卖了他。 “我知道了,刚才有警察来探访过。”母亲摸着劳馥拉的黑发,柔声说。 那边厨娘走过来,安置埃丽萨和伯莱塔姐妹坐下,并端了饮料来。 “那怎么办?”劳馥拉很恐慌。 “怕什么,巴黎的警察差不多崩溃了,我给了几位上门的一千里弗尔的钞票,他们什么都对我说,感谢完我的慷慨后就告辞了。我知道你师父现在正在巴士底狱里,很安全。” “那我们花钱把他救出来啊!”劳馥拉表示决不能再失去师父。 “不用花钱,等几天他就会出来的。”朱斯蒂娜夫人很轻松地说,然后她看了看波拿巴姐妹,耸耸肩膀,还问她俩,“要去旺多姆广场或杜伊勒里宫广场买些什么吗?趁现在还能买得到。” “菲利克斯答应我的一套锡兵玩具!”伯莱塔毕竟小孩脾性,当即举起双手欢呼起来。 “好啊。”朱斯蒂娜满口答应。 “母亲!”劳馥拉埋怨起来,他对母亲这种漫不关心的态度很不满意。 “没事的,我马上就去探望他。”朱斯蒂娜笑起来,摸着女儿的肩膀,“但你不能去,你要在家 指挥仆人收拾些行李。” “行李?” “是的,我看中了梅迈伯爵家的昆塞城堡,外带周围的田产,城堡很宽阔很漂亮,虽然有些旧了,我为此准备花五十万里弗尔,看巴黎的情势不对就搬到那里,那里是不会被暴风雨波及的港湾,你马上就能前去那里居住下来,我暂且留在公馆内,说不定还能在动荡里找到些发财的机会——彩票行已关停,我把差不多十八万里弗尔的现款弄到手了。” “我也要留在巴黎。”劳馥拉请求说。 “那你就跟在马上出狱的师父身边,观望下局势再说。”朱斯蒂娜想了想,突然没先前那样排斥女儿和菲利克斯在一块了。 等到朱斯蒂娜马车来到巴士底狱前,她下了车,来到监狱城堡外广场边,那里有座双层砖石楼,是士兵们的食堂。 菲利克斯就呆在那,点了份“军团餐”,上面插着白色的鸢尾花王室小旗子,倒别有番情调。 “大约几天能出来?”朱斯蒂娜坐在对面,问。 “三到五天吧。我刚才散步时见到萨德侯爵了。” “他还在写色情和性虐的小说?” “这两天他就像个触碰到火焰的蛾子,觉得马上就要烧着自个啦,这老人家的嗅觉特别灵敏呢!他遇到我和洛内伯爵,哀求说,要和我一起出狱,他不愿呆在原地了。” “巴黎的局面是糟透了,每天都有抢劫面包店和面粉店的勾当。” “对,就像萨德侯爵所说的,巴黎要沦为索多玛,要成为蛾摩拉,天火会洗劫这座城市的。” “那你得好好保护我们母女......”端着酒杯的朱斯蒂娜,手有点抖。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1.逼迫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用手指弹了下桌子,说这是当然的,我对你的恩情和爱,是永远不会忘却的,我的朱斯蒂娜。 “劳馥拉说她要跟在你身边。” “也行的。”菲利克斯满不在乎,说这几日凡尔赛就会有分晓的,你也可以先去昆塞城堡,把它给买下,梅迈伯爵也想要逃去国外,我们的产业就在法兰西,可逃不掉呢。 “你多照顾下劳馥拉。”朱斯蒂娜说到这,有不很信任的眼光盯了菲利克斯眼。 菲利克斯摊开手,说你要对我放心呢! 等到菲利克斯回到七号炮台下,曾关押过伏尔泰的房间,却发现这里的设施真的是一应俱全,地毯、桌椅、书柜还有各种生活用品,也有鹅毛笔和纸张,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塞纳河,及圣路易岛上巍峨美丽的两座大公馆,一座是卡耶维多家的,一座则是朗贝尔公馆,眺望着这里,菲利克斯总能升起种神圣、洁净,但又和欲望、野心混合在一起的感情来,这种感情随着夜景的远望,在心底越来越沸腾,不由得让菲利克斯抓起鹅毛笔,要把长期以来对法兰西未来的规划,写在纸上。 此刻看守很礼貌地敲响门扉,询问菲利克斯,要不要夏娃进来伺候? “不需要谢谢。” “那好的......对了,如果男爵先生您有特殊的需求,那边的萨德侯爵可以穿上长裙过来的,他最喜欢......” “不用了,谢谢!”菲利克斯赶紧加重了拒绝的语气。 果然,在菲利克斯被捕入巴士底狱当日起,巴黎的好几份著名报纸在第二天就立即刊登出关于此事的头条来,其他的报纸也蜂起响应,一时间舆论大哗,几乎每位市民都关心这位叫“菲利克斯.高丹”的国会议员,外加宫廷册封男爵的下场,尤其当他和巴士底狱这个名词混合起来,就产生了尤为剧烈的“化学效应”,市民们、农民们,还有自由党的记者、律师们,都好像望见,一座王权的堡垒突然从原野里矗立起来,上面满是杀人的枪炮和士卒,它代表着对国家和民众的压迫,密札制度还未有真正废除,国王和贵族随时会出尔反尔! 很快关于贵族准备反攻倒算的流言,在城内不胫而走。 有人说来自布列塔尼的贵族公开站在台阶上,声称:“要把这群第三等级的下贱杂碎一个个扔出窗户去,就像扔垃圾一样。” 还有人说国王正更为密集地调遣外省和主教区(法兰西军队主要靠非派管区出人,再由派管区交税来维持)的军团来,全交给孔代亲王统率,“准备血洗巴黎,杀死四万到十万的市民,来摧毁国民制宪会议。” 还有人传言,王后与奥地利大使麦尔西伯爵合谋,趁着遣兴馆关闭装修的借口,实际在台座下埋下大批炸药,准备把七八百名国会议员全都炸上天。 流言是如此炽热地蔓延着,如春季草野上的野火般不可阻挡。 贵族和国民制宪会议、巴黎市民们的裂痕和猜忌,迅速扩大,但国王路易十六还不晓得自己该站在哪边,但从内心来说,他还是渴望和贵族一道的。 “你们真的是糊涂了,为何要关闭遣兴馆,不让代表们在里面开会?”得知阿尔图瓦伯爵鲁莽的举动后,路易十六怒气冲冲地对王后和亲王们说。 “陛下,第三等级的代表们实则已谋反了。他们在遣兴馆关闭后,去了圣路易教堂继续集会。” “这是朕的王室教堂,为何会?” “因为教士也都站到第三等级这边来了,情况非常严重,陛下。”阿尔图瓦伯爵发出警告。 “就在圣路易教堂内,他们自命为法兰西民族的立法代表,声称接受了国家所有的立法权,并且要制定新的税法,在其表决通过前,全国纳税行为一概停止,这是公然对王权的藐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态度也非常激动。 “我的妻子,你为什么要发密札捕拿高丹男爵,还把他送到巴士底狱?”路易十六痛苦地追问起这件事来。 这件事的舆论压力越来越大了。 “这全都怪克罗斯纳这个无能蠢才,我让他不要声张出去的,只想给高丹男爵个教训,并且他似乎也有确实的谋杀和侵吞家产的罪行。”王后辩解说。 路易十六再也忍不住,他举起手指,指着阿尔图瓦伯爵抱怨说:“巴士底狱,对的巴士底狱,朕从即位之初就渴望把它给拆除掉!它无用,而且是朕名誉的负累,朕就在刚才还得到洛内伯爵的信,现在赶紧将高丹男爵释放,然后把这座监狱给废除掉。” “陛下,此刻不是退缩的时候。”王后建议说,“各个军团都已调遣来巴黎和凡尔赛,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先解散掉这个不伦不类的国民制宪会议,我们就赢了,但最难下决心的还是您,请您不能再犹豫下去。” “那巴士底狱和高丹男爵?” “这事情完全交到我的手里便好,你还是安心地去和夏多布里昂子爵打猎去吧。”王后很温柔地上前,请求路易十六宽心。 路易十六撇撇嘴,说那好吧,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要动用武力。 结果六月二十三日,数千红衣瑞士兵,将圣路易大教堂围得水泄不通,把国会议员们全给包围在内。 大典仪官德.伯勒泽立在议员们的面前,语气非常强硬和紧迫:“请即刻解散你们的非法集会,取消国民制宪会议的名号,恢复三级会议,分三个等级表决,一切议题交由国王陛下和御前会议大臣们钧裁!” 部分议员害怕了,尤其是他们见到教堂外枪刺如密林般的瑞士佣兵部伍,和统率他们的杀气腾腾的亲王和将帅们,“往日想的是大不了回乡,现在看起来,怕连平安回乡都困难了。” “我们需要个理由。”西哀士代表大家询问说。 “国王陛下对第三等级的悖逆行为万分失望。”德.伯勒泽面无表情地答复。 “那就意味着国王是和贵族院站在统一战线的了?” “这点无可奉告,但你们必须要承认国王陛下至高无上的裁决权力,请解散退去吧,诸位先生们。” 当伯勒泽再度提出这个要求时,场面里大部分国会议员都吓得变色了,外面瑞士兵的鼓声已经咚咚咚咚地敲个不同! 就在大伙儿想要退缩时,罗伯斯庇尔上前,悄声对米拉波伯爵说:“菲利克斯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巴士底狱里,在巴黎的战线......” 就在这时,米拉波伯爵反倒迸发出过人的勇气,他一下子爬上长桌,居高临下地对伯勒泽喊到: “那就来吧,用国王军队的刺刀抵在我们的胸前,解散这个国民制宪会议吧!否则,我们绝不退让!” 这下大典仪官伯勒泽呆了,外面的瑞士兵们也不断哗然起来,而数百国会议员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激动好,还是该害怕好。 甚至连奥尔良公爵也躲到角落里去了。 随后米拉波伯爵握起拳头,对大家咆哮者打气说:“怕什么,我们有五十万巴黎民众在背后的支持,今日我们就是要反抗到底。难道美利坚的人们发布独立宣言时,还要征得英王的同意不成?”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2.高丹代表在巴黎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听了米拉波的言语,宫廷大典仪官德.伯勒泽惊得手足无措,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就像站在桌子上的米拉波是个能喷溅毒雾的物体似的。 圣路易教堂四面,鼓声激荡,军旗挥动,瑞士兵的长官们在得到指令后,挨个转身,大声要求所有士兵,“把子弹装入枪膛,装填火药!” “吼!”士兵们齐齐发出雷鸣般的呐喊。 气氛顿时紧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教堂内,数百名国会议员互相间靠得更加紧密,像是秋季麦田里的庄稼,他们的眼睛看着外面,知道自己现在置身下无数枪弹下,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有的害怕,有的癫狂,有的平静:奥尔良公爵和拉法耶特侯爵终于迈步出来,严厉地对大典仪官说,“您代表的是国王陛下,希望您不要作出触怒整个法兰西民族的蠢事来,那样会倾覆这个国家的。” “请两位归去贵族院。”伯勒泽要求说。 但拉法耶特侯爵的声音更高,也更加庄严,他被米拉波的言辞深深触动了,“我会以法兰西军人的胸膛,迎接外籍佣兵射来的子弹,绝不退缩。我曾在大洋彼岸帮助过友盟国,现在该是帮助自己国的时候了。” “万岁,拉法耶特!”议员们无不热泪盈眶,举拳应和。 就连素日里最为谨慎的穆内,也义正辞严地要求大典仪官撤去包围教堂的军队,“无论陛下承认与否,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就在这里,它是合法的,所有议员的人身权利神圣不可侵犯。” 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因德.伯勒泽根本没有接受过国王或王后雷厉风行的处置命令,他们只是希望“恫吓,最好是驱散掉三个等级的联合,让他们接受入御前会议的指令”,他也很明白自己是根本没有权力也没有必要,让瑞士军团开火血洗圣路易教堂,那样的后果全不堪设想的。 很快的,国会议员们察觉到了大典仪官的退缩,他们胆子就更壮起来,重复着穆内的口号,一遍又一遍,声震教堂屋瓦,“退走,退走,国会议员的人身神圣不可侵犯。” 号角声响起,瑞士兵们又将齐齐端起来的燧发枪给收回,放在了靴子边。 国民会议立刻爆发了胜利的欢呼声。 一辆辆马车,在圣路易大教堂殿前而过,往凡尔赛宫驰去,马车上载着的是贵族院和僧侣院里不肯加入国民会议的代表们,很显然他们接受了路易十六的邀请,要去参加御前会议。 “请在此的各位代表也上车。”伯勒泽的语气变为柔和委婉,并弯腰做出邀请的手势。 “国王既然已和特权等级沆瀣一气,那么我们就留在这里,是决计不会参加的。”米拉波一口回绝。 伯勒泽语气颤抖:“你们要知道,如果没有陛下的御允,任何会议产生的结果都不会具有法律效力。” “不,国民制宪会议代表的才是民族和国家,它所投票表决的任何议题,都具备无可比拟的法律效力,君主既然无法代表这个国家最高尚的主权,那我们就用真正的公义来取代它。”西哀士非常冷静,且是非常果决绝然的话语,彻底击碎了法兰西君主制的支柱——国王的旨意不等于法律,以前高等法院用注册权来对抗它,现在轮到我们国民会议来做这样的事了。 喧哗里,德.伯勒泽完全恍惚了,当对手完全不遵守旧的规则,更发明了种全新的规则,来重新定义竞争时,留给他及他所代表的势力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便是用武装斗争来决定胜负了。 伯勒泽后来在日记里写到:“我仿佛见到历史在重演——高卢王布雷纳斯带领蛮族勇士,突破关隘攻陷血洗了罗马城,在他们刀剑面前,任何罗马法律都无效了,罗马的代表们只能遵循高卢的规则来谈判,对布雷纳斯的勒索献上足额的黄金,我将这种类似事件称为‘蛮族入关’。但最为可怕的是,国民制宪会议要求的可不是黄金,他们索取的,是这个国家的主权。” 等到伯勒泽铩羽而归时,国民制宪会议庆祝他们大胜,当即西哀士就提出建议: “我们所有的代表,索性就在名册上签下名字,这代表着庄严的宣誓。誓言是什么?便是国民制宪会议绝不解散,直到法兰西的宪法诞生,直到国民会议履行权力,或者有类似机构来替代它履行权力为止。” “好!”所有人都伸出手来,对西哀士表示赞同。 这位还俗的教士,语气低沉,病弱的身躯支撑起个强壮聪明的大脑,此刻他立在教堂的最高处,张开双臂,面对着狂舞若狂的议员们,隐约产生了幻觉: 天幕,开启了。 奥弗莱、图雷和比勒,这时找到罗伯斯庇尔,“得想办法把高丹男爵营救出来啊!” “没事,从今日起,国民制宪会议会不间断向王室施压,菲利克斯会非常安全,这个旧制度表面上杀气腾腾,但内里却只有腐朽不堪的根脚,它架子摇摇欲坠了,很快就要坍塌,就要粉身碎骨了!新的法兰西,很快就要诞生啦!”罗伯斯庇尔拍着巴掌,语气就像 吸食了鸦片般欣喜若狂。 持久不息的掌声中,签名册一个接着一个,所有议员们举起鹅毛笔,没有任何犹疑,便在上面签名。 然后他们集体发誓,若无宪法,决不罢休。 只有四个议员不在场,未能签名:菲利克斯、西蒙尼、洛戈隆,还有雅克。 但他们还是为四位留下座椅和名牌,表示所有人始终在一起。 多年后,菲利克斯故地重游,感慨万分地指着圣路易教堂(后来改为圣心教堂)里面的一把交椅说:“教堂宪法大宣誓我在场,我的位子就在那里。” 以至于后来同样还有部传世名画,《高丹代表在巴黎》,这幅油画很奇怪,最初是米拉波气宇轩扬地站在最高处,做抗争状,西哀士立在旁侧,其他议员,有名的如罗伯斯庇尔、穆内、巴依、兰居伊内等环绕四周,教堂窗帘飞动,宫廷反动势力代表德.伯勒泽垂头丧气,表情惊恐。 后来,米拉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菲利克斯。 再往后,罗伯斯庇尔等人也消失了。 最终,人们都回来了,可油画的名字却从原来的《圣路易大教堂宣誓场》改为《高丹在圣路易大教堂宣誓场》,后来又改为《高丹代表在巴黎》,可里面的人物却没菲利克斯,因为要尊重历史: 当时于凡尔赛的圣路易大教堂里,米拉波第一个起来抗争,巴依和穆内附和,西哀士提议宣誓,罗伯斯庇尔带着海峡俱乐部成员参与......菲利克斯.高丹呢?他的椅子和名牌都在,但本人却去巴黎巴士底狱蹲牢了。 当消息传到路易十六那里,这位君王正在马尔利宫的猎苑里,和夏多布里昂子爵打猎呢。 “陛下,您该下决心了。”这下连夏多布里昂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可路易十六尴尬地笑笑,却说了句,“他们不愿来朕的御前会议,又不愿意解散......那......这样吧,他们爱呆在那里,就留在那里罢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3.迭戈大臣的条陈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听到国王陛下这有气无力,而又无比懈怠的言语,夏多布里昂简直是痛不欲生。 此刻他面带忧郁,正站在马匹前,看着马尔利城堡到圣日耳曼森林间这广袤的猎苑,国王的大车队停在林子间,几顶异色的帐篷错落其间,衣装鲜艳的卫士们正牵着成群成群狂叫的猎犬,约束着它们的暴躁不安,犬吠声、号角声和时不时的火枪声,热热闹闹:路易十六最喜欢这种场景了。 夏多布里昂子爵按照传统狩猎衣服来打扮了自己,灰色上衣,红色外套和裤子,腰上挎着佩刀,穿着长筒马靴,头上顶着有金杠的法兰西小帽,他的周围全是莺歌燕舞、浓妆淡抹的宫廷年轻男女,但就画面来说很美,这能激起这位诗人关于古时的幽思,可步步进逼的危急事态却时刻提醒着他:凡尔赛危险,巴黎危险,整个王朝危险! 他还是没忍住,就对国王陛下提议说:“还记得名叫迭戈的那位大臣吗?他在十四年前,也即是陛下您刚即位不久后,曾上奏了份条陈。” 可路易十六长大嘴巴,明显是记不得了。 于是夏多布里昂用很诚恳的语气,复述了迭戈大臣的条陈内容: 在法兰西国王的指导下,推行民主的国民选举,组成个“国民议会”,每一年议会代表齐聚来凡尔赛,集中呆上六个礼拜来开会,国王自己任命自己为“国民议会大议长”,会议以他为中心,不得逾越他的掌控外,国王也不会把任何实际权力交给这个国民议会。议会只讨论行政问题,但没权力对政府进行干涉,只提供理论上的帮助而已,不能施加压力。也即是说,国民议会只有议论法律的权力,但没有确立法律的权力。 迭戈大臣说:“这样一来,国王的权力就能得到充分发挥,而不会受到任何限制(意思指的是高等法院对王权),底层的舆论也会消弭(情绪全部在这个议会里发泄,百姓们气顺了,事情最后也就办了),不会产生什么风险。如果国民议会闹情绪,当那也是不可能的,它们也没有权力抗衡国王所要采取的行动(因国王身兼大议长,掌控这个议会,再不济还可使用武力解散它),那样陛下就可以一直将这个国家给治理下去了。” PS:这段绝不是作者虚构出来的,EZY更无从谈起,这是史实,著名的迭戈条陈,详见于托克维尔的《旧制度和大革命》。 听到子爵的陈述,路易十六瞪大眼睛,他宛若刚从梦里惊醒般,“原来还有如此科学合理的政治架构?” 夏多布里昂点点头,叹息道:“我觉得,古罗马的奥古斯都实行的恰好是这一套,它对恢复混乱局势格外有效。” “那好,在二十四日的御前会议里,朕就照着迭戈大臣曾说的去做。”路易十六满怀喜悦。 突然,一阵凌乱而粗鲁的枪声打破了宁静,国王和夏多布里昂子爵吓呆了,卫士们还以为王驾遭到了袭击,也是呼喝着跑来跑去,反倒是宫廷贵妇们都不以为意,还以为是国王围猎队伍射出来的,都摇着扇子,乐滋滋地往硝烟飘起的远方观望。 但很快她们就看清楚了,开枪的是群衣衫褴褛面相凶狠的农民,大约是圣日耳曼森林附近村镇的,他们举着猎枪,似乎还有部队用的燧发枪,及其他冷兵器,列着疏散的队伍,行走在国王猎苑的草野里,身后背着被击毙的猎物,大大小小的。 路易十六呆住了,以至于他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现在巴黎郊区的农民如此胆大妄为了吗?昔日贵族的林地是不允许农民闯入打猎的,可而今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闯入到王家猎苑来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哪来的枪支弹药!? 卫士开始隔着片距离,喝问农民。 但农民却满不在乎,态度很蛮狠,根本不讳武器的来源:部分是自己存的,还有部分直接从法兰西宫廷卫队营地里私下买的。 至于他们武装起来的理由:现在四郊村镇大多都成立了自卫组织,因每天都有匪徒来袭的情报,他们不得不如此。 至于为何来王家猎苑?农民就更豪横了,“国王陛下又吃不了整个猎苑的猎物,他的臣民正在挨饿,为什么不能平均下。再说哩,许多猎苑的野兽窜出来糟蹋我们的庄稼,我们追着追着,就自然来到这里了,要说越界,大家都越界了,国王没权力指责我们哩!” 狼狈的卫士回报,反应农民不但肆意越界打猎,还有偷伐猎苑林木的不轨行为。 “陛下您必须要重拾威严,得让侍从卫士就地把这批农民给绞死正法。另外立即严厉惩戒法兰西宫廷卫队里,胆敢走私军火的官兵,以儆效尤。”夏多布里昂子爵,还有掌玺大臣德.巴朗坦都建议道。 可路易十六压根不想多事,他单纯觉得麻烦,他让卫士们去训诫农民顿,让他们明理就足矣。 可农民们根本不理会,还嘲笑了国王一顿,就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他们手里一旦有武器,便谁也不怕,敢于践踏人世间所有的威权。 夏多 布里昂心情糟透了,等到他登上国王马车后面的那辆车后,车队浩浩荡荡地往凡尔赛方向而去。 前往索城的道路上,夏多布里昂看到沿途的贵族庄园,只要见到王室徽章的马车经过,里面的主人和家眷就会站在路边,列队向国王欢呼。 一张张担惊受怕的贵族之脸,浮现在夏多布里昂前的玻璃窗上,他们的欢呼都是有气无力的。有不少庄园已然人去楼空了,死寂的城堡孤独地立在原野中,沧桑破败...... “巴朗坦阁下,王室的围猎到底代表什么?” “是代代相传的,国王和贵族展现自己武勇、荣誉及肩负王国义务的仪式。”掌玺大臣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不,我觉得现在的围猎,已经沦为这个濒临消亡的旧世界中的一场无意义的胡闹,仅此而已。”夏多布里昂哀伤地如此说,然后他对掌玺大臣敬礼,请求“我要返回布列塔尼去了。” 在岔路口,当国王的车队花了很长时间拐过去后,一辆前去昆塞城堡的漂亮小马车重新起步了。 打扮时髦漂亮的朱斯蒂娜,就坐在其中,当她望见河川对面蓝灰色的昆塞城堡,在云下的剪影时,不由得因自个的荒唐笑起来:“一个习惯法兰西喜剧院和旺多姆广场热闹生活的妇人,却要在四十岁后买下座幽静野趣的古堡,渡过余生吗?” 不过朱斯蒂娜此刻还未想到,昆塞城堡在次日,很快要天下扬名。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4.光荣出狱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六月二十四日清晨,巴黎圣安东区,巴士底狱。 横楼的办公室内,德.洛内伯爵坐在交椅上,桌子上摆着王室刚刚颁发的释放命令书,而桌前五尺开外,则站着马上要被放出去的菲利克斯。 从窗户往外看去,巴士底狱堡垒外的街口,密密麻麻站着不下五六千名狂呼抗议的民众,高举着标语和横幅,甚至还有菲利克斯的蜡质半身像,他们是来欢迎菲利克斯出狱的。 洛内伯爵抬眼看了菲利克斯下。 不出所料,对方是个政治舞台上的名演员。 进来时他是衣着光鲜的,进来时没有遭到任何拷打和虐待,住着和高档旅馆差不多舒适的房间,可当赦免令下达后,这位菲利克斯居然找到了名伪造犯的牢房,花了些钱,还把自个衬衫、裤子和马甲也留给对方,换来了这位犯人的破旧衣衫,并持续两天不刮胡子不进食,做出蓬头垢面的模样。 这次,洛内伯爵真的愤怒了,他先是提起笔,在文书上签名,然后没好气地对菲利克斯说:“高丹男爵,您这样算是职业的革命家,或者说是坐牢家。” 菲利克斯满不在乎地回答说:“既然有这个职业,总得有人从事。” 洛内伯爵的笔尖微微发抖,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也许这时候我该祈求国王陛下铁石心肠,该派使者代表他御临这里,把你和萨德侯爵一左一右,吊死在吊桥的两侧塔楼上。” “留着我的命,就是留着您的命,伯爵。”菲利克斯接过了赦免令。 “你这是在威胁吗?” “必然会来临的事,就像是天启那般,夜深人静的时刻,伯爵你注意聆听窗外的天籁,也许能听到这样的话语,那就是‘它来了,它来了,它如时地来了’。” “你们释放出来的,只会是恶魔,我身为贵族,就必须要拔剑和它奋战。”洛内伯爵义愤填膺地回答说。 “这里将是座被狂潮淹没的孤岛。”菲利克斯说完这句后,就在两位士兵的伴同下,走下了楼梯,穿过了庭院。 当吊桥隆隆地放下来后,他立在桥头,阳光有些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抬起脏污衣袖的手,遮了下面颊。 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冲着他而来,“高丹,高丹,高丹!”好几个街区的布尔乔亚、雇工们,伸出无数双强壮有力劳作的手,将他抓住,高高举起,组成道人肉轨道,把他接力抬到了辆敞篷的马车上。 “师父!”居然是穿着素色裙子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在车里,热烈地拉住他的胳膊,喜极而泣,说师父你安然无恙吧,看看你的容貌都憔悴了,说着她含着晶莹的泪珠儿,用白嫩的手不断摩挲着菲利克斯的脸颊、胡须还有披散的头发,说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猜忌了,此后都将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您这简直是位古罗马凯旋的将军呢!”前面的马车上,记者卡米拉.德穆兰,还有著名演员塔尔玛,都回头大声喊到,然后他俩就看到,劳馥拉当着成千上万巴黎市民的面,吻住了菲利克斯的脸颊。 德穆兰与塔尔玛耸耸肩膀,心底想这位可真的是风流呢。 而周围的巴黎市民,则更加起劲地高呼鼓掌起来,许多妇人和少女也都抓住了菲利克斯,把他牵拉到马车边沿,疯狂地吻着这位出狱的英雄好汉。 当马车沿着塞纳河畔,往沙滩广场和市政大厅开动时,人潮人海就跟着这几辆马车,以至到了兑换桥处时,前来围观喝彩的人把这里堵得根本无法通过。 这场面,就连之前项链事件后,红衣主教罗昂和女裁缝俄利发男爵夫人被判无罪时被热烈群众欢迎都比不上。 因为现在整个巴黎城,维持秩序的法院、警察都不存在了,倒是被国王调遣入京的军队越来越多,马尔斯大校场、蒙马特尔高地炮台、圣日耳曼森林还有圣德尼斯城,全是他们的身影,营房开始于平地里被建造起来,巴黎民众的警惕性也越来越高,一场十八世纪末的新投石党起义是箭在弦上! 一条条道路上,被劳馥拉挽着胳膊的菲利克斯,都能看到,因饥饿而面色铁青的妇人和孩童,成群结队地用撬棍将铺路石给撬出来,然后和破家具、酒桶、车厢板子堆在一起,组成了一道道街垒,穿着长裤和木屐的男子们,晃动着老旧步枪还有刚刚打造出来的长矛,举着标明各自街区所属的旗帜,监视者国王军营的所在方向,几家武器商铺的老板,索性也不做买卖了,只要是店里还存着的枪支弹药,统统白送给邻里,全巴黎都成为了个武装起来的大本营! 于几名无套裤汉的指引开道下,菲利克斯的车队才算是过了兑换桥,他的目的地是丹东岳父在科尔德利埃大街和司法宫间所开的餐室。 下午两点钟,四邻街区的代表们,都会聚集在餐室的二楼,共商大事。 前一个月还在大谈“奢谈革命者必会灭亡”的乔治.丹东,现在正于商业大楼的院子内,对激愤的群众挥拳高呼,发表着煽动性的演说。 当天清晨,丹东 的老上司,也是巴黎最著名的老律师肖沃.加拉德先生正在散步,因枢密院法院也和高等法院一样,陷于停顿,他是无事可做,突然听到商业大楼里发出阵阵哄叫声,他牵着自家的狗进去一看,居然是丹东,正用自个不匀称的身躯,激烈扭动着,号召“科尔德利埃的公民们,拿起号角和武器的时刻到了!过去我们在看,在听,可现在是我们动手的时刻了,强盗们正在向巴黎进发,一万五千名受雇于国王的匪军盘踞在蒙马特尔高地,又有三万匪军在朝凡尔赛开来,他们全是专制制度的鹰犬,他们将杀人放火劫掠,恫吓国民制宪会议屈从、解散,现在能救国民会议的只有我们,因为我们是法兰西优秀的人民,把所有的力量团结起来,和他们厮杀到底!” “丹东先生,为什么会是您?一个受尊敬的,家产丰足,事业有成的受封贵族,一颗新星......”肖沃先生惊得目瞪口呆,勉强挤过人群,向台上的丹东发出疑问。 人群纷纷把目光投向肖沃,然后又是丹东。 丹东慷慨激昂地对肖沃说:“不,你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都不会懂的。真正的新星不是我,而是人民,他们已起来反对专制的王座,贵族的社会一定会灭亡。而我丹东,我是香槟农民的儿子,我只是和我的等级站在一起,好好想想吧,肖沃.加拉德先生!革命,是无法避免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5.最后一张王牌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肖沃律师呆呆地望着台上面说话的丹东,好像他从来都没见过对方,这几年朝夕相处,先前关系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陌生。 丹东的神经是否还正常?真的是活见鬼,仿佛就在昨天这位丹东还在歌颂贵族,歌颂国王,甚至歌颂荒淫无耻的路易十五,可今天他摇身一变,又成了“香槟农民的儿子”、“科尔德利埃布尔乔亚的斗士”,疯狂咒骂着曾给他带来名利的旧制度,转而功颂什么“至上的人民”,人民不就是那群低贱的,在泥坑里打滚的,连第三等级都算不上的人嘛,他们凭什么被称为“至上的”? 终于,肖沃没忍得住,嘟嘟囔囔地说了句:“我看这场荒唐的运动不是别的,就是暴动而已,会把您和您的同类通通送上绞刑架的。” 上午十一点,自巴士底狱出来的菲利克斯抵达了“帕尔纳斯餐室”,追随而来的群众继续自觉地站在餐室外的街道上,久久不愿散去。 他们心底都清楚,这位高丹男爵是代表国民制宪会议来到巴黎的,他的态度,就是凡尔赛所有第三等级代表的态度。 距离聚会的时刻还早,在一层的内里房间,于立地镜前,菲利克斯翘着腿坐在四脚凳子上,劳馥拉在他的胸前围上了白色的餐巾,然后帮他修理了头发,梳好了发辫,细心刮去了胡须,并抹上了冷霜,直到镜子前的菲利克斯重新变得生机盎然、风采奕奕为止。 “谢谢你,朱斯蒂娜还在昆塞城堡吗?” “是,她是负责去签合同的,应该是得到梅迈伯爵夫妇的款待,在那里过了夜。” “那你也可以回公馆了,跟着我可是很危险的。” 劳馥拉将双手温柔地围在菲利克斯的脖子上,“革命不就是最宏大的歌剧吗?我就在你身边,这段日子照顾你的起居,要是艾蕾从鲁昂赶来,我立即消失还不行吗?” “啊这......” “我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次愿留我在师父你的身边的。” “是什么原因呢?”菲利克斯装傻。 “她都快四十岁了,之前对你使的威风和性子很快便要行不通啦。母亲是个善变的人物,她不愿落得和上个时代的‘遗物’杜巴丽夫人同样的境地,她当然要巴结你,我可是她手里最后张王牌呢!” “你的言论是很危险的,劳馥拉。” “我,已经从圣西尔女校毕业了,将来要成为新时代的布尔乔亚女子代表。”孰料,劳馥拉的眼睛里,野心的光彩更加酷烈了。 当她柔美的黑发,搭在菲利克斯的胳膊上时,菲利克斯想到,刚才她在万众瞩目前,于巴士底狱门口给自己的那个热情的吻,当然就是战术之一了。 这是种主权宣示,菲利克斯觉得自个是太平洋上的无人岛,美丽大方的劳馥拉乘船来到这里,登上自己的身躯,冉冉升起了面旗帜。 待到下午时分,帕尔纳斯餐室越来越热闹起来。 圣迹区的代表特鲁朵和马库斯,并肩走了进来。 接着是大名鼎鼎的让.保罗.马拉,他双手抱胸,步伐很快,硕大的脑袋微微颠动着。 大约一刻钟后,居然来了位法兰西卫队的少校军官,不是别人,正是雷米萨,他的旁边还有位曼妙妇人也骑着匹马到来了,罗亚尔宫的俄利发男爵夫人,现在叫“妮可儿”。 当然丹东很快也到了这里,他现在是革命最坚定的先行者。 随后是艺术界和报界的人士,如德穆兰、塔尔玛、维斯特里斯夫人,还有画家路易.大卫。 其余街区的代表,大多是手艺师傅,尤其让菲利克斯惊奇的是,有两名代表,居然是之前和他打过交道的利奥波德.尼古拉先生,他曾有个地下印刷所,专门靠印制关乎王后的淫荡小册子赚钱,他的合伙人皮埃尔.曼努埃尔也来到了,这位就是兜售小册子的书商。 尼古拉一上餐室二楼,就和其他代表大骂国王和王后,并说自己是老革命了,早就出版过攻击王室私生活的册子,在巴黎市民中间起到了很好的鼓舞作用。 秃顶的曼努埃尔先生则到处分发名片,称新的印刷所现在承印各种宣传自由平等的小册子,价钱从优。 这两位看到菲利克斯时,先是吃了惊,心想这位曾把警察引过来抄家的......可他们后来也听宫廷画家沙特莱说,菲利克斯.高丹现在是革命派的头头,于是就厚着脸皮壮着胆子,上前讨好菲利克斯,和他握手。 “久仰久仰,马上一切都得巴望您们的支持!”菲利克斯也毫无尴尬的表情,很自然地对这两位说。 所以大家立即明白,心照不宣。 另外,圣安东街区的代表,是位名叫昂吉奥的人物,他是个屠夫,个头矮戳戳的,满脸横肉,因喜爱出头,好勇斗狠而被居民们信任,伴同他一道来的,是个旅馆老板德发日,他的双手有厚厚的老茧,虽然出身下层,但目光却非常坚定不移,到现在这两位还不清楚,马上革命起义的攻坚任务会落在圣安 东区肩上。 不久,菲利克斯的跟班西蒙尼、雅克还有洛戈隆三位,和米拉波的姘妇荷兰女人妮娜到来了,妮娜满头红发,踏着细长的靴子,走起路来像个瘦削的男人,她也是个随时根据交际对象而可以变换风格的人物,当她出现在显贵沙龙里,就立即是带着粉金色假发,穿着繁复长裙的淑女形象了。 最后进来的是奥尔良公爵的秘书德.拉克洛,他乔装打扮了一番,进来后就密切地告诉大伙: “你们得留心巴黎的一股新力量,他们的立场是反动而专制的。” “是巴黎市政厅和巡按使撺掇起来的。”特鲁朵愤愤地说道,“全是群奢侈品商店的店主,他们是依附在宫廷和贵族身上的蛆虫,害怕贵族垮台,平民消费不起他们的商品,所以他们要组织起队伍来,还要弄枪支,要配合国王的雇佣军来镇压我们,幕后就是巴黎巡按使贝尔捷,还有巴黎商会会长兼市长弗莱塞尔,这也是我们的敌人,必须一概打倒!”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6.诸人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接下来,整个餐室房间内就轰然一片,七嘴八舌,大家都是各个街区来的代表,发言起来很少有顾及到巴黎全貌的,有的说要起义,冲进马尔斯大校场,把德意志雇佣兵全杀光的;还有的说要筑起街垒,与法兰西岛的农民们联合起来,取得粮食,持久给凡尔赛以压力的;还有的人提议,以街区为单位,组成支巴黎人民自个的武装,来支持国民制宪会议;但也有不少人打心眼里,还是非常畏惧王室的精锐军团的,他们认为瑞士兵、德意志兵还有弗兰德斯兵等,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我们该如何对抗孔代亲王和孔蒂亲王的大军呢? 此刻,菲利克斯声若洪钟:“诸位,我是国民制宪会议派来巴黎的代表。” “那就听代表的!”女英豪特鲁朵要求全场安静下来。 马拉和丹东等也附和,说瞧瞧高丹代表有什么计划。 “我只知道,脱离巴黎市民们的力量,国民制宪会议是绝不能成功的。现在王室所雇佣的外籍禁军,进逼是日甚一日,我在这里恳求市民的协助,是武力协助!”菲利克斯说到。 而劳馥拉在他的身旁,看着这满屋子奇形怪状的豪杰,不由得又激动又害怕。 马拉长得像个能行走的大烂橘子,满脸坑坑洼洼的,额头凸得吓人,他的眼神是种杀人犯特有的。 至于丹东,身材高大,脸庞宽阔,肩膀耸起,宛若古希腊神话里的泰坦巨人。 丹东的旁边,立着新闻记者卡米拉.德穆兰,他头发披散着,说话有些口吃,这也是他放弃演说专力写稿的原因所在。 特鲁朵戴着贵族式样的翘羽帽,有佩剑有手枪,目光凌厉,这个女人绝对要比男子还要凶悍。 昂吉奥一眼看去就是个饕餮,个头虽不高,但满身都是晃动的脂肪,被肉挤成缝的小眼睛,投射出炮弹般的凶光。 马库斯强壮高大,是个排字工,他负责无套裤汉们的小册子印刷,性格和谈吐就像是一颗颗铅字般,清晰而有力。 而马拉旁边,也有位记者,比德穆兰更激进的埃贝尔,他外号“杜申老爹”,这是个巴黎里的“漫画传奇人物”,虽是虚构出来的,但却代表着巴黎无套裤汉的共性:杜申老爹叼着烟斗,是个壁炉工人,说话粗鲁,但急公好义,爱为穷人打抱不平。 但当劳馥拉见到这位“杜申老爹”埃贝尔,却发现人的笔名和真实形象往往大相径庭——埃贝尔个头小小的,眼睛很大,肤色雪白,有一对柔嫩的,一看就是文化人的手,一开口说话脸就涨红得非常明显,“像只白毛的小宠物犬,哪里有老爹的模样”,劳馥拉联想到。 这群人里最英俊的当属秘密来参会的法兰西卫队军官雷米萨.拉夫托,这位出身佩剑贵族,和大多数的无套裤汉站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听说他是鲁昂人,也即是菲利克斯的同乡,他父亲是个侯爵,就在凡尔赛参会,是最早投入国民会议的贵族议员,雷米萨一脸不在乎的神情,漂亮面孔带着酒色的阴翳,搂着名妓妮可儿夫人,别人说什么,他就不住点头,应和道“是的,好的”,“是这个理儿”,“没错,就这样做”云云,好像从来不思考,话语仿佛是从他头顶上漏出来似的。 “这群人当真是极可怕的,但也是极有趣的呢!”劳馥拉觉得眼前全是活的戏剧素材。 这会儿,菲利克斯已开始部署:“我们必须抢在巴黎市政厅和商会组织起人马来前动手,不能让他们成了气候。可你们的困难我也知道,一个是缺乏武器,二个是各自为战。所以咱们得有个谋划,最要紧的便是能抢到军火。” “荣军院里储备着大量旧武器。”特鲁朵说到。 “但是全是没有弹药的。”坐在沙发上的红头发妮娜,也即是米拉波的姘妇说,然后她顿顿,说我与看管那里的爵爷熟悉,知道这个内情。 “没弹药的话,枪支就是烧火棍。” “巴士底狱有大批弹药。”菲利克斯如此说到,接着他补充道,“我在那里蹲了几日的牢狱,萨德侯爵告诉我,城堡下的深窖里储备了上好的火药,全是拉瓦锡先生的硝石工场制造出来的,是欧洲质量最优良的。” 大伙儿就都支持,昂吉奥和德发日两位就愤然说,我们圣安东区的穷人们,被这座巴士底狱压制监控了上百年了,没人不想把它给摧垮成平地!就这么干吧,我俩来带头。 “荣军院的枪支,再加上巴士底狱的弹药......但还是要加上个,那就是军队的帮助。”菲利克斯在赞同了诸位的发言后,又明确指出,“蒙马特尔高地和巴士底狱,外加个圣德尼斯城,就是自三面控制巴黎城的‘专制炮台’,这里面巴士底狱的防御力量最为薄弱,我进去后做过统计,大约只有百余名士兵,但攻打它最困难的便是城墙和塔楼太坚固了,所以需要专业的炮手。” “这就得用到我了!”雷米萨自我吹嘘说。 “等到巴士底狱的战斗打响后,你就得带着所有马尔斯敬奉会里的士兵们,加入到圣安东区市民的队伍里来 。” “这,就是革命吗?”雷米萨问到,说实话,他对什么是革命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对,法兰西卫队里大部分士兵吃不饱穿不暖,他们迫切地团结在敬奉会四周,要用手里的武器来推翻专制,这就是革命。”菲利克斯正色回答说。 “那就这么干,从现在起我也是革命者了。”雷米萨应承下来。 而后,菲利克斯转向奥尔良公爵的秘书拉克洛:“法兰西卫队的军团是心向着我们的,希望公爵能送出批粮食酒肉给他们,以示犒劳。” “没问题。”拉克洛答应下来。 “攻打巴士底狱的先锋,就交给圣安东区的市民们了。” “而前往荣军院和兵工厂抢夺枪支的任务,就交给梅里库亚夫人(特鲁朵)了。” 而丹东、马拉、德穆兰、塔尔玛及埃贝尔都保证说,起事的宣传工作便交给我们了。 就在帕尔纳斯餐室密会的当晚,巴黎市政厅中,巡按使贝尔捷,和他的岳父富隆来到此处,和巴黎市长弗莱塞尔会合。 “到了关键时刻了,宫廷和军队马上就要对什么国民制宪会议动手了,重拳出击,毫不留情。”贝尔捷开门见山,对弗莱塞尔如此说到。 “有一批忠于国王陛下的商人店主,愿意武装起来,保护巴黎。”弗莱塞尔说着,便打开门,内里的餐厅,果然站着一批布尔乔亚。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7.昆塞城堡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群人大多是珠宝商、花粉香水商、丝绸商等,靠着对凡尔赛宫廷和大贵族的供货发财的,他们自然而然地持着保王的立场。 他们愿捐出钱财来,组织保王的民兵,协同国王的雇佣军,镇压住巴黎的秩序。 贝尔捷非常感动,他对这些人说:“马上恢复秩序后,你们就全都是王室最好的朋友,我的岳父会照顾你们的。”说完在掌声里,得意洋洋的富隆走到餐桌前端起酒杯,给大伙儿吃了颗定心丸,“陛下和王后已决定不再忍受内克尔的胡作非为,马上就要罢免内克尔的职务,由鄙人取而代之,我会采取切实的政策,来振奋你们的利益......” “老板,老板娘,这位老大人说的是什么呢?”一位笑眯眯的花粉店大徒弟,名叫塞查的,询问他的主人花粉商拉贡夫妇道。 “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们匡扶有功,那王室便会增加对我们花粉、精油产品的订单,他说的‘振兴经济’约莫就是这个意思。”拉贡很开心地对塞查说。(先前出场的圣安东区的德发日先生,是狄更斯《双城记》里的人物,这里的塞查,则是巴尔扎克《花粉商皮罗多盛衰记》里的主角,算是个致敬的彩蛋吧) 等到富隆说完感言后,掌声再度热烈起来,他对着弗莱塞尔的客人微微鞠躬致意。 而贝尔捷则乘机附在巴黎市长弗莱塞尔的耳朵边,提醒说:“军火绝不能落入暴徒的手里,尤其是夏尔维尔和沙特勒伊这两所军械工场......要是他们来索要,你就搪塞拖延,我会安排车辆把这两所工场储备的武器给转移到安全的仓库,以备将来装备保王的商会军。” “遵命。”弗莱塞尔毕恭毕敬。 “巴黎,绝不会发动动乱,一旦有苗头,就必须以铁腕镇压之。”随后,贝尔捷和富隆全都举杯,大伙儿齐声喊出这样的愿望来。 其中便有满面红光、大腹便便的布勒太.卡耶维多先生。 他之前没投内克尔的新国债,现在又听说内克尔倒台在即,新的财政大臣将是富隆先生,便心切切地前来“投资”了,之前菲利克斯也提醒他说:“你有钱,想要更多的机会增殖,便要多面投资,我的海峡俱乐部你是金主,可王室那边你也不能怠慢了。” 同一个夜晚,昨日刚刚在圣日耳曼森林里尽兴打猎的路易十六,而今面如冰霜地立在自己的寝宫大殿,王后和诸多亲王、公爵、官员环绕在他的身旁,殿上贵族院和僧侣院的守旧分子都还在,但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却没一个人来,这群人于圣路易大教堂里宣誓后,便完全独立出去。 更让路易十六恼火的是,原本该是二十四日三等级御前会议主持人的大臣内克尔,竟然无故缺席!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路易十六便是如此认定的。 内克尔交来的请假条,说自己的胃病又犯了。 “该拿出决断了兄长,内克尔完全和第三等级沆瀣一气,是该更迭新的御前大臣了!”阿尔图瓦伯爵嚷道。 但特意远道赶来的王后密友郎巴勒亲王夫人,却不同意,她虽是女流,但却颇有见识,她恳请国王和王后说:“内克尔现在就是全国第三等级心目里的神,或者说是个不能轻易击碎的偶像,假如还像之前那般,遂王室的心意撤还大臣的话,在这个敏感时期,不异于给心怀叵测的野心家以绝好的借口。” 普罗旺斯伯爵站得远,始终冷眼旁观,不发表意见。 在场大部分亲王、大贵族,都赞同阿尔图瓦伯爵:“陛下,单纯的恫吓已经被证实是无效的,必须要使用刺刀了。为了不再让这群第三等级蔑视您的命令,为了您的御座,为了王国的安泰,请尽快下定决心吧陛下!现在巴黎和凡尔赛两座城市的平民,都是阿附于国民会议这群逆党的,只用果断使用军队武力,把这两座城市给控制住,才能把叛逆扼杀于苗头里。” 正在此刻,国民制宪会议的代表团到来了。 路易十六最初还是欣喜的,以为他们最后还是愿意参加朕的御前会议,但这个代表团只是很冷淡地呈上了封条陈书。 里面要求: 路易十六要尊重即将制定出来的法兰西宪法; 路易十六必须自上而下地废除所有不公正的特权、税收,革新国政; 路易十六该把巴黎和凡尔赛的军队悉数撤走,不得让他们威胁国民会议,及普通的法兰西公民; 我们尊重认可内克尔,但他不该主持御前会议,而应该直接来遣兴馆主持国民制宪会议; 我们永远效忠国王陛下您,但前提是您不背叛国家和人民的事业。 路易十六大怒,他对国民会议代表团公开答复: “朕也向你们表明下心迹,这没什么不可以公开的。那就是,派兵也好,撤兵也好,最终的决定权在朕这里,其他任何人物和机构都无权干涉。此外,朕决定将三级会议的地址,自明日起迁往苏瓦松城,所有代表不得在逗留于凡尔赛。此外最后的最后,朕明明白白 告诉你们,内克尔煽动民意和暴动,朕已决心将他撤职,并全部换掉朕的御前会议大臣们。” 代表团的首领是穆内,他看到了发怒的国王,便恳切地劝说道:“陛下啊,现在人民已经觉醒,他们明白君王和国家并不是完全等同的,君王也是要忠于国家利益的,还请陛下三思。” “大臣和军队都是朕的,朕如何处置,绝不干你们的事。”路易十六重重地砸下了权杖。 “国王万岁!拔刀护国!”在大殿上,以阿尔图瓦伯爵为首,所有仇视国民会议的人们,都拔出佩剑,高呼起这个口号来。 而年轻的黎塞留公爵(阿尔芒)、昂古莱姆公爵,还有老成的凯嘉鲁埃海军元帅,则皱着眉头,对国王向国会正式宣战抱着深深的不安。 大动乱,正在迅速地酝酿形成当中。 当晚,路易十六打开日记,想了想,就用笔在上面写到:“六月二十四日,无事发生。” 和巴黎、凡尔赛剑拔弩张的局面不同,巴黎东郊的昆塞城堡,则是片欢声笑语: 来此做客的朱斯蒂娜,向城堡主人梅迈伯爵夫妻下了定约,要花费数十万里弗尔,把城堡、田庄包括伯爵的佃户,统统买下来。 而梅迈伯爵已迫不及待地要携带出售家业换来的金钱,移居出海,前去丹麦,“法国很快会有针对贵族的大暴乱的,我觉得。”他是这样对朱斯蒂娜说的。 这个夜晚,梅迈伯爵让仆人们,将自己所有佃户都邀请到城堡前厅来,用很丰盛的酒菜盛情款待他们,并告诉他们,“以后这位朱斯蒂娜夫人,便是新主人了,你等此后要更加尽心地侍奉她。” 佃户们都非常开心,他们称颂梅迈伯爵,也称颂朱斯蒂娜。 酒会一直持续到夜晚十点钟才散去,等成群的佃户提着灯笼,穿过花园告辞离去时,朱斯蒂娜和梅迈夫妻就立在台阶上送别他们。 大概四五分钟后,几乎突然的,整个城堡好像在地下被猛地掀动起来! 朱斯蒂娜一个踉跄,跌倒在台阶地板上,天旋地转里,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要把她的耳朵给震聋掉,瓦片和石块坠落滚动着。 “天主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后,冲到花园里,才看到小半个昆塞城堡在浓烟里消失,或者说坍塌掉了。 “我储藏在地窖里的火药,爆炸了......这本是我准备爆破清除森林树桩用的,为何会......”梅迈伯爵面无人色地猜到了事故的原因。 朱斯蒂娜看到,瓦砾堆里躺着个濒死重伤的仆人,当她大胆靠过去后,这位呻吟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他们,他们举着火把去地窖里找酒喝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8.先声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你是说,有佃户举着火把去地窖,找酒喝的......”朱斯蒂娜惊得牙齿有些颤抖。 那重伤的仆人用尽最后力气点了点头,然后就身亡了。 城堡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梅迈伯爵家整个花园,受惊的佃户狂呼着,说着各种各样惊恐的消息四散奔逃,他们都被吓傻了。 而梅迈伯爵夫妻也有些吓呆了,朱斯蒂娜对他俩说:“城堡地窖里储藏的,是您原来要炸林垦荒所用的火药,您着急想离开法国,来不及处理,结果刚才酒宴时,有五名佃农喝得太醉,本能地认为地窖里藏的该是好酒,便举着火把,在别人没察觉情况下,去了地窖,结果落下的火星把火药桶全点着了,这五人应该全被炸死了。” “这......”大约事实就是如此了,梅迈伯爵满头是汗,对朱斯蒂娜说,马上镇子里的执达吏应该会来,我把情况说清楚,这完全是个意外。 “说不清楚了,伯爵阁下!”朱斯蒂娜果决地说,接着她看到城堡四周,暂且没有变乱的迹象,就解开银扣子手袋,取出叠大额的银行汇票,对伯爵说:“虽然昆塞城堡被炸塌了,但这只是偶然事件,我还是会为这笔买卖付钱的,这里是五万里弗尔,您赶紧带着夫人现在就走,对,是的,登上庄园的马车,去哪里?去勒阿弗尔,那里有所银行,我的银钱代理会在那里,把剩余的钱全部结算付给您。我劝您把钱再折算成英镑,然后别去丹麦,去英国伦敦,英镑还是非常坚挺的,你和夫人在伦敦有差不多两万多英镑,可以保持富足悠哉的生活。” 伯爵的话语都有些结巴了,“尊敬的朱斯蒂娜夫人,我绝非不相信您的商誉,但这样草率仓促......” “您必须要相信我了,梅迈伯爵。这场意外的爆炸,极有可能会给您全家带来杀身之祸,但幸运的是我想要得到昆塞城堡。所以你立刻走,善后的事我来做!”朱斯蒂娜声色俱厉,并且急促劝诫,要是你不走的话,轻信形形色色谣言的四周农民,绝对会把你套上政治的罪行,吊死你的! “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我在乡间的声誉向来不错。” “他们要做的,只是要杀死驱逐所有的贵族,摧毁所有的城堡!” 最终,拿到五万里弗尔汇票的梅迈伯爵,还是听了朱斯蒂娜的,先是散了两万给仆役们,打发他们赶紧走,随即自个带着其余的钞票,又把所有值钱的古董、首饰装在箱子里,登上马车载着,头也不回地先奔向巴黎,随后又往诺曼底走。 很快,偌大的昆塞城堡下的草坪,就剩下朱斯蒂娜一个女人,熊熊火光就在她的身后,包裹着她苗条的身影,夫人点着了根雪茄,手指有些发抖,她便在半夜里站着,和好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块儿。 夏日的夜非常短暂,很快在晨曦和薄雾形成的柔纱后,朱斯蒂娜听到了远远近近的钟声,果然整个昆塞镇和其他乡镇的农民们,足有七八百人,各个带着武装,在钟声里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手里的长矛和猎枪,原本是武装起来防备盗匪的,因秋收季节快到了,可现在盗匪没出现,农民却再也不愿意解除武装:他们在昆塞城堡的爆炸里找到了理由,是该动手的时刻了。 昆塞镇的执达吏,在法国的秩序崩溃后,原本是该被驱逐的,可他见风使舵,很快加入了农民武装里,并成为了使者和头目。 “在地窖里埋下火药,蓄谋炸死五名农民的刽子手梅迈伯爵呢!?”领头的执达吏惊讶于只剩下朱斯蒂娜一位,便厉声喝问道。 “他逃跑了。”朱斯蒂娜冷静地回答说,然后激起农民们的一阵怒吼。 “这位应该是去巴黎城,和贵族同党合流了。”朱斯蒂娜又补充了下。 “血债就这样算了吗?”农民愤怒根本无法平息。 朱斯蒂娜其实看到这群杀气腾腾的农民,心里也在不断打鼓,但她还是很圆滑地交涉:“没算,现在是我把昆塞城堡买下来了,老乡们你们可得承认我的权益,为此我花了差不多五十万里弗尔。” “那死掉的五个无辜农民怎么办?” “我连带伯爵的田产一齐买下来的......也就是说,五位老乡被炸死我也很伤心,我留在这里就是准备认账的,伯爵田产上所有的封建租税,我都把它们给废除掉,以后每年你们只要缴收成的十分之一给我便好,可城堡一砖一瓦,请你们不要动。” 农民们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不识字,但很多也是精明的,于是他们聚在领头的执达吏四周,商量了会儿,就附加了几个条件。 “我们得去城堡的藏书室里,把原来附加的租税田契给烧掉。” “可以。” “城堡的鸽舍,必须烧掉。” “可以。” “兔舍也要烧掉,贵族的兔子不断糟践我们庄稼田。” “可以。” “镇子礼拜堂,给梅迈伯爵,不,给这个罪犯特地准备的长椅,也得砸掉。” “好, 我信奉新教,不影响。” “镇子范围内的林地......” “你们尽管用好了,我刚才说了,所有封建权利都废除掉,当然包括狩猎权。好了,现在能承认我对昆塞城堡和田产的权益了吗?我们可以互相拥抱吗,老乡们?”结局当然是实际惊魂未定的朱斯蒂娜,和农民们挨个热烈地拥抱起来,大伙儿都竖起大拇指赞赏这位女布尔乔亚的慷慨和仁义。 随后农民和朱斯蒂娜说到做到,田契、鸽子笼和兔舍一并烧掉了,可城堡却依旧归朱斯蒂娜,农民们也不再惊扰她,做完他们想要的一切后,农民们很有秩序和礼貌地从花园里,逐队向她鞠躬并退走了,相安无事。 回城途中,朱斯蒂娜继续抖抖索索地点着了根雪茄,心里叫着惭愧,多亏先前菲利克斯教过她和农民们打交道的诀窍。 隔着窗户,朱斯蒂娜看到了,到处都是城堡和庄园在冒出浓烟,巴黎东边的农民们,几乎就在一日之内,因昆塞城堡的意外爆炸为借口,“这就是贵族们反攻倒算的血证,他们要配合那群外国雇佣兵,把巴黎内外的市民和农民全都杀光!”而拿起武器,掀起了无法遏制的骚乱,攻打庄园,侮辱拷打贵族,抢劫粮食,并逼迫贵族废除掉所有的封建权利,并宣布支持国民制宪会议,今年所有的税,不管是给王室的,还是给贵族的,还是给教会的,全部拒缴! 大地,就这样真正剧烈动荡起来。 农民暴动是先声。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9.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六月二十五日,朱斯蒂娜带着疲累来到马莱区自家的公馆,她女儿和菲利克斯都不在,只有埃丽萨、伯莱塔姊妹在,埃丽萨虔诚地拿着福音书,祈求天主的庇佑,让巴黎尽快安宁下来;而伯莱塔则在二楼窗户,踩着个板凳,好奇而激动地看着巴黎市民们的总动员: 就拿皇家广场来说,向四面辐射出去的街道,几乎全都被临时筑起的街垒给隔断了,许许多多的市民赶着大车来到广场中心,把武器、木材、粮食、酒桶全都集中起来,几乎就是个大堆栈,这是全马莱区民众“公用的仓廪和弹药库”,由马莱区自己选出的“委员会”管理分配,许多店铺和作坊,临时改为了锻造长矛和熔炼子弹的场所,许许多多的烟雾冒起来,经常有记者、艺术家慷慨激昂地发布演说,抛给民众小册子,号召所有人都武装起来警觉起来,这个区已有两百名壮年而有家产的男子被组织起来,自称是“马莱区志愿军”,分成许多小队,昼夜不停地巡逻着,还有宣传人员向富户请求资助。 刚才朱斯蒂娜的马车进来时,就被街垒的志愿兵盘问。 “你支持第三等级和国民会议吗?支持马莱区公社委员会吗?”一面长桌摆在街垒边,几位委员们发问。 “完全支持。”朱斯蒂娜慨然说,随即就有人看出她是公馆的女富豪,就有意问你是不是信奉路德宗,你前夫好像还是个犹太人。 朱斯蒂娜很明白,她当即保证,资助志愿军一万里弗尔的现金。 “感谢您的支持!”公社委员和志愿兵们顿时起立,为夫人放行。 “劳馥拉和高丹男爵呢?” “听说在帕尔纳斯餐室。”埃丽萨立即起身,回答匆匆走进来的夫人。 “那里是什么革命的巢穴吗?”朱斯蒂娜想了想,又改口问,是不是革命的指挥所。 等到她来到二楼时,就看到小伯莱塔站在椅子上,高举双手比划着,很庄严地唱着学来的歌曲:“啊,革命,革命的大潮,革命的怒涛,轰轰烈烈地涨起来了......” 朱斯蒂娜赶紧把这姑娘给抱下来,说公馆别呆了,现在就驱车去帕尔纳斯餐室。 现在,于塞纳河对岸,也就是北岸,沙滩广场的市政厅人满为患,愤怒的市民们将弗莱塞尔的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马库斯和埃贝尔是交涉的代表,他俩站在市长弗莱塞尔的面前,质询说:“巴黎的街头决不允许出现外国雇佣兵的营房和帐篷,也绝不欢迎他们的身影。” “这是陛下的命令。”弗莱塞尔依据富隆和贝尔捷这对翁婿的嘱咐,搪塞说。 “如果这真的是陛下的命令,那我们就会宣布起义,此后陛下就在凡尔赛永远呆着,不许他和他的雇佣军盘踞在巴黎。”马库斯直截了当。 “市长阁下,您愿意站在市民这边嘛,或者说巴黎商会会不会站在市民这边?”埃贝尔以记者的习惯,迅速发问。 “我只能对二位说,陛下正在和国民会议协商,陛下派驻军队来巴黎是要防备骚乱,去凡尔赛是要保护国民会议议员们的安全。” “不!来巴黎是要屠杀饥肠辘辘的民众,去凡尔赛是要强逼国民会议解散!”马库斯大声说。 弗莱塞尔的眼角闪过一丝凶光,可他很狡猾地说,我是巴黎人的市长,我怎么会不保护巴黎人呢?请你们先回去,粮食问题、军队问题我立刻会去交涉的,一切都会解决的。 “现在几乎所有街区都行动起来,每个区二百名志愿军,要拿起武器来保护巴黎,巴黎的安全可不能交到劫掠成性的外国佣兵手里。市长阁下,您到底站在国王那边,还是站在市民这边。哦不好意思,我几乎都忘记了,您这个市长和商会会长头衔是从国王那里买来的,您对巴黎感情几何,还真的需要斟酌。”埃贝尔粉白的小脸红起来,语气越来越激动。 弗莱塞尔索性不辩解,只是劝市民们要等待。 “我们要等待的是军火!”马库斯提出要求。 “夏尔维尔军械厂里有一万两千支步枪,如果市民们需要的话......”弗莱塞尔很善解人意地取出文状署名,“我三天内让人送到广场来,交给市民的志愿军。” 马库斯和埃贝尔点头,结束了和市长的交涉。 等到他们退出办公室,弗莱塞尔叫来秘书,秘密地写了张信笺,“说你交给马尔斯大校场军营的伯桑瓦尔男爵,还有驻屯在蒙马特尔炮台的郎贝斯克亲王,夏尔维尔的所有枪械弹药,我都交给他。另外沙特勒伊军械厂里还有五千枪械,甚至还有炮和精良火药,我则准备交给圣德尼斯城的瑞典佣兵军团。还有告诉巴士底狱的洛内伯爵,叫他务必坚守住‘巴黎之喉’,我组织好商会军,就会立即和他会师的。” 秘书领到了信笺,立刻乔装,从市政厅后门的巷子里溜走。 而此刻,走下市政厅台阶的马库斯,则对埃贝尔低声说:“完全不能相信弗莱塞尔这条老狐狸,我们表面上稳住他,实则就是要麻痹他,尽快对荣军院下 手才好。” “没错,我马上就在报刊上发出马拉的文章,更进一步鼓动市民们。” 中午时分,朱斯蒂娜左右手分牵着波拿巴姊妹,登上帕尔纳斯餐室的楼梯,来到三号包厢。 门外是提着灌铅手杖的雅克据守着,他看到夫人来,立即打开了房门。 圆桌边,坐着菲利克斯、塔尔玛,还有米拉波的姘妇妮娜,旁边则站着西蒙尼、洛戈隆两位农民代表,当然朱斯蒂娜的女儿劳馥拉也坐在桌边,但却是和丹东妻子加布里埃尔并肩的,这下朱斯蒂娜微微松口气。 “你居然把伯莱塔给领来了?” “公馆里已不太安全了。”朱斯蒂娜回答,西蒙尼立即给她搬来把椅子。 “昆塞城堡怎么回事?”菲利克斯即问。 亲历者朱斯蒂娜便说清楚来龙去脉。 “西蒙尼,迅速把夫人关乎昆塞城堡的讯息送去巴黎赞同革命的报社,就说是贵族在地窖里暗藏火药,残害农民,这是贵族的阴谋和反攻。”菲利克斯指示说。 年轻的西蒙尼立刻领受,便走下楼梯,准备先去瓦伦丁纳旅馆,即海峡俱乐部所在地,把讯息刊印出来,挨个送给报社。 随即,菲利克斯翻开手掌,对大家说:凡尔赛也来了消息,财政大臣内克尔被正式流放了;其二,国王和王后委任布罗利元帅以生杀大权,准备弹压巴黎,刀刃已经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而巴黎巡按使贝尔捷,新的财政大臣富隆,还有巴黎市长弗莱塞尔,都在暗中勾结布罗利元帅和王室,他们全是革命的敌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诸君,起义的时刻到来了,必须提前,必须迅速,一分钟都不要延误耽搁!”菲利克斯果断地说出这句话来,然后他掏出了金怀表,一字一顿,“我明日亲自前往圣迹区,靠前指挥圣迹区、圣安东区及奥特伊区的市民们,筹划攻打巴士底狱;此前,梅里库亚夫人和妮娜夫人则去唱荣军院的戏,弗莱塞尔想耍我们,那就好好瞧着吧!”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0.遭受欺骗的愤怒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二十六日,巴黎市政厅的大厦前,当点火工刚刚将台阶前通道两侧的路灯挨个点着后,无数愤怒的市民、雇工们就从各个街道里涌过来,当太阳照到巴黎商会的会徽,一艘商船的图案后,巴黎市长弗莱塞尔不得不继续站在办公室内,接受大伙儿的请求,因为只有他才对京城的军事储备最了解。 市政厅广场,还有巴黎的伊罗尚大集市,聚集了数万愤怒的人群,各色的板车、家具还有餐具也都堆放在其中,他们共同喊着的,只是一句口号: “我们要武器,我们要武器!” 声浪翻动着,弗莱塞尔昨日就搪塞了市民代表马库斯和埃贝尔两位,今天他故技重施,对着人们说:“我是你们的父母官,我会所有人都满意的。夏尔维尔军械厂一万两千支步枪,我已让人去取了,请耐心等待。” 于是市民们就在那里等待,而弗莱塞尔也在等待,他紧张万分,等待王室所署的巴黎巡按使衙门里的贝尔捷,快点采取果决的行动,否则就来不及了。 然则,巡按使衙门前也不消停,被菲利克斯、马拉等动员起来的另外批市民,把衙门大楼也是围得水泄不透,他们要索求王室军械厂和沙特勒伊兵工场的枪炮,贝尔捷便想起那日在市政厅宴会里信誓旦旦的保王党商人们,便一面应付市民,一面派遣秘书去向布罗利元帅和郎贝斯克亲王,还有卫戍司令官伯桑瓦尔男爵求援。 当乔装的巡按使秘书刚刚坐上马车,从衙门后院里出来时,旁侧的一所公寓楼阳台里,丹东就举着小望远镜,和德.拉克洛及菲利克斯并肩站着,监视到了这一幕。 丹东点点头,随即把望远镜交给拉克洛,拉克洛看到后,很肯定地说这就是贝尔捷的秘书,他把人名一个个给点齐了。 菲利克斯便用力拍拍阳台的木栏杆: 几位敏捷地像猴子般的街区少年,混杂在街道拥堵的人群里,不动声色地紧紧跟着那辆马车。 在街垒前,贝尔捷的秘书诓骗把守的志愿兵道:“我们是新成立的委员会成员,奉的是巴黎巡按使和市民代表的意愿,要前往沙特勒伊兵工场领取武器的。” 可一旦他们出了夏特莱堡区,就从马车上跳下,四散分离,往保王商人的寓所里躲藏起来,准备入夜后,再秘密地送信联络将军们。 其中有一位,溜进去的,是珠宝街的一位工匠格拉蒂安.菲利普的家宅。 这位工匠先前参加了市政厅的宴会,并和其余商人和工匠一道发誓,要协助市长和巡按使,弹压巴黎的秩序,防备民众的暴乱。 菲利普本人是个酒鬼,可他的女儿却不简单,就是大名鼎鼎的曼侬.罗兰夫人,现在她与丈夫正呆在里昂城的乡间别墅里,国民会议和王室都想拉拢这对夫妻。 “快进来。”当菲利普把巡按使秘书迎进二楼的工作室后,秘书就脱下帽子,告诉他现在巴黎的局势很紧迫,忠于国王的军团要动手了。 “那深夜过十二点,我就掩护你去通信联络,去哪?”菲利普从餐柜里取来酒和面包。 “先去圣路易岛的卡耶维多公馆,随后再去巴士底狱。”这位秘书一边吃,一边回答。 菲利普点着头,坐在垫着草垫的椅子上,说好的,随后戴起镜片,狠狠用锉刀在加工的饰物上划了下。 到了下午时分,巴黎市政厅围堵的人群还未散去,但人们已经不耐烦了,当一阵呼喊声响起后,他们先前选出去夏尔维尔兵工场的代表们站在货车上回来啦。 但车厢内却是空空如也的! 代表们垂天丧气,对人们挥手说,夏尔维尔的仓库里什么都没有,枪支没有,弹药也没有。 “他妈的!”愤怒的市民群众,再度如黑色潮水般涌上了市政厅大厦的台阶。 弗莱塞尔就努力镇静下来,解释说: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库存转移去了沙特勒伊也说不准,明天你们就去沙特勒伊寻找好了。 大伙儿明显对弗莱塞尔不太信任了,但还在犹豫不决当中。 恰好在此刻,罗亚尔宫区先爆发了! 这里的花园里,记者卡米拉.德穆兰跳上了桌子,对正在汹汹关注局势的市民们喊到:“来自凡尔赛的最新消息,财政大臣内克尔被宫廷罢黜流亡了,奥尔良公爵也再度被流放,无数瑞士雇佣兵正开往凡尔赛,准备强迫解散国民制宪会议。” 当市民们都惊呼怒吼起来时,德穆兰刷地从腰带上拔出手枪,笔直地指向天空,对大家说到:“这是什么啊,这代表着什么啊,我亲爱而善良的巴黎市民们,让我来告诉你们,国王要在巴黎制造个崭新的圣巴托洛缪大屠杀,所有的爱国者都要被杀,你们一刻都不要迟疑了啊!” 德穆兰的嗓音沙哑,且像个孩子,还带着些口吃,可就是这样有点稚嫩的声音,反倒激起了人们莫大的惊恐和愤怒。 恰好在此时,奥尔良公爵的秘书德.拉克洛先生骑着马,衬衫都被汗水给浸染透了,他来到人群前,验证了 德穆兰的说法:“宫廷变卦了,卑鄙无比的变卦。国王在那个奥地利女人和佞臣的教唆下,免除了内克尔在内所有赞同变革的御前大臣职务,流放了奥尔良公爵,内克尔大臣全家已去安特卫普城避难了。仇视革新的布勒德伊男爵、伯桑瓦尔男爵,还有巡按使贝尔捷和他的岳父富隆,掌握了权力。这几位,扬言要烧掉巴黎,要血洗你们,杀害掉十万巴黎人,只需要消耗王室储备多年的弹药而已,却可以减少京城的粮食供应,保全贵族奢侈寄生的生活,王室就准备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解决危机。” “游行,示威,去旺多姆广场,去路易十五广场......”罗亚尔宫的蜡像馆老板最先喊起来。 愤怒的妓女们响应了他,接着就是许许多多外面套着燕尾服的布尔乔亚,和蓝色短衫长裤的无套裤汉雇工们,跟在其后,他们到了蜡像馆,取出奥尔良公爵和内克尔的半身像,妓女也就是夏娃们则找到了之前在巴士底狱坐牢而名声大噪的菲利克斯半身像(刚做出来):内克尔的像由一位须发银白的老人家举着,奥尔良公爵的像则是蜡像馆老板举着,而菲利克斯的像则是名妓妮可儿夫人举着。 当他们穿过兑换桥时,市政厅沙滩广场的人们也加入进来,而圣奥诺雷大街和旺多姆广场的市民们随后也加入进来。 枪支商店的老板,直接把店里所有的枪支,发给能使枪的人们,浩浩荡荡往路易十五广场前进! 巴黎,爆炸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1.王家龙骑兵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暴动在西岱岛和巴黎西部迸发,但东郊的圣日耳曼森林军营内,法兰西卫队元帅布罗利也刚刚得到了国王陛下的密令,“巴黎西的处置权朕已授予伯桑瓦尔男爵,巴黎东的处置权朕便托付于你,生杀予夺,不可手软。” 布罗利将密令放下,嘟哝两声,接着对几名副官说:“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宫廷已经对局势丧失了控制力,必须要使用武装了。” 副官们肃然站立,等候元帅的指令。 “我们的军团其实是最容易动摇的,内部早已千疮百孔,士兵们大多信仰秘密会,哪怕是贵族军官们也有大批共济会分子。所以我将之前犯事的几个营送到了安丹街的营房里禁闭起来,可谓未雨绸缪。我就在这里等候下步命令,随时带领剩下的营,赶赴巴黎东边的城区,弹压暴民。” “遵命!” 然而,布罗利元帅不清楚的是,就是被禁闭在安丹街的三个营卫队士兵,最先卷入到巴黎的革命当中。 前两日,这伙人以贵族军官雷米萨为首,使用圣德尼斯城陶瓷商吉勒永先生的运货车队,偷偷地往圣日耳曼森林里走私粮食、酒肉、烟草,这些东西全是奥尔良公爵提供的,反正这位有的是钱。车队还顺带宣传有毒思想,整个卫队军团更加动摇,得知情况的布罗利元帅再也受不了,亲自带着宪兵把雷米萨给抓捕起来了。 “就这,就这?”雷米萨双手被反剪着,还嚷嚷个不停。 “暂时褫夺你的军衔职务,判处排队鞭刑。”布罗利元帅怒气勃发,这位先前放夏娃和革命小册子进来就算了,现在别太过分。 “我舅舅是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我父亲是国民会议贵族议员拉夫托侯爵,我未来的,也就是准岳父是曾经的陆军中将华莱士.霍尔克,他的妹妹和妹夫,又是鲁昂的首富......”雷米萨喊了一大堆,可却让元帅更生气,当即就叫宪兵把他捆了,衬衫撕碎掉,就穿着条裤子,让一个营的士兵在广场上排成长长的两行,每人手里拿着根蘸水的鞭子,当雷米萨走过去后,就每人上去一鞭,直到全营人都鞭笞完为止。 原本法国军队风气还算开明,已废止这条刑罚了(大约只有奥地利、普鲁士的军队还在干这事),可布罗利元帅决意要杀鸡儆猴,便重拾起来。 但这个营的士兵,却没一个愿意鞭笞雷米萨,他们用漠然不动,表示反抗。 气急败坏的布罗利元帅便让另外个营来,依旧如此。 第三个营,还是这样。 布罗利元帅气得,直接惩戒了雷米萨所在团的上校,随即下令这三个营统统开赴安丹街的营房,给禁闭起来,将来等秩序恢复,再严加处置。 此外布罗利元帅还写了封信给伯桑瓦尔男爵,他是驻屯在马尔斯大校场的巴黎卫戍司令,元帅请求男爵负责起来,把这三个营给监视牢靠了。 于是伯桑瓦尔男爵拨出了一个中队六十名龙骑兵,全都是德意志人,就在街对面的民居公寓内驻防下来,死死监视着雷米萨等卫队官兵,不让他们动弹。 当听到罗亚尔宫、兑换桥乃至市政广场的怒吼声阵阵传来后,蹲在营房里的雷米萨嘘嘘两声,唤来个头矮小但特别机灵的新兵,名叫诺艾尔,他来自庇卡底省,是个贫苦农家的孩子,进来后就加入了马尔斯敬奉会,领到枪后他就对同排的战友说: “这个世道,谁能对该死的旧东西发起进攻,我和我的枪就跟谁干!” “听着诺艾尔,巴黎发生大阵仗了,你别带枪,从高墙上翻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雷米萨对他说。 洛艾尔像只壁虎般,手脚灵活地踏着营房高墙的砖缝,几秒钟就爬了上去,跳到了巷子里,恰好遇到群安丹街的居民,他们几乎都认得诺艾尔,便喊到:“国王的军队马上要对巴黎人,和整个法国人搞大屠杀了,过了今晚我们手里必须要有武器,大家已经全都去市政厅和路易十五广场请愿了!” “我跟你们去,要是那群雇佣军敢来弹压,我就回去告诉雷米萨和奥什他们,大伙儿一起冲出营房,解救市民。” “好好好。” 这时,旺多姆广场和圣奥诺雷大街处,成千上万的市民举着三个蜡像,绕着路易十四的铜像转圈,愤怒叱责波旁王室的行为。 郎贝斯克亲王的龙骑兵团从蒙马特尔高地上进入巴黎城,另外边伯桑瓦尔男爵也派出了德意志王家骑兵团,从荣军院桥往路易十五广场汇聚。 马蹄声如雷一般响起: 旺多姆广场阔大的街口,最先出现的是郎贝斯克亲王的王家龙骑兵团几个中队,这群骑兵身着蓝色外套,红色马甲,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德意志佣兵,头戴黄铜的希腊式头盔,竖着赤红色的羽饰,腰带上悬挂着刺刀,后面别着锋利匕首和杂役小帽,马鞍上插着燧发枪,密密麻麻的,人挨着人,马挨着马,领头的上校双肩上的金色吊穗肩章非常惹人注目。 刺耳的喇叭声炸起来了:王家龙骑兵团 排着整齐的队列,呐喊声里他们齐齐拔出了刺刀当作佩剑来使,让坐骑迈着从容的步伐,靠近了路易十四的铜像。 “奉亲王的令,勒令你等即刻从先代王上的铜像边离开......”上校举高佩剑,还没喊完,就听到沉闷的一声响。 街道公寓楼露台上,有几名妇女飞掷下砖石来,将距离上校几步开外的司号兵给砸中了,喇叭当即嘶鸣了下,然后司号头盔被砸歪,本人也伏在马鞍上,血都流出来了。 铺天盖地的叫骂上随后取代了龙骑兵的喇叭:成群结队的市民们,各个帽子或胸襟上都别着绿色的树叶(从罗亚尔宫花园里摘下的,那里的树木全被薅秃了),男子轮番上前,把撬来的铺路石、鹅卵石,还有砸碎的瓷盘角,雨点般砸向了靠近的龙骑兵们。 然后妇女和儿童也不闲着,他们全都占据了广场四周的楼宇高处,举起花盆、劈柴还有砖石,泼水般地往下砸。 原本整齐的龙骑兵队伍顿时混乱不堪起来,上校不知道在吼叫着什么,举着剑晃来晃去,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当面中了巴黎民众携带怒气的石子,仰面翻落马下,当即就被无数的皮鞋和木屐踩踏,只能捂着脸,穿着漂亮军服在地上滚来滚去——其他的龙骑兵完全收了惊吓,开始不顾上校喝骂往后奔跑。 游行队伍短暂地在旺多姆广场庆祝胜利,随后走到路易十五广场和杜伊勒里宫间。 在那里,郎贝斯克亲王和伯桑瓦尔男爵,已集结好了两支骑兵马队,严阵以待。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2.诺艾尔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恰好此刻,年轻的法兰西卫队士兵诺艾尔和安丹街的居民们,赶到路易十五广场。 遥遥的,他看到穿着蓝色外衣和墨绿色外衣的龙骑兵团,齐齐拔出了刺刀,在广场的阳光下一片夺目的白虹冲起,士兵的呐喊声,嘟嘟嘟的喇叭声,随后就是马蹄声铺天盖地,龙骑兵的战马踏在了路易十五广场的地板上,几乎是哗啦下,就把中央聚集起来的示威市民人群给冲垮了,诺艾尔所见到的场面,宛若数把千锤百炼的钢铁餐刀,轻轻松松把夹着热黄油的面包给切开般——奔腾的龙骑兵两侧,全是倒下翻滚的人,可马还在往前狂奔着,成千上万的巴黎市民惨叫着,逃散着——好在路易十五广场附近因整修桥梁,堆了许多大小石块,有的市民躲在大石头或工棚后面,抓起小石块,对着龙骑兵猛砸,也有的人慌不择路,向杜伊勒里宫花园广场逃跑,许多龙骑兵耀武扬威在后面驱逐追赶,法国所产的战马虽不善于草原荒野奔驰,但极擅长于密林和街巷里逞能。 举着内克尔大臣蜡像的那位老人,年龄已大了,脚步不好使,于是很多市民搀扶着他,诺艾尔一见,愤怒血气满胸,立刻向老人的方向奔去。 这时不知在什么地方,开了枪,枪声嘭嘭嘭,惊得人群的叫声更大了! “王家龙骑兵向我们开火啦!” 但当时因极其混乱,且龙骑兵事前有令,只是用马队冲锋和刺刀,强行驱散广场人群,并没携带燧发枪,所以开枪的很可能是搞到武器的愤怒市民。 蜡像太过显眼,成为了龙骑兵争相撞击践踏的目标。 罗亚尔宫蜡像馆老板,看硝烟里冲出三五名骇人的龙骑兵,举起刺刀对自己扑来,便赶紧把奥尔良公爵的蜡像扔了,跳到杜伊勒里宫的树篱之中。 妮可儿夫人穿着华丽的钟罩裙,本来就跑动不便,吓得把菲利克斯的蜡像扔了,蜡像即刻被马蹄踩得四分五裂,妮可儿情急下,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裙,踢飞了高跟木屐,光天化日下只穿着内衣和衬裙,露着两条雪白的大腿,冲进了咖啡馆,对着里面的顾客慘声求救。 喝咖啡的顾客,不管是商人,还是律师,抑或是学士,看到龙骑兵追这位美丽夫人的状态,无不怒气冲天,他们举着碟子、椅子都冲出来,对着龙骑兵就是猛抛猛砸。 数名龙骑兵赶上了那老人,先是用刺刀,把搀扶他的几位市民给赶走。 这时,诺艾尔狂跑,距离那老人已不过数个寻。 可这位白发老人不跑了,他死死举着蜡像,转过身来,在刹那间露出了极度庄严凛然的表情。 连龙骑兵都没料到,老人突然就不动了,没能拉的住缰绳。 重重一声响,内克尔大臣的蜡像被疾驰过来的马头撞得粉碎,而老人则直接倒着飞了起来,后脑勺砸到了花圃的栏杆上,又在地板上滚了两滚,再也不动弹了。 “他妈的畜牲,泡菜佬,杂种!”诺艾尔和市民们再也按捺不住,破口大骂着,然后他见到一名倒下的市民身边,横着把装填好的步枪,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步枪,就对一名龙骑兵开了火,对方衣领的扣子被打飞,弹丸直接贯穿了喉咙,在后脑勺和头盔炸开个大大的血口! 诺艾尔抓起枪管,又奋力一抡,把名转过来的龙骑兵扫下马下。 气愤的市民一拥而上,他们把石子用外衣包住,做成“流星锤”,飞舞着砸着这倒霉鬼的脑袋,这家伙用德语哀叫求饶了几下,顿时就不动了。 但更多凶神恶煞的龙骑兵继续扑上来,诺艾尔对着一道来的安丹街居民说你们快走。 刚说完,数把刺刀给劈入了他的躯体...... 下午时分,法兰西卫队年轻士兵诺艾尔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安丹街居民们抬在担架上,从他们走入街口的那刻起,两边楼房宅院里,许许多多其他的居民都沉默着走出来,组成了道可怕的送殡队伍,直往营房的大门走去。 对面的一排公寓楼里,驻屯在这里的六十名龙骑兵,看到这副模样,不由得惊恐非常,他们抓起枪支,顺着窗台往下张望,有的盯住街道,有的则盯着对面法兰西卫队的营房大门。 很快,巷道里走出了菲利克斯和马拉,他们在群志愿兵的簇拥下,也加入到了抬着诺艾尔尸体的行列里来,这时的菲利克斯穿着,不再是布尔乔亚,也不是宫廷贵族的打扮,而是类似工人或水手的装束,浅蓝色短衫,无筒袜的黑色长裤,脖子系着条汗巾,脚下则是木屐,走到市民面前时马拉就介绍他说,这位名曰鲁斯塔罗.梭伦,是名无套裤汉的领袖。 在这样的局势下,对巴黎市民来说,哪怕马拉说菲利克斯是天下掉下来的,他们都愿意相信。 现在菲利克斯已经有三个身份了,对于朋友同党乃至宫廷来说,他是菲利克斯.高丹。 在文艺界和法兰西喜剧院观众的眼里,他是剧作家维尼.仲马。 而在普通市民看来,他又是演说家和运动家,鲁斯塔罗.梭伦,是个干革命的 。 菲利克斯就一句话:“安丹街的居民们,法兰西卫队的年轻士兵诺艾尔已用生命证明了他永远和法兰西人民站在一起,现在轮到你们了,凭什么那群德意志外籍龙骑兵可以大摇大摆住在你们的家宅里?凭什么可以享用你们储藏的面包和酒肉?凭什么他们可以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杀害我们法兰西人?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冲到法兰西卫队营房前,呼喊诺艾尔的同袍们起事,他们是会用枪来保护你们的,他们才是国家真正的军人,去吧!” 这话的效果是即时性的。 而马拉也呼吁:“那群亲王和大臣的面目已暴露无遗,哪怕只是准备温和改良的内克尔,也不见容于他们。我的同胞们,你们要日日夜夜提防着那群狼,他们要解散我们的国民制宪会议,唯一手段就是内战,就是弹压就是恫吓,他们在我们的四周安置了士兵和刺刀组成的可怕战争机器,既然他们要战争,那么我们就给他们以战争!” 整个安丹街居民的烈火,被诺艾尔的牺牲,及菲利克斯、马拉的鼓动,一下子就点燃了。 当场许多人不顾排楼上德意志龙骑兵的枪口,冲到了法兰西卫队的营房大门前,高呼道: “国王的外籍雇佣兵在路易十五广场上,杀害法兰西的公民,杀害法兰西的爱国者,我们法国人自己的军人行动起来,救救巴黎,救救这个国家!”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3.荣军院军械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营房里短暂沉默了会儿,然后轰得一下,就像开花弹爆裂开那般,禁闭的士兵,和看守的士兵们立刻达成一致,雷米萨少校和奥什站在院子里大呼,“是法兰西好汉的跟着我!” 士兵们打开军械库,穿好浅蓝色军服,戴上圆筒军帽,抓起一支支燧发枪,心底恨不得要将杀害同胞的外籍匪徒千刀万剐。 很快,营房的栅栏给踏平,大门给推开,三个营的法兰西卫队士兵,中央阵线是密密麻麻数排燧发枪手,两翼则是上了刺刀的纵队,枪口对着龙骑兵们所在的排楼。 而排楼两面街道上,全是愤怒的安丹街居民,他们鼓噪着,要求德意志龙骑兵们滚出他们的房子,其中一位老妇人还举起火把,“要是你们不出来,宁愿家产不要了,也要扔火把将你们一起烧死。” 区区六十人的龙骑兵中队慌了,他们在指挥官督促下,只好走下排楼,对着暴动起来的法兰西卫队,也纷纷端起了手里的步枪,但大部分面无人色,吓得发抖。 这股从德国被雇佣来的王室士兵,在全城愤怒的巴黎里,就像风暴汪洋里的一叶小舟,脑子不蠢的人都明白,要是负隅顽抗的结果会如何。 相对应的,雷米萨少校强势起来,他举高拳头,高声问对面的龙骑兵:“你们是什么队伍?” “伯桑瓦尔龙骑兵团的。” “你们站在国民会议这一边吗?” “谁给我们下命令,我们就是哪一边的。” “那就没得说了。”雷米萨摊开双手。 站在卫队最前排的奥什则雷厉风行,当场就接着雷米萨德话喊到:“射击!” 一排燧发枪的枪口,顿时喷出火焰,对面龙骑兵的第一排士兵,前后猛地晃动,两人当即饮弹毙命,六人受伤倒下惨呼,其余的则轰得声,没命奔逃。 “把他们的枪支和弹药都夺下来!”马拉指挥着安丹街的居民们道。 大伙儿叫骂着,捶打着,这几十名德意志龙骑兵的军服全被撕烂,步枪、手枪和弹药盒也被扯下,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脑袋索性蹲在地上求饶。 “去路易十五广场。”菲利克斯此刻拔出手枪,安丹街市民拿起枪,法兰西卫队的士兵也拿起枪来,直对着广场而去。 下午四点半时,无数巴黎的市民从圣奥诺雷街、卢浮宫、新桥、夏特莱堡等街区涌出,街区自己组成的志愿兵,个个举着枪,或扛着长矛,也在路易十五广场上集合。 此刻,伯桑瓦尔男爵和郎贝斯克亲王亲王的龙骑兵,已经重新聚拢,都站在广场上。 而示威的民众们则都站在杜伊勒里宫的花园内,和王室的龙骑兵们隔着条田园大道。 冲天的欢呼声里,站在巴黎人民这边的法兰西卫队三个营,外带各个街区动员起来的志愿兵,列成战斗队形,敲着隆隆的鼓声,迈着齐整的步伐,从塞纳河延河街,走到了田园大道上来。 “你们是谁的军队!?”市民们顺着它们的队列也跑动着,问到。 “我们是法兰西的军队。”卫队士兵们整齐地回答。 “共和万岁,自由万岁,平等万岁,宪政万岁!”接着,卫队士兵们和市民们的喊声完全融合起来,回荡在杜伊勒里王宫和整个路易十五广场之上。 “敌人就在那里!”无数手指向广场上站着的,足足两个团的王室龙骑兵。 郎贝斯克亲王看到这阵势,在马上惊得无以复加,他对身旁的副官抱怨说:“这支国家的军队,彻头彻尾地站在了暴民的一边。” “进攻步伐,上刺刀!”雷米萨像打了鸡血般,拔出佩剑吼叫起来。 顿时数百把刺刀,齐刷刷地端平往前,伴随着法兰西卫队士兵凶狠的表情,不断往广场逼靠。 他们完全不怕,因为身后,数千巴黎市民和无套裤汉,手持各色武器,跟着他们一道前进。 枪声响起来——巴黎各街区武装起来的无套裤汉,就混杂在卫队方阵的两翼,边走便不断放枪,郎贝斯克的龙骑兵不断悲鸣着坠马,整个局面瞬间就维持不住了。 “我们退往夏洛宫,向圣德尼斯城的瑞典军团求援。”郎贝斯克亲王阵脚大乱,临跑前他还向天空里打了一发信号弹,请求马尔斯大校场里的伯桑瓦尔男爵出兵。 大约一个小时,伯桑瓦尔男爵命令瑞士和德意志步兵团向杜伊勒里宫进军,但没多久他就得到让人七窍生烟的回报:“叛变的法兰西卫队三个营始终站住田园大街,而我方小个子的瑞士外籍兵抗命,军官要他们战斗,他们不从,只能撤回。” “他妈的,法兰西人的部队靠不住,现在连外籍佣兵也靠不住,国家的军队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巴黎卫戍司令官伯桑瓦尔男爵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等到北面蒙马特尔高地来的郎贝斯克亲王,和塞纳河南的马尔斯大校场的伯桑瓦尔男爵,两支忠于王室的军队都败走后,巴黎全城沸腾了! 就在马尔斯大校场 北面,被绿荫环绕的荣军院里,院长松伯勒伊站在办公室内,他面前则是盛装装束的荷兰红发美人妮娜,也即是米拉波伯爵的姘妇。 这两位也算是老相识了,经常在舞会上遇到,还打情骂俏。 但此刻妮娜却直接来告诉德.松伯勒伊个通牒的:“巴黎人民已经起义,王室军队已经崩溃败走,图谋镇压杀害公民的巡按使、市长、卫戍司令官很快就要上公敌名单的,现在人民需要荣军院军械库里的枪支、大炮还有刀剑,现在请您把库门钥匙交给我,您便是赞同革命的,但如果您抗拒,那么您会和我前面提到的那几位同归于尽。” “这样癫狂的话语从您这位优雅漂亮女士口里说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里距离伯桑瓦尔男爵的营地很近,他们的枪炮都瞄准着荣军院和波旁宫,有哪个敢穿过如此火力的封锁,到我这里来抢劫军械呢!”松伯勒伊反过来劝妮娜,不要胡言乱语。 可妮娜走到了办公室的窗台上,猛地扯开了窗帘。 松伯勒伊伯爵走过来,透着窗户,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夸张。 暮色里,巴黎的民众举着数不清的火炬,戴着翘羽帽,穿着丝绸衬衫的特鲁朵.德.梅里库亚骑在白马上,擎着细长锋利的佩剑,指挥着所有人,几乎布满了塞纳河南岸,正奔着荣军院而来。 而旁侧马尔斯大校场内,伯桑瓦尔的外籍军团士兵,全都垂头丧气,毫无行动起来的迹象,拄着枪支,隔着栅栏和胸墙,旁观着一切。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4.菲利普告密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靴子踏在楼梯的声音响起来后,德.松伯勒伊面如死水,赶紧从窗台往后退了两步,而妮娜则往前逼靠两步。 门吱呀声就被推开,特鲁朵走进来,从后腰挂带里拔出了手枪,瞄准了松伯勒伊,扳动了燧发机。 “荣军院的军械库钥匙就在这里。”松伯勒伊正色而庄严地重新上前,将钥匙双手捧着。 这下特鲁朵和妮娜全都笑起来,然后特鲁朵问院长,你支持巴黎人民的革命吗? “当然支持,我希望宪法、国王和人民永远在一起,此后密不可分。”松伯勒伊即答。 夜晚,荣军院军械库门前,车马如龙,两万八千支燧发枪,虽然大部分是老的款式,但保养得都挺良好,全都落到了街区志愿兵的手里,当人们发出更为巨大欢呼声时,是因为有十多门火炮,也在仓库里被拖曳出来:现在的局势已非常明朗,巴黎的市民和法兰西卫队起义士兵获得了全面胜利! 郎贝斯克亲王的骑兵团,退回夏洛宫和蒙马特尔; 伯桑瓦尔男爵的瑞士、德意志佣兵们,龟缩在马尔斯大校场内,不敢动弹。 市民的志愿军武装已占领自杜伊勒里宫起,沿着延河街直往东,包括科尔德利埃、西岱岛、圣奥诺雷、夏特莱堡、拉丁文化区等在内的,巴黎的核心区域! 现在大家的当面之敌,还有巴黎北城关圣德尼斯城的瑞典佣兵军团,及东侧圣日耳曼森林的布罗利元帅手中尚掌握的法兰西卫队军团。 当然还有腹中之芒刺:矗立在圣安东区的巴士底狱,这座巍峨的堡垒;还有个,盘踞在市政厅和巡按使衙门的那群依附宫廷的两面派们。 至半夜时分,起义的人马已将火炮配置在杜伊勒里宫、卢浮宫,及夏特莱堡的桥头和城厢内,炮口全都对准了沙滩广场市政厅。 “凌晨时分,就炮打巴黎市政厅,那里是匪徒们的巢穴,是出卖市民的渊薮。”临时组成的“巴黎公社委员会”,就在波旁宫内,马拉和赶来的丹东豪情万丈地宣布说。 “我们需要个借口,毕竟市长弗莱塞尔是有名的两面人,伪装成忠厚长者的模样,却私下偷偷运走夏尔维尔和沙特勒伊军械库的枪支弹药。” “弗莱塞尔会把这两座军械库的枪支运到哪里去呢?知道这个,攻打市政厅就师出有名了。”丹东非常聪明。 刚刚在帕西区热烈民意下当选为“区代表”的鲁昂人菲利克斯.高丹,不,应该叫鲁斯塔罗.梭伦,便对特鲁朵、妮娜还有马库斯等人说到:“也不难,伯桑瓦尔男爵的军营,郎贝斯克亲王的军营,还有布罗利元帅的军营及巴士底狱,都被我们的巡逻队和街垒阻绝了交通,很难和市政厅获得联系。那么,王室麾下还能调遣行动的,就只有圣德尼斯城的瑞典军团了,我调查过,这支军团指挥官是瑞典的费尔森伯爵,他和王后的关系匪浅,是王后最信任的人。” “就是王后的情人呗!”特鲁朵豪爽地指认,惹得旁边女鼓手皮埃蕾塔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所以加派巡逻队,至巴黎的北城关,一旦能截获弗莱塞尔送往费尔森伯爵的辎重车队,咱们就能动手啦,先挖掉市政厅这个反动匪类的巢穴,随后再拔掉巴士底狱,这样巴黎就归于到人民的手里了。”菲利克斯从容建议说,其实这条不行的话,他还有个预手呢! “师出有名,不但要有攻打的借口,还得有组建军队的借口才是。”马拉抱着胸膛,沉稳地说道,他的目光总是能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我们鲁昂保卫战的经验可以推行,组建一支由巴黎的布尔乔亚参与,职责是为了保卫京城和国民会议的军队。”菲利克斯早已成竹在胸。 “既然如此,便叫法兰西国民自卫军。”丹东当即决定说,然后他奋力敲了敲自个的巨大脑壳,有条不紊地说出了下步思维:“鲁斯塔罗,把你海峡俱乐部的印刷机搬到这里来,然后印刷征兵告示,分派人手在全巴黎各个街区张贴。是的,是的,我们就组建起这支国民自卫军来!数额多少?巴黎多少个街区来着?好,四万八千人的定额,就这样成了!法兰西卫队也混编出来,每个区让旧的志愿委员会去做这事,每个区出一个营的兵员,来这波旁宫领取枪支,营长就是上尉,负责带领这个营,至于国民自卫军的制服、旗帜等,待到秩序稳定下来,我们再作讨论。” “我们完全赞同丹东先生的建议。”菲利克斯和马拉当即开口。 而特鲁朵等无套裤汉的领袖,及其他记者们也都赞成。 晚十点到次日凌晨二点,仅仅四个小时的时间,巴黎城各个教堂、礼拜堂的钟声不绝,各个街区都高效地组织起一个国民自卫军营,从各个方向集合到了波旁宫来,当帕西区的兵马扬着旗帜来到后,菲利克斯居然看到,领头的就是瓦伦丁纳旅馆老板乔蒙特先生,他走下台阶,两人热泪盈眶地紧紧握手,“高丹男爵,我们区所有人一致推选您为营长上尉!” “好了,我现在成‘法国队长’了。”菲利克斯 暗忖说,然后他告诉副营长乔蒙特道,自己化名为鲁斯塔罗,这是为了革命战斗的方便。 “遵命,鲁斯塔罗上尉!”帕西区两百名自卫军士兵齐齐地对菲利克斯敬礼,“请代表国民制宪会议,给大伙儿下指示吧!” 差不多有三万“国民自卫军”都集合在了波旁宫直到塞纳河的广场前,这下时机也成熟了: 几名从市政厅沙滩广场赶来的市民代表,拨开人群,气愤地对站在台阶上的鲁斯塔罗上尉、梅里库亚夫人、丹东上尉等控诉说,他们全被市长弗莱塞尔欺骗了,白日去沙特勒伊兵工场取军火的人们,待到打开箱子一开,里面塞的全是木块和旧衣服。 几乎同时,罗兰夫人的父亲,珠宝匠菲利普也挤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最关键”的证据——巴黎巡按使贝尔捷留在他家的送信使者,被菲利普老爹灌醉了,捆在了床上,老爹在使者身上搜出了密信,当即步跑着送到波旁宫来。 没错,菲利普老爹也是个狂热的反旧制度者,当他女儿还年幼时,父女在林荫道上散步时,贵族全家衣着光鲜地乘着金色马车招摇而过时,菲利普老爹都会愤恨地对女儿说:“他们对国家有什么贡献?不过因为他们生来是贵族,就能如此,而我女儿你这样美丽优秀,却只能顶着烈日在街上散步,这就是不公正。”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5.攻占市政厅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密信的内容,便是贝尔捷和各个王室军团将军勾结,要和他们里应外合镇压巴黎起义的事,此外也提及了巴黎市长和商会会长弗莱塞尔的名字。 “罪证确凿了!”马拉很肯定地对着在场的国民自卫军喊到,接着他又补充了句,“在今天的太阳升起来前,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如果我们稍微有些软弱,这群贵族蛆虫就会把我们送上绞刑架,全都!”丹东吼叫起来,他此刻的模样,真的有几分神似米拉波伯爵呢。 “行动起来吧,巴黎市民们,国民自卫军们!”菲利克斯说到。 然后大伙儿就开始推选自卫军司令官,市民志愿军们希望推选自己人,而加入进来的法兰西卫队士兵也希望推举军方里的人。 最终每个区上来的上尉集合起来,搞了投票制,最终结果如下: 拉法耶特侯爵成为国民自卫军第一司令官,但他在凡尔赛; 第二司令官是德高望重的海军元帅凯嘉鲁埃,但他在巴黎郊区的枫丹; 第三司令官是居功甚伟的雷米萨少校的“准岳父”,退役陆军中将华莱士,但他也在枫丹; 第四司令官是菲利克斯大力举荐的鲁昂拉夫托侯爵,因其军事经验丰富,但他也在凡尔赛...... 折中下吧,“鲁斯塔罗上尉临时擢升为国民自卫军上校,兼第五司令官,按照顺位,指挥攻打市政厅和巴士底狱的战斗。” 当大家公议的结果颁布出来后,菲利克斯急忙谦虚,说我不过是个外省人,怎么能来巴黎和国民自卫军当司令官呢?你们还是另选...... “你之前就勇敢请缨了攻打巴士底狱的职责,我们会全力协助你的!”其余领袖们都异口同声。 “不要推阻了,来不及了鲁斯塔罗上校。”马拉的语气都有些急促,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对众人说,“再不行动就要来不及了,荣军院的枪支其实缺乏火药子弹,圣德尼斯城的匪军要行动了,巴士底狱堡垒的大炮时刻瞄准着圣安东区的民众们。” 火光里,菲利克斯也不再推却,因为那边沙滩广场上已遥遥传来了枪声,是弗莱塞尔和贝尔捷组织起来的保王商会军们,开始对聚集起来的市民射击了,刻不容缓,他跳到了枚弹药箱上,举起右拳,对站满其下的国民自卫军说到: “即刻,炮击市政厅!” “随后,围攻巴士底狱!” 大家全都行动起来,拖炮的拖炮,大部分则高举临时打造出来的长矛,还有举着旧枪支,妇人和儿童们做饭,王宫的低级神甫和医院的医学生们来负责救死扶伤,巨大无匹的队伍,沿塞纳河往市政厅而去。 凌晨三点钟左右,市政厅、警察总署前,横七竖八倒着尸体,临时拼凑起来的巴黎商会军,大约三百来人(其实大部分都是雇佣来的国家工场的工人,那群富商们只会出钱,是不会出命的),手持着弹药充足的步枪,全是从夏尔维尔、沙特勒伊兵工场弄来的,簇拥在市政厅大厦的四周,他们开枪打死了不少胆敢靠近的市民群众,算是见血、杀人、壮胆了。 而在办公室里,弗莱塞尔焦躁不堪,身边的座钟不断喀喇喀喇摆动着,他的秘书和随员正着急焚烧着文书信件。 至于巡按使衙门大楼,贝尔捷和岳父富隆也被困在其中——被起义的群众给围堵住了,七条出去的街道全被挖断,砌起两人高的街垒。 钟声、鼓声、呐喊声、脚步声,像是暴风骤雨般,当两三万势不可挡的国民自卫军,冲到伊罗尚大市场和沙滩广场来时,这种气势,顿时就把巴黎商会军给吓傻了。 尤其是当十多门装填好的火炮,被推到了距离市政厅不足三十寻的地方后,商会军般开始抱头鼠窜了。 商会军里的一名小指挥官,其实就是拉贡花粉店的大徒弟塞查.皮多罗,还在喊到:“你们干嘛要逃走?” “费尔森伯爵怎么还不来?”巴黎市长弗莱塞尔这时,也神经质地抱头大呼。 下分钟,火炮齐齐怒吼起来(其实就能打这一发,弹药严重不足),这是对他们疑问的答复,炮弹呼啸着,形成一排,砸在了市政厅大厦上,几发贯穿了墙壁和窗户,把逃走的商会军士兵后背和腰打折,还有两发砸在台阶上,又斜着弹跳起来,把塞查身边的另外名小指挥官的脑袋被削没了,事后塞查回忆:“那脑袋被打得陷到顶板里去,抠都抠不下来!” 而塞查也被炮风被冲飞了,他跌落到了下面的尸体堆里,不省人事...... “冲啊!”菲利克斯看到市政厅在炮火硝烟里急速颤抖晃动,就在斜着系的皮带套扣中,拔出一把手枪来,对着市政厅开了一枪。 然后又拔出第二把和第三把来,连续又开了两枪! 以这三枪为讯号,国民自卫军们呐喊着,从各个方向突入到了市政厅大厦内,接下来就是摧枯拉朽,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战斗,巴黎市政厅大约十五分钟后就彻底陷落了。 满场的欢呼雀跃里,象征着王室的白底淡金鸢尾花旗帜被降下,街区妇女们连夜缝制的红蓝两色的国民自卫军战旗冉冉升起在初升的旭日下。 红色,代表着辛辛那提。 蓝色,则是巴黎市徽的颜色。 很快在咒骂声里,弗莱塞尔面色惨白地被推着,走出了市政厅,无数群众对着他吐口水,挥拳。 马库斯一个箭步上前,厉声责骂他说:“为什么欺骗市民,为什么偷偷转移军械工场的枪支给外籍军团?” “这是完全没有证据的指控,我是市民们的父母官......”弗莱塞尔还狡辩说。 但马库斯立刻从怀里掏出了密信来,那是贝尔捷的,里面出现了弗莱塞尔的名字。 弗莱塞尔哑口无言,浑身颤抖,他只好说“放我去凡尔赛,我要去见陛下,我去见陛下,说清楚一切”。 群众和国民自卫军纷纷让开了道,他抖动着肩膀,一挫一挫的,腿脚都不利索了,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沙滩广场时,一名安丹街的少年,突然站出来,举起装好子弹的手枪,对着弗莱塞尔胸口,枪响了,弗莱塞尔被打了个对穿,扑倒毙命。 “这是为牺牲的士兵诺艾尔打的,全体安丹街居民敬上!”那少年放下枪,冷冷地对着市长尸体说到。 “死的好,但死的还不够!”国民自卫军士兵和群众们立刻爆发了喊叫。 弗莱塞尔的尸体悠悠升起,晃荡在沙滩广场高高的路灯柱上,上头红蓝旗迎风飘扬。 “去巡按使衙门!”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6.塞草的头颅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巡按使衙门的楼里,贝尔捷和岳父富隆惊得一忽儿走到前门,一忽儿又走到后门,一忽儿又跑到二楼的窗户上,围堵过来的起义市民和国民自卫军士兵越来越多,密集射来的子弹,把露台和窗户射得是千疮百孔,绝望里有两位秘书把混着毒药的酒杯摆在贝尔捷的餐桌上,可贝尔捷不愿意饮下。 门被撞开了,随着叫骂声和枪击声,旋转楼梯上的秘书和吏员纷纷中弹倒下,墙壁上挂着的油画也被打穿、歪斜,乃至坠落,起义者们握着枪和刀剑,从一具具尸体上迈过,直来到二楼巡按使的厅堂里,贝尔捷和富隆面无血色,站在赤红色的地毯上,勉强还要保持威仪。 “说,你们为什么要和弗莱塞尔串通,来欺骗镇压巴黎的人民?” “王室走狗,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和这种叛徒啰嗦什么,他俩在两年前就说过,说农民和市民的子女没面包吃,就去啃食野草。” “他妈的,就是他和他这位岳父勾结,唆使国王罢黜了内克尔先生,也就是他俩和弗莱塞尔不让外省运往巴黎的面粉、小麦进来。” 贝尔捷颤抖着抬起手,想要解释说我和我岳父压根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可几把枪同时开了火,贝尔捷和富隆这对翁婿仰面摆手,身上中了数弹,倒在了地毯上,倒还没有立刻死,犹自睁着眼在挣扎扭曲。 一名集市的伐木工人,圆睁双眼,手里举着把斧头,对大伙儿说让我来,我家有两个孩子都在春天的饥荒里饿死了,这帮狗官却只知道囤积居奇。 众人都齐齐说了声好,伐木工大步上前,一斧头把贝尔捷的头颅被斫了下来,又抡起一斧头,把新财政大臣富隆的头颅也给斫落。 “嗷嗷嗷!”瞬即,无数双愤怒的手伸过来,将贝尔捷和富隆的头给抓起来,“他们叫农民的孩子吃草,那现在就让他们尝尝草的滋味!” 这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嘴里,顿时被塞满了稻草,然后有几名国民自卫军士兵走过来,握着长矛,把脑袋给插住,在欢呼声里高举起来,像是在举着引导军队前进的旗帜那般。 很快,巡按使衙门前的小广场上,挤满欢呼的人群,贝尔捷和富隆的头颅,含着稻草,被矛尖给顶着,一晃一晃,其他官员的尸体,也全都挂满了路灯杆。 “我们枪支所需的火药几乎要没了,可王室狗腿子外籍军团还环绕着巴黎,危险随时都会重来,来吧,巴黎的市民们,法兰西的公民们,我们去攻打巴士底狱,让那里把窖藏的火药和子弹炮弹都交出来!” 在攻陷了巴黎市政厅、巡按使衙门后,起义的巴黎军民,再度汇聚成不可阻挡的洪流,向着巴士底狱涌去。 其实在此前,整个圣安东区的民众们已行动起来了,昂吉奥和德发日两位,集合了九百多名店主、工匠,抓起手里的武器,成群结队地来到巴士底狱前,要求德.洛内伯爵交出所有的军火,并且走出城堡投降。 在此驻防的,是四十名瑞士兵外带七十多名荣兵,他们紧张万分,沿着八座炮台分散布置,洛内伯爵看到,从整个圣安东区街道里走出来的起义民众越来越多,而同时在巴黎西侧杜伊勒里宫、市政厅沙滩广场的方向,硝烟和烈火弥漫,他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下了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草率开枪。” 菲利克斯,即鲁斯塔罗上校的指挥所前移了,他直接来到了马莱区皇家广场所在,此刻一名在凡尔赛的国民会议议员,出身贵族的诺阿耶子爵骑着马赶到,他见到巴黎已化为了一座大兵营,到处都在锻造长矛刀剑,到处都在搜罗枪炮弹药,是越来越兴奋,当他来到菲利克斯面前时,居然向他敬礼,并且说:“凡尔赛的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向您问候,请问我们该如何处置国王?” “他要是还蒙在鼓里,那就再好不过了,等到巴士底狱陷落后,他自然会屈服的,整个王权都会屈服的。”菲利克斯说到。 而后他指着身旁的伊萨尔街区的两位上尉,加尼尔和邦卡,还有医学生茹雷,对子爵说:“这三位可以当巴黎公社委员会的代表,我们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国民会议的。” 诺阿耶子爵喘着气,想了想,就说那巴黎和凡尔赛,起义军民和国民会议间,每隔一个小时就快马通信一次。 对此大家都非常赞同。 接着子爵就问:“有没有王家的监察官员被杀或受伤?” “你去沙滩广场上看看吧,市长、巡按使还有财政大臣都在那里的高杆路灯上呢。”菲利克斯回答。 子爵立刻就明白了,然后他沉声说:“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没法再回头了,对吗?” “是,所有人都没有回头,要么革命,要么反革命。” “那我会如实告诉国民制宪会议的。”诺阿耶子爵当即答应下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诺阿耶子爵和三位来自巴黎的代表,出现在遣兴馆里,告诉了在会议里的所有议员:巴黎起义了,市长、巡 按使和财政大臣被杀,大家组建了数万人的“国民自卫军”,下步就是要攻打巴士底狱,把这座象征王权压迫的堡垒给夷为平地。 出乎意料的,议员们没有欢呼,也没有鼓掌,他们都神色凝重地坐在各自椅子上,长时间不发话。 良久,以儒雅随和而出名的巴黎物理学家吉约坦先生站起来,对大家说:“为今之计,是必须要制订出一部宪法来了,否则我们都得上绞刑架。” 而凡尔赛宫殿里,路易十六、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阿尔图瓦伯爵等,正在指示宫廷所属的印刷机开工,“将陛下下决心解散国民制宪会议的旨意,印刷四万份,分发到全国去,对,分发去全国,让民众都知道顺逆的情势。” 橘子园内,孔代亲王正在给瑞士兵们发酒,成箱成箱的,瑞士兵们咬开瓶塞,各个都喝得伶仃大醉,拔出佩刀来高呼国王万岁。 然后孔代对外籍禁卫士兵们训话,大致意思就是“五天之内不允许脱下靴子。” 这也就意味着,王家在凡尔赛的军团,必须处于随时战备状态。 几辆马车一直停在宫苑里,所有的马都套好了辕。 有些胆小的侍从和宫妇,整天就趴在北侧花苑的地上,贴着耳朵听,越来越多的人说自己听到了巴黎传来的炮声。 可阿尔图瓦伯爵还在给所有人打气:“不要慌,我们巴不得那群巴黎人骚乱,很快就能平息下去,一座布尔乔亚掌握的城市,绝对抵挡不住军队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7.巴黎保民官鲁斯塔罗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今日无事发生。”——历史上,路易十六在巴士底狱被攻陷当日,于笔记上如此写到。(没放在卷首,放在这章) ++++++++++++++++++++++++++++++++++++++++++++++++++++++++++ 可是等到巴黎起义,龙骑兵们被市民老百姓给打走缴械,市政厅、巡按使衙门被攻陷,王家监察官像牲口般被杀,吊在路灯上,数万支枪还有相当部分的火炮落入起义者手里,并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攻巴士底狱时,整个凡尔赛宫震撼了,战栗了,畏惧了,并且比这些更惨的就是,彻底的不知所措。 特别是之前叫嚣得最凶的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顿时吓得瞠目结舌,别人问他该怎么办,他半个字也答不出来。 原来王室宫廷镇压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人最大的底气,就是军队。 然到了现在,那群驻屯在巴黎的瑞士兵和德意志兵根本不成气候,反倒让暴动成了气候,而更可怕的是法兰西宫廷卫队这支军团,几乎和倒戈差不多状态了。 当亲王、公爵们都汇聚到面容凄惨的路易十六夫妻前时,路易十六的面前,是巴黎的精密无比的城市模型盘,这是他的得意作品,用最先进的绘图工具测算的微缩数据,毫无误差,本来是要为将来给巴黎改善供水系统准备的,现在路易十六在大伙儿面前,举高了细长的马鞭,指了指马尔斯大校场和波旁宫、荣军院这一带,低沉消极地下了判断:“伯桑瓦尔男爵,完了。” 随后划向了北面,声音沙哑:“郎贝斯克亲王的骑兵也发挥不了作用。” 接着是东侧的圣日耳曼森林,“法兰西卫队虽可一用,但也在剧烈动摇之中。” 至于醒目的巴士底狱,从模型盘望去,呆子都明白它已是狂怒海洋里的一片孤岛了。 “现在也只能让圣德尼斯城费尔森伯爵的瑞典军团出击了。”王后痛苦地说。 路易十六颤巍巍地抖着手指,取下了单枚镜片,良久才自我安慰说:“也是......只要费尔森伯爵往南发起攻击,一切局势就会好起来的。” “是!伯桑瓦尔男爵、郎贝斯克亲王、布罗利元帅,大家都会奋起策应,巴黎是会被镇压下去的,绝对!”阿尔图瓦伯爵大叫大嚷起来。 此刻,海军元帅凯嘉鲁埃等,都静悄悄地离开了御前会议的殿堂,他们已对宫廷的军事手段不报任何期望了。 第二天,巴士底狱已被奋勇赶来的圣安东区起义群众激烈围攻了足足三个小时。 双重吊桥,浸满水的深阔壕沟,八座如巨人泰坦般的塔楼,许许多多刁钻的孔眼,不断地喷射出枪支和大炮的火焰。已被攻陷的士兵食堂和军械库花园内,躺满了起义群众的尸体: 最初,圣安东区的谈判代表坐在吊篮上,来到城头,和城堡司令官德.洛内伯爵见面,提出两个要求: 一,城堡向起义者投降; 二,交出储备的所有军火。 洛内伯爵很轻蔑地询问,有没有国王的命令。 “自今天起,整个巴黎没有奉国王命令行事的人。”代表决然回答说。 “不,还有我。”洛内伯爵的口吻也很彻底。 随后,在将代表礼送出堡后,数名暗藏起来的工人一跃而上,灵巧地爬上了第一重吊桥两侧的控制高塔,用斧头砍断了缆绳,起义者呐喊着趁机涌过了第一道吊桥,攻占了士兵食堂和花园。 洛内伯爵下令开枪。 “谁会为现在的命令负责......”无论是瑞士兵还是荣誉老兵,都惴惴不安。 “我来负责,开枪开炮!”洛内伯爵不容置疑。 战斗打响了! 巴士底狱的抵抗越来越凶悍,而围攻它的人潮也是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激烈愤怒。 最后,看着枪管冒热气的巴士底狱士兵,精神都崩溃了,他们索性抱着枪支坐在垛口后,任由军官的责骂踢打,也不愿再继续下去了,他到底打死了几位圣安东区的民众,一位,两位,还是更多......对方是老人,还是孩子,还是妇女......这场怨恨到底该如何解决...... 几位瑞士炮手为了彻底驱散暴动起义的市民,用火炮对着下面密如蚁群的市民,打出了一发榴霰弹......也即是俗称的开花弹,无数炸裂出来的小弹丸,组成了一道凌厉的横截面,铺洒在了起义市民的血肉之躯上,顿时数排人抖动着翻滚着,鲜血飞溅着,倒在地上的伤者哀嚎着,当吓呆的同伴拖曳他们时,不是手臂被拉落,就是肠子全部流淌出来。 “他妈的!”喝得醉醺醺的屠夫昂吉奥掼下了头顶的草帽,和其他人被压在了士兵食堂外的一堵矮墙后,眼睁睁看着前面的邻里被炮火屠杀,但却无计可施。 “大炮来啦......”随着一声声叫喊和牲口的鸣叫,大伙儿手把手,把数门起义者所夺取到的火炮给推进过来。 另外位圣安东区的领导,国民自卫军上尉,之前还是位旅馆老板的德发日先生,冒着血火,穿过烟雾,也来到了最前线,他抓起根燃烧的木棒,人群让开,给他送来一尊青铜铸就的大炮,德发日先生就又化身为了一名炮手,他红着眼睛,不断地点炮,炮击掀起的白烟、黑烟、灰烟一团又一团的升腾起来,遮盖了巴士底狱底部城墙的四面,可这些炮弹打在厚石墙壁上,只是留下块瘢痕,却无法撼动这座堡垒分毫,它甚至摇晃都没有摇晃一下。 炮位后面的木楼上,肥胖而相貌凶狠的德发日太太,一位粗鄙的劳动妇女,和其他妇女们都各自坐在小凳子上,织着毛线活,每当一发炮弹呼啸着响起,德发日太太就抬起头,对着窗户外望一下,丝毫不惧来来去去的流弹,而每当一个哭声响起,一具市民的尸身被抬下来,德发日太太的嘴角都扭动下,在毛线衣上挑了下花,代表记下了这个仇恨。 “鲁斯塔罗上校来了!”这声振奋的呼喊,简直比大炮来了还要振奋人心,起义市民们脱下帽子,举高枪支长矛,自然让开在街道两侧: 两匹白色的骏马,轰隆隆地牵拉着辆仿古的战车冲来,菲利克斯也就是国民自卫军第五司令官鲁斯塔罗.卢梭,将原本留着辫子的头发给彻底剪短,箍了圈桂树叶子,身上则蒙着罗马式样的袍子,脚下踏着赤红色的皮靴,人们尖叫起来,这是古罗马城邦保民官的装束打扮,是菲利克斯特意向著名演员塔尔玛借来的行头,菲利克斯结实的手臂,举着把锋利的短剑,身后的开尾车厢内站着朱斯蒂娜母女,全都穿成女神的装束,背着道具翅膀,洁白的胳膊高举着长剑,格外惹人注目。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8.卫队倒戈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万岁!” “我前去和巴士底狱司令官洛内伯爵谈判,你们即刻派使者去圣日耳曼森林,鼓动其余的法兰西卫队加入我们,他们有专业的炮手。”菲利克斯大喊到。 “可行吗?” “完全可行!” 很快攻打巴士底狱的起义者们竖起了谈判的旗帜,而城墙和炮台上的士兵暂时如释重负,也摇起了白旗。 十几支枪居高临下地瞄准了独自缓缓走到第二重吊桥塔下的菲利克斯。 锯齿垛口后,德.洛内伯爵探出头来,“原来您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鲁斯塔罗.梭伦上校,我还以为是谁的化名,顶着古希腊立法者的名号呢?” 一身古罗马保民官打扮的菲利克斯则抬起头,并举起双臂,转了圈,表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纯粹就是来兑现诺言的。 巴士底狱下,车厢上装扮成女神模样的朱斯蒂娜母女,还有圣安东区所有的起义者,都看着吊篮被放下,而后拉着菲利克斯,一步步上了高耸入云的炮台,不由得心底都捏了把汗。 不久,等到菲利克斯立在炮台上,对着下面挥手致意时,花园、食堂和街垒上围攻的群众都拍掌喝彩起来。 短暂的停火,横楼办公室里,洛内伯爵戎装挺拔,对着一身戏剧色彩的菲利克斯,答复说:“我很高兴您还能记得当初的诺言,是进入巴士底狱就是为了拯救我和部下的性命这句话,可我绝不会如您所愿,放下武器投降的,这对于世代为王上效力的佩剑贵族而言,无异是一种耻辱。” “尊敬的洛内伯爵,您身为巴士底要塞总监,今日已很出色地组织了场防御战,荣光和忠诚都已达到,趁着市民们还能接受理智控制时,尽快体面地投降吧。你指望的各路军团,都不行了。” “圣德尼斯城的费尔森伯爵,还是新锐之师。” “没用的,就在方才,弗莱塞尔市场偷偷运给他大炮火药的车队,被巡逻队给截了下来,马上这批火药就要用在攻打这座要塞上了!瑞典军团企图靠拢这里,可迎接他们的是数十座街垒,和上万国民自卫军的顽强阻击,他们抵达这里比触碰到月亮还要困难。” 听到这话,洛内伯爵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苦笑起来,“布罗利元帅也指望不上了,对吗?” 菲利克斯颔首,再次请求伯爵投降,他可以作为中介,保证围攻的起义民众绝不会伤害他,也不会伤害把守这里的一兵一卒。 “那真是谢谢你了,高丹男爵。”洛内伯爵浮现出感激的神色。 但就当菲利克斯准备邀请洛内伯爵写投降宣告时,伯爵的脸上突然转为了坚毅无比的神色,“但我绝不会投降,绝不会。新的时代会拥抱您的处事方式,但不会拥抱我的,我会为了旧制度的尊严而殉葬。对于我而言,巴士底狱是座象征君王专制的牢狱,平民、罪犯和贵族都呆过这里,我憎恶它;但在另外个层面,它是我所要据守履职的要塞,尊严不允许我丢弃它,这就是法兰西军人的本色。不管攻打这里的,是我们的敌国,还是要颠覆秩序的暴民,我都不会熄灭枪炮的火焰,若是失败,就让我和这座要塞一道化为瓦砾废墟,但我最后的骄傲就是,绝不屈膝向敌人求饶。” 菲利克斯面色也凝重起来。 “对于您来说,将来可以脱去保民官的靴子,不留痕迹地再换上元老的紫边长袍,甚至可以拥有手持法西斯束帮斧头的扈从,这是您的优势,可绝不是我的。”要塞总监的这句话,让菲利克斯颜面无光起来。 最终,菲利克斯低下头,思索了会儿,又抬起头请求德.洛内伯爵道,最起码撤去炮台上的大炮,不要让炮口和炮弹伤及起义者,也恳请要塞里的士兵不要与国民会议、巴黎起义群众还有祖国为敌。 “要是开火前,您的方案我会全盘接受。但现在已经交火,双方已是敌我关系,那么所有的武器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洛内伯爵一口拒绝了,然后做出手势,示意菲利克斯速速退去。 战争会继续下去。 “那还谈什么,继续开炮!”待到菲利克斯安全来到圣安东区起义群众前,转述了德.洛内伯爵的答复后,昂吉奥和德发日两位领袖怒气冲天,很快无数群众的怒气,化为了大炮此起彼伏的轰鸣。 不久,瑞士兵的中尉德福鲁来到洛内伯爵前报告:“总监阁下,我必须得和您谈谈现在的形势,这里的牢狱官、法警和所有的卫戍士兵也都想和您谈谈。” 洛内伯爵坐在椅子上,戴着红色绶带的金勋章,听着外面隆隆的炮声,声音消沉地对中尉说,是不是大家都没斗志打下去了。 “是的,要么援军即刻到来,要么我们即刻投降。” “布罗利元帅和费尔森伯爵很快就要到来的,继续勇敢地打下去,你们已经杀了他们的人,还想指望宽恕嘛!”洛内伯爵按捺不住愤怒,站起来身来训斥这位中尉道。 然后他喃喃道:“万一,万一暴徒们真的杀进来,那我宁愿和要塞 同归于尽!” 中尉带着惊恐的神色,退了出去。 圣日耳曼森林里,法兰西卫队军营在见到圣安东区、奥特伊区、圣路易岛区还有拉丁区前来求援的代表后,全然哗变了,他们叫嚣着驱逐了所有贵族出身的军官,然后自行其是,推选敬奉会的头目为领导人,“巴黎全部都起义了,安丹街的三个营兄弟已和市民们并肩一起作战,路易十五广场、荣军院和市政厅都留下他们光辉的业绩,现在他们还驻屯在田园大街上,防备王家走狗佣兵对民众的夹攻屠杀,他们已做得够出色了,下面轮到我们了,打下巴士底狱,把巴黎东面和西面连成一片,连成革命、自由的一片!” 刚刚得到路易十六生杀大权授予的布罗利元帅,最终却连直系的麾下军团都没法掌握,当起事的士兵冲出营房后,他带着几名副官狼狈地骑马,往凡尔赛方向逃窜了。 等到士兵们开始在营盘外列队时,附近田野和森林里出现许许多多的农民,自昆塞城堡爆炸后,同样起义的农民,他们风风火火赶着牲口和货车过来,要求年轻的士兵们:“把枪支都扔在货车上,把火炮都交给牲畜来拖着,士兵们都轻装地去打国王的堡垒叻!我们同你们一道去叻!” 于是法兰西卫队和郊区农民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圣安东区,加入到了市民队伍里来。 其中两位上尉,一个叫艾利,一个叫于洛,指挥的大炮发挥了作用,他们直接对着巴士底狱的大门连续猛轰起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9.陷落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法兰西卫队的士兵不愧是近卫军出身,炮手们的速度和精准可比起义群众厉害的多,没一会儿巴士底狱扯起来的吊桥就被轰得摇摇欲坠。 可炮弹也快要告罄了,原本垒起来的如金字塔般的炮弹,这时就剩稀稀拉拉的几颗,同时当德发日先生抓住火药桶时,也发现剩不下几包了。 在他的眼前,巴士底狱堡垒四周的水渠也被蜂拥而来的群众给引走了,六月底酷烈的阳光下,护城河接近于干涸,还被推入了干柴和草捆,炮台上的荣誉老兵和瑞士兵们惊恐地看到:围攻群众可以涉过彼处,他们的斧刃能接近到绞盘锁链了! 最终让守卫队伍士气坍塌的是如下的情景:圣德尼斯群众把市长弗莱塞尔原本要送给瑞典军团的大批火药和炮弹,用许许多多的车辆,运到了圣安东区,也送到了起义军民的手里。 炮管虽然已经滚烫,而大伙儿的士气也都旺盛到了极点:炮弹和火药充足了!最多打到入夜,巴士底狱肯定能被轰开、拿下。 汹涌的人群里,红蓝双色的旗帜也被送来,“保民官鲁斯塔罗”即菲利克斯光荣地接过来,跳到了辆运干草的马车上,对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挥动着,高喊:“总攻的时刻即将到来,我和你们将把这面光荣的旗帜插在堡垒上。” 大概半个小时后,瑞士兵德福鲁中尉来到某处射击孔后,伸出了面白旗,晃动几下,然后探出脑袋,对起义军民们高呼:“我们愿意投降,但是请你们按照交战双方的绅士行为,放我们安全离去。”然后他就重复了下意思,“我们,交出堡垒;你们,放过我们性命。” “谁下令开枪放炮的,谁执行开枪放炮的,都是杀害巴黎市民的刽子手,决不能宽恕!”二重吊桥和一重吊桥间的地带,冲锋在前的昂吉奥和同伴们坚决不答应。 瑞士兵和荣誉老兵都惊慌无比。 此刻在堡垒后面的弹药库门前,德.洛内伯爵举起火把,照亮他绝望的脸,他要在这里引爆内里所有的火药,和城堡及自己的忠诚、职责,一起化为碎片。 很快,弹药库前发出了扭打,几名狱官和士兵死死抓住了洛内伯爵的肩膀,打落他手里的火把踩灭,然后控制住他,将他推到办公室监管起来。 傍晚时分,圣德尼斯城关处,瑞典佣兵军团的司令官费尔森伯爵立在处草堆上,蓝色军服、白色交叉武装带,戴着主教冠式样头盔的官兵环绕在他身边,灰色的硝烟遮没了大教堂的哥特式塔尖。 费尔森伯爵,王后最亲密的友人兼爱人,本人并不像油画和宫廷传闻那般英俊,长期的戎马生涯和残酷战争的折磨,让他头发半秃,满脸苦痛的皱纹,眼神里充满着沧桑,他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圣德尼斯城和巴黎北面的民众都愤恨他和他的军团,都想驱逐他们,军营四周找不到任何补给,城关处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修起了七八座坚固的街垒。 当然更让费尔森伯爵失望的是,巴黎军械仓库里,原本答应配给瑞典军团的弹药全都没运到。 传出的消息是:巴黎大部分被暴徒占据了,弗莱塞尔和贝尔捷被杀,军械弹药全被暴徒夺取了,他们迅速变为一支正规武装,这种局面绝不是区区数千人马的瑞典军团所能逆转的。 “我们往后退却,补给跟不上了,局势也不明朗,等到凡尔赛更新的消息吧......”费尔森伯爵摇摇头,无可奈何。 下午快五点,巴黎圣安东区的巴士底狱,各个炮台的火炮被拉离了炮台射击位,炮口朝下,射击位竖起了木板。 瑞士兵和荣兵们全部站在城墙上,把枪口也朝下,表示停止抵抗。 八座炮台全部升起了白旗。 千疮百孔的二重吊桥也被放了下来。 “人民胜利”的欢呼声冲天而起,就像水面上掀起了道排空的巨浪,菲利克斯等人扬起了红蓝双色旗帜,和昂吉奥、德发日等领袖,外带差不多两三千名起义的军民,冲进了巴士底狱! 巴士底狱更外面的街道上,数百属于无套裤汉行列的妇人,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斧头,有菜刀,有铁钩,有尖杵,面色让人害怕,成群结队地也向已经投降的巴士底狱走去。 “请问您们要做什么?”站在高台上,女神打扮的劳馥拉怯生生地问。 “我们也可以像男人一样杀人。”德发日太太看着劳馥拉,很平淡地说出这句残酷的话语。 劳馥拉都愣住了,她想问战斗已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可却被母亲给拦住了,朱斯蒂娜对着广场那边使了使眼色: 那里躺着密密麻麻,因围攻巴士底狱而遭枪炮打死的群众尸体,大约有一百具。 这是场不言而喻的复仇,也是推动革命继续往前的根本手段,矛盾催生杀人,杀人又将矛盾仇恨继续循环延伸下去。 德发日太太等妇人,充满了嗜血的欲望,是如饥似渴。 “不要乱动,我们不会胡乱伤害任何人的。”菲利克斯走 入壁垒后,对举枪投降的守兵们喊到,他不断安抚身后激愤的群众,说不要滥杀,只要他们愿意降伏,那就放过任何人的性命。 菲利克斯认为,只要自己带头先冲入进去,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死。 等到他举着旗帜,走上横楼的楼梯时,德福鲁中尉急忙为他打开了要塞总监的办公室门。 一个照面,还没等菲利克斯说些什么,德.洛内伯爵就闪电般从抽屉里拔出了把小手枪,抵住自己的下颔。 “伯爵!” “砰”一声脆响,子弹穿入洛内伯爵的下巴,然后掀开了他后面的头盖骨,脑浆和血扑腾声,飞射到了交椅后的油画上,也流下来,浸染了胸前的勋章。 菲利克斯站在那里,看着伯爵的尸体,昂吉奥哈哈笑着,上去扯下了伯爵的勋章,说这是波旁王朝的圣路易勋章,可再也没有用了,也不会带来任何荣耀,“把它回炉掉,我们要铸造属于自己的勋章,攻陷这座大监牢的勋章!” 所有的群众狂呼着,他们举着火把,有的爬着层层旋转的陡峭楼梯,有的则钻入层层下陷的阴暗地牢,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砸烂枷锁和栅栏,可最终只找到了六个犯人,原本还有萨德侯爵的,可现在他则蒙着外罩,瞪着干枯深邃的双目,站在圣安东区的一所公寓楼顶,旁观着巴士底狱的陷落,然后一声不吭,走出房门,退了房间,举着根手杖,消失在街巷昏暗的颜色里。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0.陛下,这是场革命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国民制宪会议的成立,代表法兰西王权精神支柱的倒塌。 而巴黎起义和巴士底狱的陷落,则代表着法兰西王权物质支柱的倒塌。 菲利克斯没想到的是,滥杀的人物,不是他带领进来的男人们,而是尾随而至的女人们。 等到他安置好德.洛内伯爵尸体,接到消息来到要塞前庭时,德发日太太和其余群妇人,已残杀了五名瑞士兵了。 其中就有已投降的德福鲁中尉,他穿着红色的制服,畏惧地靠在墙壁上,接着悬在脖子上的牌子被德发日太太一手扯下,一群妇人一拥而上,说你们胆敢对巴黎市民开枪开炮?随之而来的,先是可怕的殴打,然后中尉倒在地上,头颅和手脚被乱踩乱踏,直到骨头碎裂为止,周围的无套裤汉们全都拄着枪支旁观,失却斗志投降的士兵,沦落得和笼子里一只只待宰杀的鸡鸭差不多,德发日太太一菜刀,就把中尉的脖子给斩断了,接着又是两刀,把头颅提在手里,其他妇人举刀,把中尉的手脚都剁下来,又有用铁钩把残缺的身躯给对穿钩住。 然后连续又杀了四名瑞士兵,直到菲利克斯走过来,厉声喝止:“这种无意义的虐杀,会让攻陷巴士底狱的伟大功绩彻底蒙羞的。” 德发日太太一手提着中尉的头,一手抓着血淋淋的菜刀,用种不寒而栗的目光盯着菲利克斯,菲利克斯生平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发毛,他便用种温和安抚的语气对所有人说:“你们如果一定想杀,那就到马莱区的巴黎公社委员会去,若是委员代表们大多数赞同处死他们,那就遂你们的愿。” 这会,德发日先生上前,摁下了妻子的手。 昂吉奥也吹起口哨,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放下枪和长矛来。 马莱区皇家广场的夜晚,站满了高举火把的得胜群众,他们蓬头垢面、双眼通红,但却兴高采烈,他们用长矛挑着砍下来的头颅,挑着巴士底狱的章程,也挑着所有牢狱的钥匙,聚集在委员会临时栖身的一所厅堂内。 丹东说:“既然我们的战争胜利了,就没必要对投降的王家士兵赶尽杀绝。” 马拉抄着胸口,说道:“各位市民们节省下力气,不要耗费在这样的虐杀上,马上你们还得好好地监视凡尔赛的宫廷。你们会因为这一次的胜利而狂欢,而松懈,但这并不是结束,这只是第一次革命,马上还得有第二次革命,第三次革命乃至更多,法兰西才可能在这锻造的烈火里淬炼重生,焕然一新。” 最终,起义军民们通过代表们,一致表态,愿意赦免所有的俘虏,但巴士底狱作为王权压迫的象征,却决不能留下来。 另外大家还认为,巴黎里面的将军、贵族肯定有大批人,和市长弗莱塞尔、巡按使贝尔捷一道,参加了镇压市民起义的卑劣计划里,“我们必须成立法庭,对这群刽子手和阴谋家进行审判!” 要求审判的声浪不断涌起,菲利克斯觉得对此是不能强行压制的,于是就对大伙儿说: “那就在大夏特莱堡,在原来的巴黎初审法院上设立新的审判法庭,可以不可以?” “可以!”起义群众一致拥护。 接着菲利克斯又说:“弗莱塞尔、贝尔捷已受到惩处,他们和各个贵族将帅间的通信,以及巴黎反动商会军的名册,部分在我们手里,假以时日,还能挖出更多的罪犯出来,所以我得花时间来研究它,你们信任我吗,可以不可以?” 起义群众都说,既然是鲁斯塔罗.梭伦上校做这样的事,我们当然认可,最好马上的审判法庭也该由你来主持。 菲利克斯很谦虚地表示,人选还是该掌握在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公社的手里才好,但我全心全意地在旁边协助,“我们先加强巴黎公社和凡尔赛国民会议的联系,等待议员们的处置,又可以不可以?” “那也可以!”菲利克斯的提案,全都得到了赞同。 当夜直到六月二十八日的清晨,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们依旧紧闭住各处城关、卡子,四郊的农民也帮助来巡逻交通要道,而在巴黎的贵族们普遍遭到了怀疑,被勒令留在各自的府邸里不可以随意走动,并且许多贵族和商人,都知道那份至关重要的,弗莱塞尔商会军的名册,绝大部分已被焚毁,可他和贝尔捷、伯桑瓦尔伯爵及巴士底狱要塞总监洛内伯爵往来的几封信,却捏在菲利克斯的手中。 一大早,菲利克斯就临时把办公室,设在好友丹东的事务所,他没有居功自傲,霸着权力不放,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海峡俱乐部的领袖,国民会议的议员,爱国党党务委员会核心之一,外加国民会议和巴黎的联络指导员,后者是他最重要的角色。 当日,凡尔赛宫廷内派遣来了年轻的黎塞留公爵和昂古莱姆公爵两位,询问这数日内,巴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位阁下,您俩见到了巴士底狱的结局吗?”正在丹东事务所办公室内誊抄信件的菲利克斯,在欢迎了这两位后,就很有礼貌地询问。 黎塞留公爵回答说:“虽然还未能 亲眼看到,但已有耳闻,这座要塞堡垒将来要被拆毁了。” “确实,好几万工人正准备义务劳动,拆毁了它,要在它的遗址上建造个属于法兰西人民的广场,所有的砖石都会被市民们给收藏去当了纪念,其中最高那座炮台的第一块砖头,被朱斯蒂娜夫人得到了当作最有价值的纪念品,她为之花了五百里弗尔。” “那下步,巴黎会如何?”昂古莱姆公爵问。 “它会忠实地归属到国民制宪会议,还有国王陛下的管理下,从此法兰西是属于法律、人民和国王三者的。” “您可以动员巴黎的人,让他们继续效忠于陛下吗?”昂古莱姆公爵很诚恳地请求道,他到这个时候还想挽救王室。 “可以的,但请把我的建议带给陛下和王后,那就是请他接受人民的呼声与诉求。” “王朝的安泰......” “就包在国民制宪会议的身上吧!”菲利克斯也非常诚恳地回应说。 这样,两位公爵才算是踏实地离去了。 因昂古莱姆公爵是路易十六的衣橱大臣,所以由他返归到凡尔赛宫殿,把所了解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国王。 这下国王真的震动了,他害怕起来,就问公爵说,巴黎市民们围攻巴士底狱是不是一场叛乱? “不,陛下,是场革命。”亲近自由派立场的昂古莱姆公爵郑重地回答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1.无事发生和搅事的人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路易十六呆了半晌,然后他转头对两位王弟及一群亲王们说:“巴黎发生的不幸事件让朕的心都要碎了,无论如何,罪责看起来不在民众身上,而在对军队下达的处置命令发生了偏差。如果那个国民会议再次派遣代表团来朕这里,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陛下应该一鼓作气,继续调遣军团镇压暴民。” 可普罗旺斯伯爵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阿尔图瓦伯爵的迷梦:“连法兰西宫廷卫队都叛变了,布罗利元帅已逃出巴黎,伯桑瓦尔男爵、郎贝斯克亲王的处境都是异常危险的,我们失败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殿堂内所有的大臣都哀叫起来。 听到“失败”这个字眼,路易十六面色涨红,手足无措,乃至额头上满是汗,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神态,他焦急地询问对策,可衣着华美的亲王们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只有头脑清楚些的黎塞留公爵与昂古莱姆公爵提醒国王陛下,要尽快与国民会议媾和,方是上策。 良久,路易十六才缓缓说出决断:“之前那个国民会议派了两次代表来,希望朕撤军,现在巴黎发生这么大的事件,它不会不派出第三个代表团来的,到那时朕再把撤军和议的消息答复给它,它必然对朕和王室感激涕零。” “陛下,我认为您还是亲自去国民会议比较好。”黎塞留公爵建议说。 但路易十六却不愿意离开王宫,他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最后黎塞留公爵和昂古莱姆公爵都没办法“挪动”这位,只能作罢。 入夜后,路易十六坐在餐桌前,美美地吃了只烤羊腿,各色糕点,三大杯葡萄酒,外加一盘鸡肉和很多蔬菜,待到填饱肚子后,他又觉得快活起来,心中的宽恕和善良占据上风,他决意等到国民制宪会议的代表团来见自己时,态度要和善温柔,全力互相给对方以回旋余地,各自下个台阶便好,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 用餐后,他虔诚地望了晚弥撒,便前往图书楼,做了会儿帆船的实验,又询问说,我们国家探险的船只现在到底在哪?得到的答复是应该过了大西洋(这支前去太平洋的科学考察船队后来遇难沉没,当时路易十六正上着断头台),于是路易十六玩了会锁具,才在灯下拿起笔,在日记上心满意得地写下了该日的情况: “六月二十八日,无事发生。” 就在差不多时,巴黎来的使节也完完整整地把近两三日起义的概况,全盘报告给了依旧留在遣兴馆的国民会议。 “看起来巴黎民众的起义暴动,帮了我们大忙,当务之急是要再派遣支代表团去见陛下,希望他能和我们实现和解,要是再任由冲突下去,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多菲内省议员穆内,还有巴黎的天文学家巴依,提出了这样的主张。 可来自阿腊斯的议员罗伯斯庇尔却表示反对:“我希望大家都明白,国王,是的,我们法兰西的国王是在等着我们去的,在这样的态势下他还想握有主动权。假如我们的代表团去了,那可正中国王的下怀。当然我不是对国王有什么诋毁的微词,但这位善良可敬的君上,被宫廷近臣影响得太深。之前包围圣路易大教堂,或是在巴黎各个广场对民众开枪的外籍禁卫兵,不正是得到宫廷那群亲贵宠臣的各种犒劳吗?他们的目标就是要继续奴役法兰西,他们的欲望就是要毁灭国民制宪会议,大屠杀的危险还没有过去,我们不必急着握手言和,我建议不要派代表团去王宫。” 他的发言,也赢得许多议员的赞同。 奥尔良公爵即刻附和了罗伯斯庇尔,他以一种威严的强调对大家说:“我早在参与会议前,就曾在罗亚尔宫里反复让我的秘书,把封邑庄园的粮食运到饥饿而忠诚的巴黎里去。唉,大家回忆回忆,我们法兰西国王的先祖亨利三世当年围攻巴黎时,为了害怕巴黎人,也即是他的臣民饿到,任由粮食运进城,可现在的国王却听取他那群败类顾问大臣,把所有运往巴黎的粮食都阻截下来,就这样让这座城市的饥荒日甚一日。所以我们在握手言和前,必须把宫廷内的虫豸丑类给清算好才行!” 而拉法耶特侯爵也想要发言。 但此刻混在国民会议里,奸诈滑头的马卢艾,悄然来到侯爵的身旁,低声对他说:“恭喜您,两个世界的战争英雄,伟大的拉法耶特侯爵,您现在是巴黎国民自卫军公推的司令官......现在国家的权力在于三个地方,国民会议其一,国民自卫军其一,巴黎公社其一,鄙人斗胆建言您该果断出手,最起码将这三个权力殿堂占据其二,如是的话国家和王朝才能安泰下来。所以请您一锤定音,要求国民制宪会议决不能派遣代表团去王宫。您该在这时候发表建议,才能发挥千钧制衡的力量。” 拉法耶特侯爵低头不语了下。 而马卢艾已自以为得计了,露出了阴险的笑。 五分钟后,在是否派遣代表团问题上,国民会议分为两派,相持不下时,拉法耶特侯爵抓住了合宜的时间点,站出来发言: “ 不要派出代表团,让国王陛下在自己的宫殿好好思考两三个晚上吧,作为国王也应该和普通人一样,为取得教训而付出代价!” 果然如马卢艾所料,在场的议员都用倾佩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连穆内和巴依也都赞同了他,随即拉法耶特侯爵又说:“此外请允许我和巴依先生前往巴黎,为了两件事。” “是哪两件事?”大家都询问说。 “一件,是接受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武装,让他忠于我们国民会议;还有一件,是阻止巴黎的底层民众过分报复和滥杀,避免洛内伯爵、弗莱塞尔、富隆和贝尔捷的惨剧重演,恢复京城的秩序和安宁。”拉法耶特侯爵慨然陈述说。 所有人都被侯爵热烈鼓掌。 米拉波伯爵上前,和拉法耶特侯爵握手,说你和巴依先生尽管去,国民会议就交给我吧!另外,请您尽快也和议员高丹男爵取得联系,我们只知道他出狱了,其后在做什么我还没得到信息。 其实米拉波也是有打算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巴黎本地人,此外在军队里也毫无根基,武勋哪里能比得过拉法耶特呢?他只想牢牢占据住国民会议,要成为国民会议的最高领袖。 于是拉法耶特侯爵向巴黎出发。 而国民会议也决定,不向王宫派出任何代表,不与王室停火。 这个夜晚,大出风头的国民自卫军上校,巴黎起义民众保民官鲁斯塔罗,出现在奥特伊区的舞会上。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2.安排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舞会的主人是奥特伊区的德国富翁佩雷戈,他的妻子是当初拒绝菲利克斯献殷勤的雷奥妮。 此外之前一直与菲利克斯有密切往来的银行家雷卡米埃、普雷文纳尔,及希腊船主、棉花大亨法夫斯.拉利夫妇,也都来了。 奥特伊区,是巴黎东面数一数二的富裕聚居区,来法国做生意的外国人尤其多,佩雷戈家族之前因供应哈布斯堡和土耳其间的战事发了大财:里昂的卡耶维多和格勒诺布尔的佩里埃,负责从马赛港运进棉花,制作成棉纱,再沿着运河系统往北运输给菲利克斯的Fac织布公司;当然波尔多大船主热利.布格连,及勒阿弗尔港的西格弗里德,也会把西印度的棉花捆运来给菲利克斯的Fac棉纺厂(前圣德约荒地森林的霍尔克棉纺厂);待到一并被织造成棉布后,菲利克斯再将其打包,用货船送去给阿尔萨斯、瑞士、维也纳一带的棉服工场,做成军服来销给约瑟夫皇帝的大军。 当然还有条航线是走地中海的,交给拉利家族,同样将棉布运去君士坦丁堡,高丹氏的棉产品质量好,价钱也低廉,买了它又不用强逼农民们毁粮田种棉花,所以很受奥斯曼帝国的欢迎。 至于佩雷戈和雷奥妮的本家列德伦氏,就靠居中的位置,把粮食、棉布等军需物资买来买去,财富迅速膨胀起来。 可现在巴黎爆发了大起义,他们在佩服之前菲利克斯的预见外,也有些忧惧,我们这群富裕有产的外国人该何去何从呢? “不用担心,诸位。”菲利克斯自信满满,“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以银行家的身份,准备利用宫廷大贵族的逃亡潮,做他们的金钱生意。” 说完,菲利克斯就保证:暴乱不会进一步扩大的,巴黎人难道还会把自己的城市给毁掉不成?可那群宫廷贵族不同,他们害怕起义者的报复攻击,另外也担心自己的财富、地产成为众矢之的,是肯定会携带所有便于交换的金银钱币出逃的。 “要是......国民会议指令军队,提前把他们的钱给没收掉,怎么办?” “国民会议不会这么做的,议员们不是有产者,就是倚靠大贵族荫庇过活的,他们哪里会掘坑埋了自个?”菲利克斯对议员们的阶层属性拿捏得很准确,他又笑了笑,“就算籍没了也无所谓啊,不管这个国家谁掌权,也离不开贸易和银行。” “所言极是,我已得到风声,最近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的管家,正在银行疯狂贴现,这是个很强烈的信号,他们是要跑走的,与其有相似行为的,还有几位亲王及波利尼亚克公爵家,全是宫廷的宠臣。”雷卡米埃就像头能远远嗅到血腥味的狼。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如何插手进去,宫廷银行家是巴茨男爵啊!”佩雷戈有些没有信心。 “那群贵族在宫廷里还像个偶人摆设,但一旦离开凡尔赛,离开自己封邑,那就是群废物,他们除了打牌、赌博、跳舞什么都不懂,巴茨男爵又如何?他不会跟着这群人跑路的,国王和王后在哪,哪里就是宫廷,巴茨男爵肯定会跟着这两位的。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所以得有位去跟着阿尔图瓦伯爵队伍了。” “我去吧。”来自比利时的银行家普雷文纳尔自告奋勇,然后他请求菲利克斯,等到法国获得新生后,你作为国民议员应该帮助我们比利时从哈布斯堡帝国的奴役下独立出来。 这位的夙愿可以说和特鲁朵.德.梅利库亚是一样的,可谓“爱国银行家”。 普雷文纳尔确实很适合做这事,他和布鲁塞尔、法兰克福、安特卫普和阿姆斯特丹的银行业有很深的交往,先前这个集团的棉布贸易涉及到金融兑换的,都是靠他的才干,才把买卖横跨数个国家,安分妥当地持续至今。 把这群贵族携带的财富,换成荷兰盾储备在银行里,然后以“年金模式”分年或分月支付给他们,来应付他们在异国他乡的开销,至于我们的利益,“发给他们生活费时,利用时间差,做汇率的差价买卖,就能源源不断地赚到大钱。”当普雷文纳尔说出来这话后,大家无不开心地笑起来。 当宴会开始后不久,拉利夫人走到菲利克斯面前,和他交谈:“你掌握了要命的东西。” “是的,您和朱斯蒂娜在床笫上都是这样称呼我的‘东西’的。”菲利克斯打趣回答说。 “不,是真的要命,对卡耶维多家来说。” 菲利克斯顿时收敛了笑容,很关切地问拉利夫人道,卡耶维多家稀里糊涂,但也确确实实地参与到了反动的巴黎商会军里,最起码是给他们提供了资助。 “可怜的卡耶维多先生,他应该只是想在这场风暴里多面投资罢了。”其实拉利家族也暗地里给弗莱塞尔塞了五万里弗尔,但特意要求不要登上名单。 这点上拉利家族就非常精明,宁愿背负着收不回这笔投资的风险。 但也不能过分怪卡耶维多,不是没个人都想菲利克斯这般开了“天眼”的。 “你准备如何处分卡耶维多?”拉利夫人晃着酒杯, 询问说。 菲利克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坦然对她说,“我们都曾是黑人俱乐部沙龙的友人,我当然不会坐视这一切的,事实上马上的临时革命法庭,我们只准备处决一批下令开枪或直接在前线屠杀群众的贵族将官,对巴黎商界不会过分牵连的,群众也不会追根究底的,只要马上接替来的巴黎父母官能解决好饥荒问题。所以这份名单,我当然是要销毁掉了......” 拉利夫人不由得长舒口气,说实话她在沙龙里确实妒忌过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的美貌温婉,可要是这时菲利克斯说要借此查抄卡耶维多的家产时,她是会恐慌的,不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但菲利克斯这样说,她就安心了。 舞会期间,菲利克斯当然顺利从这批人身上募捐了差不多三十万里弗尔,作为新巴黎公社市政厅的运转经费。 等到他带着些醉意,在一队国民自卫军的护送下,于半夜返回科尔德利埃大街商业大楼,在外面的助理房间内,朱斯蒂娜领着低头惶恐的安德莱依娜,已等候自己差不多三个钟头了。 “快进来。”菲利克斯赶快掏出钥匙扭开事务所的房门,丹东这两晚就睡在帕尔纳斯餐室,他是鸠占鹊巢。 安德莱依娜忍不住,又落泪了,不知道是担心自己丈夫,还是对菲利克斯的畏惧。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3.丹东的愤怒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安德莱依娜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废话不说,她丈夫先前盲目地参加过弗莱塞尔的夜宴,名字还出现在这群吊路灯的死鬼往来信件上......”朱斯蒂娜关切地扶住坐下来的女伴,对坐在丹东律师气派写字桌后的菲利克斯说。 菲利克斯摇铃,让女仆进来,斟了些美酒,然后就叹口气,对安德莱依娜说:“确实如朱斯蒂娜所言,有这么一回事。据说是雷卡米埃撺掇您先生去的,这个杂种王八蛋,他想图谋卡耶维多家的巨额财产。” “那今天宴会上,雷卡米埃向你索要证据了没?” 菲利克斯饮了口酒,又吸了下鼻烟,他看到安德莱依娜的目光,明显惊恐起来,像是白日里出游的小鼠,他眯着眼睛,靠在天鹅绒椅背上,他特别喜欢对方的这种眼神,有种难以言说的愉悦。 所以他对安德莱依娜是不会像对艾米莉那样死缠烂打的,他就是要这种“疏离感”的刺激。 “你快回答啊,你这个狠心的!”朱斯蒂娜不高兴地嚷起来,才打断了菲利克斯的欣赏。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雷卡米埃对我说,只要用这封信去打倒卡耶维多家,他就立刻花钱在里昂扶起另外家棉纺织企业来,完全听命于我俩的,这样能让我俩各自增加不下三百万里弗尔的资产。” 听到这话,安德莱依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然后菲利克斯就放下精巧的鼻烟壶,低声对朱斯蒂娜说您先出去把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卡耶维多太太商量,不想让外面的女仆或助理靠近。 “夫人......”安德莱依娜就像是周身通电般,抓住了朱斯蒂娜的胳膊,摇着头,满是哀伤恐惧的神色,乞求她不要离开这间客厅。 可朱斯蒂娜却告诉她:“您得保持风度才是,高丹男爵现在可算是巴黎的保民官。” 暗含的轻微威胁不言而喻。 安德莱依娜绝望了,如果上次嘴唇失贞于菲利克斯,还只是恳求他帮忙解决夫家生意的困境,那这次关乎先生性命的生死之事,这个登徒子可不得...... 菲利克斯一声咳嗽,吓得她赶紧把轻纱围巾给紧紧抓住,用以遮挡自己雪白水嫩而半露的酥胸。 可接下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菲利克斯直接从抽屉里拿出弗莱塞尔和她丈夫相关的信件来,推过来给了她。 安德莱依娜颤抖着接过,却又拿捏到信封里暗藏着个东西,应该就是先前被对方偷走的,自己的小十字架挂饰。 “你当我是没有心肠的畜牲吗?”菲利克斯柔声地说到。 说实话,安德莱依娜当时就有些呆住了。 “我严词拒绝了雷卡米埃,现在这信就给你,立刻把它给烧了吧,不要再担惊受怕了,看到你这模样我就仿佛见到我的马德莱娜姐姐,我可怜而又深爱着我兄妹俩的马德莱娜姐姐。”菲利克斯的声音甚至有点哽咽了,“如果她能平平安安的,不被贵族欺骗致死,嫁给一位像卡耶维多先生这样宽厚良善的人,那该有多好啊!是的,卡耶维多太太,我先前确实因按捺不住强烈的爱意,对您有冒犯的举动,可我忏悔过了,爱是爱,但良心是良心,我绝不会趁人之危的,我希望您不要因此而看不起我,我将永远是您忠诚的骑士。” 整个场面,随着菲利克斯的诉说而冷寂了会儿,然后安德莱依娜什么话也不说,便将这份至关重要的信件,外带归还来的挂饰,一并放入手袋里,起身回头离开了丹东的事务所。 大约一刻钟后,“她上了马车回去了。”朱斯蒂娜坐在安德莱依娜方才就坐的椅子上,对菲利克斯说,“你这还真的让我有些讶异。” 但菲利克斯却笑了笑,对她说现在有许许多多更重要的事要我们去做,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也加入到胁迫安德莱依娜就范的局里来。” “你可真的太会说笑了朱斯蒂娜,这种荒淫的景象,我连想象都不敢想象。”菲利克斯打着哈哈道。 这会儿已是清晨时分了,整个科尔德利埃大街,各处礼拜堂的钟声逐个敲了起来,不久猛烈的楼梯声响起,接着哐一下,丹东把房门给推开了,他瞪着生气的眼睛,看到了菲利克斯和朱斯蒂娜正在交谈,便觉得没所谓了,就把抱在手里的燕尾服往衣架上一扔,走到窗户边扯开帘子,并将其推开。 “你听到什么了,菲利?” “一阵阵的欢呼声,似乎是从新桥方向而来的。” 丹东闷哼了声,接着就把双手插在裤袋中,来回走了会儿。 朱斯蒂娜娇媚地打了个小哈欠,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小憩起来。 “别睡了!”平日里都是特别和气的丹东先生,猛地伸出手来敲了下办公桌,“新桥那边的钟声,正是凡尔赛国民会议的代表团来到巴黎,那个整天抬头望天的巴依(天文学家)还有那个骄傲的白鹭拉法耶特侯爵(战争英雄)来了,据说一个要接管市政厅,一个要接管国民自卫军!你还睡得着嘛, 对不起,你没睡菲利克斯,可你还能悠哉从容吗?” “别激动乔治.丹东先生,您得知道,国民自卫军最初公选的司令官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呢,而市政厅的公社委员会成员,大部分也都是富裕的布尔乔亚,他们特别推崇知识界和司法界的翘楚,巴依先生可是三料科学院的院士身份,他来服膺所有人再合适不过了。” “我是替你这个鲁斯塔罗.梭伦,攻克巴士底狱的保民官英雄打抱不平呢!”丹东双手压在桌子上,一张满是天花瘢痕的诚挚巨脸几乎要顶在菲利克斯的鼻尖上,“你是起义的首勋,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巴黎市长怎么都应该你来当,至于我,我该是新的巴黎法庭检察长才对。” “乔治,我清楚,我清楚得很。你也为起义的成功付出巨大的精力,你总是这样的,事前犹豫动摇,可一旦下定决心,你就是行动的巨人,精力无限,果断聪颖,可事后你就懒惰松懈起来,这就是你啊丹东。我们一起拯救了巴黎,但民众和军队却不会因此对我俩言听计从,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可能更是他们心目里的人选,所以我们得一步步来。” 丹东被菲利克斯感动了,他直起腰来,叹口气,说还是你最了解我,我没有做长线的耐性,我的才华和魄力都是如火药般猛然炸裂出来的,你比我强,你有耐性和隐忍,那你说该怎么计划,我听你的就是。 “我现在还是上校,而你也当选为了街区自卫军的上尉,让我们去迎接巴依和拉法耶特好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4.穷汉不配入国民自卫军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丹东想了想,就答应下来,菲利克斯的话语给他精神上的鼓舞,“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是科尔德利埃街区的上尉代表,这里民众发自内心地热爱我,你也该来的,我俩一起把科尔德利埃变成个充满战斗性的小共和国,巴黎公社六十个街区,每个都该是个小共和国,然后铺散到全国去,那么法兰西自然也就成为个大共和国。至于国王陛下还能不能坐在御座上,他得自求多福,起码得征求科尔德利埃共和国的同意。要知道巴黎五十万居民,只有十分之一是教士和贵族,其余全是布尔乔亚和无套裤汉。” 说完,丹东重新把黑色的轻薄丝绸燕尾服给披上,说了下这个天气可真热。 “你要干嘛呀?”菲利克斯询问说。 “怎么,不是你要去拜谒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的吗?” “我才参加完佩雷戈家的舞会,肚子里是德国香肠,脑袋里晃着酒水,让我先休息三个钟头。”菲利克斯这才觉得有些疲累。 精力无限的丹东却说那你休息好了,我得去找几个得力助手来,将来大伙全是海峡俱乐部的成员,你知道嘛,现在全街区果然都叫我为“德摩斯梯尼”,而称呼你为“梭伦”,至于新好友德穆兰则是“塔西佗”,而最新在巴黎剧院里崭露头角的喜剧作家法布尔.德格兰丁,则有个绰号叫“莫里哀”,你别看科尔德利埃是个几万人的街区,但人才可不少,我们科尔德利埃人就是爱吵爱闹,固执任性,但各个都不是孬种,无套裤汉和工匠全都是战士,昔日攻打巴士底狱他们和圣安东区的同伴冲在最前面,而这里的其他布尔乔亚,有法兰西喜剧院演员,有印刷工人,有出版商、记者和律师,还有演说家和哲学家...... “嘘。”朱斯蒂娜打断了丹东的唠叨。 因为菲利克斯已靠在椅子上,睡去了。 丹东赶紧不说了,难得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掩上了门。 此刻,万众欢呼里,巴依和拉法耶特下了马车,来到巴黎城中心罗亚尔宫旁侧的维勒大酒店,这里本来是巴黎的大选举院所在地,巴依正是在这里当选为第三等级代表的,现在衣冠楚楚的各区选举人、法兰西学院院士们,又全都汇聚在此,欢迎他和拉法耶特侯爵的到来,一位叫桑韦尔的富裕酒商为两位献上了徽章。 拉法耶特侯爵看去,是玫瑰形的红蓝两色徽章,“这是新的巴黎市徽吗?” “未来还希望是国家的徽章。” “红色是辛辛那提之意,蓝色是巴黎旧市徽颜色,是不是?” 桑韦尔急忙补充说,在先前罗亚尔宫起义时,一名叫德穆兰的记者赋予它新的含义:红色是为自由而流的鲜血,而蓝色则是代表讴歌鲜血的宪法。 对此巴依表示赞同,可拉法耶特侯爵却哂笑了下,当众说:“那我可得冒昧地补充一句,请在这两种颜色里再添加一种颜色,那便是代表王室的白色。” 当欢迎代表们不明所以时,侯爵就用军人特有的简洁和高傲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下:“因为新的法兰西是人民、宪法和国王三者的融合,缺一不可。凡尔赛的国民会议,很快就要实现贵族、布尔乔亚和王室的联盟。” 会意的掌声立刻响起来。 这会儿,菲利克斯、丹东来到了维勒酒店的门口。 至于马拉,他非常厌恶拉法耶特侯爵之流,对菲利克斯说,“我绝不会和个虚荣无比的家伙打交道的。”拒绝前来。 而把守在门关的,恰好便是昔日曾来圣德约镇邀请他的参谋官贝尔蒂埃,还有曾与拉法耶特侯爵一道征战美洲的诺阿耶子爵,这两位很热情地和菲利克斯、丹东敬礼,并打开了酒店大门,说里面请。 大约三分钟后,特鲁朵、马库斯、昂吉奥等无套裤汉的领袖,也步行来到罗亚尔宫门前,他们听说凡尔赛国民会议有两位大人物来,就要谈谈巴黎新政制的事宜,然而——拉法耶特侯爵带来的一群亲随军官,立刻将他们拦下,不放进去。 “对不起,只有得到邀请函的巴黎选举院成员,和国民会议议员才有资格入内。” “我们才是战斗在路易十五广场和巴士底狱的人。”马库斯抗议道。 “马上拉法耶特侯爵会妥善安排你们的,请回家去等候。”看守的军官们依旧一板一眼。 “他妈的,当初被国王雇佣兵包围起来时也没见你安排来安排去的,没我们流血牺牲,你们能大摇大摆进巴黎?——奥什!”特鲁朵粗鲁地骂了句,然后她见到台阶边沿,奥什身为新入的国民自卫军一员立在那,就喊了他的名字,意思让他放我们进去。 可奥什满脸无奈,指了指自个军服上“中士”的军衔,表示“我哪来的权力啊?” “巴士底狱不能拆毁掉。”维勒酒店的餐厅中,拉法耶特侯爵对所有人,郑重地说到。 菲利克斯立即对丹东使了个眼色。 果然都在预料当中。 当大家都迷惑不解时,这位有淡红色头发和长长鼻 子,军服笔挺,身材瘦削的“两个世界的英雄”开口说,巴士底狱是古代王国留下来守护巴黎的要塞,现在它的监狱职能已被撤销,可军事意义还在,我会任命我的部下,带领一队兵马前去接管它的。 这下掌声有点稀稀拉拉的,巴黎城选举院自个的代表,当然晓得巴士底狱在巴黎人心底的恶名,但侯爵的军人作风,就是言出必行的,谁也没法抗辩不是? 接着拉法耶特侯爵又说:“国民自卫军定额是四万八千人,实际是多少?你们有名册吗?” “有的。”菲利克斯上前。 “您不是鲁昂的......”拉法耶特明显认出自己。 “化名鲁斯塔罗,被推举为国民自卫军的上校。先前逾越,曾指挥了围攻巴士底狱的战斗。”菲利克斯解释说。 “好的,可没有法兰西卫队这群正规武装的倒戈,你们也是拿不下这座坚固非常的要塞啊。”拉法耶特侯爵当即回答。 作为军人,他也算是实话实说,直言不讳。 可太过傲慢,惹得丹东怒气上涌,但菲利克斯却是好涵养,直接把名册交到贝尔蒂埃手里,又主动说自己愿辞去上校的职务。 拉法耶特点点头:“您以后还大有征战沙场报效国家的机会,我会帮衬提携你的。”他显然对菲利克斯的谦逊很满意。 贝尔蒂埃随后和拉法耶特交头接耳了番,侯爵便说: “以后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削减为一万八千人,三分之二由富有的布尔乔亚民兵组成,三分之一收编自法兰西卫队。军服、武器自备,国家政府不承担薪资,士兵们也不用出境作战,每月以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大钟为集合讯号,来到马尔斯大校场,由我的军官指导操练,相信它很快便会成为维护巴黎秩序的子弟兵。” 好家伙,军服和武器得两三百里弗尔,还没有薪资,这也就意味着在巴黎,只有家境殷实的布尔乔亚家庭子弟,才有能力在国民自卫军里效力,那群穷汉自动被排斥在门槛外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5.地狱绘卷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拉法耶特侯爵很有气势地宣布完这些命令后,就对在场的巴黎富有的布尔乔亚们说了番话,是为了争取他们的安心和支持: “巴黎先前的暴动,是反抗专制的合理举动,没什么不对的。” “确实确实!”布尔乔亚们无不欢声应和,其实暴动那两三日他们大部分都窝在家宅里,听着外面密集的枪炮声和喊杀声是瑟瑟发抖。 “所以说诸位辛苦了,也希望诸位能协助鄙人及巴依先生,尽快将巴黎的秩序为镇定下来,这样诸位的家业也能够完好无损。” “那国王陛下?” 拉法耶特侯爵举起那枚红蓝色的徽章,当众说到:“国王陛下不过是受了些领军将官和宫廷佞臣的蒙蔽,他始终都是尊重民众爱护民众的,随后国民会议有了定论有了宪法,可并不能动摇陛下的御座,法兰西怎能没有陛下呢,他才是国家的象征。” “侯爵所言极是。” “所以说,我进入巴黎,就任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后,对于趁乱打劫,或者越权越轨的行为,必须绝不姑息。”拉法耶特侯爵是掷地有声,随后他就任命了名亲随军官名叫胥谢理的上尉,“你去接管巴士底狱。” 胥谢里立即举手敬礼。 “这算什么?这位侯爵是要全用自己的嫡系军官,来执掌由巴黎民众组成的国民自卫军吗?”人群里,丹东不满地咕哝了声,可大家都望着他,虽然心底也认同他的说法,可还是得无可奈何地为拉法耶特侯爵鼓掌不停。 然则就在这时候,贝尔蒂埃手持信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在拉法耶特的面前说:“不好了,巴黎的暴徒......不,是一群无套裤汉和自卫军士兵冲入马尔斯大校场里,把卫戍司令官伯桑瓦尔男爵给抓起来了。” “什么?”拉法耶特既惊又怒,他肩膀上的带穗金章和胸前的辛辛那提勋章晃动着,呵斥说:“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吗?” “您清早才来,绝大部分巴黎人约莫是不知道的,侯爵阁下。”丹东大嗓门就喊起来,惹得不少人窃窃私笑起来。 “决不能再让这种随意杀害公权人员的事上演,备马啊贝尔蒂埃,我现在就和巴依先生奔往大校场去!” 维勒酒店前,拉法耶特跨上了白色的骏马,而巴依先生不会骑马,便上了辆敞篷马车,几十名欢迎的巴黎代表,也都是大布尔乔亚们,同样轰隆隆地跑下台阶,在仆役的嘈杂声里往自家马车里登,几名和菲利克斯、丹东一起来的记者,都像看笑话似的捧着本子和笔,也各自上了车,一支队伍就这样又从罗亚尔宫向马尔斯大校场赶。 到了那里,拉法耶特都惊呆了。 估计有五六千无套裤汉拥挤在校场篱笆内,有举着步枪的,更多的是举着长矛的,矛尖上插着青灰色的死人头颅,搠在沙地上,是弗莱塞尔的,富隆的,贝尔捷的,德.洛内的,还有些在混乱里被杀的投机商的——百姓最憎恨他们,然后饮醉了酒的无套裤汉和自卫军士兵们,就弯着腰,拍着巴掌,绕着这些脑袋拍着巴掌跳舞,还有许多袒胸露乳的妇人高唱着淫荡的小调,拍打着小鼓,裸着足扭动应和着,不断有人高呼“自由了”、“赢了”的口号,还有人喊“杀的还不够,得再杀一千才行!” 而伯桑瓦尔麾下的德意志兵和瑞士兵,哪里还有什么威风可言,他们的枪械和刀剑全被前来拿人的民众给缴了,只能可怜兮兮的列队坐在校场内,每个方阵的角处,都有穿着马甲戴着草帽的无套裤汉,叼着烟斗握着枪在看守。 “全癫狂了,完全是地狱绘卷。法兰西的民众需要的不是盖伊.福克斯(英国十六世纪一名天主教恐怖分子,企图用火药炸掉上下议院,V字仇杀队的那个面具便是以他为原型的),他们需要的是乔治.华盛顿。”拉法耶特咬牙切齿。 这会儿,狂舞的巴黎民众就有人高呼:“我们舞得好不好?” “好!” “那为什么贝尔捷还是一副死人脸?” “因为巡按使惹得财政大臣不高兴了。” 几名哈哈笑的无套裤汉就把贝尔捷和富隆这对翁婿的脑袋举起来,面对面地碰了碰,还模仿贝尔捷的语气说:“岳父岳父,不要生气了,让我亲吻亲吻你。” 顿时整个马尔斯大校场上笑声一片。 拉法耶特侯爵心生厌恶,便拔出佩剑,对据守在大校场入口处的一队国民自卫军士兵介绍了自己身份,然后下令:“速速结束这血腥无聊的狂欢,回到各自家庭和岗位里去,我以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的身份要求你们。” 士兵肃然对侯爵举枪敬礼。 然后侯爵就喊到:“你们快将伯桑瓦尔男爵给交出来,必须得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惊得侯爵的马嘶鸣倒退了两步。 立在车篷上的菲利克斯和丹东喊起来:“伯桑瓦尔男爵已经被处决了。” 就是这一瞬间,在大校场西北角的营房旗杆 下,被冲入进来的无套裤汉绑住的伯桑瓦尔男爵,被摁着脑袋跪下来,要求向在路易十五广场上遇害的民众赎罪,伯桑瓦尔男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赶到这里来的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冷冷地抵着他脑袋,处刑式地开了一枪。 男爵倒在地上,其余数名无套裤汉纷纷从腰带里,也拔出手枪,噼里啪啦,对着男爵后背一阵补射。 随后特鲁朵挑衅式地遥遥瞪了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先生眼,接着打了个侮辱的手势,表达对他俩窃取功劳的不满。 “可恶!”拉法耶特在马鞍上,也拔出了手枪。 但很快,男爵的尸体就被更多的民众和士兵围住,特鲁朵等人迅捷消失在人群里,不见踪迹。 大约一刻钟后,更为痛心的场景出现了,这群人把男爵的心都挖出来了,尸体切成了碎片,高呼道为死难的民众复仇,用矛尖把残块和头颅统统挑起来...... “见了血的革命,只有再用血才能彻底洗清。”看着这幕,丹东喃喃自语说到。 而后,拉法耶特侯爵花了巨大的力气,才把无套裤汉们从大校场驱赶走,收拢了国民自卫军,并勒令他们说,负担不起武器和军服的人员,自动退走。 大概有万余人立刻走路,但都是带着武器走的,消散在巴黎鳞次栉比的街区里。 其余的自卫军就问拉法耶特侯爵:“谁叫你来的,是国王任命你来的,还是民众推选你来的?” 好在拉法耶特也算聪明,说了句,是巴黎人选举我为司令官的,这样场面才算是平静下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6.红酒论英雄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次日,维勒酒店里,巴依被一群代表们推选为了新任市长,兼商会会长。 让拉法耶特侯爵感到意外的是,巴黎大大小小的报纸,根本没人夸赞他救援伯桑瓦尔男爵的义气行为,反倒在报道里隐约表露对他的不满,仿佛在说“就你多管闲事”。 自由党和黑人俱乐部的中坚分子,文人兼记者布里索说到:“起义就是以暴力对抗暴力的,对此我们无需惊讶。” 国民制宪会议里,一名来自多菲内省的议员博纳夫,他的一句话被刊登在报纸上,说得也很坦率:“如果能把法兰西比作一位人的话,那他现在是不健康的,是生病的,因为血管里混入了肮脏的东西。是的,只有把脏血给流出去,才能让法兰西恢复健康,而富隆、贝尔捷之类的,恰好就是脏血,是应该流的。以后有谁成为了‘脏血’,都该流。” 这位博纳夫的话,很有罗马共和国的古风,他的“放血学”一时间很有名。 所以远在里昂城蛰居的罗兰夫人,同样也是位古罗马政制和文学的狂热鼓吹者,她喜欢称自己的丈夫为“加图”,同样写了信送到巴黎来,内容也刊登在报纸上:“有人会为富隆、贝尔捷、伯桑瓦尔男爵这群镇压公民的刽子手、阴谋家而物伤其类吗?如果还有,那我认为杀的还远远不够呢!” 就连那位来的时候口口声声看不起法国人搞革命的美国大使莫里斯,也被巴黎民众的声势吓得半死,他虽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盎格鲁撒克逊种的底层人,哪里有法国底层人这样强烈的反抗意识?又哪里有这等的血气方刚?于是莫里斯就也在报刊上发言,说“六月二十七日法国人民攻破巴士底狱,是件勇于任事的好榜样,我在使馆里满饮杯1775年份的美酒,热烈庆祝法国重获自由和新生,这一天在未来该是法国的国庆日。”等到三天后,他还特意强调,“这几天我又详细思考了下,攻破专制象征的巴士底狱,确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于是我又开了瓶......” 舆论声浪里,拉法耶特侯爵也只好噤声,任由群众对王家官员和贵族处以私刑。 巴黎北城关的圣德尼斯消息传来,费尔森伯爵的瑞典军团已撤走,可民众怨恨那里的市长给费尔森伯爵提供给养,便冲入市长宅院里,把市长全家给杀了,吊在城关楼边的高杆路灯上,晃悠晃悠的。 拉法耶特忍不住,让巴依市长去管。 巴依回信说:“沙滩广场的市政厅已被大炮轰得七零八碎,里面橱柜里的文件不是被弗莱塞尔烧了,就是被暴民们烧了,我只在维勒酒店里临时办公,连办公家具和吏员都配不齐,更何况我还只是个被推选出来的,没得到任何正式的来自权威的委任,比如国王,比如国民会议......今日有辆路过巴黎的车子,里面装满银块,说是要送到别地的铸币厂去,但却被群无套裤汉给拦截下来,说既然过了巴黎,那就得是巴黎的,把车子给劫持下来,运去新桥铸币局了......谢天谢地,他们并没有把银块给自己抢了......侯爵阁下,现在每个街区都等于个小共和国,都有自己的法庭、治安官和审判官,我是无能为力的,恶性犯罪倒出人意料地减少了,但这种对反革命的处刑案件却多了起来,我真的是无能为力,重复下,这是这群小共和国的公意,毕竟从属于国家政体的法院、警察乃至军队,都不复存在了。” 没办法,拉法耶特只好寄希望于尽快把国民自卫军给训练服帖,利用这支武装来加强巴黎的治安。 但接下来的日子,差点没把拉法耶特给气死,他让亲信的军官去管自卫军出操,是想加强这支布尔乔亚民兵队伍的纪律性和服从性,可自卫军里的各类秘密会分子反倒开始蛊惑拉法耶特侯爵的军官来,开口闭口就是“我们国民自卫军是革命的军队,是赞同巴黎民众的,你呢?” 然后拉法耶特侯爵在巡检时,看到自卫军压根就没队列可言,有的用步枪,有的用刀,还有的用棍棒的,好不容易站稳了,那边街区有了革命演说,或者民众公审绞死人了,呼啦啦根本不顾司令官的劝阻,大半都跑去围观助威去了。 头疼不已的拉法耶特侯爵,便开始写辞职报告。 听说这个消息后,菲利克斯和丹东就在科尔德利埃商业大院的事务所办公室里,弹冠相庆。 “这种军人出身的,在战场上有多老练,在政坛上就有多幼稚。”菲利克斯为自己斟满了杯“马尔利夫人烧酒”,说到。 “我早说,巴黎市长就该是你菲利,我该是司法部长。”丹东提着酒瓶。 “等拉法耶特辞职后,我便来掌握国民自卫军,枪支不必说是充足的,军服就用我公司的棉布,还能雇佣大批巴黎的闲散人员,粮食和道路我也能筹办好。” “攻陷巴士底狱的勋章,我都设计好了,只要拉法耶特侯爵前脚走,咱们后脚就执行既定方案,把巴士底狱给拆了,部分砖石拍卖出去,所得的款子恰好来制金银勋章,参与攻打的每位民众和每位士兵,都能得到勋 章,整个巴黎的人心不就收服了吗?” “对了,我们还可以把奥尔良公爵推上位,他虚荣脑子不好使,钱还多得数不清。” “要是民众都认为奥尔良公爵是领袖,那怎么办呢?” “奥尔良公爵这样的人,有些民意的基础不假,因为他慷慨,很能替百姓说些公道话,但他没没任何主见和魄力,所以我的观点是奥尔良公爵只能跟在民众的后面走,压根不配领导民众前进。”菲利克斯判断说。 “那米拉波伯爵呢?他现在可是国民会议的领袖。”丹东询问。 菲利克斯就对丹东说,你的优点就是米拉波的优点,而你的缺点也正是米拉波的缺点。可你俩有一个地方不一样,那就是米拉波始终是贵族出身,他对民众会说好话拉拢,但骨子里却还是歧视民众的,而民众也不会特别信任他,可丹东先生你不同,你善于融入民众里去,民众也会把你当作他们里的一员。 “西哀士呢?足智多谋,并且善于写文章鼓动民意。” 菲利克斯说,西哀士这种人,只能靠“卖纸”为生,他自己做不成任何大事的,充其量就是个平民化的孔多塞侯爵。 “塔列朗呢?圆滑善变,眼光似乎从来都没错过。” “塔列朗是善变,但却没有远大的目标和毅力,他的蝇营狗苟会始终成为他的负累。” “马拉呢?” “马拉最受底层民众爱戴,可他终究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 丹东还准备询问巴依、穆内、博纳夫、迪波尔等人,可菲利克斯轻蔑地说,这流货色更是会碌碌无为,根本没有值得注意的必要。 丹东倒吸口凉气,往后仰倒,心想今天的菲利克斯好大的口气。 不过这时候的丹东,根本不会知道小角色罗伯斯庇尔、富歇、拿破仑等在未来的前景,在好奇之余,他就问菲利克斯道: 那未来谁才是能改革法兰西的人物?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7.再次攻占巴士底狱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只见这时候,科尔德利埃商业大院的二楼窗户往外望去,整条塞纳河上空乌云翻腾,雷声猛地炸起。 “将来能主持法兰西改革的,将会是你和我!”菲利克斯一拍桌子,坐在沙发上对丹东如是说。 丹东原本举到嘴边的雪茄,不由得在受惊之余,跌下滚落在打过蜡的名贵写字台上。 然后他哈哈大小起来,巨大身材似乎全在抖动着,菲利克斯只觉得事务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那枚巨大的二十四枝水晶吊灯都在晃动着,不晓得是被丹东豪爽的笑声给震的,还是被窗户刮进的风给吹的,外面电闪雷鸣,白亮亮的闪电最早像条黑色泥泞里的小蛇游动,现在则是大开大合,不久便发出巨大轰鸣,挟着暴雨而下。 “没错,未来要取代国王的,就该是你和我,我俩才是真正的朋友,菲利!”丹东的拳头打在桌面上,重新叼好了雪茄,一字一顿地回答说。 丹东贪财,但讲义气。 丹东有时候摇摆犹豫,但他能听取朋友的建议,并且在关键时刻绝不退缩。 丹东为了利益可以谄媚任何等级,但他本心里还是希望平民能崛起的。 丹东最大的缺点,还是他会在力挽狂澜后松懈,耽于酒色金钱,也即是没有那份毅力,所以他需要个像菲利克斯这样的朋友,能够帮他规划长线。 两人随后迅速商量出夺权的对策: 菲利克斯先前领导了巴黎起义,现在又是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公社的联络委员,他要向国民会议发出劝告,要求此会议迁到巴黎来,然后利用海峡俱乐部和奥尔良公爵的力量,帮助自己平步青云,强化在巴黎的权力。 而丹东这位科尔德利埃街区的领袖,则要制造起攻势来,排挤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因为他们平白无故地出来横夺革命果实。 “那可是我们的果实。” 丹东一旦行动起来,胆子格外大。 当夜,他就踏着满是积水的街道,独自前往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大门处,几位修士看到这个泰坦古神般的汉子,都吓得不敢作声。 “敲钟。”丹东嘴里点燃的雪茄,在雨后墨黑色的夜幕里,一闪一闪,亮着红光。 修道院的钟声,便是街区国民自卫军集结的号令。 科尔德利埃人都是充满警惕的,因另外个领袖马拉在攻陷巴士底狱后,就反复告诫人民:“你们相信王室嘛?你们相信王室和路易十五广场和巴士底狱惨案里射杀无辜民众的行为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不,我坚决不信,他们前脚镇压你们,后脚还是会继续欺骗和背叛法国。” 短短一刻钟时间,大约三百多名国民自卫军士兵就携带武器来到修道院前。 之前拉法耶特侯爵在马尔斯大校场操练时,就反复要求,无法负担武器和制服费用的自卫军士兵自动除籍去册,希望借此把无套裤汉排除出巴黎的武装队伍。但科尔德利埃人和巴黎其余数个街区,如圣安东区、圣迹区和圣奥诺雷区,这批著名的“革命街区”,根本不吃他这套,每个街区都保有自己的名册,自卫军士兵也只听自己营上尉的指令。 “科尔德利埃的公民们,在场的许多好汉都是曾攻打过巴士底狱的,这座专制王权的象征,我们是牺牲了一百多条人命才夺下来的,按照既定的计划,是要将它给拆毁掉夷为平地的。可现在从凡尔赛那里来了个拉法耶特将军,接管了国民自卫军不说,居然还派了名叫胥谢里的上尉,继续把持这座要塞,也即是说巴士底狱还有八座花瓣形状的炮台,成排的炮口依旧在瞄准着圣安东区公民们的躯体和家舍,暴力的专制压迫不过暂且换了面旗号罢了。”面对着集合而来的国民自卫军,烛火映照下的丹东,站在一个炮弹木箱上,目光炯炯,声若奔雷,“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大约是有自己的打算,他们要用国民自卫军和巴黎的民众,向宫廷索要个好的价钱,恰如拉法耶特在维勒酒店里说过的,法兰西的国徽除去象征烈士鲜血的红色,还有象征宪政的蓝色外,还得加上个象征王权的白色。醒悟吧公民们战士们,这位侯爵满脑子想的,就是在法兰西的沃土上,建立对岸盎格鲁海盗所鼓吹的那种宪政和王权混合的怪胎制度,它要玷污法兰西革命的纯粹性,而我们的口号则很简单,法兰西不再需要波旁王室,更不需要王室和贵族用来肆虐暴力的城堡。巴士底狱,我们必须把它给拿下,就算是天主和耶稣也留不住它!” 随着丹东铿锵有力的几个手势,科尔德利埃的自卫军便齐声应答:“巴士底狱必须第二次把它给拿下来!” 数百名自卫军的士兵,纷纷把燧发机安好在枪杆上,用通条和弹药盒装填好武器,更有少部分的还捧着上个世代的火绳枪,但他们各个奋发,木屐逐个踩在满是水洼的,在微弱月光下反射光芒的街道;儿童举着灯笼和火把,走在最前面照明,妇人们也不甘示弱,她们也列成队伍,肩膀上扛着长矛,丹东骑着马,挥动着手枪,在最后面督押队伍。 兑换桥处,大批听到修道院钟 声的自卫军武装,主要是圣奥诺雷、旺多姆、夏特莱堡街区的,自动汇入进来。 另外面,西岱岛圣迹区的领袖特鲁朵,也带着本区成千的无套裤汉,在沙滩广场沿河街,和丹东的队伍会师。 后来又有圣安东区的居民,蜂拥手持武器,从各自的楼院家宅里走出,悄无声息但又非常默契地加入进来...... 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巴士底狱横楼,原德.洛内伯爵的卧房里,新的驻军长官,也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心腹胥谢里上尉惊得从床上跳起来,赶紧抓起军服,踢开房门,准备组织抵抗。 可所有一切都晚了,无套裤汉们挥动着砍刀,革命街区的国民自卫军则咬着牙,举着步枪和刺刀,他们得到内应,冲过了二重吊桥,冲过了庭院,占领了炮台和制高点,然后踩着血迹未干的楼梯,继续冲入了这座要塞的神经中枢横楼里。 胥谢里的部下纷纷举手投降,而胥谢里上尉本人刚开门,就被团团枪口和枪刺给围住,身躯被逼得抵在墙壁上,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是盗匪吗?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所委任的......” “巴士底狱是巴黎公民的眼中钉,这座城市的所有卫戍部署,都该是巴黎街区公民合议发布的,哪个将军和爵爷都无权越俎代庖!”丹东上前,气宇轩昂地说到。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8.来去之间的夹着走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胥谢里上尉还要呵斥什么,但几位无套裤汉早已一拥而上,打首的昂吉奥骂了句“他妈的”,便左右开弓,抽了上尉几记响亮的耳光,又下了他的手枪,拿来绳索熟练地将他给捆绑起来——毕竟昂吉奥是老屠户了。 这位上尉就这样,被扔在了马背上,和其他驻军一道在嘲笑声里,被驱逐出了巴士底狱。 清晨时分,巴黎的起义群众双赢了! 在这里的双赢不是指双方面都赢的意思,而是指起义群众连续赢了两次,两次都攻陷了巴士底狱。 但这次的策略更为巧妙,完全是零伤亡,科尔德利埃的领袖乔治.丹东名声大噪,起义群众们欢欣鼓舞,这次他们直接把炮台上的火炮给拆下,吊了下来,彻底废除了这座要塞的武装。 在圣安东区的熔炉里,十多门要塞火炮给推入进去,浓浓炼烧下化为液体,而后又被倒入到铸模当中,制作成一枚枚“解放巴士底狱”的勋章。 丹东当众承诺,要制成一千二百枚勋章,每位参与攻打的起义者,不管是圣安东区的还是圣路易、科尔德利埃、圣奥诺雷等街区的,都有资格接受这枚光荣的勋章。 “这群暴徒无法无天了......”马尔斯大校场的国民自卫军司令官办公室(也是死鬼伯桑瓦尔男爵留下的)里,拉法耶特侯爵在得到了贝尔蒂埃的报告后,是怒气填膺,他站立起来,对参谋官说,“集结自卫军,我要狠狠地镇压这个叫丹东的法外狂徒!” 可贝尔蒂埃却冷静地告诫司令官,他的口中说出一整串数字,给养、被服、弹药武器等,总的意思就是不足,更何况“国民自卫军绝大部分是同情巴黎的群氓起义的,阁下。” 若是强行镇压,离心离德损害威权不说,甚至还可能出现国民自卫军倒戈的情况,那样就无法收拾了。 气得拉法耶特侯爵握着剑柄的手不住地抖动,然后就问贝尔蒂埃该怎么办? “这封信刚刚来到,请您务必过目。” 这是位国民议员秘密送来的,信的主人叫马卢艾。 拉法耶特侯爵看了半晌,就问参谋官:“这叫马卢艾的,建言我和巴依先生要热烈迎接王室莅临巴黎,只要王室威信能重铸,那巴黎城便会降伏的。您认为......?” “我认为马卢艾先生的计策可行。”贝尔蒂埃干脆利索地回答说。 “但先前,王室宫廷的名声业已大坏。” “请注意阁下。”贝尔蒂埃又敏捷地从公文夹包里取出份信函来,“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波旁亲王,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妇等,已于昨夜逃离了凡尔赛宫廷。” “这群人居然跑了......”拉法耶特侯爵也是目瞪口呆,他们扔下这样个烂摊子,还有国王和王后,就如此溜之大吉了,“不,也不完全是坏事,贝尔蒂埃。这群人也把臭不可闻的刽子手名声给带走了,他们对国王陛下而言,已全然是负债了。” “是的,现在债务自己走了,我们对外可完全宣称,国王陛下是仁慈的,是不忍伤害巴黎市民性命的,所有调兵遣将、下令开火的行为,都是阿尔图瓦伯爵等人欺瞒陛下所犯的罪恶,现在他们全都畏罪潜逃了。阁下,国王陛下知道后,想必也会对您万分感激,未来的法兰西也该由您来发号施令了。” “贝尔蒂埃,我们身为军人,所要做的是匡扶秩序和公道,而不是满足于自己能发号施令的快感。我们就是用枪炮和刺刀,来保护制宪会议的大成功!”拉法耶特侯爵随后对着参谋官深情地叙说起两年前美国费城制宪会议的启迪,“这是个榜样。很快,我们法兰西制宪会议也会这样。同样是阳光酷热的夏季,同样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代表,美国人可以从小州的代表数量问题,谈到南方州里黑人数量的折算(臭名昭著的黑人只按照五分之三人计算的法案),最后达成空前的一致和妥协,让宪法成功出炉。为何在费城的美国代表们能够如此?因为他们心中始终都有个鲜明的理念,那就是为了制订出代表绝大部分人利益的宪法,那么个人的局部的利益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也是能被接受的。当在宪法指导下,美利坚联邦政府被建立起来后,便足以证明在这个伟大的国度里,冲突和一致,斗争和妥协,能完美地共存下来。” “我们法兰西是绝不可能像美国那样的。”这时,于巴黎黎塞留大街的《法兰西信使报》报社里,菲利克斯正坐在一间办公室内椅子上,对对面正在写着稿子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侃侃而谈。 劳馥拉现在已成为这份报纸的供稿人了。 女性作家和记者,在当时法兰西也不算罕见,论女性的作用和地位,当时法兰西绝对是傲视全球的。 “师父,不,应该叫鲁斯塔罗.梭伦先生,那您具体的高见是什么呢?”劳馥拉搁下笔,将双手支在颔部之下,轻声询问说。 “我们法兰西革命的方向,其实并不是如有的贵族想像那般,是要把国家带向混乱的,恰恰相反,它追求的是绝对的秩序和统一 。经过启蒙主义的思想洗礼后,法兰西民族是绝不可能容忍差异和冲突的,我们对同质性和统一性顶礼膜拜,革命的议程便是倚靠整个人民的力量,将他们团结并统一起来,三个等级就是要合并为一个等级,两千六百万民众就是要成为个整体,为了这个整体的利益,应当牺牲掉个人的私利。” “可美国的宪法,也是牺牲了部分人甚至部分州的利益,来维护国家的整体利益呢!”劳馥拉取出张自己记录的便笺,质疑道。 菲利克斯摊开手,说“美国的一致,是建立在互相妥协的基础上的,也即是说,主要倡导的还是自愿原则。但我们法兰西,不存在自愿和妥协,而是通过至高无上的公义,直接把异类异见给压制清除掉。也即是说,我认为未来的法兰西革命会分为两个阶段,先是为了整体利益,大家会强行和谐统一起来,然后各种矛盾凸显,革命者团体开始因差异不断分裂,最后通过不可妥协的死斗,会有一方的公义获得压倒性优势,最终改造这个国家。” “我怎么都觉得法国革命要更可怕。”劳馥拉摇着脑袋,咕哝道。 “不,别被表面所迷惑了劳馥拉。”菲利克斯微微低头,很认真地说到:“美国革命,会在经历长时期的妥协后,最终妥无可妥,协无可协,走向不可挽救的大分裂,即便是被过分吹嘘的费城宪法,能阻止美国人把昔日同为手足的数万效忠派分子驱逐出国家,蛮横地没收他们的家产,让他们星散在巴哈马群岛吗?我俩的处女作<费城小姐>讲述的悲剧,劳馥拉你难道忘记了?而法国,在经历最初的革命动荡后,我坚信它会走向个牢固的一致,但这种一致不该庸俗化,不该堕落到和旧制度差不多的水准,即便人民不再情愿往前,彷徨在来去之间,那也得夹着他们,继续加速往前。”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9.王后小图书馆里的密谋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说到这里,劳馥拉认真地记录好了他的文稿,然后合起本子,又问菲利克斯:“这样说来,师父也会夹着我和母亲,一直往前吗?” 菲利克斯讶然,然后他笑笑,对劳馥拉说你和夫人是特殊的,累了可以在树荫下休息休息。 “休息时,我会采摘最好的樱桃、蜜瓜、枣子给师父享用呢,师父夹着两千六百万人前行,也会时不时感到疲倦的。”劳馥拉很温柔地牵住菲利克斯的手,两人一道走出了信使报社的楼宇。 当巴士底狱被攻陷后,阿尔图瓦伯爵就彻底垮了,他认为自己犯了致命性的错误,那便是忽视了那群无套裤汉的力量,也忽略了法国军队的怨愤和不满,现在是骑虎难下啊,镇压的命令是他力主下达的,但却完全失败了,所以阿尔图瓦伯爵也得决定去留了,这位王太弟虽然在应付政局时脑子不太好使,可他还是有一点能体认清楚的:他的那位当国王的哥哥,甩锅本领是一流的,他可不愿意步卡隆、布律埃尔和拉穆瓦尼翁的后尘,成为替罪的羔羊。 很快,和巴黎暴动相关的几位主要责任人,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孔代亲王、孔蒂亲王向荷兰逃去;几位在巴黎的指挥官,布罗利元帅逃去卢森堡国,郎贝斯克亲王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妇向瑞士跑去。 在小特里亚农宫被粉刷成淡绿色的藏书室内,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黯然地伏在雕刻精美的书桌前,她的闺蜜兼宫廷女太傅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跑的时候,对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她深深感到了背叛和孤独。 此刻,贴身女仆让娜.康庞在傍晚时分独自进来告诉她:“那位国民制宪会议的议员马卢艾先生,再度求见。” 王后抬起脸来,在金灰色的漂亮假发映衬下,她的脸色更加白了,但却消散了血色,睫毛上还挂着些泪花的痕迹。 随后让娜又说,马卢艾先生只和巴茨男爵在一起,他恳求王后陛下秘密接见自己,绝不可以让外人在场,以免犯了上次的错误。 “我们犯的错误已经够多了,也许宫廷里形形色色的决策者,每个人在处理眼前事的时候,十次判断只有一两次是错的,但由于政出多门,它们累加起来,足以毁灭掉一个王国。”王后痛苦地说,“好了让娜,告诉男爵,我就在这间小屋子里接见马卢艾先生。” “陛下现在居然摇摆不定了这么长时间?”马卢艾进来后,故作诧异地对王后说到。 “对巴黎的控制,因法兰西卫队的叛变而失败了。” “不,从法国有历史以来,巴黎的叛变绝不止这一次,陛下早应该放弃完全不忠的巴黎,优先解决掉叛民的精神支柱即国民会议,用军队压服凡尔赛,解散、驱逐或迁徙这个会议,让它重新回到陛下掌握里,总比去镇压巴黎要容易得多。然后陛下可以凡尔赛为军队大营,从容调遣主教区和外省驻屯军团,再去围困巴黎,它在饥饿下就很快就能降伏了。”马卢艾提议道。 “您说的很对,但我们听到的太晚了。” “不,是因为宫廷内叛徒耳目太多。”马卢艾回答,“先前对高丹男爵的抓捕,便因在场人的泄密而弄巧成拙。” 王后摆摆手,说这个话题已过去,就过去好了。 “流亡他国的王太弟殿下,携带了几百万里弗尔的财货,再加上其他亲王公爵的,差不多有千万,王后得提醒陛下,必须得让名精明强干的人物前去管理这些流出法兰西的金钱,不能放任。” 王后说我会注意的。 “现在我要献出的计策,是能挽救王朝的最后退路。” 王后说你尽管坦言。 “请国王陛下尽快拉拢三位杰出的人物,也就是巴依先生,米拉波伯爵还有拉法耶特侯爵。” “为什么这样说?” “巴依先生现在被推选为巴黎市长,他在科学院也享有盛名,可谓法兰西的阿基米德;而米拉波伯爵,则是国民制宪会议里的头等领袖,可谓法兰西的伯利克里;而拉法耶特侯爵,则掌握国民自卫军这支新近崛起的武装,可谓法兰西的凯撒。只要能说服这三人戮力同心,匡扶王室,那么哪怕宪法出炉,国王御座的尊贵也无人可摇动。” 王后沉吟了会儿,便对巴茨男爵点点头,示意你去办理。 “这三人各有各的拉拢手段,巴依先生只需陛下亲自认可他巴黎市长的职位即可。米拉波伯爵之前与王室、贵族为敌,只因备受排挤,故而王室该让擢升他为大臣,入御前会议;而拉法耶特侯爵现在手握巴黎布尔乔亚的自卫军,他还有个亲戚,就是坐镇王国东境梅斯要塞的布耶侯爵,手里掌握法国最精强的军团。要是这几人联合起来,巴黎那群下水沟里的臭虫根本不足惧怕,至于议员和巴黎的布尔乔亚们,他们要的是一时的权益,但同时又根本不愿底层人,比如无套裤汉和农民们起来和他们分润,所以只要陛下和王后您处置合宜,现在的乱局是很容易平定下去的。等到危机过去,切不可对高丹男爵这类的唆使叛乱的国贼手软。” 对于马卢艾所言的大部分提案,王后表示赞同。 不过马卢艾最后又说:“拉拢三杰的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现在想要快速压住局面,一个须得国王陛下御临国民会议,御临巴黎,安抚好众人;第二个表示邀请安特卫普的内克尔返归,王室该重新任用他为财政大臣,内克尔是能得国民会议人心的,他一旦东山再起,大家也就安定了。” 此刻王后的脸上有些不悦,她是最讨厌内克尔的,她也明白马卢艾之所以如此要求,是因为面前这位犹太人,是依附于内克尔的,他显然想博取更大的权力,说不定想在未来继内克尔后,当上法兰西的财政大臣。 但事态这样紧迫,也只能按照马卢艾所言的去做。 当晚,王后便前往凡尔赛王宫,路易十六恰好刚刚用完晚膳,还在巴望着国民制宪会议派第三个代表团来,祈求与他议和呢! 当王后将马卢艾的提案原封不动地对路易十六说时,路易十六好像瞬间放下了肩头的重担似的,快乐地对妻子说:“既然国民会议不来,那朕就亲自去了。” 原来路易十六本来是害怕御临国民会议,会得罪刚强高傲的王后,但而今既然她也答应了,自然是迫不及待。 七月四日,路易十六只带了另外位王太弟即普罗旺斯伯爵,还有赞同制宪的昂古莱姆公爵,根本没带任何瑞士兵,就这样来到了遣兴馆内。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0.御临巴黎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起初,遣兴馆内所有的国民会议议员都是一片寂静,盯住走进来的国王陛下。 因米拉波伯爵提前说过,对于犯错的国王,沉默不理就是对他最大的抗议和指责。 不过路易十六便面带歉意地率先开口:“朕已下令,撤出巴黎和凡尔赛四周的军队,先前种种鲁莽行为,都是阿尔图瓦伯爵所撺掇唆使的,现在他已自绝于国民,出逃去了荷兰,虽然和朕没有直接关系,但朕同样感到痛心内疚自责。” 这会,颇有些感动的穆内、吉约坦,还有贵族里的莱蒙特伯爵、诺阿耶子爵等,开始稀稀疏疏地鼓起掌来。 然后路易十六就说,国民会议上朕已经想明白了,不用再迁徙,也不用分为三个等级召开,投票就按照人头来。 这下,国民会议里很多议员发自衷心地为路易十六鼓掌了,掌声已经很大了,其中也包括罗伯斯庇尔,他在心底想:“若是国王陛下一直就是这样的态度,那还有什么问题没法解决呢?” 最终路易十六表态:“朕和国民会议,和整个法兰西民族是一体的,是休戚与共的。朕愿意听从昔日高丹男爵的话,那就是国可以无君,但君不可以无国。此外朕现在就发出敕谕,让流落在外的内克尔尽快回来,越快越好。” 国民议员们几乎是全体起立,卯足了劲为陛下鼓掌喝彩,而身着天蓝色斗篷的路易十六也频频对着人群挥手,说完这些承诺后他便离开了遣兴馆,在通往王宫的街道上,议员们都涌了出来,和凡尔赛的市民百姓们一道,边走边鼓掌欢呼,热烈送别路易十六。 等到次日,路易十六坐着华丽且笨重的王室马车,果然按照他所答应的,带着仪仗队伍来到了巴黎的圣马丁城门前。 整个巴黎都欢腾起来了! 以前恨王室的,现在见国王如此大度,也就消弭了恨意。 以前认为宪法要和王权相结合的,此刻自然更是欣喜万分。 迎接国王的人群站满了城门。 当被推选出来的新市长巴依,从办公地点维勒酒店出发时,看到整个大门前都全是主动赶来的马车,停得满满的,达到几乎没法立足走动的地步:所有车夫都争着想要载巴依前去城门迎路易十六。 这让巴依非常感动,他最后挑了个干净朴素的车辆,给了车夫足额的车费,这让他非常感动。 “以后法兰西就是平民获得权益和自由啦,能给平民付费用这是我的荣耀。”坐进车厢的巴依如是说道。 维勒酒店到城关的大路上,到处都有快乐的市民燃放璀璨的烟花,这让巴依的心情更加愉悦。 “陛下到了巴黎城,就是来承认咱们巴黎人的力量啦,也是对咱们攻打市政厅和巴士底狱认可了,这不叫叛乱,这叫革命!”坐在高高驾驶座上的车夫扬着鞭子,对巴依喊到。 巴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车夫的话语既有赞同也有反对,所以索性缄默起来。 当他来到圣马丁门时,便走下马车,在众目睽睽下激动地将城门的钥匙交付到路易十六的手心,这种仪式感让周围的人群不由得热泪盈眶。 城门前的人群大致有三类,一类是伴同巴依来的新任官员或大布尔乔亚;还有类是拉法耶特和国民自卫军的军官们;最后便是跟着国王马车后的,凡尔赛国民会议里的一百名议员代表,米拉波和罗伯斯庇尔也在其中。 “国王陛下,请允许我将这串属于您,也属于全巴黎善良人马的城门钥匙,奉献给您。这串钥匙和当年献给亨利四世的是同一串,亨利四世重新征服了巴黎的人民;而此时,陛下您则是被巴黎人民给征服了。” 当巴依说出这番话后,在场的不少人无不色变,谁也不知道这位天文学家是出于真挚感情,还是纯粹的阴阳怪气,但不管如何,这话绝对是深深刺激到一位王者的尊严了。 然而路易十六只是讪讪地笑笑,直到队伍穿过圣马丁门时,他才从座位上斜着身子,对伴同来的黎塞留公爵小声说了句:“朕不该听到这两句话的。” 当车驾穿过路易十五广场时,国民自卫军沿着道路两侧,战好了队伍,他们服装和武器都杂乱不一,毕竟是刚组建的民兵部队,有的手里拿着步枪,有的还只是长矛,甚至还有举着镰刀和木棍的,最初他们排山倒海地齐声呼喊“国民万岁”的口号,可当路易十六走下了马车,当着他们的面接过巴依和拉法耶特联手赠送的玫瑰形徽章,上面是红白蓝三色,拉法耶特随后转向众多自卫军士兵,高呼: “这徽章,红色是辛辛那提之色,蓝色代表巴黎市,而白色则代表陛下。当陛下佩戴上这枚徽章时,就代表着君王和国民间庄严而神圣的同盟!” 整个广场顿时安静下来,成千上万名士兵都瞩目在路易十六的身上。 路易十六深吸口气,便把徽章别在了胸前。 “国王万岁!”立刻,国民自卫军改为了这个口号,他们排着队,一直把重新上车的路易十六护送到了维勒 酒店,也就是巴黎市政厅临时所在。 半圆形的台阶处,路易十六身边没有禁卫兵,很随和地和举着树枝围过来的群众们面对面相处。 “陛下您还会允许巴士底狱这座监狱要塞继续存在吗?会继续让它的炮口瞄准圣安东区的居民吗?会让它的影子继续覆盖在塞纳河上吗?”突然在人群当中,“杜申老爹”埃贝尔推着鼻梁上的大眼镜,用种急促的语气质询国王。 在他身旁,是几位手举三色旗的无套裤汉,如马库斯,如昂吉奥和德发日,他们也都用不信任的眼神望着路易十六。 而埃贝尔的发问,也吸引了随行的米拉波和罗伯斯庇尔的注意。 他俩晓得,巴士底狱如果依旧如故,如果还让拉法耶特的部下军官看守,那巴黎人和王室间的芥蒂便永远不可能消除。 所以埃贝尔也是代表五十万巴黎民众,问出这句话来的。 沉默了会儿,路易十六就回答说:“我的人民可以永远信赖我对他们的爱戴......” 在场的人们,顿时爆发了无与伦比的欢呼声,这似乎代表了巴黎民众和国王已彻底和解了! 几乎同时,诺曼底农民代表,年轻的西蒙尼挨过来,靠近米拉波伯爵,悄悄说:“高丹男爵和巴黎的无套裤汉们都希望您能来主持仪式,这事已提前和妮娜夫人谈好了。” “什么仪式?” “拆毁巴士底狱的仪式。” 米拉波的眼睛一亮。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1.故地重游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主持巴士底狱的拆毁工作,如此大出风头的事,米拉波伯爵怎么可能缺席呢? “请回告高丹男爵,我很乐意。”米拉波几乎是即答。 接着路易十六走入了维勒酒店大厅,巴依找了几位巴黎城里的百科全书学派的学者,围住路易十六,表面上大吹法螺,实则是处处暗讽国王陛下,并隐约威胁他,及早认清“国王只有和国民会议,和自由平等共处,才能保得住权杖和冠冕。” 可路易十六却浑然不觉的模样,他只是憨憨地保持微笑,听着。 大厅旁侧走廊里,还有几位醉酒的无套裤汉大吼起来:“胖子卡佩!” 人群里骚动起来,国王身边侍从的贵族们无不浮现出可怕的神色来,但路易十六也没有生气,他还扭头解释说:“朕不姓卡佩......” “胖子卡佩你什么时候退位!”一群警护的自卫军士兵上前,把那几位吵闹的无套裤汉给赶出了酒店。 然后路易十六就到处认可: 认可巴依的市长职务; 认可拉法耶特侯爵的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 认可巴黎民众对市政厅和巴士底狱的攻打...... 一阵阵欢呼声响起,然后米拉波伯爵走上前,对陛下深深鞠躬,请求说:“还要请陛下为攻陷巴士底狱的光荣起义者授勋。” 罗伯斯庇尔也跟在米拉波的身后,说出了相同的观点。 结果这时候,一起随团来的本雅明.马卢艾则站出来,驳斥米拉波道:“这是对陛下的侮辱,关于暴动和军队倒戈的是非,陛下也只是出于宽容而认可,我们国民制宪会议尚未做出讨论,更没有定论。” 巴依市长和拉法耶特侯爵也不赞同授勋仪式,尤其是拉法耶特,那个丹东律师纠合科尔德利埃和圣安东的暴徒,重新夺取巴士底狱,驱逐胥谢里上尉的事,让他对巴黎这群法外狂徒、激进分子厌恶透了。 “如果国民会议真的要接管这个国家,那就要尽快恢复所有的秩序。”马卢艾大出风头地喊到。 “不经历革命,就不会有崭新的秩序。革命会颠倒一切,秩序时期的非法行为,在革命时期往往就是合法行为。”罗伯斯庇尔也带着浓厚的阿尔图瓦方言反击。 这下维勒酒店大厅完全嘈杂起来,富裕的布尔乔亚和贵族们,都站在马卢艾这边。 而走廊和门口站着的普通市民们,还有部分国民自卫军,则都赞同罗伯斯庇尔。 就在此刻,得到讯号的特鲁朵,带着上千无套裤汉来到了酒店外面。 惊慌的路易十六当即表示,可以授勋,可以授勋。 “那么便请陛下车驾尽快前往巴士底狱吧!”米拉波甩动下他那卷曲厚厚的黑发,然后俯下身,亲吻了下国王的手背...... 圣安东区,街道上全是人,男子和孩子都站在两侧,妇人则把脑袋伸出窗台,污黑的排水沟蜿蜒纵横,臭气熏天,到处堆着劈柴,烟囱里冒着各种颜色的烟雾,路易十六有些惊恐地蜷缩在六马牵拉的马车里,看着周围这种景象,这是打小就在凡尔赛宫里长大的他,所从来没见过的,底层人的生活。 巴士底狱居然算是这个街区里最巍峨也是最干净漂亮的建筑了。 大约一千多参与攻打这座要塞的“光荣市民”,已全都列队,站在了军械库花园的空地上。 带头的正是高丹男爵,还有昂吉奥和德发日两位先生,高丹男爵手里举着的旗帜有了变化——是正式的红白蓝三色旗。 他们的旁侧,则是圣安东区石匠皮埃尔.弗朗索瓦.帕洛瓦,和四位建筑师。 许许多多的圣安东妇人,就在德发日太太带领下,坐在林荫下,阴沉着脸打着毛活,看着车队的到来。 当米拉波伯爵先下车时,群众们爆发了崇拜的呼声。 “感谢你,高丹男爵!”米拉波伯爵第一个和菲利克斯握手。 “能鼓起巴黎民众的力量,为制宪会议出力,是我的荣幸。” 随后米拉波伯爵仰起头,看着他曾经呆过的巴士底狱那高耸的塔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 不知道他是在为曾被拘禁在内,然后因瘰疬而死的殉难者而哭;又或是为自己曾和萨德侯爵一起在此探讨哲学问题,拥有过的一段恩怨往事而哭。 好长时间,路易十六才艰难地从马车上下来。 群众全都沉默地看着他。 直到国王陛下拿起最大的那枚勋章,佩戴在了高丹男爵的胸前,掌声才响起来。 “朕,实在是没有想到男爵你会指挥这场战斗。”路易十六对菲利克斯说话的语气,倒也没什么怨恨。 “我这是在变相督促陛下往正确的道路上走,国家和人民离不开您,请您和王后能从善如流。”菲利克斯倒也堂而皇之地接受了勋章,且亲吻了路易十六的手背。 路易十六点点头,他认为菲利克斯的话语是真挚的。 同时菲利克斯也请求陛下:“我要舍弃掉宫廷男爵的册封头衔,从此后我就是平民菲利克斯.高丹。” “为何?” “我这样做绝不是为了讨好第三等级,因以后法兰西的统治,将不再依靠爵位、官职和土地了。陛下您也要尽快适应,此后您将靠全体民众的爱戴拥护,才能继续闪耀光芒。” “那好吧,朕也佩戴上三色徽章,朕以后也是法兰西民众里的一分子。对了,你们这些勋章是......” “我将以前获得的大学、王室勋章,和巴士底狱火炮回炉后的铜,混杂起来,炼制出了这枚勋章。” “化学配比方程式是怎样的?”路易十六立即来了兴趣。 “国王万岁!”很快,菲利克斯举手高呼。 在场所有的光荣市民全都高呼,国王也放下架子,逐个为他们授勋。 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也好,国民议员马卢艾也好,都在默默唉声叹气,他们认为这个国王实在没法匡扶。 授勋完毕后,路易十六又躲回了马车上,仆役给他递送上了装满食物的盒子。 而米拉波伯爵则在菲利克斯的伴同下,一人手提把铁镐,毅然走进了巴士底狱的内部。 米拉波的仆人被留在门口,为主人害怕到发抖,居然神经兮兮地抽噎起来。 至于罗伯斯庇尔,和其他议员、市民也都站在花园或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这里是厨房。”米拉波伯爵走到横楼底层,对菲利克斯说,接着他揭开了锅盖,里面空空如也。 “这里是要塞总监的办公室。”走到德.洛内伯爵的办公室,米拉波伯爵见到楼梯、门和墙壁上满是弹痕,然后伯爵座椅后面的油画上,还有一大块恐怖的血迹,“走,去我的房间看看。”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2.自由胜利后的瓦砾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米拉波的房间,就在菲利克斯曾呆过的房间隔壁,里面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这里还有不少书呢。”米拉波走入进去后,深情地指着书架上,“当年我在这里服刑,抓住一切时间苦读,百科全书类目的书籍我全都读完了。” “巴士底狱可以毁掉,但这些书籍不能毁掉。”菲利克斯说。 米拉波深以为然,说马上就让人把这座要塞里所有书都搬走,我要花钱把它们全买下来。 “是从巴黎人民的手里买。” 米拉波微微惊愕,但菲利克斯接下来让他茅塞顿开:“这要塞的所有,都是起义民众的战利品,您到时支付钱财给他们,再保存了这些珍贵书籍,于是民众和布尔乔亚都会尊敬您的。” “您真的是前途无量。”米拉波惊喜地对菲利克斯说。 然后两人又来到萨德侯爵的房间,米拉波有些紧张地翻阅了这位的衣橱和书柜,然后菲利克斯告诉他,侯爵在先前就离开了巴士底狱,和我分道扬镳,不知所踪。 衣橱里,还有两件漂亮的女裙。 书柜当间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萨德侯爵出走前,把几本手稿都带走了,菲利克斯还给他留了名片,说您将来想要出版的话,联系《鲁昂半桥每日新闻》报社就好。 这下米拉波才算是如释重负。 接下来便纯然是米拉波伯爵的个人秀了。他举着火把,深入到昏暗的地下牢狱,观看刑具,敲打墙壁,好像里面可能有什么出逃的暗道似的。 他和菲利克斯,居然在一处牢房里,在蜘蛛网和灰尘内,发现了个东西。 菲利克斯把这东西抓出来,然后掸去尘土,又敲了敲,发出嗡嗡的响动。 火光照耀下,赫然是个纯铁的面具! 在铁面具的下方,是串刻上去的数码,64389000。 菲利克斯不由自主地将其卡在脸上,居然十分妥帖呢! “这应该是路易十四时期的宠臣富凯留下的,他因知道太多宫廷丑闻而被终身禁锢在这里,戴着这个面具,无法和人接触,真的是可怜。”米拉波当即就判定了。 “那这也算是个珍贵的文物呢。” “你这样喜欢,就留着吧,我俩都有文人习气。”米拉波晃动着火把,说到。 最终他俩沿着楼梯,来到巴士底狱的最高层,能俯瞰整个军械库花园乃至圣安东区的1号炮台塔楼,对着成千上万在外等候的群众、议员还有士兵们,米拉波挥动铁镐,狠狠在最高的那块城砖上砸了下。 声音回荡起来。 而菲利克斯则抡下了第二记铁镐,第二声也回荡起来。 这声音,让下面的罗伯斯庇尔为之迷醉,他抬起脸闭上双眼,聆听着,“专制压迫被砸毁了,自由从此要矗立起来,直到永恒。” 五分钟后,石匠帕洛瓦和四位建筑师指挥下,无数工人和市民都举着铁镐铁锹还有铲子,海水般涌了上去。 大概到了傍晚时分,巴士底狱居然就被拆毁了,它空旷的遗址上,堆满了砖块和碎石,拆下来的铁栅栏,还有镣铐、锁链等刑具,铺满了地面。 米拉波伯爵花钱把所有书籍和稿子买走。 菲利克斯得到了铁面具。 菲利克斯的情妇朱斯蒂娜夫人驱车到来,买到她提前就预定好的,最上面的那块砖头,花了五百里弗尔。 许许多多的有钱妇人都来了,最后圣安东区的居民索性竖起棚子,把巴士底狱的砖头分为三个档次,最好的“炮台砖”,其次是“城墙砖”,最次的是“地牢砖”,按照马卢艾讽刺的那样,“这么多女人来买砖头,就像是在买伊罗尚大集市里的精肉、五花肉和肥肉般。”而帕洛瓦又在棚子旁边搭起个工坊,承揽对砖头的加工工作,他和他的徒弟们巧妙地把砖头制为墨水瓶、镇纸器,还有纪念匕首,甚至还用砖块做成巴士底狱的微缩模型(国王陛下也给出了微缩图稿),都是非常受欢迎的商品,锁链和镣铐则准备送入卢浮宫里当作收藏品。 快要夜晚,路易十六才回到凡尔赛。 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子女都站在路边迎候,他们都怕国王会在暴戾的巴黎遭到袭击,就像亨利三世和路易十五曾遭遇过的那样,但所幸的是国王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胸前还多了个三色徽章,当他和妻子儿女相拥时,王后看到这徽章,还不忘记讽刺句:“没想到我嫁给了位平民。” “巴黎有的人就喊我胖子卡佩。”路易十六回答道。 王后笑容僵住了,嘴角有点儿抽动。 可周围的国民议员们都热烈地鼓掌起来,当他们看到这徽章出现在国王胸前时。 路易十六在当晚日记里写到:“御临巴黎,并参观了对巴士底狱的拆毁,朕心情愉悦。” 而国民制宪会议也开始要召回菲利克斯,因关于宪法制订的事已提上日程,还要组建各色委员会来接管国政云云,而菲利克斯的位置 ,国民会议是无法忽视的,巴依不过是巴黎市长,而菲利克斯即鲁斯塔罗则等同于巴黎保民官,更得平民和士兵的拥护认可。 帕西区的瓦伦丁纳大旅馆,和菲利克斯一道前来的西蒙尼、洛戈隆还有雅克三位在那里等候,不一会儿奥弗莱先生带着行李,也从凡尔赛赶来了。 洛戈隆要回去了,没办法,他对菲利克斯解释说,现在正是麦收,我家租给别人的田得靠我去收钱呢,而我老婆孩子经营旅馆也力不从心,我得赶回桑镇了。 奥弗莱不用说,他也要趁着这个季节,把承包的几座农场都给打理清楚,他可信不过手下的那批雇农。 至于西蒙尼,家大业大,倒可以留他个年轻人在巴黎,好好涨涨见识。 雅克身为名底层雇农,没有田产,现在已志愿加入到圣德约的友好公社,并成为菲利克斯的随员扈从,他不用离开。 菲利克斯明白,农民和工人为了生计是没法在这里久留的,掌控国民会议的还得是那群律师、产业主们。 他和洛戈隆、奥弗莱握手道别,还让海峡俱乐部支给两位各一百里弗尔的车马费,两位都很感激。 可两位也都有遗憾,那就是他俩来凡尔赛城的陈情,迄今都没有实现过。 “对了,洛戈隆先生,奥弗莱先生,请您将通信地址留给我,保持联络,别忘记你们也都是俱乐部的一分子呢!” 待到交换了地址后,菲利克斯就又对两位说,洛戈隆先生回鲁昂郊区的桑镇,奥弗莱先生回勒阿弗尔后,找到我的朋友,你们要在鲁昂当地,把原本的法兰西共和党分子,也都吸纳到海峡俱乐部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3.鲁昂的“市镇革命”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两位出身农夫的,当即慨然答应了菲利克斯的请求。 送别了洛戈隆和奥弗莱后,菲利克斯便在瓦伦丁纳旅馆内长租了个包间,他也不能老是占有丹东在科尔德利埃的事务所办公室,他把这段时间结余下来的两千里弗尔,全都给了旅馆主人乔蒙特,而后地毯、沙发、写字台、书架等家具就源源不断搬入进来,那个在巴士底狱的铁面具,也被挂在了墙壁上,和富兰克林的画像挨在一起: 是的,当富兰克林博士的侄子乔纳森,回美国去当西点军校的首任校监后,菲利克斯便直接把他的“戈尔塔勒斯”公司给盘了下来,专门管理琼斯船长往来的茶叶和皮毛贸易,为了遮人耳目——琼斯的船队毕竟悬挂的是西班牙国旗,菲利克斯便将公司的字号,改为了“友谊公司”,象征着法国、西班牙和美国的商业友谊。 同时这个办公室也自然是海峡俱乐部的据点所在。 菲利克斯准备到七月十二日,按照约定前去凡尔赛国民制宪会议,夹在中间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要从全国各地,乃至世界上接受几十封信件。 大部分是鲁斯塔罗上校和维尼.仲马的崇拜者写来的,还有部分是比较重要的商业、政治信件。 其中就有大洋彼岸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博士寄送来的,他的健康状况已不容乐观,“也许就在这两年,我该升入天堂了,亲爱的菲利。” 富兰克林对六月底发生在巴黎的暴力革命,大体上持赞同态度,“这是必然的事,我早就对你说过,法兰西的佩剑贵族们在多年前义无反顾地踏上美洲领地,帮助我们进行独立革命,当他们携带这种精神回到法国后,短短六年,革命也会在法国开花结果的。”另外富兰克林就法国革命所要采取的政制,也发表了丰富的见解,他先前的很多构想在美国制宪会议上被否决了,心有不甘的老人家便寄希望于法兰西来。 最后,富兰克林请求菲利克斯,“你作为我的门生,能够在我死后,照顾我的孙子谭波尔,他好酒好打猎,我之前因繁杂的政务忽略了对他的培养,如果可以——我去世,还是希望谭波尔能回英格兰去,回到他生身父亲的身边去。” 之前曾说过,富兰克林的长子威廉.富兰克林,是当时美利坚千千万万的效忠派一分子,也由此父子决裂。 美国独立战争结束,于巴黎条约上,富兰克林作为谈判代表,强硬地要求兑现这个条约的第五条,那便是“效忠派分子在美国建国之日起,便自动放弃这个国家的公民权和财产权,视为英国臣民对待。” 这条直接导致原本家园在美国的大批效忠派分子,所有的一切都被无情剥夺、没收,他们部分前往加拿大定居,部分流散去佛罗里达(后来美国和西班牙签约,将这片土地又送给了西班牙,效忠派分子只能再度流亡),后又前往牙买加或巴哈马,还有部分飘过大西洋来到英国,是骨肉分离,财产荡然,威廉身为富兰克林的长子,不但继承权没了,连身为名美国公民的资格都没了,这时一直定居在英国伦敦,过着凄苦的生活。 而菲利克斯先前和劳馥拉合作的《费城小姐》,其实就是取材于效忠派的大流亡悲剧的。 这时,菲利克斯也有心向拓展在英国的人脉关系,他和伯明翰银月会闹掰了——因菲利克斯在鲁昂大肆仿制蒸汽机和纺织机器,还向法兰西科学院申请了属于高丹氏的专利,触犯了博尔顿-瓦特公司的权益,被这个学会革除资格,不过菲利克斯也无所谓,他有的是办法把触角继续伸向大不列颠。 “亲爱的威廉.富兰克林先生,我在巴黎接到了您父亲的来信......我很担心您和谭波尔的关系,会变得和当初您和您父亲关系一样糟糕,所以谭波尔去了英国后,该接受良好的教育,但在这个国度里,费用相当不菲......请允许我冒昧地寄送金额五百英镑的汇票于您,我希望谭波尔未来前去伦敦时,能有个环境舒适的落脚点,您也不必为他的学业担心。”菲利克斯在信纸上沙沙地写到。 门被敲响了,随后俱乐部秘书西蒙尼走进来,说这里有鲁昂的信,是您夫人还有妹妹写来的。 当菲利克斯打开梅和艾蕾的信后,顿觉鲁昂局势开始变得严峻,眉头完全锁起来! 巴黎成功地革命了,同样的“市镇革命”开始波及外省,但到各个地区,形式却大相径庭。 那个高等法院的大法官伏西哀,趁乱再次回到了鲁昂,大约是被奸贼马卢艾唆使的。 按照梅的说法,伏西哀回城后,立刻和卫戍司令官德.拉伯龙,还有先前遭到惨败的商人勒努瓦,也即是自己哥哥盖斯特的前岳父,还有鲁昂周边的一批贵族串联起来,打着“革命”旗号,夺取了城市里保卫军的兵权,并进入盘踞了鲁昂的行政院——在鲁昂,贵族和部分布尔乔亚联合起来,组建了鲁昂的“国民自卫军”,但这对菲利克斯及其法兰西共和党来说,却不是个和善的讯号。 “原先王家委派来的市长德.伊波利特先生,还有诺曼底巡按使德 .郎卜乐公爵,全都被驱逐走了......拉伯龙将军的国民自卫军日夜在街市上巡逻恫吓,在剧院花园里张贴告示,里面的矛头直指你,造你的谣,威胁要杀死你,要绞死高丹全家......四哥沃顿子爵身为王家检察官,也丧失了权力,事实上现在鲁昂城已完全没有法庭、警察了,沃顿看到群众自行判案,他想上前劝阻,但反被赶走......你的儿子亨利很健康很活泼,可我抱着亨利,暂且住在霍尔克方楼里,却觉得像汪洋里的扁舟般危险,我准备去圣德约镇的高丹花园......”这是梅的来信。 “哥哥,我已在公社民兵的保护下,去过鲁昂,目的就是要把嫂子和我侄子接到还很安稳牢固的圣德约镇来,这儿的农民都是支持拥护你和艾斯图尼神甫的,他们可不怕城里的拉伯龙将军......现在最主要的是机器,嫂子的迦勒底公司里还有许多珍贵的机器要保护好,走陆路去圣德约镇不现实,因拆卸起来太费事,我已找到了公司工程师马修先生,另外还得到父亲、让.布格连、伊桑巴德还有卡陶的帮忙,准备用新式的蒸汽船,把机器沿着新开凿的运河,先运到拉夫托侯爵家的妙逸庄园避避风头,反正他家在半桥码头的织袜机也是要搬运走的......城里一团糟,伏西哀和拉伯龙是为所欲为了......对了,哥哥你还记得鲁昂曾经有个年轻的行会头目,是个流氓,叫瓦尔朗的,他娶了我家的坏厨娘阿塔莉,现在这对豺狼从蛰伏地跑回来了,瓦尔朗成了个打手急先锋,他要煽动鲁昂的部分雇工和流氓,组成个武装团体,叫嚣着要铲除掉四周的农村公社。” “这是伪装成革命的极度反动!”又看完了妹妹的信后,菲利克斯是怒不可遏。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4.美戴士的来信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扔下两封信后,菲利克斯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自然这种革命和反动互相斗争在此后会是常态,两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对此菲利克斯也是早有准备的。 鲁昂是法兰西在巴黎后,少有的几座颇具工业化的大城市,包括它在内的诺曼底省区,也是全法最精华的税区之一,绝不可以放弃掉。 在斟酌好词句后,菲利克斯重新坐下来,给妻子、妹妹和父亲各写了封信,督促他们尽快将各色机器,不管是压油的、纺织的还是木工的,只要是在鲁昂城内的,尽快送到妙逸庄园里封存保管,另外组织留守人员,看管好Fac公司的大楼,“尽量雇佣三十名到五十名忠诚勇敢的雇工,或赞同高丹家或共和党的市民,分发给他们武器弹药,守护好我的公司、办公室和各种信件票据。” 在给艾米莉的信里,菲利克斯有些焦急地询问,孩子到底生下来没有,他或者她这个小生命的相貌更像谁呢?接着菲利克斯又交待,我会让梅携带三万里弗尔的钞票来,一是寄存机器所需,二是帮助你守护好庄园,关于这两点我同样会知会给拉夫托侯爵夫人的。 给贡丝当斯.德.拉夫托夫人的信里,菲利克斯则又换了副口吻,亲切而温柔地关心夫人的玉体健康...... 其中又有两封重要的信,一封是给菲利克斯表弟伊桑巴德.高丹的,菲利克斯先祝贺他在美国驻鲁昂领事马克上校的指导下,于瑟堡军港的护卫舰上完成了对诺曼底周边海域的水文勘测,“你已经是个年轻但成功的海军工程师了,我希望你能来巴黎路桥学院进修......但我又觉得,巴黎现在还有些动乱,希望你这位已是高丹家族中坚的男子汉(便宜弟弟),能帮助父亲和姨娘尽一份力,保护好家业,我在巴黎时时刻刻牵挂着你们......那群伪装成革命分子的家伙,前法院法官,前民团将军,前行会头目,都是旧制度下的群虫豸,想要毁掉鲁昂来之不易的革新局面,我们绝不答应......另外,只要这场反革命的风波平息后,整个诺曼底省剩余下来的运河和支路工程,我交给你来总负责,我亲爱的伊桑巴德,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是天才,尤其是卡昂和勒阿弗尔两个港口的铁轨敷设,非你莫属。” 另外封,则是要远远地寄往西印度去,主要是给圭亚那的种植园监工弗朗索瓦.美戴士的。 先前美戴士写信给菲利克斯,信里面很多情绪激动的词语,涂涂改改,全是语法错误,显然表明他的精神遭到很大挫伤,“他妈的,和我一起来的葫芦头死了,葫芦头啊,也是鲁昂军友会的,你还记得吧?我和他一起去西印度的,先是到了圣多明各,这里全他妈是小黑(对黑人的称呼),他们在甘蔗田和糖庄里干活,人均活不过三年,我以前就他妈没想过法国人在殖民地就会变得和畜牲一样恶毒,我们高卢白人们都住在大庄园里,喝着美酒,到处都有黑奴伺候着,田里还有带着镣铐的黑奴给他们干活,到处竖着木桩,插着逃跑被抓回来虐杀的小黑的头颅,有的连脸皮都被剥掉了!恶心死了,我感到恶心......当地也有些克里尔人(欧洲对黑白混血,或者白人和印第安人混血的统称),还有些身为自由人的小黑,有的人还帮助我国服役过美国革命战争,他们也都对这种状况感到不满,听到国家在开三级会议,都嚷嚷着要在圣多明各、多巴哥、圭亚那等殖民地成立自治议会......在圣多明各,往北走便是巴哈马群岛,那里种了很多棉花,可现在却生了虫,那里的种植园遭了大难啦,他妈的,巴哈马那地烟草、甘蔗、靛青都种不了,就只能种棉花,现在因虫灾全完了,所以我和你雇佣的那批种植园主很快就借着西班牙西印度公司和戈尔塔勒斯公司的壳,把钱和小黑投资去了佛罗里达和佐治亚,一份是西班牙的,一份是美利坚共和国的,神奇的是,在和巴哈马纬度相同的这里种棉花,却完全没虫灾,只能说巴哈马太他妈不走运了......我本人,则和葫芦头去了圭亚那,因为那里有份新田地测绘工作交给我俩,足足有四万里弗尔的薪酬,总督准备在那里排干污水,修筑新的棉花种植园,但我俩去了后才知道,那里全是沼泽,我们脚一踩进去,虫子就像旋风般得升腾起来,声音像是五百门大炮在轰炸,还有鳄鱼,乍看上去就是根漂浮在泥沼里的枯木头,可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咬断你的手脚,他妈的......最惨的就是天主安排下来的,无穷无尽的疾病了,葫芦头就是染上了黄热病死的,在三个月前他眼睛和躯干开始发黑,很快就开始从嘴里吐出黑色的东西来,当地医生说,只要开始吐这种颜色的液体,就没救了,很快就要和天主见面了......他妈的葫芦头死了,我不要这笔薪酬了,我整日像个疯子似的在圭亚那码头上闲逛,遇到艘船只我就上前哀求,求船长带我离开这里,去东佛罗里达最好,回圣多明各我也愿意啊!我想我的初恋,美丽善良的费西丽小姐,我想她啊,想她的所有!是,是我强暴了她,但那是我爱得炽烈的一种表示,我今生今世已无法忘记她,呜呜呜呜......” 事实上,写完这封信后,美戴士还是登上了艘前去东佛罗里达的单桅航船,在那里他可以监管菲利克斯投资的棉花种植园,现在他的通信地址该改了。 菲利克斯便写信给他,好好勉励他一番,说西印度群岛在过去一直是英国和法国的经济发动机,现在随着美利坚的独立,英国开始将主要精力投入去东方的印度上了,此处成为某种程度上的权力真空,你好好干,只要能供应好棉花给我的工厂,我在那里的银钱代理会支付你笔巨款的,不要说四万里弗尔,十万二十万都是可期的,到时候你再来娶费西丽小姐,不是更好吗? 写完这些信后,菲利克斯切了根雪茄,细细地抽起来,窗帘外的晨光已经洒落在他的肩头,好在他年轻,精力旺盛,还能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务。 不过而今整个世界的形势,随着巴黎暴动,英国、哈布斯堡奥地利、沙俄、奥斯曼土耳其、西班牙、美利坚共和国等,都会发生激荡连锁的反应。 我得抓住机遇!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5.革命法庭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闭目休憩了会儿,摇响铃铛,在旁边房间候命的雅克和西蒙尼不一会儿走入进来。 “马上有两位宾客会来,一位是奥尔良公爵秘书德.拉克洛先生,还有一位应该就是罗伯斯庇尔先生。”菲利克斯很肯定地说到。 果然不出所料,满面怒容的拉克洛先生在早晨八点,就来到海峡俱乐部的办公室里,他对菲利克斯抱怨说: 这场革命,公爵是出钱出力,爱国党是公爵资助的,多少记者律师在罗亚尔宫享受优厚待遇,巴黎人民也是靠公爵出售的平价粮食存活至今的,没有人比公爵更热烈真诚地追求自由和平等,但现在巴依当上市长,拉法耶特侯爵当上司令官,米拉波伯爵掌握了国民会议,公爵呢?公爵却什么都没得到。 “公爵的问题,在于他只会追随大多数的民众,而不是领导民众。”菲利克斯一针见血。 但他笑笑,很快就告慰拉克洛先生说没关系,公爵的蜡像不也曾在路易十五广场上引导着人民吗?只要他能继续信任在下,那有朝一日公爵登上最高的权位也绝非遥不可及。 拉克洛先生二话不说,取出叠巨额汇票来,摆在菲利克斯的桌头,说这里是二十万里弗尔,够不够? “好,公爵自现在起就是海峡俱乐部的主席了!”菲利克斯慨然说到。 “那你呢?” “我当录事长就好。” “那就拜托您了。” “那就有个小小事情,先想要拜托拉克洛先生您。” “直说无妨。” “我想要用罗亚尔宫,公爵的府邸举办场上规模的沙龙,主题我都拟好了,此外这场沙龙的女主持人是位新人,这对她的未来,对巴黎舆论界的未来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 “完全没问题,沙龙室你可以尽情使用布置。”拉克洛先生也非常好说话。 大约在午后,罗伯斯庇尔到来了,他风尘仆仆,迎着七月份夏天酷热的日头,坐着窗门合闭的马车来到帕西区,但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在穿着上依旧一丝不苟:白色扑粉的假发,贴身的刺绣外套和扣得严严实实的马甲,高耸的丝巾绕着脖子,下身则是黑色短裤接着白色的筒袜,脚上是双半旧但保养很好的黑色皮鞋,正常人这身行头怕是早就中暑了,但罗伯斯庇尔依旧是脸色白得可怕,整个脸上看不到一滴汗珠。 坐在椅子上的菲利克斯,却只穿了件衬衫,并且扣子只扣到了胸口那片,脖子全都露出来。 他给来访的罗伯斯庇尔倒了杯柠檬水,对方气度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有条不絮地一口口啜饮着。 可罗伯斯庇尔有些失落和焦灼的神态,却还是露出了端倪。 现在这位在家乡的境遇,和菲利克斯有些类似。 “还记得那个靠滥写论文变相受贿的阿腊斯检察长德.博梅茨先生吗?他就是诋毁我的罪魁,我在离开阿腊斯来到巴黎后,确实在家乡留下了批反对派,他们来自各个等级,有产者、贵族、教士、律师、市政官员等,全都团结在博梅茨先生的周围,积极活动,竭尽所能地败坏我的名声。” “阿腊斯学院的福瑟先生,应该是您的盟友啊?”菲利克斯问到。 但罗伯斯庇尔脸色难堪,他承认福瑟先生在他来巴黎前,已经和他闹翻了,原因是罗伯斯庇尔在竞选时为了争取支持,把阿尔图瓦省咨议会的某些问题说得太过夸张,以至于福瑟先生也有点儿不愉快,有次忍不住对罗伯斯庇尔说,“您说得有些过分了,难道我们身为咨议会的代表,就没有为本地作出过贡献?” “是的,完全没有!”罗伯斯庇尔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两个朋友就这样彻底完了。 现在因母亲生病未能前来巴黎参加三级会议的福瑟先生,也加入到博梅茨的阵营里,对罗伯斯庇尔冷嘲热讽。 说到这,罗伯斯庇尔很忧郁地说,他在阿腊斯可能还留存的有身份的朋友,便只剩律师比萨尔,工兵军官卡尔诺,还有富歇这个外来户教师寥寥几位,此外便是他的至亲,两位姑妈,妹妹昂里埃特,还有弟弟奥古斯坦。现在卡尔诺和富歇,在阿腊斯成立个“宪政之友会”,算是仅存的为他说话的组织。 他有些害怕。 “朋友是什么?尤其是那些因短期利益才纠合起来的朋友又算什么?只有像我们俱乐部这样,因同一政治目标集结起来的,才是真正的朋友。”菲利克斯开导说,“我们的革命先在巴黎和凡尔赛取得胜利,然后是会向法国所有的省区辐射的,进而取得全国的胜利,马克西米安你也在这场风暴里与有幸焉,何必在乎家乡那群怪物的造谣诋毁呢?我的俱乐部,马上也会随着部分议员的返乡,在鲁昂和整个诺曼底组建起分支来,阿腊斯的宪政之友会,也该早点和我们俱乐部合流才是。至于昂里埃特和奥古斯坦,他俩就该来巴黎帮你的忙,马上我的妹妹和准妹夫也会来巴黎,帮我的忙。” 这番话让罗伯斯庇尔稍稍宽慰 。 然后菲利克斯扣好了衬衫钮扣,对他说别忘记正事。 “当然我是绝不会忘记的。” 所谓的正事,便是巴黎革命法庭的正式成立,法庭审判由名前初审法院法官康坦.福基耶.坦维尔主持,而巴黎各区的代表则组成了陪审团。 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则作为国民制宪会议议员,其中菲利克斯还是帕西区的代表兼自卫军上尉,自然可以进入法庭。 之前巴黎起义者随意屠戮官员和军官,由是凡尔赛的国民会议紧急通过一项议案,那就是处死反革命者可以,但必须要经法律程序,在这样的背景下,初具形态的巴黎革命法庭便在大夏特莱堡区被组建起来。 其实先前在起义里,站在反革命一方的权要们,都已被杀得七七八八,今天对前巴黎邮政总长迪耶的审判,更多是特意把这位的命给留下来,来宣告革命法庭对生死案件的接管。 夏特莱堡区,前巴黎初审法院,哥特式的尖券拱顶下,在陪审团和群众欢呼声进来的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看到了被告席上站着的迪耶。 公诉人福基耶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皮肤是深褐色的,一双眼睛深陷在杂乱浓密的眉毛下,下巴很薄,显得他粗蛮而坚毅,他宣读完了起诉书,对迪耶大致的罪名,便是帮助弗莱塞尔、富隆、贝尔捷、伯桑瓦尔男爵等反革命刽子手传递信件,参与对巴黎起义者的屠杀里云云。 前邮政总长情绪激动,逐一反驳了指控,他说在巴黎的信件完全是保密的,他只是负责让手下去邮递,至于内容如何,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王室和警察总署,一向会拆开信件,监视迫害民众的!”陪审团里有人补充。 “可那也是对民众的监控,和指控鄙人传递反革命密信的罪行完全不相关,绝不能作为对鄙人定罪的证据。”迪耶反驳说。 法院大厅一度嘈杂,但福基耶很威严地下令安静,便直接在陪审团投票后宣布:“反革命犯罪嫌疑人迪耶对罪行百般抵赖,说明他心机阴谋隐藏得非常严密深沉,我们不能通过传统的司法程序取证定罪,因这样反倒中了狡猾的迪耶下怀,拖延时日,等待他的同伙营救。经陪审团投票结果,一致认定迪耶有罪,判处绞刑,即刻执行。” “好!绞死这家伙!”旁听的群众们全都举手欢呼起来。 迪耶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就这......”坐在椅子上旁听的菲利克斯都愕然了。 出身律师,担任过法官的罗伯斯庇尔,脸上也满是不满,这样太草菅人命了。 但绞刑很快就在法院外的广场上,执行起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6.新巴黎邮政长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在夏特莱初审法院前院,搭起了个绞刑架和高台,迪耶面无人色地被新法警反绑双手,推了上去,数百群众纷纷举起帽子,向审判结果致敬。 菲利克斯赫然见到,新的法警队伍里居然有昔日的武朗警督,两人互相望了眼,沉默地会意,没有任何交流。 “亲爱的巴黎市民,现在我有些临终前的遗言,想......”迪耶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头就被黑色布袋给套起来,又用细绳索给拉紧,哐当声,他脚下的活动板子被武朗给踩动,迪耶猛地下沉,双足悬空,痛苦无比地挣扎了好几下。 群众们都发出声惊呼,罗伯斯庇尔的神色也猛地颤动下,他是最反对绞刑的人士:身躯肥胖的迪耶脖子上的绳索居然断了,他跌了下去。 嘘声里,武朗等法警只好换了根更粗的绳索,把神志不清的前巴黎邮政总长又拖上去,绞杀了第二遍。 终于迪耶死了,尸体悬在那里,初审法官福基耶和几名陪审团代表用手指向了个方位,群众纷纷顺着望去,那是法院门口的一杆路灯。 “好,把这个反革命的混蛋给吊上去!” 等到大家看到鲁斯塔罗.梭伦和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后,齐齐报以热烈的掌声。 菲利克斯和大家挨个握手,尤其是革命法庭的福基耶法官。 这位有个哥哥叫埃卢瓦,是凡尔赛王宫的马厩管理员,兄弟俩都是庇卡底省的圣康坦城人,和巴贝夫是同乡:大约六年前,福基耶花钱从王室那里买到了检察官的职务,可他的职业生涯并不顺利,据说和他沾染赌博恶习有关,前几年他是困若草木,无所事事,直到巴黎起义的爆发,他很快在革命司法系统里出面,崭露头角。 另外,福基耶法官还有个表亲,便是记者兼诗人卡米拉.德穆兰,据说他现在能在革命法庭当上审判法官,德穆兰出了很大的力气。 “太残忍,太过于不人道了。”等罗伯斯庇尔和审判法官握手时,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一视同仁嘛?”福基耶耸耸肩膀。 “断头机啊。”菲利克斯提醒道,接着他说,“国民会议里的物理学家吉约坦先生,刚刚申请了新式断头机的专利,他也赞同将其用于死刑里。” “你见识过?”罗伯斯庇尔问。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鲁昂城曾对叫科尔贝、雅尔丹的罪犯施行过断头机,效果非常出色,犯人在有痛楚知觉前,头颅就被迅速切下,头掉下来后,他们的身躯甚至都不会扭曲颤抖一下。 立刻,罗伯斯庇尔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断头机,这就是莫大的人道精神啊! 然后当着许多巴黎街区代表,菲利克斯突然又说:“现在请大家把巴黎邮政,交给我来办好了。” 大伙儿稍微愣了下,不过想了想,也没什么,前邮政总长迪耶刚刚被绞死,由革命的鲁斯塔罗上尉管理现在的邮政,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得监察来往巴黎的信件,里面必然充斥着贵族和反动派的阴谋。”菲利克斯补充说道。 “国民会议会允许监察私人信件吗?”有的代表有疑问。 可罗伯斯庇尔当即就赞同说,出于维护革命的目的,有必要对所有信件进行筛查。 然后他就问,这次绞死迪耶,巴黎市政府和国民自卫军方面有无人来求情? 得到的回答是有的,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都措辞激烈,可巴黎街区全都是自治的,压根不会去关心,有代表直接说:“我们知道巴依和侯爵两位在之前就和这群人眉来眼去,若非起义当日我们即把弗莱塞尔和贝尔捷给处死,这两位想必也是要为这群杂种求情的,我们无套裤汉不关心嘴巴,只关心血,革命起义就必须要见血。” 市政府和国民自卫军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迪耶给审判、绞死。 听到这话,菲利克斯当然就安心了,那个市长巴依是没法来和自个为难的,他背后有几个大街区的撑腰。 当日,菲利克斯便在瓦伦丁纳旅馆内又挂出了牌子,自任为“巴黎邮政委员会”的一把手,并在街道里张贴,招募人手,负责信件的邮递,取代了在西岱岛古司法宫的旧邮政总署,迪耶是花钱从王室买到这个官位的,现在菲利克斯省了这笔钱,并且还手写了份提案,交到罗伯斯庇尔,请求他转交给国民制宪会议即刻议决:“巴黎的邮政系统需要国家财政的补贴,保障公民们可以使用一个苏的邮票钱,可在巴黎本城和法兰西岛所有村镇的朋友、爱人通讯,五个苏能把邮票寄到波尔多或阿维尼翁,十个苏就能把信寄到伦敦”,另外“我希望建立个名为‘革命信函甄别署’的办公室,帮助国民会议审查过往信件,揭发反动者的阴谋,至于这个办公室的经费,我觉得可以尽快恢复彩票、赌局和妓院的行当,并恢复适当的警察组织,用这些行当里的抽水,来维系邮政系统和甄别系统,如此的话,国家财政也不用额外承担什么。” 很快,罗伯斯庇尔就带 着菲利克斯的提案,返回了凡尔赛。 他先来到了米拉波伯爵的宅邸,而今米拉波名气最盛,他在这座宫城内也租赁了个旅馆阔绰包间,一来当舞会场所,二来也充当自个的办公室。 虽然罗伯斯庇尔进去时,内里的贤达名流特别多(米拉波这段时间也靠私人政治献金,搞了几十万里弗尔的钱财,可谓一夜暴富),但米拉波还是一眼看到了自己器重的罗伯斯庇尔,热情招呼了他。 对引入断头机还有巴黎新的邮政审查体制,米拉波满口答应,“高丹男爵的现在就能施行,至于制度化要等制宪完毕后;至于断头机,它在将来可以推行开来,可而今当务之急,还是那句话,先把制宪会议给搞好,有了宪法,一切都可以商量。” 接着,一个年轻人从另外扇门走了进来,罗伯斯庇尔一瞧,居然是他最讨厌的马卢艾议员的侄子巴巴鲁。 米拉波佯装不知情,还豪爽地大笑,特意介绍了两人“认得”。 “这个米拉波伯爵太贪钱,他还和高丹男爵不同,高丹男爵起码是凭自己产业富裕起来的,而米拉波完全靠出卖节操和灵魂。”最崇尚道德的罗伯斯庇尔在心里不屑地判定着,他已经能确认——马卢艾私下肯定行贿过米拉波伯爵了,于是这位曾向宫廷告密,出卖国民议员的勾当,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了。 可米拉波伯爵拉拢巴巴鲁,也是有自己的政治目的在内的,他也不全然是只晓得受贿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7.沙龙新人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巴巴鲁先生之前跟过家族,在普罗旺斯省区做过贸易,对马赛和艾克斯两座城市很熟悉,人脉朋友全都具备,我准备让他为国民会议的宣传员和特使,前往南方去,好好替革命发展组织。”米拉波滔滔不绝,说白了他身虽在巴黎,可始终还是把普罗旺斯当作自个的老巢来经营的。 就像菲利克斯.高丹绝不可能放弃鲁昂,是一个道理。 “罗伯斯庇尔先生!” 结束了会见,当罗伯斯庇尔衣装齐整地要离开,在阳台长廊上,巴巴鲁追上了他。 “您在阿腊斯正直的美名,我始终听说过,只是未曾想到您居然会和高丹男爵那样的淫棍恶贼相处在一起。”巴巴鲁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他到底如何算个恶棍?”罗伯斯庇尔反问说。 “他害死了名大包税人,还淫污了对方的妻子。” 罗伯斯庇尔回了句:“我觉得那群包税人是个个都该上断头机的,早死晚死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让巴巴鲁都惊骇住了,“这关乎法兰西最基本的法律尊严,罗伯斯庇尔先生。” “那我也直白地答复您,巴巴鲁先生——如果现在我还是阿腊斯主教府法官,一个偷猎领主森林里兔子的农民,一个偷窃产业主面包的雇工,如果他们出现在我的被告席上,我优先想的不是如何在法律上替他们减轻罪行,我最想做的,是把要把他们定罪的法律条文给撕得粉碎,然后我会对是有人说,想要法律吗?那就先得做到公平。” “您这样,也算是卢梭主义的信徒嘛!”巴巴鲁无言可驳,他认为自个的政治信仰完全和罗伯斯庇尔不在同条轨道上。 问到这个,罗伯斯庇尔非常骄傲地回答:“是的,我就是卢梭最虔诚的信徒,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 说完,他便离去了。 气闷难申的巴巴鲁,只能耸着双肩,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宫殿和云彩,不一会下面的街道上就有人在递送请柬,“明日下午四点钟,于巴黎罗亚尔宫......对的,沙龙女主人是初出茅庐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巴巴鲁的心像是被芒刺狠狠刺了下)......是的,奥尔良公爵将自家府邸出借。” 很快,奥尔良公爵本人也风度翩翩地握着手杖走过来,对几位收到请柬的议员们说:“这次沙龙和旧的完全不同,它很平等,只要对政治有见解想法的人都能参加,接到请柬的大部分可不是贵族,而是科学家、哲学家还有著名的记者们,主题就是预先讨论法兰西新的国制该是怎样的,我们到底要不要施行盎格鲁式的二院制?我们的宪法该保持多少法兰西民族的特色?” “听起来非常出色,公爵阁下。”大伙儿都恭维说。 “当然,听说连美利坚的大使莫里斯先生都会光临的。”奥尔良公爵还说,我儿子沙特尔公爵也会前往。 “唉......”巴巴鲁重重叹了口气,将双手掩在眼睛上,却难以阻止自个的脑海里浮现出劳馥拉小姐的一颦一笑来。 他英俊潇洒,他敢作敢当,他勇于任事,他满腹经纶,无论他在巴黎还是在凡尔赛,主动来向他示爱的女子可谓不计其数,但为什么他真心相向的劳馥拉,却是个异类,却鬼迷心窍地偏信那个棕皮肤的摩尔杂种? 巴巴鲁抽完了一整根雪茄,也想不通。 扔下烟头后,他的手还在颤抖,心犹自滴血,叔叔马卢艾告诫他:“你认为劳馥拉为什么迷恋高丹男爵吗?是因为高丹男爵是个唐璜,是个善于玩弄女人感情和肉体的人渣。而你巴巴鲁却动了真情,注定是没有好结局的。孩子,这条路走不通了,尽早改换门庭吧,千万别耽搁了自己。” “我靠什么.....你为什么......他凭什么......”巴巴鲁喉头翻滚着,他漫无目的地走下楼,低头在街道上走了好一会儿,当他被广场典雅的喷泉轰鸣声惊醒后,最终决心要做个了断,便喊了辆马车,“去巴黎,罗亚尔宫。” “母亲,这样可以的吧?”罗亚尔宫梳妆的大房间内,立在长镜前的劳馥拉,瞪圆了美丽如鹿般的眼瞳,兴奋又有点儿紧张地对旁边圆凳上坐着的朱斯蒂娜问个不停。 “你的黑头发足以让半个城市的男子对你神魂颠倒了。”朱斯蒂娜笑着说道,“更何况是在罗亚尔宫这地方,老实说三年前菲利克斯说不要让你过早踏足社交圈,那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总算知道了,苹果等熟了摘下来最好,要是三年前我带着你鲁莽出入沙龙,你会被贵族妇人和小姐妒忌排挤的——哦,女儿你的头发,我还得重复遍,简直太美丽了,像安的列斯群岛来的美人儿才有的,虽然你却压根没去过那里啊!” 听到母亲的赞许,劳馥拉心里得意极了,她的秀发确实像瀑布般,现在大胆地用一条马德拉斯绸巾就包裹起来,然后散出的部分,随性地大卷大卷着,茂密非常,搭在粉嫩的肩膀和脖子上,她身上是英格兰式样的白色丝质长裙,和传统沙龙里法兰西 女性喜欢穿束胸钟裙不同,她纤细的身段外满是蓬蓬松的感觉,倒是特意在若隐若现间,半透出双苗条的玉腿来,这样的衣着是很大胆很革新的,所以镜子前的她还有些担心。 于是又问了母亲两遍衣着上的事,朱斯蒂娜捧着时尚画册,有点漫不经心地说:“现在巴黎都革命了,凡事也得要新的才对——如果这辈子过得平平庸庸的,那么在巴黎过得平平庸庸的,会更好一些。一样的,如果要标新立异的话,哪怕招致嘲笑,那么在巴黎标新立异也要更好点。” 就在这时,门把手扭动了,菲利克斯走了进来,他习惯性地从腰带上捻起了怀表,“宾客们都来到了,他们都责怪我为什么还不把美丽的女主人给带出去。” “我不敢!”劳馥拉有些害羞地捂住脸颊。 菲利克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镜子里她的后背和腰肢,然后就说“看到你这么漂亮,我和朱斯蒂娜怕是也有些不敢了。” “别摆功架了我的女儿,我像你这么大时,这时正在第五层公寓阁楼里点着蜡烛,对着发霉的墙壁洗衣服呢!”朱斯蒂娜站起来。 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还没等母亲拉到自个女儿,就看到劳馥拉已主动跑到菲利克斯身旁,紧紧挽住了他的胳膊。 朱斯蒂娜顿时有些落寞。 但菲利克斯又对她伸出个另外个臂弯来。 如潮的掌声里,门推开了,满目都是金碧辉煌。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8.巴巴鲁失意离去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场在罗亚尔宫的沙龙,当劳馥拉小姐一在菲利克斯的相挽下徐徐走出后,立刻便成为了朵最惹人注意和怜爱的娇艳花朵,完全吸引了全沙龙的目光。 人人都夸赞她的衣着打扮有新意,特别是来自波尔多地区的大律师韦尼奥,更是说就像个古罗马灶神庙的贞女模样。 韦尼奥在当时已崭露头角了,他先前曾在波尔多高等法院任职,特别精通演说的修辞学,更是个复古派——无论在任何时候,言必称古希腊古罗马,所以劳馥拉这个装束,一下子就激发他思古的幽情来。 这位韦尼奥在和人对话时,都恨不得说拉丁语,他身边带的不是妻子,也不是情妇,而是个会弹里拉琴的女演员,很让他迷恋,只有当听到琴曲,他才能文采泉涌。 事后,劳馥拉评价说:“韦尼奥虽然自许,但却确实不像真正的罗马共和国人士,他耽溺声乐的样子,倒像个东迁去希腊的罗马人似的(拜占庭人)。” 另外个前来参加沙龙的,同样是来自波尔多的记者也是文人布里索,和韦尼奥相比他就朴素拘谨得多,因布里索去过美国费城,受了那边清教徒生活风格的影响,胳膊里只会挽着结发妻子,他著作等身,每当说话时就会咬嘴唇。 劳馥拉事后评价说:“布里索好像是个生错国家的人,他该在美国当个兄弟会领袖,写的书和读的书很多,但格局不大,但认为自己什么都懂,气量狭窄,要是在文学或政治上和他起了争执,怕是要被记恨一辈子,不能让他领导政党,更不能让他领导国家。” 沙特尔公爵也上前,亲吻了劳馥拉的手腕。 “年轻的公爵,也就是奥尔良公爵的儿子,相貌英俊,很有男子气概,特别善于隐藏自己,他和我们这样的布尔乔亚走得很近,让我们觉得他本人就是位布尔乔亚似的,这点上和他父亲如出一辙,但我知道,其实他想当布尔乔亚的领袖。” 科尔德利埃街区的记者德穆兰,和年轻漂亮的妻子露西亚也来了。 “德穆兰就像个大男孩,他心地不坏,甚至可以说很纯良,时时会迸发扶危济困的气概来,是值得托付的好朋友。但他的妻子过于轻佻,我看出她有勾引师父的意思,她的笑毫无遮拦,以后巴黎的风范就是这种布尔乔亚式的吗?迷惑(劳馥拉在日记里,特地在这个词下划了道线)......” “和德穆兰一起来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丹东先生了,他虽然很丑,但也是个纯良热诚的好朋友,他是不会背地里害人的。现在不少人拿他和米拉波伯爵类比,我认为在品性上,他胜过米拉波多矣,毕竟后者是贵族出身。” “还有个科尔德利埃来的记者,叫埃贝尔。他长得白白的小小的,手也很小,就像女孩子似的,穿着也特别考究,可一开口却满是粗鲁任气的俚语。我明白,这是他的一种交际方法,他出身富有的布尔乔亚,却想要和底层无套裤汉打成一片,故而有意模仿对方的说话方式,他的报纸,只要无套裤汉喜欢,那么无论多么激进的观点,他都会说出来的吧?上流人的方式永远是下层人效仿的对方,相对应的,上流人也喜欢效仿下层人的做派,目的便是要赢得他们的愚忠——沙特尔公爵是这样的,埃贝尔也是如此。” “对了,听师父说,还有位最近很出名的,叫保罗.马拉的先生,这次沙龙向他发出邀请函了,但他却拒绝前来,我听说他是个科学家,平日里不是医疗病人,便是研究论文,马拉先生和埃贝尔先生不同,他应该是无套裤汉真正的灵魂导师,而不是像埃贝尔只是取悦底层人。马拉先生可太孤傲了,听说德穆兰先生想与他合办份报纸,可他也一口回绝了,说雄鹰都是独来独往的,只有火鸡才抱作一团。马拉的报纸,除了印刷商外,其余的工作都是他一肩挑的。” 就在此刻,菲利克斯笑吟吟地端起酒杯,另外只手和朱斯蒂娜牵着,向许许多多贵宾们敬酒,就介绍劳馥拉说:“她可是当初与我一起创作<费城小姐>的联袂呢。” 听到这话,在场都很哗然,其中布里索立刻带着些嫉妒的眼神,看着劳馥拉。 “所以这样杰出的女孩,我想进入报社里当撰稿人问题不大的。” 对此德穆兰、埃贝尔等报人都表示赞同,说一定会约稿的,要是反响好的话,还可以为劳馥拉小姐开辟专栏。 “是要继续创作爱情剧本吗?”埃贝尔用尖细的声音问。 “我也可以发表政论的。”劳馥拉虽然笑容甜美,当她说出这话来,众人都惊讶不已。 “女性?女性天生对政治缺乏深刻的洞察,路易十五时代那群情妇擅权,简直把国家搞得一团糟。”埃贝尔耸着肩膀,脱口而出。 “埃贝尔先生,情妇不过是依附在男性国王的权力下的,好像树干环绕的藤蔓,如果单独把权力赋予女性,我相信不会做的差,比如俄国伟大的叶卡捷琳娜皇帝。”劳馥拉即刻反驳。 “哈哈哈哈!”还没等埃贝尔再说什么,德穆兰妻子露西亚就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不知是笑埃贝尔的窘态,还是笑劳馥拉的天真。 其余宾客也都笑起来,可韦尼奥却很敬佩劳馥拉,举起酒杯,喊到:“我们法兰西的女子,也可像芝诺比亚女帝一样出色!” 在嘲笑声里,劳馥拉也不卑不亢,当即就回敬了韦尼奥杯酒。 对此,始终跟在劳馥拉身后的,拿破仑的妹妹埃丽萨就非常激动,她也想着“劳馥拉小姐所想的图景,定会实现的,下个世纪也该轮到我们发声了。” 另外边,有意穿着海军制服的伯莱塔(菲利克斯说,伯莱塔你还是穿军服最好看),突然指着大厅门外,台阶上站着的一位年轻人喊到,就是那个叛徒! 她说的是巴巴鲁。 巴巴鲁怅然地缩在门廊阴影下,默默看着沙龙里的劳馥拉,已挺长时间,内心是百味杂陈无法言喻。 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失败了,该割舍掉了。 随着伯莱塔清脆的叱责,巴巴鲁惊惶地扭头,消失了黑夜里。 他第二天便离开了伤心地,启程去了马赛城,希望南方温暖宜人的气候能治疗他的悲伤。 此刻,美国大使莫里斯与拉法耶特侯爵肩并肩,作为压轴的宾客,也来到罗亚尔宫沙龙的大厅之中。 菲利克斯拍拍巴掌,对莫里斯鞠躬,然后说我在这里为您备下了特制的蛋糕,希望阁下能喜欢。 “是富兰克林博士创制的‘美利坚十三州小蛋糕’吗?”莫里斯笑吟吟地问。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9.巴士底狱蛋糕与马斯科吉王国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在圆形的洛可可式餐桌上,菲利克斯在一片惊呼声里揭开了镀银的餐罩,里面确实有块蛋糕,但形状却不是富兰克林博士当初在巴黎创造的十三小圆柱式样的,却是八个圆柱式样的。 “原来是巴士底狱蛋糕啊!”莫里斯大使当即就笑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而旁边的拉法耶特侯爵则有些不悦,可很快大使就对所有人说,让我们举起餐刀和托盘,将巴士底狱和暴政给分食掉。 应和声里,劳馥拉敏锐地观察了这位大使:“他其实在内心里不喜欢法兰西,大约认为在这个革命时期,来我国当全权大使是件苦差事吧?因法兰西革命和他所认同的大相径庭,但职务所在情势所逼,又不得不表面赞同它。” “今日沙龙宴会的主题,请问鲁斯塔罗您有何见解没有?”拉法耶特侯爵单刀直入,朗声询问正切下一块“巴士底狱”的菲利克斯,他晓得这位和“科尔德利埃帮会”交情匪浅,另外他最讨厌的乔治.丹东今晚没来,大约不想和自己照面。 菲利克斯负责联勤,而丹东则负责在暗中直接动手,当真是对好搭档。 但面对拉法耶特侯爵咄咄逼人的问题,菲利克斯则当众回答:“我觉得法兰西宪政没任何问题,都是现成的。将军您从美国费城带来的,再加上我们法兰西本土就有的启蒙思想,以及马上要回归的内克尔大臣的主持,我们法兰西一定会成为这世界上第二个紧跟宪政潮流的国家。” 这样的回答很狡猾,不但让拉法耶特抓不到任何把柄,连莫里斯大使也举高了酒杯:“我十分开心,法兰西可以使用美利坚式的宪政,再配合内克尔大臣所始终主张的上院下院制度,保留君王的荣耀和权益,可以不用再流血牺牲,各个等级协和共治,这将是最伟大的胜利,让我们预祝这场胜利。” 当这场平民化的沙龙达到了高潮后,莫里斯大使单独找到菲利克斯谈话,原来他这次前来是别有目的,重点还是贸易问题。 “最近佛罗里达那边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菲利克斯晃着酒杯,故意说不太清楚。 “按照1783年巴黎条约的规定,西班牙帝国占有佛罗里达这块地方。可在条约签署前,弗吉尼亚、佐治亚和纽约地区,有不少效忠派人士追随英国军队,流亡到了佛罗里达,他们已开垦了田地,还盖起了乡镇,西班牙总督到任后,再度勒令他们离开......” “天啦,如此不人道的吗?”菲利克斯耸耸肩膀。 “我看过你的<费城小姐>,我知道你对效忠派是同情的,其实我也差不多,可这关乎美利坚的利益。”莫里斯假惺惺地说。 “是的,那场战争我们法国和西班牙帝国全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我派人了解过你,高丹男爵(菲利克斯请求说,不要再使用这个贵族头衔来称呼我),好的,菲利克斯.高丹这是你在政坛和产业界的名字,高丹男爵这是你在宫廷的封爵,维尼.仲马这是你在文学界的名字,现在又多了个革命领袖鲁斯塔罗.梭伦的化名,你手里除去诺曼底的棉纺织企业及艾金银行外,连乔纳森的戈尔塔勒斯公司也归你掌握了,你将其改名为友谊公司,挂在西班牙西印度公司的名头下,在做着两片大洋的皮毛生意——所以说,法、美、西班牙的利益,也就是你的利益,金钱可以跨越国界,可金钱主人却是有国籍的。” “您的意思我清楚,有什么请尽情吩咐我。”菲利克斯觉得能被美国大使如此关照,当真是荣幸。 莫里斯压低腔调:“华盛顿总统是非常恨效忠派的,虽然他和不少效忠派曾是好朋友,但独立战争时效忠派勾结英国的指挥官邓莫尔勋爵,居然发布黑奴解放令,怂恿黑奴拿起武器参加英军,最终连总统家的奴隶哈里.华盛顿,也成为了名黑人效忠派。” “大使,多余的话不必说,您得知道今晚沙龙里的宾客许多都是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包括我在内,你上面这番话流布出去,是会引起外交级别的尴尬。” “数万效忠派人士从佛罗里达被驱逐后,去了巴哈马群岛。” 是,恰如美戴士曾在信里所说的那样。 “而仇美的邓莫尔勋爵,恰好在前年被任命为英国的巴哈马总督。” “他指示效忠派,在佛罗里达闹事,对吗?毕竟巴哈马和佛罗里达走海路的话,距离才六十英里上下。” “正是如此,我国南部边境有个印第安大部落,即克里克人,而先前有位效忠派叫威廉.奥古斯塔斯.鲍尔斯的,在英军失败后逃入这个部落,娶了酋长女儿,成了个归化印第安部落的白人领袖,他现在正和邓莫尔勋爵勾结,也得到巴哈马效忠派的资助,准备武装夺取政权,在佛罗里达建国,脱离西班牙独立,连国号鲍尔斯都拟好了,叫‘马斯科吉国’。” “英国退出北美的南部后(只保留了加拿大),那片土地太多的冒险家在做空想帝国梦,这倒是个剧本的好素材呢!” “要是马斯科吉 国建国成功了,那对法美两国及西班牙,当然也对你,在贸易上的打击是致命的。你在佛罗里达有种植园,你在佐治亚和南卡罗来纳也有,对不对?你知道,和你做生意的是西班牙公司和美国公司,而鲍尔斯则是亲英的,他是效忠派,要是他成功了,那以后你在佛罗里达的产业肯定会被没收掉,你在鲁昂轻轻松松收钱的历史将一去不返,你的远洋船队贸易也会停顿——美国港口去太平洋的航船,是必须要过佛罗里达的。” “您这样一说,我就恍然大悟了。” “所以你得出钱,帮西班牙的佛罗里达总督组建民兵来对抗鲍尔斯。还有,希望利用你在国民制宪会议里的影响力,维系法国和我国还有西班牙旧有的盟约贸易关系,英国的禁商政策现在还是有效的,我们商船只要踏足它的海域,人和货很可能就会遭到私掠,我们得抱团。” “那么交换是什么,大使阁下?只有恒久的交换,才能换取恒久的友人关系。” 虽然菲利克斯这话有些直白,但莫里斯却不反感,比起这种真金白银赤裸裸的交易,他更讨厌法国哲学家那套“进步”、“革新”、“道德至上”的说辞。 “友谊公司会得到美国政府优惠的。”莫里斯说了这样的话,就和菲利克斯亲热地勾肩搭背,走出密议的小房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0.奥莱丽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晚的沙龙结束后,整个巴黎舆论界报刊,大部分开始鼓吹君主立宪制度了。当然也有部分保守立场的,则要求法国要继续以王政为主,宪政为辅。而德穆兰、埃贝尔等人的报纸,就更为激进,要求全民公选政府,搞更民主的代议制,君王只要在外交和宣战场合出现就行了。 至于新任的巴黎邮政总长菲利克斯,则神速而高效地组建了新的邮政司,开始运营信件邮递的业务来。 而此刻,菲利克斯的真实目的终于浮出水面: 原来的三级会议代表,圣德约的本堂神甫艾斯图尼,含着烟斗坐在瓦伦丁纳旅馆包间里,正对着菲利克斯。 “鲁昂的局面,就是这样。”菲利克斯沉重地说。 “贵族和部分布尔乔亚篡夺了革命果实,抢到了国民自卫军,盘踞了行政院和城关,那么他们是决意不会废除掉农民身上的封建负担的。”艾斯图尼神甫说。 “这事态发展恰如我俩离开圣德约时所预料,神甫。” “说的没错,菲利克斯。我们只能依靠农民了,问题是该怎么办?” 菲利克斯拿出封信来,“神甫,您的表亲巴贝夫先生,已在庇卡底省搞得是有声有色了,只要能满足到农民的利益,那就能赢得他们的支持,巴贝夫先生已在几个县领导农民公社,砸烂了税卡,废除了封建税和间接税,我们不能落后于巴贝夫。” “那群封建贵族,表面上打着革命旗号,但实则是绝不可能自动放弃掉压榨农民的特权的,他们的反动面目很快就会暴露无遗,我这就离开国民会议,返回鲁昂的圣德约,农民保卫军的武器决不能丢,直到废除掉所有封建压迫那刻为止。” “神甫,有决心和精神很好,但也得有些策略,不光要在圣德约要在鲁昂要在整个诺曼底,还要在整个法兰西掀起农民的暴动来,国民制宪会议里面,特权分子的影响千丝万缕,更有不少大贵族议员就是倚靠封建地产为生的,我们不能指望它,得自己Fac出声势来,然后逼迫王室和国民会议承认。” “你说说策略,我回去后就拉起拉多恩先生,还有小杜朗和弥涅南上尉来。” “你看,现在我执掌了巴黎的邮政......”菲利克斯说,接着他拿出两份招贴来。 神甫一看,大惊失色,两份招贴一份是国王诏令,里面内容居然是路易十六已和国民会议达成一致,废除掉所有的封建权利;还有份是国家枢密院法令文书,内容和前者完全一致。 可神甫是亲身经历过三级会议和国民会议的啊,到现在宪法还未出炉,这两份招贴毫无疑问全然是伪造出来的。 “我就是造假者。”菲利克斯当即就承认说,“我从之前巴黎昆塞城堡爆炸案里得到灵感,昆塞城堡那是意外,但立即就爆发了法兰西岛农民起义;我用这两份招贴,足以掀起半个诺曼底的风暴。” 神甫指了指国王诏令,菲利克斯说我招揽到几位印章匠,伪造起来非常简单。 至于枢密院法令,则是我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份1718年的副本,以此为基础模仿出来的。 这两份招贴,我已让海峡俱乐部的印刷机,秘密印制出了两千份,神甫你装在行李箱里,我让雅克、西蒙尼跟着你,迅速回到圣德约去,要以诺曼底的鲁昂为中心,向四周省区全部扩散出去! 尤其在这个时节,即麦收和交税的时节,这招贴的效应如何,不言而喻。 我本人就留在国民制宪会议,强迫他们通过农民们赢得的革命果实。 “好,就这样分工。”神甫慨然答应。 “贵族和布尔乔亚的联合只是暂时的,我会坐镇这个邮政司,继续向外省发布各种各样的消息,离间掉他们间的联盟。巴黎和里尔、里昂、马赛、鲁昂都有大道相连,这些城市每天都能收到巴黎的消息,先前因起义和动荡,他们大约也有快半个月无法得到确信,全都非常焦急呢!我来计算下,每星期巴黎该有6班邮车去斯特拉斯堡,各有5班去鲁昂及南特,4班去波尔多,3班赶往图卢兹,除去邮车外,紧急信件还能通过驿马快递,巴黎的信件到奥尔良、桑斯或埃夫勒只需要6个小时,到亚眠或我们的鲁昂要14个小时,到卡昂20个小时,到第戎是29个小时,需要花费48小时左右送达的是波尔多、里昂和布雷斯特,去马赛需要90个小时,最远的土伦和鲁西荣,要4天时间。”菲利克斯如数家珍,他在昨晚参加沙龙前,就把先前迪耶掌握的邮政系统摸得清清楚楚,他边说边分别给两份招贴盖上了邮戳,对神甫说,此后外省该得到什么消息,由我说了算。 得到两份招贴的艾斯图尼神甫,坐着邮政马车,和雅克、西蒙尼一道,开始向鲁昂奔去。 鲁昂西城区的妙逸庄园,艾米莉沉默不语,坐在沙发上,时而望着窗户外田野风景,时而看看对面: 拉夫托侯爵夫人笑吟吟地,左边胳膊揽着金发白色皮肤的尼诺,他是个粉嫩活泼的男孩,还有右边胳膊.... .. 艾米莉还是觉得不安和耻辱,右边揽着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她的头发还不多,皮肤细滑,但......却透着浅浅的棕色! 这肤色不是明摆着的嘛! “奥莱丽,奥莱丽!”夫人不断喊着那已经闭着眼睛的女娃名字。 当尼诺诞生下来不久,当他的肤色、毛发开始显山露水时,艾米莉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私下问母亲:“尼诺为什么是?” “你在说什么呀,尼诺本来就是我和侯爵的孩子,是你真正的弟弟。”侯爵夫人不满地回答说。 艾米莉脸儿当时就煞白的。 当她看到“妹妹”奥莱丽的肤色后,便不知道该怎么想,该想什么。 可母性毕竟是天生的,艾米莉最初恨不得把奥莱丽送去孤儿院,但一来母亲是不允许的,二来她自己也......孩子是健康的,是可爱的。 “她将来会成为一名异族风情的公主,就好像艾蕾那般。” 这话是梅说的,语气尤其恭维,但似乎带着讽刺。 艾米莉这才没好气地看着另外的沙发椅上,坐着饮茶的梅。 窗户外面的运河河口处,停泊着两艘木壳明轮,但却有着烟囱的蒸汽船,一群佃农和雇工正在搬运着机器,往妙逸庄园的粮仓里送。 而梅这时也来到,掏出钱来,说这是机器的保管费用。 艾米莉始终闷着气,不回答。 此刻厨娘忽然叫唤起来。 河口左侧原野间的道路,一队大约五十人上下的武装队伍,正向庄园而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1.诏令在鲁昂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外面的日头很烈,艾米莉抓起了玄关柜子抽屉内的手枪,外面罩上了短马甲,和大约十五名庄园的警卫佃户,同样举着火枪和刀剑,走到了庄园田野的篱笆口。 庄园二层,侯爵夫人和梅将两个依旧在熟睡的婴孩,放入到了密室之中,然后留下厨娘和保姆在里面,并合上了假墙壁和书柜架。 当她俩来到阳台时,看到艾米莉正在和这支武装队伍面对面交涉。 带头的正是先前鲁昂丝织行会的善主瓦尔朗,鲁昂镇压行会时他和老婆阿塔莉躲去了卡朗唐半岛的乡村里,现在他又卷土重来了,不过是依附于贵族羽翼下,他拉开马甲,腰带上别着几把手枪,满脸的粉刺坑洼在暴晒下泛着恶心暴戾的红色。 艾米莉毫不示弱地展露出自己的手枪。 “那边的两艘机器船是你们的?”瓦尔朗语气很轻佻。 “是我朋友的,运送点货物来庄园。怎么,有航运证件还不够,还得征求您的同意吗?”艾米莉针锋相对。 “船是机器驱动的,里面装的也是机器,是老妈子和崽子们的关系,公然使用着让贫苦民众失业的机器来赚昧心钱,你们全是高丹分子吧,对不对!”瓦尔朗啐了口痰,粗鲁地威胁说。 “我只是鲁昂的贵族,父亲正在凡尔赛的国民制宪会议里,不是什么分子,那说起来你们又是什么分子?” “我们是革命的均产主义分子。”瓦尔朗翘起大拇指,对着自己的脸。 “我能理解,你那一脸的粉刺要是能均产给你的同伙们,压力怕是能减轻许多。”艾米莉这句狠毒的话,让妙逸庄园的佃户们哄然大笑。 瓦尔朗的脸更红了,连脖子和胸口都红了,威胁说:“我们的队伍背后是鲁昂国民自卫军在撑腰,只要我一句话,法令就会传达到我手里,会把你们全庄园的人,包括鸡鸭狗牛统统绞死。” “当初你同伙科尔贝也是这样认为的,结果最后上断头机的是他自己。” “科尔贝是你们这群反动人士给合谋害死的!”瓦尔朗挥动拳头咆哮起来。 然后他身后的“别动队”举起了枪。 艾米莉身后的庄园警卫队也都举起了枪。 “滚吧瓦尔朗,谁都知道你在鲁昂是个什么货色,我们可不信你的说辞。”其中的一位佃户说到。 “别落得和科尔贝一样的下场,现在听说巴黎是国民会议做主,所以侯爵家庄园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另外位也警告道。 瓦尔朗退后两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然后他指着旁边同伴肩膀上扛着的一株椴树。 “这是什么?”艾米莉冷冷地问。 “自由树啊,代表着法兰西革命,现在全诺曼底的贵族庄园都得种这个,树是重新建立起来的伐木行会指定才算数的。现在我代表鲁昂的革命行政院命令你,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必须在妙逸庄园也种下这株树,并且为之支付一万五千里弗尔的金钱,然后在一周内把庄园屋宅上的风向标拆毁,兔舍和鸽舍也全都拆毁。” “自由树靠强买强卖,瓦尔朗啊,都快两年过去了,你和行会还是如此没出息呢,还在靠这套敛财。妙逸庄园的兔子和鸽子,都是我们自己的田地在养着,并没糟蹋农民的粮田。” “拉夫托小姐我奉劝你,脾气不要那么高傲,言辞也不要那么苛刻让人生厌,你们拉夫托家侵占沙多达西伯爵家庄园田地的事,很快鲁昂的革命法官就会发出诉状的,走着瞧吧!到时你和你家的田地、机器还有封爵头衔统统见鬼去吧!” “那你先带着你的椴树滚蛋。”艾米莉寸步不让。 等到这群别动队呼啸离去后,回到庄园客厅里的艾米莉才觉得后怕,娇躯不断地发抖,脸和手一块热一块冷。 “别害怕。”梅这时从楼梯走下来,坐在艾米莉的旁边,“诺曼底前年的税金大约还有差不多一千八百万里弗尔,分别储存在包比诺银行和艾金银行户头里,这群杂碎就是要把这些钱给恫吓出来。” “你和你那丈夫惹到的事,干嘛要牵扯到妙逸庄园?”艾米莉又气愤地回敬了梅。 梅淡淡地笑,说从蒸汽机引入到鲁昂那刻起,机器的产业就不断在扩张,在做好的蛋糕里你拉夫托家也切下了肥美的一份,怎么说不干你的事呢? 艾米莉别过脸去,不太想理会。 可梅却继续说:“菲利克斯不会坐视着他的产业被伏西哀、瓦尔朗之流威胁的,我等他的讯号到,就动手。” “你这是要把妙逸庄园当作战场吗?” “别激动,鲁昂城关外几个乡镇原来的农民保卫军,都是效忠菲利克斯与共和党的,要血洗那也是要血洗西城关和南城关,那群招摇撞骗的贵族们都蜗居在彼处。艾米莉,你家的田产又要扩大的呢。”梅说着,又啜饮了口红茶,“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越来越你死我活,你越成功,想要对你取而代之的敌人就越多。有想靠对付你出风头的,有怨恨你抢了他 们生意的,有害怕失去权力的,有觊觎你家产的,如果不想和他们斗争,倒是有个办法,那就是放弃得到的一切,回归到过去,那就确实没有妒忌产生。但,艾米莉,你愿意回到1783年的年景里去?家里连吃穿都成问题的年景。我,我也回到1785年,继续当个只有嫁妆数目,但实际储蓄只有三千里弗尔的女孩子?你甘心嘛,我可不甘心。” 微微的一声响,茶杯放回到了托盘上,接着梅抬起头,补充了句,我已经派信使去桑镇和圣德约镇等地区了,我花了钱,雇佣那里的农民武装来这里,就驻屯在河口,明天瓦尔朗的人再敢派人来送什么自由树,就有他瞧的。 “你要做什么,你要用金钱购买凶杀吗?”艾米莉实在想象不到,以前乖巧温顺的大布尔乔亚小姐,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比贵族出身的她狠多了。 “我的小天使,你以为沙多达西庄园是怎么合并来的?”梅的反问,让艾米莉不寒而栗。 “请把话说清楚些。”艾米莉的声音有点颤抖。 “嗯......”梅顿时顾左右而言他。 两位女人在庄园客厅内对话时,来到圣德约镇广场的艾斯图尼神甫,在成群打听消息的农民簇拥下,将两份招贴,贴在了教堂钟塔的墙壁上。 而雅克和西蒙尼则把印制出来的招贴内容,分发给围过来的农民们,并说尽快让鲁昂所有村镇都知道。 “把钟声给敲起来!”艾斯图尼神甫果决地喊到。 “特龙香大夫,这招贴里面说的是个啥?”许多农民拦住刚从酒馆里出来的医生,问到。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2.高丹分子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自从布格连照管圣德约当地的医务后,特龙香大夫索性另辟蹊径,把招牌换成了“疗养院”,买了不少梅的公司生产的精油,又混了些老行当(理发师)调配出来的药剂,声称有康健身体的功用,功用肯定是没有功用的,但起码也吃不死人,有的食用者腹泻了,特龙香大夫就说那是在排毒,这点我是在中国的医书里看到的,中国你们晓得罢,那个国家的人各个长寿,都是靠大师们调剂草药取得的。 中国在上个世纪,也和法兰西向来交好,互相馈赠典籍也是常有的事。特龙香把中国草药的名号抬出来,大家也都服气,所以他在圣德约的威信并没有降低。 这会儿特龙香刚刚在镇子酒馆里喝了两杯鸡尾酒,摸着胡须,醉醺醺地提着“疗养箱”走出,就被要求读上面的招贴内容。 “这是国王陛下的诏令啊!”特龙香惊叹道,然后酒劲都清醒了大半。 “是不是三级会议有结果了,还和我们农民有关系?”大家都急不可耐。 特龙香于是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读起来,当然有不少错误的地方: “一、一切从属民处巧娶(取)豪夺各种权利的领主,都必须合法返还上述权利,包括相关废(费)用; 二、一切已提起的诉讼都将在庭外调解,或由城市律师更熟采(悉)事务的本地专家处理; 三、一切非法索娶超过利息所得的高利贷者必须将之退还; 四、一切未耕种的土地都应分配给无地耕作的穷人,或者以国王陛下和村社的名义出佃收租; 五、国王既不能一一知采发生的事件,只有来到民众中间,才能认清笔(弊)端,并予以纠正; 六、兹命令各地长官、本堂神甫和骑警诸人,按照国王志愿,各司其职,共克时艰; 七、本招贴通告无法付辛(梓),因在凡尔赛待印刷的出版物更多; 八、因此任何人都有权力抄写、印制本通告,并尽快转发给各地,此系大臣的命令。 (结尾处)依据1789年6月28日国王陛下在凡尔赛的敕令,由吾等批准并签发。 签名(全是花里胡哨的文字,一整排,大概全是大臣留下的,特龙香根本认不清楚哪些)。” 连绵响起的钟声里,艾斯图尼神甫握紧拳头,说我身为圣德约镇的本堂神甫,已确认这两份分别由国王陛下和枢密院签发的招贴了,我印制了两千份给大家,所有会写字的人都应该抄写,分送去周边的庇卡底、曼恩、阿尔图瓦和布列塔尼等省区,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先传遍我们诺曼底。 两千份印刷出来的招贴,立刻就像飞舞的花朵,在无数双结满老茧的手里传递着,称颂着,农民们都热泪盈眶,赞美路易十六,赞美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赞美整个波旁王室,巴黎和凡尔赛里布尔乔亚议员们和王室的争斗他们根本不关心,甚至路易十六本人想法他们也不关心——只要有诏令要废除封建特权,废除高利贷债务,把公用地分配给他们,他们就什么都顾不了,就像洒下火星的炸药堆,彻底爆炸了! 圣德约镇只是开端,大约半天功夫,东南城关所有的镇子都知道了这份招贴,农民们都像过狂欢节似的,家家都如同喝醉了般手舞足蹈,今年麦子和前两年不同,诺曼底的好气候带来了丰收,又遇到国王下诏废除封建权利,几百年难遇的破天荒的好事啊!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农田的主人要么全家下地收割麦子,田地多的就从郊区雇人来收割,雇工们就嚷着“有了诏令这么好的事,工钱都涨才是啊。” 大小农民们也都很豪爽:“以前都是二十个苏一天,现在三十个苏一天!” 短工们都亢奋得不得了,挥汗如雨,割起麦子来更加带劲了。 太阳越来越酷热,但所有人都开心快乐得不行,他们的脸庞被晒成赤红色,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这样,麦穗顺着他们俯下的脸庞和背脊摇来晃去,每割倒一茬,眼前的阳光就多了一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还有部分没找到活的雇工们,成群结队地来到家诧异非常的贵族家,告诉主人说,“老爷你的田也要收割了,你看绝大部分人都被村子里给雇走了,不然等到天气不好,麦子烂在田里就糟了,我们就收你二十五个苏一天。” 贵族管家发问,往年价钱都是十五到二十个苏啊。 “现在封建权利全被国王陛下废除了,多余的粮食全是归农民的,他们能抬我们的工钱,老爷们就不能了?我看啊,没了这些特权,你们老爷也快不行了,论种田哪个能比得过诺曼底农民哩!”短工们举起印制出来的招贴,在管家眼前嘲笑着。 当管家把招贴送给主人,有些文化的主人端起镜片,夹在眼眶内,看了看,脸色凝重:“快,快去城里通知法院和国民自卫军,雅克佬们伪造国王和枢密院的敕令,准备不交租纳税了!” 当晚,鲁昂城里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蒂尔坎男爵、勒努瓦先生、德.拉伯龙将军,还 有昔日大法官伏西哀,及流氓先锋瓦尔朗,压根就没在行政院里讨论这个议题,而是直接聚集在伏西哀的宅邸里,要严厉镇压农民。 “泥腿子不交租子,这还了得?得绞死散发伪造诏令的罪魁!”蒂尔坎男爵义愤填膺。 “这份招贴是在哪里先冒出来的?”伏西哀抓着招贴,询问诸人,很快他得出答案,“圣德约,又是圣德约,肯定是高丹分子干的罪行!” “那里的神甫,那里的公社管理员外加镇子里的官吏,全是高丹分子,全该杀无赦!放心,我们鲁昂的国民自卫军是站在革命的市政厅一边的。”拉伯龙将军咬牙切齿。 “东南城关是高丹分子和雅克佬武装盘踞巢穴,国民自卫军和骑警队未必能讨到便宜。” “那就先把城中的高丹分子给清剿掉。”和高丹家有深仇大恨的勒努瓦,对着瓦尔朗使了使眼色,“还有,这伪造的招贴,马上肯定还会在西城关和南城关掀起风浪的,我们得杀鸡儆猴,哪个泥腿子不安分,我们必须要出铁拳镇压,不能让他们和圣德约那片的沆瀣一气。” “就交给我们别动队吧!”瓦尔朗恶狠狠地挥动拳头。 第二天,鲁昂城南关有群农民,在村口的宣传木札上读着夜晚贴出来的“诏令”,便被赶过来的骑警给抓住了。 瓦尔朗的别动队跟在后面,拿住带头读内容的一位,逼问他:“这份诏令是伪造的,制造、传播的人都要绞死!”-----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3.大乱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不,这份诏令不可能是伪造的。”那农民毫无畏惧。 “就是伪造的!”瓦尔朗气急败坏,说鲁昂法院、自卫军司令部和行政院联合发出指令,说它们全是伪造的。 “可诏令是国王陛下下达的,陛下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陛下不会伪造自己的诏令,所以都是真的。”农民的逻辑,居然让瓦尔朗哑口无言。 “谁再敢说这些诏令是真的,那就得上绞刑架!”瓦尔朗拔出手枪,朝天放了一下,威胁说。 “真的,全是真的,圣德约那片和诏令全都说是真的!”在场的农民们都异口同声。 于是三名农民被抓到了城里,日暮时分就被伏西哀临时组建的特别法庭审判,以伪造敕令的罪行绞死在法院街道前。 同一天,瓦尔朗的别动队到了西城区,看到有农民公开地表示拒缴封建租税,便残忍地开了枪,射杀了两名农民,枪声震动了妙逸庄园。 为了顺带着报复妙逸庄园,瓦尔朗又越界,抓住了名拉夫托家的佃户,帮他捆在了树上,用鞭子抽打,然后堆起沥青,纵火烧他的脚足,佃户惨叫不已,等到气愤的艾米莉带着警卫队来解救时,又遭了瓦尔朗手下的冷枪,又有两名佃户被打伤。 但就在得意洋洋的瓦尔朗别动队,想沿着奥拉托利教会学校林荫道,撤回城中时,却遭到赶来的桑镇武装农民的伏击! 是洛戈隆先生带路的,桑镇一下子来了三十多名武装农民,他们预先埋伏在道路两侧还没有收割完的麦田里,西城的农民志愿给他们当掩护,梅.高丹太太之前暗中给农民们打气,还支付了笔款子,足够洛戈隆先生开设镇百货商店的了。 结果当勇敢的桑镇农民开枪射击时,不可一世的瓦尔朗别动队立刻阵脚大乱,瓦尔朗有五位同党当即中弹身死,瓦尔朗本人跳上辆运干草的车子,才和其余人逃窜走了。 五名别动队恶贼的尸体,被桑镇农民倒着吊在林荫道的树冠上,并且贴上了字条: “国王陛下诏令是真的,就和这些尸体一样真。既然你们贵族动手了,那么战争就开始了。” 很快,整个鲁昂周边一片大乱,东南城关的镇子,不但原本的农民保卫军拿起武器来,还有许多其他镇子的农民也加入进来;很快,西城关、北城关和南城关的农民们也都动员了起来。 城中,伏西哀大法官对同伙们说:“不要害怕,我们很快把这里雅克佬的暴乱和高丹分子的煽动形成报告,提交去国民会议,提交给王室,让他们尽快通过戒严法。拉伯龙将军,该你的国民自卫军动手了,否则全城布尔乔亚的家产都被会高丹分子给劫掠掉的,他们要煽动雅克佬入城搞屠杀!” 同时鲁昂城郊和乡村,各处教堂的墙壁上,都出现了新的东西,是封密信,署名是伏西哀和拉伯龙将军,寄送方是已经逃亡的孔代亲王,在信里这两位向孔代亲王保证:“我俩会拉起三千到五千人的国民自卫军队伍,并劫取去年诺曼底省份的税款,然后赶赴凡尔赛,只要贵族领袖们一声令下,我们将杀死一万名凡尔赛市民,接着再去巴黎,杀死四万名巴黎市民,这是我们承揽的任务,会足额完成的......” 很明显这封密信完全是菲利克斯在巴黎帕西区给伪造出来的。 但鲁昂的农民们更加愤怒了,大呼这是贵族们勾结的阴谋,他们要迫害第三等级在凡尔赛的代表,还要糟蹋烧毁我们的庄稼,杀害镇压农民! 非仅如此,鲁昂城内的布尔乔亚们,对拉伯龙、勒努瓦、伏西哀等人的信任也发生剧烈动摇,不少地方议员在行政院公开质询,为何要使用流氓别动队杀害郊区农民,就因为他们读了读张贴出来的诏令? “这是高丹分子蓄谋的叛乱,如果听之任之,整个鲁昂城会被激进分子给焚毁掉的。”伏西哀在行政院内大喊大叫,然后下面全是起哄声和嘘声。 又过了两日,对立仇杀的事态完全白热化起来,瓦尔朗带着人冲到塞纳河的左岸区,把霍尔克公司的楼房,包括最富丽堂皇的霍尔克方楼(现在归梅的哥哥盖斯特所有)给纵火烧毁掉了! 背后的支持者是勒努瓦,以报自家庄园被毁的一箭之仇! 然后国民自卫军一个营,前往半桥码头的Fac公司大楼,却遭到公司雇员和武装起来的码头工人的阻击,双方沿着公司前的广场、街道激烈开枪互射,大楼就像座堡垒坚不可摧,拉伯龙将军叫嚣着要拉来大炮轰击,但四周街道的市民们起来,挖断了道路,也堆起了和巴黎相同的街垒,让大炮和车辆难以通行。 另外一个营,要去封查包比诺银行和艾金银行,以接手诺曼底的税款,但这两个银行的钱财已被沃顿子爵和艾金.霍尔克,提前运去了北面的勒阿弗尔海港。 白昼当中,鲁昂就出现了蒙面的盗匪,四处抢劫,各个街区隔绝交通,筑垒自保。 “我要三千支状态良好的步枪,还有相应的火药、子弹。”巴黎科尔德利埃商业大院楼中,菲利克斯和丹 东肩并肩,对来到这里的特鲁朵、马库斯、昂吉奥说到。 说完菲利克斯补充道,钱,我会一次性付清的。 “要火炮吗?以前在荣军院和夏尔维尔军械场,我们还得到了不少火炮,全是军团用的,最新式的,炮管上的铭文是多菲内省制造出来的,佐伯勒公司的。”马库斯说。 “要用六到八门。”菲利克斯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大家把枪炮弹药支援我,马上鲁昂麦收的粮食我来负责运到巴黎来,解决无套裤汉们的饥馑。” “国民会议那边你如何交待呢?”特鲁朵有了些担心。 “我不但能交待,还能逼迫它顺从民众的心意,只要大家行动起来。”菲利克斯毫不惧怕。 “那好,没问题!” 圣德约车行的拉多恩先生,将周围村镇所有车辆都组织起来,浩浩荡荡前往巴黎,接受了菲利克斯支援来的军械,大约又过了两天,鲁昂以东以南的地区有两万名农民武装起来,甚至还有八门新式速射火炮,有几十名蒙马特尔高地赈济工场的工人主动前来,帮农民军装填射击,一时间旌旗招展,矛林蔽日,枪炮齐鸣,前所未有强大的农民武装逼近了鲁昂城关! “不要怕,我们还有一千二百名国民自卫军,只要他们列阵开枪,雅克佬是会一哄而散的。”危局前,拉伯龙将军慷慨激昂。-----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4.艾米莉的日记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可这时鲁昂的布尔乔亚市民却在农民暴动的大潮面前害怕、动摇起来。 这在法国历史上也是数见不鲜的,市民和农民的利益,从中世纪时代就被道城墙所阻绝。市民起义时,周围的农民可能态度非常冷漠;而农民暴动时,也随时会面临市民武装的背刺。 一旦让农民武装入城,家产会不会遭到他们的抢劫? 这是任何布尔乔亚们都在忧虑的。 所以拉伯龙将军的国民自卫军,得到了不少布尔乔亚的协助,占据了城关,并把枪炮运到了上面。 鲁昂城里也有同情支持农民的,大多是法兰西共和党分子,他们说去年鲁昂在遭到匪患时,是农民和市民联合组成的保卫军保护了这座城市,这次农民们只是要求废除封建压迫,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争论不休时,各处城关外扎营的农民军已等待不下去了,艾斯图尼神甫和拉多恩先生号召大家:“杀害农民的匪类已被我们困在了城里,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按照国王诏令去做应做的事吧!” 农民们便立即响应号召,他们可没布尔乔亚认为的那样愚昧,事实上农民一旦有了斗争的目标方向,热情和智慧立即就能迸发出来:他们居然也成立了数个委员会,推选乡镇内有威望的能识文断字的人物来当委员,于是“围城委员会”、“粮秣委员会”还有最厉害的“地产委员会”都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尤其是地产委员会的,他们戴着草帽,背着巴黎夏尔维尔军械场制造出来的最新步枪,成群结队,出现在鲁昂的乡村,目标便是一座座贵族庄园或者城堡。 他们一旦立在城堡前,六神无主的贵族便只能和管家一道出来迎接。 带头的地产委员便拿出“国王诏令”的复印本,当着贵族、管家和佃农们的面大声朗读,然后就问贵族:“老爷你应该也得到这份诏令了,陛下是在全国范围内颁布的,所以老爷你一定有的,对吧?” 贵族的身躯往往抖得和筛糠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说确实有这份诏令,那么地产委员会的民兵就会要求他当场宣誓,废除掉所有领主的封建权利,按照诏令里所说的,一条都不能少,最后签字画押。 个别胆子大的贵族,如果拒绝承认诏令,那地产委员会就会说,“诏令我们都有,其他贵族也都有,唯独你没有,肯定是有的,但被老爷你给匿藏起来了。”然后不容分说,地产委员会便会指挥民兵破门而入,趁机把城堡、庄园内的地契文档搜出来,当众一把火给烧光,有胆敢反抗的,便会遭到殴打,甚至有的贵族被扔到粪堆里,或者被吊在了树上,受尽屈辱。 还有逃走的贵族,可城堡却带不走,也被农民放火焚烧,整个鲁昂周围,一座座城堡和庄园都化为了巨大的火炬,漫野燃烧着。 艾米莉站在妙逸庄园的阳台上,看着这个景象,就和去年她看着满天冰雹坠落时差不多,冰和火的两级,实则代表着世界秩序的天翻地覆。 她没必要逃走,妙逸庄园早就改革过了,废除过所有的封建权利,实行的是单纯的资本主义雇佣关系,佃户都是艾米莉家的员工,她家出钱,允许佃户留存部分谷物,所以当地产委员会来到庄园时,她说诏令内的所有事我都做过了。 农民们也不会继续对拉夫托侯爵家为难,毕竟他们绝大部分也是拥有田地这个私产的,有产者是不会喊出共产的口号的。 他们只要是废除掉加诸身上的各种国家和领主的压迫而已。 在艾米莉的眼里,这场因伪造的诏令而席卷整个鲁昂的农民暴动很有意思:“我看到了,农民的诉求其实有两点,一点是要废除掉领主们的管业权、死手税(农民死了后,他的田产继承人需要缴纳一笔钱给贵族领主才能继承份地,好多同学不清楚,在此解释下)和其他的杂税,另外抗拒缴纳给教会的什一税及给包税人的间接税,为此他们热衷烧毁乡镇的税卡和管事局,并迫使我们贵族承诺放弃封建权利,如若不然就会产生暴力行为;还有一点我认为不能忽视的是,农民们非常渴望为过去遭受到的侮辱复仇,这是种积郁很久的感情,澎湃到让人害怕的程度,他们要向法庭或领主索回罚金或诉讼费,要烧毁有过自己名字的法庭卷宗......当然我们诺曼底省农民打着的宣传旗号,是国王诏令,还有特权等级针对三级会议的‘阴谋’,他们想和布尔乔亚们联合起来,粉碎掉贵族或高级教士的阴谋,所以他们袭击的基本都是特权等级的房屋,我看到家具被扔出窗外,堆在一起付之一炬,接着就是门窗和栅栏被捣毁,屋顶被拆除,他们还会对贵族们独占的磨坊、锻铁炉实施攻击。他们通常不纵火,因害怕火势蔓延会烧毁自家的屋舍和庄稼,只有对坚固的城堡才用火,他们也并非如很多书上所说,陷于集体的疯癫,或沦为‘嗜血和兽性的恶棍’。武装起来的农民来到妙逸庄园,宣读完诏令后就询问我的态度,我和我母亲说,拉夫托家已把封建权利废除掉了,并且把先前圈占的公地退还出去了。他们又问,说我父亲作为贵族代表,有没有在 巴黎参与过针对第三等级的阴谋?我说没有,我的父亲倾向于各个等级的联合,这点在他曾保卫过鲁昂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农民们纷纷对我父亲表示赞赏和倾佩,然后他们希望在妙逸庄园得到热情招待,于是母亲烤了面包,并且取出了地窖里的酒桶,他们吃喝得非常开心,有人问我能不能来点煎蛋卷,我给了他,还有些火腿,他们歌舞了番后,便告辞离去,临行前我还赠送给他们几十双袜子,他们都非常感激,没有任何暴戾的行为发生......为首的人带着步枪,其他大部分人敲锣打鼓,带着农具和木棒而已,往往整个村子跟着委员倾巢而出,就好像,就好像是逛集市一样——对整年在土地里劳累的他们,可以不用干活,出去转悠一两天,能对昔日高高在上的领主老爷耍通威风,说两句笑话,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洋溢着节庆的欢乐和惬意......也许别的地方,农民和贵族间爆发了冲突,但就我自己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对拉夫托家庄园来说,基本无事发生,麦收也进行得非常顺利。 可对被农民大军围困里的鲁昂城,事态可不算轻松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5.巴尔热的回忆录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鲁昂城里的拉伯龙将军指挥国民自卫军,包围了Fac公司大楼,又烧了霍尔克工场和方楼,但在城墙外他们又被数万追随高丹主义的农民武装给围困住了。,47751 更糟糕的是现在是麦收时节,冬麦刚刚收割完毕,就在下个月又要开始春麦的收割。 鲁昂被围困了,就意味着面粉全掌握在农民的手里,运不到城里来,更不可能让烤面包房的烟囱冒烟,这就很要命了。 很多地方议员在行政院的讲席上,要求城市紧急和农民媾和,不然很快鲁昂城将陷于饥荒,此外潜伏在街市内的“高丹分子”及军友会的老兵们,也随时可能打开城关,迎接武装农民们进来。 这下吓得大法官伏西哀及商会会长勒努瓦六神无主,尤其是勒努瓦,本来已处于半破产状态,归隐去了诺曼底乡村,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要反攻倒算,却被彻底困住了。 于是拉伯龙将军制定了速战速决的计划,因持久对峙下去对己方显然不利。 “鲁昂国民自卫军的军团编成一千二百人,共有四个营,是完全足额的,今晚收集好所有的弹药,分发给士兵们,以城墙雉堞后的火炮发射三下为讯号,骑警马队在前面突击,国民自卫军跟在后面,冲垮东南城关的雅克佬。雅克佬缺乏训练,一鼓作气就能打垮他们。” 但蒂尔坎男爵不太同意,他刚刚接到城外另外个守旧贵族奥布基尔希子爵豢养的信鸽送来的信:子爵和另外位叫贝里奈男爵的,动员了百余名佃农,像古代领主的附庸扈从那般,组起了支队伍,子爵称我已从自家城堡出发,要冲破鲁昂西城关的农民叛乱武装,只要打通这条道路,我们便能派出信使,前去卡朗唐半岛边缘的拉瓦拉镇,在那里德.杜穆里埃将军指挥的正规军团,正在整修运河,让杜穆里埃将军协同我们来驱散镇压农民。 所以最终拉伯龙将军的冒险计划被否定了,大家决定先让骑警队出西城关,和奥布基尔希子爵、贝里奈男爵的队伍会师,然后求来杜穆里埃将军的援兵。 然而,七月九日清晨,奥布基尔希子爵站在自家城堡前,让自己的朋友,也是管家,一位退伍军人叫路易.巴尔热的指挥这支小型武装,其后巴尔热在回忆录里写到:“子爵城堡外,修道院的警钟敲响了,佃农们都是哭着跑过来的,他们不愿为子爵前往鲁昂城卖命,他们听说叛乱的农民有几万人,几千支枪,还有许多大炮......我好不容易把队伍给排好,结果有个报信的过来喊,前面大道上扬起了大团大团的灰尘,好像还有火光,其实那不过是贝里奈男爵城堡窗户玻璃的反光,于是大家都惨叫着,我麾下的兵马一下子就被吓昏了,跑进各自家里,抱着妻儿痛哭,我身边旗帜边只剩下四个人。我又花了两个小时,才把这群懦夫重新集合起来,为了防止再度发生溃逃,我把他们带到教堂,让拉瓦拉教区的本堂神甫给所有人行了‘赦罪礼’,然后我拔出佩剑,下令全队开拨,违者就地处决,这群武装起来的佃农才走出了路口......庄子里的老人和娘们都哭天抢地来送别,我妻子眼睛都哭得红肿,我还辞别了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她含泪不语,只是抓了把硬币塞给我,说了声永别了儿子,然后就默默在圣母像前祈祷......大伙儿的行囊里都塞满了酒食,生怕过了今天没命吃似的,我让笛子手和鼓手走在前面,还没演奏几个节拍,报信人又跑过来大喊说,有敌情!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大伙儿又发了疯般四散奔逃,绝望和恐惧压倒了每个人,村里马特立库的老婆玛丽.帕舍吓得把手里端着的一碗汤全洒了,然后声嘶力竭哭喊,说有人要杀我的丈夫和孩子啦,她丈夫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一面训斥妻子胆小,可一面自己也抖得厉害......大部分人根本不想跟着我开拨,又跑到屋子里、猪圈里或者麦田里躲起来,屁股撅着,像一只只鸵鸟......堂区里有个叫拉克莱芒丝的年轻漂亮女仆,脑子和塔迪的老婆乔蕾儿一样蠢,两个娘们吓得把头埋在草垛里,身子还露在外面,几乎窒息而死......” 结果到了下午时,巴尔热才勉强把队伍带出子爵的城堡。 然而一切都晚了。 鲁昂骑警队上尉德.弗莱齐埃带着大约三十名骑警组成的马队,在当日冲出了西城关,还没走到十古里外的巴西镇,就被西城关农民的警哨察觉,于是农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伏在草垛、树林和篱笆后,对着弗莱齐埃上尉打冷枪,弗莱齐埃苦劝着说我们是来镇压叛乱维持秩序的,但情况却越来越糟,又压根见不到奥布基尔希子爵队伍的影子,只能退回到城中。 傍晚时分,巴尔热带领的队伍抵达圣沙蒙镇,收到当地农民的热烈款待,吃饱喝足后镇子里的农民告诉他,鲁昂的叛乱结束了。 由是“奥布基尔希子爵军团”第三次一哄而散,人人都像凯旋的英雄般返回家中,悲伤和恐惧一扫而空,庄子里的小酒馆再度人满为患,“马特立库喝了很多啤酒,逢人就吹嘘自己远征的英勇,他老婆小玛丽抱着他亲个不停,其实这家伙的 远征,就是走了六个古里的来回,连一发子弹也没打出去过。”巴尔热在回忆录里描述道。 到了十日,西城的农民武装大约五百人,冲到奥布基尔希子爵和贝里奈男爵的城堡前,其中圣沙蒙镇那群狡黠勇敢的农民为先锋,两位爵爷的附庸佃农们第四次溃散,巴尔热也懒得再指挥任何人,便直接投降了。 两座城堡的佃户全部和平疏散,而后城堡全被农民武装烧成了平地,倒霉的奥布基尔希子爵和贝里奈男爵直接被捆起来,送到围城的农民军营地内,艾斯图尼神甫还想挽救他俩的性命,可“围城委员会”大部分人却说,“我们听说巴黎革命杀人的,人头就在台阶上乱滚,农民在鲁昂搞暴动,不杀贵族同样不可能,只有这样才能粉碎他们的阴谋。” 于是委员会投票,判处子爵和男爵的死刑! 城墙下,奥布基尔希子爵和贝里奈男爵脑袋,被锋利的镰刀砍了下来,“贵族老爷们最喜欢的荣誉斩首,我们帮他满足。” 在雉堞上看到这幕的伏西哀和蒂尔坎男爵,当时就吓得瘫倒在地,随即他们来到鲁昂大教堂,哀求主教普鲁瓦雅进行调停,恢复和平。 祭坛前的普鲁瓦雅主教叹口气,说我不亲自调停,可以通过书信来调停。 来哀求的两位都想安全和平地退出鲁昂,以免落得和奥布基尔希子爵相同的下场,对此主教点头,说我全力争取。 对此,得到主教信件的农民军提出了数点要求: 鲁昂市政府必须改选,必须承认国王诏令; 鲁昂行政院接管立法权和选举权; 绞死农民的凶犯,必须要血债血还。 得到信件的伏西哀和勒努瓦想要舍卒保帅,可瓦尔朗不愿成为替罪羊的,他找到德.拉伯龙将军,说不能再犹豫了,那群长袍贵族和商人想把我们献上农民怒火的祭坛牺牲掉,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骑警队都吓破胆了,国民自卫军也动摇不定,我们怎么打败那群雅克佬呢?”拉伯龙将军也想投降。 “鲁昂城有八万居民,这样的城市雅克佬是打不下来的,粮食储备我们可以花钱向围城的农民买嘛,那群雅克佬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坚守一会儿,卡朗唐那边的杜穆里埃将军还是会来救援城市的。但前提是,先把伏西哀和勒努瓦给杀了!”瓦尔朗冷冷地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6.农民的胜利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什么,杀掉大法官和商会会长,这?”拉伯龙将军于心不忍。 瓦尔朗就说,这两个杂碎要出卖我们,出卖掉鲁昂,给他们安个“私通围城盗匪”的罪名,就地处决掉,但要将军您亲自带队去处置。 拉伯龙将军犹自不安,瓦尔朗便又说,这两位的家宅里全是粮食、美酒还有钱财,处决掉后,把家产留一部分给将军,其余分给饥饿的市民们,收买人心,这样整个鲁昂的大权就归您了将军。 “Fac吧,将军!” “这座城市很难守啊。” “那也等将军收取大权后,再向那群雅克佬宣布答应何谈条件,不就成了,您还是国民自卫军的司令官......等到春麦收割时,这群雅克佬自然会回乡的......届时您还和高丹分子慢慢周旋。” “那也只能这么办了。”拉伯龙将军叹口气,对瓦尔朗剖明了心迹,“其实我守护了鲁昂这么多年,我的心始终和市民们一起跳动的,只要雅克佬们答应不侵害市民财产,什么都可以谈的。不过军人是不能对大法官和商会会长处刑的,这不符合法兰西军人的精神......” “就让我带着别动队去做吧。”瓦尔朗就此喊到。 将军的眉梢和眼仁都凝固冰洁起来,烟草的雾气弥漫了他的脸面,过了好久,他才有些痛苦地对着瓦尔朗摆了摆手。 大法官伏西哀的家宅,在高等法院后面的圆帽街上,大约凌晨一点半,瓦尔朗带着十多名别动队,走到了这条街道,当时据守街垒的布尔乔亚自卫队就喊话问是什么人。 “我们是拉伯龙将军的麾下,有市民说这条街有人囤积居奇,必须要带到兵营里审讯。”瓦尔朗说。 于是自卫队就放行了。 瓦尔朗没有任何怜悯,他知道,当年弄死科尔贝和雅尔丹的,弄垮鲁昂行会的,幕后就有这位大法官,他一挥手,一名别动队队员立刻就用铁镐砸开了院子里的大门,接着大家立刻就奔了进去。 伏西哀家的仆役和使女刚举起烛火,就被开枪射杀。 枪声把大法官和妻子从床榻上惊了起来,然后斫击声猛地炸起——尖叫的妻子竖起双手,吓得不敢动弹——几把斧子轮番将卧室的门板给劈碎,一下又一下,斧刃不断在她眼前晃着。 伏西哀穿着睡衣,拖来板凳,企图让自己肥胖身躯穿过窗台,跳下去逃生。 门板倒了下来,瓦尔朗的数名别动队成员举起手枪,几团火焰炸起,伏西哀可怜的妻子当即被打死在床上,血溅得墙壁上到处都是。 然后一名队员扑了上来,对着还挤在窗孔里的伏西哀后背就是砍了一斧子,这疼得伏西哀一个机灵,居然穿过窗口,但却是自由坠落在院子里,摔得人事不省,然后被守在那里的瓦尔朗一脚踏住胸膛。 “我,我是你们首领菲利克斯.高丹曾经的上司,对他有提携庇护的恩情......”伏西哀满面是血,哀求说。 “您糊涂了。” 听到是瓦尔朗的声音,伏西哀才知道来杀他的不是军友会里的高丹分子,居然是同伙火并,便带着怒气说,“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瓦尔朗就拔出匕首,狠狠地刺入到伏西哀的胸膛里。 另外一支别动队,则来到了勒努瓦的住宅,勒努瓦原来的庄园被烧成废墟,便临时住在佩提特大酒店里。 酒店老板看到全副武装的别动队时,吓得呆在柜台后,不动也不叫。 然后三层的房间内,乱枪声响起,不一会儿别动队就提着勒努瓦血淋淋的脑袋走下了楼梯。 从房门里跑出来的其他住客,都爆发了尖叫。 待到早上时,伏西哀的尸体,还有勒努瓦的头颅,都被悬在鲁昂的剧院花园广场路灯杆上,四周全是肃穆的国民自卫军士兵持枪立着,一些大胆的市民凑过来听:拉伯龙将军满身戎服,站在游廊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份宣告,称这两位私下和城关商人囤积粮食,经过查检属实,已被就地正法,无需通过行政院和法庭审判云云。 围观的市民们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可瓦尔朗也没有好下场,他带着群别动队成员来到鲁昂的谷仓内,国民自卫军中校苏里南在那里等着他,告诉他将军马上要和围城的农民武装谈判,你先前杀害了不少郊区农民,背负了血债,所以鲁昂你是呆不下去的,这里有将军赠送给你们的财宝,赶紧趁着谈判时离开这里,去乡村呆着,或直接去别的省区。 瓦尔朗便上前去接,此刻苏里南上校身旁的一名卫兵,突然横着把刺刀狠狠扎入到瓦尔朗的腰上,瓦尔朗仰起头,发出了声骇人的惨嚎,苏里南迅速拔出手枪,抵住他的胸口开了枪,瓦尔朗当即毙命。 其余的卫兵全都举起枪和刺刀,将瓦尔朗别动队的骨干悉数杀死。 很快他们的尸体,也被吊在了花园广场的路灯柱上,路灯柱不够用,就吊在了树冠上。 瓦尔朗的妻子阿塔 莉刚准备逃走,就被几位自卫军士兵给拖出来,用木棍活活打死,尸体装在袋子里,扔进了塞纳河中冲走。 给瓦尔朗夫妻定下的罪名是肆意杀害农民,抗拒国王诏令不遵,是伏西哀和勒努瓦的走狗恶犬。 这下,先把己方一股脑肃清的卫戍司令官德.拉伯龙将军认为自己大权在握,随即向围城农民写了谈判信件:称愿认可国王诏令的所有内容,也认可鲁昂农村的自治,但不希望农民武装进城,不希望布尔乔亚的财产遭到侵害。 当拉伯龙将军用笔写完最后的署名,装在信封里,取下指环印章要在火漆上戳时,外面突然枪炮声齐鸣! 惊得拉伯龙站起来,然后带着几名卫兵冲下了兵营楼,刚来到外面街道上,就看到整个鲁昂东南城关满是硝烟和呐喊,农民武装杀进城了? 然后南城关也响起了声音,但听起来不像是有激烈战斗,只是冲锋呐喊。 北城关和西城关,也是如此! 四面八方,拉伯龙将军是天旋地转,手里捏着那封信,不知所措。 待到他在卫队的保护下,仓惶来到半桥码头时,大队起义的兵马已经冲到眼前了。 居然有许多鲁昂的国民自卫军士兵,带头的是苏里南中校,弗莱齐埃上尉和骑警们也在其中! 他们全都倒戈,全都投奔了民众,鲁昂的布尔乔亚们也不愿成为拉伯龙将军政治的牺牲品,在几名军友会成员说动下,打开了城关门户。 拉伯龙将军绝望了,他刚举起信件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一阵乱枪打倒在地,咽了气,那颗时刻和鲁昂民众一起跳动的心脏,歇息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87.大恐慌 接下来鲁昂城迅速恢复了平静,菲利克斯的父亲勒内.高丹,被市民和农民们公推为鲁昂城的新市长。2 国民自卫军则接受了改编,有三分之一的农民子弟编入其中,苏里南中校被选举为司令官,弥涅南上尉也得偿所愿,佩戴了中校的单肩金穗章,成为了实权的自卫军副司令官。 圣德约的农民小杜朗,也当上了连队的上尉官。 德.弗莱齐埃上尉继续掌握骑警和巡警,开始在各个街区缉拿伏西哀、勒努瓦和瓦尔朗的残党。 勒内老先生,不,现在是高丹市长,很快在市政厅前宣告,无条件接受凡尔赛的国王诏令,从即日起开始废除所有加诸农民身上的封建负担,而后鲁昂行政院也紧急通过项法案,承认农民对贵族的攻击是合法的,此后若是有任何贵族不遵从这张诏令,农民有权武装起来,逼迫对方发誓遵从为止。2 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诺曼底,诺曼底第二大的城市卡昂,布尔乔亚市民也和农民联合起来,组成了国民自卫军,推选当地首富杜.维萨尔先生当市长主持大局,接下来就是瑟堡、博卡日、迪普耶、勒阿弗尔也是如此,城市大致接连恢复了平静,可乡间的农民迅速行动起来,仿效鲁昂的农民那般,焚烧城堡,收缴枪支,摧毁封建权利。 很快不光是诺曼底,四周的布列塔尼、曼恩、庇卡底、阿尔图瓦等省份农民,也都开始了暴动。 到了七月中,整个法兰西的乡村都陷于了大恐慌、大暴动当中。 乡居贵族们开始第一次逃亡的大浪潮。 大暴动的传播路线,就像是接力站一样,先是在几个中心点触发,然后向四面八方,一个城市一个城市,一个乡村一个乡村,波及到几乎整个法国。 法国的北地,便是以鲁昂为中心,很快扩撒到了勒芒、拉菲泰、瑟堡及奥尔良地区。 法国的西北省份,则是以布列塔尼省的南特城为中心,一路往东南,到了海滨的绍莱城。 法国的西南,在吕费克城为中心,一路席卷到了比利牛斯山。 法国的东北,以埃斯特雷、罗米伊为中心,一直扩散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 法国的东南,以里昂城为中心,冲击波一路到了最南端的马赛、土伦。 暴动一旦发生,各种各样的理由都会让农民风声鹤唳,拿起武器来。 菲利克斯用的是伪造诏令触发了鲁昂的暴动,其他地方就各具特色了,有的也和菲利克斯一样,突然有人宣读所谓的诏令,说农民得到了国王的支持,可以反抗贵族的特权;也有的是单纯的农场主和佃户间发生劳资纠纷,有的是农民自发起来攻击囤积居奇的神甫或商人,有的是农民们听到了谣言,说贵族和盗匪勾结,要来杀光他们,抢走所有的麦子,然后在传播的途中,这些能引起恐慌的谣言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可怕,可农民并不是傻子,他们在担惊受怕之余,心中也都明白,这样的恐慌对于他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他们就以此为借口武装起来,很快就开始捣毁领主们的封建统治。其中最奇特的是阿尔萨斯地区,当哈布斯堡的约瑟夫皇帝派遣大军开进比利时镇压当地的独立运动时,阿尔萨斯农民们就大呼“法兰西国王勾结外国军队进来杀我们啦”,然后立刻开始焚烧城堡,驱逐贵族,最后哪怕是法国本国的军团或警察出现,也会被一律当作外国侵略者,遭到无情猛烈的攻击——农民可分不清楚各国军队花里胡哨的军服。3 到了最后,牛群回圈时在远方草野上扬起的灰尘,城堡玻璃的反光,在乡间旅行的背包客,莫名其妙响起的修道院钟声,集市上几位妇女的口角或胡说八道,森林里出现的苦修僧侣,流民和乞丐,邮车和马车夫的添油加醋,都会产生爆炸式的效果,并沿着道路向各个方向迅速传播,宛若瘟疫。村镇的妇人尖叫着,号啕大哭,好像自己马上就会被强奸,庄子会被烧毁,孩子会被不知在何处的凶犯杀害般,她们钻入树林,或沿着大路奔逃,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背着值钱的东西,跟着村妇们一起无目的地逃跑,牲口们漫山遍野地乱走,将恐慌再传到下一座城市。勇敢的人,则在本堂神甫、退伍军人或富裕布尔乔亚领导下,武装起来,在交通要道设置岗哨,竖起路障,巡逻队警惕地侦查四周,发现风吹草动,就会胡乱开火。 在恐慌波及的城市里,民众也动员起来,粮食施行配给,火药子弹被全部征收,城墙被修补,大炮被推入炮位,枕戈待旦。 形形色色的谣言四起,佩里戈尔省民众说,许多小偷、苦役犯在巴黎被放出来,每分钟都在壮大,到处杀人放火,下一个小时就会来到我们镇子里,这群匪徒的人数最初是2000,然后是6000,14000,再到18000,最后达到十万的数目。1 凯尔希的民众则传说,有群匪徒,每个人都带了八磅的毒药,还有八磅的炸药,手里举着硫磺导火索,遇到水井就投毒,遇到漂亮房屋就炸毁,结果有个海军军官在走路时口渴,拿着手绢擦汗,在一处水井内舀水喝,被当作投毒犯,被民众活活打死。 很 快,有人说在利马涅见到了哈布斯堡的大军,还看到了约瑟夫皇帝,他来为妹妹和妹夫报仇了,两天后约瑟夫皇帝出现在福尔日,又过两天约瑟夫皇帝出现在里昂城,里昂许多百姓吓得要死,连夜赶制哈布斯堡旗帜,但其实约瑟夫皇帝现在正躺在遥远的布达佩斯养病呢。6 相同的,布列塔尼省的布雷斯特民众,说英国军队登陆了。 阿基坦的民众则说看到了西班牙军队翻过比利牛斯山了。 多菲内省的百姓称,皮埃蒙特王国的军队出现了,国王的女婿是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他们要为贵族复仇。 更离谱的是南面的普罗旺斯百姓,他们说有十万黑皮肤的摩尔人战士上岸了,然后谣言进一步演化,居然连波兰军队也在这里登陆了,“因为先王路易十五是波兰国王斯坦尼斯拉斯的女婿”,然后土伦城就谣传——热那亚的大军坐着船,也杀来了。5 最典型的,就是卡奥尔港的一名农夫,他几乎就是个雄辩家,在田里干活显然委屈他了,他神奇地将经典回忆、现实情况和民间传说杂糅起来,对周围人绘声绘色: “阿尔图瓦伯爵回来啦!他带了四万士兵,还有从瑞典和北欧其他地区招募来的维京海盗,他还释放了法国各个港口苦役船上的所有犯人和各处监狱的罪犯,壮大了军势。这个伯爵是国王的兄弟,他得到了全欧洲其他国王的支持,他给自己的军队取了个‘汪达尔军团’的名号,就是要效仿公元前五世纪的汪达尔人行径,征服整个法国,然后屠杀掉所有的第三等级,再让法国贵族和教士们为军费买单,我们每个人将来都得掏出差不多五十个里弗尔来满足他,当然巴黎人掏的更多,得一百里弗尔!” 88.乌合之众? 大恐慌里,各村各镇的农民和市民全都武装起来了,虽然很害怕,但他们在盗匪来袭的警钟感召下,还是会鼓起勇气互相支援的,这带来的是什么呢?先是带来市民阶级和农民阶级的联合,比如在雷恩,有六千名农民组织起来,在十六名本堂神甫的带领下,支援了城市。这种种都唤醒了大家关于法兰西民族整体的热情和认同,接下来便是类似鲁昂的暴动事件不断地重演:武装起来的农民,开始声势浩大的摧毁封建权利的运动。2 团结、好斗、复仇、民族至上,这实则是未来大革命精神的一次预演。 多菲内省,有八十座城堡被烧毁。 诺曼底这个向来以古堡闻名的地区,也有数十座受损,严重的有九座。 其他的地区也都是差不多的形势,但恰如艾米莉.德.拉夫托所亲身观察到的那样,农民的暴动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他们的爱憎是分明的,行为也是克制的,在鲁昂他们打死了两名负隅顽抗的贵族(蒂尔坎男爵化装逃走)外带一名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没有伤害一个无辜市民,随后新任市长勒内.高丹先生立刻颁布了粮食政策,用平价收购了农民收获的麦子,供应了城市的面包需求,所以布尔乔亚们也很快宁静下来,很快运河和支路的建设恢复:伊桑巴德.高丹从海军船只上走下来,接手了卡昂和勒阿弗尔港口铁轨的铺设工程,随后什一税和间接税也被废除:鲁昂的行政院正展开讨论,如何平等均衡地推行新的税收。 更为激进的是布列塔尼省,布尔乔亚在雷恩和南特都夺取了权力,他们称恐慌是贵族们的阴谋,于是组成了国民自卫军,骑着马下乡攻击围捕贵族。 但也有反动的地方,比如多菲内省,声势浩大的农民暴动吓坏了有产者,贵族和布尔乔亚自动联合起来,在马孔和武装农民展开血腥的交火,绞死了不计其数的农民,才算把事端平息下去,可即便这样,也未能改变省内农民暴动的最终结果:贵族领主的城堡庄园被焚毁,包税人的办事局被彻底砸烂,就算是国民自卫军也不敢再下乡去向农民征收捐税,形形色色的封建权利实际已被彻底废除掉了。 这场大暴动迅如烈火,很快就成燎原之势,但持续时间很短,等到巴黎和凡尔赛的国民制宪会议得到消息时,农民们已完成了革命的任务了!1 很快各派的报纸都开始对大暴动评头论足,各自依据立场表述观点。 那位英国的旅行家兼乳法家阿瑟.扬,恰好已到了皮埃蒙特王国的京城都灵,他呆在酒馆里,恰好旁边座位坐着几位多菲内省的流亡贵族,他们破口大骂:“这场暴动,就是在凡尔赛国民会议里的几个议员干出来的!他们伪造诏令,散布谣言,让雅克佬起事。妈的当初他们撺掇群氓攻陷巴士底狱的日子,就是当初腓力四世烧死圣殿骑士团的黑色日子,共济会、光明会就是圣殿骑士的余孽,他们在欧洲潜伏了几百年,矢志要报复根除教皇、王室和贵族们”4 阿瑟摇摇头,他的饭桌上恰好摆了一份报纸,里面却说,大恐慌是贵族和外国军队的阴谋酿成的,布尔乔亚和农民才是拯救国家的功勋。 对此,阿瑟同样摇摇头,但他心底对大革命还是赞同的,“农民没活路了,为了自救,他们结成集体行动,是必然的态势。”1 在这点上阿瑟要远比后世的一流以污蔑法国民众起义的史学家高明许多,最典型的就是伊利波特.泰纳,这位被1871年的巴黎公社给吓怕了,在著作里连篇累牍地辱骂大革命里民众的所有行为,“野蛮人”、“无知野兽”、“残忍淫荡”、“杀人取乐”等,泰纳还反复用了一个词汇叫“群氓”,认为当时法国民众受到蛊惑,陷于集体无意识状态里,全都是屠夫、凶手,当然泰纳最擅长的就是伪造数字了,夸大革命的破坏性,然后有位叫勒庞的心理学博士继承了泰纳的衣钵,他有本《法国大革命反思录》,能看出勒庞博士没有对大革命进行过任何实际研究,资料全都是照抄泰纳的,里面是颠三倒四,错漏百出,比如他说后来的法兰西国会没做过任何好事,但是又没法解释大革命时代法军对欧陆君主国军队的节节胜利是怎么来的,于是只好反复说法国士兵如何不受革命影响,如何具备武德丰沛的传统,但他又解释不了“法国军队是大革命的最早起源地,也是最支持革命的群体”这个公认的结论,于是心理博士催眠不了任何人,只能催眠自己——对了,勒庞博士还有本著作更有名,就是《乌合之众》,其实便是泰纳“群氓”概念的进化,他对群众的集体行动是持坚决反对的态度,毕竟从书名就能看出来,通篇都泛滥着自命精英的人士,对群众居高临下指指点点的恶臭——其实这本书唯一的价值就是,当有人举《乌合之众》来装逼,那你基本就能断定对方是个史盲加文盲,并且是个恶臭崽。18 很快,到了七月二十日,凡尔赛的国民制宪会议不得不为这场暴动的性质进行讨论。 此刻,菲利克斯.高丹已经回到了遣兴馆中,巴黎和凡尔赛的市民们都无比热切地关注着他,把他当作某种意义上的检察官,来督促国民会议。2 菲利克斯 先看到,西哀士、穆内、马卢艾等先提交会议通过了项草案,里面声称:“国民制宪会议了解到了有农民拒不缴纳地租、年贡、什一税、领主捐和其他捐税,并且还手持武器,施行暴力,构成犯罪,他们成群结队闯入城堡,夺取契约文书,并在庭院里焚烧。故此国民制宪会议宣布,在本会议就各项捐税正式做出决定前,无论以各种理由停缴贡赋的行为均属违法。” “有人假传国王和大臣的命令,煽动民众烧毁贵族城堡,仿佛着了魔,整个法国一下子就武装起来,这群庄稼汉雅克佬无法无天,犯下了令王国蒙羞的暴行!”欧坦主教塔列朗扬起拳头,愤怒声讨。 米拉波伯爵也对此大为摇头,指责农民暴动是可怕的,是违背法律精神的。 连主张自由主义的莱蒙特伯爵,他父亲的城堡也被点了,荡然无存。1 此刻倒是奥尔良公爵站出来,他举起了手里的信,说:“许多贵族都说,农民暴行的源头是国民会议领袖的阴谋,背后还有某个大人物的资助——然后这个大人物,据说便是我。”5 会场立刻鸦雀无声。 89.你们站在哪一边 接着,国民制宪会议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奥尔良公爵说,我现在于许多贵族眼里,已成为这场农民大骚动的幕后资助者和指使者,对此我就说两点:“一、我不是,这事没有,他们瞎说;二、我的态度是支持农民为废除封建权利而做出的斗争。当然我反对暴力,不管是针对农民的,还是针对贵族的。”2 此刻,本雅明.马卢艾拍案而起,发起了申诉:“本人倒也相信奥尔良公爵于此事无关,因制造谣言的真凶另有其人,没错——我们的菲利克斯.高丹议员来自鲁昂,现在又通过群氓的支持,掌握了巴黎的邮政系统,所以鲁昂出现了伪造的国王、枢密院诏令,农民们最早掀起了暴动,在数名贵族和卫戍司令被害后,是菲利克斯议员的父亲继任了鲁昂市长职务,所以很难相信菲利克斯议员和这场血腥残忍的叛乱暴动没关系。” 同样来自鲁昂的其他议员,包括图雷、盖斯特、比勒等,还有拉夫托侯爵,纷纷起身大声抗议。 会议的主席米拉波伯爵立刻摇响铃铛,严肃提醒马卢艾议员,不得借题发挥,将攻击矛头指向任何一位正直议员。 “难道事情还不够清楚吗?谁是鲁昂暴动的最大受益人,谁就最可能是根子上的造谣者!”马卢艾丝毫不惧。 可菲利克斯则坐在座椅上,翘着腿,手指散开,扶着额头,面对这样的指控笑而不语。2 然后马卢艾继续厉声指责说,我们制定宪法,是不可以抛弃国王陛下的,如果有谁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那巴黎和整个国家类似这样的恐怖激进的暴动会越来越多。 穆内议员还有相当部分自由主义立场的贵族,如艾津公爵、莱蒙特伯爵等,也都站在了马卢艾的立场上附和,虽然他们都有宪政理念,可骨子里还都是贵族,还都是拥有阡陌相连的大地产的,其实不要说贵族们了,就是代表里的第三等级富裕有产者,也对农民侵犯富人私产深感不安。 喧闹声里,马卢艾挥动手臂,要求国民制宪会议延迟宪法、宣言和税制等问题,先要清楚立场,那就是农民暴动是违法的,另外开启对菲利克斯这类有唆使嫌疑的议员的司法调查,最后马卢艾还喊到:“国民会议必须要纯洁,不能让自私败坏的人物混入进来,我建议全国重新选举,要设置合理的门槛” “什么门槛,这简直是对平等的侮辱,哪怕是最贫穷最卑微的人,也有当选议员的权利!”一名前长袍贵族,职业是夏尔特尔律师的热罗姆.德.佩蒂翁愤然抗议。 罗伯斯庇尔、迪波尔、博纳夫等也都赞同佩蒂翁的指责,“竞选是公民最基本的权力,而公民权属于所有法兰西民族的公民,应向所有人开放,这是毋庸置疑的公义。” 角落里的西哀士,头脑则在迅速运转着,可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冷眼旁观。 倒是善变的塔列朗,眼角余光始终瞥着端坐的菲利克斯,他认为菲利克斯神情很稳,所以这场对决,马卢艾大概率要落败,于是便立刻转了话头:“农民起来拒缴赋税并攻击城堡,属实有罪,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反攻倒算,而是如何妥善的解决好这场乡村的革命。”3 “变色龙,无耻之尤!”贵族方的修道院院长穆里,还有龙骑兵军官卡扎莱斯早就看出塔列朗首鼠两端,这时不由得怒斥起来。 可塔列朗却毫不在乎,他再度抬高声音:“列位若是不想暴力革命无休无止,那就要果断做出割舍。” 这会儿,菲利克斯站了起来,显然是有言论要发表,于是米拉波伯爵再度摇响铃铛,会场缓缓平静下来。 菲利克斯望着马卢艾。 马卢艾的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有些心虚。 “你出卖过革命。”菲利克斯清晰的声音回荡在遣兴馆的大堂内。 “你在胡说八道嘛,菲利克斯议员,我提醒你措辞谨慎。”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我前去巴黎,是得到国民会议的委托,是去指导革命,驱逐国王用于镇压国民会议的雇佣兵军团的。而你却私下地被宫廷收买,巴茨男爵给了你二十万里弗尔,前警察总监克罗斯纳就是你引来抓捕我的。” “无稽之谈!”马卢艾抗辩说。 “卑鄙的小人,捂着银钱袋子的犹大!我现在于巴黎往来信件里可是抓住了证据。”菲利克斯此话一出,马卢艾明显有点慌张,议员们也是一片哗然,吓得米拉波伯爵又把铃铛摇动个不休,并且反复说私人恩怨不可以牵涉这项议题,双方都必须搁置掉。 于是菲利克斯对着主席,微微鞠躬表示道歉,然后他嘲讽地对马卢艾说:“我欢迎马卢艾先生前去鲁昂地区,对指控我的罪行进行最细致的调查。”1 “我会要求国民制宪会议开启司法调查的,绝对要把你,还有合谋的艾斯图尼神甫及那几位你的跟班代表绳之以法,他们都在先前于诺曼底犯下触目惊心的罪行” “好哇,马卢艾先生,你让国民会议审查我,审查鲁昂的布尔乔亚和农民团体,那真的是太好了!”菲利克斯摊开双手,大声嘲笑 议论的声音顿时高涨起来,马卢艾双手撑着发言席位的台子上,面色发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他议员也遇到了一模一样的棘手难题。 “请回答我,谁来审查我?国民制宪会议?那么,只要从开启调查的那刻起,在座的所有人就等于昭告天下,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公开和巴黎五十万市民,公开和法国两千多万的农民决裂。我问你马卢艾,你愿意为这个昭告产生的后果负责嘛!”菲利克斯怒吼着,手指笔直地伸向马卢艾。 “农民的暴动”马卢艾刚准备回复。 “农民的暴动已经有了自己的结果,它不需要你的承认马卢艾先生。但我在这里还是奉告你,还是奉告整个国民会议,你们还是尽快承认这个结果。我得到了封多菲内女贵族的信件,她在里面说了这样句话——‘无论我们承认与否,人民已经武装起来,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他们会是未来民族的主宰’,那么就请在座的诸君做出选择吧,你们在未来是愿意和人民站在一起,还是和人民为敌。”随后菲利克斯握起拳头,对马卢艾说,“还有个审查我的办法,那便是要求王室政府和警察来做这事,再请求王室军队去镇压农民,然后呢?”3 大部分议员,对第二种审查办法,是更无法接受的。 90.无地王约翰 因为如果这样做,即请求王室政府来镇压农民,复辟旧制度,既会让国民会议丧失绝大部分国民的爱戴和支持,威名扫地,也会让国民会议完全遭到王室的摆布——路易十六调遣瑞士禁卫兵,用枪口和刺刀威逼大家的景象,尚在脑海里无比清晰,也形成了议员们共同的恐怖记忆。 大家心里都明白,虽然不想承认,可正是他们看不起的城市无套裤汉还有乡村的农民,拿起武器来砸烂了旧制度,为新法兰西的诞生铺平了道路,这是这群议员在遣兴馆内光凭口舌绝对做不到的事,他们事业的成功必须要得到底层民众力量的支持,不然现在区区千余人,早就被王室玩弄于股掌间了,可任何支持都不会是无条件的——人民支持了你,你就必须要给人民以回报。 “马卢艾先生,你到底是要呼吁会议采取第一条审查办法,还是第二条呢!?”菲利克斯咄咄逼人。 而马卢艾则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嘘他下去的声浪也是一浪更甚一浪,最后他只能沉默,恨恨地下台,声称将继续保留自己的异见。 他走下去后,连同来自于奥弗涅地区的议员们都避开了他,“你这个阴谋家早晚得上断头机,可耻的代名词,本雅明.马卢艾”罗伯斯庇尔一面鼓掌,一面忿忿地盯住尴尬孤立的马卢艾,在心中如此想着。3 “诸君,今日必须要就农民暴动和封建权利,通过议案!”菲利克斯大呼不已。 国民制宪会议立即再度争吵起来: 部分激进的议员主张认可农民,索性完全废除掉法兰西的桎梏,即繁杂的封建权利和领主特权,然后立刻通过宪法; 而大部分教士和贵族,则不希望这样做,或者说即便最后不得不这样做,也要有所补偿才好,至于宪法制定,最好延期些,以求保存其余的特权。1 就这样,宽阔敞亮的遣兴馆,在七月十八日,一个繁星如洗的夜空下,菲利克斯和他的倡议,就独自立在这座馆阁的中央,两侧坐满各执一词吵吵嚷嚷的国民议员们。 “简直就像摩西分海的画面。”米拉波伯爵伤神地捏了捏鼻翼,然后有侍从为他递上杯橘子水,他大声喘着气,咕噜噜喝起来,因这时他肥胖、痛风的症状很是严重,只能靠饮用冰镇橘子水来缓解痛楚,才能主持这劳神的会议。1 瘦弱的西哀士,还有变色龙塔列朗来到他的身边,小声建议说:“想要让两派达成一致,只有这个办法。” “什么办法?”米拉波伯爵用变形的大拇指摁住被风吹得翻来翻去的发言稿。 “那就是让两派把各自利益都丢弃掉,自然就一致了。”西哀士和塔列朗异口同声。 没错,这倒也是条路,既然双方利益无法共存,那就同归于尽好了,这样都没有怨言。 米拉波伯爵看了看,就再度摇响铃铛,威严地说国民会议接过议员菲利克斯.高丹的提案,下面由艾津公爵主持这个提案的表决。 此话一出,艾津公爵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他的双重身份决定了一切:艾津公爵素来鼓吹宪政自由,但他同时也是个大地产贵族,在法国的土地财富绝对是第一梯队的,稍次于奥尔良公爵,和孔代亲王等旗鼓相当。 米拉波伯爵的意思很明确:宪政自由和封建权利,你来选择,你选择好了,那就是最终的决议。1 不能再耽搁犹豫下去了,现在的国民制宪会议,一怕民众,二怕王室,前狼后虎,是做成不了任何事的,国民会议大部分还是第三等级出身,废除封建特权其实对自己也算是有利,另外如果不废除,那民众也是绝不会给好果子吃的 可艾津公爵却不肯轻易表态,额头上满是汗珠,他先是极力拒绝当提案的主持人,因害怕担当责任,他指着奥尔良公爵,要求奥尔良公爵来当。 奥尔良公爵却说:“我早就说,我赞同农民暴动,赞同人人平等,赞同特权废除,所以倾向太过明显,不能当这个主持,敬谢不敏。”2 这简直让艾津公爵骑虎难下。 大约七点钟时,月亮已升高,艾津公爵就结结巴巴,搜肠刮肚,也不让人表决,老是在那里,自顾自谈如何尽快施行措施来安抚各个暴动的省份。 他就这样磨叽着,不知所云地“杀时间”,边说还边盯着自鸣钟上的表针,心里想:“八点,晚八点,只要到这个点,就是会议里贵族代表们晚餐时刻了,那时自然宣布休会,来日再议,所有事都和我无关了,明天自然有明天的议案主持人。”1 原来,法兰西贵族们晚八点是餐点,这是个传统,所有贵族都要望弥撒然后再吃饭,国民会议基本到这个钟点就自动终结了。 终于钟铛铛铛地鸣响起来,呼啦声,席位里的贵族老爷们都站起来,自觉地向门口走去。 其余的议员则留在板凳上,准备待会儿也各自散会归屋。 艾津公爵长长舒了口气,“万事大吉,这网球赛虽是零比零,但终归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 “且慢!”一声喊,惊住了在场的所有议 居然是名小个子贵族议员,人送绰号“无地王约翰”的诺阿耶子爵。 这位诺阿耶子爵,是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的,打仗很勇敢,但生活却一团糟,他是家族的旁支幼子,其实是没有封邑的(欧洲贵族严格执行长子继承制),不然也不会得到这个绰号,前段时间他在巴黎,就靠在各个贵族门内乞食为生。 钱没有,田地也没有,但好出风头博取荣誉的念想却始终激荡。 诺阿耶子爵当着一千几百名国会议员的面,竖起了手指,慨然说:“我们都是知道的,农民群众被逼到焚劫乡间贵族们庄园,不是他们的罪过,只因特权赋税压迫得太深重,这类封建旧制度的遗臭,是必须要扫除掉的!” 这话说出来后,议员们都惊呆了。 “这家伙是谁”许多贵族议员心中,都是如此想的。 可紧接下来,诺阿耶子爵掷地有声:“救农民就是救国家,是该贵族率先做出牺牲了,我在这里庄严承诺,自愿放弃属于我的所有封建权利!”3 “谁授权这位代表我们的?”贵族议员们纷纷大惊失色。1 已来不及了,菲利克斯啪啪啪啪,第一个为诺阿耶子爵鼓掌喝彩,然后几乎所有第三等级的议员都鼓起掌来,他们都涌过来,和诺阿耶子爵流着热泪互相死命拥抱,喜悦的哭声响起来。 91.电流之夜 诺阿耶子爵这一嗓子和态度,为国民会议在场的所有贵族都做了个榜样,他放弃了属于自己所有的封建权利,并且得到了其他等级议员们的热烈拥抱,其他贵族都轰轰然地坐不住了,他们有的唉声叹气,有的怒形于色,有的也跃跃欲试。 法兰西人就是这样,他们聚起来开会,是很难心平气和的,更难从容互相妥协退让,实在是最喜欢刺激别人,也是容易受别人刺激的民族。1 一大群吵嚷的贵族里,也许只有来自卡朗唐的名小乡居贵族哥昂还算头脑清醒,他伸出手,对着在会场中央被团团拥抱举高的诺阿耶子爵,对其他同类喊到:“调查下这位子爵的田产,他决不能牺牲自己所无的,来要求我们放弃自己所有的权利。” 但可怜的哥昂老爷声音,瞬间就被更巨大的声潮淹没: 诺阿耶子爵举起拳头,遥遥地对着席位上站着的奥尔良公爵,法兰西最富有的人,“你平日里最倡导平等的,你怎么说?” 奥尔良公爵像舞台上的演员,高举双臂,他的背后透着夏夜的月光,神圣无比,用抑扬顿挫而又洪亮的声音即刻答复:“我在此发誓,自愿放弃我所有领地的所有权利!” “万岁,平等的奥尔良公爵!”在场无数帽子都被抛了起来。1 然后奥尔良公爵又遥遥地指着议案的主持人艾津公爵,大声询问他又怎么看。 艾津公爵没忍住,也吼起来:“我是绝不甘于人后的,我在此庄严承诺,我也愿放弃所有的封建权利” 紧接着的便是名非常穷的夏特莱公爵,也高呼着“我愿意,我愿意!” 福科公爵等紧随其后。 米拉波伯爵都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原本沉闷无结果的会议,瞬间就由一粒火星,爆炸出一颗炽烈的太阳来,他激动地抖着嘴唇,取下了眼镜,说:“看啊,这慷慨,这平等,这幸福,就像是有着魔力的旋风,也像是激烈的电流,传遍你我他。”1 国民制宪会议,一千数百名议员集体狂欢着,大家笑着,哭着,蹦着,跳着,第三等级和贵族互相拥抱着亲吻着。 一个贵族接着一个贵族,都着了魔喝了酒似的,高举起手臂,誓愿放弃封建权利,废除掉旧制度下领主们的特权。 管业权,放弃。 死手权,放弃。 壁炉税,放弃。 磨坊、锻铁的用益权,放弃。 村落公地所有权,放弃。 领主的捐纳权益,放弃。 养鸽子养兔子的权力,放弃。3 看到贵族们这样疯狂开心,教士等级也来凑热闹了,南锡大主教站起来,挥舞着锡杖,大喊道:“尊贵的领主们,你们还忘记了放弃狩猎权。” 当艾津公爵回应,那就把狩猎权也给放弃掉。 贵族们听到这个消息,满脸都是高兴,很多人开心到泪流满面,因大家其实心底还是想留下狩猎权的,贵族最喜欢的娱乐就是打猎了。 由是夏特莱公爵转眼间,就冲着南锡主教和沙特尔大教堂祭司提议说:“索性你们教会也把什一税给放弃掉吧!”2 南锡大主教立刻就呆住了,但贵族们根本不顾不问,他们集体想的是:“好啊,教士们废除了我们打猎的特权,我们必须回敬,让他们的特权也毁掉才好。” 什一税,废除掉了。 首岁贡,即法国各地主教在履职的第一年,该把圣俸全都捐给教皇,也被废除掉了(教皇:)。3 乡村和城市里种种对教会的捐施,也被废除掉了。 大约十点钟时,旧制度下前两个等级的绝大部分特权,就统统被放弃了,教士们也和大伙儿一起拥抱亲吻,三个等级的议员们真正手挽手了,或者说是绝大部分,还是真心欢欣鼓舞的。 菲利克斯冷静地立在自个的席位上:好哇,现在被摆上祖国祭坛上的牺牲已经很多了,但还不够。 于是来自布列塔尼省的议员兰居伊内、狄斐罗还有让邦.圣安德烈再度一鼓作气提出建议: “我代表我们省,自愿放弃我省所享有的特权,包括免费食盐权益、省贵族议会权利和种种豁免的权益,这些都是曾经的法国国王赐予我省的,但现在大家全都要集合在法兰西民族这面统一的旗帜下,我省不能再和其他省区不同了,大家都是平等的,此后平等劳动、平等致富、平等缴税,并享有和其他省份平等的神圣权利。” 经布列塔尼议员们的表率,其他享有特权的省、市还有主教区的议员也纷纷跟进(主要是朗格多克、勃艮第、洛林、阿尔图瓦等),在以前的法国,各个省区在国家政治架构里是差异很大的,这是王权和地方自治权纷争、妥协所遗留下来的“不完全态”,按照艾斯图尼神甫曾说的,我们法兰西政治形态就像个镶彩的玻璃拼接窗,色彩斑斓,各具形态——很多布列塔尼人都认为自己只是布列塔尼人,而非法兰西人,最多是“效忠于波旁王室的布列塔尼人”,不少省份观念亦然,但现在一切都被铲平了,以后法兰西国民就是法兰 西人,不管是布列塔尼的,还是鲁西荣的,还是多菲内的,还是科西嘉的——当然这只是开始,想要把法兰西民族真正捏合完毕,还需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磨难坎坷。 这个夜晚,法国的三个等级一下子就捏合了,法国数十个省区也一下子都捏合了,旧制度百分之九十的部分被一下子废除放弃了。1 法国完成了“除旧”,尚未完成“布新”,可这已够让所有议员激动了。 次日凌晨一点钟,他们还在叫着、笑着,有的议员喊:“我好欢喜,太欢喜,觉得人生的巅峰就是这样,事情都在好,并且我坚信会变得更好,眼前道路行所有的阻碍,都被铲平消灭了!” 还有位议员不断地说:“我仿佛看到至圣至大的主,就降临在这座殿堂上,我们所说的话,我们的联合,无不是经由他的授意,真的是太神奇了。” 于是就有另外位议员附和他:“我们快乐到哭泣,快乐到互相拥抱,我觉得我们法兰西是不知道有多好的一个民族,是多么光辉的一个民族,身为法国人,就是莫大的光荣啊!” 到了凌晨两点钟,也就是经过短短六个小时的时间,旧制度就被彻底埋葬了。 当然议员们还没忘记可敬的国王陛下,他们还是发自内心地敬爱路易十六,巴黎大主教拉斐尔流着眼泪向大家提议:“当太阳完全升起,我们该前往圣路易大教堂,举行对主的赞美礼。另外也要感谢陛下,是他重建了法兰西的自由。” 92.民权还是民职 大主教的提议,得到了完全的赞同。 于是所有人都高唱着对主和国王的赞歌,结队迎着朝阳,向圣路易大教堂走去。 遣兴馆整个会场内,留下的只是杂乱的脚印,还有到处飘落的纸张,哥昂老爷把双腿抬在前面的长凳上,颓然坐在那里。 “他妈的,原本就图着每天十几个里弗尔的津贴,才从诺曼底赶到这宫城来,要打着瞌睡把钱给赚了,没想到唯一清醒次,就见证了所有的权利都毁了,这个国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波及整个社会的大革命,好像场喧嚣的狂欢节游行,就结束了?”1 还有个人物,暂且也还留在会场,那便是矮小的艾津公爵。 两个人很自然地对视起来。 “你对这些很不满意吗?”艾津问。 “你们要慷慨自由的名声,却毁了法国四十万人数的贵族等级!”哥昂当然没好话。 艾津公爵摇摇头,叹口气,不过他很快奸诈地笑笑,对哥昂说:“我可没那样的天真,你看正式废除掉的是管业权、司法权还有其他的一些权利,但是还有一样没有废除。” “是什么?”哥昂立刻竖起耳朵。 “那便是土地,我们丢了封建权利,但却保存了土地。另外,农民们获得的只是人身自由,但他们却要花钱赎买。” “赎买?” “是的,农民要彻底赎买回自由和权利,大概要支付出二十到二十五年田地的收成。” “把以前的捐纳杂税,换了个名目,叫‘赎买’。” “是啊,这样太好了,我们依旧可以倚靠土地获得巨大财富,并且更加合法合理,接下来国民会议便要在全国范围内恢复法律权威,我们的新权益将名正言顺,布尔乔亚如何做,我们新贵族便如何做,在地产和金钱上,我们依旧碾压农民们,假以时日,我们还能比以往更自由地购买兼并他们的份地,未来还是我们的,就像对岸的英国那样。” “英国佬在砍了国王脑袋后,贵族没有式微?”虽然和英军打过仗,但哥昂却对彼岸国度的情况不甚了解。 “哪能呢?”艾津公爵解释说,“国王不是贵族的国王,议会才是贵族的议会。所以是国王式微,而不是贵族式微,相反贵族更富裕更有权力了,那群农民反而丧失了国王的保护,他们的村落和公地全被议会给圈占了,不是化为了大农场,就是被贵族、乡绅建起了工厂。” “你这样说我就懂了。我的同乡,现在国民会议的明星菲利克斯就是这样发达起来的,不过他不是贵族,是个布尔乔亚。对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完,哥昂起身,抓起了翘羽帽子掸了掸,重新戴在头上,“唉,这顶帽子就花去我一百八十里弗尔。而昨晚第一个喊着废除封建的诺阿耶子爵,他的田地收入才多少?” 艾津公爵估算了下,很尴尬地回答:“诺阿耶子爵大概每年能从地产里得到十五个里弗尔。” “那位夏特莱公爵呢!” “二十里弗尔吧。” “然后就是这些人,毁掉了每年几亿里弗尔的特权收益。”哥昂说完,对艾津公爵致敬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凡尔赛遣兴馆,他也回家乡去了。 艾津公爵这时候听到远处圣路易教堂里传来的赞歌声,才觉得有些疲累,他眼前摆满了议案文稿,足足有三十多条新通过的法令,“一夜间,把前面好几个月的想法全都解决了,但是要把这些东西给实施下去,该是多么艰难的事啊!我们的头脑和嘴巴速度太快,心思太高,现实世界完全跟不上啦。” 可国民议员们却不管这些,在认可农民大暴动并废除了旧制度后,他们又集合起来,要求直接发布新的权利宣言,有了宣言后,便能着手立宪的大事了。 这时,巴黎市长巴依,和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也送信来,督促国民会议尽快完成这件事。 为什么在立宪前,还要颁布下宣言呢? 美国独立战争是这样的,法兰西也不会例外。 原因是这样的,宣言可以被看作是檄文和旗帜,美国人民起来斗争的那刻起,他们就认为摆脱了英国的桎梏和奴役,虽然他们还未建立起自己的政府,但首要的先必须宣言自己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再用这些权利来建国。到了国家建立起来后,他们还能用宣言里所认可的基本原则,融入到宪法里去,振奋民族的精神。 所以可以把宣言看作是启端,而宪法则是最终的结果。 也可以把宣言看作是工具,那宪法就是最终制作出来的艺术品。 对法国来说,他们摆脱的是旧制度和波旁王室的束缚,建立起不受任何约束的国民会议,为了赢得全民族的继续支持,它必须要颁布人权和公民权的宣言,这样才可以用全法兰西人的名义,掌握制宪的权力。 不过,并非所有的议员都赞同要搞个《人权宣言》来,所以国民制宪会议又发生了分歧。 米拉波伯爵就不甚同意,他在会议上发言:“以时局来看,我们虽然在这里团结起来,但各 省地方依旧骚乱严重,拒缴赋税,军团也处处变乱,王室御库里根本没钱,新的国库又没有建立起来。所以法兰西和昔日美利坚面对的情况不同,我认为不要着急用宣言来宣扬民权,而应该先确立民职!” 米拉波的意思是,先把国家从动荡里拉出来,因现在国家什么都没了,王家监察官没了,法庭没了,税务系统没了,警察没了,军队也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得赶紧搞出个官职体制来,取代旧制度来安抚民众,并且尽快把新税金给收上来充实国库,而不是搞什么公民权,那些在米拉波眼里都是虚的,什么时候确认都不算迟。 可穆内却不同意,他说:“一部好的宪法应该建立在人权的基础上并且保护人权,所以我们在立宪前,先要承认自然正义赋予每个法兰西人的权利,这是所有的原则,必须要先立起来,这样将来在制宪时,我们的方向就鲜明了——宪法里的每个条款,都该是这部宣言最终形成的结论,所以宣言还应该简短、易懂而明确。” 如果说米拉波和穆内所争的,还是宣言的前后问题,那么马卢艾则说,人权和公民权宣言压根不该存在,“这份宣言是危险的,没宣言前无套裤汉和农民暴动起来,还存在着些畏惧,要是有了宣言,他们都会认为杀人、抗税是天赋权利了。”1 至于菲利克斯,则对国民会议说:“那得看诸君想要的,是立宪革命,还是共和革命了。” 93.卢梭主义 米拉波伯爵要求菲利克斯当众解释这番话。 “如果是立宪革命的话,我们就该满足于制订一部国王和国民共同遵守的宪法,随后就该结束这场革命。而若是共和革命的话,那么法国的土地上将不止一次革命,会有两次三次乃至更多,但革命带来的清除力量也大得多,法国最终会成为古罗马共和国在现世里的模样,不,是比古罗马共和国还要进步还要伟大。所以若是立宪是我们的目标,那么便可不做宣言,而若是以共和为目标,那么便要做宣言。”2 菲利克斯一提到“古罗马共和国”会在法兰西建成,不晓得有多少国会议员开始迷醉了,他们对普鲁塔克的书籍全都耳熟能详,对这样的国度是心弛神往。3 谁不想在古高卢的土地上重建起罗马共和国来呢? 对菲利克斯的说法,米拉波伯爵表示赞同,不过他是不太主张制作宣言的,他对议员们重复了自己的观点:“诸位议员们,宣言是关乎人类最神圣最本源的权利的东西。依我的见解,对它是该使用帷幕的,对的,就是用‘帷幕’把它给深藏起来,如果过于操切,急急忙忙地把它给宣扬出去,那样无知的群众是会滥用宣言里权利的。我觉得还是先制定出宪法,得到国家得到法律的约束和规范后,我们再讨论人权、公民权不迟。” 简单说,米拉波赞同立宪革命。 而来自多菲内省的穆内议员则表示反对,他也赞成立宪革命,认为法国的革命必须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不能沦为群众暴力的狂欢,可他还是坚持要先宣言后制宪,因为“宪法是必须要以人权宣言为基础的,就像盖楼房要先有地基一样。” 经过投票的表决,大部分议员都是赞同穆内的,他们起初作为三级会议代表来到凡尔赛后,被国王的刺刀恫吓过,又被波及全国的农民暴动给惊到了,他们认为:“制宪可以慢慢来,但必须要先搞出个简短的人权宣言来,既能用它反对王室和特权的压迫,也能安抚好全国的民众。” 表决完毕,几名拉法耶特侯爵的追随者就喊到,“人权和公民权,我们可以直接借用美国费城宪法里的内容!” 但罗伯斯庇尔却反对,他是卢梭的狂热崇拜者,他提议:“美国宪法如何适用于法兰西?我认为该秉承卢梭、孟德斯鸠、狄德罗等人的精神,只有它们才适合我国我民。” 美国的独立宣言和费城宪法里,最为人熟知的词句,是“人人生而平等”、“政府的存在是为了保护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原来是财产权,但杰斐逊把它改了,更富理想化色彩)”、三权分立等,国会分为了参议员和众议院,两院的议员选举方式不同,任期不同,互相制约,同时还有个联邦法院独立存在,总之它折射出宪法之父麦迪逊的精神,那就是“大的共和国反而不容易出现专制,没有单一群体可以统治它,权力要分为多个中心存在”,而麦迪逊的这种精神又来源自苏格兰哲学家大卫.休谟,在政治架构上美国则更接近英国模式,毕竟都是盎格鲁人种建立起来的政权,藕断丝连。1 那么罗伯斯庇尔口中的卢梭呢?卢梭还真的实际制订过宪法,1765年他做过《科西嘉宪法草案》,六年后他又写过《波兰政府机构的几点设想》,卢梭理念和麦迪逊的有差别,首先他认为“几乎所有的小国,无论共和国还是君主国,它们繁荣昌盛就因为它们都不大,公民互相认识,互相监督,公民的领袖犯了任何错误,都会被及时指摘出来,及时改正,领袖的命令也可以在眼皮底下贯彻下去只有上帝才能统治全世界,而治理大国需要的不是宪法和民权,需要的是位有卓绝才干的统治者。”卢梭认为波兰的幅员太辽阔,又不存在一位超人统治者,所以他建议干脆把波兰分割为许多小的自治州,在每个自治州内推行“公民政权”,然后再联合为国家。那自治州的内部架构又该如何呢?按卢梭的理念,所有公民都应无条件地接受一种共同的生活准则,即所谓的“公民信念”,或者就是西哀士、孔多塞侯爵口里的“公义”,这种公义不是基督教能担负的,因基督教太重来世,卢梭认为聚集公民信念的是一位全能而至善的神,至于这神是不是上帝,卢梭没说,但他认为神作为主宰是永恒存在的,由公义而衍出的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接受法律的将被剥夺公民资格放逐境外,而宣誓接受法律条文但又言行不一的,在卢梭眼底是最为大恶不赦的,是必须要判处死刑的。总的来说,卢梭理想的国度,不是自由主义国家,而更像是个由一个个封闭的市镇联盟成的“睦邻社会”,美德和法律是一体的,执行起来要雷厉风行,《科西嘉宪法草案》里卢梭就要求科西嘉人要坚持祖辈们的艰苦和淳朴,不要开展对外贸易,不要使用使人堕落的金钱,不要修筑增强各地联系的道路,城邑最好互相隔绝,私有财产不可侵犯,但私产该是“一个人劳动所能及的那块土地”,除此外任何兼并为大地产的行动都该被严厉制止——卢梭的理念,是瑞士化的(瑞士就是小自治州联合国家,日内瓦就是他的故乡),也是带着强烈的加尔文教和小布尔乔亚色彩的——当然,作为卢梭政治信念最忠诚的执行者,罗伯 斯庇尔在历史上的所为,无时无刻不带着这两部作品的影子:卢梭捧着这两本书,不苟言笑的罗伯斯庇尔站在尊师的影子后,而在罗伯斯庇尔的身后,则矗立着耸人的断头台。5 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带着自身所处环境的深刻烙印。 这时候国民会议里,一派要用美式的东西,一派要用卢梭的东西,再加上莱蒙特伯爵又提议:“还得加上我们本土的东西,那就是之前的陈情书们,得把法国民众的陈情也融入到这宣言里去。” 一位叫杜克的议员,他是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的退伍老兵,便补充说:“我们这个国民制宪会议,难道是只为法国一国设想吗?美国费城的宪法只适用于新的半球,而我们法国的宣言和宪法是要冠盖全球的,将来无论是哪一个人,在什么时候,在哪个国家,都能以我们的这篇人权宣言为蓝本。” 杜克的话,顿时激起在场议员们的拥护,法国人是最骄傲的,不做则已,要做就做最好! 94.否决 于是法国版的宣言,实则就是将美国宪法精神、卢梭主义再加上本土陈情,杂糅在了一起。 比如宣言的第一条“人生来就是而且始终是自由的,在权利方面一律平等”,差不多就是美国独立宣言的翻版。 而宣言的第三条“整个主权的本原根本上乃存在于国民(La Nation)。任何团体或任何个人皆不得行使国民所未明白授予的权力”,和第六条“法律是公意 volonté générale)的表达。每一个公民皆有权亲自或由其代表去参与法律的制订。法律对于所有的人,无论是施行保护或是惩罚都是一样的”,则明确地来自于卢梭主义。 而宣言的十三条“为了公共武装力量的维持和行政的开支,公共赋税是不可或缺的。赋税应在全体公民之间按其能力平等地分摊”则很明显地带着之前陈情书的色彩,毕竟三级会议召开就是为了革新税制,而第九条“一切为羁押人犯身体而不必要的严酷手段,都应当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体现了陈情书里对王室密札逮捕、刑讯逼供政策的强烈反对。 此外宣言关乎宗教信仰的条文也很有意思,它是第十条,即“任何人不应为其意见甚至其宗教观点而遭到干涉,只要它们的表达没有扰乱法律所建立的公共秩序”,这很清楚表明,法国的人权宣言主张的是宗教自由,也即是说有信仰各类宗教的自由,更有信和不信宗教的自由。其实在制定人权宣言的过程里,许多教士出身的议员都提案,希望把天主教立为法国的国教,可却遭到米拉波伯爵为首的激烈反对——议员里有部分信奉路德宗、加尔文宗的,还有信奉富兰克林的“自然神教”(认为上帝就是自然世界),也有许多压根就是无神论者——所以他们不想搞出个国教来,不想被天主教所束缚,这样会引起他们关于胡格诺战争、路易十四废除南特敕令迫害异端等不好的记忆来,于是人权宣言索性推出“宗教自由”来,另外它在开头的那句话同样有说道,即“制宪会议在上帝面前并在它的庇护之下,宣布人和公民的自然权利”,这句话先表明国民制宪会议依旧是信奉宗教的,但却使用了“上帝”即Etre Supreme(也可以翻译为至高的主宰),没有使用天主教里的“天主”(Dieu),便是考虑到“天主”让信仰其他宗教派别或不信教的法国人难以接受,而“Etre Supreme”这个词汇更为抽象,也更容易被所有人接受。6 整个人权宣言产生的过程是艰辛的,最早穆内主张:“成立个宣言起草小组,一旦把宣言给起草好,制宪会议便立刻投票,决定整体是通过还是不通过,不必要反复修改。” 但很快,议员们就开始对宣言里的枝枝节节进行激烈的争论辩驳,旷日持久。当时有两位旁观的外国友人,一位是来自瑞士日内瓦的达姆特先生,他评价说:“宣言草案的讨论杂乱无章,很多人只顾大谈自己的空想,这里好像是中学课堂”另外个则是德国银行家佩雷戈,他对合作伙伴菲利克斯抱怨说:“你看看你们的这个宣言,人权条文是英国和美国的,政治条文上则是搬卢梭的,宗教自由我觉得是照抄德意志的,乱透了,你们国家的议员们吵起来,简直就是女巫的安息日。照我看,为什么国民制宪会议要一千五百人参与?太多了太杂了,三百名精英足矣。” 另外,在宣言制定里,国民制宪会议进一步分裂了。 第一条“人生来就是而且始终是自由的,在权利方面一律平等”,就遭到马卢艾、穆里、卡扎莱斯的强烈抵制。 出身修道院的穆里,直接就此条发言:“这条简直是滑稽,就好像我们把全法国的民众抬上了高山的巅峰,给他们看到种种人权啊民权啊自由啊平等啊诸如此类的美景,让他们羡慕让他们渴望,但看完后,我们却要对他们说,下山吧,回到现实世界里去吧!既然人和人之间会因财富、学识、出身等,注定不可能完全平等,既然民众不得不走下山,享受不到高山顶的福,那么我们又为何要抬他们上山呢?” 马卢艾则说:“赋税应在全体公民之间按其能力平等地分摊,这种平等是什么?也即是说财富多的该多缴,财富少的则少缴,最终就是财富多的在履行更大的义务同时,得到更大的权益,然后这又催生了新的不平等,岂不是和其他条文互相冲突?” 卡扎莱斯直接问:“宣言里没有说,法兰西该是个什么政府来统治,国王和国民会议该是什么关系,中央和地方该是什么构造,我国和外国又该是什么关系,统统都没说!那么立宪革命,到底如何去做呢?” 对此,穆内的解释就是:“宣言里只是确立原则而已,更多的细则将在宪法和以宪法为本的各类法律里制订。” 既然宣言已经被制出,很快国民制宪会议便开始组建各个委员会了,其中部分人参与“立法委员会”专门负责制宪,此外还有个“粮食委员会”来解决巴黎的饥荒,而身为巴黎邮政司一把手的菲利克斯.高丹,则坐上了“联络委员会”的头把交椅:负责巴黎、凡尔赛和外省间,及国民会议和王室宫廷间的通信工作。1 但到 了七月二十八日,当米拉波伯爵和联络委员会主席菲利克斯,将之前废除全部封建权利及人权宣言的国民会议法案,交到凡尔赛王宫里时,国王路易十六却又变卦了,“朕必须要保护贵族和教士们的权益,你们的这些法案都是害人不浅的,朕是绝不会批准的!”1 米拉波和菲利克斯急了,觉得和这个憨憨不可理喻,便前往小特丽亚农宫觐见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1 王后则明言:“法案里没有说清楚国王和国民会议权力谁大,国王到底还享有哪些权力?最起码,还有没有立法权?如果没有,那何必将法案提交来让陛下签署批准;如果有,那又为何不邀请陛下参与指导制宪呢?” “王后陛下,权力的分配都好商量,但先请批准这些法案,不然会在国民会议里,会激起第二轮反对国王和您的浪潮,那样的话,回旋起来就困难了。”菲利克斯对王后的观感还是不错的,便这样说。4 而米拉波伯爵则直接说:“如果委任我为大臣,我有信心保留国王陛下的大部分权力!” 95.王后,我只有一根杠杆 王后看着满脸信心的米拉波伯爵,长久地不言语。 之前马卢艾来秘密觐见她时曾说过,米拉波、拉法耶特和巴依这三个人物是必须要拉拢的,其中米拉波伯爵就想着进入御前会议当大臣,宫廷应该满足他才是。 可是米拉波伯爵太丑了,长得太恶心了。 就像当初两位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英俊潇洒,而普罗旺斯伯爵则肥胖且深居简出,前者就得王后欢心,而后者便被她不喜是一个道理,王后打见着米拉波伯爵那刻起,就害怕他,也不想让他当什么大臣,那样日日夜夜他都出入在凡尔赛宫中,这会让王后受不了。 女人参与政治,有时就是因这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而行事的。2 不过玛丽.安托瓦内特在项链事件后,变得内敛不少,她对米拉波伯爵相貌的厌恶,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稍微想了下,决心折衷,就对米拉波伯爵说:“现在御前会议里,操持国务的大臣主要有德.巴朗坦,德.伯勒泽,德.圣普里埃丝斯特,还有刚刚回归的财政大臣内克尔,国防则是布勒德伊男爵负责,人员已成定局,冒然撤换我害怕又酿成风波,但米拉波伯爵您的名字我记下来了,我会极力促成这件事的,在不远的将来。”而后王后抬起洁白的手腕,在狮腿写字台上取下张高档纸笺,写下了两行字,然后神色郑重地将它 米拉波伯爵恭敬地准备上前来接。 可王后优雅地将纸笺先给了贴身女仆让娜,再由让娜转递给了伯爵。 菲利克斯瞄了眼,上面是通信的地址,奥地利帝国的大使馆,是哈布斯堡的麦尔西伯爵在主持。1 立刻的,菲利克斯什么都懂了。1 但他没说什么。 米拉波看了看,却当着他的面,愤然地将这纸笺给撕掉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让娜都愕然了,觉得这位简直太过粗鲁,阴沉,又丑陋,就像诗人笔下的“混沌”一样。 还没等米拉波伯爵说什么,菲利克斯也突然地插嘴,他愤愤然地对王后说:“陛下,这样的纸笺在国民会议的眼里,便和公然行贿差不多,您这是在败坏一位民权领袖的声誉。”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用种怨愤的眼神望着菲利克斯:“过去你是高丹男爵,王室是那么信任你提携你,将以前几个公司承揽的生意都让给你,但你却是个叛徒,把王室的册封轻而易举地扔在脚下踩踏,煽动暴民们围攻国家的要塞。” “那就请求陛下不要故意在我在场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眼见自己挑拨离间的计划被轻易识破,王后这才明白,她的那点儿见识和才智,是真的比不过米拉波伯爵和高丹男爵的,她脸色变得铁青,很不客气地说请两位国民议员退去吧,然后尽快在制宪会议上讨论国王否决权的话题。 临行前,米拉波伯爵突然动情地说,王后陛下能不能容许我再多说两句。 得到批准后,米拉波伯爵声音都要哽咽了:“我的骨子里还是个法兰西贵族,自然造就出我的脑袋,要么是为了王国,要么是为了绞刑架;同样的,自然凿出了我的胳膊,要么是为了抱紧一个民族,要么是为了拐走一个心爱的女人。在讲坛上当我甩动我乌黑浓密的头发时,民众就会站立不稳,当我咆哮着举起手露出指甲时,民众便会愤怒地为我奔走。您将我目为民众的领袖,可我却始终不能忘记父亲的话,‘桀骜不驯的隼,他的巢穴在四座高塔间’,我成年后也进入过凡尔赛宫,坐过四轮马车,陪伴过国王陛下打过猎,我热爱自己的出身,那就是贵族。我是发自内心地维护君主政体的,但我要做的,是要把法国人从君主制的迷信里拯救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对君主的崇拜。这种崇拜,是对国王陛下慈爱、善良、公正的崇拜,而不是对个没有感情的神袛之崇拜。所以希望王后陛下,能劝劝王上,做出适当的妥协对大家都有好处。”1 显然,王后被伯爵的这番话语震动了,她长久无言,她还是不明白:为何米拉波伯爵身为贵族,会肆无忌惮地破坏君主政体,同时还信誓旦旦要维护它? “你有什么想说的,高丹男爵我还是希望能这样称呼你,每当见到小特里亚农宫窗户外的那座维苏威蒸汽火山,我就会想起你,想起你的聪明才智,我和王上绝不希望你站到王室的对立面去。”王后说到这,更加哀婉了。 菲利克斯不假思索,他对玛丽.安托瓦内特说:“陛下,我和米拉波伯爵不同,伯爵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根杠杆,一根的支点在民众那里,他是民众的保护者,但又鄙夷他们的低贱和鲁莽;还有一根的支点在贵族,米拉波伯爵背叛了贵族,可又保持了贵族的风度和对这个群体的同情。但我不同,我是平民出身,现在革命就是平民等级掀起来的,我不能首鼠两端,那样我不仅会被我所属的政党唾弃,也不会得到贵族们的支持,我只有一根杠杆而已。”3 “我能理解,高丹男爵。您的建议,请让我从容计议下。” 当菲利克斯和米拉波伯爵走出了王后的小图书馆,来到小特里亚农宫外面的草坪上时,米拉波 伯爵突然说:“国王和王后又准备阻碍革命了,他俩该化为尸身,被民众践踏过去!” “这个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菲利克斯知道米拉波在想些什么,便敷衍了他这句。 这位听说最近在巴黎购置豪宅,除去荷兰美人妮娜这个情妇外,又养了好几个,开销是极其大的,之前得到的政治献金都挥霍差不多了,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要狠狠敲打下宫廷,从而让国王和王后认清楚自己在国会里的领袖地位,让自己能入阁为大臣,所以他一直鼓吹“在揭开民权的帷幕前,最好先建立起新的民职体系来”,但让米拉波愤怒的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不但不想满足自己心愿,还公开写纸笺,要让菲利克斯忌惮自己,众所周知现在菲利克斯是掌握巴黎邮政的,千千万万不能授予他任何把柄。 另外,米拉波伯爵心意已决,他公开对菲利克斯表示:“你先前在国民制宪会议上曾说过,革命一次是不够的,王室随时都会抓住机遇卷土重来,我们得二次三次反复革命,最终让王权屈从在国民之下,这也是卢梭主义的真谛。” 不让我入阁掌权,那就我闹到你不得不同意为止。1 “奥尔良公爵是完全支持革命的。”菲利克斯也是话里有话。1 米拉波立即会意地点点头。 96.消极抵抗的继续 就在米拉波伯爵和菲利克斯登上马车后,在王后的房间内,两排书柜被轻轻拉开,原来是暗藏的活动门,端庄美丽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可以看出,米拉波伯爵是贪钱的,但光用钱是不会让他死心塌地投向王室的,您还是下定决心,提拔他为大臣吧!”亲王夫人坐在王后旁边的座椅上,劝诫道。 王后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她只是问德.郎巴勒亲王夫人:“高丹男爵你觉得如何?” “他好像没有任何弱点,当初他还是霍尔克公司代表时我见过他,我承认那时我忽视了这位年轻人,今日看来他的野心和才干都特别大,看这位的面相,实在有些神奇,他仿佛是格拉古、喀提林、唐璜、黎塞留和絮利诸位人物的集合体,他将来要么上绞刑架,要么会成为这个国家里的大人物。”亲王夫人蔚蓝的眼瞳里,充斥着灼灼的惊奇。8 “时代变化太迅速,有些新人未来会有何成就,真的会让我们猜不透摸不着。可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你能从隐居的庄园赶回到危机四伏的宫城里来,为我出谋划策。”王后看着闺蜜和顾问,动情地如此说,她这半生最信任的女子,之前是亲王夫人,之后是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对后者的宠幸尤甚,可到了关键时刻,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却逃出国境,辜负了她,而亲王夫人却勇敢逆行,来到王宫陪伴在她左右。 “可你要是能真听听我的建议,那该有多好。”亲王夫人嗔怪着说道。 而后两人的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王太子死后,我彻底垮掉了,我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争斗,只想让其余的子女顺利长大成人,只想祈祷在这场惊涛骇浪里,主会庇佑着我们家庭的航船,安全抵达彼岸。” “不不不,你得振作起来,你现在是陛下身边唯一的助力了,好好振作起来,把握住这艘航船的方向,前方满是暗礁和漩涡,不要打瞌睡,更不要掉以轻心。”亲王夫人轻声鼓励着王后道,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脖子。2 国王路易十六拒不批准七月二十日国民会议颁发的针对法国旧制度的“死亡证明”,另外对新形成的《人权宣言》也完全抵触,这让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民众的警觉性再度提高。 心坏怨恨的米拉波伯爵在国民会议上大呼:“现在我们要对国王的否决权进行表决。” 在场的大部分议员都对国王路易十六任性否决法案而感到愤慨,他们追随米拉波伯爵慷慨激昂的演说,表达着对王权的不满:在巴士底狱陷落后,它根本不该再对国民会议造成阻碍,只不过现在国民会议还需要法兰西继续存在个最高统治者,使用批准宣言的方式,将立法大权正式移交给己方。 “国王不过是法兰西国民的世袭代理人,权力来自于国民,再有国民的代表形成法律,国王是无权召集国民代表的,无权支配国民代表的,也无权免除国民代表的职务!”米拉波大声呼喊。 众人应和。 “国王不能和这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这样的机构分享立法权,所以国民会议一旦投票通过了法案,国王陛下应该无条件批准。”米拉波又喊到。 众人再次应和。 可穆内议员则针锋相对,他登上了遣兴馆的另外座将坛,反驳米拉波道:“国王身为全法兰西民族的最高统治者,任何法律包括宪法,必须得到他的批准才能生效,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不希望这个神圣和平的会场,变成犯上作乱的巢穴。” “那便请我们著名的多菲内农学家穆内先生前往王宫,让国王批准这些法案吧!”米拉波挥手对着穆内。 穆内所念念不忘的是“维齐耶城堡宣言精神”,那时多菲内全省三个等级代表共同到场,和平协商,达成共识,均衡了省内的税收,这种贵族、教士和布尔乔亚们友好共处的景象,成为了穆内的最高理想,对王权的态度也是这样——穆内始终希望,好的国家该是在王室主导下,所有等级精诚的凝结体。 可革命和反革命互相角力的进展,已完全脱离了穆内的想象,民众一旦用暴力成功逼迫国王退让权力,那就会上瘾,相反国王也对民众暴力愈发恐惧和反感,双方越来越不信任,走向决裂是必然的趋势。 所以米拉波要求国会和民众,威逼国王放弃批准权(换言之也可以说是否决权,两种权力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但穆内还坚持,国王拥有绝对的否决权,他不想让国民会议落入米拉波伯爵这样的危险人物手里,它应该始终处于国王的约束指导下。 国民会议里的“谋主”西哀士也加入战团,他和米拉波是齐心的,不赞同任何形式的国王否决权,他说到:“一个人的意志不可以压制普遍的意志,如果国王能够阻止法律的形成,那行政权将会对立法权构成粗暴的侵害,这种否决权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密札而已!” 相持不下时,国民会议里的中间力量,佩蒂翁、迪波尔、博纳夫、罗伯斯庇尔和一名叫拉美特的前陆军上校集体表态:“冒然让国王放弃立法权不太合宜,但国王也不该无限期地将 国会法案给否决拖延下去,所以我们赞成给予国王一种‘暂时搁置’的否决权,也即是首次会议通过的法案国王可以否决,但等到下次会议此方案依旧通过的话,国王便没有权力再否决,必须批准。” 佩蒂翁还补充道:当然我们折中的目标,还是希望国民会议的退让,能让国王陛下尽早批准七月二十日方案及人权宣言,尽快放制宪上路。 最后投票结果,佩蒂翁的方案得到大多数的赞同,议员们还希望国王能主动点,和国民会议达成和解。 不过哪怕是这个方案,送去了王宫御苑里后,路易十六就答复说,“容朕思量思量。”但实则却把方案扔在一边,整日吃喝,闲暇下来就研究地球仪和锁具,路易十六在和国民会议的对决里又发现了所谓的“诀窍”,那就是只要朕消极抵抗,国民会议就拿朕没有办法。 时间就这样拖延了下来。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是忧心如焚,她跑去进谏国王,说不能再犹豫了,陛下这样的态度是会激怒国民会议和巴黎民众的。 可路易十六却在和御前大臣们商量从凡尔赛逃走的事,有信件从梅斯要塞来,手握重兵的布耶侯爵希望国王能到他那里去,然后和阿尔图瓦伯爵等流亡贵族会合,反扑围攻巴黎,让巴黎屈服。 97.否决权和吃饭问题 “这绝对是行不通的陛下,据我所知,国民会议里的那个高丹男爵,已取代被杀害的迪耶先生,掌握了巴黎和外省的邮政,布耶侯爵的信可能已被他截获,这样的不周密会陷陛下您于险地之中的。”对此,亲王夫人苦苦相劝。 但路易十六却说,朕长期研究锁具和各种机关,这种密信伎俩是完全难不倒朕的,“朕准备让王后负责密信传递,此外佛兰德斯军团和几个外省军团也会陆续进发到凡尔赛来,有他们的接应,一切都会非常顺利。”1 “军队再进来,会激发矛盾的。”亲王夫人说。 可那群御前大臣都说可以出走,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不是被奥尔良公爵和米拉波伯爵收买,就是满心打算着逃离这里,想带着所有的家产流亡,因巴黎的局势一日比一日危险。 无奈下亲王夫人又去找玛丽.安托瓦内特,可王后却说我得到了瑞典军团的信件,一旦它和佛兰德斯军团、朗格多克军团一旦来到凡尔赛,王室还是能扭转局势的。 “我天真的王后啊,军队会以何种名义来呢?”亲王夫人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十七岁便守寡,靠着顽强和美德活到了现在,还从未如此绝望过。 “凡尔赛城的市民发出信函,邀请军队来,对外就说希望军队来防备盗匪。”王后不以为意地答复说。 亲王夫人见和愚蠢的王后实在说不清楚,就急匆匆告辞,随后她对自己的车夫说,“快,快去巴黎圣路易岛大臣内克尔的宅邸,现在只有他才能挽救这一切了。” 马车走到圣马丁门,接着便是穿过帕西区,又到新桥,所经之处亲王夫人惊恐地发现,巴黎民众们其实已知晓国王使用否决权阻碍法案的行径了,很明显他们是怒火中烧的,到处都有人在发表演说,号召大伙儿再次武装起来,这次直接向凡尔赛进军,围观演说的群众人满为患。 “什么叫国王的否决权?”有人询问。 立在公园长椅上的卡米拉.德穆兰就回答说:“我来打个比方,你晚上干完活回家去,你太太已把冒着热气的晚饭给你准备好了,结果国王说了声‘否决’,你就不能吃晚饭了,这就叫国王的否决权。” “他妈的,国王胖子卡佩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听演讲的群众都生气起来。1 接着德穆兰就又揭露说:“可现在凡尔赛国民会议里有部分败类议员,居然还鼓吹,要正式给国王这种无限的否决权。” “那我们以后就永远不能吃晚饭了?”群众大呼起来。 “没错,你们在巴黎,老婆孩子天天饿肚子,四磅重的面包已快涨到十五个苏了,可现在正是麦收磨粉的时节啊,面包怎么会如此腾贵?就是国王使用了这种无限否决权,打个比方说,前三天有外省的车队运输面粉来巴黎,可国王说‘朕否决掉’,于是车队就没法再进城,全被各个城关的商人给买下来囤积,投机倒把,要么高价卖给你们,要么直接用船运去国外卖了。” 这下群众各个都红了眼,发了狂,无数胳膊举起来,要重新拿起火枪长矛,这次要去凡尔赛,杀得王室片甲不存。 听到这一浪又一浪的叫嚣声,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赶紧把挂帘给拉下来,以求自身能安全前去圣路易岛。 此刻罗亚尔宫的奥尔良公爵府邸,公爵和其子从凡尔赛溜出来,包括趁机一并抵达这里的米拉波,还有布里索、韦尼奥、拉克洛等爱国党分子,开始密会。 “米拉波伯爵阁下,您想要当御前会议大臣还不简单?”奥尔良公爵说到,“只要能想办法把路易十六给威逼走,无论他逃去哪里,国民制宪会议将会自动成为国家最高机关,您就任大议长兼首席国务大臣,至于我便升为摄政王,只要我们这党掌权,必然能在法兰西实现真正的平等,我是最追求平等的。”随后公爵低声对米拉波伯爵称,这也是海峡俱乐部领袖菲利克斯所认可的。1 “我煽起第二次革命,这次务必要让巴黎人去攻打王宫,这样国王就不得不出奔了。”米拉波赶紧上前,亲吻着奥尔良公爵的指环。 “在国民制宪会议内,那个穆内还有一批贵族、教士,是与你我为敌的。” “就请公爵阁下使用力量,让他们噤声。” “完全可以,我一直都在做。”奥尔良公爵听到花园外,德穆兰高声的演说,很满意地继续筹划起来。 巴黎的圣路易岛,内克尔的家宅格外引人瞩目,早三年这位富翁就加盖了一层楼房,名曰“贤人阁”,在这里他一掷千金,招待科学家、哲学家及剧作家等社会名流,来博取名声。 今日,孔多塞侯爵、拉瓦锡、拉法耶特侯爵、巴依等车马如云,也都聚集来了。 罹患胃病的内克尔强作精神,对诸位说:“我回来后,再度发行三千万里弗尔数额的国债,可到现在才得到两百万里弗尔,可以说宣告失败了。我想仿效美国汉密尔顿的做法,将新债老债合并起来,延长还款期限,但也行不通。因国民会议叫嚷着要把所有封建特权给废除掉,很多贵族、教士要国家退还给他们当初购买职务的钱,国家财 政的信用等于是破产了,这条路也走不通了。依我看,只有恢复国王的权威,否决掉国民会议的法案,才能让人心安定下来。” 说完,内克尔又掏出几封信来,说是国民会议里赞同“王政王权”的穆内、马卢艾写来的,说当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推行“两院制度”。 “是什么样的两院制?”对此最感兴趣的拉法耶特侯爵询问说。 内克尔就阐述了穆内的想法: 下院就是众议院,众议院议员们都出身平民,由各自的司法区公开选举产生; 上院就是参议院,参议员数量有严格限制,且须出身贵族,参议员首先要得到国王的提名,再由众议院通过名单; 上下两院共享立法权,但行政权和否决权归国王和国王之友所组成的御前大臣会议(等同于英国内阁)。 对此,参与到贤人阁宴会的诸位,都表示赞同。 “国王不能来巴黎,也不能出走,还是得留在凡尔赛,等到我的国民自卫军稳定了巴黎秩序后,两院制就可以顺利建设起来。”拉法耶特侯爵表态说。 而帕西区瓦伦丁纳旅馆内,菲利克斯又包下了旁边的套间,挂出了巴黎邮政司总署的牌子,一群雇员成功截获了好几封有重大价值的信,交到菲利克斯手里。2 人权宣言出炉后,他就回到了巴黎。 98.监控信件 事实上,在当时整个欧洲都没想到法国巴黎的革命会如此轻易地爆发并取得成功,英国、奥地利、普鲁士、俄罗斯、西班牙等国当局,在革命发生后一个星期内,都向国王、皇帝或沙皇吹嘘,说我国的警察部门已知悉了巴黎发生的一切,可君主们心里都清楚:“(我国)的警察都是群废物,连乡下报纸都报道了来自巴黎的消息,他们居然还好意思邀功?事前他们对革命风暴是一无所知,即便有懵懂的了解,也和法国警察一样,不会有任何反制措施。” 菲利克斯.高丹运用巴黎街区和无套裤汉组织,布局了网状化的秘密运动,从动员到起事,再到劫持军火,攻打巴士底狱,如此一气呵成的“新暴动模式”让其他各国的统治者和当权者惶惶不安:他们意识到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自己,实际却处在何等脆弱的状态里。他们想借此加强警察的力量,但就拿英国伦敦来说,治安体系非常古旧,沿用的还是差不多四十年前的约翰.菲尔丁爵士的模式,他1748年就任伦敦的治安官,吸纳退休警察,发给他们薪水,组建了一支150人的队伍,还有八百多志愿者协助他们,但这支警察部队在1780年的“戈登暴动”事件里被证明不堪一击:暴徒在伦敦肆意纵火袭击,打开监狱,警察却束手无策,火灾和屠杀持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军队进驻镇压,数百人死亡,小半个城市毁灭,其损失直到二十世纪的伦敦大轰炸才被超越(狄更斯的小说<巴拉比.拉奇>即取材于此)。故而戈登暴动五年后,英国政府希望建立起一支常规警察力量,可却被议会驳回,英国议员们固执地认为,治安就该由当地的治安官来处理,若是由政府警察管理,那便是对英式自由的亵渎。5 但很快,欧洲各国就会认识到法国大革命带来的冲击,它可不单单是一场因税务或什么特权存废而引起的暴乱,它是革命,是百年启蒙运动所结出的果,也是所锻造出来的剑!革命最可怕的是,它会像病毒那样迅速扩散传播,在人的头脑里生根发芽,无形无相,昨日还温顺无比的臣民、奴仆,可能在接触到革命意识后,就会突然凶相毕露,拿起武器来,眼都不眨地将君王给驱逐,乃至处死。如何反革命,如何制止革命思潮的蔓延,将成为欧洲国家即将面临的重大难题。5 在巴黎,攻陷巴士底狱短短两日后,原来忠于王室的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中将,很爽快地就递交了辞呈,躲去了乡下,治安任务转给了拉法耶特侯爵麾下的国民自卫军,也即是城市布尔乔亚的民兵。 可拉法耶特侯爵只会将兵打仗,用民兵去处理治安问题,那就超越了他知识的范围,况且巴黎现在的局势非常复杂,在法国人的心目里,自由等于权力——天文学家巴依来当新市长后,他的基本盘其实是当初巴黎选举三级会议代表的“大选举院”,但等到巴黎民众起义时,六十个街区都组建了委员会,又选出了暴动委员还有街区自卫武装的“上尉”们,这些街区都不服巴依的管辖,委员会们各行其是,根本不把市政厅和大选举院摆在眼里,像丹东、马拉、德穆兰这样的更是嚣张跋扈,比起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他们更亲近菲利克斯.高丹。2 恰好此刻,在罗伯斯庇尔等国民议会议员的奔走呼告下,有个“叛国罪法案”甚至没被国王批准,就在巴黎自主通过了。 叛国罪,就是背叛新法国主权的罪行,以前在欧洲是见不到这样的罪的,所以它也为欧洲政治文化注入了新内容:国民政府取代了旧制度的君王,成为国家和主权的化身,同时享受主权延伸出来的超自然特征,任何对政府的攻击和批判,理论上就能构成叛国罪,而为了摧毁这些潜伏在黑暗之中的密谋,就成为了政府的神圣职责——“政府可以通过任何手段,比如组建警察,比如通过法律,又比如监控信件,来履行这样的职责”,这是罗伯斯庇尔等议员所赞同的,也代表了卢梭主义里,对公民及社会道德实施“强力压制”、“密切监督”的鼓吹。5 菲利克斯.高丹的巴黎邮政总署,就承担了搜查“叛国罪”的组织任务。6 不过对外只是说,法兰西公民的通信是不被侵犯的,我们国民会议的邮政司只是重点关照两类邮件:外国大使馆的,以及流亡和可能参与阴谋的贵族的。1 瓦伦丁纳旅馆后面的那栋楼房间,索性被菲利克斯全都租赁下来,一层的大厅就作为海峡俱乐部的聚会场所,旁侧的房间全是邮政事务办公室,二层有菲利克斯自己的办公室,但其余的小房间是“做活”的:菲利克斯将一批父子相继的邮递员重新雇佣了起来,甚至很多职员从祖父乃至曾祖父辈就开始从事这职业了,他们大多懂数学,因法兰西的数学水平是冠盖全球的(英国人不太研究数学,他们在物理、机械、矿物学和植物学等方面更擅胜场),也能处理外国语信件,还会识别方言、俚语和简写方式,他们其实就是审查官、密探,只不过菲利克斯给他们安排的头衔都是邮政机构的,从表面上看没任何异样。1 每日他们都来到邮件分拣的仓库,凭借职业的敏锐,在成捆成捆堆积如山的邮件里挑选出“感兴趣”的东西,然后穿过一些小门,来到改造过的暗室 ,他们通常称其为“实验室”,在那里拆封包裹,检查内容,迅速抄录复制,然后重新密封,都是瞬间完成的动作,这些包裹被重新送回去,发送不会有任何延误。 “监控信件其实是种很仁慈的手段,只要设计得恰如其分,这手段是在保护广大的公民,比随意拘捕羁押他们要好得多,我们都是讲证据的。另外从成本上来说,监控信件,维持个邮政总署,每年花费也不过几十万法郎(其后法郎货币取代了旧的里弗尔),可要是到处让警察抓人关押,浪费的资源何止几百万?除了会造成恐慌,和情报纷杂错乱外,也不会有任何益处。”一些年后,菲利克斯对这工作的评价,可谓精准又精当。4 今天,几封信件就摆在了菲利克斯的案头。 有一封就是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让一名麾下的骑士主持,和边境梅斯要塞司令官布耶侯爵的密信。 王后用了隐形墨水,用了飞鱼指环,也用了从书籍里的密码文字,但这在菲利克斯领导下的邮政司眼底,就和纸糊的堡垒差不多。 这封信,那位骑士投递时已很小心,他绕开巴黎城内的邮局,步行携带信件,走到了巴黎东面的郊区,找到个镇子上的邮政马车,才把信件投寄出去。 但还是被截获、复制了。 “宫廷有逃离凡尔赛的迹象。”菲利克斯很容易就判断出来。 另外,潜伏在流亡贵族大军里的比利时银行家普雷文纳尔也送来了密信,告诉菲利克斯说:“我已经成功取得孔代亲王和孔蒂亲王,还有阿尔图瓦伯爵的信任,他们现在的财物金钱大部分都交给我来打理,我在尼德兰各个银行的人脉很熟悉,买卖交易交给我又快又好,阿尔图瓦伯爵已离不开我了。流亡贵族已有了千余人规模,他们聚集在尼德兰,处处恢复了排场和花销,最近孔代亲王和凡尔赛宫廷及梅斯要塞军团有金钱上的密切往来,我觉得他们要做些大事。” 很好,普雷文纳尔的大事,和王后密信内容高度吻合。 “时机,就在佛兰德斯军团来凡尔赛后!”3 99.布格连来到巴黎 就在此刻,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赶到内克尔公馆的贤人阁。 她很惶急,对国王和王后的鲁钝痛心不已,并且告诉内克尔大臣关乎路易十六的动向。 “陛下绝不可以这么做,不能把军团调来给巴黎暴民以口实,更不能擅自逃离凡尔赛,那样王室和国家就彻底垮了!”内克尔觉得胃部都要痉挛了。 而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眉头都紧锁着:宫廷偷偷摸摸地和布耶侯爵通讯,居然把他俩蒙在鼓里,真是无话可说,大概在陛下的眼里,我拉法耶特真的是凯撒、克伦威尔一流的人物了?4 这时候内克尔便赶紧对侯爵说,您赶紧带着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赶赴宫城,控制住宫廷。 可拉法耶特心底对路易十六和自己堂兄弟勾勾搭搭感到极度不满,为陛下不信任自己而愤懑,他对内克尔的呼吁,并没有任何回答的表示。1 还是亲王夫人泪水涟涟,亲自恳求拉法耶特侯爵在必要时要勤王保驾,侯爵见到她蓝色的眼眸,心肠不由得软下来,表示:“我已训练成功不少营的国民自卫军,在必要时刻我会带领他们赶赴凡尔赛,但是尊敬的夫人啊,宫内对我始终缺乏信任,只因我最早投向第三等级,所以还恳请您在国王和王后面前,辩白我的忠诚。” 亲王夫人立刻应允,并且伸出手来,接受了侯爵的亲吻。 内克尔的女儿斯塔尔夫人靠过来,很谨慎地提议诸位注意“巴黎保民官”菲利克斯的势力,并该争取他的帮助才对。 “我已派遣贝尔蒂埃去拜访过他,只要菲利克斯赞同两院制,赞同君主立宪,能站在我们这边,那全国的国民自卫军的制服都可以承包给他。”拉法耶特侯爵回答道。4 “听说他之前在罗亚尔宫沙龙里表态赞同过英式的制度,希望他能言行合一吧!”斯塔尔夫人合上了扇子,带着祈祷的语气说。 而在邮政总署办公室里,菲利克斯又开始拆封其他信件了。 这一封,是菲利克斯重点监控的“自己人”,里昂大棉纺产业主卡耶维多,和巴黎银行家雷卡米埃。1 结合之前阅览他俩间往来的信件,菲利克斯觉得越来越蹊跷,也有点愤怒。 雷卡米埃居然写信给朱斯蒂娜,又请求这位夫人将女儿劳馥拉嫁给自己,这位银行家已快三十六岁了,依旧孑然一身,第一桶金自自何处来,不明;他有多少资产,不明;他以前有没有情史,不明;他就是个金融掮客,游走在各方势力间,吞噬着越来越多的资金。1 “他想娶劳馥拉,是准备要生下子女,让资产得以继承吗?”菲利克斯暗忖着,接着他抓起另外封信拆开,还是雷卡米埃的,但却是给卡耶维多的。1 看了这封内容,菲利克斯出离愤怒,这家伙居然在撺掇卡耶维多和安德莱依娜离婚,并且出示了卡耶维多家私人医生的证明,诬陷是安德莱依娜无法生育,不能让卡耶维多家如此巨大的财富处在危险当中,应该将你妻子驱逐出去,撤销她染指的资格。更为劲爆的是,雷卡米埃居然还对卡耶维多说,我认识个特别苗条漂亮的姑娘,只有十四岁大,在杜巴丽夫人所在的女修院内接受教育,你休掉安德莱依娜后,立刻就娶了这个姑娘,她一两年后必然为你诞下继承人来4 菲利克斯点着了根雪茄,看着办公桌上带着铁面具的石膏半身像,默然沉思。 这半身像原本是他委托前去罗马进修的加斯东创制的,加斯东向意大利去后,作品就留给了他。这个石膏像,菲利克斯明确要求,按照古罗马共和国的创始人布鲁图斯形象,再加上我自己的形象来做。老实的加斯东照办了,布鲁图斯的面额、脸颊,加上菲利克斯的头发和眼睛,最后一个表情阴鸷而鸡贼的模样出来了,不像是共和制的祖师,倒像是个暴君尼禄,上次劳馥拉来探望他时,被这雕像的表情给吓到了,于是菲利克斯索性用铁面具把它给罩住了,却使得自己的半身像更具“暗黑风”。11 “我算是明白了,雷卡米埃这条毒蛇,想的是一鱼两吃的好事呢!真是个畜牲。”菲利克斯恍然了,在关注宫廷动向的同时,对安德莱依娜的暗中保护可一刻都没停下过,毕竟他自诩为安德莱依娜的“暗影骑士”呢!4 就在菲利克斯谋划时,分拣邮件的一名叫艾菲顿的,快速走来,说这封信件请您务必过目。 “什么,是寄居在英国的保利他准备趁着革命动乱,实现自己的夙愿,完成科西嘉的独立”菲利克斯凝神看完艾菲顿送来的信件复制品,“这位准备直接在勒阿弗尔港上岸,接着直入巴黎,请求国民制宪会议出于卢梭式的道义,允许他将科西嘉从法兰西王室的殖民统治下脱离出来保利还许诺,只要他的心愿实现,科西嘉共和国将是法兰西最忠诚的卫星国。他最害怕的是,去了岛屿后会遭致皮埃蒙特王国、奥地利或那不勒斯王国势力的干涉,他需要一支精锐小军团的协助,所以这封信,居然是写给身处奥斯曼帝国的拿破仑.波拿巴的,经由巴黎转送过去,保利希望拿破仑能在希腊、鲁米利亚等地招募些可用的人手,返归科西嘉来帮他。”菲利克 斯此刻查了下保利信件的发送地,这个路线比较曲折些,先是送去科西嘉上给波拿巴家族,再送去罗马城,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再让约瑟夫送给拿破仑。 “拿破仑回来,倒也是件好事。”菲利克斯想完,索性提笔,也给拿破仑去了封信。 接着他对艾菲顿低声吩咐,说去查查这间女修院的底细,尤其是十四岁的修女。 艾菲顿接过菲利克斯给的纸笺,上面赫然写着“莫城女修院”的字样。 菲利克斯对银行家雷卡米埃进行了关注。4 八月初,也就是菲利克斯写给猫少尉的信,离开巴黎城,准备由马赛港的货船送去奥斯曼帝国时,从鲁昂医学院毕业的让.布格连和他的未婚妻艾蕾,已经出现在了首都巴黎了! “哇哦哦,这就是巴黎,多么的气派啊!”经过差不多十六个小时的马车颠簸,当布格连和未婚妻提着行李走下来后,看到巍峨壮观的宫殿、楼宇时,这位巴黎奥特尔.季约医院的实习大夫,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惊叹。 “保持些理性,让。”艾蕾对未婚夫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 可她忘记了,自己当初站在巴黎北城关圣德尼斯大教堂前,高呼“哇哦”的景象啦。 “嘿嘿嘿,看看是谁来啦!”运输公司门口前,布格连的师兄茹雷走出来,三个人互相拥抱接吻。 “我哥呢?”艾蕾不高兴地问。 “他现在可比古希腊的立法贤人梭伦还要忙,所以只有我来接待你俩了,先前菲利克斯是个阔少,现在他是大人物了,高丹小姐。”茹雷打着哈哈,然后歪下脑袋,“我现在不住科尔德利埃的医学院街了,稍微挪了下,在安思延喜剧院大街,距离季约医院外科学院很近的,恰好旁边有所公寓空出来了,跟着我去吧。” 可就在茹雷准备招手,租下辆杜尔哥马车时,艾蕾熟悉的铃铛声响起来,一辆红色的蜗牛式小马车从她的身后驶来,并停下来。 “艾蕾.高丹小姐!”美丽非凡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打开车门,热情地摇动着纤细的胳膊,随后不由分说地拥抱住了艾蕾,“这就是您的未婚夫布格连大夫吧?”1 “您好,敢问您是?”布格连彬彬有礼地对劳馥拉鞠躬。 “我是高丹家在巴黎最好的朋友,今日也是菲利克斯先生让我来接待您的。”劳馥拉笑靥如花。5 100.巴黎要面包 “是高丹家生意上的朋友。”艾蕾这样对未婚夫介绍说。 这样可太伤劳馥拉的心了,她的芳唇微微翘起来,但很快久别重逢的开心又占据上风,“茹雷大夫,您是要帮布格连大夫租公寓的对吧?” “确实如此。” “您看中了哪间?我相信茹雷大夫您的眼光。” “我旁边的一所独门独院的公寓,由洛兹埃太太出租,在安思延喜剧院大街第” 现在已是女新闻撰稿人的劳馥拉,很熟练地掏出小本子,将茹雷报出的地址给记录好,撕下纸张,交到仆人的手里,“你去办吧,我和我朋友还要逛逛巴黎。” “这不太合适。”艾蕾抗议说。 但劳馥拉又对仆人吩咐,如果公寓房间不够,就想办法把旁边的全包租下来,原来的租客让洛兹埃太太想想办法,把他们给迁徙出去,条件都好商量,因为艾蕾小姐是布格连大夫的未婚妻,他俩应该住在一起。 “这绝对绝对不太合适!”艾蕾和布格连的脸都涨红了,同时说。 艾蕾特意强调,我去我哥哥那里住,平日里让来我这里吃饭就好。 “天啦您在说些什么啊。”劳馥拉满脸的惊讶,“布格连大夫可是要做医生的人,他的学业多繁重啊,可您还想让他每日都去帕西区的海峡俱乐部吃饭,您身为未婚妻,就该贴身照顾他才对。” “多么纯情的一对青年呀!”这下连茹雷也笑出声,为劳馥拉帮腔。 红色的蜗牛马车开动了,劳馥拉在科尔德利埃大街的帕尔纳斯餐室定下了包间,车厢比较小,两位姑娘相向而坐,而布格连和茹雷则在其外站在踏板上,宛若仆役。 “现在巴黎和鲁昂都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艾蕾您”说到这,劳馥拉突然咳嗽两声,就纠正了下,“不好意思,现在巴黎不时兴‘您’的称呼了,我该用‘你’这个称呼的,就是tu。”2 “因为革命吗?” “是的,革命后大家人人平等了!所以我们都用tu这个词汇互相称呼,这是文法专家提倡的。还有,女性也平等了,艾蕾你完全可以在照顾布格连大夫的同时,周末休息时再去协助菲利克斯的工作,我们女人该走出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当然如果你需要休息,那就把照顾你哥哥的任务交付给我吧。” “谢谢不用,我会尽量去。” 车厢外,两位男人也隔着车顶互相交谈。 “我很想念我表姐阿芳希娜做的餐点,太想念了。现在巴黎还未到秋季,可别说什么佳肴,连咖啡和甜面包都没有了,丹东先生岳父开的帕尔纳斯餐室的菜肴都大大不如以前充裕了。”茹雷叹气说。 “可鲁昂乃至整个诺曼底的粮食都获得丰收了,当地农民卖出粮食,又废除了封建特权,每人都得了不少利润呢,巴黎怎么会?” “别提了,巴依市长整日就会发布陈腐透顶的论调,说什么面包昂贵,来之不易,要市民们节约再节约,说什么一家人本来一天吃四磅重的面包,现在可以减到三磅,浪费是可耻的。但巴黎饥荒的问题是这个吗?这位天文学家只晓得天上有星星,却不知道脚下有坑,他对巴黎城关的商人囤积居奇丝毫不闻不问,依我看,非得绞死一批投机商不可!穷人连面包都是奢侈品,但巴黎有钱人还在狂饮着各色美酒,浪费各色精致糕点。菲利克斯以前倒是提出过议案来着。”18 “什么议案?” “菲利克斯要求国民会议的粮食委员会通过法令,专门从诺曼底、庇卡底、阿尔图瓦还有眼皮底下的法兰西岛,用平价征购农民手里的粮食,在运到巴黎市场来平价销售,这样就会逼迫投机商们赶紧把手里的粮食也抛出去,饥荒问题就能得到缓解。国民会议原来也赞同了你准舅子哥的提案,但所有的法令都被我们的‘否决国王’陛下给拒签了!所以现在国民会议,只能讨论国王的否决权问题,再耽误下去巴黎市民都要饿死了。”茹雷气愤地说。1 话还没说完,当马车到新桥路口时,一群手持武器的无套裤汉忽然从街道两边走出,惊得劳馥拉的车夫赶紧勒住了奔马。 “我们赞同国民会议,我主张废除国王陛下的否决权。”劳馥拉探出脑袋来,熟练地让人惊讶。 “小姐,在罗亚尔宫现在有场集体请愿的活动。”当先一名无套裤汉说到,“现在否决权不是国王的,而是属于两千六百万法兰西国民集体所有的,巴黎人要继续在罗亚尔宫集合,敲响战斗的警钟,那些主张授予国王无限否决权的败类议员,我们要先罢免掉他们的资格,他们没有面目代表国民,去向国王卑躬屈膝。”1 “我明白了,我会迅速报道罗亚尔宫前民众的诉求,并在请愿书上签名。”劳馥拉说完,对那无套裤汉出示了证件。 “原来是爱国党的女记者。”无套裤汉们肃然起敬,当即放行。2 接着马车驶入了大街,忽然有刺耳的枪声响起来,惊得劳馥拉和艾蕾赶紧俯下身躯。 布格连留在踏板上保护,而茹雷则敏捷跳下来观看局势: 一处街道拐角,五辆载着大口袋的车,被群无套裤汉拦截住了,人们询问车子里是什么,押送车子的胖子回答说,“是盐。” 胖子还没说完,一位个子矮小但却胸脯丰满的姑娘,直接跳上了车,拔出匕首,扎穿了袋子。 洞孔里流出了白花花的面粉! “怎么解释哩!”那姑娘和众人愤怒地质询胖子。1 “是要送去给国民自卫军的兵营的。”那胖子叫起来。 “国民自卫军知道市民们都在挨饿吗,市民们全都没有面包吃吗?” “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那你们去找拉法耶特侯爵啊!”胖子有恃无恐。5 这段对话,艾蕾恍然似曾相识。 那丰满的姑娘一脚,将胖子踢下了车辆,众人棍如雨下,胖子被打得嗷嗷叫,又被扔进了臭水沟。2 接着那姑娘将手一挥,“我是圣迹区的皮埃蕾塔,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的鼓手,大伙儿跟着我,去向国民自卫军司令官要粮食要面包!” 成百上千的愤怒群众追随那女鼓手而去。 “我们也跟去。”劳馥拉目光闪烁,她已经纯乎是个负责任的女记者了,遇到大新闻跑得比谁都快。5 艾蕾不由得耸耸肩膀。 这时候,在凡尔赛的王宫里,佛兰德斯军团、朗格多克军团还有原来的瑞士禁卫军,收到了宫廷的热烈欢迎和款待,在王宫戏院大厅中,许许多多宫妇们穿着纯白色的衣裙,胸口佩戴着白色的花朵,涌了出来,国王的乐师和演员们也都涌了出来,禁卫军的官兵们看到了象征着王室的颜色,不由得全都热泪盈眶,因为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前只开过一次宴会,是路易十六招待约瑟夫皇帝的,他们齐齐端起酒杯,“祝王室永远健康!”3 其中,朗格多克军团里的巴拉斯中校,也在祝酒的队伍里。1 恰好此刻,路易十六、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有十一岁的长公主“飘飘”,和五岁大的幼小王储,刚从猎苑归来,听到王室军团已集结在戏院大厅内,便赶过来慰问。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带着些人,在林荫道上拦住了国王和王后,“陛下,请不要激怒国民会议和巴黎人,他们因几支军团抵达凡尔赛而备感恐慌和焦躁,尽快回寝宫去,然后遣散士兵们,让他们各自归营。” 但路易十六还是拒绝了,说朕只是去看看自己的士兵,宣慰两句而已,绝不会说多余的话。 “陛下!” 最终,国王、王后和公主、王储,还是出现在了大厅之中,身穿白色、红色、蓝色军服的王室官兵们见到了,欢呼声如海潮般,哗啦啦全都拔剑出鞘,然后他们想起国王先前所受的屈辱(大部分是贵族军官们告诉他们的),于是全含着泪,齐声高唱起格雷特所谱的《狮心王理查》: “啊,理查。 啊,我的国王。 举世都离弃了您” “啊!”雄壮悲愤的歌曲里,一位瑞士禁卫军官突然从王后的牵拉里,抱走了五岁的王太子,这位借着酒醉,把王太子扛在肩头,像扛着个奖杯,在大厅内旋转着绕着圈子,王后面如土灰,她刚刚失去了长子,满是惊慌不安的表情。 可王太子却很高兴,接着官兵们便鼎沸起来:“请国民议会退让吧!我们都是国王陛下的士兵,我们甘愿为陛下而死!” 同时巴黎,在国民自卫军的兵营前,排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们的后面,是骑着骏马的吕内克将军,他也是拉法耶特侯爵的麾下和战友。 而自卫军的对面,则是愤怒而饥肠辘辘的巴黎群众。 突然,皮埃蕾塔上前,抢过了一名鼓手里的小鼓,然后拍打起来,也高唱起来:“我们要面包,巴黎要面包!”6 1.二次革命 “黄金乃妇人之爱,白银为少女所钟; 匠人手里的铜,机巧多变。 男爵端坐厅堂,曰‘善!’ 而铁,冰冷的铁,才是它们的主人。” ——————————鲁德亚德.吉卜林的诗歌《冰冷的铁》1 ++++++++++++++++++++++++++++++++++++++++++++ 当皮埃蕾塔急促的鼓声响起后,在场数百名男女应和着,一起唱起来了:“我们要面包,巴黎要面包。” 吕内克将军呐喊着在马背上举起军刀来,马尔斯校场栅栏前,所有被他指挥的国民自卫军全都端起了手中的步枪,一排排对着敲鼓的皮埃蕾塔和群众们。 “事态严重了!”马车后,始终居后观察的劳馥拉紧张地说。 “我哥哥在哪里?”艾蕾发问。 可劳馥拉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冲到了国民自卫军和饥饿群众的中江浙浙湖浙间,她对着吕内克将军的方向喊到,“我是法兰西信使报的记者劳馥拉.赫尔维修斯,这中间发生了误会将军阁下,科尔德利埃街区的民众们截获了走私面粉的投机商,他诬陷这批面粉是要送往这里的,是在挑拨巴黎民兵们和群众的关系。”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小姐,但这里的军营决不允许群氓随便冲撞和践踏。”吕内克将军的刀锋依旧举得非常高,然后他警告说,“击鼓,如果三通鼓声后,这些群氓还不散去,那我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开火。” 劳馥拉望着密密麻麻可怕的枪口,鼓起勇气又问,我要见拉法耶特侯爵。 “侯爵正在午睡,相信我,如果他知道了,怒气会比我还要可怕。”2 “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侯爵还能睡觉?我会在报纸上把一切都披露出来的。”劳馥拉还没喊完,就被冲过来的艾蕾拦腰抱住,往回拖去。 马车旁边,茹雷和布格连的脸都被两位姑娘的举止行径给吓白了。 笔直坐在马上的吕内克将军手指划了下帽檐,对他向女士的小小恫吓表示了歉意。 “可耻,亏你们还是巴黎市民的子弟!”女鼓手皮埃蕾塔破口大骂起来,然后她举起那面小鼓,咚咚咚地拍着,对人们说:“蒙马特尔、圣奥诺雷、旺多姆、新桥、科尔德利埃、拉丁、夏特莱堡、圣安东,各区的人民们都集合起来罢,听到我的鼓声,听到巴黎人的心声。现在我们去科尔德利埃修道院去,去找民众的领袖们!” “民众的领袖们?” “是丹东先生,是马拉先生,也是你的哥哥鲁斯塔罗.梭伦。我们也去吧!”当劳馥拉报出这名字后,艾蕾满脸都是问号。1 凡尔赛王宫戏剧大厅里,当王室军团官兵们齐声唱完了《狮心王理查》后,又在乐师伴奏下唱起了首狂飙奋进的《枪骑兵进行曲》,酒精麻醉下的头脑狂热起来,然后他们三呼万岁,声震屋瓦,宫妇们纷纷上前,扯下不少军官胸前的红白蓝三色徽章,给他们佩戴上了象征王室的纯白色徽章,三色徽章被扔在了地板上,被靴子踩踏得粉碎。1 当路易十六离开戏剧大厅时,两名醉醺醺的军官居然爬上了高耸的骑楼,振臂高呼着:“陛下请下令让我们攻打国民制宪会议吧,我们是誓死保卫王躬的!” 此刻,凡尔赛遣兴馆内,国民会议正进行着关乎二院制还是一院制,还有关乎国王无限否决权的投票。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内克尔大臣主导的“王政派”,以穆内、卡扎莱斯、马卢艾、穆里等为首,鼓吹英式君主立宪的一派,遭到了惨重的失败。 绝大部分议员都主张:“我们法兰西制宪会议才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立法机构,我们遵循的是美国富兰克林博士的精神,这个国家只需要一院,这个院就是国民会议,它所通过的法律是不可阻挡的,国王只有暂时搁置的否决权,当两次会议依旧坚持这个法案时,国王必须无条件批准签字。” 最终,大约一千一百名还留在凡尔赛的国会议员,赞同一院制的居然有八百三十九票之多! “我决意辞去国民制宪会议轮值议长的职务,我要退出这个组织。”穆内眼见所希望的各等级和王室和谐相处的主张破产,不由得心如死灰。 更何况,巴黎方面以罗亚尔宫区为首,无数人这段时间给他们寄来辱骂和恐吓的信件,不但要罢免他们,还说要把他们全都吊死在沙滩广场的路灯杆上。 而席位上的奥尔良公爵翘起了腿,得意地笑了起来。 恰到好处,几位议员匆匆地拿着《法兰西快报》、《革命报》,跑入进来,大呼说:“国王和王后就在刚才于王宫戏院大厅宴请了赶赴至此的军团和禁卫军们,然后这群士兵喝醉了,侮辱了三色徽章,并高呼要杀死所有的国会议员,一名佛兰德斯军团的上尉说,他一个人要杀十二个议员!” 最先遭到惊吓的反倒是穆内议员,他捶打着面前的讲坛,提醒大家这可能是误会,可能是阴谋,挑拨分裂王室和国民会议的手段。 可大部分不赞同 王政派的议员们,包括罗伯斯庇尔、佩蒂翁、迪波尔、博纳夫、拉美特等,都愤怒而恐惧地举起双臂,站起来,说这是王室的故伎重演。 另外座搭起的讲坛上,米拉波伯爵雄狮般的声音炸起:“不,不是有人在分裂王室和国民会议,是有人在挑唆王室的军队来屠杀议员,来扼杀法国的革命。” “是谁,是谁!”千多名议员齐齐地发出疑问。3 温和但是坚定的佩蒂翁举起手:“是波旁王室的王后,来自奥地利维也纳哈布斯堡家族,也即是法兰西宿敌的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1 王政派的议员,出身龙骑兵的卡扎莱斯黑黑的脸庞气得发紫,他拔出佩剑,一脚踩在长凳上,指着佩蒂翁怒吼:“你这是在血口喷人,决斗吧虫豸。”1 可又有议员得到了新的报纸,并且大声阅读起来,“王后陛下对戏院大厅里的宴会感到非常的满意。” “那我不得不代表国民会议,对王后乃至整个宫廷这种轻浮的举动宣战,我宣布反对宫廷禁军,也宣布反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现在于法国只有国王陛下一个人的身体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其余的人没什么了不起,和我们一样皆是臣民,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米拉波宣布道,他的呼吁得到大部分议员,特别是来自海峡俱乐部及巴黎街区的议员的热烈拥护,有很多人对西哀士说,“不来一次新的革命,是解决不了事端的。” 入夜时分,当布格连、艾蕾、茹雷和劳馥拉感到科尔德利埃修道院临时改造建成的会议大厅时,果然看到了丹东、马拉在那里演说,鼓动巴黎群众发起第二次革命。 “哥哥!”艾蕾刚走进去,就看到菲利克斯.高丹就坐在这两位演说者对面尽头的写字台后,他的衣着打扮,和第一次来巴黎及回鲁昂后,完全不一样了。6 2.科尔德利埃会议厅 当时已是夜晚,暮色浓重,整个科尔德利埃街区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涌向修道院的铁门,铁门后的一处厅堂,便是所谓的会议室。 海峡俱乐部和街区的民众,都喜欢在这里议事,发表演说。 大厅入口处是个拱门,进去后能看到墙壁上均匀地分布着尖头窗,面积宽敞,但屋顶却比较低矮,原本墙上还有宗教壁画,可现在大部分被白色石灰给涂抹去了,横梁上系着几根生锈的铁链,微微晃动。椭圆形的大厅一端放着录事长的写字台,另外一端放着讲坛,讲坛后高耸着卢梭的半身像,在卢梭的两侧,艾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边是奥尔良公爵半身像,一边则是他哥哥的半身像,他哥哥的形象就像古罗马尼禄似的——以前在鲁昂画行看热闹时,艾蕾曾看到这暴君的石膏像,所以能认得。5 讲坛前,是五排的长凳,绝大部分已被坐上,听众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律师的黑色外套,布尔乔亚带格子或斜条纹图样的燕尾服,手工者敞开的深色马甲,还有工人们的领巾和短衬衫,大家都很安静。 听众席更后面的另外一端,是录事长的写字台,艾蕾看到哥哥就坐在那,正在认真记录,哥哥以前在巴黎就宛若名阔少,但现在他的辫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利索的短发,染着墨迹和油污的白衬衫,胳膊上还套着护袖,要是让嫂子梅看到他这模样怕是得笑岔气,哥哥的背后悬挂着一面巨大的匾额,一条条蝌蚪般的文字印在上面,据茹雷介绍说,那就是《人权宣言》,在宣言匾额的上端则钉着两把交叉的匕首,写字台的两侧也各有石膏像,一尊是布鲁图斯的,还有一尊是瑞士民族英雄威廉.退尔的。4 艾蕾等四位,坐在听众席的最低一排里,旁边一位长头发的听众见到茹雷,就互相拍拍肩膀,用沙哑的嗓音说:“见到你真高兴茹雷大夫,科尔德利埃的上尉丹东正准备揭露宫廷的阴谋!”1 这长头发的正是卡米拉.德穆兰。 “马拉先生呢?” “他会迟些来。” “这位是菲利克斯的妹妹,艾蕾。”茹雷便介绍说。 德穆兰赶紧和艾蕾握手,这让艾蕾有些不习惯,以前都是亲吻手江浙浙湖浙腕的,看来巴黎率先移风易俗了。 “法兰西公民德穆兰,你好,女公民艾蕾.高丹。这是你的你好,公民让.布格连哦,女公民劳馥拉小姐(德穆兰和劳馥拉认得),今天的稿子可是头条,你要卖给我才行。” 劳馥拉点点头,便掏出本子,快速地记录起丹东先生的演说来。 这时会议大厅的烛火增加了一倍,更加亮堂了,丹东声音洪亮,并且言简意赅,短短几分钟就说完了,他将王宫戏院大厅里佛兰德斯军团、朗格多克军团宴会之“反革命”面目揭露得一清二楚,并指认王家军人践踏革命徽章,咒骂巴黎,还指出饥荒的蔓延是因国王和王后在消极对抗国民议会,迟迟不让宪法出炉所致,“宪法和人权宣言就是面包,巴黎人!这是桩反革命的阴谋,反革命的贵族、银行家和军队时时刻刻都图谋着倾覆巴黎,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巴黎有了面包,接下来整个法国便也有了面包,如果我们稍微迟疑些,不仅没有了吃喝,革命的事业也将断送。因为巴黎的无套裤汉们失去了面包,他们就不会用力量来支持立宪革命的大业了。”1 丹东的演说激起雷鸣般的掌声,人们纷纷起立,走向讲坛签字宣誓。 “巴黎的革命群众要进军凡尔赛了,以前是拔除巴黎城内的反革命据点,这次将更进一步,我觉得王室的宫禁制度会被完全摧垮。”劳馥拉嘴巴快速地说着,手也不断地记着,简直让艾蕾咋舌,巴黎的女性对政治和革命迸发如此大的热情,出乎她的意料。 当丹东演说结束后,马拉出现了。 布格连的眼神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位身高不足五英尺的人民之友。 马拉站得很直,走路快若流星,他的面部怎么说呢?好像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脸面被缝合在了一起,上半部善良高尚,下半部则严肃阴沉,在布格连的眼里,马拉的眼睛是那种预言家的眼睛,灰色略带金黄,鹰钩形的扁鼻子下藏着薄薄的嘴唇,左口角时不时会痉挛下,但大多数情况下马拉的嘴唇是紧闭着的,显得非常刚强,绝不妥协,马拉的肤色是败落的灰色,就像是河边的泥土,这是因为他长期恶劣的生活习惯所致,他几乎没有睡眠,以前夜以继日地为病人瞧病,现在积累了一笔钱,就在维科伦比大街47号租下个公寓,办了个报社兼印刷所,即《人民之友》。4 “他以前是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医生,甚至治好过一位侯爵夫人的肺结核病,现在他决心治疗整个法兰西。”茹雷说。1 “所有公民都该获得武器,所有的公民都该再次武装起来,必须重新占领市政厅,重新获得大炮和弹药。最重要的,公民的军队不该再信任国民自卫军,我们也不接受巴依、拉法耶特侯爵的领导,我们要按照自己的意志举行这次进军,去凡尔赛打击消灭反革命分子,目标就是掌握京城、宫城两座城市的行政权。”马拉慷慨激昂,他在说话时会 不由自主地抖着左脚,有时甚至会踮起脚尖,但他毕竟是个瑞士人,布格连很快就注意到,他发音有几个字母是发不准的,“只有公民通过暴动,夺取了行政权,然后才能监督国民会议真正实践人权宣言和宪法精神,不要怀疑,现在的国民会议混杂着许多类似穆内这样的败类、投机分子和骗子,国民把至高无上的权力赋予他们,可穆内却勾结内克尔,鼓吹盎格鲁式虚伪的两院制,反动贵族们千方百计想要毁掉国民会议,但穆内之流却更阴险,他们想要把国民会议变成个国王发号施令的机关,这次进军凡尔赛,我们还要清洗洁净国民机关,让它真正为人民而服务。革命该是人民的胜利,是人民推翻了原来压迫在身上的奴役者,并把政权交到了他们尊敬的人手里,可这些人却背叛欺骗了人民,在他们眼里,人民完全是火中取栗的工具,这类高谈阔论的人物很多,他们叫得越高,暗中就越居心叵测,我们最终要实现的是完全平等。可现在的巴黎,穷人偷窃一个面包就可能被拘禁被绞死,而富人们盗窃几百万里弗尔的财富,给自己修筑座宫殿,竖起个丰碑,国家还要给他枚勋章,社会还要把他作为雇主和小爸爸来感谢,问题的本质就在于此,上千年来统治我们的离奇现象就是这样,但我要说的是,欺骗愚弄只是暂时的,忍无可忍时,人民是会觉醒的!”6 布格连听得是耸然动容,而艾蕾每听马拉的一句演说,总觉得心中惴惴,觉得马拉是有所指的,最后她没忍住,扭头看到后面写字台上,正奋笔疾书的录事长,自己的哥哥菲利克斯。4 可菲利克斯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沉稳,胸前的那枚“攻陷巴士底狱纪念勋章”更加耀眼了! 3.晨曦之芒 当马拉的演说结束后,整个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会厅沸腾起来,听众们都响应着丹东和马拉的号召,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铁门的敲打声:是巴黎市政厅的警察,他们挎着刀,带着手枪,是巴依市长临时雇佣组织起来的。 看到这群人物突然出现,艾蕾和布格连都有点惊惶。 可此刻,会厅彼端的菲利克斯站起来,走到警察们的面前,低声说了两句,几名警察便又是敬礼又是握手,菲利克斯挨个递了雪茄,他们便退出去,站在走廊上头碰头地抽起来,完事后便夹着本子,装模作样地记录几名听众的名字和籍贯,大约五分钟后就离开了。1 “现在你该知道你哥哥的作用了吧?丹东先生是民众的领袖和指挥,马拉是民众的灵魂和偶像,而你哥哥是民众力量的源泉啊,什么事都离不了他。”茹雷笑着对艾蕾说。2 而劳馥拉望着在入口处和丹东、马拉,夹着雪茄烟商量要事的菲利克斯,听着他不断地说着“这个街区那个街区”、“我们有火枪几何”的话语,眼神满是崇拜。 “马拉先生马拉先生,我可以在新闻稿件里摘录您演说里的那段话吗?我觉得你说的太出色了!”当马拉沉着脸,双手交叉在胸前,快速走出修道院时,劳馥拉就像个捕捉闪电的人,迎上去发问。1 “女公民赫尔维修斯,摘录当然可以,但你是少数的人,我也是,却是不同的‘少数人’。”马拉说话毫不客气。 劳馥拉露出尴尬的笑容,然后嗫喏着,革命也离不开我和师父这样的啊,革命需要金钱。 “总有一日,你会发现革命真相绝不等于布尔乔亚的幻想。”马拉扔下这句话后,便迈开了脚步。9 劳馥拉有些被刺痛似的,立在原地,直到菲利克斯的手勾住他的肩膀,“到现在饭还没吃吧?”1 而艾蕾这时也走到哥哥这边来,两人互相吻了下脸颊,“高丹家江浙浙湖浙里事这么多,我有点后悔让你来巴黎。”1 “那你回鲁昂去不就行了。”艾蕾这句话,让劳馥拉心底颤抖了好几下。1 铁门前,布格连和茹雷,和马拉照面了。 马拉看了布格连几眼,这是很难得的,那眼神仿佛能把他的心脏穿透似的,“季约医院的实习大夫吗?哪里人?” “波尔多。” “那里啊,我在波尔多的名声可不好呢!” 原来六十年代,马拉那时候化名波尔.皮拉克,曾在阳光明媚的波尔多担当过儿童教师,他秉承卢梭主义的教育理念,非常被人尊敬。其后他离开了波尔多,等到1785年时有篇署名马拉博士的《赞孟德斯鸠》的论文寄送到了波尔多科学院。 “科学院的奖金,怎么可能给这样的作者?孟德斯鸠还需要赞美吗?有人还妄图倚靠这个来骗钱!”科学院的评委们一下子就把马拉的论文扔进了废纸篓。 按照惯例,波尔多科学院还对马拉博士进行了番调查,结果发现他居然就是之前的儿童教师皮拉克! 区区儿童教师,现在居然顶着个学者的头衔,肯定是弄虚作假。 对马拉的攻击声,在波尔多城四起,“马拉是个骗子,他在科学上不遵权威,投机取巧,辱骂科学院里的各位贤人,妄图把科学变成招摇撞骗的巫术,法国呆不下去后,这位又渡海去了英国,在那里长期从事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时候,一道闪电,激灵了布格连。 是啊,为何他会觉得马拉博士如此熟悉?原来在波尔多,也就是他来鲁昂医学院前,父亲曾在餐桌上说过马拉博士的事! 父亲是同情马拉博士,他说:“皮拉克先生是最优秀的儿童教育家。” “让.布格连!”布格连立即握住了马拉的手。 马拉丑陋的脸抽动两下,表示他笑了,“热利.布格连先生的儿子,你父亲是个优秀正直的商人。”2 “我的家庭教师,咪咪老师”1 “她就是当初我的学生呢,我很高兴她迄今还在坚持我留下的衣钵。” “现在我是菲利克斯.高丹妹妹的未婚夫。” “你来巴黎是为了学业,还是想亲历这场革命?” “我认为完全不冲突,我自小就是个幻想家。” “让,参加革命可不是在思想和谈话里参加的。”接着马拉留给布格连个词汇“De facto”,意思是“去实践”,去亲身参加,你会一点点明白其中的意义,然后便离去了。2 “帕尔纳斯餐室还没有打烊呢,现在一二三四五,都跟着我去。”菲利克斯挽着妹妹和劳馥拉,身后跟着来日起义的总指挥丹东,还有茹雷,“对了马上猫少尉也会渡海回科西嘉呢!”1 “猫少尉?”布格连有些茫然。 “一位炮兵军官,他还曾头脑发热,向艾蕾求过婚。”菲利克斯一说,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布格连有些摸不到头脑。 次日清晨,塞纳河的雾气漂浮起来了,河对岸司法宫的尖顶,在晨曦里反射着点点炽热光芒 ,帕尔纳斯玻璃橱窗后,丹东翘着腿,入迷地看着河川,它宛若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正处在明媚和昏暗的界限之中。 艾蕾依靠在未婚夫的肩膀上,劳馥拉则挨着菲利克斯,茹雷则单独坐在椅子上,仰着头。1 只有丹东和菲利克斯没有入眠,其他人都睡着了。 桌子上,还摆着餐盘和酒瓶呢。 大约五点半时,丹东的耳朵动了下,他敏锐地听到,从北面的蒙马特尔高地大街上,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鼓声。 菲利克斯也睁开了眼。 鼓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清晰。 跟随鼓声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密集,像是一条条小溪汇聚为越来越奔腾汹涌的河流。 终于,在新桥南口的圣埃斯塔西公寓楼前,一个头发蓬松的矮小姑娘,拍着那面鼓,从雾气里跳着舞,走了出来,许许多多的市民和工人,大部分都是妇人或姑娘,跟在她的身后。 科尔德利埃大街上立刻也涌出了许多人。 “女鼓手,你们急急忙忙去哪?” “到大家都该去的地方啊!”皮埃蕾塔回答说。 “你们这群女人,能去哪?” “我们要去巴黎市政厅,就是维勒酒店。”1 “去做什么?” “去拿面包。”1 “开玩笑,市政厅哪里来的面包!” “我们要的是去市政厅,将那里的大炮给夺来,然后进军凡尔赛,用大炮来换取面包!所有的市民们,把各个礼拜堂和修道院的警钟给敲起来哩,对啦,你们看啊,报童出现哩,各个报纸都会告诉你们,在三天前的凡尔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哩!”皮埃蕾塔把鼓拍得更加凶了,而胸脯也澎湃地抖动着。 4.De Facto 几名报童果然像燕子般掠过了人群,两三个苏一份的报纸在人们手里相传: “反对法兰西公民的新阴谋!反革命军官在凡尔赛王宫内暴饮狂欢!各位记者编辑的揭露和建议” “如果敌人出现在巴黎的大门口,我们能抵抗它吗?首都的公民缺乏弹药,这是对国家的犯罪,我们一刻也不能耽误,所有街区的公民们都要拿起武器赶紧集合,必须派出强有力的队伍去夺取埃松修道院的武器弹药,国民自卫军的储备都在那里!还得有一支队伍,要去市政厅夺取大炮,我们要更多的大炮最起码不能让巴依市长拥有对付我们的大炮。” “有了武器后,尽快去凡尔赛,让国王和王后为我们解决面包问题,他们为什么在宴请反革命军官时那样慷慨大方?他们是不是原本该给巴黎的粮食面粉,使用否决权给扣押下来中饱私囊了?为什么我们按照巴依市长的节约令去做了,可还是吃不饱?责任到底在哪里,我们,还是他们?” “天啦,这里什么时候出现如此多的人,他们气势汹汹地要去哪?”当布格连站在帕尔纳斯餐室的门前,见到从头见不到尾的队伍,从新桥那里走过来,又从科尔德利埃街区和沿河街走过来,不由得诧异非常,“这,这就是昨晚所说的,新的革命吗?” “是完完全全争取巴黎人民自己利益的革命。”丹东先生补充道 。 艾蕾拉住未婚夫的胳膊:“道理我都懂,可是各位先生,我的好哥哥,让是要尽快去医院报道的。” “得啦,见鬼去吧,什么外科专科学校,你得看看现在巴黎全城都在做什么。”茹雷完全不顾艾蕾的劝阻,一把就将布格连拉入到向凡尔赛进军的洪流里。 艾蕾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她转身要向哥哥抗议,可却看到转眼间哥哥就和丹东踏上了辆四轮敞篷马车,七转八转,消失了踪迹。 只有劳馥拉陪在她身旁,拉着她的胳膊,“跟紧茹雷和布格连,别和他俩失散了,艾蕾小姐。”1 等到快走到市政厅时,布格连看到在穆托恩大街另外两侧的街口江浙浙湖浙处,来自帕西区的队伍加入进来,罗亚尔宫的队伍也加入了进来! 布格连此刻只想起了拉辛的喜剧《安德罗马克》里的一句台词:“血液在我的周身沸腾起来!”1 罗亚尔宫的队伍尤其引人瞩目,好多的美女,是真的美女,卖弄风骚的卖花(兼职卖吻)的夏娃们,以相貌酷似王后的妮可儿夫人为首,她站在个大的四轮车上,打扮得和王后一样,举着绸子阳伞,模仿着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口吻说着各种各样的“阴谋密议”,向群众们揭露着宫廷。3 队伍里也有像劳馥拉这样支持革命,或者说支持自身解放的布尔乔亚少女,但大多数是疲惫不堪、穿着破烂不堪的无套裤汉主妇们,苦难让她们未老先衰,可她们的态度最为激昂:布格连看到,当几排国民自卫军站在市政厅的栅栏前,企图阻挡她们时,这群女人就对男子高呼着,“英雄们,露一手吧!”,“我们先为你们铺平道路!”然后蜂拥而上,用铁锅、擀面杖等打退了国民自卫军哨兵,还有龙骑兵们,女人们还使用了攻心战术,“孩子们,你们当中有许多人以前都是法兰西卫队的士兵,在田园大街的战斗里是站在民众这边的,现在好好想想吧,该继续站在哪里?”1 当即就有不少士兵倒戈,参加到了革命的队伍里。 马尔斯大校场,国民自卫军的大营内,吕内克将军气急败坏地来到司令官的楼房前,对执勤的贝尔蒂埃说,民众骚动了,我们需要弹压! “总司令官现在没法处理您的请求。”贝尔蒂埃回答。 “什么事比现在巴黎的局势还危险还重要?”吕内克指着围墙外的沸反盈天。 贝尔蒂埃似乎有难言之隐,然后他顿了顿,说总司令官正在就寝休息。 结果吕内克直接推开了拉法耶特侯爵寝室的门,结果看到对方一身戎装,笔直站在镜子前,沉默不语,表情凝重。 “您得下决断了,知道现在巴黎报纸如何称呼您吗?” “知道,说米拉波是伯利克里,巴依是阿基米德,我以前是凯撒是克伦威尔,现在则是摩尔福斯了(古希腊神话里的睡神之子)。”拉法耶特侯爵回答,接着他转身对吕内克将军低声说:“你还不懂,其实是有人要借着民众的手,将国王陛下给逼出凡尔赛,前去梅斯要塞。” “什么?”耿直的军人吕内克惊讶万分。 “国王一旦流亡,国民制宪会议就一家独大了,早晚会收回国民自卫军和其他驻外军团的兵权,我们不能遂了这群野心家的意,现在二院制的议案失败,内克尔也如秋后衰草,能拯救国君和法兰西的,就剩你我了。”拉法耶特正色说。 吕内克立即听令。 大校场上,集合起来的大概五千名国民自卫军营队,大声聒噪着,其中雷米萨少校闹得最凶,他冲着高台上的吕内克将军大呼:“我们时刻要和巴黎的人民站在一起。”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是不是要去凡尔赛呢?” “没错,不然巴黎民众会被王室的佛兰德斯、朗格多克军团屠杀的,我们得去帮忙。”很多士兵焦急地喊着。 “可没有巴黎市长巴依先生的署名状,自卫军是不能随意调动的。” “那我们就先去市政厅!” 这时候,巴黎市政厅已被愤怒的群众给攻陷了,在楼房夹层内,男人们搜出许多步枪、手枪和子弹火药,又从旁边的埃松修道院里拉出一队大炮来,穿着裙子的妇人们一个挨一个,叉开腿,就坐在炮管上,挥着手喊到去凡尔赛解决面包问题。 接着呐喊声里,原本企图对抗民众的埃松修道院院长,一位叫勒菲弗尔的老者,脖子被愤怒的民众用绳索套住,往上拖到钟楼的横木上,就要当众被绞死,勒菲弗尔的双足挣扎着,可挣扎得越厉害,周围的笑声和骂声就越激烈。 “这简直比鲁昂的暴动还要可怕。”布格连面色苍白,赶过来的艾蕾也抱住他的胳膊。 马拉对他说,“De facto”,但他对暴力革命的印象,却始终不太能坦然接受。 就在勒菲弗尔越升越高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个骑着白色骏马的女杰,黑发飞舞,在一片惊呼声里,一剑就砍断了绳索,修道院院长噗通声栽在地上,虽然满脸是血,可却捡回了条命。6 5.维罗弗利山 当骑手转过脸来,布格连讶异地确认,居然是个女性,是个女性的武士。 “特鲁朵。”艾蕾倒是认识她。 “你们不觉得害臊吗?”特鲁朵这位巾帼英雄大声呵斥着暴民们,“绞死这样位老人对你们有什么用,你们到底要和谁打交道?是反动的王室,是反动的军官们!当这样的事业在前面等着我们时,你们却把时间和热情浪费在这样的蠢事上。” 然后特鲁朵高举起佩剑,剑刃的方向直指凡尔赛,一圈圈起义的群众都瞬间醒悟过来,无数拳头也高举起来,“对,我们现在就去凡尔赛!” 于是数千名妇人敲鼓,骑在大炮上,无数男人跟在后面,沿路还有很多郊区农民也加入进来,声势越发浩大了。 “我是爱国党记者。”当劳馥拉喊出这话后,好多双妇人的胳膊 把她一把拉上辆运干草的大车,随后布格连抱起艾蕾也登了上去,自己与茹雷接着也爬上去。 “得好好说出这事情的真相来,女记者。”妇人们将嘻嘻笑着的劳馥拉粘在头发上的干草屑给掸去了。 而茹雷就向布格连介绍说: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可爱女鼓手,叫皮埃蕾塔.沙布里,原来是个麻布作坊女工,有时去法兰西喜剧院卖些吃食,吃尽了苦,到现在还没结婚; 披着红色斗篷,戴着苏丹帽的,是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她是列日人,曾嫁给过名流亡的波兰贵族,现在她是圣迹区的女领袖,她指挥队伍攻陷过市政厅和巴士底狱,她骑术、枪法和剑法都无比熟练,粗鲁的无套裤汉们却都非常敬重她,她丈夫去世后,她便放弃了情爱,现在除了革命和自由她什么也不爱;1 大嗓门的妇人叫奥久,是大集市里的“王后”,这段时间多亏她江浙浙湖浙给穷人们调配面包,才把死人数目降到最低,她是非常固执的一个人,但和她接触后才明白,她是最善良的; 那个站在敞篷马车上打扮成贵妇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妮可儿夫人,以前叫俄利发男爵夫人,她其实就是个女裁缝,先前路易十五广场战斗时,她高举着艾蕾哥哥的蜡像走在最前面,差点被龙骑兵给踩死;2 跟在特鲁朵后面的大汉是马库斯,出身皮埃蒙特王国的都灵,现在是巴黎的排字印刷工,他是特鲁朵最得力的助手; 穿黑衣服和木屐的是德发日先生,攻打巴士底狱时他冲在最前面,点燃了所有的大炮,旁边骑在大炮上的是他的太太 靠在干草车木杆上的布格连,看着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汇聚,而前进,也就觉得:“这场进军,必须得要求个结果来。” 此刻,在凡尔赛的小遣兴馆中,国民议员们各个暴怒不已: 他们要求法兰西一院制要求废除封建权利要求法兰西人权宣言要求撤除国王无限否决权等等的一揽子法案,又全被路易十六使用否决权给否决搁置掉了!3 这就意味着,先前日日夜夜的争论、妥协和退让,那个痴愚肥胖的家伙在宫廷里吃饱喝足后,随意任性下,就付诸东流了。 要想让法案生效,想要制宪成功,要么让路易十六退让,要么就把国民会议解散,再选举一次。 国民会议里的议员大部分都是司法界知识界的,平日里不说把自己当圣贤看,最起码也当个聪明人,被路易十六这种货色推三阻四的,就连原本中立派也都大为光火! 更何况佛兰德斯军团和朗格多克军团来到凡尔赛,大家心里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穆内等王政派被彻底孤立了,他们一小撮人难堪地坐在席位上,而穆内作为当日值班议长,则站着不断地擦汗。 巴黎来的议员态度尤其愤激,公开说:“不再来个几次起义,王室是不知道好歹的。” 米拉波伯爵更是揭发,宫廷里王后和布耶侯爵甚至是娘家奥地利都有暗中勾结,妄图再次扼杀国民会议。 然后炮声突然响起! 惊恐的议员们都跑出遣兴馆来,他们看到,在凡尔赛和巴黎间宽阔的主干线大街上,无数巴黎的民众到来了,携带着枪支、大炮和车辆,来了!刚才的火炮就是他们施放的! 那辆运干草的大车上,妇人们全都奋勇跳下去,向凡尔赛的宫城进攻起来了。 旁边就是一门门大炮,圆形炮弹垒成了一座座小山。 劳馥拉的黑色头发被风吹动着,在她和朋友们的眼前,一道宽绰的两侧全是高大梧桐树的大道笔直地伸向国王的宫城,正前方是兵器广场和国务部长大厦,两侧全是绵延的陈列馆,左侧更远处是国民制宪会议聚集的遣兴馆,右侧则是座大营,在那里驻屯着一个团的国民自卫军,至于新赶到的佛兰德斯军团则驻屯在宫禁内,而朗格多克军团则驻屯在王后的圣克鲁城堡。 凡尔赛城的市民群众,还有在这里的国民自卫军上校列库安特尔,很快就和巴黎的民众会合,其中劳馥拉认出了几位凡尔赛的新闻记者,就大声询问宫廷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我们法国的内务大臣德.圣普里埃斯 特,还有掌玺大臣德.巴朗坦是阴谋的主要策划者,他俩先是截断了巴黎的粮食供应,然后要趁着你们到来时,调出佛兰德斯军团攻击空虚的巴黎,如果攻击不能成功,国王和王后是肯定要出逃的,那支朗格多克军团就是接应,逃跑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郎布埃伊,还说王后会先跑一步。”几位记者跑过来回答说。 “事实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们在宫廷内都有线人,可是花了很多钱的。” 于是劳馥拉索性坐在车上,迅速在小开的本子上记录着。 在巴黎,她的亲身报道,就会是头条。 然后她热情万丈地对茹雷和布格连喊到,医生们,车夫已经加入到战斗行列了,该你俩驾驭这辆大车了,我们冲,冲到那里。 说着,劳馥拉一指,艾蕾顺着望去,是座山岗,叫维罗弗利山,它紧挨着凡尔赛最东,紧贴着宫殿的后墙,也是再明显不过的制高点。 因为巴黎的起义民众,男男女女,和加入到他们行列的列库安特尔上校,已向那座山冲去,妇人们奔跑得最快,就像是军队里的先头支队般。 茹雷和布格连也只能跳到车座上,吆喝起来,四匹大骡子立刻牵动了车轮,格愣格愣地,也向维罗弗利山而去。 “劳馥拉,我总觉得你的革命热情是完全过剩的。”颠簸里,艾蕾毫不客气地数落起来。 可劳馥拉则激动抱紧了艾蕾,不断亲着棕皮肤美人儿的脸颊。5 6.国会之吻 等到骡子拉着那大车,登上了那维罗弗利山的顶时,艾蕾有些羞恼地推开了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劳馥拉,可很快劳馥拉又惊奇地喊到,“大家都来看看吧,这景色!” 艾蕾抬起眼,就被展现在她眼前的壮阔美景给惊呆了。 云朵里,太阳西沉着,铺下有些暗淡的光色来,在他们的下面,是如箭一般笔直的巴黎林荫大道的起点,两旁生长着枝叶向四面八方伸开的梧桐树、榆树,那前方的兵器广场,外面有圈围墙,而在墙下面站着一排排白色、红色和浅蓝色的王室禁军,白色的是佛兰德斯军团,红色的是瑞士百人队禁兵,浅蓝色的是王家龙骑兵们,从远处看去就像是玩具锡兵那样,“伯莱塔肯定最喜欢了。”艾蕾和劳馥拉不约而同地想到,在严阵以待的军团背后,便是王宫的厢房了,小教堂的尖顶还有环绕着大理石庭院的王宫本身,环绕着星星点点的喷泉、游泳池、小路、白色的雕像,还有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及各种几何形状的花坛,大大小小的寝宫和漂亮夺目的深色森林,顺着这森林往左看去,它一直延伸到了小特丽亚农宫,然后就是马尔利猎苑和圣热耳门,更远方的朗布依埃,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沉浸在晚霞下,大片大片的树叶变成了赤色的金子,湖水则反射着娇嫩的碧绿色 “这就是融合了法兰西辉煌,优美雅致和旧制度古老传统的凡尔赛王宫啊!”布格连惊叹着说。 原本攻占了维罗弗利山后的巴黎起义群众是兴高采烈的,但当他们的脚足一旦踏在凡尔赛的范围内后,整个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认得茹雷的特鲁朵和马库斯,对着大车招招手,劳馥拉便和茹雷 一起跳下去,布格连和艾蕾也只要跟从。 然后一行人,还有国民自卫军上校列库安特尔,合计十五人,顺利来到了小遣兴馆中。 遣兴馆里,蒙着白纱的玻璃天花板引来了阳光,照亮了大厅,尽头的高处曾放过国王的御座,现在则是国民会议的主席台所在,低处依旧摆着面覆盖浅蓝色天鹅绒的长桌,轮值的议长和秘书围坐其侧,三长排的议员所坐的长凳,便在馆阁中央那半圆形场地上,四周全是沿着墙壁直到天花板框边的圆柱,差不多一千一百或一千二百名议员都站在馆内,原本议论纷纷,态度激烈,但现在见到了巴黎来的十五名起义群众代表,都安静下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今日的议长穆内语气有些严厉,在这些他认为没有学识的群众前,他发自内心地带着优越的态度。 排字师傅马库斯可没有被吓到,他上前很冷静,不卑不亢地向国民制宪会议说:“巴黎人民陷于绝望的饥饿当中,我们要求国民会议和王室惩处奸细和投机商,让面粉进入到巴黎的磨坊里,让我们有足以果腹的面包。” “什么奸细,什么投机商,你们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吗?”穆内江浙浙湖浙抱着胸口,语气咄咄逼人。 此刻,罗伯斯庇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穆内:“穆内议长,相反的,你就这样肯定国民会议里真的没有奸细吗?” 穆内绷紧了脸,“为什么这样说,罗伯斯庇尔先生!” “现在国民会议里有专门的委员会,已开始调查这件事了,如果结果属实,你愿意为今日的言辞负责吗,穆内先生!”罗伯斯庇尔冷冷地说。 议员们立刻爆发了争吵。 栅栏外的德发日太太举起菜刀,猛地砍了下铁栅栏,她叫到:“别议论来议论去了,我们只要面包,回到面包的话题!” 穆内犹自还在数落:“群氓们,比起面包来,我认为你们该更关心秩序。” 结果围在小遣兴馆的妇女们全都骂起来:“秩序算根JB(类似法棍的那个器官),我们就只要面包,今天要是没有面包,我们就杀了王后。”然后她们全都猛烈摇晃着栅栏,有的直接翻进来了,要殴打穆内。1 皮埃蕾塔扬着手里的小鼓,准备带头冲上主席台,可却被米拉波伯爵哈哈笑着抱住,然后被抱在了这个大胖子的膝盖上。 “可爱的姑娘,如果你肯吻吻我,我就让这位穆内先生去找国王,解决好粮食问题。” “好哇。”皮埃蕾塔立刻吻了米拉波。 在场的很多议员都笑起来,然后更多妇女和姑娘冲进来,吻着议员,塔列朗主教拒绝和她们接吻,但很快就被群妇人围住,被命令必须要吻。1 遭到威逼,塔列朗只能挨个和她们接吻,嘴巴都肿了。1 就连不苟言笑的罗伯斯庇尔,也不得不和位绿色衣裙的可爱女人接了吻。 拉夫托侯爵也和几位女人吻起来,吻鼻子吻嘴唇,还吻脖子和额头,快乐极了。 “唉!”艾蕾哭笑不得。 被女人热吻感化的国民制宪会议而后立刻投票,一致决定,推选议长穆内为代表,前往王宫里去见路易十六。 无奈的穆内,只好让修道院的穆里代替自个为议长,自己匆匆赶去了王宫。 一群妇人拉住穆里的衣带,要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接吻,穆里坚决不许,说自个是圣职人士。 “那就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当球踢!”一位粗壮强悍的妇人嚷着。2 吓得穆里只能就范。 当穆里穿过门禁,来到王宫台阶前时,更多愤怒的民众已走到了王室禁卫军前,“告诉你的主人,我们全到了,要取王后的脑袋。”特鲁朵说到。 这时国王和王后恰好都在牛眼厅,当听到特鲁朵的恐吓后,一群大臣们立刻被召集起来。 不少大臣建议路易十六不要犹豫,立刻离开凡尔赛宫,然后号召各地军队讨伐巴黎暴民。 但也有大臣,尤其是内克尔为首,明确对路易十六说:“陛下您一旦离开这里,那得逞的将会是奥尔良公爵和米拉波伯爵,您的权威将丧失殆尽。此外您将去哪呢?已经流亡的阿尔图瓦伯爵殿下,也未必愿意再听您的号令。” 外面的声势越来越激烈,赶到这里的穆内不断催促路易十六,“请陛下快做决定,快批准国民会议的诸多法案,而后我们一起解决好民众的面包需求。” 但路易十六则瞠目结舌,一直熬到了晚上,还是定不下来主意,居然对王后和大臣们说:“今天的事未必一定要有结果,不如明天再议,让请愿的民众再等等。” 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则着急地说:“陛下,今天的事,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 宫殿外,等不及的妇女们已围住了佛兰德斯军团的士兵,“现在就让我们进去,先生们。” 7.各有各路 但路易十六毫无主见,但他是个蠢人,却还不算个坏人,时而说制宪会议的法案损害贵族和教士的利益所以不可能批准,时而又对瑞士百人队的指挥官严令:“绝不可以对宫禁外的妇人开枪!”1 到了日暮时分后,聚集在王宫外的群众是越来越多。 其实宫廷到了如此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现在连国民会议里大部分议员也不会对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再抱有同情惋惜态度了,也即是从王后不顾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的反对,执拗调遣来佛兰德斯军团和朗格多克军团来的那时起,王室宫廷就彻底丧失了对自己命运的掌控,它既无力承担也无法改变注定的命运。集结了两个军团和三个主教区,大概数千人上下的军队,不但非能压制巴黎(巴黎光是国民自卫军就一万多,他们都同情群众,更别说还有几十万敌视凡尔赛的民众随时能武装起来),反倒招致了巴黎新一轮的革命起义和打击——在凡尔赛王宫戏院大厅召开的宴会,不仅没能增强士兵的忠诚,反倒加深了民众的不满,从粮食问题到国君否决权问题,路易十六的愚蠢懈怠得到了全面一致的敌对,所有等级都对他不满。 若是宫廷想要自卫,何须搞得如此狂热?若是宫廷想要出奔,更不应该这样虚张声势。毋宁说,从三级会议开始,以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为首的王室,从来都没有采取过合宜的措施,要不就是采取了些不彻底甚至有害的措施,在关键问题上,总是一拖再拖,直到时机丧尽时,才不得不选择个最坏的决定。 如果最早能听取菲利克斯和米拉波伯爵的提议,和国民制宪会议搞好关系,通过宣言和法案,保持王室的尊严和影响力,将来路易十六身为制宪会议认可的“自由重建者”,日子绝不会难过到哪里去。1 但在国政竞赛上,是决不会后悔药可以吃的。 王后气得流泪,她不顾大臣们在场,就愤然离开牛眼厅,向小特丽亚农宫而去。 大约六点四十分时,列库安特尔上校所统带的凡尔赛国民自卫军主动护卫,大约已有两万巴黎群众,其中大部分都是妇人,堵住了王宫后院入口,桥梁上挤得全是人,他们走了几十里坑坑洼洼的路,饥肠辘辘,还遭到国民会议里以穆内为首的王政派议员的羞辱谩骂,绝不是要到这里来遭受愚弄的,他们要求王室必须要给个清清楚楚的答复,关乎“面包”和“否决权”的。 瑞士兵和佛兰德斯军团的士兵,排满在墙壁和大门前,刀剑出鞘,枪刺紧握。而国民自卫军则和民众站在一起,也把枪炮全都上膛,如临大敌。 妇人们的辱骂声越来越大。 大部分是针对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最近巴黎关乎她的小册子江浙浙湖浙又流行起来,有人说她对大臣说:“百姓没面包吃,为何不吃蛋糕呢?”(与贝尔捷和富隆的如出一辙)。 “让胖子卡佩退位好了,他既然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那就别再为难了!”这还算是好听的。 “他妈的,我们想把奥地利女人的脑袋给割下来。” “她让我们的孩子吃蛋糕,我们找不到蛋糕,就只好来这里,吃她的肉。” “她大腿的肉一定最好吃。” “不,我更想吃这个蛋糕王后的五脏!” 平日里始终追随王后的瑞士兵,听到粗鄙的妇人如此谩骂王后,大部分气得发抖,可他们的指挥官还是不断地提醒:“王上有令,不准对民众开火。” 也有些同情民众的。或者是被奥尔良公爵及普罗旺斯伯爵暗地里收买的瑞士兵,索性把通条插入在燧发枪的枪膛里,这个信号是很明显的: “我们的枪支里没有子弹。” 滑天下之大稽,那就是从戏院大厅宴会那日起,王后就有对付国民会议和巴黎民众的计划,但宫廷的军械大臣却根本没有打开仓库,给瑞士百人队和佛兰德斯军团分发过任何弹药! 到了七点半,从维罗弗利山赶来的群众越来越多,妇人们先是挑衅地在宫廷禁军前跳舞唱歌,辱骂王室,当她们看到后援不断涌来,胆子越来越大,而特鲁朵也察觉到了:王室的军团枪支里大部分是没弹药的。 僵局很快就要被打破。 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子弹是从妇人堆里打出来的,枪口的焰火都捕捉不到,但非常准。 那名佛兰德斯军团上尉,传说就是他在戏院大厅宴会里吹嘘“我一个人就能杀十二个国民会议议员”,胸口中了一弹,在宫门前痛苦地缓缓倒了下来。 临死前,那上尉伸出手来,意思大概是希望同袍们为自己复仇。 可没有弹药的同袍们,脸上全是胆怯和麻木。 先前宴会的威风,早就不知道飘荡去哪了。 “不准还击,不准还击。”百人队指挥官继续喊起来,说不出的虚弱。 还在牛眼厅的路易十六得到消息:一名佛兰德斯军团的上尉,被暴徒的冷枪打死。 惊得他呆若木鸡,然后他就对布勒德伊男爵说,你出去,告诉他们 ,朕要和巴黎达成和平。 布勒德伊男爵吓得半死,如同害了病,他说“臣害怕出去后,会被暴徒活活打死,还是请陛下接见他们的代表,温言抚慰得好。” 路易十六又带着哀求的神色,望着国民会议的代表穆内,可穆内也说,事到如今,只有陛下出面,事端才能平息。 此刻,有侍卫来报——巴黎城里,拉法耶特侯爵带领五千名国民自卫军,前来凡尔赛王宫维持秩序了! “他来做什么?”吓得路易十六都叫起来。 “这位是要当法国的克伦威尔。”被奥尔良公爵收买的大臣趁机教唆,“陛下,宫苑里备好了马车和扈从,赶紧往朗布依埃地区逃吧,等到拉法耶特侯爵到来,整个王室就沦为他的傀儡了。”1 “不,陛下绝不能走。”内克尔和穆内也大惊失色。 路易十六举棋不定,急得厚嘴唇翻动不已,肚子饿得要死,却没法用膳 朗格多克军团,正驻屯在凡尔赛边角的朗布依埃附近。 指挥官巴拉斯中校,提前接到了封密信,信里面请求他“绝不能让路易十六出逃,他和王后若来朗布依埃,就果决扣留,将来把罪行推到哈布斯堡皇室上,就说国王和王后叛国,准备勾引约瑟夫皇帝侵略法国,如此君将是未来法兰西共和的首席功臣!” 然后在信封内,巴拉斯还拿出一叠巨额汇票来,全是英镑,足有两万! 就在巴拉斯犹豫还要不要忠于王室时,另外封信到来,居然是菲利克斯的。 菲利克斯告诫他:“那封信是奥尔良公爵写的,他的贿赂你照收,但别公开出去,对你没好处,至于朗格多克军团,就在圣克鲁和朗布依埃地区按兵不动就好。” 不愧是我的密友,巴拉斯舔舔嘴唇,不动声色地把英镑汇票塞到腰包里,至于两件密信他全都扔到火盆里,付之一炬。1 至于菲利克斯和丹东两位,在巴黎清晨开始起义时起,就坐着马车赶到了沙滩广场的正义旅馆。 在那,等着他俩的,居然是巴黎市长巴依!1 8.国民自卫军的制服 巴依市长是个苦瓜脸,还是个单调乏味的禁欲主义者,他以发现木星而闻名,不过他在巴黎饥荒前后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节约些吃,就什么都会好起来。” 一时间,巴依的节衣缩食法,富隆的粮食没有可以吃塞纳河水草,还有玛丽王后的没面包吃可以吃蛋糕,并称为当下法兰西经济三大怪言辞。2 可今天巴黎民众的起义,把巴依市长给吓住了,民众冲入维勒酒店,把他的办公室砸得稀巴烂,若不是巴依提前得到了消息,躲入了这儿的正义旅馆,那他肯定也会被愤怒的民众给绞死在埃松修道院的钟楼上。 而透露给巴依消息的,正是巴黎的邮政司总署。 当菲利克斯和丹东来到指定房间时,看到巴依身边站着数学经济家孔多塞侯爵,还有化学家拉瓦锡,及斡旋的掮客:银行家雷卡米埃,实业家布勒太.卡耶维多夫妇,还有菲利克斯情妇朱斯蒂娜夫人。1 如今巴黎博彩业重新在罗亚尔宫上马,朱斯蒂娜一脚在王宫集市内,还有一脚留在昆塞城堡里,她还物色了不少在罗亚尔宫卖春的夏娃,担当荷官发牌,经营起崭新的赌场来,名字就叫“不死鸟赌场”(取名于菲利克斯,即西方的凤凰)——众所周知,在任何时代能开彩票和赌坊的,绝不是一般人——趁着王室操控的彩票行业崩溃时机,朱斯蒂娜把生意做得更大了!3 而博彩、妓院和赌场丰厚的利润,部分流入补贴到了邮政司总署里,菲利克斯还顺带雇佣了很多妓女、嫖客、彩民当“苍蝇”,他掌握的情报,可比巴依通畅的多。2 这不,站在巴依身边的,巴黎新警长杜蒙,其实也是菲利克斯的老相识了。 会面的一瞬间,菲利克斯就察觉安德莱依娜神色有异样,眼角挂着泪痕,和丈夫卡耶维多间明显有些貌合神离。2 “肯定是雷卡米埃的谣言产生了作用。” 可菲利克斯表面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市长说:“有阴谋家想要驱江浙浙湖浙赶王室离开巴黎,开始逃亡,您不会不知道吧?” 巴依有些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现在民众全被你们这些爱国党的文士给蛊惑得激进危险,你看巴黎多少报纸在攻讦诋毁王室。”孔多塞侯爵抱怨说,“真正的理想该是整个民族的不同等级联合起来,而不是在它们间制造裂痕。” “所以我这次来,便还是要挽救王室的,这样对大家都有益处。”菲利克斯正色道。 丹东则在后面,对着巴依和孔多塞侯爵,满脸的轻蔑。 巴依尴尬地笑笑,看看孔多塞侯爵和拉瓦锡,又看看雷卡米埃和朱斯蒂娜夫人,摊摊手,就表态说什么事都好商量。 听到这话,丹东大步流星,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 喧闹的声音阵阵冲入: 沙滩广场上,集合得密密麻麻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不肯接受镇压的命令,任由长官驱赶责骂,他们的怨气越来越大,公开宣言:“我们要去凡尔赛,去帮助群众夺取面包,去打败反革命的佛兰德斯军团和瑞士禁卫军。” 这时,还是当天的中午十一点。 广场的那边,拉法耶特侯爵骑着白马,大声回答些什么,可完全听不清楚。 但士兵们随后呼喊的声浪,正义旅馆三层大房间内的诸人都听得很清楚:“要是你(指拉法耶特)不肯和我们去,那要么你卸任(有人喊让海军元帅来干,也有人喊让奥尔良公爵来干),要么我们把你吊死在前面的路灯杆上。” 又有人喊:“你带我们去凡尔赛,把王室给抓到巴黎来,那你就是好汉。” 唉,拉法耶特侯爵这“两个世界的自由英雄”,当真是一筹莫展。 国民自卫军的士兵们还说,你快点让那个巴依市长签署放行的关牒,不然连他一起吊死。 听到这儿,巴依的脸格外惨白。 “面包的问题就交给我解决吧,市长。赚钱呢,我倒不准备赚钱,就是想为巴黎饿肚子的百姓做点事。”菲利克斯说完,就举起个画稿来。 上面是新的国民自卫军制服图,菲利克斯倾情设计: 制服统一为蓝色,袖口有红边,衣领有白色滚边,翻领和燕尾有红色滚边,燧发枪手戴双角帽,佩共和三色帽徽;1 掷弹兵则头戴黄铜牌的熊皮圆筒帽,斜佩三色帽徽,帽子顶有羽饰和白绳。2 “你看,我还想在巴黎郊区筹办军服厂,Fac公司的棉布送到这,就能制作国民自卫军的军服,以后不问诺曼底的还是巴黎的,大家全都统一起来。”菲利克斯已经公然索取供应商的权力了。 巴依也只好答应。 地皮、用水,巴黎市府大开方便之门,而雷卡米埃和卡耶维多也特别满意,这意味着大家都有钱赚。 “那面包具体该如何解决?”孔多塞侯爵问。 菲利克斯说原本杜尔哥和内克尔的那套,现在行不通了。 这让孔多塞侯爵心里不是很愉快,因他是“杜尔哥经济学”的崇拜者,这经济 学实则也是英国亚当.斯密所主张的,那就是坚持绝对的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认为这样最终是会消弭饥荒的。1 “可巴黎的饥荒是人祸。”菲利克斯直截了当,“巴黎四周的省区其实都不缺粮食,可政局动荡里,政府越是表现出缺粮的姿态来,乡村囤积粮食的欲望就会愈发激烈,不要说贵族和投机商,就是小农也会扣押着麦子不出售,都想在粮价飞涨里捞到好处,结果巴黎人吃不到面包,很多官员和商人遭到他们的敌视和攻击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必须统筹安排,行政干预,巴依市长拿出资金来,交给我来做,我会让人在今年丰收的诺曼底采购足够的粮食,我也有磨坊将其磨成面粉,大批量送入巴黎集市里平价出售,粮价会很快降下去,百姓的心情也就安定了,这样城关的囤积居奇的投机商无奈下,也只好抛售手里的余粮,很快巴黎人就如同我预料那样,面包每磅会降到一个苏,绝不会更多!市长阁下,粮价稳定,对您的执政业绩也是大有好处的。而在巴黎郊外开设新的棉布军服厂,对就业岗位也是有裨益的,现在巴黎城贵族、富翁很多逃亡的,依附奢侈行业的手艺人和工人即将大批失业,我这样做无疑于雪中送炭。” “那好吧。”巴依只好答应下来。 这时候他打开窗户,对下面的仆役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广场上的国民自卫军爆发了欢呼: 市长签署了通关文牒,他们可以向凡尔赛进发了。 “丹东先生,我们跟着拉法耶特侯爵一起走。”菲利克斯带着得意的语气,说到。 9.承蒙亲吻 拉法耶特侯爵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很快参谋官贝尔蒂埃赶上了他,告诉他在正义旅馆内谈判所取得的结果。 “嗯。”侯爵只是哼了声,说实话他对这些军队后勤事务不是很感兴趣,购置军服和其他装备的钱,交给自卫军民兵自己家庭就好。 拉法耶特侯爵追求的是名实合一,他要在法兰西实现自己的宏愿,自己的理想,他不想当凯撒更不可能当克伦威尔,他希望成为的是法国的华盛顿。 在他的马后,是浩浩荡荡,神色愉悦激动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们,他们很开心能去增援列库安特尔上校,更开心能帮到起义的民众。 而队伍的最后面,是两辆八轮的杜哥尔大型马车,卡耶维多夫妻、朱斯蒂娜和孔多塞侯爵共乘一辆,菲利克斯、雷卡米埃、丹东共乘另外一辆。 “有些医学证明做不得数的,亲爱的安德莱依娜,如果有需要的 话,来昆塞城堡找我。”朱斯蒂娜贴在了痛苦的卡耶维多太太耳边,轻声说。1 而卡耶维多的面色变得很难堪,打着哈哈,直到朱斯蒂娜瞪了他眼。 后面马车上,菲利克斯则对银行家雷卡米埃说,Fac王家纺织公司我准备改名,叫“民权棉纺织公司”,此外奥斯曼帝国的棉花农场得加快步伐上马了,我们不能把投资全砸在佛罗里达、卡罗来纳和西印度群岛那片。 “我正在竭力为您筹措款子,这不是有件事我还是要对您说下。”雷卡米埃笑嘻嘻地夹着雪茄,低声细气的。 “说吧,有什么事不可以对我和丹东先生说呢?以后我和丹东掌控了巴黎,你负责银行,对大家都好。”菲利克斯很是大气。 “我想娶朱斯蒂娜夫人的女儿。”雷卡米埃很谨慎,然后他搓着江浙浙湖浙手,“别误会,我晓得赫尔维修斯小姐对您的仰慕,不过这也不算逾越我们法兰西金融界的界限,我和赫尔维修斯小姐就是名义上的,我可以肩负您任何任务,在名义上充当她的丈夫,哈哈,我要的只是联姻,和一子半女的继承人。”然后他谄媚地笑个不停。5 “继续说下去,我在听,雷卡米埃先生。”菲利克斯很镇定。 “对卡耶维多家,我也准备为了您而去联姻。” “然而卡耶维多家没子女呢。”菲利克斯佯装不知。 “是这样的”雷卡米埃把自己想法八真二假的托出来。 菲利克斯很认真地思考了下,回答说:“我也不瞒你,我爱卡耶维多太太爱得发狂,其实不少人都看出来,但她却是个贞女,唉” “卡耶维多太太的贞烈不过是建立在卡耶维多家雄厚的财力上的,就让她稍微落差下,您再像个骑士般出现,她会对您百依百顺得像只小绵羊,您稍微花些钱,就能顺心遂愿的。”1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菲利克斯低声赞叹说,然后他握住雷卡米埃的手,“未来我觉得西印度的动荡无法避免,而我们握住了奥斯曼帝国的棉田,就真的无敌啦,将来你会成为法兰西金融的支柱。你的婚事,我来协助,有机会来昆塞城堡做客。”4 “不胜荣幸。”雷卡米埃激动万分。 当拉法耶特侯爵的兵马到了凡尔赛和巴黎交界的大石拱桥,塞佛尔桥的时候,侯爵凝视着黑色湍急的赛佛尔河川,下令部队暂且休息,是久久不语。 “阁下,请越过这道河川,它绝不是卢比孔河。”贝尔蒂埃知道拉法耶特侯爵在犹豫什么,便提醒说。1 此刻,恰好凡尔赛王宫传来枪响,一名佛兰德斯军团上尉被暴徒射杀消息传来,拉法耶特侯爵当机立断,“全军,冲过赛佛尔桥,保护王室的安全!” 而同样得到消息的路易十六,觉得不出面是不行的,便也传令:“让门禁外的群众选出代表来,朕在镜厅里接见他们。” 很快,女鼓手皮埃蕾塔,还有年轻的布格连,就这两位,走入到了镜厅里。 布格连被临时推选出来,让艾蕾很是担心,但他却安慰未婚妻说,宫廷是不会为难我这样的小角色的。 走到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墙壁上全是镜子,反着繁星般的烛光,还有和镜子差不多光洁的地板,务必要求来王宫舞会的女宾们可以从镜子内看到各个角度的娇躯,穿着花纹繁复的刺绣衣衫的廷臣,带着雪白的假发走来走去,各个矜傲得像发情的公鸡似。 出身波尔多大船主家庭的让.布格连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没有那么怯场,他用流利的法语询问一名廷臣,得到了消息,国王陛下就坐在对面台座上的帷幕里等着他俩。 但可怜的皮埃蕾塔,她在巴黎街头敲鼓鼓动民众时,是那么坚定顽强,当她走到这满是镜子的厅堂里,却不由得又自惭形秽,又激动莫名,脚都快迈不动了,好心的布格连便让她搭住自己的臂弯,牵着她向前。1 当帷幕拉开后,路易十六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他穿着王室蓝白鸢尾花的衣衫,下身是夸张的筒袜裤,胸前佩戴着圣灵勋章,无袖短外罩,两侧卷起来的细密假发,手里握着镶嵌钻石的权杖。 “歪比 歪比,歪脖歪比”看到这副景象的皮埃蕾塔,浑身发凉,眼睛发直,她一个底层的姑娘,见到国家至尊无上的统治者,只能发出这串无意义的话语,差点昏倒在地上。7 布格连赶紧劝她,把民众的诉求告诉国王。 可皮埃蕾塔还在那里不知所措。 路易十六看她发抖不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很温和地揽住了她的腰,告诉她不要害怕,还掏出个装满香精的小瓶,让皮埃蕾塔嗅了嗅。 这下皮埃蕾塔才算是清醒了点。 可还没想起说什么呢,路易十六又让侍从端来一高脚杯的葡萄酒,皮埃蕾塔稀里糊涂地喝完,只会说:“谢谢陛下哩,我不晓得多开心,能” 一番毫无意义的对话后,路易十六认为她再没什么可说的,就吻了吻她的脸颊,退去了旁边的房间。 “是,是的陛下,承蒙您亲切的吻。”当布格连上前拉住皮埃蕾塔时,这位还在魂游天外。 “唉,你什么都没说。”布格连焦急得很。 皮埃蕾塔如此才醒转过来,惨叫声,然后恨不得抱住布格连的腿,“这下完了,特鲁朵,还有奥久,她们会鲨了我的哩,会用绞索套我的脖子” 这下布格连就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对路易十六大喊:“刚才这可怜的姑娘吓坏了,现在就让我来谈谈民众的困苦吧!”2 10.面包手谕 路易十六回头。 这也是布格连第一次见到国王,他之前见过路易十六的画像,很多次很多次,因各个教堂和衙门里都有,在他心目里国王是个聪明面孔,和善眼睛,是个上流社会的美男子。 但现在真的国王,却是个根本不英俊,脸部浮肿僵硬,缺乏表情,目光呆板冷漠,还是副绝对缺少智慧的模样,刚才对皮埃蕾塔这位姑娘,出于礼仪路易十六表现得很礼貌,但布格连发声时,国王就有点不耐烦了,他对身边的大臣抱怨说:“我的天主,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还有完没完了” “陛下,宫禁外的局势已一触即发了。您的禁卫军上了刺刀,而巴黎民众也安上了大炮的导火索,我恳求您努力保持住秩序,因为巴黎的人都没有粮食,他们也弄不到粮食,他们恳求您下达份手谕,保障巴黎的面包供应。”布格连说了出来。 路易十六有点错愕,然后他说:“手谕,什么手谕?巴黎的面包该是由巴依和拉法耶特负责的,怎么又怪责到王室头上来了?” “因巴黎民众都说,佛兰德斯军团的宴会上,出现了践踏共和徽 章,要对国民会议和巴黎民众反攻倒算的事。” “所以你们就来向朕索要面包?”国王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旁边的掌玺大臣德.巴朗坦,恶狠狠地指着布格连说:“以前你们只有一个国王时,没有感到过面包的匮乏。好哇,现在你们自己作的,有了一千二百名‘国王’(指国民制宪会议的议员),向他们去要面包吧!” 这下,甚至连议员的代表穆内都以生气不屑的神色,对布格连说:“你们到底懂不懂问题的症结?凭什么要和此事没一点关系的陛下颁布关于面包的公告,你们这样胡搅蛮缠,只会把事情弄糟。” 布格连既孤单,又气愤,正在头脑里寻找驳斥的话语,内克尔大臣则告诫巴朗坦和穆内,不要火上浇油,陛下并没有拒绝民众代表的要求,现在陛下要负责起来,重建起王室的威望。 “内克尔先生,您不用装好人,您完全和他们是一丘之貉。”掌江浙浙湖浙玺大臣嘲讽到,闹得内克尔脸色难看极了。 可巴朗坦还没威风五秒钟,按捺不住的民众就直接冲破了禁军的人墙,和支持他们的国民自卫军一道,涌入到凡尔赛的前庭宫殿里来。 到处都是喊杀声和人影,吓得掌玺大臣连连后退,躲得比国王陛下还要远。 布格连看着掌玺大臣的狼狈模样,也笑了起来。 而路易十六只觉得饿得难受极了,他索性喊了声:“把宫廷内储藏的面包、肉还有酒都拿出来,款待民众们。他们要朕的手谕,朕也写给他们!好了,朕现在只想好好吃饭,把晚饭给朕上上来。” 速写的王宫御前秘书很快把“面包手谕”写好,交到冲入镜厅的特鲁朵手里,接着成筐成筐的长棍面包、肉肠都在欢呼声里被抬出来,廷臣和侍从们带着厌恶的表情,将其扔在地板上,任由粗鄙肮脏的民众男女来争抢,他们吃着嚼着,很多人嘴里塞满了面包屑,妇人们想起还在家里挨饿的孩子们,就把面包折断,夹在胳肢窝,或者塞到裙子里,整个场面是混乱不堪。 而路易十六则充耳不闻,他在里面的小餐厅内,手持刀叉,大口大口吃着水煮肉、烤鹿腿、蛤蜊,觉得和镜厅里的民众一样幸福。3 宫殿庭院里的国民自卫军和民众,没能进来,就把国王马厩里的许多马拉出来宰了,燃起篝火烤马肉吃。 不久,米拉波伯爵带着群议员,也来到了凡尔赛镜厅。 他觉得有些失算,因国王和王后没有按照他预料的那样,逃离凡尔赛。 但他依旧有弥补的办法,“请求国王批准人权宣言,请求国王批准我们国民制宪会议的所有法案,然后我们便会让民众退去。” 等到米拉波伯爵的要求传递到路易十六耳朵里时,这位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连“消极抵抗”都不愿进行下去,他只巴望着议员、民众还有国民自卫军早点离开凡尔赛宫苑,还朕以安安静静的日子才好。 “朕答应。”路易十六说。 很快镜厅内,所有的议员都欢呼起来,米拉波伯爵中气十足地夹着他那柄无鞘的佩剑,这是它的象征,得意地向民众表功,喊了句: “快乐起来吧,因为国王听从了我的劝说,他答应了你们所有的请求!” 不明所以的民众一听到国王答应了请求,都跳起舞来,齐声高喊着米拉波万岁、国王万岁、制宪会议万岁的口号。 米拉波陶陶然。 而内克尔和穆内见到这位厚颜无耻邀功的模样,简直要作呕当场了。 这下米拉波伯爵可以说是彻底掌握了国民会议,他很快就会借机把“王政派”排挤出去,挟持宫廷,独揽大权。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随着廷臣的一声传唤:“拉法耶特侯爵领五千来自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请求觐见!” 米拉波还能正常睁开眼皮的右眼,瞪圆了起来。 全身戎装的拉 法耶特侯爵走了进来,他的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军人特有的清晰严整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无论是廷臣,还有国民会议议员,都发出了忌惮而厌恶的质询。 还带着全副武装的军队来,活脱脱的一位凯撒,一位克伦威尔。 拉法耶特面无表情,对着众人行了个军礼。 “回答我们,将军!” “为了保护国王,保护凡尔赛国民会议的安全。”拉法耶特回答。 “谁告诉你我们需要保护的?穆内议长和米拉波伯爵已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了。” “是吗?”拉法耶特冷笑两声。 然后拉法耶特侯爵压根不再和这群他看不起的家伙纠缠,而是直入路易十六的餐厅。 国王看到拉法耶特,也是满脸不信任的表情,他再蠢也明白,这位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不呆在巴黎,专门带着武装跑到这儿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可拉法耶特侯爵率先单膝跪地,泪流了出来,“陛下!听闻陛下的宫禁遭受侵犯,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请陛下不要轻信谣言,我对陛下的满腔忠诚绝无更移。我这次来,就是要表明心迹,与其死在士兵和群氓暴乱里,不如为保护陛下,死在这座高贵的宫廷内!” 路易十六动容,点点头,宽慰了拉法耶特几句。 “请陛下安寝,安全就交给我来。”拉法耶特侯爵恳求说。 没心没肝的路易十六也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侯爵穿过大厅,来到宫禁围墙外,传令说:“宫内的卫护交给瑞士百人队,此墙外的卫护,转交给国民自卫军!” 11.突发事件 传达完这个命令后,拉法耶特侯爵再度睡神附体,按照在场记者劳馥拉的描述:“将军迫不及待地要去拥抱摩尔福斯了。”1 在王宫外临时搭起的一处帐篷里,拉法耶特大刀金马地躺在内里,一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这是将军在美洲战场上养成的习惯,指挥前线时精神抖擞,但到了休息钟点便能迅速沉睡,这也是军人的职业习惯。 凡尔赛宫的围墙外,全部站满了拉法耶特侯爵带来的国民自卫军士兵,至于佛兰德斯军团则被要求返归营地里去,至半夜三点钟时,距离起义群众最近的小特里亚农宫外的堡垒入口,只有大约一个排的瑞士兵防守。 吃饱喝足的妇人们情绪依旧高涨,她们有的索性脱下鞋子和长裙,露出大腿来,给支持革命的国民自卫军年轻士兵跳舞、唱歌,围成一圈又一圈,篝火布满了王宫直到山丘的区域,壮观极了。 在草坪上的大树下,赶到这里来的菲利克斯和丹东,赢得了群众 们的热烈欢呼,疲累了一天的劳馥拉更是热泪盈眶,就在她要扑入师父怀抱里时,艾蕾抢先一步,她让哥哥摸着自己粗类茂密的黑发,然后就抱怨说,刚才他们推选让.布格连作为代表进宫,真是让自己受够了惊吓。 菲利克斯急忙轻声宽慰了妹妹。 随后大家就围坐在篝火边,菲利克斯看到,整个凡尔赛王宫现在是泾渭分明:瑞士百人队尽数撤回宫殿内,而墙外面原野上满是国民自卫军的营帐,夹在中间的则是巴黎妇女和起义群众们,他们十分随意,有的栖身在棚子和马厩里,有的则在宫阙前,有的抓着草垫睡在屋檐下,至于草坪和花园里则更是如同蚁群般的人。 带着白色假发的罗伯斯庇尔和议员拉美特上校找到了他们,和菲利克斯亲昵握手。 “我们的战争英雄呢?”拉美特上校用淡淡嘲讽的语气说。 菲利克斯指了指远处一座更为高大的白色帐篷,说总司令官已经江浙浙湖浙歇息了。 “国民自卫军的精神风气都很好。”罗伯斯庇尔赞叹说。6 他说的没错,自从拉法耶特带着五千名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赶到后,和列库安特尔上校的凡尔赛国民自卫军会师,整个宫城迅速平静下来。 他们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特别提及了国王陛下终于退让了,愿批准国民制宪会议之前所有的法案,没多久大家都困了,有的卧在地上,有的靠在树干上,陆续睡去。 这一日一夜,可谓惊心动魄。 菲利克斯躺在夏末柔软的草地上,望着沉沉的星河,忽然觉得胳膊和胸前触碰到了温软的涟漪,转眼看,是脸庞在余火照耀下红扑扑的劳馥拉。1 她就像只温顺的小猫般,趁着艾蕾的松懈,心满意得地蜷缩在了菲利克斯的臂弯中,“说啊。”2 “说什么?”感到困顿的菲利克斯问。 “事情绝不会像他们认为得那样简单,是吧?” “拉法耶特侯爵的睡,说明了一切。” “他在等睡着后,就会有事态发生?” “几乎是一定的。”菲利克斯嘟哝两下,接着他和劳馥拉都失去了清晰的意识,疲累和温暖让他俩滑入了沉睡的深渊里。 小特里亚农宫殿里,备感哀伤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归来后,也早早地伏在她那舒适奢华的大床上,褪去了首饰和衣裙,当女侍让娜端着宽松的睡裙来到卧房门前时,却看到王后早就睡着。 当指针划到了三点钟后,一切都静谧了下来。 只要来日的太阳升起,起义群众会自动退散的。 国王和王后也被允许继续留在凡尔赛宫殿中。 国民会议的议员们在法案通过后,自然也都心满意足。 然而和平的美好只持续了短短三个小时。 六点钟时,小特里亚农宫外的橘子园,忽然驶来辆四轮马车,马车的车夫和仆役护卫,都没有穿制服,全是平民式的便服。 这马车是从朗布依埃来的,内里坐着名宫廷女官,她显然不知道昨晚凡尔赛宫发生了什么。 在橘子园的“天龙星宫殿”门前,奥什中士领着群国民自卫军士兵正在那里执勤,因奥什的父亲之前就在凡尔赛宫内当过驭手,他是认得那名女官的:“萨里维尔夫人,你是从朗布依埃来的?” 在朦胧的晨光里,才察觉到面前居然换作了国民自卫军岗哨的萨里维尔夫人,顿时惊慌起来,坐在原处,面色苍白,不敢说一个字。 她先前接受过国王和王后指令,要她在朗布依埃策应,备好马车、给养和护卫,但她昨晚等了又等,却没见到国王和王后来朗布依埃,她去找巴拉斯中校,中校很警觉,对她说也许凡尔赛发生了什么事,“夫人您先去,我带着军团兄弟们随后便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担忧王室的萨里维尔夫人,便坐在马车里,跑了半个夜晚,来到这里。 如果国民自卫军这时和瑞士禁军冲突起来,夫人根本不敢一路驰入小特里亚农宫的橘园来,但正是 因国民自卫军警哨做的太出色了,让宫殿内外满是肃然宁静,夫人这才一头栽了进来! 奥什立即觉得蹊跷,便上前对车厢里的夫人敬礼,说不好意思,我们要搜查车辆,请您下车。 “我只接受宫廷禁军的搜查。”萨里维尔夫人不允。 奥什便提高声调,严肃地又要求一次。 萨里维尔夫人没有任何预兆地尖叫起来。 小特里亚农宫阳台上,王后的首席女侍让娜看到这幕,也叫起来,说国民自卫军勾结暴民,要杀入宫来觐见的贵夫人。 几名瑞士兵听到让娜的话,冲了出来。 “按照拉法耶特侯爵的命令,宫禁是由我们这支军队在掌管的!”奥什对着冲出来的瑞士兵喊到。 一名瑞士中尉没忍住,斥骂了奥什下,然后拔出佩刀,对着奥什砍了下,奥什灵活地让开,但胳膊还是被劈伤了。 奥什的几名同袍大怒,抓起枪托对着瑞士兵就砸,那中尉照面中了下,在地上滚了两滚,被同伴抢了回去。 另外两队瑞士兵,开始趴在宫殿阳台上,砰砰砰放起枪来! 天龙星小宫殿岗哨处的国民自卫军,也都依托在木栅和树后,开枪还击! 枪声惊醒了宫墙外的妇女、群众和国民自卫军,“王后果然要逃走,刚才有个宫妇乘坐马车来到橘园,车厢里有很多衣服,还有武装护卫,他们拒绝我们的检查。”奥什捂着胳膊,对大众们呼喊到。 菲利克斯一跃而起,他看到女中豪杰特鲁朵,还有那凶悍的德发日太太,带着大群无套裤汉,已经冲到王后的寝宫内了! 12.攻打小特丽亚农宫 等到特鲁朵等人冲入到小特丽亚农宫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互射的子弹,将窗框、沙发、器皿还有家具打得碎片乱飞,烟尘滚滚,富有战斗经验的特鲁朵贴着墙,听了会儿,就对提着菜刀的的德伐日太太喊到:“瑞士佬是没多少子弹的!” 而宫阙外,国民自卫军排成队,有意将装填好的枪支不断递给无套裤汉们。 王后寝宫的旋转楼梯脚步声和呐喊声,在枪战沉寂一小会儿后,猛然重新炸起:无套裤汉们突入到了楼梯的座子间,或站或半跪,开始新一轮射击,两名红军服瑞士兵当即被打死在楼梯上,尸体慢慢滚落下来,其余的瑞士兵们扛起其实没有弹药的燧发枪,他们骂着“布勒德伊男爵该下地狱,他连子弹和火药都不曾发给我们!”噔噔噔地往二楼厅堂跑,一名挥着军刀的中尉勇敢地上前挡住,是要为同袍们殿后。 这中尉正是先前举刀砍伤奥什的那位。 特鲁朵往前迈了一步,抬高手枪,瞬间就打中了这瑞士中尉。 中尉仰面惨叫声,接着捂着胸口,先是倒在旋转楼梯的栏杆上,然后重心不稳,翻着身体跌落在座子间中,德发日太太和几位妇女上前,干净利索得斩下了他的脑袋1 “王后陛下,王后陛下,快逃啊!”惨叫声和枪声此起彼伏,小特丽亚农宫二楼的走廊和房间内,到处都是枪口发射的硝烟,和跑来跑去的人影,后退的瑞士兵被一个接着一个射倒、砍杀,血飞溅涂抹在名贵的壁画上。 穿着睡裙的宫妇,尖叫着到处奔逃躲藏。 其中一位跌倒在地板上,然后头发被特鲁朵一把揪住:“下贱的母狗,告诉我,那个奥地利老婊子(指参与瓜分波兰的玛丽亚.特蕾莎)的女儿在哪?”2 那宫妇的牙齿都在打架,指了指走廊拐角的地方。江浙浙湖浙 特鲁朵松开了她的头发,沉稳地将佩剑给拔了出来,对着身后咬牙切齿的无套裤汉们呐喊了声:“杀了国王和王后,用他俩染血的内脏做徽章。” 这时,枪炮的轰鸣将熟睡里的拉法耶特侯爵给唤醒了,他赶紧披上戎服,对贝尔蒂埃询问,有什么突发情况? “有一辆来自朗布依埃的马车,在橘园内拒绝接受检查,我军岗哨由此和禁军士兵爆发冲突,现在是无套裤汉在围攻王后寝宫。” “岂有此理。”拉法耶特侯爵说了这样一句,“必须迅速让他们安定下来。” 另外面,菲利克斯跑到小特丽亚农宫的“维苏威火山”处,那里有个小门,也可通往王后寝宫,这座宫殿的设计构造他太熟悉。3 劳馥拉抱着小本子,紧张地跟在他的后面,布格连、丹东和茹雷也紧随其后。 当他们穿过为王后营造的卢梭式模拟农庄后,恰好遇到帕西区的起义群众,是乔蒙特先生带头的。 “先生,请带着你的人跟我来。”菲利克斯说完,就踢开了小门,等他走到二楼露台时,便见到玛丽.安托瓦内特,上身什么都没有穿,饱满的春山颠动着,像是被迈锡尼武士追杀的海伦,要从这道小门逃逸,当她迎面撞到菲利克斯时,只喊了声“天主啊!”就在惊恐和绝望里,晕倒在菲利克斯的怀里。8 菲利克斯不及多想,赶紧抓下墙壁上挂着的毯子,裹在王后的躯体上。 此刻特鲁朵和群无套裤汉,已经冲到了王后的卧房,又追到了露台,看到菲利克斯抱着王后,蹲坐在露台角落里,特鲁朵便举起了佩剑,指着王后。 “冷静些,梅里库亚夫人。”菲利克斯对她说。 “奥地利王后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激起身为男性的怜悯啊!” “民众已经取得胜利,但还不应该杀害国王和王后,那样我们会被栽赃的。” 特鲁朵想了想,把剑给放下来,“好吧,我尊重你的建议,让她去向她丈夫认真地谈谈。” 待到玛丽.安托瓦内特醒转过来后,对菲利克斯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枪林弹雨里,最终勇敢前来接应王后的贵夫人,便只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很快,王后在牛眼厅内,受了很大的惊吓,匍匐在还穿着睡衣的路易十六脚下,是号啕大哭,哀求国王保护她的安全。 路易十六也大为惊恐,一时间居然都说不出来话来。 那群前来躲藏的大臣,各个也都灰头土脸,全都没了往日的威风。 直到外面传来讯息,拉法耶特侯爵请求觐见。 “陛下,现在宫禁队伍已全部瓦解,您和王后再呆在凡尔赛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安全保障了。”当拉法耶特出现后,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还请陛下将安全托付给我,托付给巴黎的国民自卫军,所以陛下该移驾巴黎。” 这话立刻炸锅了,大臣们指着拉法耶特侯爵愤怒地喊到,“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可不会像我这样,只身前来。”侯爵冷冷地答复。2 路易十六默然不语,可盯着拉法耶特的表情还带着些执拗和不甘。 “如果国民自卫 军再撤走的话,那这座宫殿将赤裸裸地暴露在群氓的烧杀之下,难道陛下还想一千二百名国民会议议员来保驾护航吗?”拉法耶特侯爵的语气变得真诚,然后他低声对君王和大臣保证,“只要立宪成功,我立刻将这场暴乱的慕后策划者奥尔良公爵给驱逐走,时间怕是来不及了,请尽快做决定吧陛下。” 路易十六:“” “不,侯爵阁下,绝不可以让国王和王后离开凡尔赛,如果非这样不可,那也该让国王和王后,带着公主、王太子先行一步去巴黎某座宫殿落脚,留我在凡尔赛,做好廷臣、侍从、宫妇和仆役的遣散工作。”此刻,亲王夫人请求拉法耶特道。 “对不起,我不明白您的用意,尊敬的夫人。”1 “不能让原本都叛乱成性的巴黎人,更不能让京城的那群早就图谋推翻王室的启蒙学家,看到真正的宫廷是什么样的!那样绝对会火上浇油,难以收拾,所以我” 还没等德.郎巴勒夫人说完,拉法耶特侯爵就举起手: 王宫外,一阵阵朝天射击的枪声响起,国民自卫军和群众的声浪层层耸起,震人心魄。 等到拉法耶特侯爵再将手给伸过来时,无奈的王后只能将手腕搭了上去。 宫殿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后,王后脸色苍白,在侯爵伴同下,出现在那里,下面喷泉广场上全是神情各异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着她,晃动的长矛上,插着一颗颗血腥的禁兵人头。 13.迁宫 玛丽.安托瓦内特面对如此多且乱哄哄的群氓,在她的回忆里只有一次,那就是她和丈夫共乘一辆马车,前往兰斯大教堂举行加冕礼时,周围省份的农民和市民全都来欢呼拥护。短短十多年过去,境遇却发生了云泥之变,回首昨昔,恍若梦里,王后又无声无息地流下了泪珠。 耻辱不由得涌上心头,可其下的巴黎起义者叫声却更响亮了: “奥地利女人,你愿意和解吗?如果愿意那还有条生路,不然直接杀了你,吊在路灯杆上!” “如果你不愿意辅佐胖子卡佩为国民谋取面包,那就尽快和他一起退位滚蛋,然后随便你们去哪个外国。” 咒骂声和不满声只冲云霄,王后穿着色调沉闷的黑衣裙(她被菲利克斯救过后刚刚换上的),低着头,站在宫殿阳台上,下面三色旗帜到处都在挥动。 路易十六则没有露面。 因为现在暴动群众主要的火力,都集中在这奥地利女人的身上。 最终王后哭出了声,她哽咽着对下面的民众和士兵说了声:“我愿意和法兰西的国民达成和解。” 可声音在千万人面前还微弱,当民众和士兵们都举起拳头,质询她到底说了什么时,还是旁边陪着的拉法耶特侯爵代替她大声说出来:“尊敬的王后陛下愿和全体法国国民达成和解,国民会议的所有法案,王室决心不再阻扰!” “王室万岁!”这下所有人才高呼起来。 然后拉法耶特侯爵吻了王后的手,并且走到了王后身边一名瑞士武北北汉成禁卫军的身边,摘下自己两边帽上的三色徽章,郑重地别在这士兵的胸前,又对着阳台下的群众说:“这下,宫廷禁卫军又答应拥护革命和自由了!” “禁军万岁!” 接着国王路易十六才出现在阳台上。 整个场面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面一所宫殿的走廊下,菲利克斯和劳馥拉、艾蕾、布格连等并肩站着。 “拉法耶特侯爵会说,巴黎才是安全的,邀请国王和王后前往巴黎。”菲利克斯低声说。 周围的人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果然,大约还没五秒钟,拉法耶特侯爵突然上前半步,对民众、士兵们说: “各位善良的朋友们,悲剧和惨剧让我们惊骇,是该想一想此后如何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群众们不该不信任王室,而王室也因奸人在其间作梗而遭到无理冲击,我认为解决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室和群众不再分离。我现在给大家报出个数字来,发布反革命言论的佛兰德斯军团其实只有一千士兵,朗格多克军团稍微多些,一千八百人。而巴黎和凡尔赛的国民自卫军就快有三万人,于逻辑上我很难置信,国王和王后会依凭这样数目的军队,来阻碍革命的进行,所以其间必定是有阴谋家在教唆,为了维护王室的信誉和安全,不妨让王室直接返回巴黎,这样国王和王后就永远和他们的国民在一起了!”1 很快,拉法耶特侯爵的说话,就被整个广场上的赞同声给淹没了1 菲利克斯扔下了烟蒂,用鞋子踩了踩。 周围的人都瞪大眼睛,他所预料的,和拉法耶特侯爵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而群众也是十分欢喜的,他们认为只要王室在巴黎,巴黎人就不会再挨饿了。 小遣兴馆里,听到拉法耶特呼吁的议员们都惊呆了,米拉波伯爵还有奥尔良公爵脸色阴晴不定,没想到最后被这个武夫一耙子全搂走了。 而穆内、马卢艾等王政派议员更是如丧考妣,“王室若是迁去巴黎,整个局面就全要被激进暴力的左派和无套裤汉所把持了。另外,王室一旦到了巴黎,各派冲突就完全短兵相接了,那样更大的混乱乃至杀戮便会如期而至的。” 这话此两位说得倒是没有错。 “又要狼吃饱,又要羊不少他妈的,小鸡要到秋天才算数呢!”奥尔良公爵咬牙切齿,说的这番话似乎很有深意。 至于塔列朗等一批,眼神重新游移不定起来。 很快,当上午八点钟的钟声敲响之后,拉法耶特侯爵毫无犹豫地发起向巴黎进军的指令,目标是两个小时后抵达巴黎,王室的落脚点就在杜伊勒里宫。 多么凄惨凉薄的景象,菲利克斯站在小特丽亚农宫的入口处,劳馥拉站在他身后。 立在出口处的瑞士百人队,除去准备马车行装的,都拄着空膛的步枪,默默无言地分队站立着。 没有烛火而昏暗的厅堂内,玛丽.安托瓦内特抱紧了儿女,颓然坐在沙发上,仆役们正进进去去,向马车上搬运东西。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还半跪在王后前,做最后的努力,她反复强调能不能不要把宫廷搬去杜伊勒里宫呢?哪怕搬去枫丹白露宫,哪怕去朗布依埃地区,都是可以的,但却不能去巴黎的中心所在杜伊勒里宫,“那样在位置上距离京城民众越近,王室反倒会越遭京城民众的憎恶。”1 “为什么?”王后抽泣着问。 “因为以前你们都住 在凡尔赛,距离巴黎很远,宫廷和贵族的生活,虽然很多启蒙学家和布尔乔亚都批判过,但人们认为他们是捕风捉影,可我们真的要去杜伊勒里宫的话,民众看到我们宫廷真实的面貌是什么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王后瞪大了她那漂亮而茫然的眼睛,反问了亲王夫人句:“贵族的生活千百年来就是这样的啊这是光荣祖先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习惯,是若干世纪都建起起来的秩序。”1 “是的,也许舞会、打猎、嬉闹、扮家家过农庄日子,形形色色的贵族生活对我们而言司空见惯,可是当它们直接展现在连面包都吃不饱的民众眼睛前,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呢!”1 王后稍稍微认识到了,把这种生活集中展现在饱含怒火的民众眼睛里(就像若干世纪后,一些人也不能理解,我只是展示下滑滑雪跳跳伞玩玩模型和摄影的日常生活,怎么就让那么多人反感妒忌呢)可能会招致祸患,于是她叫来让娜去见路易十六,希望只带必须的家具器物前去,其余的人员和东西让亲王夫人留守,遣散或拍卖掉。7 看到这里,菲利克斯又默默地走开了。 其实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路易十六自己都舍不得放弃王宫的厨师队伍、围猎队伍,还有他宫殿里的那群和他一起研究机械、地理的随员们,等到让娜跑到目的地时,路易十六已经让整个队伍大车小车地出发了!3 14.杜伊勒里宫的草坪 队伍出发了。 拉法耶特侯爵骑着白马,洋洋地走在最前面,跟在后面的国民自卫军士兵,每个都在刺刀上挂着枚面包,再往后便是稀奇古怪的人群,也都是巴黎人:拿着长矛和老旧火枪的无套裤汉,骑在大炮上的妇女,穿着古老甲胄的人,还有佩戴三色徽章骑在国民自卫军马背上的市民。 在队伍的中央,缓缓行驶着一辆四座的带篷马车,国王、王后和公主、王太子就在其上,旁侧跟着宫廷贵妇和男女教师。 至于菲利克斯等人,还是坐在杜尔哥大马车上,跟在其后的。 半路上路易十六就打起了瞌睡,而王后则完全收敛了昔日的骄傲神态,满身黑色衣裙的她,颇有些哀婉的感觉。4 队伍的后列,则是被收缴了武器的佛兰德斯军团、瑞士百人队的NDc3NTA=官兵,他们的马匹和枪支全被群众给夺取了,这群人正在他们周围押送着,宫廷的禁卫军这副模样比战场上的俘虏好不到哪里去。 等到抵达巴黎城关时,更多的民众站在道路两边欢迎着,他们兴高采烈,互相庆祝,骑在大炮上的妇女们尤其活跃,她们指着国王全家坐着的轿式四轮马车,俏皮地说到:“朋友们,尽情高兴吧!我们再也不会没面包吃了,因为我们从凡尔赛带来了全法国最优秀的面包师,还有女面包师和小面包师。”1 十一岁大的长公主飘飘,贴在车窗上,怨恨而不满地对母亲说:“如果我能调动军团,我会让士兵们把这些肮脏下贱的群氓全都杀了!”5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惊恐地捂住了嘴。 在巴黎市政厅,刚刚被群众破坏的门前,市长巴依也是心满意足的表情,带着所谓的“三百人顾问”,列队迎接了国王和王后。 “陛下,我请求您在这里,亲口对民众说几句话,意思就是您很武北北汉成开心地决定留在巴黎。”拉法耶特侯爵小声请求了下了马车的路易十六。 “天主,你,还有你(指巴依),你俩使我厌烦到了何种程度啊?你俩对朕的嘲弄也该够了,我再也不会说什么了!”路易十六几乎是嚷了起来。 可等到路易十六到了有些破败陈旧的杜伊勒里宫后,开了午餐,精神立刻焕发,不但胃口好,心情也明显愉悦起来,吃的东西连长期侍奉他的厨师都感到诧异。1 次日,当王后带着太子在杜伊勒里宫的公园里散步时,五岁大的太子跑跑跳跳的,对所看到的新东西非常感兴趣。 巴黎的市民看到这幕,对王室原本的敌意也淡了很多,不少人甚至感动得流泪,向王后和太子脱帽鞠躬。 前来办事的菲利克斯也站在草坪上,等到王后看到他时,他也对王后鞠了一躬。 “高丹男爵”王后有点感慨。 “我,现在国民会议里身兼联络委员会和粮食委员会双重主席的身份因为原本的粮食委员会干不下去了。” 这时太子趴在篱笆上,就问菲利克斯:“那边的房子是什么啊?” “那里啊,是咖啡馆那里,排着队的啊,是面包铺子。” “咖啡和面包,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们喊我是小面包师呢?” 菲利克斯笑笑,蹲坐下来,对太子解释说:“因为他们希望你可以给他们带来面包。文学家、科学家、画家和建筑师们,需要咖啡给他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好点子,这样书籍、科学发明、绘画和漂亮的宫殿广场就起来了;而印刷书籍、开动机器,还有砌砖头立柱子,只能靠工人去完成,而他们则需要面包填饱肚子呢。” “我明白了,我给他们面包,他们就能把这里变得更美!可是面包是怎么做的?”王太子用手画了下肚皮,很大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理解。 “面粉啊,面粉又是从农民的小麦里磨出来的,但法兰西的农民太苦太穷了,他们得不到好的收成,那城市里的各种学者也好,工人也罢,也都吃不饱面包了。” “那就让农民过得开心起来啊!”王太子喊到。 几名宫廷男女教师像是看到瘟疫似的,匆匆跑来,把王太子给牵走了。 “别牵走他,让他和这个世界多接触接触。”王后很不高兴教师们这样,“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很残酷,但可能也很美好。” 菲利克斯这才站起来,向王后道别,说自己随后可能要穿梭在巴黎和外省的道路上。 “高丹男爵,你是个悖论。”王后垂着手,忽然说。2 菲利克斯回头,有点费解。 “高丹男爵,你之前对我说,你只有一个杠杆,你不能欺骗最底层的农民和工人,你也不会背叛第三等级,我该赞美信任你的诚实和勇气;可另外一方面,正是因为你只有一个杠杆,故而是不可能站在贵族和教士这边的,也就不会属于宫廷,也即是说,你真的不会帮助我,帮助王上?” “那就得看您和陛下会不会背叛自己所属的阵营了。” “太让人,悲哀了”王后苦笑起来。 如果她能用菲利克斯为大臣,那该多好呢!4 但身为宫廷大臣的菲利克斯,还会是菲利克斯吗? 同时,凡尔赛的小遣兴馆里,穆内议长垂头丧气,既然王室离去了,那国民制宪会议怎么办呢? 大家全都着了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的道了。1 美国大使莫里斯给国民会议送来封信,提议:“你们法国人在平日里是讲究庄严和秩序的,但在讲坛上却一个比一个自由奔放。美国有座城市,就名曰华盛顿,已开始规划当中,很快就能竣工,此后我国国会将迁至彼处,在那里的国会议员将不会收到任何裹挟和钳制,城市设计师就是你们法国人,皮埃尔.郎方,他原本住在凡尔赛城,但是却被巴黎人的暴乱给吓坏了。而你们如果去巴黎,将如我所料,被暴民们颐指气使,不得自由。所以想想吧诸君,你们该继续留在凡尔赛。” 莫里斯的信,确实触动不少议员,先前巴黎来的妇人们公然冲进会场,逼迫议员们和她们接吻的耻辱,是历历在目的,可没办法,王室和国民自卫军都在巴黎,只要拉法耶特逼迫国王使用否决权,哪怕是暂时搁置的否决权,也够让国民会议头疼的。米拉波伯爵也没辙,最终只能说:国民会议也去巴黎罢! 于是乎,国民制宪会议一千二百名议员,也迁到了巴黎来。 一开始选的地址是圣路易岛的主教宫,但那里太狭窄,随即在初秋时分又迁到了王家骑术学校里。 凡尔赛的小遣兴馆能容纳两千人,但这个骑术学校才有三百个座位。 15.危机依旧 王国骑术学校,是路易十五所兴建的训练马术的校舍,坐落在杜伊勒里宫和斐扬修道院之间,人员拥挤,空气几乎不流通,只有两个区域的旁听席,各一百个座位,中央勉强也能凑齐一百个,加一起恰好三百个。国民制宪会议到来后,很多人只能站着开会,光这样还不够,巴黎邻近街区的小布尔乔亚和无套裤汉还会买票进来旁听,他们甚至还会通过策略性的“购票”,诱导不同阵营的议员坐在哪里哪里,激发他们间的冲突,起哄、鼓掌,是现在国民会议的日常,当然还可以扔杂物,各种各样的杂物,有写好侮辱性词汇的破手帕,还有不同时节的水果皮,都在外面集市上有售。1 “我们在骑术学校内开会,但骑马的却另有其人!”有一次,穆内在讲坛上讥讽地喊着,他的手指向被初秋的炉灰熏黑的窗户外,议员们纷纷扭头望去:许多无套裤汉都在马术场上叫嚣着,骑着各式各样的马,它们原本属于王国马厩的。 穆内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块苹果皮,叫骂声四起。 好在人权宣言和先前各种法案,得到了国王的批准,算是通过了。 “这是巴黎起义群众的功劳,光荣属于科尔德利埃街区,和巴黎其他街区的所有公民,万岁!”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临时会堂中,丹东捶打着讲台,下面到处都是鼓掌的声音。1 另外,以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房间为基础,“人权之友俱乐部”NDc3NTA=成立起来,成员多为巴黎本地的革命者或国会议员,丹东、马拉、德穆兰、埃贝尔、科洛、比约、夏波等加入其中,菲利克斯也是其间的荣誉会员,这群人对王室和巴黎市政厅充满不信任,认为革命迄今是依靠民众起义的力量推动的,是暴力的支持者,也是果断的行动家。 米拉波伯爵、布里索、韦尼奥、奥尔良公爵等前爱国党中坚,现在依旧是个松散的团队,他们还会在罗亚尔宫密谋聚会,但好景不长——实际掌控巴黎军政权力的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以之前的“八九年俱乐部”为骨干,在斐扬修道院成立了新的政治俱乐部,主要团体是巴依所招募的“三百人顾问团”,大部分都是巴黎的富有商人、产业主,还有自由主义贵族,不过斐扬派现在不提英式制度了,而是鼓吹起美式制度来——刚到八月,拉法耶特便出了手,启动对奥尔良公爵的调查,矛头直指他暗中策划驱逐王室的罪行,奥尔良公爵立刻就害怕退让了,他只能申请渡海前去英国担当大使,报告很快得到了批准,爱国党转而奉米拉波为领袖。5 菲利克斯本人,倒也会出现在罗亚尔宫,或者斐扬俱乐部里,他在爱国党聚会上只谈戏剧创作,“我正在写一部戏,叫<先知>。” “莫不是写耶稣的。”韦尼奥很激动。 “不,是写穆罕默德的。”5 “那也很好,法兰西的天主高卢教会已腐朽不堪,宛若帝国化后武北北汉成的罗马,我觉得法兰西该接受伊斯兰教,团结、圣战、公社这些理念,还有将国家和宗教的牺牲奉献完全融合在一起,如果要我说,伊斯兰教该是最优秀的宗教,它可以救法国!”韦尼奥随后滔滔不绝起来。14 到了斐扬俱乐部,菲利克斯便在商言商起来,他号召巴黎的商人们捐款,雇佣失业工人,仿照以前财政大臣杜尔哥在利摩日饥荒所做的那样,“整修巴黎乃至法兰西岛通往四周省区的道路,撤掉城关的税卡,我再来调运粮食,平抑物价。” 但应者寥寥,投机商们是不可能希望外省的大批粮食运进来的,那样他们会丧失对巴黎物价的控制权,很多脑满肠肥的晃动着酒杯,不咸不淡地敷衍这位国会粮食委员会主席:“对不起,这样做下去,会伤害太多人的利益,我们觉得更好的事是捐赠给赈济工场,它们会解决好民众的面包问题的,巴依先生领导下的市政府会运作好一切的。” “他妈的,走着瞧。”菲利克斯笑嘻嘻地和诸位碰杯,然后在心底恶狠狠地说。16 巴黎的第二波流亡潮开始了,因同情贵族的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坐镇,对贵族外逃的审查程序放松许多,菲利克斯的邮政总署多次将信件送给巴依,提醒他要堵截外逃的贵族,但对方却充耳不闻,这群贵族跑路时带走大量的钱币、珠宝首饰和金银器皿,导致国家发生了钱荒,非但如此,贵族以前奢华的排场是巴黎许多靠手艺谋生的市民主要的生活来源,现在革命暴动后,失业的人却越来越多,以前只是觉得面包贵,现在直接是没钱买面包了。 内克尔大臣的政策一点效果都没有,他的东西已被证明没有用了,内克尔已经过时了,他只会搞国债,又颁布了个新的国债,八千万里弗尔额度,利息是百分之五,已算高的了,但压根没什么人来认购,非但如此很多前王家官员和教士还吵闹着要国家偿还他们当初买官职的钱,路易十六窘迫到把王室银质的餐刀餐叉都送去熔化抵债了。 接管了国库,并焦头烂额的国民会议,根本没法给菲利克斯购买调配粮食的资金,最终: 表面上是欧坦主教,但骨子里却是个无神论者的塔列朗,正式在国民会议提出议案,搞 国债来应付已不可能,必须要用实际的财产抵押,“我建议,应该对教会的财产和地产采取措施,因教士僧侣是属于国家的从业者,他们对教会财产并没有物权”1 这个议案一出,满室哗然。 “人权之友俱乐部愿意分享先前胜利的喜悦,但不会和大部分人一样,沉醉在幸福的梦境里。”马拉在自己创办的《人权之友》报纸上,直截了当地如是说。 巴黎的危机,压根没有过去。 从斐扬俱乐部大门内走出来的菲利克斯,想了想,决意前往自己的俱乐部,“瓦伦丁纳旅馆海峡俱乐部暨卢梭主义研究会”去,在哪他要提出呼吁,加强北方各省和巴黎的联系,尽快缓解巴黎人吃不上面包的问题。 现在海峡俱乐部的阵容更壮大了,博纳夫、迪波尔、拉美特等都加入进来,还有被法国革命鼓舞的尼德兰、比利时、瑞士还有萨瓦公国的流亡者组建的“赫尔维蒂人俱乐部”同样合并加入,乔蒙特先生的旅馆生意从来都没这样好过,所有的房间都被长租下来了。10 在菲利克斯前去帕西区的瓦伦丁纳旅馆时,他给拿破仑的信件,已漂洋过海,终于抵达了博斯普鲁斯海峡边矗立的君士坦丁堡佩拉区。 16.君士坦丁堡的凯里姆咖啡馆 佩拉区,是君士坦丁堡最拥挤也是最繁华的一个街区,它狭窄的巷道,配以两侧崎岖高耸的楼房,直接顺着山坡起伏绵延,当你走了七十五步再回头,就能看到奇特的景色:海湾里黑色的船桅,在和你眼睛平齐的高度掠了过去,带着许许多多白色、灰色的海鸟。1 年轻的法兰西军事顾问团炮术教练兼少校军衔的拿破仑.波拿巴,耸起依旧很瘦削的肩膀,嘴里叼着烟斗,半新不旧的浅蓝色外套,白色的长裤和绑腿,头发比他那时去鲁昂要剪短了些,蓬蓬松松的,明亮但却不酷热的阳光绕过了巷子高墙,洒在他的肩章上,他很喜欢君士坦丁堡的阳光、凤和海,是那么的柔和,这里街区让他想起了可怕的巴黎,“但只是表面像罢了,奥斯曼人的管理井井有条,远胜于法国人。”拿破仑之前在给菲利克斯的信件里就这样描述着,“买什么都有,但大家都遵守着道德,因为市场归‘威齐夫’管理,部分收入被拿出做了慈善事业,这座异教徒的京城里,乞丐活得比法国的更有尊严。”当拿破仑走过条白天光线就不好的商业街时,他从个假大理石拼凑的拱门摊位里,买了份浓缩奶油制成的“凯马客”,“我最喜欢吃这个,简直是甜味和糖分的狂欢,这里还有西米特,是个撒上芝麻的面包圈,还有凯基特海尔瓦,一种轻脆可口的薄糕饼,更别说非常可口的冰冻果子露了所以说,我胖了不少。”4 当阳光重新出现时,拿破仑面前的视线突然开阔许多,眼前是黑色的海,满耳朵都是潮汐的声音,防波堤下是环绕着佩拉直到对岸加拉太的宽阔道路,许许多多的店铺都排在那,拿破仑一眼就看到了“凯里姆咖啡馆”,它就在防波堤上,人们坐在木头搭建的高廊下,能看到宏伟的圣索菲亚教堂的四个塔尖。3 但去咖啡馆前,最先映入拿破仑眼帘的是具死尸,一位生活在卡拉寇伊城关处的官僚,他名叫卡拉.哈桑,是个警察头目,他强迫一名商人将小麦用船运来,并为这批粮食支付了每奥卡(奥斯曼重量单位)十三个帕拉,可当时市场收购小麦该是每奥卡十八个帕拉——等到哈桑把这些小麦送到集市上买,他定的价钱是二十二帕拉。2 于是其他商人们都不再把小麦送去君士坦丁堡了,他们宁愿送去其他的城市,比如伊兹密尔等。 就在前日夜晚,苏丹微服私访,当他走到一处面包铺时,了解自NDc3NTA=己的子民根本买不到面包,街区都陷于了恐慌,便立刻提醒随行的大维齐尔调查,“当晚就必须要给我结果!”2 第二天,卡拉.哈桑就被雷厉风行地绞死在集市的柱子上。 “囤积居奇的现象立刻消失了,面粉重新流入进来,菲利克斯你说,在腐败透顶的法国会有这样的好事吗?法兰西国王才不管官员和商人勾结的恶呢!他只希望大笔的税金能及时搜刮上来,供他和宫廷肆意挥霍,便会纵容恶行。但奥斯曼帝国就不同,它正如卢梭尊师所说,治理如此大的京城和国家,必须要有一位超卓的君王,苏丹就是最合宜的,也许他的智力和手腕粗暴了些,可宗教领袖天生所具备的美德道义,弥补了这一切。对投机商的行为,就得毫不留情打击,这就是卢梭主义,卢梭主义和伊斯兰教有很相通的地方,这算是我的心得。”7 等到拿破仑来到了防波堤上的咖啡馆时,里面有位叫奥马尔的土耳其军人在等着他,这位曾在沙俄军队里当过中尉,此外法国军事顾问团的托特男爵也在那里。2 “来杯咖啡,还是来杯博萨?”奥尔马问到。 拿破仑想了想,最后说,还是给我博萨吧。武北北汉成 所谓的博萨,是奥斯曼境内特有的饮品,用小米制成,“什么博萨?”柜台上坐着的老板问。2 拿破仑稍微纠结了下,然后点点头,低声对老板说,要“发酵的博萨”。3 原来博萨分为两类,一类是公开合法的,叫“甜博萨”,还有一类便是含有酒精的,可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们都不叫它为酒,大家心照不宣地称其为“发酵的博萨”或“可燃烧的博萨”,因教法禁止饮酒。 只要我们不叫它是酒,那它就不是酒。8 接过“发酵的博萨”后,拿破仑说了声谢谢。 这时几位拄着棍子的顾客,脚都是一瘸一拐的来到咖啡馆,也向老板要“发酵的博萨”,君士坦丁堡流传一句谚语,那就是“常喝博萨的人不会被狗咬”,因为他们上瘾后就会坐在咖啡馆,从日出喝到日落为止,最后全都是重度痛风,人手一根拐棍,哪只狗敢近身?3 “巴黎和凡尔赛的革命风暴,想必你也知道了。”托特男爵和拿破仑走到咖啡馆外的小广场,面对壮美的大海,说到。 拿破仑点点头。 “这段时间你表现得很出色,波拿巴少尉。你也知道,塞利姆苏丹在登基前,就曾写信给我们国王陛下,说希望能成为像路易十六那样的明君。”1 “现在看来,真的是讽刺呢!”拿破仑低沉地回答。 “就是这样,苏丹对奥地利和俄国的战争,其实还是失败了。” 拿破仑的好 胜心被深深刺伤,之前奥斯曼对奥地利约瑟夫皇帝还打赢过,但一旦约瑟夫皇帝病倒不再亲自指挥,启用了哈布斯堡老将劳登元帅后,奥地利的军队奇迹般地又能征善战起来,贝尔格莱德要塞被劳登元帅轻取;至于北线,对沙俄帝国的战事里,奥斯曼的军队压根就没赢过。6 “我可以留在这里,替苏丹继续训练炮兵,奥斯曼的军队在将来肯定是能和奥军、俄军不相上下的。”拿破仑慷慨激昂。1 “算了少尉,一切都结束了现在连法兰西本国都翻天覆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干了,我准备去希腊买块田产,不回法国。” “您是要去投靠阿莱姆达尔帕夏吗?”2 “没错,这位是鲁米利亚的总督,他和马其顿总督赛勒兹里也是同盟,两位在当地都极有威望,也急需优秀的欧洲军官替他们训练队伍——依我看,你也跟着我一道去希腊,有的是发达机会。” 拿破仑立刻想起保利和菲利克斯的信来,就对托特男爵和奥尔马说,我可以去阿莱姆达尔帕夏的麾下效力,但我先希望回科西嘉去。 “那也行,我们在马其顿等着你干番大事业。” 男爵的话刚结束,卡拉寇伊城关处就嚷起了声浪,“要处死人了!快来看热闹啊!” 17.炮决 刑罚,不管是在伦敦、巴黎,还是在君士坦丁堡,只要是人类聚居的大都市,就是种别样的娱乐活动,虽然夹杂着血腥的恐惧。 通常在奥斯曼,犯下不赦罪行的犯人,一般会被斩首,首级就垒在托普卡帕皇宫中门即奥尔塔卡皮边的一块巨石上示众,这块石头也叫“警示之石”。“苏丹是把京城当作一面画布,他拿起笔来,在某个角落勾勒下刑罚的具体应用,来惩戒犯罪和暴力事件,来让京城居民的群体利益得到保护。”拿破仑就是这样认为的。1 可这次的死刑不一样,一名穿着鲜艳服装的耶尼色里禁军军官,被刽子手推搡到了防波堤,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凯里姆咖啡馆的老板吐出烟斗,满脸惊恐地看着这幕,叫来几位店员,嘀咕了些什么。 “什么原因?”当人们跑来跑去时,拿破仑问到。 一名卖棉花糖的小贩跑过来,对大伙儿们喊着他探听到的内幕:“这个军爷胆大包天,他在皇宫执勤时看到了名德高望重的伊玛目的幼子,这幼子还是个处男少年呢,据说外貌极其俊美,这军爷便拐带了他,两人乘坐船只居然跑到了对岸的斯屈台要塞,苏丹雷霆震怒要求对着军爷,实行炮决!”4 “炮决?”拿破仑一口喝完了手里的博萨,瞠目结舌。NDc3NTA=2 苏丹在画布上的这一笔,倒真的是出乎意料呢! 防波堤上的大炮,还是两个世纪前铸造的,攻城用的巨炮,一段段的青铜炮管粗大无比,用道道铁箍箍起来,它参加过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维也纳等诸多名垂青史的战斗,现在虽锈迹斑斑,可依旧透着当年的威猛。 众目睽睽下,行刑的人将那狂妄而倒霉的耶尼色里一层层用布给裹缠起来,拿破仑站在咖啡馆边的高台上,望着这军官。 这军官眼神给他很深的印象:他望着人群里的某个角落,整个人好像吸食了迷醉的鸦片似的,满是狂热的眷念不舍,对现在的处境没有丝毫感触,甚至还笑了一笑,很凄然。1 “是那种欲望压制住恐惧的表情。”拿破仑判断道,然后他顺着武北北汉成这耶尼色里的视角望去。 人群里有一团穿着锦绣的仆役,举着宝塔式的旗饰,簇拥了一台华丽的轿子,当帘子掀开后,拿破仑的眼瞳收缩了下: 他从未见过如此清秀美丽的少年。7 他难道就是小贩子所说的,深受苏丹宠爱,被这耶尼色里军官给拐带走的少年? 就在拿破仑诧异的时候,那耶尼色里被倒着抬起,塞入到了炮膛之中。1 人群里的轿子帘子被放了下来。 那攻城巨炮被点燃,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狂风把围观市民的头巾掀得到处乱飞,街区房屋屋脊上的栖鸟惨叫着盘旋,拿破仑看到那耶尼色里做成的人肉炮弹,被满炮膛的烈性火药撕得粉身碎骨,骨头和器官,化为千万道璀璨的焰火,据说他的血,下坠在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内,有的市民刚抬起脸,就被溅得全都是。2 拿破仑还没从炮决刑罚的惊愕里醒过来,他身后就吵闹起来:先前几位咖啡馆伙计跑了回来,和老板叽哩哇啦地说了番。 意思是这咖啡馆真正的金主东家,也是位耶尼色里军官,即凯里姆本人,也完蛋了——他原本今天是去阿塔门(耶尼色里军团司令部所在)的,但却被皇宫的密使给拘捕起来了。 整个咖啡馆乱作一团,老板和伙计都发疯似的,把值钱的古董、钱币还有烟枪等,当着托特男爵和拿破仑的面席卷一空,逃逸消失在码头后的街区之中。 “塞利姆苏丹要对掌握各种权力的耶尼色里禁军下手了,这次的‘诱拐美少年’可能就是个借口,苏丹惩处耶尼色里的借口。你看看,耶尼色里军团还能打仗吗?不,他们全沦为了国家的蠹虫,利用各种这咖啡馆就是凯里姆敲诈街邻们盖起来的,他强迫大伙儿献出礼物,于是镜子、银水烟头、咖啡杯甚至是金丝雀都送来了,大伙儿还被迫每天都要来凯里姆咖啡馆消费一杯。”托特男爵吐了口烟圈,对拿破仑说,“趁着巴黎有革命,我们借机离开君士坦丁堡,苏丹和耶尼色里间的死斗持续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分晓,我们不必要卷进这场浑水中。依我看,未来能执掌奥斯曼帝国的,必将是地方上的实力派,阿莱姆达尔帕夏是最有成功可能性的。”5 “男爵阁下您想去投这位帕夏确实是件明智的行为,恰好我在法国有个豪富朋友,他愿意出钱,买些东西。” “?” “和军事顾问团一起乘船来君士坦丁堡的法国新型步枪,还有火炮,是国王送给苏丹的礼物,为了支援我在科西嘉的事业,他愿意掏二十万里弗尔来买这些。然后我带着这武器招募人手回科西嘉,您得到汇票款子后,就去阿莱姆达尔帕夏那里。” “按理说,陛下这么久没发军饷给我们,所以这批枪炮我留下来卖掉,也算合情合理的,对吧?对了,那几艘船也处理给你好不好,你那朋友只要开出合适的价钱,都好商量。” “您所言甚是。” “好,我在希腊立下脚跟后,你也在科西嘉立下脚跟,到时我们再通信联系,互相扶持。”托特男爵和拿破仑立下了誓约。 这时候,在苏丹的皇宫内,面色阴沉的塞利姆三世坐在密室内,只有个窗孔对着其外,“大夫,所以说你也是吸食鸦片的,对吧?” 其外的地板上,跪着宫廷的御医赛里比,面色蜡黄,冷汗不断地往下流淌着。 在大夫的身后,一群被抓捕来的耶尼色里军官,包括那咖啡馆主人凯里姆在内,被黑人太监们关押在侧边的房间内,有的被斩首,有的被勒死,遭到了尽数被戮的待遇,他们被处死的理由是共通的:“吸食鸦片,滥饮酒精,公权私用,中饱私囊,出卖军事情报给外国间谍,投机倒把搅乱市场,勒索民众,诱拐少年,并对战争失利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1 真正的诱因,就是今日被炮决的那位耶尼色里,说白了他是被那位神秘美少年引诱了,在前往斯屈台的路上,他向美少年说出了一切:1 耶尼色里军团中,谁和谁,还有谁,在京城里都干了什么事。1 紧接着就有人检举,御医赛里比暗中也和这群耶尼色里,及一些希腊、亚美尼亚的银行家往来,塞利姆苏丹觉得继续留他在身边,是莫大的威胁。3 “搜身。”苏丹发出了威严的指令。 18.约瑟夫主义 很快,在御医的口袋里搜出个金盒子,里面藏着十迪尔海姆重量的鸦片。 “这只是我从普通鸦片里提炼出来的药物,对身体并没有危害。”赛里比辩解说。 “是吗,那就请大夫把这无害的药物都吃下去吧!”窗孔内传来苏丹的声音。 赛里比颤抖着,无奈下,只好把这么多的鸦片全都吞下。 殿堂角落里,从欧洲传来的自鸣钟在晃荡着一下下的声音,苏丹大约在确认御医把鸦片全都吞下去后,又要求“和我下三盘棋。” 棋盘和棋子被摆在御医的膝盖前,两名黑人太监抄手,站在御医NDc3NTA=前,赛里比说下哪一步,由太监传报给苏丹,塞利姆苏丹是绝顶聪明的,便稍作思考,报出自己该下哪一步,你来我往,大约两盘棋结束后,吞下去的鸦片毒性发作了,御医赛里比痛苦万分地捂着肚子,觉得里面的肠子宛若刀割。 这是他作茧自缚啊! 就算坚持到三盘棋结束,但这么多鸦片的毒性还是会要他的命。 所以苏丹挽留他下棋,就是不给他任何时间使用解药。 此外赛里比也明白了,苏丹和他的政敌,也就是雄心勃勃的阿莱姆达尔帕夏,收买了他的身边人,泄露出他随身携带鸦片的秘密,及服食鸦片的精确时间。 对奥地利和沙俄的战争失败了,苏丹反倒恼羞成怒,认为改革必武北北汉成须更加坚决推行下去,他和那群曾反对革新的耶尼色里,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眼中钉。1 “可是就算死,我也不能屈辱地死在皇宫里,我得回到自己家宅”拼尽最后的力气,赛里比暗自发誓,手指抓起了棋子,在棋盘上又落了一记。 大约是苏丹不耐烦了,一杯冰冻果子露被端到了御医赛里比的面前。 赛里比彻底绝望了。 “天气热,请大夫饮用解暑。” 御医接过了这杯冰冷的饮料,五官都因痛苦扭曲起来,然后他凄惨地笑了笑,对密室里的苏丹说:“我有一个像阿莱姆达尔帕夏这样强大的政敌,死了可比活着强。” 说完,他把冰冻果子露喝了下去。 很快,御医赛里比倒在地上,死去。 洁白墙壁的角落里,那位周身裹着轻盈法莱纱衣衫的美少年,用冰冷的浅蓝色眼睛,看了看御医的尸体2 几位宫廷秘书跪在了苏丹密室前,并接受了一系列命令: 严禁市场上的投机倒把; 耶尼色里一律不准经商;4 移风易俗,禁绝鸦片、博萨、双陆赌博还有卖淫; 严厉横扫所有激进的异端思想; 以振奋的精神,坚决推行新军事改革,组建军医院、新海军、工程学院、兽医院,还有新式的步兵和炮兵。 “我还是看好奥斯曼苏丹的改革,在这些事情处理上他要远比路易十六要好得多可惜的是我不能再停留在君士坦丁堡这座伟大而又魔幻的城市里,我太爱它了,可必须要说再见,科西嘉的独立事业在呼唤着我,顾问团里的形势表明,法兰西王国的旧军队已土崩瓦解,这将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入夜后,佩拉区公寓里的拿破仑,在油灯下写好了这封给菲利克斯的信,然后在镜子前,把头发细细地梳理好,穿上了制服,并将近四百页的手稿——全都是他阅读普鲁塔克、卢梭等人著作所写的读书笔记,非常珍重地塞入到行李箱中,然后他备好了大概二十个金路易(拿破仑在奥斯曼期间,一年的俸禄津贴能有五千里弗尔,不过绝大部分他都寄回家了)的路费,等到打开门后,他抬起头,取下了个笼子。 精致的鸟笼里,是只金丝雀在那鸣叫,正是凯里姆咖啡馆的。 它原来的主人,应该是永远回不来了。 拿破仑的行程,就是要登上金角湾的船只,和托特男爵他们同行去希腊,等到菲利克斯的盟友拉利家族,将说好的钱财支付给托特男爵后,拿破仑便接手武器和船,并招募士兵回科西嘉岛,“我准备先占据阿雅克肖城,和几位兄弟会合,扩充军队,接管市政衙门,迎接我的英雄保利阁下返回,那样所有的一切将无往不胜!” 不久,拿破仑立在当初载他来的“进取号”甲板上,回望着君士坦丁堡壮美的清真寺塔顶,雄心壮志尤甚先前。 同时在哈布斯堡的京城维也纳的美泉宫中,病情越来越重的约瑟夫皇帝,经过长途跋涉,从布达佩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这位曾非常年轻英俊的神圣罗马皇帝,现在却如秋季枯叶般虚弱,当他的弟弟,帝国的继承人,意大利托斯卡纳大公利奥波德赶到皇帝的病榻前时,已罹患肺炎并发症的约瑟夫皇帝,对弟弟艰难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搞砸了所有事。” 这句话浓缩了皇帝多少的悲怆和心灰意冷。 这位皇帝毕生最坚持的事,就是改革。 为此他宁愿和母亲玛利亚.特蕾莎女皇背道而驰,关系摇摇欲坠。 后世有个名词叫“约瑟夫主义”,这个主义的核心便是福利国家和警 察国家的结合。 约瑟夫皇帝认为身为最高统治者,有天然为臣民谋取福利的责任,但他也特别看重警察机构对臣民的监督,并认为这两者不矛盾。4 “我为臣民去追求福利,但不需要事事都取得他们的同意。”这大概就是对约瑟夫主义的概括。 为此,约瑟夫皇帝清算境内的天主教会,许多著名的修道院被关闭,财产被充公,但这位皇帝同时也推行宗教宽容,他敕令路德宗、加尔文宗、希腊正教乃至犹太教,都可以在帝国内生存,对农民的宗教需求他始终很关心,“朕的任何臣民前往教区教堂,步行都不该超过一个钟头”,所以也兴建了许多新教堂。但约瑟夫皇帝遭民众反感的是他对宗教仪式的干涉,很多宗教节日被取消,不允许信徒朝圣进香,兄弟会被全都解散转入地下 对宗教仪式的干涉很快延伸到了对民俗的禁绝,驱鬼被禁止(奥地利风俗,圣诞节后第十二天的夜晚,年青人戴着面具去驱鬼),爬窗也被禁止(顾名思义,爬窗户和情人幽会),遇到风雨敲钟、尖声歌唱还有刷响鞭的风俗,都被禁止了。1 最尴尬的高潮,是一项用布袋取代棺材的法令,为了节约木材,不过结果可想而知,在全国上下一致的激烈反对声里,这个法令很快被撤销。1 为了执行一系列的法令,皇帝的警察则严密监视着臣民的一举一动,所有被审查机构认为是“反面典型”,宣传倒行逆施的“启蒙思想”的书籍都被会禁止查处。 维也纳城的剧院,不允许上演涉及反抗权威(这里的权威包括政治权威、家庭权威还有宗教权威)的戏码,此外涉及谋杀、通奸、乱伦的也不可以。3 触了霉头的,就不得不修改,要求也很简单:必须在戏剧里,让犯了这些罪恶的人得到惩罚,或者要在神甫前忏悔(得多安排个演神甫的演员)。 当利奥波德来到维也纳时,莫扎特的《唐璜》恰逢上演,里面有句台词“自由万岁”,被改为了“快乐万岁!”1 还有一句台词“哦,上帝”被改为了“哦,天啦。”1 席勒的戏剧《强盗》被禁演,因为里面有个恶棍名叫弗兰茨,和哈布斯堡的皇族同名。1 席勒的另外一部戏剧《玛丽.斯图亚特》也被禁演,因为在里面国王被处死。 歌德的《浮士德》也在禁演之列,警察给出的理由是“里面的魔鬼墨菲斯托,居然比天使还要聪明。” 这些啼笑皆非的规定,足以让约瑟夫皇帝被文化界讨厌,不过农民大体还是爱戴他的,因他废除了徭役制和农奴制。1 约瑟夫皇帝和哈布斯堡帝国真正的惨败,还在于布拉邦特(比利时)和匈牙利的事务上。 19.利奥波德的策略 对比利时,皇帝不尊重这个小国自1355年就存在的《愉快的开端宪章》,要撤销此国的自治权力,且剥夺天主教会的种种权益,现在比利时全境的神学院和修道院率先反抗,奥地利总督指派军队开枪镇压,酿成了巨大的暴乱。7 对匈牙利,皇帝很讨厌马扎尔贵族在帝国架构里所享有的特权,他忘记了他的母亲玛利亚.特蕾莎,在当初危机时刻,主动前往匈牙利戴上斯特凡王冠,举办了加冕礼,赢得了马扎尔人的支持,这种支持对逆转当时奥地利所面临的困急极为宝贵——特蕾莎女皇逆转了对普鲁士战争的局面。2 而约瑟夫皇帝拒绝了斯特凡王冠的加冕礼,甚至在五年前直接把这个匈牙利国宝抢到了维也纳皇宫来保管,他还禁止匈牙利召开国会及州郡会议,等于撤销了匈牙利的自治权力,还强行推行德语取代拉丁语来当匈牙利官方语言,这让马扎尔贵族们群情激愤,这群贵族大部分都是乡居人士,从事农牧,且非常穷,他们有个外号叫“凉鞋贵族”(意思是没钱买皮鞋),但闹事的本领可一点都不差,他们居然秘密推选出新的国王,还是个外国人——魏玛公爵,要求这位来统治匈牙利,搞得是沸沸扬扬。1 虽然皇帝患病后,奥地利和俄国的联盟,重新取得对奥斯曼土耳其的胜利,可哈布斯堡帝国却因比利时和匈牙利的叛乱而摇摇欲坠。1 “这全是普鲁士的奸细做的!我在对奥斯曼作战时,他们就煽动马扎尔贵族造反。”榻上,约瑟夫皇帝恨恨地对弟弟利奥波德埋怨道。3 利奥波德对托斯卡纳地区有长达二十五年的治理经验,他面色阴NDc3NTA=郁,好像随时都准备面对最困难的情况,不过这也是他的优点,和乐观、急躁的兄长不同,他做事情很稳当。 “不要再和普鲁士发生冲突了,还是应该以波兰为筹码,取得和普鲁士、俄国的谅解,同时也该和奥斯曼苏丹停战,其后主要的外交、军事精力放在西线,即比利时和意大利上。”利奥波德回答说。 皇帝带着点困惑,扭过脸来看着弟弟。 “法国的局势一日千里,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路易十六已陷于革命的风暴之中,而革命的思想一旦波及到我所说的两个地区,先前维也纳和凡尔赛的盟约大概率毁于一旦,法兰西会作为个全新的敌手,出现在我们面前,故而得尽快镇压比利时的暴乱,巩固好帝国的西部防御。”利奥波德这样解释说。 皇帝愣了会儿,然后点点头,表示对弟弟的赞同。 他明白自己已时日无多,便牵住了利奥波德的手:“改革,还得武北北汉成进行下去啊我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奥地利、捷克、马扎尔、波兰、德意志、意大利、比利时、加利西亚(指乌克兰人)这些民族,都能归于哈布斯堡家族的权杖下,形成个一元化的帝国。”2 可利奥波德却直接对皇帝说:“不,我准备接管帝国后,暂时中止陛下您的改革,因为它的目标太高了,强硬地继续推行下去的话,会让这个帝国分崩离析。” 听到弟弟这话,约瑟夫皇帝长大了嘴巴,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利奥波德却继续说:“在来维也纳前,我曾给姐姐玛丽.克里斯蒂尼写过封信,在信里我对她说,统治者的责任不仅要在于为臣民谋福利,还要征得他们的同意。” 这个理念,和约瑟夫主义是有出入的。 那就是利奥波德更在意各方权力的妥协,反对过分集权化,帝国等级议会的权力将被保留,以获得更多的税收和兵员,利奥波德还说他会尽快与普鲁士达成协议,做出稍微的让步,便能让这个国家消停下来,那样失去外援的匈牙利便没法翻起浪花,将来我也会前往布达佩斯,接受斯特凡王冠的加冕安顿好东境后,我会让帝国在比利时站稳脚跟,因为我预见到,“未来法国将会是所有欧洲君主国的头号敌人,在大家联合扼杀它时,我们会维系住盟主的地位的。”2 “那你是要准备和法国开战吗?”失望的约瑟夫皇帝又发问说。 “不,我不准备和任何国家冒然开战,我只会细细地梳理解决好帝国内外的矛盾,让它在平静里得到繁荣和强盛。” “那如果法国将来,对安托瓦内特和我妹夫造成危害呢?”约瑟夫皇帝挣扎着。 众所周知,他和妹妹的感情是最好的。 但利奥波德却冰冷地回答:“我只喜欢冷静的盘算,而憎恶感情用事。” 两人僵持会儿后,约瑟夫颓然倒下,喃喃自语道:“那好吧,帝国的未来就托付给你好了,我在登基时满心希望给这个世间带来天堂,最终却打开了我自己通往地狱的坦途”1 皇帝接下来的病情愈发重了,其实从十月开始后,他便无法视事,帝国的政务就由利奥波德来代理。1 外交部大厦里,向来主张对普鲁士采取强硬措施的考尼茨亲王,带着难以抑制的气愤,站在摄政王的面前。 因为利奥波德要求他尽快和奥斯曼及普鲁士谈判,并取得彼得堡的谅解。 “这样是对盟国的 叛离,圣彼得堡的那位女皇是不会原谅我们的。”考尼茨亲王抗议说。 但利奥波德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会的,只要重启对波兰的瓜分,我们让渡些利益,那个对土地贪得无厌的女皇是会应允的,我们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不可能无限制地履行对奥斯曼作战的盟约。是的,俄罗斯的皇帝,不管他或者她来自何方,都会沾染上一种病,那就是扩张病,只要领土扩张了,那么那个国家便不会有任何适可而止的念头,女皇也一样,有了圣彼得堡她还想要瑞典,有了黑海出海口她还想要克里米亚,有了波兰她还贪图着能扩张到多瑙河,将来有了多瑙河,她还梦想有一天取得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就算达成这个目标,她还渴望得到大西洋,如果她能活三百岁,俄国骑兵可能会登上美利坚的土地。但现在,分些波兰的土地给她,她就会很欢喜了。”3 最终,考尼茨对摄政王鞠躬,心不甘情不愿地受命离去了。 半个月后,奥地利、普鲁士还有俄国,果然开启了新的三方会谈,准备再度瓜分波兰。1 就在外交使节们在桌子和地图前唇枪舌剑时,这个消息便由商人们,传到了法兰克福和汉堡,随后便是阿姆斯特丹。1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维也纳开始更关注波兰,关注比利时,不会帮着我们杀回法国了!”在阿姆斯特丹流亡的阿尔图瓦伯爵,得到了来自东方的信息,愤愤不平地嚷道。 在场包括孔代亲王、孔蒂亲王、基内公爵等在内的流亡贵族,无不扼腕叹息。 一直在管理他们财务的比利时银行家普雷文纳尔挺身而出,建议说:“不如就在荷兰组建起一支复国军队来!” “这样也行,聚集在我们旗下的贵族,也有快两千人了。”阿尔图瓦伯爵用手杖砸击着地面。 20.Frogs 在阿姆斯特丹城,阿尔图瓦伯爵和这群聒噪粗鲁的法国流亡贵族并不受欢迎,尼德兰和泽兰地区的人,从许多世纪以前就从事航海贸易和金融事业,他们不是农夫,更不是什么贵族,全是些城市里的布尔乔亚,大多数人职业是医生、教师、律师、公证人、手艺商和建筑师,这使得阿姆斯特丹的建筑呈现了整齐洁净、毫不做作的布尔乔亚特性,城市的街道并不算宽敞,屋舍也大多以砖木结构为主,而不像法国那样铺张的石头建筑,窗户很大,光线很足,红色的屋檐和起伏的屋脊是典型的特点,家家户户都是富裕的,但节约且不张扬,当你推开门后,会发现地板大多是陶瓷的,桌椅、沙发、火炉和碗柜井然有序,四周一尘不染,布幔和地毯素雅但绝不廉价,很难想像这里的居民会欢迎群浮躁好斗的“池塘青蛙”们。 事实上,阿姆斯特朗市民就是用“青蛙”这个词汇,暗地里蔑称阿尔图瓦伯爵和孔代亲王以下的法兰西流亡贵族的,他们整天到处穿梭,人手一本《红灯区指南》,流连在妓院和酒馆间,喝得鼻子发红,然后就四处寻衅滋事,要不就雇佣几个小厮充排场,嘴里叫喊着天主教义,恫吓侮辱市民,最恶劣的就是这群青蛙堂然走到市民家的后院,贼兮兮窥探女仆乃至独居在家的女主人,因荷兰男子绝大部分不是去上班工作,就是出海去了,这引起了整座城市的不满和恐慌。 今日这群青蛙全都跑到市政厅所在的达姆广场前,升起了面白色的象征波旁王室的旗帜,然后哀声齐唱《狮心王理查》歌曲。 一群荷兰的法官站在市政厅三层审判办公室阳台上,观望着,然后他们得出一致的结论:这是件好事,这群青蛙能聚集起来呱呱叫,总比他们四散寻找奢靡乃至犯罪的沼泽要合适。 随后流亡贵族的精神领袖孔代亲王登上个临时搭设的讲坛,提出组建“贵族复国军”的愿望。 只要能成军,就扬起旗帜去和边境梅斯要塞的布耶侯爵会师,然NDc3NTA=后和囚禁国王、王后的国民会议死战到底。 差不多两千名流亡贵族全都慨然答应,豪情万丈,似乎觉得只要我们拿起武器来,三天后就能重返巴黎和凡尔赛。 孔代亲王也非常感动,便拿出名单来,逐个清点,然后他说我们虽然只有两千人 人群里便发出了质询的声音来,“为什么只有两千人?” “是啊,为什么只有两千人?”大伙儿都喊起来。 在旁边的阿尔图瓦伯爵拿着手杖,对所有人解释说,因为在名单武北北汉成上的贵族数目就是两千上下。1 “可是我们不都是军官吗?”这群贵族异口同声。 这下孔代亲王和阿尔图瓦伯爵都愣住了。 “对啊,我们都是军官。所以复国军不应该是两千人,而应该是两千名佩剑军官。这样算来,每名军官平均配备八十名士兵不过分吧?再者,我们可以各司其职,分为四部分,一部分是前线连队,一部分负责工兵、炮兵和船只,一部分负责后勤,一部分负责指挥参谋,如此的话,大约一千名贵族直接带兵,那复国军应该是八万到十万人的规模才是。”几名伯爵计算得头头是道。 阿尔图瓦伯爵都傻了。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我国的佩剑贵族确实是不可能当大头兵的,如他们所言,生来就是上尉或少校。 这复国军到底是怎样编练,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于是阿尔图瓦伯爵一挥手,“青蛙们”就一哄而散,向妓院冲去,就像群放学的孩童。 流亡贵族头目们随后在孔代亲王位于运河右岸的豪华别墅,召开了会议。 结果绝大部分人都认可,流亡贵族虽然境遇低人一等,但权力还应该高人一等,不可能当普通一兵的,必须要是有军衔的军官,从元帅、将军、上校等依次往下,最低级别的也该是上尉,然后贵族复国军初步拟定为三万五千人的规模,这主要考虑到我们财政的困难,士兵们就在当地招募。 但孔蒂亲王表示反对:“我在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等尼德兰城市绕了圈,男人都出海或工作去了,在家的只有壮实的尼德兰姑娘或妇人,所以在这里招募士兵很难,再说尼德兰人都信奉路德宗,我们都信奉天主教,官兵宗教信仰都不一致,怎么能打赢?” 孔蒂这个真知灼见,得到了全面的赞同。 “那我们便去布拉邦特(即比利时)吧,在那里人们都和我们信仰相同。”阿尔图瓦伯爵说到,赢来一片喝彩。 但这时候,“财政大臣”普雷文纳尔站出来,忧心忡忡地说:“去比利时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复国军的财政得尽快健康化、长期化。” 大家都问怎么说? “诸位带出来的金银首饰和钱币,我全都送去了阿姆斯特丹银行兑现,虽然有磨损,可银行还是按照14%的贴现额度,给我们兑换了足值的汇票,每张面额是六百荷兰盾,哪怕去比利时也可以使用,然而诸位聚集起来的这笔钱,冒然用来征兵成军的话,很快就会花销殆尽的。” “等 到我们解放法国,把花销的军费摊派给全国的教士和布尔乔亚就是了,到时谁敢不从?”孔代亲王豪气干云。 然后基内公爵还补充了一句:“外省的每人五十里弗尔就行,巴黎人最坏最叛逆,每人得乖乖缴一百里弗尔才行。”2 “军队要准备好制服、武器、弹药、粮秣、车辆、船只等等,我怕还没等复国军解放法国,诸位的钱就花光了,在这里也不好举债。”普雷文纳尔随后建议,各位的钱啊,不妨赶紧通过尼德兰的银行,汇去国内,让你们留在封邑里的管家或公证人,用这笔钱把你们的田地买下来,这样有两个好处: “我听闻国民会议马上要颁布的宪法,是尊重私产的,虽然他们要打击贵族,可一旦管家和公证人把你们的田买下来后,那他们就抓不到把柄了。随后每年田地的收成,变卖了钱后,部分归你们所有;另外,田产和钱不同,钱花光了就没有了,田产在那里不动,每年都会有收益。我们就用这些收益当作军费,维持住三四万人的复国军,将来不但解放法兰西的荣耀归你们,凯旋后你们还能直接把原来的封邑田产收回。” 普雷文纳尔的这个策略,让大贵族们各个喝彩。 但孔代亲王还是有点疑惑:我们的钱怎么送到留守的管家和公证人手里,他们经营的田租,又怎么兑换为钱,送到我们手里来呢? “我认得个银行,完全能兑换巴黎、伦敦还有阿姆斯特丹银行的钱,就在勒阿弗尔港。”普雷文纳尔自告奋勇,“有这个银行当口岸,诸位绝对无忧,想用里弗尔就用里弗尔,想用荷兰盾就用荷兰盾,想用英镑就用英镑。还有,我们采购武器、军服等物资,也可以通过此银行,总之交给我去操办这些杂务,诸位尽可放心。”6 “那真的是太棒了!”王弟和亲王、公爵们无不欢喜。 21.生意人永远在路上 稍微有那么个别的,还对普雷文纳尔抱有担心,但很快就证明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位银行家和他的团伙,不,应该说是团体忠诚而有效率:他火速地将贵族们拿出来的用于保全田产的金钱,送去了阿姆斯特丹银行还有海牙银行的账户,再兑换为汇票寄往法国诺曼底的勒阿弗尔,目的地正是新近快速崛起的,由艾金.霍尔克创办的“自由民工商农业银行”(和原本的名字相比,首先去除了银行主人的名字,改成了流行的‘自由民’,其次多了个‘农’,它开始经营土地金融了),再由这家银行转手,给各位流亡贵族留在国内的代理人们备好金钱,随时准备买地。 最近法国的国民会议出炉了新的法案,全国的田地,勿论是逃走贵族的,还是普通农民的,都必须拿出当初的购地置业文书来证明所有权。 这其实对贵族和农民都是不利的,尤其是针对那些流亡的贵族而言,既然是流亡的,肯定是先前是遭到农民攻击的,庄园城堡里储藏的田地契书,九成九都被农民被烧掉了,可农民也强占不了这些田地,因他们也没有证明自己权利的契书,所以普雷文纳尔才要求在荷兰流亡的贵族们,尽快找代理人,从各地新成立的市镇机关里,再花钱把田产给买下来,这便是保全之策。毕竟贵族们的根基,永远在于土地之中。2 而农民呢?除去极少数的富农或大佃农外,绝大部分的自耕小农,光是应付艾津公爵制订的“赎买封建权利”的法案,就已是累得够呛,哪里还能有多余的钱去买地呢!1 所以留在国内的贵族改头换面,继续剥削农民。NDc3NTA= 逃去国外的呢,也千方百计地要保住封建地产。 当然笑得最得意的还是乡镇里富有的布尔乔亚们,他们基本掌握了各地的行政权力,通过废除封建旧制度(贵族管业权、行会制等),使得农民、手艺人获得了人身自由,但却不会给农民以土地自由,因布尔乔亚或者换个大家都熟悉的名词“资产阶级”,他们革命的目标,就是能让自己雇佣“自由的农民”,无论这些农民是进工厂,还是成为农场雇工,都是他们乐于见到的,但让农民获得土地这种生产资料,却不是他们所希望见到的。1 形形色色的生产资料,都必须要归我们布尔乔亚所有!以前贵族老爷们用鞭子驱使农民交租,而布尔乔亚换了个更为恐怖的武器,那便是金钱。2 这就是掩盖在“革命”术语下永远不那么光鲜的真相。 法国农民的苦难,还远远看不到黎明。武北北汉成 两千名流亡贵族汇入的买地钱,实则让勒阿弗尔的自由民银行更加壮大。 而同时,能干的普雷文纳尔又租赁了一批载客驳船,把阿尔图瓦伯爵、孔代亲王等送上去,伴随着大批乐师、厨子还有伴游妓女,顺着尼德兰风景如画的运河,于各个城市间来回,做出要南下比利时的动向。 荷兰的载客驳船已经有一百五十年历史了,每艘驳船的载客量是二十人,到点敲钟即走,绝不停留待客,当这批被承租下来的驳船船头飘扬的法兰西王室白旗,出现在各地河堤上等候的人群眼里时,震动可想而知。 很快,奥地利帝国治下的尼德兰,也即是比利时地区都纷纷传言:“这批青蛙佬是准备配合哈布斯堡的军队,来镇压我们了!” 这让比利时的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1789年10月12日,冲突率先在卢万(也可翻译为鲁汶)爆发。1 先前约瑟夫皇帝强硬地解雇了卢万神学院里一半的教授,要求这座神学院脱离和罗马教廷间的任何联系,并新建座“综合神学院”,由帝国派来的“独立学者”(和罗马教廷无关的神学家)来授课。结果整个比利时的主教、神甫,还有神学生们都造反了,并且得到了民众的支持,比利时开始不交税款,不和帝国官僚机构进行任何合作,当利奥波德摄政接替了病倒的皇帝后,决心尽快和奥斯曼土耳其谈判停战,然后把大军从东面前线调来镇压住比利时,但这一切需要时间。1 “我对布拉邦特各省近期叛乱的强烈不满,不是只通过无用的话就能抹去的。”当利奥波德莅临维也纳的陆军大臣部时,对一众将军如此说到。 可他同时也对比利时各省释放了烟雾弹,称自己愿意妥协让步,愿意尊重比利时宪章,授予当地教会和民众更多自治权力。 就在比利时民众被利奥波德成功麻痹时,法国的青蛙们适时地来搅了这么一下。 奥属尼德兰总督德.奥尔顿的府邸,立刻被愤怒的比利时民众包围,质询他为何北面边界会出现大批法国流亡贵族?他们是不是被雇来镇压我们的?因为法国王后是奥地利女人,出现这样的事很合逻辑。 “决无此事。”奥尔顿总督一口否认。1 但比利时民众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们就要求总督重新开放卢万神学院,将之前解雇的教授重新聘请来。 原来对维也纳夸口三个月便能恢复秩序的奥尔顿总督,立即在总督府外陈列好了军队和大炮。 愤怒危险的对峙辱骂里,奥地利的军队率先丧失了耐心,枪声在总督府前密集响了起来,六名比利时群众命丧当场。 短短四天后,德.奥尔顿总督得知,在遥远的维也纳,皇帝和摄政为他,还有下令镇压的所有军官,每人都授予一枚勋章。 授勋便意味着,“就这么干!” 很快,奥尔顿的军队开进了卢万城,血洗了神学院,许多神学生和大学教授死在枪口和马刀下,尸体被排在林荫道下示众,同时三项《帝国法令》出台,它告知:比利时全境几个世纪以来的所有自治权力全被剥夺,此后该地只有一个统治机构,那便是帝国的官僚机构! 比利时人民决心不再沉默,要以暴制暴。 近在咫尺的法国革命给他们鼓舞、信心,更难得的是给了行动的参照。 两位曾参加过七年战争的军官,全是比利时贵族,叫德.努特和德.梅尔施的,在天主教修道院的支持下,和普雷文纳尔搭上了头。 双方就在阿尔图瓦伯爵租赁的旅馆内密谈,对此伯爵浑然不觉,他还在驳船上和其他贵族畅谈征兵大计呢。 “我的身后就是巴黎的革命党人,鲁斯塔罗上尉,还有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她是列日人。”当普雷文纳尔如此说时,三只手热烈地握在一起。2 “主教们捐助了差不多五百万里弗尔的钱。”3 “放心,军服、粮食和武器就交给我。”1 作者的话:这几章走的是群像戏和视角连贯切换,主要是介绍整个欧陆的局势。 22.移民 接下来,普雷文纳尔更忙了,比利时叛军的钱也开始转存去了勒阿弗尔港的自由民银行,第一批是五百万里弗尔,还有三四百万的第二批正在筹备之中。 再由自由民银行的代理人出面,秘密在法国、英国各地购置军火,最精良的炮管是英国威尔金森公司,或者法国佐伯勒公司所制造的,还有更新换代下来的步枪,从各种途径运到了勒阿弗尔港,原本高丹家用来运棉花的船只,顺着港口海堤下列成两排,足有三四英里的长度,当卸下一包包的棉花后,它们还有个短程的贸易能继续赚一笔:码头工人们将一根根枪支放入到木箱里,然后在第一层盖上些棉絮和干草,覆盖好了,钉上了板子,巡检员还在箱子上戳上“FAC.友谊公司暨平等棉纺业公司”,至于黄灿灿的轻型铜铸炮管,也被吊运起来,放入到更大更长的箱子里,封好后戳上了“FAC.高丹木工厂.纺织机器,交付尼德兰普雷文纳尔公司”的字样,然后搬运上船,前去比利时或荷兰的港口。 港口城市面向码头的那条俯冲下去的长街,六角形的漂亮公寓里,海伦.艾金太太优雅地坐在办公室里,在她面前是三个月前从巴黎城郊逃来的贵族梅迈伯爵,就是那位将昆塞城堡卖给朱斯蒂娜夫人的。 海伦微笑着将所有办齐的证件、票据还有英镑汇票,清清楚楚地点好,交付给梅迈伯爵夫妻的手里,“证件给爵爷,钞票给夫人。” 梅迈伯爵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在这里逗留这么长时间还是值得的,马上他们全家渡海去英国,脚一落地,现金、住所、田产,甚至连孩子入学的学校,全都办得妥妥的,这个海伦.艾金太太果然名不虚传,“我是英国人,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法兰西、瑞士,哪个地方我没去过?这就是我为您服务的价值。”海伦这样自夸着,纤手一划,她面前精密的地球仪呲溜溜地转动起来。1 海伦的服务虽然又贴心又安全,价钱自然也不菲。NDc3NTA= 朱斯蒂娜当初给了梅迈伯爵大约五十万里弗尔,海伦在其中抽取了足足百分之十五的佣金:七万五千里弗尔,就这样落入到自由民银行的口袋里。 在兑换产生的汇率差里,海伦又帮银行赚了差不多一万里弗尔,事实上梅迈伯爵在勒阿弗尔滞留的三个月,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最后梅迈伯爵就留下一万五千英镑,其中五千还用于对岸的置业。 不过他已经很满意了,“您的一万英镑,就存在自由民银行户头里,每年给您三百英镑的利息。”海伦说到。 嗯,加上所置产业的收益,梅迈伯爵一年什么都不做,也有四百武北北汉成英镑的收入,足够他在英国过得殷实(当时英国精英医师,一年也就两百镑的收入),还能让子女得到良好的教育——英国私立学校太贵了! 送走伯爵夫妇后,“下一个。”海伦摁住了铃铛。1 “哦,您是要去美国对吧?那我就得和您详细点明,美国的优势是田便宜、物价也便宜,一年五十英镑足够过阔佬的生活,不过美国也有劣势,那就是到处都是望不到边的荒野,您住村落里会闷得发疯,不搞点宗教安慰简直活不下去英国呢?英国您不想去对吧,那我认为您可以去”1 走出六角公寓楼的梅迈伯爵夫妻,长舒口气,看着勒阿弗尔港口清爽的天空,觉得能离开动荡中的法国简直是太幸运了,至于未来,“总有一日我们还是会回来的。”伯爵对妻子深情地说。 妻子突然哭起来,她觉得人生里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留恋不舍美丽的故国,她可不想死后,埋在英国的墓园里。 “别哭了,孩子还在码头那边等着我们呢。”梅迈伯爵搂住妻子的肩膀安慰着,可他的嘴角和眼眶很快也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最后无声地咧开嘴,也哭了出来。 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慢慢消失在勒阿弗尔的街区中,远处安古维尔秀美典雅的商业别墅区内,几朵云彩正慢慢在上空里移动着,向着海峡的那边。 “你将我从鲁昂喊来,就是为了这些?”艾米莉有些生气地靠在沙发上。 梅永远是坐在她对面的,在刚刚装修好的客厅内,只不过这次有些特殊的是,还有两个外人在场,一位是港口的大棉花商西格弗里德先生,还有一位则是鲁昂桑镇的代表洛戈隆先生,前者很轻松惬意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但后者则局促不安,明显是被这别墅的气派豪华给镇住了,只有半边屁股在沙发角,随时保持着滑落的状态。 “艾米莉时代变了,你先前搞得那些袜子的颜色和花式是不行的。”梅风轻云淡。 “我是从鲁昂画行里雇人来的。” 艾米莉还没争辩完,梅就说“我派遣的骑手们,进行市场调研是不会说谎的。” 她指的是堆放在咖啡桌上的一堆图表,这是整个诺曼底、阿尔图瓦、曼恩还有布列塔尼的数据,“艾米莉你把你雇的人手辞退掉,以后就按照我给的款式来制造袜子,这样你也省很多心和钱,不是吗?” “我有什么理由听你的梅!”1 “你不 是听我的,你是听资本金钱的,金钱让这个那个款式受欢迎,那我们就去做,制造商要让位于销售商的想法,以后的规则就是这样。”1 “哼。”艾米莉拿起了梅给的款式画册,转身就告辞离去。 “回鲁昂可太晚了,就在这留宿吧。”梅很温馨地请求。2 艾米莉走出来,看看庭院的余晖,也只好如此,便索性到安古维尔高地的那片花园去散步了。 现在勒阿弗尔港,已成为了法国的“利物浦”,聚集到安古维尔或城区来的棉花商人,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位,西格弗里德索性建立起“圣典港棉花经济协会”来,他们关心着两片大洋里棉花产地,通过自由民银行到处投资,寻找异国种植园的代理人,一艘艘大船运的全是黑白两色的货物,黑的是黑奴,白的是“白金”即棉花,协会专有的内部报刊上,把棉花价格的走势用不同颜色精细地给标注出来,庞大的仓库中,每日都有棉花包被成交提走——梅也是协会里的一员,还是核心,她索性把“迦勒底精油”的牌子让给了哥哥盖斯特,作为他楼宅被烧的补偿,自己则专心经营起高丹氏和霍尔克氏联合的棉纺织企业来,他丈夫在巴黎里为穷人闹革命,她则在生完孩子后,把鲁昂—勒阿弗尔的商业帝国的链条越打越长。 23.新的深渊之手 “棉花之王,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加冕了。”梅用她独有的精美火绒机,点着了根细长雪茄,慢条斯理地对西格弗里德先生说,“令弟也该登上开往新奥尔良的航轮吧?”1 “是的,勒塞纳是昨天出发的。”西格弗里德回答说。 勒塞纳.西格弗里德肩负着整个勒阿弗尔港棉花经济协会的重望,这位年轻人的目的地是美洲大陆著名的新奥尔良城,他抵达该地,是要和几位当地的美国朋友及投资家,当然还包括美国人最好的印第安盟友合作:在新奥尔良创设“自由民银行分行”,给各位有志汇集在高丹.霍尔克旗帜下的种植园主们提供贷款,使得他们能预先拥有清理土地、整备水利、购买棉种及打包运输的启动资金,另外勒塞纳还要考察新奥尔良这座新盛的棉花海港四周——佛罗里达、密西西比、田纳西、佐治亚,甚至是海湾那边的墨西哥地区,寻找更多棉花产地,并创办一份法文印刷的棉花货运快讯,它会定期将美洲的讯息刊登在勒阿弗尔棉花协会的《兰伯特周报》上,以期和英国利物浦互相竞争。 钱,更多的钱,驱动着勒阿弗尔的棉花商人们,足以让他们发了疯似的去寻找能种植棉花的土地,还有密集廉价的劳动力。 资本就是这样,把全世界全都联络起来的。 “很好,只要勒塞纳,还有我丈夫手下美戴士他们,在佛罗里达NDc3NTA=、路易斯安那站稳脚跟后,圣多明各就不再是法兰西最富有的殖民地了。”梅得意洋洋地宣布说,她所关心的世界,和旁边沙发上蹲着的洛戈隆先生完全不同,足以让这位很有些小聪明的农民商人惊叹了! 下面梅就公开对西格弗里德先生说:“现在圣典港、鲁昂,还有南面的里昂、格勒诺布尔,及西面的阿尔萨斯、米卢斯,欧洲内陆的棉花产业链条齐备了,原棉、纺线、织布、销售已自成气候,英国涌入进来的棉布就不合时宜的讨厌!”1 “我已经让协会的商人们写好请愿书,呈交给鲁昂市政厅,要求利用关税保护法兰西的棉纺织业利润。” “哦,请愿书给我公公了?我抽时间回鲁昂去看看。”梅很是赞许,然后她表态说,只要把英国棉布的关税征到百分之百,然后开动我们的蒸汽纺织机,中低档的英国棉布立刻会被清除出局,不但要在诺曼底,且要在布列塔尼、阿尔图瓦等省区一并推行这样的关税法令,《艾登条约》让我们法国得到了蒸汽机,但也让英国的廉价工业品倾销进来,这样的后果很严重,会让我们法兰西“去工业化”的,现在既然高丹机器已注册好了专利,王室的威权也被革命推翻,那《艾登条约》也该废除掉了,“以后北部地区,从布雷斯特港直到亚琛,英国棉布只能留存高档印花的奢侈品级别,广大的中低棉纺品市场,我们要吃定了!速速写信给西边和南边的同行,法兰西此后就是个利害趋同的整体了是吧,不管是政治还是商业。” 于是西格弗里德立即起身告辞,去办事了。 客厅内只有高丹太太,还有洛戈隆先生。武北北汉成 “桑镇的百货商店?” “是的,很高兴您能听我陈述自己的构想我准备”乐观又开朗的洛戈隆接下来就描述起来,他的构想颇具梦幻色彩,桑镇的百货商店应该有各色各样的书刊报纸,供闲暇的农民阅读,还该有彩纸做的风车,还有八音盒、锡兵、木马等琳琅满目的玩具,村妇也能在这里买到漂亮的裙子,他还准备在百货商店的外面增设个小小的咖啡馆,卖卖咖啡、酒还有糖果,只要能给家乡带来新奇的快乐,洛戈隆先生就满意了,待到赚到钱后,他就准备在桑镇盖一所小学 “你很可爱呢,洛戈隆先生。”当他绘声绘色地叙述完后,梅夹着雪茄烟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恨不得缩到沙发内,这位漂亮的太太才笑了下,说出这句评价来。 “唉唉。”洛戈隆抖抖瑟瑟,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尖和后脑勺的汗。 “桑镇的百货商店,应该就卖以下几种货物,铁农具、种子、肥料。”梅的这句话,让洛戈隆先生原来五颜六色的想法,像肥皂泡那样的破碎掉了。 可梅叹口气,还是耐心地对他解释: 这些货物,你低价从我这里买,再销售给农民们,但有个问题值得注意,那就是农民们全都是极度缺乏现金流的,他们种出来的是粮食不是钱,但买这些必需品却需要钱,他们没钱怎么办?那你的百货商品店就让他们写下欠条,先把这些给赊过去。 “赊?” “是的,利息我们设置的合理点,每年百分之十吧,非常照顾了——据我了解,英国的行情都是百分之二十的。然后背负债务的他们会拼死劳作的,到了收获时节他们没现金的话,是可以按照市价用实物抵充的。” “实物抵充”洛戈隆先生努力不把这个词汇,和所想的那个等同起来,可实在是太像了。 “对。”梅不以为意,然后补充说,“对于你来说,你对桑镇所有赊欠你货物的农民,都拥有留置权。” 留置权,即债权人按照法律,合法占有债务人的财物— —这财务,可以是麦子、蔬菜、家畜,甚至是房屋和田地。1 “放心吧,银行是不会坐视农民们贫穷的,毕竟这也都是我们的投资,谁希望投资折本呢?所以我们和农民的利益是一体的,只不过我把可能出现的最糟糕情况预先说出来,你是我在桑镇的代理人,我自然不应该对洛戈隆先生你有所隐瞒。” “那太太你能说说,万一农民的债务没法偿还的话,那该?” “很简单啊,农民家庭只要送一个女儿或两个女儿,来平等棉纺业公司工作,十三四岁做起,做到十八岁或二十岁嫁人,不但能偿清债务,还能备齐嫁妆呢。”梅说得非常大气。5 最后,梅给洛戈隆开出张五千里弗尔的汇票,他拿着这笔投资,很快就能把百货商店给办起来,和他的乡村旅馆合为一体。 可走出梅别墅的洛戈隆先生,只觉得脚步有些发软,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着如血的残阳铺在底下的海面上,只觉得贵族过去加诸农民的种种封建权利是被废除了,但不知名的深渊里,另外只更庞大更强劲更冷酷无情的虚空之手伸出来,继续将农民狠狠摁在上泥土地里,敲骨吸髓啊!6 大约三日后,梅迈伯爵全家便在英国港口下了船。 24.伦敦的晨 英国的海滨,苍翠色的莽原,碧蓝色的海潮,外加高耸在岸边那成片灰白色的山崖,海浪撞击其上,发出阵阵强大的鸣响。 梅迈伯爵全家把签证文件交给了英国码头的边境管理办公室人员后,对方检查了番,然后用慢条斯理的标准英语说:“欢迎来到大不列颠。” 次日清晨,伯爵和家人雇佣了两辆马车,驶进了伦敦城。 当时刚刚是五点四十,伦敦城西满布着宫殿和公务员楼宇,往东则是鳞次栉比的平民区,伯爵从口袋里掏出了地址,读出了“莫特莱克庄。” “知道了,阁下。”马车夫看起来挺熟悉这个村镇的。 它位于泰晤士河的南岸再往东,距离城区还颇有些远,按照车夫NDc3NTA=的说法,我们要穿过东区,前后应该需要四个小时。 伦敦的东区,比西区在一天更早的时刻开始了喧哗和骚动。 这儿的科文特花园是个很大的贸易集市,四周的农民们一早就将水果、蔬菜和肉,装在马车中运到这里,或者是不远处的利赫德集市,泥泞的道路非常拥堵,到处是马蹄和车轮的声音,伴随着粗鲁的吵闹,以至于伯爵的马车只能放慢了速度,在车水马龙里往前挨着。 “上帝赐予您美好的早晨,主子们,六点钟了,天气很好!”巡街的更夫如此喊到。 排楼和杂物院子里的烟囱,陆陆续续冒出烟来,路边停着的马车上,车夫躺在麻袋上打着盹,衣衫褴褛而强壮的脚夫排成一列列的队伍,扛着农产品往各所住宅里运送,学徒们将靠街的板窗一面面给撑开,并且开始把货物摆在摊位上,挨家挨户的台阶,穿着黑衣服的女仆已举着扫帚开始打扫。 “哦!”梅迈伯爵夫人隔着车窗,看到了一个个浑身上下沾满黑武北北汉成色煤屑的,全是半大的孩子,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了,扛着长长的扫帚,顺着河岸街走来,这种骇人的人,先前在巴黎她几乎没有见到过。 “这啊,全是扫烟囱的童工。”车夫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听到这里,伯爵夫人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她不难想像,那么狭窄高耸的烟囱,确实只有半大男孩才能爬上去钻进去,可里面那些堆积的煤灰,还有可怕的高温,逼仄的通道,黑暗的四周,高空的危险,这些孩子是要遭受多大的苦痛,才能担任这样的工作?又是何等贫苦的家庭,才会让孩子来做这样的事呢?2 但这群童工显然还有少年独有的习气,他们在遇到差不多年纪前往集市采购的女仆时,打情骂俏的下流歌曲就唱了起来,童工都喊女仆叫“夏娃”,女仆则回骂他们都是“黑色的,从烟囱里爬出来的魔鬼”。 前方惊叫声响了起来。 马车也不得不停住,因前方的道路完全被堵住了,形形色色服装的男女围成了圈,伯爵夫人后悔凑热闹看了眼,她很快连捂嘴都没法掩盖住恐惧和心痛,很快丈夫就把她的眼睛给挡住了,顺便扯下了布帘,不让孩子们关注这一幕。 一家烤土豆店铺里,在清烟囱的时候发生了事故,那位叫班的男孩在工作时,不甚滑落,重重跌落在了已开始生火的烤炉里,伙计赶紧将他给拖出来,班满身都是焦黑色,头发和眉毛,还有衣衫全都被烧光,四肢和躯干倒是都是严重的烧伤,肉粘在了碎布上,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快叫治安官来啊!”人群满是这种焦急哀伤的呼喊。 一位绅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拨开了大伙,走到了奄奄一息的班面前,他的胡须抖动起来,眼睛渗着泪水,脱下了帽子,“天啦,是你,班。”1 “乔纳斯先生,我想我是要死了,我想见到我妈妈妈妈”十三岁的班,认得这叫乔纳斯.汉韦的先生,他最后用烧坏的嗓子挣扎说出这句话后,就死去了。 当治安官将人群给驱散后,梅迈伯爵的马车的车轮重新滚动起来。 班的尸体被蒙上了面白布,班的母亲,一位佝偻着的愁苦妇人,立在那里,她没有流泪,大概是没有泪可以流的。 乔纳斯先生很难受,他给了班的母亲十个英镑。 “谢谢您。”班的母亲抬起眼来。 “节哀,太太。” “这就是命,先生。” 上午不到七点钟时分,梅迈伯爵的马车进入了宽敞的切普赛德大街,速度快了起来。 而更多的伦敦人百相,也展现了出来:穿着猩红色短上衣制服的邮差,已走在街上,八点钟和十点钟他们要准备投递邮件;服装怪异的艺术家,还有提着行李箱的旧衣贩子,沿着东区的各条街道,走入这条大街,再向城中心走去;打扮最整齐的就是店铺的小职员了,他们混杂在渔婆和货贩子中间,如蚁群立在码头大堤边,在那里肮脏的泰晤士河上穿梭者许多沙丁鱼般的小艇,运载着行人;衣冠楚楚的官僚或带着白帽子的银行家,则都坐在布鲁厄姆式折篷车,前往威斯敏斯特白厅,或是拉德门山 “我很庆幸,艾金太太给我安排的住处,不是在这座城市里。”伯爵夫人说。 “它可是足有一百万人口 呢,实在可怕。”梅迈伯爵回应着。1 同时,乔纳斯.汉韦先生则提着手杖,一路走到人流最多的地方,最终在个叫“白渡鸦客栈”的破败旅馆前停下脚步。 在那里,衣不遮体的黑人排着长队,领取着施舍:一份肉汤,一份面包和六个便士,每日如此,日日如此。 听到熟悉的小提琴声,乔纳斯走到了客栈的角落里,两位黑人依偎在那里,其中一位是双目失明的,正沉静地拉着提琴,另外位则吸着捡来的烟草,阅读着份招贴。 “早安,乔纳斯先生。”后者见到乔纳斯,热情地问安。 “您们好,弗曼先生,还有怀特卡夫先生。” 双目失明的拉提琴的,叫谢德拉克.弗曼,他本是美国弗吉尼亚的自由黑人,美国独立战争时他帮助英军,因英军承诺解放黑奴,于是他被“美利坚爱国者”俘虏了,弗曼拒绝出卖情报,眼睛被斧头劈瞎,还被判处了五百记鞭刑,一条腿也被打瘸,可还是奇迹般地活下来;读招贴的黑人,叫本杰明.怀特卡夫,严格来说他算是黑白混血的,他父亲在长岛湾有一艘做买卖的单桅帆船,独立战争时怀特卡夫为英军效力,被爱国者送上绞刑架,吊了足足三分钟,可他的脖子居然没断,被路过的英军救下,现在他和自己的白人妻子,同样随着流亡的效忠派来到英格兰,流落在伦敦街头。 “赔偿的事如何了?”乔纳斯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25.效忠派难民 严格来说,弗曼和怀特卡夫也属于美国独立战争的“效忠派”。 自1783年流落到英国的效忠派们,其实也分为三六九等,有显赫地位的可以直接见到英王乔治三世,而效忠派里的中产阶级,大多是先前在美国比较成功的商人、律师及牧师等,也可游说威斯敏斯特白厅里的政客们,呼吁国家关注自己,索取相应的赔偿,而很多像弗曼、怀特卡夫这样的底层人却只能潦倒街头——这种潦倒是不分肤色的:一位爱尔兰效忠派流亡到伦敦的德里郡,立即就染上了疟疾,他想得到救助或赔偿,可转瞬就因欠债被扔进了纽盖特监狱,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位不识字的苏格兰高地移民,企图为他在北卡罗来纳丧失的三所房子和一小块田地索赔,但赔偿却遥遥无期,年过七十的他躺在伦敦贫民窟的草垫上,因高烧不退而挥汗如雨,怀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这笔钱,其实就算有,肯定也是微不足道的;还有位苏格兰移民,加入效忠派军团后参与了约克镇的激战,左腿被法军发射的炮弹给削去了,可他一直坚守阵地,直到己方将军竖起降旗为止,美国独立后,他在萨凡纳城搭起的房产全被没收,和妻子遭放逐去了新斯科舍(今加拿大新斯科舍省),妻子没能来得及看到来年粮食的收获便因饥寒去世,这位又只身来到伦敦,可他获得赔偿的希望却十分渺茫,因为他只会说盖尔语,和任何英国官员对话时还得雇个翻译,得到了只是交涉方无尽的冷眼3 “听说很快就到了截至的日子了,我们都在准备着。”怀特卡夫回答乔纳斯先生道。 听到这里,乔纳斯反倒觉得更加揪心。 乔纳斯.汉韦是位真正的英国绅士,他早年在和俄罗斯的贸易里发家致富,然后毕生致力于改变千千万万受人忽视的小人物命运,他建立过海运协会,帮助穷人家孩子培训航海技能,他建过弃婴救济院,还帮像班那样因清理烟囱而发育迟缓乃至遭受虐待的孩童伸张正义,现在他又坚持帮助苦难里的效忠派黑人(乔纳斯.汉韦在历史上确有其人,1786年去世,在此感谢许许多多像他这样在黑暗里还坚持发出光热的人),可其实就算乔纳斯心底也明白,即便黑人得到赔偿,那数目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低。3 人人都盼望着最后审判的结果,可结果的残酷往往超出他们的预NDc3NTA=料。 不过漫长的六年过去了,无论如何,也该有个结果了! 此刻乔纳斯接过怀特卡夫手里的招贴,上面是艘海船的图案,还有“塞拉利昂”的字样。 这也是乔纳斯和不少慈善人士一直在努力的,“给这群为英国服务过的,曾在英王陛下的旗帜下浴血战斗过的,无论贫富或肤色的效忠派”,特别是黑人,寻找块可以真正安身立命的海外殖民地,让他们能彻底改变命运,得到田地,颐养天年。 昆虫学家亨利.斯密斯曼建议,这块殖民地该定在西非海岸口的塞拉利昂,他在那里生活过四年,认为黑人是最合适在这片热土上生存的。 “得到赔偿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督促塞拉利昂殖民委员会武北北汉成,雇佣到船只的。” “谢谢先生,您是个好人。”怀特卡夫感动地和乔纳斯握手。 而弗曼则扔下破旧的小提琴,突然抽搐不已,他被美国爱国者斧头砍伤的神经又开始发病了。2 看着怀特卡夫扶住抖个不停不断呻吟的弗曼,乔纳斯先生反复告诫自己要坚强,“我可是这群黑人的主心骨啊!” 中午时分,梅迈伯爵一家终于抵达了泰晤士河南岸,那安静的村镇,即莫特莱克。 在法国巴黎郊区,梅迈伯爵住的是虽然有些旧但依旧气派敞亮的昆塞城堡,可他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住所,一个很小的独立农舍,连带家具的话,每周的租金是六个英镑。2 伯爵脸上难以抑制地出现了失望的情绪。 不过莫特莱克村,居然有几位住客,站在街道边欢迎他全家的到来。 梅迈伯爵勉强能用英语交流,他和妻子儿女下车,和这位一握手,不由得大吃一惊:莫特莱克村,简直就是效忠派流亡人士聚居的据点! 他从法兰西来,也算是流亡人士吧,总算是同病相怜。 前来欢迎的住客里,红润面皮,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是贝弗利.鲁宾逊上校,寒暄后,梅迈伯爵了解到:贝弗利上校是弗吉尼亚出身,后来参加英国殖民者军团,前往纽约,和他同行的另外名军官,叫乔治.华盛顿,即现在的美国总统。到了纽约后的一场舞会上,“我遇到了苏珊娜,我爱上了她,华盛顿也爱上了她,可最后苏珊娜选择了我。”贝弗利上校说起这段轶事,是哈哈大笑。 苏珊娜.菲利普斯的家族,是纽约当地头号大地主,婚后的贝弗利财富剧增,他家在哈德逊河谷里拥有半个达切斯县的田产,从富足的租户那里收取租金,住着难以言说的舒适豪宅,养育着七个子女。 独立战争后,贝弗利上校不愿违背对英国国王发的效忠誓言,现在他在美国的财产全没了,租赁了莫特莱克村面包烘培作坊的半边 房屋,和面包师作了邻居,和妻子及两个女儿生活在其中,每周租金十二英镑。上校的五个儿子有从军的,也有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最成功的是次子弗雷德里克.菲尔.鲁宾逊,历史上其在半岛战役里屡建战功而得到爵位,成为将军,他去世时,留下了英军服役时间最长记录,被尊称为‘军中祖父’)。4 上校身边,是个戴着轻便睡帽,随性穿着睡袍的胖子,他叫萨缪尔.休梅克,他曾得到过乔治三世的接见,“我曾是美国费城的市长。” 后面有个头发卷曲,满脸谨慎不安的男子,他叫艾萨克.洛,居然还是第一届大陆会议的议员,他和他兄弟也曾是纽约城里成功的商人,可而今家财也全被没收了。 “嗯,下面该我介绍我自己了,嗯,我曾是名法国的贵族,在巴黎的郊外有座很大的城堡,可现在国家爆发了革命,我将所有的都变卖了,和妻子来到这里客居。”说到这里,梅迈伯爵耸耸肩膀,带着伤感。 “别伤心伯爵,你很快便能发现流亡生活的一大乐趣,那便是能和新旧朋友们同甘共苦。”贝弗利上校说完,便和朋友们一一和梅迈伯爵拥抱。 “听说有个效忠派的赔偿委员会?”伯爵问到。 这下贝弗利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对,就在三日后,最终的结果要出来了。” 当上校此言一出,休梅克还有洛,表情也都庄重起来。 梅迈伯爵看得出来,他们都在期待着“效忠派赔偿委员会”最终的审判结果,不光是他们,在白渡鸦客栈、斯丁格客栈,在麦儿安德、沃平、斯特普尼和萨色克等街区的贫民窟里,千千万万流落来英格兰的效忠派,不分黑人和白人,不分男人和女人,全在苦苦挣扎着,等待个注定要失落的结果。 26.威廉.奥古斯塔斯.鲍尔斯 三日后,莫特莱克村的清晨,又是个伦敦周围难得见到的好天气,初升的太阳散发出一圈圈嫣红的光芒,将田野满照。 贝弗利上校,前美洲费城市长休梅克,前大陆会议议员洛,还有位前英军纽约兵站总监布鲁克,打扮得整整齐齐,坐上各自的折篷马车,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聚在了一起,然后向伦敦林肯广场前的珍珠街出发,北美效忠派赔偿委员会的办公室就在彼处。 微风吹拂的草地上,梅迈伯爵夫妻立在那边,向着这群新朋友鞠躬致意,希望他们能获得满意的结果。 同一时刻,烟火袅袅的伦敦东区各街道,像弗曼和怀特卡夫这样的底层效忠派,也从栖身的破烂洞窟里走出,弗曼是孑然一身的,怀特卡夫感到幸运的是,他的妻子始终陪在自己身边,临别时他得到个吻,“不管赔偿数目有多低,拿到钱后,你都带着我,按照乔纳斯先生所指引的,前往塞拉利昂去过新生活吧!”妻子如此说。1 随着早晨威斯敏斯特各个教堂的钟声响起,这座大都市人和能量又开始汹涌起来,就像短暂沉睡的躯体醒来后,心脏立刻开始勃勃跳跃! 威斯敏斯特白厅林立的政府办公楼,和特拉法尔加广场交界处,NDc3NTA=无数绅士和公务员们站在那里,当一位特殊的客人乘坐敞篷马车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暴风雨般的掌声和喝彩声立刻响起来。 居然是一位印第安武士打扮的人物,从马车上矫健地跳了下来,对着人群挥手,从泰晤士河畔沼泽里吹来的一团团浅白色水汽,弥漫在广场和人群间。 穿着赭红色刺绣绸缎马甲的英国年轻首相小威廉.皮特,和群大臣、议员们走出,也都热情地和这位印第安武士握手。 但只要仔细看下,这位压根不是黄皮肤的印第安人,他皮肤白皙,黑色浓眉下有深凹进去的蓝色眼睛,鼻梁高耸,是个很典型的白人。1 他身上穿着有褶边的白色衬衫,波纹袖上系着银臂章,脖子上缠着重重珠链,头上包着丝绸头巾,上面插着精美的鸵鸟羽毛,腰带上挂着战斧和剥头刀:这又是再纯正不过的印第安酋长的装束。 这位便是美国驻法大使莫里斯曾对菲利克斯提及的,企图在佛罗武北北汉成里达称雄的威廉.奥古斯塔斯.鲍尔斯。 是的,鲍尔斯是位白人,他出生在马里兰,但打小就狂热喜欢印第安人文化,鲍尔斯希望像印第安人那样,自由驰骋在林地里,享受性爱、暴力和美酒,所以他很早就开始了冒险生涯。 美国独立战争爆发时,鲍尔斯十四岁大,参加了效忠派的军团,担任一个连队的掌旗官,可他很快厌倦了刻板艰苦的军伍生活。1778年底他随军团前去彭萨科拉(佛罗里达的西北)守城,在那里防备西班牙军队可能的进攻(当时法国和西班牙都加入美国一方,对英国宣战),鲍尔斯很快崩溃了,彭萨科拉是个闷热的港口,臭气熏天,疾病横行,简直是人间地狱,“撒旦和他所有的使者都该被流放到这里来!”鲍尔斯如此评价,天生叛逆的他和指挥官吵了一架,被开除出籍。恰好那时,一个印第安克里克代表团来到彭萨科拉,领取英军设营他们村庄的回礼,鲍尔斯立刻“把红色军装扔进海里”,和克里克人一道走了。 在克里克人那里,鲍尔斯很快“入乡随俗”,他娶了酋长的女儿,抛弃了昔日的回忆,满身野蛮武士的打扮,但他内心对大英帝国的忠诚却始终没有泯灭,所以他的身份算是“归化印第安人的白人效忠派”,美利坚建国后,鲍尔斯往返于巴哈马群岛和佛罗里达之间,和巴哈马总督邓莫尔勋爵成为了最亲密的战友。1 在邓莫尔勋爵的撺掇下,鲍尔斯便梦想能将西班牙人的势力从佛罗里达驱逐出去(按照巴黎条约规定,佛罗里达归西班牙王国所有),统一当地的白人和印第安人,建立起个“马斯科吉帝国”来。所以他现在渡海来到伦敦,就是要争取英国的支持,只要他当上这个新帝国的领袖,那么光是恢复墨西哥湾、西印度群岛对英格兰的贸易,就能让他有享之不尽的财富和荣耀。鲍尔斯是很有信心的,在这个年代里,英国人和法国人官方和民间都对北美印第安部落首领充满天然的好感,认为他们都是虽野蛮但却充满美德的君王,是值得尊敬的盟友,但美国人不这样想,显然俗话“远香近臭”是有它的道理的。 现在走在特拉法加尔广场上的鲍尔斯,就是这样对皮特首相表述的: “您知道有家叫‘潘顿莱斯利’的贸易公司,就在巴哈马群岛的首府拿骚城里,我调查过,这家公司和法兰西的一家公司往来关系非常密切,那家公司之前属于美国,叫戈尔塔勒斯公司。” “这公司我知道,是当初法王路易十六用来支援美国叛党的。”小皮特首相说到。 “现在它改名字了,归法国一位富豪兼革命家菲利克斯.高丹所有,叫友谊公司,它的船队和美国、西班牙殖民地,特别是潘顿莱斯利公司贸易十分频繁,棉花、蔗糖、烟草、茶叶、皮毛、靛青、木材等,就没它不做的买卖,我有理由相信,友谊公司始终在用盈利,来支持法国的革命 暴乱。” 首相点点头:“菲利克斯.高丹我了解他的名字,他是个盗匪,英格兰瓦特蒸汽机、骡机还有自动织布机的专利,都被他剽窃了,我不知道未来他还会对英国造成多大的损害。”1 鲍尔斯趁机激动地表示:“我的大本营在查特胡奇河(现在美国佐治亚和阿拉巴马的界河)的考维塔,我还有个政务会召集克里克人、塞米诺尔人还有切罗基人的代表,我得到了‘埃斯塔乔卡’的尊号,两万名印第安武士齐声听我号令(其实鲍尔斯在吹牛),拥护我成为最高领袖,授权我来到伦敦进行外交事务,现在我了解,祖国——是的,英帝国一直是我骨子里忠诚的对象,正如天无二日,我所爱戴的主公也只有乔治大王一位——祖国正和西班牙、法国重新有了摩擦,所以只要有祖国适当的支持,两个月,只要两个月,我就能把西班牙人从整个佛罗里达、新奥尔良领土驱逐出去,我甚至还能为帝国打开通往墨西哥的门户,我的马斯科吉帝国将带着一大片广袤的领地,重归大英帝国的版图!但是前提是,祖国和您要帮助我,率先打倒那个潘顿莱斯利公司。” 27.1783年精神 鲍尔斯口里的这个叫潘顿莱利斯的公司,实则属于佛罗里达真正的“克里克之王”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所有。 麦吉利夫雷也是个白人,他出身苏格兰,父亲是位很成功的商人,在和美国南部印第安部落的贸易发财,达到了垄断的地位。但是与鲍尔斯不同,麦吉利夫雷更希望带着克里克人部落“欧洲化”,这位领袖年轻时在美国接受过良好教育,谈吐优雅,穿着欧陆绅士的衣服,他不像传统的克里克人那样,在冬季以打猎为生:每到这个季节,他就来到位于墨西哥湾边的美丽庄园,夏天则经营位于小塔拉哈西的庞大种植园,那里有苹果园,有大片的牧场,还有六十位黑奴,全然是个美国人的作派。并且他和美国、西班牙的关系也确实非常好,他曾拜访过约翰.亚当斯的妻子阿比盖尔夫人,夫人欣喜地赞叹说,“麦吉利夫雷这位酋长,英语说的比自己母语还要流利。”——阿比盖尔夫人说得无错,麦吉利夫雷和自己的克里克同胞对话时,反倒需要翻译在场。 潘顿莱利斯公司不但主持了克里克部落和外国的贸易,并且还做起了土地买卖:美国、西班牙,尤其是这几年新近崛起的法国殖民者,但凡想在佛罗里达或新奥尔良立足,都得通过这个公司,向麦吉利夫雷购买或租赁田地。 现在鲍尔斯这头乳虎出现了,迫不及待地要挑战老虎王了! 为了争夺克里克部落和土地,两人各自找上靠山:麦吉利夫雷投靠了美国、西班牙和法国(指菲利克斯.高丹),鲍尔斯身为效忠派,则呼吁母国的支持。 现在鲍尔斯对英国首相小皮特慷慨陈辞:“最危险的敌人,便是NDc3NTA=建立起美利坚这个邪恶国家的叛党们,若是我们对潘顿莱利斯公司有任何退让,那么美国人便会伺机勾结麦吉利夫雷,占有英帝国剩余的殖民地。”接着,鲍尔斯用了臭名昭著的殖民英雄克莱武做了例子,既然克莱武利用印度土兵帮助帝国吞并了孟加拉,那么现在帝国依旧可以利用克里克及其他美洲原住民的力量,卷土重来,将美洲化为第二个印度斯坦。 “马斯科吉国将是个独立的印第安国家,它摆脱美国的滋扰,也摆脱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但它会是大英帝国的忠实盟友,它的土地可以给所有效忠派提供避难天堂,它如果建立起来,将和北部同样忠于帝国的易洛魁联盟(领袖也是效忠派约瑟夫.布兰特)遥相呼应,帝国的商船战舰可自由航行在密西西比河中!”这就是鲍尔斯为英国首相描绘的图景。 “我的朋友,我很尊重您的提案,也对此非常感兴趣。你知道吗?就在三个月前,委内瑞拉一位独立运动领袖弗朗西斯科.德.米兰达也曾乘船来到伦敦,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持,他就会发动场针对西班牙殖民统治的起义。不过我始终觉得,与之相比,你的马斯科吉建国计划更为可行。”小皮特首相当即许诺,他会尽快让白厅的议会宫,表决这件事,恰好和对效忠派的赔偿,还有英国对法兰西革命应持态度等几个议题摆在一起。 激动不已的鲍尔斯,当即在特拉法加尔广场,当着许多英国的议员和银行家的面,发出声印第安人独有的战嚎,接着他一跃上环形的台阶,从怀里扯出条彩色的布,迎风展开,众人才看到,那是面红蓝两色的旗,是马斯科吉国的旗帜! 当日,小威廉.皮特在下院起立,要求对四件事进行最终的辩决: 一、对法兰西发生的革命,国家应该持何种政策;武北北汉成 二、我们到底该不该支持威廉.奥古斯塔斯.鲍尔斯建立马斯科吉国; 三、对北美效忠派的赔偿委员会最终结果应该下定论了; 四、对英属东印度公司的改革。 “各位先生,我在这里得重新要求大家重视这个词汇,那便是英国的‘1783年精神’。”作主持发言的,名曰埃德蒙.伯克,他其实是有爱尔兰血统的,伯克的父亲是英国国教徒,母亲却是天主教徒,他自己则是为贵格教会信徒,这也就不难理解他毕生主张宗教宽容。 就在去年,英国国会以各种重罪和轻罪,对孟加拉总督沃伦.黑斯廷斯进行了审判,庭审场面极为壮观,当时控方主力正好就是埃德蒙.伯克,伯克酣畅淋漓,他对黑斯廷斯的控诉长达整整四天!数百名英国显贵在白厅走廊里旁听,黑斯廷斯被伯克控诉犯下了掠夺、腐败、敲诈等罪行,还有对孟加拉原住民犯下的滔天恶行,观众全都目瞪口呆,当伯克当众描述黑斯廷斯是如何指使手下对印度妇女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时,议员理查德.谢里登的妻子当场昏厥过去,而伯克本人也因胃痉挛发作,而不得不休庭。 等到再次开庭时,围观审判的票价已被炒到了五十基尼金币一场,大家都是来看伯克如何演说的。 “什么是1783年的精神?在这一年,我们失去了美国,但这块殖民地的丧失,却为大英帝国注入了新的现实力量和伦理意义。两百多万北美的臣民脱离了帝国,有很多人认为是损失。但这却让世人看到,大英帝国是个各种肤色人种为基础,而非单单是白人的事业。让我们追溯以往,北美之所以会 发生叛乱,全因之前东印度公司种种不善的举动,让国家蒙羞,故而我要说的是,美国独立是件好事,这场革命移除了个重大的反动的罪恶的利益集团,那便是美国的奴隶主阶级,很快废奴主义者便会在美国和大英帝国之间进行道德的评判。那就是美国继续在奴役着五十万到一百万的黑奴,对蓄奴的保护依旧得到他们宪法的保护;而我们的帝国则可彻底废除奴隶制度,禁止罪恶的奴隶贸易,帝国会成为个更加中央集权的政府,团结在吾王的旗帜之下,并更加清晰地阐述自由和道德的使命,并把这种光芒投向地球的另外一侧,是的,就是印度,就是太平洋的澳大利亚。我们会改革东印度公司和对印度的治理模式,我们还会将效忠派难民送去澳大利亚的南威尔士,那里气候温和,人烟稀少,简直就是北美在南半球的倒影,难民们抵达那里,可以通过自食其力,而不是奴役黑人,建立起新的天堂,在国王的庇护下,在帝国政府的保护下,最聪明的最正直的难民们,足以重置家业,幸福安康。这就是1783年的精神,在那一年很多人认为帝国分裂了,国际地位下降了,国家荣誉受损了。 但六年之后,我们对效忠派难民的救济和安置工作,已向世界展示了伟大的人道主义情怀,而行政改革也在消除从印度到爱尔兰各地的不满情绪,帝国对待效忠派难民的赔偿,会成为重获生机的帝国之道德典范。从严格的意义上,效忠派难民一直是帝国的臣民,所以他们不像当初法国胡格诺那样是外国的难民,是无权对本国议会发起索赔的,和我们的议会却出于荣誉和公正感将他们的索赔纳入到议题中,这是帝国最高的光荣,这是彰显帝国慷慨大度的崇高典范!” 此刻,下院的议员们几乎全从狭窄的长凳上起立,为埃德蒙.伯克关乎“1783年精神”的精彩演说而鼓掌。 而小皮特首相也非常满意——持续六年的赔偿,就像场艰苦的马拉松,索赔者和赔偿方都是精疲力尽了。 珍珠街前,“北美效忠派赔偿委员会”所在的办公室,缓缓打开了大门。 排在最前面的贝弗利上校,颤抖着脱下了帽子,走了进去。 28.诸人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办公室里,五位带着假发的委员共坐在一面长桌上,许多秘书则埋头于两侧的书柜和写字台中。 五位委员里,约翰.厄德利.威尔莫特和丹尼尔.帕克.科克是下议院的议员,在处理类似案件上有着丰富的经验。 还有两位是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的老兵,参加过萨拉托加和约克镇战役,还有一位叫约翰.马什,是位雄心壮志的公务员。 可五位委员从1783年便在这个办公室内看文件,效忠派难民原本被规定有九个月时间提交索赔,但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多,于是截止时间延长到了1786年,于是这个委员会共审查了三千二百二十五份索赔申请,涉及到五千零七十二人......这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可以说文档堆积如山,在这些申请里,有四百六十八份是女人提交的,四十七份是黑人提交,有差不多三百份申请的提交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六年过去了,五位委员也满是困顿不堪的神色,当从议会得知一切都要结束时,所有人都长长呼出了口气,毕竟: 无人知道,一英亩的耕地在美国的纽约、宾夕法尼亚和南卡罗来纳分别价值几何; 也无人知道,1777年新泽西一蒲式耳的玉米,弗吉尼亚一头待宰NDTA=杀的肥猪,或波士顿一件桃花心木衣柜,又分别值多少钱。 可是几千份申请里,则充斥着这些东西,就是一部杂乱无章的殖民地末日审判书——朗姆酒桶,锦缎被褥,木匠工具,咖啡壶,马鞍,家具,首饰耳环......对申请人来说,每样东西他们都耳熟能详,都渴望得损失相应的赔偿,可对委员会的五位委员来说,这只是一道道足以让人抓狂的数学题。 贝弗利上校坐了会儿,最终得到的结果是: 委员会愿意为他在北美因效忠国王陛下而遭到的财产损失,赔偿两万五千英镑。 所有人都能看到,已经上了年龄的上校精神损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的手开始抖动起来。 “需要帮忙吗,阁下?”武北北汉成 贝弗利喘着气,摆摆手,然后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瓶药剂来,喝了下去,接着他靠在椅背上,停顿休息了好一会,然后才对威尔莫特委员表示了感谢。 要知道他在纽约哈德逊河谷的家产,可是连十万英镑都不止啊! “我已经年老了,无法再在帝国的军队或政府机关任职了......我不会浪费这笔钱,它代表着这个国家对臣民的关心,我会将其投资在子女的教育上,不管如何,我都得对陛下和委员会的努力表示感激。” 贝弗利上校离开了委员会办公室,接着进来的,是富兰克林博士的长子威廉.富兰克林。 他仅仅得到了两千英镑的赔偿,可以看得出来,威廉.富兰克林更是满怀失落。 “您的父亲病重的消息,我们都知道了,对此我们表示由衷的难过。” 威廉.富兰克林苦笑起来:“帝国更关心一位最大的叛党,却对忠实的臣民颇为冷遇。” “真的对不起。”马什委员也非常难受。 “为了效忠陛下......我疏远了父亲,我也疏远了儿子......我失去了一切。”威廉.富兰克林以手掩面,深沉的痛苦将他的背脊都压垮了。 “对不起。”马什和其他委员也只能重复着歉意。 随后进来的是艾萨克.洛。 先前他已经得到消息,对自己的赔偿金大约是一千七百英镑,在常人看来是一笔丰厚的金额了,可艾萨克却极度不满,他以前在纽约和兄弟可是最成功的商人,为英军作战提供了最丰厚的给养...... 当委员会最终告知他,对洛家族的赔偿金,只是一千五百英镑时,艾萨克.洛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几下,在座椅上僵硬地伸直了双腿,骨头都要散了。 赔偿如此之低的理由是洛家族没办法提供被美国没收的地产证明。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艾萨克好像瞬间苍老了,他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兄弟休已经中风倒下了,他的妻子还远在美国,他大概率活不长了,临死前只希望能看到合宜的补偿...... “这是明显不公正的!”当委员会驳回了他的诉求后,艾萨克先生暴跳如雷,然后他就喊起来,“是不是因为我参加过美国的大陆会议,是不是有小人用这个来暗中恶毒攻击我?怀疑我对帝国的忠诚,把它当作是我抹不去的一个污点?在美国,我被爱国者谴责为效忠派、托利党,如今在英国,我却因一度貌似爱国者而遭到这般的歧视......”说着说着,艾萨克哭了,一个人到中年的男子,就这样崩溃地哭起来。 打拼了半辈子的事业荡然无存,又痛苦地遭遇了数年的流亡生涯,可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要给纽约写信,让还留在那里的朋友和亲戚提供证词,把这些证词再像火鸡调料那样塞到你们的脑袋里!” 当艾萨克先生如此喊着时, 委员会还是建议,“您还是收下这笔赔偿吧,因为这件事,随着今天首相和伯克议员在下院的表决,要彻底终结了。” 于是艾萨克还是拿了一千五百英镑的赔偿,他绝望了,随后他决定留在英国,开始新的职业生涯,艾萨克而后找了个保险商的工作,但再也摆脱不了焦虑、消沉、烦忧,四年后他就被压垮,于郁郁里去世。 休梅克得到了两千五百英镑的赔偿。 布鲁克则是一千四百英镑。 绝大部分效忠派心如死灰枯槁。 事情绝不像伯克议员在威斯敏斯特白厅内吹嘘的“1783年精神”那样的崇高。 但这群昔日的体面人还算是好的,效忠派里的中产布尔乔亚,平均只能得到三百英镑的赔偿。 其中有位叫刘易斯.约翰斯顿的老人,已经八十二岁,是索赔难民里年龄最大的,美国独立后,他全家流散到了地球各个角落,他和儿子在爱丁堡,儿媳和几个孙儿孙女则在佛罗里达,后来又流落去了巴哈马,刘易斯的儿子威廉刚刚在爱丁堡医学院毕业,老人希望得到笔赔偿,让儿子留在英国继承自己事业,当名体面的医生。 可给老人全家的赔偿,却只有二百四十英镑。 “威廉只能再度去某个殖民地行医了。”老人痛苦地想到。 因为光是威廉这几年读书的欠债,数目就非常可怕。 当然最惨的还是效忠派的女人,和黑人。 一位咬着嘴唇,名叫简.斯坦豪斯的寒酸女人,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委员会再次问她,你是哪里人? “苏格兰人,后来移民去了北卡罗来纳......没有父母......没有配偶,迄今我还是位处女......我在那里从事的职业,小学教师,还给人做些针线活......那时,有位效忠派的年轻士兵受伤,我给他提供了住处,然后爱国者来了,把我的房屋和产业都烧了......” “你在这里有亲戚吗,简女士?” 简摇摇头。 “你在美国的产业,有证据吗?有财政部提供的参号吗?” 简摇摇头。 “对不起,您的索赔申请,委员会只能拒绝。” 简低下头,双手不断地搓着,鼻尖发青。 委员会纷纷难堪地闭上眼睛,他们其中心底都知道,简.斯坦豪斯是个决不可能欺诈政府的淳朴老处女。 可在这样的世代里,她注定是得不到法律的保护,以及公正的待遇的。 最终简.斯坦豪斯一无所有地,蹒跚着离开了办公室,她后来去了哪,有什么遭遇,无人知晓。 最后走进来的,是黑人效忠派怀特卡夫,他还扶着残疾的弗曼。 看到两位的模样,五位委员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英国法律规定,衣衫褴褛的底层人不允许触碰到体面人。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29.对法国革命的攻击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一开始坐下来发言陈述的是怀特卡夫,他说自己丧失的房屋、土地外加继承父亲的那艘商船,总价值有五百英镑,现在如果委员会能给他三百英镑,他会对这个数目感到满意,并且会以更大的热忱尽忠帝国。 怀特卡夫还说,自己和妻子来到伦敦后,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并且因歧视找不到工作,若不是乔纳斯.汉韦先生牵头成立个“贫苦黑人救济委员会”,每日给他们六便士外加餐食,他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我得到赔偿后,会用这笔钱去塞拉利昂,购买一份田地和房屋,并和其他黑人殖民者一道,将塞拉利昂建设为帝国角落的一块乐土的。” 五位赔偿会的委员,皱着眉头看着怀特卡夫,察觉到他说起这番话来,是吞吞吐吐,目光有些不自然。 其实怀特卡夫并没有说谎,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他作为美洲的黑人,认得的字并不多,口才也不算好,所以乔纳斯先生为了帮他和弗曼,便把准备好的陈辞写在纸笺上,让他来背诵。 既然是背诵,磕磕巴巴在所难免。 然而在全是白人的委员眼中,这位叫本杰明.怀特卡夫的黑人,天NDTA=生就一副撒谎的模样。 “怀特卡夫先生,我们很能理解你,六年时间过去了,这时间这境遇太难熬,足以让个原本诚实的人夸大其词,对德行弃之不顾。”委员威尔莫特先摘下眼镜,语重心长地如此说。 怀特卡夫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最终会留给委员会这样的印象,但他还在辩解着:“这是千真万确的诸位先生,我从六年前索赔申请书里列出的损失清单,到现在始终没有变过。” “请问,证明呢?”年轻的马什委员,咄咄逼人。 “我在效忠派军团里的指挥官可以作证。”怀特卡夫的语气急促起来。 角落里,满身是伤疤的弗曼蜷缩在那里,他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武北北汉成,也不能说出什么更有价值的话来。 “军团指挥官的证词我们阅读过,恕我直言,这份证词只能让你获得救济,至于房屋、土地和船只,必须要契约才能证实。而你和弗曼先生,都获得过了救济。”威尔莫特冷若冰霜。 “上帝会证明我所说的字字属实!”无奈的怀特卡夫只好赌咒发誓。 可在帝国官僚机构前,这一套没任何作用,科克委员说得很露骨:“怀特卡夫先生,弗曼先生,我们可以援引国家征用法......(下面拗口的条文,怀特卡夫根本听不懂)另外你们身为黑奴,在之前对帝国效力的过程里已获得‘自由’这个最可贵的报偿,不应再获得额外的回报了......对不起,这是法律,是铁一般的规定。” 不过到了最后,委员会还是“网开一面”,不给赔偿,但可以给怀特卡夫一年二十英镑,弗曼一年十八英镑的终身救济补贴。 “这果然很终身,因为这么微博的补贴大概发放不超过三年,我和弗曼都会因贫病交加而死去。”怀特卡夫愤然说到。 委员会却说,如果感到不满意,可以放弃这份补贴。 最终黑人效忠派里,获得赔偿的只有一位,是个查尔斯顿城的鱼贩子,叫汉德利。他也在为英军当间谍(黑人效忠派基本承担的是送信人和线人这种高危的职业)时被俘,上了绞刑架,侥幸逃生,后来又在战火里被打断一条腿,他详细地准备了书面证据,还千幸万苦地找来了位可靠的证人。 汉德利总算是为自己损失挣得了一份赔偿:总计二十英镑。 事实上这个黑人鱼贩子汉德利,为了搞齐索赔的材料,已欠债高达四百英镑,他刚拿到赔偿款,就在珍珠街上被放高利贷的羊腿子凶狠拉走,很快就被扔进了暗无天日的纽盖特监狱里。 在这点上看,“没有证据”的怀特卡夫和弗曼,反倒显得要幸运一点点。 合计下来,英国政府总共支付给效忠派三百零三万又三千零九十一英镑的赔偿及救济补贴。 效忠派的索赔金额,是一千零三十五万八千四百又十三英镑。 比例为三分之一都不到。 显而易见,全部效忠派都对英国彻底失望,而埃德蒙.伯克还在白厅内滔滔不绝“1783年精神”,还在夸赞大英帝国在赔偿效忠派事件里表现出来的崇高与慷慨。 但在亲身受害的效忠派眼里,这个帝国不过是个家长制作风浓厚,且锱铢必较的象征。 “弗曼,我决定了,二十英镑也好,十八英镑也好,我要离开这个让人失望透顶的国家,补贴拿到手了,我的心也死了。”在返归贫民窟的道路里,怀特卡夫望着眼前凄惨迷茫的街景说到,他已迫不及待要前往塞拉利昂了。 伦敦的贫苦人,经过白昼的轻率和激烈的狂热,开始了退潮,当他们迈着疲累的脚步,从工作的地方离开后,他们再次意识到,整整一天的悲惨生活只换来个可笑的回复,“你还是个穷人。”他们在日落和阴影里退去,吵吵嚷嚷的、急不可耐的、不可一世的、愁眉苦脸 的、自负虚荣的,一路发火、恼怒,照常喧嚣,但是到了次日清晨,人人又不得不回到原地,周而复始。 对怀特卡夫的怨愤,弗曼却没有说什么,他的脚步反倒越来越快,尽管瘸了一条腿,那被斧头劈瞎的脸上,居然露出开心的神情来。 “嘿,弗曼,你疯了,跑这么快?”怀特卡夫不解地大喊道。 弗曼没有理会朋友,他抖抖瑟瑟地,顺着墙壁,摸到了白渡鸦客栈,然后跪在自己的帐篷前,把半旧的小提琴扔开,“我有一年十八英镑的补贴了。”他说出这句话来,然后他摸到了客栈门口,当老板伸出手来时,他带着骄傲的神色,又把这句话对老板重复了一遍。 老板耸耸肩膀,从柜台上拿出几枚硬币来,然后在账本上划了几笔,算是给弗曼的赊欠。 弗曼拿出硬币,从侍应那里买了块新鲜的白面包,然后慢慢蹲在温暖的火炉边,美美地吃了起来。 怀特卡夫站在客栈门外,望着这一切,沉默了好久,然后自言自语了句:“没想到,最终对这场赔偿感到最满意的,居然是精神失常而残疾的老弗曼。” 而此刻,在威斯敏斯特白厅里,埃德蒙.伯克对法国革命的畏惧和攻击,也达到了高潮,他在阐述完英帝国1783年精神后,就立即转入了这个议题,他的立足点主要在法国第三等级的构成上:“当我发现该议会(指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的很大一部分比例(我相信是出席的成员的大部分)是由法律的开业者们所构成的,就请您判断一下我的惊异吧。它并不是由显赫的行政官员(他们曾宣誓以自己的知识、审慎和品格效忠于国家),并不是由居领导地位的律师(他们是法庭的光荣),也不是由有名的大学教授所组成的;而是绝大部分(正如这样的一种数目所必然地)都由下等的、无知无识的、机器般的、纯属各行各业的驯服工具的那些成员们所组成的。也有显著的例外;但是一般成分则是默默无闻的地方律师、小地方司法机关的管事人、乡村的法律代理人、公证人和一大串市镇诉讼的有司、农村纠纷的琐屑争执的挑拨者和调解人。从我读到这份名单的那一刹那,我就清楚地看到了——而且几乎正像它所发生的那样——一切随后发生的事。” 然后伯克扬起手:“这个法国的议会的议员,突然之间并且仿佛是魔术般地从最低微的屈从阶层之中被推了出来,有谁是不会陶醉于自己意料不到的伟大之中的呢?他们很快会堕落为一个骗子集团!”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0.科西嘉保利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接下来伯克就给出了理由,他说组成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的只要就是三类人,一类是乡巴佬,很多人不会阅读和书写;一类是商人,唯利是图,根本毫无远见。当然占据实际权力的一类人就是律师,律师是最坏的人群,是搞阴谋诡计的好手,这样三类人组成的集团,是根本不会为国家利益考虑的,他们千方百计要做的,就好像股票商人那样,把摄取到的各种权力变现:大肆占据土地资源。 伯克还对下院的议员们说:“法国的这个议会,在推翻了最宝贵的王权和等级制度后,就没有遵守过任何根本法,因为他们是一院制度,不,我更愿意称其为独院制,这一千二百名头脑、心灵和气质都非常劣化的人物,是如何敢肩负起制订一部神圣宪法的职责来?简直就是‘笨蛋闯入连天使都不敢落脚的神域’......我们英国下院,是的,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我们的下院和法国国民会议有类似地方,但我在这儿还是要夸夸我们的下院,虽然它理论上是对任何等级的人开放的,可最终坐在席位上的,由于各种适当原因的确实运作才如此的,下院议员在地位上、在出身上、在世袭的和后天的财富上、在有教养的才能上、在军事的民事的海事的和政治的卓异上充满了这个国家所能提供的一切辉煌的东西......” 没错,伯克虽然算半个爱尔兰人,但他骨子里还是个“盎格鲁主义者”,傲慢自大,虚伪专横,到处都是自以为是的双标和高人一等,他可以为印度殖民地的人,可以为当初参加独立战争的美利坚人,可以为效忠派难民,也可以为种植园的黑人在下院里说话,但这种仗义执言的姿态,是高高在上的,是持一种施舍的姿态,是充斥着家长制的风格的。于这点上,效忠派难民的底层,如简.斯坦豪斯女士,如黑人怀特卡夫、汉德利和弗曼,绝对是深有体会。 伯克将下院和法国国民会议相提并论,然后自吹自擂,本来就是混淆概念。 法国国民会议虽然也有准入门槛,将普罗大众排斥在外,但它在那个时代,是最具“民选色彩”的,也是最能体现平等和民主理念的产物。 英国下院是什么?在1789年,这个英国的立法机构甚至连名目上NDTA=都没想挂个“民选”的招牌,没错,它和上院一样,全是贵族或等同于贵族的乡绅所把持的,任何矛盾那也只是上院贵族和下院贵族间的事,和普罗大众没任何关系。并且,整个18世纪,英国下院根本就是被上院贵族们所操控的,差不多有一半的下院议员,是靠上院大贵族的赞助才有了入院的资格,英国八个大贵族德文希尔公爵、纽卡斯尔公爵、诺福克公爵、拉特兰公爵、赫特福德公爵、达灵顿公爵、菲兹威廉公爵和朗斯代尔伯爵,控制了下院五十名议员的席位。据统计,五年前英国下院558名议员成分是这样的,上院贵族之子和爱尔兰贵族有107人,84名从男爵,还有16名从男爵之子,18名从男爵的外孙,11名从男爵的女婿,外加其余各级贵族的亲戚,占据总数一半。其他的一半不要认为就是平民了,基本都是地产在2000英亩到10000英亩的大地主或大地主的亲戚,都有“乡绅”称号的。至于这时英国的民选,那完全可以用辣眼睛来形容,选区里人口最多的是苏格兰爱丁堡区,20万的人口,却只有100名具备资格选举人......更别谈选举过程里徇私舞弊的严重了。 菲利克斯算是法兰西的后浪,但英国政坛全乎是前浪在玩罢了。 伯克嘴里的荣耀帝国和荣耀下院,本质就是“贵族寡头制”,连遮羞布都没有的那种。 所以他对法兰西革命攻击到这里时,连部分正直的下院议员都听不下去了,主张废奴的议员查尔斯.福克斯大声嘲笑台上的伯克:“这个法兰西国民会议虽然被你嘲笑为乡下粗人,但他们起码还在致力于搞出部成文宪法来,可我们的帝国却只有宪政,却从来都没有部成文的宪法呢!” 伯克当即长篇大论地反驳起来,他特谈大谈英国制度的合理性和优越性,并说宪法并不是最终的东西,盎格鲁祖先某些“神秘特权”才是我们的光荣。 “您到底在怕什么,好像谈到巴士底狱时,您的神情就好像在保武北北汉成护自己不被谋杀似的。”另一位议员谢里登的话,引起片笑声。 “我在害怕,法兰西的革命,它就像条匍匐在泥土里不断喷射毒液的蛇那样,是场最可怕的瘟疫,它会给邻国带来最糟糕最腐化的野蛮主义思想,如果这种怪异、狂热的思想在欧洲人的脑袋里扎下根,那么不管是有限王权还是无限王权,甚至是旧式共和国,都无法幸免于难,可怕的危险正对着我们冲过来!” “危险只存在于您脑袋里的幻想里。”俏皮的谢里登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引得整个下院哄堂大笑。 “秩序,秩序!”槌子声伴随的如此的喊声,让在旁的小皮特首相也哑然,他心里的想法其实也是:“伯克议员实在是过分警惕了,英法现在的冲突,主要还是商业和关税层面,至多也就是马斯科吉这样的原住民 代理人的战争。” 伯克有些难堪,可他还在吵着,他指着外面,说也许就在此刻,一些被法国毒素污染的帝国臣民,就在图谋颠覆我们的王室和政府,“类比下吧,当之前法国暴民在那个国民会议的唆使下,对凡尔赛王室做出那般暴行时,我听闻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还有这样野蛮亵渎王权的国度......” “哈哈哈哈。”许许多多的下院议员真的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其实他们笑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台上发言的伯克难道不明白吗? 天底下,只有英国没资格这样指责法国。 不过伯克起码有一点没有说错,这时候就在法国驻英大使馆的院子里,一群倾向自由的英国贵族或布尔乔亚,正簇拥着大使奥尔良公爵,大家手把手,在泥土里种下了一株“自由树”,等到奥尔良公爵锹完最后一抔土后,所有人抹了抹汗,开始热烈地鼓掌。 人群里还有位嘉宾,那便是领导过科西嘉民族解放运动的英雄保利,拿破仑的教父级偶像。 “现在欧洲国家主权,不在君主权杖,只在芸芸民意。如比利时民意赞同,它就可以加入法国,反之如科西嘉民意赞同,它也可以脱离法国独立。这就是自由,这就是平等,我是最追求平等的。”说到这里,奥尔良公爵特意和上前鞠躬的保利握手,“您马上前往法国,可以先加入革命的海峡俱乐部,然后再于国民会议提出自己的想法,别害怕,只要科西嘉有了宪法,它在地位上便与马上同样有宪法的法国等同,国民会议是会支持您的。” “我立刻动身前往。”保利也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1.伦敦冷浴场纠正所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对于英国人来说,三个世纪以来的88年都是很神奇的年份,是君主制命运的关键节点。1588年,伊丽莎白开启对天主教暴政的抗争;1688年自不必多言,英国遭遇了光荣革命;那么1788年呢,也发生了件大事,那就是乔治三世大王精神病发作。 一时间全国动荡,当时就有人担心并作出个预言:精神失常的乔治三世会加强君主专制,重新把国家变成个“斯图亚特式的王朝”。 所幸的是,1789年乔治三世神智恢复了正常,英国臣民们因这件事,反倒同情、崇敬起这位不幸的“老疯王”,于是乔治三世每到一处,臣民们都会高唱《上帝保佑国王》,甚至有次乔治三世去韦茅斯温泉里疗养,一支小型乐队就藏在洗澡机后,突然演奏起这个曲子来,给已脱光光的国王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各个殖民地也都开始悬挂国王的画像,进行忠诚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教育,这也算是伯克口中的“1783年精神”的体现吧! 也就是在这年,海峡对岸的法国爆发了大革命。 1788年的那个预言其实在以后慢慢变成了现实,可把英国变成“斯图亚特式国家”的责任并不在乔治三世,而在于英国的首相、政党、国会乃至大部分臣民的肩上,他们自己为自己选择了专制的道路。 首先发难的,是英国形形色色的民主激进派,这不,就在保利来NDTA=到码头,准备乘坐航船回法国时,在伦敦的老犹太区,一个叫“革命纪念会”的组织于一座叫“唯一神教会”的会堂里举办了纪念1688年威廉三世登陆的活动,可其实是在欢呼巴黎人民攻陷巴士底狱的壮举,一位叫理查兹.普莱斯的博士发表了振奋人心的演说:“当法国的巴黎人民已攻入巴士底狱的高墙时,我们清算英国古老的腐败日子也就不远了。法国的革命,实际就是1688年英国革命精神的延续,我们的事业,便是在这个国家铺满火药的陈腐、迷信的大厦下,点燃一颗火星,将它给彻底引爆!现在于我们的国家,史瓦利俱乐部、利奇菲尔德的主教宫、贵族的霍兰屋,这些地方都有人举杯祝贺,祝贺法国人民的胜利,这和爱国主义并不矛盾,相反赞同法国的革命,恰恰是爱国主义还能保持健康的标志。曾几何时,我们英国人一直在嘲笑法国人,笑法国人是君主专制的走狗,可现在法国人革命了,美国人革命了,他们完成了英国人在1688年后并未完成的事业,轮到我们英国人尴尬了!今天我们在这里纪念1688年光荣革命的意义,正是在于‘人民有权反抗独裁统治,驱逐非法的统治者,恢复自己不容置疑的自治权’,难道不是这样吗?而且,这不也正是法国人现在做的事吗?法国人给我们上的一课,非常及时,因为在英国,人民的代表工作已经变成了一个糟糕的笑话;这是一种“影子”的自由,其背后真相是腐败的寡头政治,还有一个内阁制政府,操纵着国会中一群被收买的傀儡,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在不久前,恢复神智的国王陛下在温泉里,还被一群匍匐在地的臣民用<上帝保佑国王>这首歌曲赞颂,整个过程充满了媚态。如果是我见到了乔治三世,我会对这位国王这样说——先生,得知您康复了,我非常高兴,感谢上帝对您的恩惠。我尊崇您,不仅将您视作我的国王,而且几乎将您视作全世界唯一合法的国王,因为只有您,才是因为人民的选择而得到王冠的。愿您享受一切可能的快乐。愿上帝向您显示,那些现在正对您盲目崇拜的行为是多么荒唐,并能保护您不受这种荒唐行为后果的伤害。愿您可以正确地认识到您目前地位的本质,并且拥有这样的智慧,从而在您回到这些王国执政岗位上的时候,能够为国家带来福祉;而且努力将自己正确地视为人民的公仆,而不是人民的君主。” 说完这些后,普莱斯博士的演说,已经被掌声完全淹没并打断。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普莱斯博士用酒杯顶磕了下台面,然后当着听众们再高高举起:“这一杯,敬我们英国的国会上下议院,愿它早日变为法国的国民议会!” “干杯!”如痴似狂的听众们也都举起手里的杯子。 “这一杯,敬我们的国王,希望他能明白,他的王权来源于至高无上的人民!” “干杯!”武北北汉成 “第三杯,敬我们还未面世的宪法,希望它有朝一日能诞生在这个世上!” 人们无论男女,都欢呼着,站在院子里,目送着普莱斯博士在纪念活动结束后告辞,然后登上了辆马车:博士马上还要去见一批秘密来到伦敦的爱尔兰人,这批人已经在贝尔法斯特、都柏林建立各种协会,他们和博士一样都非常痛恨威斯敏斯特和唐宁街的傲慢,并渴求获得爱尔兰的独立,恢复天主教的信仰。 可普莱斯博士的马车,突然拐入个陌生而昏暗的巷子里。 等到车夫回过头来,博士才察觉根本不认识他,情急下博士猛地撞开了车门,滚落在地上。 一群穿着短衫,乔装成工人的打手,围了过来,残暴地踢打着普莱斯博士,把他的眼镜 都打碎了。 “你们是这里的治安官派遣来的吧!你们这群无视公民人身保护法的匪徒!”博士牙齿被打掉了,满嘴是血,可还是含糊不清地抗议着。 这时一个帽檐压得非常低的,露着凶狠的眼光,又给了博士两拳:“他妈的杂种,你侮辱国王陛下,煽动革命,并且还妄图和爱尔兰分裂分子勾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贼,没有陛下和古老宪章政府的庇佑,没有小威廉.皮特首相努力发展经济,你刚才喝的起那么贵的葡萄酒?他妈的还连喝了三杯!” “你们早晚要为对爱尔兰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而赎罪。”普莱斯博士回答说,“你们是要把我送进伦敦塔,或者是新门监狱,对吗?” “在英格兰没人因言获罪,但你精神病很严重,送去东区冷浴场纠正所!”那家伙竖起拇指,然后他的同伙一拥而上,把普莱斯博士架入了马车。 (伦敦冷浴场纠正所,是当时执政的辉格党所建的‘英式巴士底狱’,后来的革命组织伦敦通信协会许多成员被送进去‘纠正’。) 但还在会堂没有离去的善良听众们,是不知情的,其中一位瘦削的青年人,对身边的漂亮姑娘说,我想去法国!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2.华兹华斯和多萝茜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哥哥,你居然要去法国?”这位少女用多愁善感的眼眸,盯着望着门外街道,满脸向往的年青人,说到。 “没错,剑桥的圣约翰学院,讲座室里那些见缝插针的座位,和密密匝匝的学生们,还有父亲曾希望我进入司法界或教会的念头,这些就由他人去津津乐道吧!我很少获取也无意追求这些荣耀。多萝茜!”年青人张开灼灼的眼睛,那是覆盖着浓密睫毛,闪闪发亮的眼睛,双手扶住妹妹的肩膀,急切地表述着,“我已经和同学罗伯特说好了,我俩只需要二十英镑,买张船票,我会在法兰西上岸,我要亲眼看看革命是什么模样,别担心多萝茜,在我的资助人发怒前,我会及时回来的。” 多萝茜.华兹华斯激动地摇着头,说当然可以,然后她毫无保留地从手袋里取出张十英镑的纸币,交到了哥哥的手中,并噙满泪水地说:“我会替你对大哥理查德隐瞒这一切的,但你得答应我,在今年圣诞节时回到英国来,我会在诺里奇的冯塞特牧师家里等着你,那里有个很好的花园,我俩能沿着湖畔散步,我希望你也能毕业成为名国教牧师,我愿为你整理屋子,哥哥。” “是,是,我会在圣诞节前回来,然后每日黄昏从四点钟,伴你散步到六点钟,足足两个小时,我们看植物的形态和颜色,看森林的生态和蒸发,看云彩的移动,看月亮下湖面的银色光辉,多萝茜我最爱的妹妹,你给了我眼睛,给了我耳朵,我俩同时受洗,这是终生不逾的证明,爱的证明!”说完,年轻的大学生威廉.华兹华斯嘴唇,扑住了妹妹多萝茜柔软的唇,两人亲昵地吻在了一起,多萝茜勾住了哥哥的脖子,发髻微微摇晃着。 两人吻了又吻,然后分离片刻,很快对视的柔情,又让他俩更紧密地吻在一起。 “喂,我记得你刚才提到了你要和你的朋友罗伯特,也就是我,NDTA=去徒步旅行整个法国。结果你俩吻到了现在,真怀疑你俩是兄妹,还是情人?”两人的中间,有红色头发和满脸雀斑的威尔士同学,罗伯特.琼斯不满摊开手嚷起来。 “是兄妹,也是情人。”威廉.华兹华斯快活地说到,接着又吻了多萝茜下,才拉住罗伯特的胳膊,对着在场所有人挥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来,上面是他的笔友,剑桥基督学院的泰勒.柯勒律治所写的一首诗歌《法兰西》: “法兰西怒火满腔,举起巨人的臂膀。 它的誓言震撼天空、大地和海洋。 它顿足宣誓,不获自由决不罢休!” 然后在会堂所有人的应和下,华兹华斯扔下了泪流满面的妹妹多武北北汉成萝茜,和同学一起扛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冲向了码头。 在那里停泊着航轮“印度号”,它先会横渡海峡,前往法国的勒阿弗尔港,然后行波尔多折往大西洋,随即停留在巴巴多斯、圣多明各、牙买加,接着便是佛罗里达、纽约,最终目的地是新科斯舍。 华兹华斯和罗伯特只在第一站就下。 和他俩行程差不多的便是科西嘉的保利先生。 这艘船还有位不可小觑的旅客,就是刚刚在伦敦“满载而归”的佛罗里达“埃斯塔乔卡”威廉.奥古斯塔斯.鲍尔斯,这位满身武士打扮,胸膛燃着满满的幻想和斗志,立在乘风破浪的船首,在船首的缆绳上,系着马斯科吉帝国的双色旗帜,码头上全是前来送别的人,密密麻麻,都摇动着帽子、手帕或手杖,有的是保利的朋友,有的则是鲍尔斯的拥趸。 华兹华斯这个年轻的无名之辈,怀揣着一张纸镑的穷小子,压根没人在意。 还有个刚刚毕业的医生威廉.约翰斯顿,即获得二百四十英镑赔偿的效忠派人士刘易斯.约翰斯顿的小儿子,也站在“印度号”的甲板。 为了偿清这几年医学院的学费、生活费,威廉.约翰斯顿不得不前去英国殖民地牙买加行医。 即使自己还是个新手,但牙买加居然慷慨地给自己开出了头一年就二百五十英镑的薪水,让他很难抗拒。 不过在牙买加所面临的命运,约翰斯顿医生也早有心理准备,他随父亲来到伦敦时,曾和发明牛痘的詹纳医生有过番交谈。 詹纳医生问他:“你知道吗?英格兰人家庭平均财产是五十英镑,美利坚人家庭平均财产是四十英镑,牙买加、巴巴多斯那里的白人家庭平均财产又是多少?” “两千两百英镑。”约翰斯顿回答说。 “是,因为残酷剥削黑奴,那里的白人,不管是种植园主还是监工,还是其他职业人士,就是这样富有,但上帝也赐予了他们一些小小的惩罚,那就是黄热病,我统计过,岛上的白人生活无论多么优渥奢华,但平均七年,岛上就要更换一批人了,因前者终究逃脱不了染病而死的结局。要不要用七年后几乎必死的结局,来换取在英格兰耗费五十年也积蓄不到的财富?孰轻孰重,这真的是个哈姆雷特式的艰难选择啊!” “我......我要钱,我宁愿用七年的时间,赚到二千英镑的 财富。”约翰斯顿医生咬咬牙,做出了选择。 “那祝你好运。” 当医生俯身,靠在船舷,看着“印度号”升帆启航时,几位穿着黑衣服的人,正从他身旁走过,眼睛盯住了船尾处和朋友交谈的保利,也盯住了船头趾高气昂的鲍尔斯。 巴黎帕西区,瓦伦丁纳旅馆的邮政司总署里,菲利克斯已经明确地掌握了情报:那位鲍尔斯,实实在在地获得了英帝国的认可和支持,已乘坐“印度号”离开伦敦,大约五个礼拜后可抵达佛罗里达。 “不知天高地厚,就靠小威廉.皮特的口头承诺,和些克里克人、切罗基人的支持,就想破坏我的贸易,还敢在我的手腕前死撑!”菲利克斯暗地里好笑,接着他吸了口雪茄,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待命的“邮件分拣员”们,“马上给我的信,贴上红色的邮票(这枚邮票价值五十里弗尔,因会用最快的马和最快的船,以超过普通信件三倍速度,送去大洋彼岸),对,把佛罗里达的法国、英国还有美国的种植园主、投资人们都联络起来,还要知会美国政府和西班牙佛罗里达总督,此事便交给弗朗索瓦.美戴士去办,按照种植园的规模,所有产业主都要出数目不等的民兵,西班牙要是能提供军队那更好,撑住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还有潘顿莱利斯公司,把准备去闹事的鲍尔斯给击溃、抓捕起来,权当我送给西班牙的一件小礼物。”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3.市政厅顾问团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处理起关乎高丹家贸易的事,是特别果决的,他和妻子梅现在已拥有了不下八百万里弗尔的资产,可他本人在巴黎还是个叫鲁斯塔罗.梭伦的,关注民众疾苦的角色。但菲利克斯认为这并不矛盾,“我知道我的杠杆在民众那里,但我注定不想成为社会里某个定型的人物,那样太可悲了,我会毫无愧色地在炉火边支用这几百万来自血泊和火海得来的金钱,但却不会被它腐蚀掉,我在鲁昂就是实业家和政治家菲利克斯.高丹,在巴黎则是革命家梭伦,我会在各个角色间游刃有余的,有时候我是法官,有时候我还是杀人凶手,也许我不是国王,但我必将享有国王般的权力。” 他的第一桶金是父亲给的。 然后他靠着王后的项链,和害死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得到了第二桶金。 接着他和妻子又等于将霍尔克家财富据为己有。 “所有一切都在稳步进行。”这就是菲利克斯的心理。 发送完去佛罗里达的信件后,菲利克斯便来到了自己身为俱乐部NDTA=录事长所在的办公室。 他在鲁昂的同乡,国民会议议员图雷和比勒两位先生,还有布列塔尼的议员狄斐罗,及前法国陆军上校拉美特,正气冲冲地叉着腰站在那里的地板上。 现在这几位,都在菲利克斯的“粮食委员会”的领导下。 “巴黎的粮食问题缓和还不到两个月,现在又严重了。”狄斐罗把一叠文书放在菲利克斯的面前。 “外省的粮食始终运不进来。”拉了拉靠背椅,坐下来的菲利克斯说。 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点燃了根雪茄,对着面前的诸位摊手武北北汉成抱怨:“巴黎是个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市,人们的嘴只能靠外面购入的面粉来喂饱。我是粮食委员会的主席,诺曼底有粮食,阿尔图瓦有粮食,庇卡底有粮食,甚至法兰西岛的博斯平原也有,我早说了,粮食并不缺!都是人祸。我原来是要申请国会拨款,用这笔钱平价买到粮食,再雇佣批市场巡检员,待到粮食运到巴黎来,强力控制住集市上的价格,得到的利润拿去补贴商人运输和各地国民自卫军护送的费用,同时也能巴黎人吃得饱肚子。可现在倒好,国会是无款可拨,那个巴依市长下的市政厅也巴不得我办不成事,这个市政厅的骨干‘三百人顾问团’全是巴黎的投机商和批发商,他们目的就是一只手把巴黎人的嘴巴给掐住,另外只手借机把巴黎人的钱包给掏干净,全他妈的是群巴黎人的贼。” 原来,巴依市长交好的那批顾问商人,和拉法耶特侯爵麾下的部分国民自卫军勾结起来,把守住巴黎四面的城关道路,凡是外地来售卖的粮食车辆,一律被目为“投机倒把”,或加以没收,或加以驱逐,敢有反抗的,还会遭到殴打、逮捕,甚至被刺刀给刺伤。 这样巴黎的粮食贸易,继续牢牢地被把持在这批顾问商人的手里,他们不允许任何外来粮食,在市集上妨害自己的高额利润。 巴黎起义群众进军凡尔赛,将国王、王后全家抓到杜伊勒里宫后,市政厅顾问商人为了稳定秩序,先是装模作样地拿出部分囤积的面粉来,让巴黎的面包价格有所下降,一时间民众都非常欢腾,在杜伊勒里宫见到国王和王后,都会致敬欢呼的。连德穆兰都在报纸上欢呼:“国王在杜伊勒里宫,国会也在巴黎,交通道路清扫得干干净净,国库充实,面粉包堆得到处都是。贵族叛徒在逃离,人民革命已取得胜利。” 但这群蟊贼,看到巴黎民众腰包里的钱差不多花光后,便故态重萌,暗中有意缩减了粮食对市场的投放,先让民众饿肚子,熟练地收紧了他们脖子上的套索,然后稍微拉一拉: 这一个月,巴依市长突然加大力度,签署批准了差不多十二个新的赈济工场,有锻造的,有造船的,有搞日用品制造业的,再慷慨地让打扮成“大善人”的顾问商人们接手这批赈济工场,用面包代替钱币支付雇工的薪酬,在这些赈济工场里做活的工人数量,先是一万一千人,然后就激增到一万八千人,现在差不多要到两万人了。 菲利克斯之前找到市长,要求他兑现之前的诺言,在巴黎郊区建起一座“Fac成衣厂”,他愿意给工人现钱外加面包,但巴依却说已经有个制造成衣的赈济工场了,你要接手我也同意,但薪酬只能发面包(这就意味),不然其他工场主是要有反对意见的。 说白了,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出尔反尔! 菲利克斯大动肝火,可在巴黎城里,他暂且还不是这两位的敌手。 于是他准备再度暗中利用民众的力量,把这两位在巴黎设置的监牢给冲破掉! 楼梯响了,菲利克斯最忠诚的侍从雅克.高丹(这位农民志愿成为了菲利克斯的养子和门徒,得到了高丹的姓氏)提着手杖,神色激动地走到办公室,敲了敲已打开的门板,然后报告菲利克斯道:“导师,之前这儿的市府搞了个法律,你还记得吗?” 这条法律是行慈善的,也是巴依来收买人心的,他在沙滩广 场修复好的市政厅前竖起告示,称之前巴黎人因生活困难而典当出去的内衣和外套,只要数额在二十四里弗尔以下的,是可以免费取回的。 “怎么了?”菲利克斯敏锐地意识到,这条法律很快就会在执行过程里扭曲变形的。 “当大家都去拿回自己典当衣服时,市府却有意将所有衣服的估价标得高高的。”雅克说。 鲁昂的数学家比勒先生哈了下,“原来如此......那估价只要超过了二十四里弗尔,还是要支付金钱的,对吧?” “是,说超过二十四的,要支付标价的一半,如果超过四十八的,则要支付,多少来着,三什么?” “三分之一。”比勒先生讽刺,“其实巴黎不少逃走的贵族,把价值高昂的华服也典当在铺子里,市府这样一作,穷汉的破衣烂衫价钱被标高了,他们哪里能掏起赎回的钱?但原本值得几百里弗尔的华服却被有意压低,只需要三分之一乃至更低的价钱就能到手,典当商发财了,富有的布尔乔亚们也开心了,他们会把这次机会当作购物狂欢节的,当然我们的巴依市长和那群顾问们也很开心。” “这样,民怨会沸腾的。”菲利克斯想了想,然后对众人说,我赶紧前去米拉波伯爵那里,得抓住这件事做文章。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4.面包师遇害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等到菲利克斯走出瓦伦丁纳旅馆,坐上马车时,雅克跃上了车夫的座位,急匆匆地往罗亚尔宫,米拉波伯爵的寓所奔去。 不过民众的怒火是无法遏制的,就在罗亚尔宫南侧的帕里市集上,有某位不知名的人,突然对群众说,他在街后面的水渠当中,发现了一大堆被遗弃的面粉,当即就有好几位无套裤汉赶到那里,果然看到污水里泡着一团团面粉,于是大家愤怒了,认定“有人囤积居奇,明明有面粉,却故意将它们给扔到臭水沟里,来哄抬价格。” 很快,无套裤汉们又搜到,这堆被毁掉的面粉里,有把木头做的勺子,上面还刻着“林德面包房”的字样。 成百上千愤怒的群众大声喊叫起来,他们来到帕里市集十字路口处的林德面包房,冲了进去,抓住了面包师弗朗索瓦.林德,指控他囤积居奇,接着又从面包师家的餐柜里搜到几个圆面包,吓坏的面包师说,这是他和家人、佣人和伙计的储备食品,可被冲昏头脑的无套裤汉不买账,他们厉声呵斥,问更多的面粉和面包被你藏匿在哪? “我真的没有藏匿!”面包师林德魂不附体,赌咒发誓。 “他是没藏匿呢,可他把面粉全都扔到臭水沟里,来让我们饿肚NDTA=子,继续抬高面包的价格,杂种,恶魔!” “你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集团在指使!就是这个集团造成了巴黎的饥馑!” “把他送去市政厅,让革命法庭来审判他。” 乱哄哄的恐怖里,只有一个人从邻侧的花粉商铺里,跑出来为面包师说话,就是皮多罗.塞查,他在之前菲利克斯起义攻陷市政厅的战斗里,在弗莱塞尔手下当过名保王党士兵,并在炮击里受伤,但幸运的是他身体很强壮,现在一些外伤已痊愈,这个人虽然是忠于国王和老板一家的,但却是个仗义人,当时整个场面混乱极了,面包师被好多人抓住,殴打撕咬,他的老婆孩子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哭个不停,塞查眼睛都急得要黑了,然后他唯一能帮到邻居的就是喊了声:“你们懂不懂法律啊,革命法庭只审讯叛国罪和反革命罪,这种事还是送去沙特尔教堂的法庭吧!” 原本,塞查想的是,邻居要是去了革命法庭是必死无疑的,因这个法庭处处受到群众舆论的钳制。 现在巴依市长在沙特尔设立个刑事法庭,面包师去那,应该不会武北北汉成死。 可塞查所没料到的是,他这一嗓子,实则是直接宣判了面包师死刑。 傍晚时分,疾驰到米拉波寓所的菲利克斯,从几名眼线报童的口里,知道了帕里集市面包房发生的事,就点点头,给了他们几个硬币。 米拉波伯爵正举着装满红酒的高脚杯,和几名情妇包括荷兰美人妮娜,欢饮调情呢! 菲利克斯扬着刚出来的报纸,对他说:“今天的事情,包括典当铺爆发的骚乱,说明巴黎的气氛已非常紧张了,据我的判断,扔掉面粉的肯定是市政厅那群投机商搞的鬼,再嫁祸给面包师,制造京城的恐慌,然后趁机增强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的权力。” 米拉波皱起满是天花瘢痕的额头,放下了酒杯,然后起身对菲利克斯说:“你说得对。” “我现在是国民会议粮食委员会主席,你有义务帮助我,早日将外省的粮食运进京城来,这样宪法的制订才能在安全秩序下有条不紊地展开。” “这样好了。”米拉波双手插在口袋里,来回走了几步,“我明日就在国民制宪会议里进行表决,要求拉法耶特侯爵的国民自卫军遵守粮食流通的法案,然后你就从鲁昂调运面粉进来。” “没问题。”然后菲利克斯想了想,就对米拉波伯爵说,我先去市政厅那里,解救那位无辜受屈的面包师。 “雅克雅克,请再快些。”马车车轮飞速旋转着,可往沙滩广场赶路的菲利克斯,犹自嫌慢,不断举起腰带上系着的怀表,弹开,又合上。 等到他赶到沙滩广场时,各处路灯都点燃了,聚集起来的愤怒群众越来越多,对面包师林德想像里的罪行,就像闪电般传遍全城。 “高丹少爷!”等到菲利克斯跳下来后,却和女鼓手皮埃蕾塔撞了个满怀。 “叫我公民高丹。”菲利克斯纠正说。 “好的,高丹少爷。” 话还未说完,菲利克斯就听到人群爆发阵巨大的吼声,“糟糕!”菲利克斯脸色变了。 “那个投机的面包师被吊死了!”皮埃蕾塔踮起脚尖,指着一根高高的路灯杆,喊起来。 果然,面包师浑身是伤,衣衫不整,凄惨而耻辱地被绳索拖到了路灯杆头,尸体在密雨般的石子砸击下,微微摇晃着。 就在一个小时前,人们把面包师弗朗索瓦.林德扭送去了沙特尔法庭,诡异的是,一群从市政厅来的,穿着的和乌鸦般的“顾问”们,来到法庭后面栅栏边,和审判法官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法官便直接说,林德囤积居奇、毁坏面粉的罪行成立,根本没有召集陪审团......几 个无套裤汉立刻就把林德给拖出法庭,不顾他的凄惨求饶,活活把他给打死了,然后又把尸体给吊在路灯上。 “这正中了巴依市长的下怀。”菲利克斯想到,但没敢发声。 但已经有人指着他,说这位就是巴黎粮食委员会的主席。 “掩护我啊,皮埃蕾塔。”菲利克斯顿时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往自己的马车那里跑。 “妈的,让我们饿肚子的也有这位主席的份儿!”广场上很多人暴怒不已,骂起来。 皮埃蕾塔一下子跃上个装草的麻袋,举起拳头,指向广场的另外一面,“他向那里跑哩!” 情急下,很多人不知道这女鼓手指的是谁,就跟着其他人,乱哄哄地跑动起来。 “快,别回帕西区。”菲利克斯上了车,就扯下帘子,竖起衣领,对雅克说。 “那去哪?” “圣路易岛,塔列朗寓所。” “好的。” 菲利克斯此刻明白,他这个粮食委员会主席,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马车冲进了西岱岛的圣迹区,这里的无套裤汉都是他的忠实信徒,听到鲁斯塔罗.梭伦来到,全都义务排列在马车两边,保护他冲过了圣路易桥。 经过雄伟壮丽的卡耶维多公馆时,菲利克斯没有逗留。 虽然布勒太.卡耶维多受过他的恩情,可越是这样,菲利克斯越不敢信任。 他反倒比较信得过两面三刀的塔列朗主教。 果然,到了主教舒适的寓所里,塔列朗很波澜不惊地迎接了他。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5.这一切和我维尼.仲马有什么关系?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然,塔列朗主教的寓所卧室内,闪过了女人的倩影。 菲利克斯没有多问,哪怕这位已有了私生子他都不会感到惊讶的。 “我要在这里度过一晚,有人要对付我,我明日就前去昆塞城堡。我在巴黎的妹妹和妹夫,也要委托你照顾。” “你看出点眉目了?”塔列朗坐在壁炉边的圈椅上。 “我的职务很危险,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不会容纳我。”身为邮政司和粮食、对外联系两个委员会主席的菲利克斯说。 “你的海峡俱乐部里人员很多,你可以依靠。”NDTA= “你不会认为我真的蠢到那种地步吧?”菲利克斯接过了欧坦主教递来的一根雪茄,用火镰打着后,还没等塔列朗说什么,菲利克斯就单刀直入,“我俩该建立个秘密的同盟,以前我俩就是这样做的,无往不利。” “你在讨好我?”塔列朗翘起了那条健康的腿,架在茶几上。 “我准备回鲁昂去,等到我卷土重来时,巴黎的粮食贸易就托付给你,就算是平价,你也能赚取大钱。” “这就对了,朋友。来,让我俩来场聪明人间的谈话。今天的面包骚动和私刑杀人,就是市政厅那群顾问商人做出来的,他们要借机要挟国会推行出新的法案来。” 菲利克斯黑色的眼仁盯住了壁炉里的火,吸了两口雪茄,对塔列武北北汉成朗说:“现在我明白了,米拉波伯爵大概率也被收买了。” “你明白得永远不算迟菲利,所以我乐意站在你这边。”塔列朗用赞许的语气说,“自从我提出了没收教会财产的提案后,米拉波害怕我会因此出风头,也开始纵容国民会议里的反对党围攻我,他是个毫无原则的怪物,不似我。据我的推测,巴依、拉法耶特侯爵还有米拉波伯爵应该在某方神秘势力的仲裁下,达成妥协而沆瀣一气了,他们要分享荣耀和权力,所以连你也成了绊脚石。” “但很快他们也要开始内斗的,那我们就暂且避一避。” “这些人物绝不是什么善类,能避开你邮政司总署的耳目监视,可是不容易呢,他们必定不写信,直接对面联系。不过你走,我还得留在国民制宪会议里,只要我稍作试探,就能明白那个幕后的人物,到底是谁?是国王,是王后,还是......” “隐忍,等到隐忍期满,我还要回到这里。”菲利克斯恨恨地说。 等到次日的太阳升起后,菲利克斯和雅克,外加塔列朗,谨慎地换了辆不起眼马车,来到了巴黎东城关处。 可在那里竖起了鹿角,还有两队荷枪实弹的国民自卫军士兵据守,严格地盘查过往行人。 妈的,看来确实对我布置了罗网。 “别慌。”菲利克斯对雅克说。 “去枫丹走亲戚的。”当几位国民自卫军士兵挨过来后,菲利克斯很自然地对他们解释,然后掏出了塔列朗弄来的通行文牒。 一位下士,根本不看文牒,而是直勾勾盯住菲利克斯,毕竟他的肤色太过惹眼,“我们要抓捕的人,是个棕色皮肤的。” “什么?”菲利克斯佯装不懂,耸起了肩膀。 “棕色皮肤的,像摩尔人那般。”当旁边的士兵反反复复地翻着菲利克斯马车上的行李时,下士说到。 “天啦,普罗旺斯那片都是我这样的肤色,太阳晒的。” 可这下士明显不买账,此刻坐在菲利克斯旁边的塔列朗伸出脑袋,拿出自己的议员证件,严厉警告下士说,我们有公干的。 下士则掏出了更大的招贴,说:“我们正在奉命搜捕前国会议员菲利克斯.高丹,化名鲁斯塔罗,据信就是他煽动无知民众,用私刑杀害了帕里市场的面包师弗朗索瓦.林德,因为他身为粮食委员会主席,却根本交不出巴黎民众所需的面包,便嫁祸给这位面包师,且有中饱私囊的嫌疑。” “他妈的,果然是针对我的圈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菲利克斯在心底骂道。 所以他先前没有去科尔德利埃是对的,因为若是巴依和拉法耶特侯爵联合发难,就算是丹东也保不住他。 这时菲利克斯还是非常冷静的,他对着那下士,缓缓地摊开手掌,反问了句: “可是你抓高丹,抓鲁斯塔罗.梭伦,又和我维尼.仲马有什么关系呢!?” 那下士顿时语塞,皱起眉头,显然还在将信半信间,“你是维尼.仲马,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 “只要去过法兰西喜剧院的,都听过这个名字。”塔列朗补充道,“你看过<欧坦主教的粮食>这幕剧嘛,别捣蛋了下士!我和仲马先生,正准备去枫丹那里拜访著名演员塔尔玛呢,要筹办新剧<先知>。” 下士无奈,只能靠在一边,叫人挪开鹿角路障。 马车启动了起来。 这会,菲利克斯突然看到个不速之客,居然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参谋副官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他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贝尔蒂埃背着手,穿着军服就站在城关墙下,虽然菲利克斯极力闪避,可他的目光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 但贝尔蒂埃很快就把眼光移去了别处,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等到马车渐渐疾驰在原野的道路上时,菲利克斯长舒口气,对塔列朗说:“看来我事前给贝尔蒂埃少校两万里弗尔的好处费,没有白花。” 这笔钱,原本是要贝尔蒂埃说话,尽快让Fac棉布成为国民自卫军标配军服用料的。 不过现在却换来了他适时的缄默。 “多么丑恶的罪行。”此刻,巴黎市政厅里,巴依市长装模作样,搞出副愤慨的样子,然后对秘书和顾问们说,“赶紧派出支代表团,去杜伊勒里宫的王家骑术学校,要求国民会议通过军事戒严法,以防备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 接着巴依又掏出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对另外位秘书吩咐道:“从市府金库里拿出五百里弗尔,送去周济下面包师弗朗索瓦.林德的家人,献上我最诚挚的同情和哀悼。” 王室骑术学校的讲坛上,很多议员都压根不相信巴黎的事情是如巴依代表所说的,倒是马卢艾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看吧,看这位高丹还能不能留在巴黎再说不迟,若是他逃跑,那不就坐实了一切?” 米拉波伯爵果然登上去,大声说道:“巴黎市政厅的代表团指控高丹议员和粮食委员会操弄了这场暴行,对此我是怀疑的,高丹议员必不至此......可是,暴乱的民众必须要遏制,随意的集会、游行乃至暴动必须要阻止,因此我建议!”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6.军事戒严法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米拉波伯爵提出的,正是军事戒严法: “十月份以来,全国各地针对运粮队的暴力事件有增无减,我们正处在生死紧要的关头,整个巴黎亟需恢复秩序,然后饥荒才会安定下来。自由巩固政权,放纵破坏统治,自由因服从法律而存在,在多灾多难的年月,民众会不自觉沦为阴谋的工具。这次面包师林德的无辜遇害,实则就是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在此危机时刻,我认为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来维持公共安宁。”随后米拉波仰起脖子,将手里的橘子水一饮而尽,又继续说下去,“我提议,一旦公共秩序收到破坏,任何市镇必须宣布武装力量立刻进入作战状态,直到公共秩序恢复。相应的措施为,先在市政府和镇公所正窗前竖起面红旗,随后派遣人员手持红旗游走于各街道间,要求国民自卫军、正规军团或骑警队的支援。凡是动乱,不论武装与否,皆是叛乱,红旗一经出现,就立刻可使用武力驱散。” 这下,整个国民制宪会议里,同为诺曼底的议员们已开始嚷嚷起来,而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等也表情微妙,交头接耳,他们隐隐明白:“按照米拉波的口径,他绝对是被巴黎的那群顾问商人和武装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收买了。” 可米拉波还在滔滔不绝:“聚众事件发生后,先由市镇官员问明聚会的原因,众人最多可推选六位代表阐明,随即和平解散。如果拒不解散,便由官员高声告示三次,每次都必须附带说明这是第几次劝告。第一次喊‘戒严法已公布,一切动乱都是犯罪,我们即将开枪,善良公民立即散去’;第二次和第三次,‘我们即将开枪,善良公民立即散去’,三次告示无效,便可开火,对所有伤亡概不负责!关于犯法者的惩办,凡接受劝告而立即散去的,仅惩办发起者和教唆人,若携带武器者判处死刑,若无武器者判处三年徒刑;凡拒绝劝告不散去者,发起者和教唆人皆判处死刑,参加者实施暴行的死刑,带武器的参加者三年徒刑,无武器的参加者一年徒刑。另外,凡武装力量帮助动乱或拒绝执行公务的,也都要接受相应惩处。动乱一旦结束,应立即宣布停止戒严法,撤去红旗,高悬白旗一个礼拜。” 会场的声音越来越大,拉美特上校对着讲坛上的米拉波伯爵大呼:“那先前帮助攻陷巴士底狱的士兵们该如何判罪?” 米拉波不断敲着手里的小槌,“法不溯既往,法不溯既往。”然NDTA=后他挥手高声解释说,这条戒严法的宣布,主要是针对昨日面包师林德被害事件而发的,如果继续任暴民们肆虐,那巴黎的秩序将会彻底崩溃,最后米拉波伯爵竖起手指,表态道武装力量(当然指拉法耶特侯爵的国民自卫军)可以在戒严红旗下,对据不解散的任何暴民开火。 “我们想问的是,我们的粮食委员会主席菲利克斯到底如何了?他难道也被巴黎城的凯撒,或者说克伦威尔,也就是战争英雄拉法耶特侯爵给拘捕了吗?”图雷大声问道。 海峡俱乐部的议员们也全都聒噪起来。 “决无此事,菲利克斯.高丹议员应该是身体欠佳,从国民会议里隐退了,我非常关切此事,也在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米拉波伯爵模棱两可地说到,然后抓起亚麻手帕不断地擦啊擦,擦着汗珠,他有些心虚,他近来到处收钱,王后让奥地利的麦尔西伯爵塞给他十万里弗尔,而巴依市长也让商人送来八万,还许诺个条件,称马上改制功成,你定会入阁为大臣的。 所以米拉波伯爵就这样被收买了,其实这个戒严法根本不是他本人所写的,有人写好了直接交给他朗读的,他就是个“发声筒”而已。 此刻罗伯斯庇尔站起来,他愤怒地抗议戒严法道:“民众需要面武北北汉成包,而你们时时刻刻想的则是派遣军队来打死民众,这算什么英明的提案?诸位,为了挖掉饥馑的根子,为了让反革命和反宪法的阴谋不能得逞,我们要的不是毒打、驱散甚至是射杀民众,而是一个公正的法庭,和周密的思考,这样才能避免面包师的惨剧再度上演......” 可这位阿尔图瓦腔调很浓的小镇律师,话语很快被互相的指责和嘲骂给淹没掉了。 “我早说过那个粮食委员会主席是个臭虫,拉法耶特侯爵才不屑拘捕他呢,摁死他会让恶臭的液体溅到自己的手指上,必定是菲利克斯没法子解决好饥馑,就拿出了地痞无赖的手段,想通过诬陷杀害面包师的伎俩,再煽动暴民闹事。”马卢艾在人群里得意地到处宣布他的结论。 另外边席位上,拉夫托侯爵坐立不安,他知道菲利克斯若是逃走,他在这个国民会议里也没啥可待的,于是他低着头猫着腰,找到正在打瞌睡的卡朗唐侯爵,碰碰这位老人。 “饭点到了?”老人家鼻子里猛地发了声鼾,问到。 “收拾行李,明天我们也病退,离开这里。”拉夫托侯爵当机立断。 沙滩广场市政厅雄伟的大门前,警察和国民自卫军敲着阴沉的小鼓,吹着凄厉的小号,穿着礼仪服装的巴依市长站在飘扬的红旗下 ,一排骑着马的警官立在他面前,巴依随后从秘书手里接过加盖红色火漆的戒严法令,交到了为首的警官手里。 很快,一面面红旗,都穿梭在巴黎的各个广场上。 杀害面包师林德的凶手抓到了,就是他昨天带头殴打、吊起弗朗索瓦.林德的,“你该被绞死!”抓捕他的国民自卫军少尉说。 “是沙特尔法庭宣布了林德的罪,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巴依手下的法官?”那人辩解说。 可没人听他的辩解,他很快被绞死在沙滩广场上。 另外个更倒霉的是位彩纸商,昨天出事时他刚好夹着叠产品路过,被人检举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就是唆使暴乱的传单,所以立刻在沙特尔教堂法庭里被判处为“教唆犯”,也被绞死了。 市政厅前,整营的国民自卫军被召集起来,巴依市长要求他们:“封闭铲除掉宣布激进暴力思想的两个俱乐部,即瓦伦丁纳旅馆的海峡暨卢梭主义研究会俱乐部,还有科尔德利埃大街的人权之友俱乐部,如果他们拒不解散,便按照戒严法开枪镇压!” “国民自卫军是不可能对民众开枪的!”官兵们,雷米萨少校突然说到。 咚咚咚的鼓声和小号立刻停下来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7.突袭拉福特里酒店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您在说什么,少校?”巴依用低沉的嗓音问到。 “这支队伍还叫法兰西卫队时,就是革命的柱子。”雷米萨自从加入马尔斯敬奉会后,居然还懂得了些道理和说法。 “刚才戒严法里,对拒不执行公务的军人是何种惩处,您难道没有听到?” “那你就是在玩火自焚。”雷米萨顶撞到。 很快,这位面容漂亮的少校就被牵扯到一边,手枪和佩剑被没收,肩章和垂穗给撕掉,他宣布即刻被革除军职,逐出国民自卫军队伍。 当初指挥开炮轰击巴士底狱的两位上尉,艾利和于洛,也站在雷NDTA=米萨这边,拒绝市长和上司的命令,同样被褫夺军职。 “别后悔!”雷米萨恫吓了巴依市长。 帕西区瓦伦丁纳旅馆,当成队成队的国民自卫军手持安上刺刀的步枪,践踏在风景优美的草坪上时,旅馆内的海峡俱乐部所有成员正召开集会,数学家比勒先生站在旋转楼梯第十三级台阶上,对所有人揭露道: “军事戒严法是最可怕的措施,这措施如果达到目的,那便会给社会和国家带来最严重的创伤,会激发最严重的猜忌和残杀。其实这项措施早就被想出来了,米拉波伯爵今天在国民会议上发表声明,也就是为了让大家有思想准备。因此,面包师和其他两位被绞死的人,不过就是幕后大阴谋家的牺牲品,他们是必然要为这条惨无人道的法令付出生命,这条法令是用鲜血和谎言铸就的......” 就在此刻,一名上尉举着红旗,踢开了旅馆的大门,径自走了进来,“你们现在还有三次解散离去的机会。” 窗户外,庭院内,马蹄声阵阵,如打雷般:国民自卫军的将军吕武北北汉成内克,军帽上羽毛飘动,手举着锃亮的马刀,挥来舞去,震人心魄。 旅馆主人也是帕西区的上尉乔蒙特,赶紧站了出来,果断说我们愿和平散去。 “一个小时内,叫你们的房客统统收拾好行李滚蛋,然后这家旅馆正门插上红旗,什么时候换成白旗再悬挂一个礼拜,你才可以恢复营业!”吕内克将军杀气腾腾地宣布。 乔蒙特的妻子和女儿,赶紧扑到父亲的怀里,吓得哭泣起来。 俱乐部的成员排成队,被国民自卫军推搡着驱逐者,行李从窗户被粗暴地抛落下来...... 几乎同一时刻,红旗出现在了科尔德利埃修道院门口前,但科尔德利埃的民众可不是好欺负的,顿时就有好几千人抓起火枪和长矛,敲起了警钟,和国民自卫军对峙起来。 “我在此宣读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市政厅共通颁发的戒严法......” “滚开!”科尔德利埃人喊着,将新旧各式手枪步枪都举起来了。 “我们是巴黎的国民自卫军,我们要求......”带队戒严的中校吼起来。 “我们是科尔德利埃的国民自卫军,我们命令你们滚开!” 中校挥手,对身边的一名士官说,“把红旗插上去。” “插哪?”那士官看到这阵势,吓得都快哭出来。 中校指着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塔楼顶,说插那里! 接着手持红旗的士官,以每分钟半步的速度,在科尔德利埃人的枪口前挪动起来。 “快点,不然我毙了你。”不耐烦的中校拔出手枪,对着那士官的后背。 安思延喜剧大街的拉福特里饭店,一名淡黄色头发,身材干瘦但却做事麻利的女子,将一叠稿件外带杯咖啡,端到了马拉旁边的双层咖啡桌上。 “谢谢你,女公民维克图阿尔.努阿。” “我无意打扰你,可你面前的这位女公民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已坐了半个小时了。”努阿小姐作为《人民之友》报刊的管理人,提醒说。 果然,在马拉办公桌对面,孤零零的椅子上,劳馥拉瞪着倔强的眼睛,手里抓着带着扣子的小开本,好像在和马拉沉默地角力。 她要就最近巴黎的态势,专访马拉。 可马拉只是打着哈欠,拖时间。 饭店外,有三十名武装起来的科尔德利埃人把守,是丹东派来的。 这饭店里,编辑部、印刷所、编委会办公室一应俱全,马拉工作的处境没这样好过,这也是丹东安排的。 “男公民马拉,我身为爱国党也是法兰西信使报的记者,有权利得到你对巴黎重起的粮食危机的看法。”劳馥拉再度反问。 马拉喝了口咖啡,靠在自己椅子上,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劳馥拉生气了,她索性就问:“马拉先生,你这样不讲情理的人,应该是没有爱人的吧?” “我一直有情人的。”马拉回答了唯一的话。 “......”劳馥拉愣住了。 “我说我一直是有情人的,不管是在瑞士,还是在后来的波尔多,在英国时期我还有个异乡的爱人,她们一直照顾着我的生活。那 你呢?” “不要打岔男公民马拉先生,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劳馥拉更生气了,严厉指正马拉顾左右言他的谬误。 这时,身材高大的丹东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停止这一切,拉法耶特侯爵的部下已经突入到这条街道外了,你们得快走!” 听到此,马拉很敏捷地站起来,对管理人努阿小姐说,“把稿子和印刷机都带走。” 然后他对劳馥拉说:“很快我就会写几份专稿,其中一份就给你,你交去给信使报刊登。” “主题是什么?” “我要揭露幕后的所有罪恶之人。”马拉说完,就流星般地离开了。 科尔德利埃大街上的枪声响了,那个举着红旗企图爬上修道院塔顶的士官,中了科尔德利埃人一枪,然后又被中校上司打了一枪,跌落下来。 巴黎国民自卫军趁机猛烈开火,科尔德利埃人被打散,有几人被打死,更多的人受伤。 硝烟里,国民自卫军的骑兵们,操控着战马,一往无前地在街道上疾驰冲锋。 他们的目标是抓捕让.保罗.马拉,即“暴民的喉舌”,但却没有得逞,饭店里就剩丹东一位,还有个妙龄姑娘,即劳馥拉。 国民自卫军带队的是胥谢里上尉,当初正是他接受了拉法耶特侯爵的命令镇守巴士底狱的,结果要塞被丹东指挥的无套裤汉二次攻下,胥谢里上尉受尽耻辱,还被打了个两个耳光,这份仇恨他绝不会忘记。 于是胥谢里上尉看到了在办公桌边站着的丹东,恶从胆边生,就冲过来,抡起了巴掌,但察觉到他的手只能够到丹东的脖子。 “怎么,想报仇?那你就打我的耳光试试看!”丹东声若奔雷。 噗嗤声,劳馥拉甚至在旁边笑了出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8.丹东被捕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胥谢里上尉手僵住了,然后他为了下台阶,就顺势用手指弹了下丹东的肩膀,接着踱了两步,环顾四周,问马拉在哪里? “你们凭什么闯进科尔德利埃街区来,捕拿公民马拉?”丹东反问说。 “根据最新的戒严法。”胥谢里上尉背着手。 “可笑,戒严法是谁通过的?” “是国民制宪会议。” “但制宪会议的法案要国王的批准才能生效,迄今没有听说过陛NDTA=下批准任何法令,所以你们这样做是非法的。”丹东不愧是律师。 “别拿国民制宪会议和国王陛下当挡箭牌!”胥谢里上尉严厉地脱下了白手套。 “那我反问你,根据戒严法,只要有公共秩序被破坏,那市镇便有权动用武装力量,挂出红旗,驱散暴乱,是不是?” “是的。”上尉趾高气扬。 “那科尔德利埃身为京城巴黎的六十个区之一,也是有权颁布戒严法的喽!”丹东愤怒地说。 “嗯?”上尉脑子没转过弯来,瞪着眼睛迷惑不已。武北北汉成 此刻,更多的科尔德利埃民众涌了过来,开始在拉福特里饭店前冲击国民自卫军,丹东推开窗户,扯下了桌子上的绯红色绒布,当作红旗挂在窗户的钩子上,“根据科尔德利埃的戒严法,警告这群穿着红色和蓝色制度的不法暴徒,他们胆敢对民众开枪,现在他们应该散去。”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一名尉官挑衅地推了下他面前的工人。 可那工人却没有被这侮辱所激怒,他很平静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朋友你这样做是没有效果的,我晓得你想挑动我们闹事,但我会一直这样冷静下来的,并且我还得告诉你,面包师惨案是个阴谋,你们上当了,别中了反革命阴谋家的圈套。” 国民自卫军立刻骚动起来。 其实很多士兵根本不想如此。 而另外位家庭主妇也指着士兵们说:“我丈夫也是当兵的,如果他也这样卑鄙,要栽赃给鲁斯塔罗、马拉和丹东这样的人民之友,我就用这个敲破他的脑袋。”说完,主妇举起了手里的平底锅。 “不要放弃挣扎,周围街区全是我们的兵,有一万人!”饭店内,胥谢里上尉恼羞成怒。 “一万人?比得过这科尔德利埃街区愤怒的民众数量多?只要我一嗓子,就有出现两万人,你信不信。” 这会儿胥谢里上尉跳起来,他对着楼梯上站着的士兵说,“你们听到了吗?这个人要纠集街区和郊区两万名暴徒,要发动教唆造反,抓起来!” 劳馥拉惊叫起来,一群士兵冲上来,把丹东的手反绑到后背去,然后把他推下了楼梯。 当丹东被推出饭店时,他对围过来的民众大喊:“不要动手,不要抵抗,因为这样会酿成巴黎的内战的,我们一定要凭理智粉碎他们的阴谋。” 然后他又挣扎着对士兵们说:“你们其实是我们的兄弟,国民自卫军唯一的错误是盲目服从了长官的命令,你们没想到忠诚会沦为专制的帮凶......” 当丹东被送进马车的时候,前王家枢密院律师肖沃.加拉德先生牵着狗,也在人群里,他看到昔日的同僚丹东,痛心地说:“丹东先生你妄谈革命,我说过你会上绞刑架的,没料到一语成谶。就算不死,镣铐之灾也是逃不掉的。” “不,肖沃先生,我坚信最后这副镣铐会成为我的桂冠。”丹东很冷静地反驳说,然后被塞入了马车。 隔着竖起铁栅的车窗,丹东对追上来的劳馥拉低声说:“仲马先生往东跑了。只要他安全,我们就安全。” 扬起的灰尘里,丹东被押送去了马尔斯大校场的军事监狱里。 指挥官办公室里,“混账,蠢驴!”拉法耶特侯爵气愤地训斥着把守东城关的连队主官,“那个维尼.仲马,就是菲利克斯.高丹,人就在你们眼皮底下溜走了。” 这个连队的主官们被训斥着,各个垂头丧气。 “赶紧加派人手,去枫丹、昆塞、朗布依埃等地区搜捕,一定能够把高丹绳之以法。”旁边的巴依市长说到。 “他毕竟是革命英雄,别慢待了,只要根据戒严法将他拘押段时间,就放他回鲁昂老家去,让胥谢里上尉带队行动。”拉法耶特侯爵特意补充。 等到官兵们都退出了办公室,拉法耶特侯爵就对巴依说:“我们马上就在戒严法的保护下,将巴黎六十个街区公社统统取缔掉。” “太好了。”巴依难得露出丝笑容来。 现在各个街区公社飞扬跋扈,以科尔德利埃街区为首,不把巴黎最高机关市政厅放在眼里,所以巴依和顾问们商议,随后把巴黎分割为四十八个“选举区”,把原本的街区分割打乱,此后只负责选举,行政权全部收归市政厅所有,他和他的顾问团们很快就能掌控至高无上的权力:马拉和菲利克斯逃走了,丹东被捕,几个俱乐部被捣毁驱散,再加上有兵权 的拉法耶特侯爵撑腰,已经没有人能阻拦这一进程。 不,倒是还有一位。 “你说米拉波伯爵吗?他被金钱给麻醉掉了,在他决定出卖节操那刻起,他在国民制宪会议里的威信就开始动摇起来,这样的虫豸不足为惧。”拉法耶特侯爵冷冰冰地回答说。 就在此刻,办公室的另外端房门被勤务兵给打开,“司令官阁下,法兰西文学院首席院士德.弗洛尼安来见。” “这个东西,希望市长先生和司令官阁下看看。”弗洛尼安先生走进来后,递上个纸包。 拉法耶特皱皱眉头,问这个是什么。 “寄送到我这里的一件手稿。” “谁的?” “维尼.仲马的。”弗洛尼安也觉得不可思议,耸耸肩膀。 拉法耶特侯爵先是愣住,然后连说有趣,便取出手稿,是个剧本,封面的标题赫然是“先知”,下面一行小字是,“献给玛丽.让.波尔.伊夫.热利.贝尔马迪.德.拉法耶特侯爵阁下,维尼.仲马鸣谢。” “有趣啊!”拉法耶特侯爵居然笑了起来,“这幕叫<先知>的戏剧,就让它在各个剧院公演吧!” 同时,王家骑术学校的会场里,米拉波伯爵红着双眼,声嘶力竭,在疾呼着国家财库的困难,他再度驳回了塔列朗和西哀士关于征收教会财产的议案,认为实施起来太过耽误时间:“罗马人啊,喀提林已经带着他的叛乱队伍到了城门口,可你们却仍然在高谈阔论——财政问题已快要宣告法兰西的死亡,我们不能再犹豫下去了,我们只有听富有经验的长者建议,才能渡过难关。” “哦?尾巴快露出来了。”席位上的塔列朗笑了起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39.爱国捐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内克尔大臣便是我所认为的,理财经验最为丰富的长者......”米拉波伯爵带着几分媚态,说出了这个名字。 塔列朗举起手指,不由得在鼻翼上蹭了两下。 内克尔提交的计划不再是发行国债,而是要面向全国的国民,征收所有人收入的四分之一,这叫做“爱国捐” ,他希望借此来恢复财政的健康,按照内克尔的说法,各个贴现银行所发行的流通券已高达一亿一千四百万里弗尔的额度,其中又有八千九百万里弗尔交给了国家,“财源已经枯竭了”。 另外国民制宪会议至此的两大举措,也继续加重了国家财政的负担。法国的税收可以分为两大体系,一个是面向土地征收的直接税,本来一年差不多有两亿四千万里弗尔,又有针对个人动产的“廿一税”,差不多有五千万里弗尔的税额;还有一个,便是对烟草、盐等征收的间接税,数额和直接税差不太多。可间接税太遭人愤恨了,所以国民会议成立伊始就按照陈情将其废除掉了,所以有人曾说法国国民会议不该匆忙废除掉间接税的,但这其实也属“马后炮”,在1789年后法国国民会议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实际就是——中央对地方的行政和征税权力等于零,也就是瘫痪掉了。 各省区各市镇都嚷着旧制度下的税制不公平,要进行全新的土地丈量和财产申报登记,事实上许多地方也自主推行了这件事,但征税是牵涉全国的大事,而国民会议根本又没有能力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土地丈量,编造本土地底账,所以连直接税都没法征收,那间接税更是无从谈起。 另外,原来法国旧制度的财政应急办法,便是组建包税人公司,NDTA=由包税人预先垫付现金给国库,抵押就是由这批包税人去收税,并且可从税收里截留一部分收益当作“利息”(赫尔维修斯先生就是做这个的),可国民会议也将包税公司给废除掉了,禁止用金钱捐纳官职,用普通的国家雇员制来取代了包税制,这样虽然横扫了贪婪的包税人,可也使得国库丧失了稳定的垫付款来源。 更何况,许多旧官员、贵族和僧侣,要求国民会议将他们先前为捐纳官职而付出的钱,连本带息共三亿七千万里弗尔给还回来,国民会议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就得偿清。 如此,整个法兰西国民会议所肩负的浮动债务,居然高达十亿里弗尔! “这是一项特别的税收。每个公民,每个法兰西公民都该用十分简短但却最能表现爱国主义的方式,说出句‘我据实申报’,诚实无误地申报出自己的收入,来确定自己的税额。请大家通过这项临时的特别税即‘爱国捐’吧,希望这一次能满足需要,所以请将它通过吧!即使你们对方法有所怀疑,但也别怀疑它的必要性,以及我们已无其他路可走的这个事实。通过吧,因为现在的局势已不允许任何拖延,任何拖延最终都得由我们来负责,大家不要耽搁时间了,因为灾难不会给任何人时间。国家财政的总崩溃迫在眉睫,它会毁掉你们的财产和名誉,喀提林已经带着党徒来到罗马城的门前,可你们还在高谈阔论?”米拉波伯爵的雄辩和“爱国捐”法案,在大部分议员热烈掌声里通过了。 可暗影地里,塔列朗主教一边鼓掌,一边讥笑不已,他心底说: “这种全无强制力,单凭个人良知征收的爱国捐,也能有效?我武北北汉成看内克尔不是另有所图,便是山穷水尽了......我的提案以教会财产为抵押来征集现款,这个不可行得多?债权人们不是要金钱,就是要土地,哪个会要什么爱国主义,可笑!内克尔、拉法耶特侯爵、巴依还有这个米拉波,全是群徒有其表的庸才,其实老老实实按照菲利克斯的办法,把国民自卫军的枪口瞄准巴黎的那群顾问商人们,疏通四面城关对外省的道路,紧急调运粮食来巴黎,平抑民情,恢复秩序,建立起国民会议的威望,随后若通货不足,便用威望为信凭借,发行全国通用的纸币便好,有了纸币,国库便能偿清所有债务,然后再将税务改为纸币支付,并在循环使用纸币的过程里,刺激生产恢复经济,唉,全是群为了私利权欲互相拆台的蠢货!内克尔,等着你的信用破产吧!我可不同情你,还有你那自命不凡的女儿——对了,也不知道菲利克斯逃去庇卡底了没?” 幽静壮美的昆塞城堡,遮盖在深秋浓密的枝叶内,每逢周末,朱斯蒂娜夫人就会来这里栖居,她会在灌木丛夹持的小路里散步,但却不对城堡的田产过问什么,原本属于梅迈伯爵的佃农们,自动将田地给分割占有了,然后在份数额很轻的税册上写上自己该缴纳给朱斯蒂娜夫人的数目,就完事了。 先前秋收时,朱斯蒂娜甚至没来督促过任何事,最后由佃户们联合交了一小笔现金,她也就十分满意了。 “我在这里是客人。”夫人就是这样讨好佃户农民的。 农民们一面在夫人那里占了些便宜,一面也激起了对夫人的效忠心和保护欲,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朱斯蒂娜在巴黎城里占据多少妓院、赌坊和邮政的产业呢?这些土地收益,她压根就没看在 眼里。 一辆马车载着从城里圣路易岛来的安德莱依娜,在颠簸的车厢内,她是眼泪低垂。 等到在城堡客厅内见到朱斯蒂娜时,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要和我离婚的念头。”安德莱依娜痛苦地对朱斯蒂娜说。 他,自然指卡耶维多先生。 “男人确实是这样的,他希望妻子多儿多女,要么当劳动力,要么当遗产继承人。” “我慌了神,朱斯蒂娜!我现在没法确定什么才是真的,到底是我的责任,还是他的责任。勒.奥德莱恩大夫(卡耶维多公馆的医生)时而说,是我丈夫的事,但现在他又改口,说是我的责任。” “唉,我早就对你说过,在婚姻当中,男人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缺陷。”朱斯蒂娜充满同情地说。 “当初奥德莱恩大夫也是这样说的,现在能保护我的,就只有神甫了,我丈夫去找过当初的证婚神甫,神甫严厉告诉他不准离婚,所以我丈夫现在还有些犹豫。但又有人告诉我,教会权力马上就会被国民会议给打垮,婚姻以后就归政府管了,告诉我朱斯蒂娜,将来会不会是这个可怕的结局?” “我们太久没开沙龙了,你看看你,对时局的把握都模糊不清了。”还没等朱斯蒂娜惋惜地说完,客厅和藏书室的门突然响动起来,吓得安德莱依娜往那里一瞧,这一瞧不要紧,她更害怕了——是菲利克斯,他胳膊里搭着礼服,神色很匆忙,但大概是听到方才自己和朱斯蒂娜的交谈,就情不自禁地走了出来。 “你走出来干什么?”朱斯蒂娜惊讶地说,然后她又说了句,“你该离开这里了,趁着追兵赶来城堡前。”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0.卡耶维多太太的小小戏法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的脸颊似乎消瘦了点,眼睛里有些缺乏睡眠造就的血丝,他靠在门框边,笔直地盯住了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 面对这如普罗旺斯日头般灼热的目光,安德莱依娜局促不安,她呼吸不再均匀,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眸也避开了对面的视线,光洁饱满如水仙般的额头前,垂下几丝金色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卡耶维多先生居然会这样对待他的妻子,这中间必定是有小人的教唆,而我几乎可以晓得那个小人是谁......”菲利克斯衬衫的领口散开,他抓下领结,情绪非常激动。 “您没必要这样,高丹男爵。”眼角还留有泪痕的安德莱依娜微微苦笑下,回答说。 “好了,你可以走了,快些......保罗.巴拉斯在防区边境处等着你,而欧坦主教塔列朗还给你找到了扈从......”朱斯蒂娜拦住菲利克斯,手指着房门口已经备好的行李箱。 “就给我五分钟,可以不可以?”菲利克斯请求,他对两位女士NDTA=说,自己绝没有任何妄念,只是希望卡耶维多太太知道点真相,在他离去后,所有人都可以更安心些。 “朱斯蒂娜......”这时,安德莱依娜抬起浓密的睫毛,缓缓地说出话来,“就给高丹男爵五分钟吧,我在花园里伴着他走一走。” “那好吧。雅克呆在城堡的瞭望塔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别说五分钟,哪怕一秒钟你也不能耽搁。” 安德莱依娜低着头,她的后颈在阳光下一片洁白,然后指了下行李箱,对菲利克斯说,你还是预先提着吧,便走了出去。 长满夹竹桃和天竺葵的弯曲小道上,菲利克斯提着行李箱,安德莱依娜则交叉垂着手,她这次来到昆塞城堡有点匆忙,故而金色的头发只有玳瑁夹着,下身倒还是老式的钟裙,纤细的脚踝上搭着高跟鞋,在碎石上踩出轻轻的声响。 她的身形可谓恰到好处,丰满适度,下巴、脖子和肩头,相连之武北北汉成处都是漂亮的流线型,露出的上半边酥胸,不那么高耸,和稍微有些阔的锁骨相靠,是那种温婉的扁圆形,于光线下像是洁白晶莹的东方瓷盘。 “你知道吗?我的头发......其实根本不是金色的,高丹男爵您的姐姐该是天然的金发对吧。” 菲利克斯稍微吃了惊。 安德莱依娜摸着耳边的头发,失笑道,你们男人自然是不可能这样细致入微的(菲利克斯的注意力就在她的后颈、胸和足上了),但朱斯蒂娜和拉利夫人都是知道的,我的头发是染为金色的,“我毕竟是意大利米兰人,那里的姑娘极少有天生的金色头发,可法国男子都最欣赏金色的秀发。” “那......” “本来是淡褐色的。”安德莱依娜难得显露点调皮的神态,捻起额头前的头发,对菲利克斯说到。 “您的耳轮很纤巧。”菲利克斯就这样跟在她的侧后面,顺势评价说。 “嗯,占卜师都说,耳轮纤巧的女子,命运就是母亲和婢女,在我这里,怕是只剩下后者了。”安德莱依娜声调苦涩。 “不,并非如此。其实卡耶维多公馆的奥德莱恩医生,是被小人给收买了。”菲利克斯急忙说道。 安德莱依娜稍微有些吃惊,但似乎又在意料中,她叹口气,仰面看着树丛上被风吹过去的流云,“那到底会是谁呢?我并不想报复任何人,可是还是会感激您告诉我答案。” “雷卡米埃!”菲利克斯不假思索就出卖了这位。 “为什么?”安德莱依娜有些惊讶。 “他要借着奥德莱恩医生的证明,唆使卡耶维多先生和您离婚,随后他会把个女孩塞给您丈夫,这样您丈夫很快就会有子嗣的。” “......可是。”安德莱依娜因为羞耻,说话有点吞吞吐吐,随后她停了下来,她的娇躯散会儿步后就会乏力,最终她看四下无人,就鼓起勇气对菲利克斯袒露,“之前奥德莱恩医生曾对我说过,有问题的是卡耶维多先生,而非是我......那么就算我离开,也不可能。” “那个女孩是巴黎近郊莫城女修院的,年龄才十四岁不到,我调查过了,她名字叫贝娜儿。” “贝娜儿?”安德莱依娜不清楚这名字的含义。 可是当菲利克斯将她的全名说出来后,卡耶维多太太简直惊诧莫名,“对,叫贝娜儿.雷卡米埃,是的,她其实是雷卡米埃的私生女,母亲身份不详,大概是生产后就死掉了,然后雷卡米埃一直将她寄养在女修院里,路易十五的宠妃杜巴丽夫人曾担当过这女孩的教育工作。” 然后菲利克斯顿了顿,又对安德莱依娜说出更让人震动的内幕:“雷卡米埃是冲着卡耶维多家族的巨额财富来的,他也知道您的先生没法生育,所以他准备把贝娜儿嫁过来后,自己亲自上阵......” “不,请您别说了!”安德莱依娜简直都要精神错乱了,她没想 到雷卡米埃为了金钱,居然要对亲生的女儿做出那种禽兽勾当来。 “然后雷卡米埃会偷偷将卡耶维多先生害死的,吞并掉先生的财产后,他会毫不在乎地和比自己小二十二岁的贝娜儿,也就是自己的女儿结婚,这样所有的钱他都能保全住了。”菲利克斯一口气说完了,然后他又说,“卡耶维多先生不可以和您离婚,那样整个家族都完了,但他现在鬼迷心窍,我想保护您,也保护不了,真的是让人痛苦又无奈,我现在遭到反革命的追捕,前途未卜。” “谢谢您,高丹男爵。”安德莱依娜第一次真诚地向菲利克斯致谢。 昆塞城堡高耸的瞭望塔上,象征贵族身份的风向标已经被主动拆下,在此警惕地观望的雅克,果然见到西侧的道路上,差不多一个法里外,有队国民自卫军正向这里来,他们的刺刀反射着光,很醒目。 带头的正是胥谢里上尉,他骑在马上,不断催促着快些。 雅克赶紧顺着旋转下沉的楼梯,奔了下去。 “您好上尉,我是巴黎爱国党的记者劳馥拉.赫尔维修斯。”一辆红色小马车,金色的轮子旋转,坐在里面的美丽女青年举着证件,赶上了胥谢里上尉,“我想采访您,关于国民自卫军对马拉先生的通缉,还有对丹东先生的逮捕,国民会议那边是什么样的看法?” “滚开,小妞!大家继续前进!”胥谢里上尉没好气地骂道。 花园里,安德莱依娜打开了手袋,掏出份东西来,晃在了菲利克斯的眼睛前。 虽然之前菲利克斯曾注意到过,但他始终没挑破过,他能理解,女人只有心眼大和心眼小的区别,但绝无有心眼和无心眼的区别,安德莱依娜为了自保,做出这样的行为倒也完全可以理解。 原来,那份东西正是布勒太.卡耶维多和因反革命而被处死的巴黎前市长弗莱塞尔间的信。 那晚菲利克斯曾交还给她。 她回去后,当着卡耶维多先生的面,假装把这封信给烧了。 但只是假装而已。 如此关键的证据,她还是决定要留作“后手”。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1.若阿基姆.缪拉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安德莱依娜是意大利米兰城一名生丝商人的女儿,她和卡耶维多先生的婚姻很简单:卡耶维多最初做丝织业生意发家的,在头任妻子死掉后,他从陆路要去立窝那去进口丝绸样式,结果遇到了安德莱依娜父亲,“唉,先生,您一定要看看我那美丽倾城的女儿。” 然后卡耶维多也确实喜欢上温婉漂亮的安德莱依娜,就留下了差不多五万里弗尔的聘礼钱,并对她父亲说,就一点可惜,头发不像高卢女人那样金色。 于是安德莱依娜就把原本淡褐色的头发染成了金色。 这在欧罗巴女性当中也不稀奇,淡褐色头发会把脸庞线条硬朗些,而染成金色后安德莱依娜就像个瓷娃娃,柔和许多。 婚后,卡耶维多先生对她确实很好,吃用不缺,她在意大利的娘家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可生不出子嗣终究是个死结。 可说到底,安德莱依娜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带着耻辱被扫地出门的NDTA=。 尤其是她在这两年为卡耶维多家做了这么多事,抛头露脸,哀求菲利克斯的帮忙,还被菲利克斯给亵渎过,才让丈夫的买卖起死回生,她觉得自己够对得起卡耶维多家了。 “太太,你和那个大学生,不,现在已经是巴黎大红人的高丹,关系居然这样的好,这我完全是没想到的,我很开心。”那天清晨,当巴黎的炮声慢慢沉寂下来,她拿着攸关性命的信件,回到公馆后,之前将妻子推出去的卡耶维多先生,用种满是感激,但内里还带着些阴阳怪气侮辱的言语,如此说到。 安德莱依娜在瞬间,因某种鬼使神差的因素,做出了对丈夫的欺骗(为此她其后不晓得暗中祷告忏悔了多少次),她在意大利当姑娘时,也懂得些恶作剧般的“魔术”...... “这真是太好了,这封信你留着吧!如此的话我回鲁昂去,便会发动原邮政分拣员的力量,全力维持住您和您丈夫的婚姻。”菲利克斯这才开心地笑起来,然后他忽然听到城堡瞭望塔上的钟声,然后就提起了行李箱,对安德莱依娜说抱歉,我得抓紧离开,雅克应该去备马车了。 “您快些走吧,保重啊,高丹男爵。”武北北汉成 “叫我菲利克斯就好。保重,卡耶维多太太。” 这时候,城堡二层的窗户也猛然被推开,朱斯蒂娜就在其后,不断打着手势,示意菲利克斯快点离去。 菲利克斯往后退了半步,又和安德莱依娜鞠躬。 安德莱依娜也提起裙裾,微微半蹲回礼。 可就在这刹那间,菲利克斯看到她的蓝眼睛内发出了光彩来。 “哦,你简直就是个狂乱的进攻者!”看到其下这一幕,朱斯蒂娜不由得摇摇头。 “请不要这样,高丹......不要这样,菲利克斯。”就在离别的瞬间,安德莱依娜的腰被菲利克斯紧紧搂抱住了,她奋力抬起了手,想把对方如铁箍般的胳膊给按下去,但窘迫下,那对贞洁而雪白的胸脯居然被蹭了出来,在象牙白色的胸衣花边内外打着滚!她的脚尖也离了地,对方身为个男子,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就这样被抱举起来,“放放手,天啦我喘不过气来,不,您不该这样羞辱我......”当菲利克斯的头埋在她柔软的胸间后,安德莱依娜侧着脸,两腮泛红发热,就像是两朵玫瑰花从清水里浮了上来,她能难堪地看到,远远处朱斯蒂娜正立在城堡窗台后,看到了这所有。 几秒钟后,窗户合上了。 “啊!”安德莱依娜仰起脖子,发出可怜的被驯责的小兽般的声音,她的玳瑁发卡也落了地,头发披散下来,腰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因为菲利克斯的手粗鲁而有力地在她的臀部搓捏了几下,这大概就是男人对女人体态喜欢的表示吧,直接的,赤裸裸的,卡耶维多先生却从来都没对她做过。 “这样的臀部简直就是最美妙的教堂,我不相信生不出来孩子是您的责任,太太!”菲利克斯扔下这句话后,才提着行李箱奔跑了出去,年轻的躯体就是好,他像只凶猛的豹子般,越过了灌木和篱笆,穿过了树荫,然后在通往朗布依埃的路上,抓住了疾驰而过的马车,雅克.高丹拉了他把,他就上去了,头也不回。 “生不出孩子,我该抱歉吗?”惊魂未定的安德莱依娜,一会儿后才拾起了玳瑁发卡,默默地想到。 “他还年轻,有的是力量,那种美妙的滋味我以前对你说过,但你那时却不敢在心里想。”当安德莱依娜回到城堡大厅里,恢宏的穹顶下,朱斯蒂娜坐在靠椅上,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安德莱依娜沉默地坐下来,不做声。 但她对菲利克斯说完那些敞开心扉的话后,本能地觉得他俩的关系不再普通了,以前费尽心思要保持的距离,似乎也不复存在了。 “你和卡耶维多这样的结合最差劲了,那个上年龄的胖男士除了些钱,什么乐趣都没法给你呢。”朱斯蒂娜撺掇起来。 “别说了......”安德莱依娜不安极了。 国民自卫军踏入到庭院内,劳馥拉也下了车,跟在胥谢里上尉的后面继续骚扰。 “菲利克斯在哪里?”上尉粗暴地喝问走出来的朱斯蒂娜。 “这里没有什么菲利克斯,但我觉得你应该有些礼貌才成。”朱斯蒂娜没好气。 上尉让一半的士兵进入昆塞城堡里去搜,“地窖、马厩和阁楼都不要放过。”自己则翻身上马,带着其余一半,沿着去朗布依埃的道路,“给我追!” “妈妈!?”劳馥拉瞪着眼睛,急切而不安。 朱斯蒂娜则对着女儿做出个“安心”的小动作。 驰往朗布依埃的路上,菲利克斯麻利地脱掉了外衣、衬衫,然后便是筒裤和长袜,皮鞋也被踢起好高,滚落在路上。 接着他便穿上了长袍,戴上了缠头,雅克边驾驭着马,边惊讶地看着导师的新奇装束。 到了一个岔路口时,雅克见到个人影闪过,骑着匹斑点马,冲了出来,然后就在车轮边稳稳地跟着。 雅克扭头望,马背上是个身材挺高,十分匀称的年轻士兵,绿色的猎骑兵军服,袖口和前襟带着白条,没戴军帽,满头奇特的小碎卷黑发,皮肤黝黑,眼睛的颜色很深,胡子刮得非常干净,“嘿,本人就是若阿基姆.缪拉,香槟猎骑兵团中士!奉欧坦主教的命令,前来策应鲁斯塔罗啦,您是我心目里的英雄!”缪拉声音十分洪亮,在马背上还抽空对裹着袍子的菲利克斯敬礼。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2.巴巴里大使朱拜尔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结果缪拉不看自己的偶像不打紧,一看直接愣住了,车座上的菲利克斯裹着件白色长袍,头上罩着苏丹式高帽,还蒙着面,就露出一对眉毛和眼睛,再加上他棕色的皮肤,“呃!您这是?”缪拉大喊起来。 “缪拉中士,从现在起你要保护的不是名国会议员,而是名外国使节,是来自巴巴里的大使马吉德.朱拜尔!不好意思中士,我绝非是有意在你面前藏头露尾,这一切都是为了革命的工作。” “这也有人会相信?”缪拉大为不信。 不过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朗布依埃和圣克鲁城堡的交界处,成排成排的朗格多克军团士兵持枪在那里,等到见到雅克所驾驭的挂上马格里布徽章的马车后,立即对天鸣放了三轮,表示对巴巴里大使“马吉德.朱拜尔”的热烈欢迎。 军团指挥官保罗.巴拉斯子爵说菲利克斯是巴巴里大使,那就是的。 因缪拉来自加斯科涅地区,也拥有副南方人特有的黝黑肤色,很NDTA=多士兵同样把他当作是摩尔人,“只不过穿了法兰西猎骑兵的制服而已。” 巴拉斯中校彬彬有礼地和巴巴里大使朱拜尔,并肩穿过营区,并且互相交谈。 “去见过国民制宪会议,提交过外交备忘录了吗?”巴拉斯故意问。 法国的国民制宪会议之前提出的口号是,“要制订一部能全世界通用的,最自由平等的宪法”,故而这段时间跑到国民会议那里冒充自己是某某国使节的特别多,其实大部分都是原本在巴黎的异国盲流,黑人就吹自己是阿比西尼亚、马里、塞内加尔、维尔的酋长,棕皮肤的就吹自己是马格里布、努米底亚或内志诸国来的王子,还有的本来就是伊斯兰信徒,把头裹起来就说是奥斯曼某帕夏的使者,整天围着国会转悠,坑蒙拐骗,说是来效仿未来法兰西宪法,要回去治理自己国家的,而那群议员们却恍然觉得有了“万国来朝”的气象,个个都陶陶然的。 “交过了,不过最近国民会议很多病退的议员,应该是政见不和。”菲利克斯话里有话。 巴拉斯便明白了:“那么马吉德.朱拜尔阁下的下一程是要去哪呢武北北汉成?” “去北方,然后就去英国进行国事活动。” 巴拉斯就知道菲利克斯是要回家乡去,积蓄力量以求东山再起,便答应说我派遣一队士兵,护送你去庇卡底省。 “马吉德.朱拜尔”立即对中校表示感激,然后他就关切地问,朗格多克军团现在军饷情况如何。 “很困难啊,原来发军饷的王室垮了,而今国民会议又说国库告罄了,兄弟们这个月拿到手的,只有三分之一是钱币,还有三分之一是朝不保夕的银行流通券,还有三分之一是实物,面粉、亚麻布啥的。” “阿拉伯有句谚语,当兵的永远不愁缺钱花,他可以用血换到世界上所有货物。”菲利克斯意味深长地说。 会意的巴拉斯中校,还有缪拉中士就站在棵榆树下,等着这位巴巴里大使的高见。 “在朗格多克军团表册上缩减五百人,接着就挑选五百位胆大的机灵的好兵送出去,军饷和船只都由我来提供。” “去哪发财?”巴拉斯问,这完全是德意志王侯搞“血贡”(封建王公把自己领地上的农奴给抓壮丁,卖给兵贩子送去全世界战场上打仗)的那套。 “好地方,新奥尔良,佛罗里达,替我的棉花种植园打仗,保护我盟友的生意。马上给你二十万里弗尔的现款,这样不但这出去的五百士兵有好前程,你自己也能养活整个军团,兵和武器就牢牢地继续被你掌握,不然没了军团的指挥官简直就是脱毛的鸡。” “那完全可以。我们法兰西军人都是很单纯的......” 安全离开了朗格多克军团驻地后,乔装为巴巴里大使的菲利克斯果然得到了一队士兵的卫护,和缪拉开始向庇卡底省的边关前进。 “中士,塔列朗主教是如何能使唤你的?”骑在马上的菲利克斯,看着四周幽寂的森林,很悠哉地问道。 “我是卡奥尔城拉巴斯蒂村出身,我父亲经营一家旅馆,同时他还是塔列朗家族的‘工人’。”缪拉粗声大气地回答。 “工人?”菲利克斯对这个身份感到不解。 “反正在登记簿上就是这样的身份,卡奥尔城大部分地产都是塔列朗.佩里戈尔氏族所有,我父亲实则就是替这个主子家族经营庄园、收取税款的。” “听你的谈吐,你该接受过教育。” “我是图卢兹神学院肄业的。” “巴黎索邦学院的。”两人关系立刻又亲近了不少,隔着马背互相握手。 “我不是长子,所以家里的旅馆、农场都是归我哥哥继承,我就如同大部分法兰西家庭里的次子,准备当名神甫,可我却让父母失望了,两年前香槟猎骑兵团恰好路过图卢兹,我就逃离了神学院,投笔从戎。” “我也是一样啊,父亲想让我当名律师,结果我却 当了工厂主,现在又是革命家。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这个啊,后来猎骑兵团派驻去了阿尔萨斯,听到巴士底狱被攻陷后我就呆不住了,家乡传来消息,卡奥尔正在招募训练国民自卫军,特别需要我这样有军事服役经验的,所以我就向团长请了长假——不准备回去了,准备回卡奥尔国民自卫军里大展拳脚,我觉得我将来是可以当上中校或上校的!恰好路过巴黎,就接到了塔列朗主教的请求。”现在若阿基姆.缪拉中士人生最高远的目标,还是当名专业的校级军官,要是能得到男爵或子爵的封赐那便更好了。 加斯科涅人,灵魂里都燃烧着南方人的热情,喜欢冒险,思维大胆,有时候喜欢吹牛。因此地居民在历史长河里混入过巴斯克乃至摩尔人的血,在相貌和性格上都与普通法国人不太一样。 “我想当骑兵上校。”此刻在缪拉的认知里,这差不多就等于是吹牛了。 幸亏现在大革命爆发了,否则就在去年,他连吹都无法吹——因军队里的高级职务只对贵族开放,他这个平民出身的连想一想都是奢侈(奥什和拿破仑都是一样)。 “对加入诺曼底鲁昂的国民自卫军感兴趣吗?”菲利克斯觉得自己也需要更多的将才。 缪拉哈哈笑起来,然后婉拒了菲利克斯的要求,他更想为家乡做贡献。 “没关系,将来法兰西各省都是属于国家政权的,我们会缔结神圣同盟的,你未来还是会为我,不,是为法兰西国家效力的!”菲利克斯是放长线钓大鱼的,他不着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3.圣茹斯特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等到庇卡底边境的农村时,已是下午时分,菲利克斯见缪拉猎骑兵制服上有磨损的地方,便立刻打开自己的小羊皮行李箱,里面有一卷钞票,还有十枚响当当的金路易,菲利克斯二话不说,没拿已贬值的钞票,而是直接拿出一半的金路易,塞到缪拉的手中,外带一张店铺名片,“这是巴黎比较好的裁缝店,军人的制服是他最引以自豪的标志,不能落了下乘,剩余的钱你带回卡奥尔去,在训练国民自卫军时遇到任何困难,不要犹豫,写信给我。” 身兼加斯科涅人和军人双重直爽的缪拉,十分感动,照盘全收,立即给菲利克斯敬礼,然后就问他:“你所说的美洲新奥尔良......那里的战争报酬若何?”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菲利克斯正色说到,“未来的革命大联欢,那才是你该去的位置。” “是,是我过分执着于军事冒险所能取得的财富和荣耀了!”缪拉带着些羞惭,再度立正,对菲利克斯敬礼。 “就这样中士,未来你成为卡奥尔国民自卫军上校时,我们会在巴黎重逢的,至于我,先要回诺曼底去进行自己的事业。”两只手再度紧紧握在一起。 “会重逢的!”缪拉带着肯定语气,重复了一遍。NDTA= 和缪拉道别后,菲利克斯换乘了马车,也脱下了马格里布男子所穿的长袍,又回复了法兰西绅士的装束。 等到越过了河流上的桥梁,在桥头的庇卡底村镇里,得到巴贝夫指令的大批武装农民和国民自卫军士兵,早就列队在道路两侧,热烈欢迎他的到来。 菲利克斯毫无架子,下车步行,和他们挨个握手。 等走到队伍末尾,一位长发披肩,肩带上挎着把手枪,穿着蓝灰色西服的年轻人,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上前两步,和菲利克斯握手,随即自我介绍: “庇卡底省的国民自卫军上尉,圣茹斯特。”武北北汉成 “......这次逃难的过程,遇到的人都有些微妙啊。”菲利克斯暗暗吃了惊。 “对不起,听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维尼.仲马,并且还是革命的领导者鲁斯塔罗.梭伦,从您的假名里我感受到了再浓烈不过的浪漫主义气氛。现在巴黎城被掌握在以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为首的为富不仁的顾问商人手里,贵族们又处处密谋着对革命的颠覆,现在能挽救法兰西的人物,并不在巴黎,也不在那座王家骑术学校里,而是于法兰西外省的革命联盟。”说着,圣茹斯特从怀抱里掏出个本子来,菲利克斯见到,那是圣茹斯特的手稿,这年轻人也是戏剧和小说的热烈爱好者,按照他所说的,在巴士底狱起义前后,他就在巴黎,密切关注着这个大舞台上的所有角色,可只有两个人给他的印象最深,一位是菲利克斯,一位便是罗伯斯庇尔,其后因人微言轻,圣茹斯特来到庇卡底,跟随巴贝夫从事革命运动,后来成为国民自卫军的一位上尉,“请为我签个名,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将是我自出生以来从天主那里得到的最大光荣!” 于是菲利克斯接过来,用笔在上面写了句:“人们心中向善,却不知善在何处。” 这是让.雅克.卢梭的名言。 昆塞城堡的庭院里,因前几日的折腾而赶到疲惫的劳馥拉,躺在摇椅上,上头茂密枝叶给她纯白色的秋季折褶棉裙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母亲朱斯蒂娜来到她的身旁,好奇地问了句:“我以为你会因为他的离去而落泪。” “理由呢?”劳馥拉反问母亲。 “他第一次离开巴黎回鲁昂时,你就哭得很伤心。” “因为那时候的我,是个被初恋爱情完全左右的小孩子,现在的我会观察政治家,会撰写形形色色的文章和戏剧,我手里的笔给了我力量,对和师父间的感情有了成熟理智的看法,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妈妈。”劳馥拉的回答不由得让朱斯蒂娜惊喜之余也多了份感概,她走到了女儿身边,搂住了劳馥拉乌黑的头发,心里想到,“你最好早点看清楚这位师父的真面目,他哪怕在逃跑时还不忘表达对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的勃勃情欲......” “师父回到鲁昂后,会不会承认现在巴黎的革命氛围正陷于了低潮呢?他又会有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呢?戒严法通过了,据说马上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也要正式重组了,国民会议和宫廷也屈从在拉法耶特侯爵的马鞭下,师父到底会如何应对,我很好奇。”劳馥拉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我觉得,他大概率是回去专心致志地当坐拥千万里弗尔财产的大工厂主和银行家了吧!”朱斯蒂娜回答说。 庄严雄伟的奥特尔.季约医院,处于科尔德利埃街区堤坝和西岱岛相对处的河湾处,从远处望去宛若座气势十足的修道院,但只要走进门一瞧,不由得会让人揪心不已:“天啦,这里面怎么是这个样子?”这座巴黎城内最主要的“诺亚方舟”,总共只有一千张病床,其中六百张是双人的,四百张是单人的,然而在让.布格连手举着的名册上,清清楚楚 记录着,本月季约医院的病人数是五千人,所以当他穿过病房和走廊,看到一张张床上,都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四位病人,最多的甚至躺了六位病人,刚刚生病的,初愈的,垂死的,还有已经死去的,都在那些床上,病房拥挤,天花板低矮,床位不足,到处都是潮斑和药品的霉臭味,气喘病人光着脚从伤寒或天花病人间走过,拐角处的几所病房里还有不少精神病人,惨叫声和哀嚎声彻夜不宁。 布格连来到“行刑房”前,其实它就是外科手术室所在,中间放着六张手术台,靠墙则是二十张病床,上面一半是等待手术的,一半是刚做完手术的。 推开门,布格连就看到外科医生们正在“行刑”,有个在锯颅骨,有个在切开腹膜,还有个在切除手脚,整个场面宛若屠宰场,充耳而至的都是呻吟和狂叫。 “全部都是在科尔德利埃街,被国民自卫军射伤的市民——让,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别忘记你也是医生。”同时指挥着六台手术的老人,正是巴黎外科科学院院士德.福扎大夫。 “哦,是!”布格连内疚地即答,接着就加入了“战场”。 日暮时分,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福扎大夫,疲累不堪地坐在案牍如山的办公室里,沉默地喝着咖啡提神。 看到布格连进来后,他便斟了另外杯,递给这位实习医生。 “这里的医院和你当初想象的完全不同,对吧?” “是,要说设施的完善,它并不如我曾经学习过的鲁昂医学院。” “也不会如南方的一些医院,这所医院的资金来源,便是巴黎各大修道院的补助,可现在我们心里的石头还不能落地——那就是,一些国会议员要求没收教会财产的法案,会不会被通过。” “如果通过的话?” 福扎大夫重重叹口气,对布格连说:“局势会变得更糟,但也说不定会起死回生。但现在整个巴黎还是糟透了,国民的卫队居然对国民开枪,造成这么多的死伤!”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4.杜伊勒里宫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说起这样的惨事,福扎大夫和布格连都叹息沉痛。 德.福扎是个老派又正直的医生,他外表干瘦,经常凝思,却具有一颗医者仁心,他对布格连说,十八岁时我也像你一样,在贝尔福拉医院当实习生,二十岁时我来到了巴黎,一直在季约医院工作至今。 其实中间光耀部分,福扎很谦逊,没有吐露出来,可布格连和全院的医生都知道:福扎来到巴黎后,短短两年就可以给医学生教授独立的解剖学课程了,他原本可以在学术上永垂不朽,但年轻有为的人总是会遭到妒忌和排斥,于是福扎索性离开了气氛陈腐的医学院,直接来到一线拿起了手术刀,成为奥特尔—季约医院的首席外科医生。 福扎很喜欢布格连在内的所有年轻人,把他们当作法兰西未来医学的预备军,他像严厉父亲那样监护着布格连:福扎在巴黎城里有寓所,但他从来不会去住,他也没有结婚,更没孩子,他的生活就是事业,早晨八点他带着布格连巡视完病房后,就在医院大讲堂内讲授医学课,下午就来到“行刑房”进行手术、包扎、解剖,一直忙到次日黎明,才稍微睡四五个小时。 福扎教布格连监护病人,让他作为第一助手,参与自己各种复杂的手术,“成长得更快一点,更快一点,让!”这是他经常对布格连说的。 有意思的是,德.福扎倒是经常谈起马拉这个人,大约马拉也算是NDTA=名同行吧? 虽然没什么过激的言语,可布格连明显看出来,福扎对马拉在医学专业上的所作所为是不赞同的(当然马拉对他也没好话),布格连曾经问过,他对马拉的“电疗法”是怎么看的。 “我只知道马拉先生攻读的是内科,后来她成了阿尔图瓦伯爵家的兽医,他也稍微懂得些眼病......不过让你提到电疗,这可是个非常复杂的门类,医学的未来也许属于它,不过我从来没使用过电疗法,对此我不能妄下结论。” “可是听说,马拉先生用电疗法治愈过不治之症。” “你说的是洛伯平侯爵夫人那次?嗨,人们都说她得的是肺结核,可谁知道是不是呢......或许她得的不是肺结核,她的衰老和瘦削也许有其他的原因,如果没有足够的例子,我们是很难下定论,说电疗法对肺结核是有效的。” “不过马拉先生也治疗好了很多其他的病人。”武北北汉成 “我现在知道的是马拉先生已完全离开了医疗事业,他既然退出了这个领域,转而从事政治,并且已经遭到了国民自卫军的通缉,那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因政治不是你我的工作范畴,我们应该想想其他的事。” “那您对马拉先生所主张的,法兰西应该推行累进税这样的说法怎么看,他有句名言,盘剥富有的人去补贴穷人,人越富有,所累进的税额就该更高。我觉得这样的话,政府便会征收到更多的税金,用来补贴医院和教育,让穷人家的孩子得到病床,并且有学可上,季约医院能更宽敞更洁净,人手会更多,这个社会便会更平等。” 在圣德约公社为农民服务两年多的生涯,使得布格连追求平等和仁爱的意识更加强烈。 对弟子的话,德.福扎大夫没有生气,他继续喝了两口咖啡,岔了话题,“让,今晚和明天你休息吧。” “可是......” “你未婚妻就在巴黎呢,好好陪陪她。有些话应该是茹雷那家伙告诉你的,他说的对不对,我还是不能妄下结论,年轻人说的未必就是错误的。不过我也知道,你未婚妻的哥哥,就是国会议员菲利克斯.高丹先生,卷入到复杂的政治斗争里,被迫逃亡了。我希望你能远离那个血腥的角斗场,用手术刀为人类的福祉奋斗。你去吧,看看戏剧,逛逛公园,我调用其他的助手。” “......是的,导师。”布格连觉得刚才的话有些激进而幼稚了,便深深地对福扎大夫鞠了一躬,才离去。 安思延大街的寓所里,艾蕾温柔地将清淡可口的早餐,外带一杯咖啡端到未婚夫的桌子上,然后和表示感谢的未婚夫接了吻,“今天我们去哪呢?” “罗亚尔宫集市听说太杂,就去王室所在的杜伊勒里宫花园吧,晚上我俩去法兰西喜剧院看戏。” 艾蕾笑起来,然后将已经买好的戏票摆在餐盘前,然后坐下来,搂住未婚夫的脖子,说我票都预购好了。 “<先知>?是菲利克斯的剧本......可是......好看吗?”布格连对伊斯兰教的崛起缺乏认知。 “我觉得会好看。” “那行吧!” 今天是个秋季阳光浓烈的好日子,晴空蓝得耀眼,毫无阴沉的氛围,如果有的话,那便是匆匆忙忙巴黎市民的脸色。 围绕面包的暴动,被国民自卫军使用巴黎市政厅颁布的戒严法给强行镇压下去了。 为了不致饿死,许多人只能进入到巴依市长顾问商人所创办的赈济工场里去,其中包括扩建的夏尔维尔兵工厂,还有 几座玻璃、瓷器作坊,及拉瓦锡承包的硝石库工场等。 这些工场发的工资菲薄得要命,根本没有现钱铸币,也没什么足量的白面包,大多就是黑麦燕麦长棍面包,配上些稀薄的菜汤或糊糊,然后居然还有纸印的“代金券”,这也是这群顾问商人的新举措,代金券取代了钱,但工人只能拿到特定的店铺(大多数都是顾问商人本人所有的)去购买生活必需品,价钱比正常市集要贵起码百分之十五到二十。 等到布格连和艾蕾手挽手,走到杜伊勒里宫前的卡罗塞尔广场时,却见到了难忘的景象:许许多多的石匠、木工正聚集在广场上,开始捣毁拆卸这座旧王宫四周的建筑物,拆下的木板、砖头、门框和窗户,被乱堆在载货马车上,其余工人在拆毁房屋的平地上铺设道路,宫廷殿堂内也传来镐头砸击的轰隆声,许多市民咬着牙,在和负责维持纪律的瑞士兵大吵大闹着。 布格连有些诧异,环顾四周,刚准备发问,就听到旁边有个声音说,“这对年轻人,你们一定会感到很惊讶,对吧?” 一位老人就立在布格连的旁边,他有张胖得发圆的脸,白色假发还有圆形帽子,个头不高,艾蕾觉得他像是从童话书里走下来的,可可爱爱的老人家。 “是的,先生。”布格连赶紧说。 “该来的还是来啦。”老人叹息道,“王室根本没听郎巴勒亲王夫人的良言,现在正驱逐杜伊勒里宫的‘住客’们呢!”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5.戈斯连先生的论调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住客?” “是的,先前在凡尔赛宫的好几千近臣、宫妇、扈从,结成个大队伍,现在都跟在国王和王后身后,来到这座宫殿了——对了,你对巴黎如此不了解,你一定是从省里来的吧?”那老人说到这,脸上立刻浮现不经意的傲慢来。 巴黎人称呼外省的,就叫“省里来的”。 “是的,是从南方波尔多来的,我未婚妻是诺曼底鲁昂人。” 那老人家立即郑重脱帽敬礼,布格连和艾蕾还礼。 原来这位叫戈斯连,便是杜伊勒里宫的建筑师,兼档案管理员,NDTA=然后他说起这事情的原委来,就是如数家珍了:“你听着,我来给你说一说,这是对历史的不长说明,建筑总是和历史依靠在一起的。正如你清楚地知道的那样,杜伊勒里宫在凯瑟琳.美第奇时代还是国王宫殿,就和卢浮宫差不多,可从路易十四建起凡尔赛后,它就失去了这样的作用,宫廷离开之后,演员、艺术家、科学家先是挤满了卢浮宫,然后住不下的也到杜伊勒里宫来了,再后来更多‘住客’来了,比如玩扑克牌把宅邸输掉的达官贵人,被丈夫抛弃的贵妇,为国致残的荣军军官,还有领取退休年金的人,都来了。就像蚁群般蹲在这座宫殿里,没有厨房的开始霸占邻居的房间,一位住客锯掉楼梯不希望邻居穿过自己住宅,还有住客掀掉屋顶,为了光线充足亮堂。在无休止的吵骂声里,筑起了新的栅栏,打通了数不清的走廊,还增修了形形色色的阁楼、储藏室和地窖,杜伊勒里宫成了座六层楼的小城市,被各种各样吵闹的住客占领了,再加上周围盖起来的店铺、马厩还有仓库,唉!现在国王和王后的队伍回来了,先前王后散步时就惊奇发现,到处都是人,全都是她的邻居,可王宫怎能有这么多市井邻居呢!所以被释放的瑞士禁军,用长戟和火枪,开始迁出这些住客了,你听,宫殿四周是不是充满了叫骂的声音?全是这群住客们发出来的,这是最后的反抗了......现在进来的,是什么人呢?” 说到这里,戈斯连耸耸肩膀,然后布格连和艾蕾看到了,他先前在凡尔赛镜厅内看到过这群人,刺绣衣服,长筒丝袜,银扣皮鞋,假发和脂粉,满脸假笑,还有成车成车搬运来的物什——雕塑、家具、窗帘和毯子,更别说还有古古怪怪的茶具、餐具、化妆品、书籍、衣服等等等等。 他们,还有花枝招展,顶着夸张发型(甚至有海螺、森林及多桅帆船造型的),穿着十几厘米乃至二十多厘米高跟木屐的宫妇们,这群人都来到了巴黎中心,然后用看乡巴佬和穷汉的眼神,和巴黎的市民们近距离接触起来。 戈斯连先生就数起来:“我们的君主已经习惯了若干世纪所建立起来的排场,他称之为‘秩序’、‘仪典’,我就不说在阿谀奉承里成长起来的,来自奥地利那年轻、美妙又任性的王后了,她简直拥有一支军队,编制让人瞠目结舌,有的职称叫‘王妃身边的少年侍从’,还有什么让人费解的‘在王后壁炉边值班的女仆’,光是这些还不够,还有‘国王的主要近侍’、‘国王的次要近侍’还有‘国王的一般近侍’,‘国王的内廷御膳官’,‘国王的烤菜厨师’,‘供奉国王的高脚大酒杯职员’,‘给国王做冰淇淋的人’等等,更别说还有王室内数量说不清的医生、理发师、餐室侍役、御马监等......” “以前巴黎人还不算了解,对吧?”看着杜伊勒里宫一片红男绿女和金碧辉煌的艾蕾问到。 “对,凡尔赛不在巴黎,所以瞒过了许多人的眼睛,就算以前有武北北汉成舆论的批评,但俗话说眼见为实。现在就是这样啦!”戈斯连先生说着,指着广场上到处都是,神色明显不算高兴的人群,“在普通民众和诚实的布尔乔亚眼里,怎么看待处在市中心的杜伊勒里宫的这一切呢?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呢,因为杜伊勒里宫只容纳了这群王室仆役里的一小部分,将来宫廷花样繁多的管理机构不得不在卡罗塞尔大街,在圣奥诺雷大街,在多芬大街,在旺多姆广场,租赁下更多的房子。唉,巴黎人会亲眼看到这一百多年来,是谁在压迫他们,是谁在喝他们的血,榨取他们的乳汁,吞食他们的面包。也就是说,巴黎人会明白谁是谁是在眼前忽然迁进他们粮仓的高甘大(<巨人传>的主角),把属于他们的粮食吞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国王和王后认为这些排场和享受是平平无奇的,可让原本就对王室颇有微词的巴黎人,看到他俩所拥有的无益奴仆时,会加速埋葬旧制度残余的灰烬?”布格连感慨地问。 “所以现在到处都是的表面和解全是虚幻的,无论是巴黎市政厅,还是国民会议,还是国民自卫军,都不能挽救危局。从面包师林德的被害,到现在杜伊勒里宫的大兴土木,漫延整个巴黎的饥馑,这些权力机构的所有企图都只会招致王室宫廷的怨恨,同时也让人民怨恨。索性加速吧,最后怕是会同归灭亡,巴黎的高杆路灯是他们最终归宿。”戈斯连叹息着,他站在原地摊摊手,十分落寞,他在杜伊勒里宫服役了几十年,从立场和感情上而言他 是个保王党主义者,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和马拉这样的差不多,已预见到了旧制度彻底灭亡的命运了。 “天房之中,各路来的神偶都在勾心斗角,那么就只等一位天启的先知,来把它们统统横扫干净好了!”熟知历史的戈斯连先生,突然说出这个典故来,让布格连和艾蕾都吃了惊,然后妹妹举起了手里的戏票,若有所思。 “哥哥,也不知道你回没回到鲁昂,又在筹划着什么呢?”艾蕾想到。 就在距离卡罗塞尔广场的不远处,国民制宪会议的会场上,群情汹涌着。 内克尔的“爱国捐”政策再度完全破产——全国市镇的布尔乔亚们,就没有什么人如实申报自己的真实收入的,他们利用己方盘踞的各级自治议会,千方百计要把这个负担转嫁到农民的头上去,但农民早已不是曾经的农民了,他们在大恐慌和大暴动后已变得不甘沉默,不但不愿缴“爱国捐”,甚至连赎买封建权利的钱也拒绝出,到处都在骚动着。 平日里辩才无碍的米拉波伯爵,面对其他议员的质询,说话都结巴了。 “早知有今天的下场,就得爱惜自个的羽毛。”塔列朗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6.入阁梦破灭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在一片质疑声里,米拉波伯爵的表现非常不好,他是天赋的演说家,拥有无与伦比的技巧,可他致命缺点就是懈怠,特别是每次接受一大笔贿赂后,短时间内就将其挥霍一空,沉溺于酒色里,这时他在国民会议上的发言稿,不是秘书就是枪手代写的,和他自己写的相差很大,这次关乎爱国捐失败的解释稿子便是如此——米拉波压根没啥准备,他抓起来扫了几眼,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居然也将其只字不差地背诵出来——可在一大群爱国党议员的围攻下,米拉波左支右绌,很是狼狈。 随即,平日里和拉法耶特侯爵、巴依市长走得很近,也是斐扬俱乐部成员的莱蒙特伯爵起身,忽地提出个法案,要求大家表决议员和阁臣可以不可以身兼。 原来经过之前饥民为面包向凡尔赛进军事件后,法国国王进一步丧失了权力,而否决了国王无限否决权和二院制的国民会议,成为法国唯一的也是最高的立法机构,于是它继续大刀阔斧,削除了王政:首先路易十六不再是“法兰西和纳瓦尔的国王”,而改为“法兰西人的国王”;路易十六也不再是君权神授的,改为“承上帝和国家宪法之命”,国策的诏令上写的是“民族、国王、法律”三位一体的文字;国王是从属于法律的,而法律又是国民会议颁发的,这就代表国王的立法权被率先剥夺了,国王只是暂时搁置权,国会提交的法案,路易十六如若同意,便签署“朕同意并使其执行”,如果不同意,便签署“国王将审查”的套话;财政上,国王不再有权支配税金,他现在只是个领取两千五百万里弗尔“王室费”的“国家最高公务员”,另外他无权解散国民会议,也无权干涉议员的选举和去留,国王只有大臣的任命权,不但是御前会议大臣,也包括将军和其他高级官员比如国家部长,其时国家行政权分为六个部,即内务、司法、海军、陆军、外交和财政。这种任命权也是非常非常有限的,首先国王其实不能任命自己认可的大臣和部长,这群人实际是对国民会议负责的,因议员有权对所有大臣提出弹劾乃至控告,大臣每当解职时也必须向国民会议做汇报工作,国王的任何诏令都得大臣署名才能生效——所以,现在是国王依附于御前会议和国政六部,而御前会议和国政六部又依附于国民会议的关系。 但还余留个问题:大臣、将军和部长们,人选是独立在国民会议外,还是可以从议员内挑选? 米拉波伯爵之前满心鼓吹,奥尔良公爵被赶去英国后,他自任为爱国党的领袖,然后不断制造舆论,称英制就很好,英国的大臣就是可以兼二院议员的,国王也有权从下院找议员来当国家行政官员,即著名的“国王之友”团体。 他的如意算盘就是,一面控制住国民会议,一面成为内阁大臣,NDTA=这样便能成为法兰西第一人了。 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也抓住他这个弱点,不但行贿,并且许诺,这样米拉波伯爵出卖了菲利克斯的粮食政策,并力主戒严法的通过。 可叛徒做久了,个人的威望也就消磨殆尽,于今很多爱国党人士都看清楚米拉波伯爵的面目,最起码对他不再那么信任。 当内克尔大臣的新财政政策破产后,很多人抓住这个机会,对他进行激烈的反攻倒算。 至于刺出致命一剑的,是拉法耶特侯爵,对这位而言,米拉波就是个丑陋的烂皮大橘子,拧干汁液后,就该毫不犹豫地将残渣给抛弃掉。 当莱蒙特伯爵提出动议后,米拉波几乎要瘫倒了,他差不多预见武北北汉成到结果: 投票出炉了,无论是穆内、马卢艾等为代表的王政派,还是主张温和君主立宪制的斐扬派,还是博纳夫、拉美特、迪波尔为首的自由主义中间派,亦或是佩蒂翁、罗伯斯庇尔等为代表的激进左派,他们都不同程度地讨厌米拉波伯爵要钱要权的野心,压倒性地决定——国民会议议员,不可兼任内阁大臣! 这一记重拳,彻底砸碎了米拉波伯爵的“入阁梦”。 而塔列朗和西哀士则趁热打铁,塔列朗说:“内克尔大臣的政策又被证实是无效的,我建议他可以离职了。” 当即会场内一片哗然。 不过塔列朗身为国会议员确实有权对内克尔提出指控,随即塔列朗开始羞辱内克尔:“这位老先生是日内瓦银行家,银行家总是在充盈自己钱包时显得尤其精明果决,但这不代表他能胜任国家财政的工作。自从国民制宪会议成立以来,内克尔先生的二院制方案破产了,粮食自由贸易方案破产了,数次发行公债也破产了,他经常对国王抱怨说,自己的胃病太严重,那么一个身体不健康缺少斡旋精力,更无魄力的人,又如何承担如此重责,他可以歇歇了。” “我反对,内克尔先生作为名经验丰富的......” 结果这次还没等米拉波伯爵说完,毫不客气的塔列朗就笔直地用手指向他:“恰如您所说,现在喀提林带着他的党徒已出现在罗马城门口了,而你们却还在高谈阔论?国家财政崩溃在即,革命很快就会侧滑为遍布全国的 暴乱动荡,您能为此负全责吗?所以我再度提出建议,那就是国家财政而今唯一出路,便是要用不动产作为抵押来借款融资,必须要将整个高卢的教会财产,包括做法事的金银器物,还有房屋、田产,合计约二十九亿里弗尔,全部收归国有,国家便立即能渡过难关!” “反对!”身为修道院院长的穆里,是义愤填膺,他援引了《人权宣言》里的信条,那就是“私有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下,不要说穆里这样死硬的守旧派,就连许多原本赞同革命的教士议员们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们认为己方这个等级,承诺废除放弃“什一税”已是牺牲的顶点,可革命这个祭坛需要他们做出的牺牲,似乎还远不止如此。 更匪夷所思的是,要摧毁法国教会力量的,一位是身为欧坦主教的塔列朗,还有一位就是同样出身教士的西哀士! 西哀士此刻接替了塔列朗,对穆里进行驳斥: “我们必须要搞清楚,教会的财产并非是神甫们的私有财产,它是善主们一代代的捐赠累积起来的,而神甫呢?他们也一代代享有国家颁给的俸禄,既然有了俸禄,他们便是国家公务人员,凭什么还宣称对教会财产的所有权?他们只是以享俸者身份,对教会财产履行管理权罢了,谈何遭受侵犯!”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7.大革命的果实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只有国家才对教会财产有最终的物权,当局势必需时,当偿付公平时,国家完全有权力将其收归。” “那么原本教会财产所担负的公共宗教事务,慈善事业,还有学校教育事业,又该怎么办?”穆里质问西哀士。 “只要国家将教会财产收回来,那么这一切费用,包括教士的生活所需都会由国家来承担。我们会降低原本一些高级主教不合理的高收入,而提升大部分本堂神甫不合理的低收入,比如旧制度下本堂神甫的年俸普遍才七百五十里弗尔,马上只要国民会议通过,便能提高到一千二百里弗尔。我们还会对教士数目进行清查并重新统计,国家要收回空额的俸禄。” 许多教士又提出动议,希望只是把教会财产作为债务抵押品,但仍然由他们管理,并不出售。 于是国民制宪会议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可显然国民会议内部,教士等级也开始和革命疏远乃至决裂了。NDTA= 正如杜伊勒里宫的戈斯连先生所预测的:“所有的联合都是虚假的。” 当然最气愤的还是米拉波伯爵,他觉得被所有人背叛了,当国民会议到了晚餐点时,他怒气冲冲地来到王宫前的咖啡馆,要来纸和笔,伏在大理石桌面上,开始奋笔疾书,给奥地利驻法大使,也是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心腹麦尔西伯爵写信,他之前对菲利克斯说过,“暴民该从我们国王和王后的尸体上践踏过去”,但现在他恨国民制宪会议,在信中称之为“一千二百个头脑空空的暴君”,他同样也恨背刺自己的拉法耶特侯爵,称之为“假凯撒”,还有巴依市长,“一个长着鸟嘴的木头”,骂完这所有后,米拉波伯爵想起了巴黎的无套裤汉们,他在麦尔西伯爵前诚心诚意地忏悔,称自己不该当初煽动这群“匪类”,给王室造成如此大的危害,现在他认为必须要加强王权,重塑王权对国民会议和巴黎市政厅的优势地位,他建议王后说:“可以利用每年两千五百万里弗尔的王室费,建起个归您掌握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可以用金钱手段,收买国民会议里的议员,从而将它给控制住,最好是将现在巴黎的王政党给扩大,让它和它所奉行的君王理念发扬光大,如果王上和王后两位陛下不嫌弃,鄙人愿......” 日色西沉,米拉波把信写完后,塞给了贴身的奴仆,叫他先送去给情妇妮娜,再由妮娜转送去给麦尔西伯爵。 这时法兰西喜剧院前,依旧是车水马龙,巴黎吃不饱的还是那群底层市民,富裕的布尔乔亚,和依旧留在京城的贵族们是不在此列的。 布格连和艾蕾结束了在杜伊勒里宫的散步,手挽手来到这,看到武北北汉成了正门上挂着的巨幅海报,《先知》。 画面中,先知穆罕默德正气宇轩扬地骑着那匹著名的母马,背景是高耸的山岭,正是著名的“登霄”的场面。 剧院周围的花园、街市,也可称得是法兰西的众生相了。 一队从集市里刚刚归家的粗朴妇人,看到出来吃晚饭的国民会议议员们,就上前恭维,都喊他们叫“父亲”或“爸爸”,然后她们还对其他人说出理由,说古罗马共和国里,人人看到元老院的元老,都是这样称呼。 一位奉行自由主义的贵族,在散步时看到这群议员,也上来热情招呼,不少贵族虽被废除了封建特权,但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怨恨,相反他们不用再关心操持田产,直接把田产承租出去就可以,反倒有更多的空余来参与娱乐。 议员们就问这贵族,先前农民暴乱时,家乡田产有没受损? “不过是拆了几个风向标,烧了几个鸽子笼兔笼罢了。”那贵族满不在乎地回答。 一辆漂亮的马车疾驰而来,自上面走下个传统服饰的美艳贵妇,她是拉法耶特侯爵的亲戚,大约觉得高跟鞋沾上泥巴有些不雅,就提着漂亮的裙子,走到名鞋匠摊子前擦鞋。 “夫人,你真的是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的亲戚?”那鞋匠问。 “是的。”贵妇摇着扇子回答说。 “我儿子要是能在将来,也成为国家的中将上将就好了!” 贵妇用扇子掩住嘴巴,很明显她笑了。 可这弓着腰的鞋匠却不在乎,“我现在也是街区里的代表了,按理说也算个上尉呢,以后军职对所有人都开放,不是吗?我儿子肯定是要当到上将的!” 这下,这位贵妇笑不出来了。 灯火辉煌的剧院小门,足足一群贵族男女说说笑笑地相遇在一起,他们大概还把革命当作场闹剧,反正之前遭到暴力冲击的只有王室宫廷,只见一位贵族少女梳着金字塔的发型,说这是“人权宣言”,另外位耳环上挂着书卷模样的吊坠,说这是“宪法耳环”,众人都羡慕不已。 另外个男贵族则掏出了鼻烟壶,上面涂着红白蓝,“看见没有,这叫爱国鼻烟壶。” “是极,是极!” 一位则戴着用罗亚尔宫自由树枝叶环绕的帽子,葱葱绿绿的, 说这是“自由帽”。 还有位漂亮的贵妇,展示了她的衣装,高跟鞋叫“民族鞋”,吊带的丝绸裤袜叫“法律袜”,包裹祭坛私处的衬裙则叫“国王裙”,“民族是法律的基础,法律则是王国的支撑,而人们最想出入的地方,就是国王所在的宫殿了!”大家都赞叹说有道理,那这套就叫“宪政裙”好了! 就在这时,一群衣衫不整的普通市民叫嚷着“滚开贵族”,把其中好几个贵族男女给推搡开,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小门进入:那里有楼梯通往二层三层乃至更高处的包厢,这些包厢原来只属贵族和大布尔乔亚所坐的。 这群贵族虽然有些愤懑,但也没暴跳如雷,他们知道自己这个等级是全国人的眼中钉,还是平静忍让些为好。 至于对面街道临时搭设的讲坛上,有人在演说,听众非常多,“把贵族统统吊死在各个路灯上”的声音隐隐传来。 布格连摇着头,和未婚妻一起走到法兰西喜剧院里。 等到在包厢坐定后,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喝彩声:全身戎装和勋章的拉法耶特侯爵,佩着宝剑,在群不苟言笑的将校跟随下,也走到了喜剧院里来。 更让人敬佩的是,侯爵的座位是在一层的“平民席”。 现在舞台两侧延伸,如蜂巢般的包厢,大部分都被平民占据了,旧的秩序颠倒了,他们大喊大叫,发出很吵的声音,有的是欢呼,有的则是辱骂,还带了各式各样的吃食来。 “如果你们坐的是包厢,那请保持与之相称的礼貌和安静!”那位擦鞋的贵妇,在一层坐席上受不了,握着彩绸阳伞,对着包厢发出了抗议。 “去死吧巫婆!”一颗苹果从包厢飞来,那贵妇避让了下,苹果砸在座位里。 “哈哈哈哈!”整个剧院都笑起来。 “堂姐,您没事吧?”拉法耶特侯爵急忙来到这贵妇前。 这贵妇果然是他的亲戚,然后她举起那苹果,对侯爵说:“看,这就是大革命最早的结果,到我的手里来了。” “嗨,好好看戏吧,堂姐。”侯爵无奈地苦笑道。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8.《先知》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不久,在掌声和口哨声里,《先知》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 朱斯蒂娜和劳馥拉母女俩,穿着修身长裙,外面都罩着灰色的马甲(大革命后巴黎妇女衣着以灰色、黑色和朴素白色为主),帽子上插着红白蓝三色羽毛,走入了包厢之中,布格连赶紧起身鞠躬,“这位是哥哥在巴黎的女庇护人,也就是赫尔维修斯小姐的母亲。”艾蕾介绍道。 “布景很逼真呢!”劳馥拉坐下后,举起小小望远镜惊叹说。 在舞台上,几块可移动的绘景板,外加整个大的背景图,还有真实的白色帐篷,和做成碎黄土模样的“茅屋”道具,剧院甚至还真的弄到了头骆驼! 剧情从圣经的时代开始,亚伯拉罕的妻子撒莱长久不孕,于是在撒莱的坚持下,亚伯拉罕又买来名叫夏甲的女奴,和她同房,生下了一个叫以实马利的孩子。 但不久撒莱也怀孕了,诞下了叫以撒的孩子。NDTA= 撒莱是正妻,但以实马利却算是长子,亚伯拉罕的两个妻子间就爆发了矛盾。为了家庭和睦,亚伯拉罕就把夏甲和以实马利母子,带到了一个叫麦加河谷的地方,也是片满是荒漠和戈壁的岛屿,岛屿外环绕着荒芜的大海,在那里亚伯拉罕丢下了袋口粮,就抛弃了这对母子,回到了撒莱的身边。 “我们没有水,光有粮食有什么用!水,水,水,以实马利,你和我都是被抛弃的可怜人啊!”夏甲抱着自己的儿子,望着狠心的亚伯拉罕远去的身影,号啕大哭着。 结果扮演以实马利的小演员,站起来,在所有观众的眼前走了两步。 “哇哦哦哦哦!”包厢和平民席上的观众都惊呼起来——演员的脚后跟处,舞台地板拉开,然后幕后人员使用了机械水泵,喷射出真的水来,就像是卡罗塞尔广场的喷泉那样。 这是神赐于以实马利的力量,他所经处,一泓清泉从沙漠里喷了武北北汉成出来,接着在花瓣般的泉水里,又有块黑色的陨石,从舞台的核心慢慢升起,结果许许多多蒙着袍子和颜面的男女演员都登台,将夏甲和以实马利围在中央,欢快地舞蹈起来,这块陨石和泉水就是卡尔白,四面八方的牧人和商队都汇聚到这泉眼边来,“麦加城形成了,夏甲和以实马利便是撒拉逊人的先祖,卡尔白便是撒拉逊人的神圣图腾——我们的起源是人类的弃子,但当我们从沙漠边缘走出时,我们的思想将光耀整个世界!”这样的歌唱穿透舞台,直冲喜剧院上面的云霄。 多少世纪过去,当麦加城崛起后,其他一些城邦也陆续崛起,可舞台上很快就浮起了血红色的云(道具),许许多多的演员在其上用刀剑(当然也是道具)厮杀着,死亡和伤残,伴随着部落间的仇恨不断蔓延着,一人杀死了敌人,转眼就被对方儿子所杀,然后自己儿子又手持武器加入了复仇行列,甚至兄弟父子间反目也是常见。咚咚咚激烈的鼓声伴奏,昭示着在这片可怕的沙漠里,围绕着水源、财货的争斗永无休止。 舞台中央那块卡尔白陨石边,胜利者不断地将所信奉的神祇,摆放在它的周围,一些战死者的灵魂也化为了精灵,寄托在树干、石块或其他形形色色物品上,同样作为神祇,被后来人供奉着,在这块神域里,任何人不得拔剑出鞘,在沙漠的繁星映射下,在沙丘的黑影的环抱下,阿拉伯子嗣们绕着篝火继续舞蹈着,待到天明后,他们就再度反目,互相厮杀着。 当扮演“也门王祖尔.努瓦斯”的演员登场后,他披着威武的披风,用响亮的声音对台下的观众宣布:“一切都该结束了,三百六十个部落,三百六十个神祇,三百六十个节日,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内讧和仇杀,都该结束掉!撒拉逊人,只该信奉一个至高无上的神,他们该像我手里的泥土那般,捏合成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而我祖尔.努瓦斯,我所梦寐以求的偶像就是所罗门王,我将汲取他的智慧,完成这项伟业。” 坐席里,拉法耶特侯爵的下巴微微抬起,对也门王的宏愿表示认可。 雄浑庄严的配乐响起后,犹太教的祭司来到了努瓦斯的面前,“我们撒拉逊人就信奉这个宗教了!”也门王的决定掷地有声。 “可是罗马人,精通阴谋诡计和战略战术的罗马人,他们的宫殿在君士坦丁堡,他们信奉的是基督教,他们不会放任我们成为异教徒的。” “那我们就和波斯人结盟,撒拉逊必须要有自己的宗教,决不能屈从在他人的影子下。”努瓦斯义正辞严。 但很快战鼓声烈烈:一队队把身躯涂得漆黑的演员,头上戴着鸡冠式的羽毛,发出野蛮的号叫,他们扮演的是古老的阿比西尼亚基督帝国的武士,是祭司王约翰的后裔,他们接受了君士坦丁堡罗马皇帝的邀请,悍然入侵了阿拉伯半岛,要把也门王的宗教革命扼杀在摇篮里。 最终也门王努瓦斯悲壮的抵抗失败了,这位由著名演员塔尔玛先生扮演的英雄,只要用毅然超卓的眼神瞪观众席一眼,便能征服所有人的情绪,当他“投入海中”后,很多观众发出了悲泣的声音。 当驱赶着“战象”的“阿比西尼亚帝国军队”逼近卡尔白陨石时,舞台上突然飞掷下许许多多的“火球”(是用红色的绸布充当道具的),阿比西尼亚人大败而归,随后唱诗班在幕后高声喊出“这是安拉的旨意,这是安拉的旨意!” “哦,先知就是在这年诞生的吧?伊斯兰教里所说的,象之年!”劳馥拉兴致勃勃地对布格连和艾蕾说道,“悲剧英雄也门王消失在海水里,而真正的先知将诞生于天火之中呢!” “你叫得太大声,谁都知道你预先看过仲马先生的剧本,就别逞能了。”朱斯蒂娜微笑着数落道。 果然,接下来登场的便是先知了,他居然还是由塔尔玛先生主演的,这位能一人分饰两角,且很容易让人明白,也门王和先知间某种精神的传承。 “哈?先知的第一桶金,居然也是个寡妇呢......”艾蕾带着些挖苦的声调,评价着先知二十五岁时的剧情。 也不晓得朱斯蒂娜有无听到。 是的,先知穆罕默德和年长他许多的寡妇赫迪澈结婚了,他很快就由原来聪明但贫穷的二等人,变成广受尊敬坐拥财富和闲暇的上等人。 扮演先知的塔尔玛先生,抱住赫迪澈和前夫所生的儿子哈莱,高唱道“我的孩子,我将你视若己出。” 劳馥拉都几乎感动到落泪了。 她能从自己和师父间的关系,感受到这种真挚的感情来。 朱斯蒂娜也显然有点儿感动。 接着,先知穆罕默德来到了卡尔白前,他愤怒地看到,贪婪正取代纯洁的信仰,成为这座圣城的通行证,“信徒朝觐的供奉,全都注入到麦加有权势人物的腰包里,贫富差距正在加剧,自由和平等理念不复存在,看啦,三百六十座神祇正污秽着这座圣殿,无数小商小贩正在兜售着各种护身符之类的小玩意儿骗钱,堕落,堕落,还是堕落!到底医治麦加社会的医药在何处!在何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49.天启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天启就这样来了,作为至高无上的唯一神安拉,拉开了黎明的帷幕,它强迫冥思里的穆罕默德诵读,但穆罕默德大声喊到我不识字时,音乐在这里变得狂乱急躁,但随即就舒缓下来,直到最后,宛若溪流淙淙,鸟语花香。 接着先知便如同耶稣那般,开始了传教的生涯,他接受了安拉的启示,那就必须要成为这种旨意的“顺从者”。 “穆斯林,便是顺从者; 穆斯林和另外个穆斯林,是绝对的兄弟关系; 我们穆斯林共同生活在乌玛这个大公社里,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必须缴纳‘宰卡’,用来救济穷困弱小; 公社里有法律,但最高主宰是安拉所同意的美德,每人都必须遵NDTA=守; 我们穆斯林要扫除掉盘踞在卡尔白圣殿里的三百六十个秽物; 让世界重归唯一神的主宰之中!” 演员塔尔玛在舞台上一句一句呼喊着,包厢里的劳馥拉也一句一句地应和着,带着很大的感情。 布格连也沉默不语,他从心底升起了阵凉气——为什么,先知所创立的伊斯兰教,和法国革命的精神源泉卢梭主义有这么大的相合性? 真的,这里面大部分理念,正是马拉先生所鼓吹的,也是被法国武北北汉成富有者所敌视畏惧的。 “你不配继续留在麦加城里,你也不配再拥有神圣的哈希姆姓氏,我宣布,将你和你的追随者放逐!”随着舞台上的霹雳声,麦加城内的倭马亚族首领,还有一位先知所在的哈希姆家族的长老,他们都在对麦加卡尔白的朝觐内获取巨大财富,另外都讨厌伊斯兰教劫富济贫的财政观点,在对先知发出嘲讽和威胁后,开始追杀他。 “电闪雷鸣”里,先知与他的战友:亲近的家庭成员,被释放的奴隶,富有的商人,有坚定抱负的年轻人,心怀不满的麦加次要家族成员等,逃亡去了一片叫“耶斯里卜”的绿洲,在那里他得到了皈依伊斯兰教部落的支持,开始对麦加城卷土重来! 后世,这一年便叫“徙志年”,而耶斯里卜绿洲也改名曰“麦地那”,即“先知之城”。 这下几乎劳馥拉和艾蕾同时嘀咕起来: “耶斯里卜,麦地那......鲁昂......” 然后两人惊讶地互相对视起来。现在她俩觉得这部《先知》的戏码,影射的现实越来越多。 在这里,先知的妻子去世,为了支持传教事业,先知又娶了好几位妻子,但大多是寡妇,有的是去世门徒的妻子,有的是在战争里牺牲的烈士遗孀,先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们,让所有迁士和辅士都没了“妻子无人抚养”的后顾之忧:他那位于绿洲中央的小屋里家眷不断增多,先知便制订法律,便制订礼拜,便传授语录,追随他的信徒数量越来越多,但是物质财富却日渐匮乏。 “按照沙漠的传统,我们有权力通过劫掠仇敌的方式,来增加穆斯林公社的财富。异教徒用血造就的恶,我们就用血来洗涤清楚好了!”舞台上,“先知”对着麦加城的方向,拔出了自己锋利的佩刀! 拐角坐席里,罗伯斯庇尔摘下他那浅绿色的镜片,感同身受的泪,让他的视线模糊起来。 他旁边一位苗条的女士,递过来块亚麻手帕,将他的镜片擦拭干净。 “谢谢。”戴着白色假发的罗伯斯比尔感动地说到。 他眼前里,原本不清楚的靓丽形象逐渐清晰起来,是个黑头发的很可爱的女孩。 “敢问芳名?”罗伯斯庇尔很有礼貌地询问。 “埃兰诺尔.杜波莱。”女孩回答说。 然后她将明亮的眼睛,转向了旁侧一位年长些的妇人身上。 那明显是埃兰诺尔的母亲,杜波莱夫人。 “您就是著名的罗伯斯庇尔先生?”杜波莱夫人显然对他很是欢喜。 杜波莱家,是圣奥诺雷大街366号的主人,杜波莱先生是位小有名气的细木工师傅,算是典型的手艺人、布尔乔亚。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朋友仲马先生的这部先知,让我想起了尊师卢梭。”罗伯斯庇尔小声道歉,将手帕还给了埃兰诺尔。 “我女儿也特别喜欢卢梭的书,有时间也许您来我家做做客,把我们家当作您在巴黎的家一样。”杜波莱夫人殷勤地说。 罗伯斯庇尔答应了。 后来,杜波莱家真的成了他这一生视作“家庭”的归宿。 “先生,我愿在您的教导下,更好地学习卢梭主义的知识。”年龄并不大的埃兰诺尔正襟危坐,很认真地望着罗伯斯庇尔,话语里没有掺杂半点混浊。 此刻舞台上,先知正好和最年幼的“圣妻”阿伊萨结婚,她是先知最亲密战友艾布.伯克尔的幼女,婚礼上先知很郑重地对阿伊萨说:“我娶你为妻,绝非有任何邪念,只因你还是个最最纯真的女孩,将来在我的培育下,你会成为最善良最无私的母亲,道德始于哺乳,我俩未来更会像 是最患难与共的朋友,就像我和你的父亲一样。” 这段话,也和卢梭主义的理念惊人地吻合。 戏剧的最终,先知率领一万名信徒大军,攻陷了麦加城,他将圣殿内的三百六十座污秽的神祇一扫而空,“现在您卑谦的仆人已经将卡尔白无暇地归还于您了......” “完美,如果你对革命理念和道德至高主宰不清楚的话,那你就该去看看<先知>这部戏。”次日,罗伯斯庇尔就在报刊上鼓吹起来。 “我总觉得当初入侵也门的阿比西尼亚帝国,还有幕后操控其的罗马帝国,似乎是有所指的,将来法兰西会不会也面临着祖尔.努瓦斯的局面呢?遭到外国大军的侵略,这种侵略会毁灭法国,还是会让法国成为牢不可破的整体?”德穆兰的刊物《法兰西和布拉邦特(比利时)之革命》更关注这部戏映射的现实。 无神论鼓吹者,《杜申老爹报》主编埃贝尔则猛烈抨击《先知》:“毫无疑问,仲马的这部戏也该让他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了,我都看睡着了,整部戏散发着迷信的恶臭,来自一千年前的内志沙漠,所以那时那里的人们火葬都要撒点儿香料才行。” “我们法兰西,也该奉行一种类似伊斯兰的大宗义,把数十个省区给捏合起来,再均衡划分,形成一个个穆斯林公社,扫除掉污秽的骗人的神祇,组成圣战大军,把革命灯塔的精神光耀到整个地球!”韦尼奥在沙龙里,对他的听众就是这样说的,吐沫横飞,带着那女乐师激昂的里拉琴声,“你们是晓得的,我向来鼓吹古罗马,但伊斯兰比古罗马还要强,这是我说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0.下水沟地窖里的马拉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先知》所掀起的波澜可不仅仅如此,次日早上起床时,打开门口邮箱的艾蕾有些不敢相信眼睛,《人民之友》报纸居然躺在里面,还加印了足足两期! 之前被国民自卫军通缉追捕,不知所踪的让.保罗.马拉,复活了。 马拉的报社有编委会,有管理人,还雇佣了好几名印刷工人和报童,订阅一季的费用是十二里弗尔,之前因猝然被拉法耶特、巴依联合迫害,马拉中断了一段时间的报纸出版,等于是欠了订户的报款,可现在他一下子就出了三期加刊! 报纸的矛头直指拉法耶特侯爵、巴依市长,还有米拉波伯爵,当然受到冲击最严重的,是国家财政大臣内克尔。 当艾蕾将报纸递送给餐桌前,头发有些蓬乱的布格连后,布格连也瞪大了眼睛。 光是《揭露内克尔先生》这篇专栏,就足足有五十页至多,字和NDTA=字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十分紧凑,宛若块块条铁被火焰锻造成枚足有毁天灭地的炮弹那样。 “内克尔先生过去是日内瓦的银行家,他从事各种各样的投机生意。” “他投机加拿大的证券,他玩弄着法国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在种种可疑的骗人勾当里,他摄取了大量财富。” “内克尔先生是国内最大的私有者首领,现在他却纵容着粮食的投机倒把生意,拉法耶特侯爵、米拉波伯爵还有巴依,都被巴黎的顾问商人们所贿赂,但指挥着这群顾问的,又是内克尔先生,这个吸血鬼像是水蛭般吸附在宫廷和国家日益衰落的躯体上,他不断发行公债,通过利息差额赚得脑满肠肥,却不曾刺激国家的任何产业......” “只要有内克尔先生在,那么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拉法耶特就会在,米拉波、巴依之流也会在,巴黎的穷人将永远吃不饱面包......除非我们用火,烧死这些吸血的水蛭为止......” “够了。”市政厅办公室内,巴依气恼地将这份报纸掼下,“马武北北汉成拉到底是靠谁的资助,才能连印三期的报纸的?他到底躲在巴黎的哪里,是不是像臭虫般躲在阴暗潮湿的下水沟里,干着如此见不得光的勾当,难道是丹东?” “丹东已被关押在夏特莱堡的监狱里了,市长阁下。”秘书提醒说。 “那就是逃走的菲利克斯。”巴依迅速判断说。 罗亚尔宫福阿咖啡馆内,米拉波伯爵也颤抖着翻开最新三期的《人民之友》,里面同样有个专栏是专门批判他的,批判他出卖革命的行为,批判他的花天酒地,批判他在国民会议里的两面派作风。 更为可怕的是,他先前让情妇妮娜转交给奥地利大使麦尔西伯爵,全篇都表达对革命的咒骂及对王室谄媚的内容,也被披露了出来! 米拉波之前在国民制宪会议上鼓吹戒严法的肮脏原因,也被披露出来,他接受了投机商和巴黎面包师行会的巨额贿赂! 咖啡馆的周围,都是夹着灰色报纸卷的“志愿宣传员”,人们或坐或站,大声读出几位主角内克尔、米拉波的名字,高声痛骂着,讨论着他们使用什么手段让法国财政陷于破产,出卖贪污了法国人民的财富。 米拉波伯爵赶紧抓起英国的黑色绸缎大礼帽,卡在自己硕大无朋的头颅上,然后他将黑色的风衣领子给翻起来,遮挡标志性的雄狮般的头发,随即夹着手杖,灰溜溜地走出咖啡馆。 然后他直扑情妇妮娜的寓所,他知道了,肯定是妮娜出卖了他,可恶! 但等到他冲上楼梯,掏出钥匙打开门后,却发现几个房间内,家具如故,可荷兰美女妮娜却不知所踪。 “原来她也被菲利克斯给收买了,成了只苍蝇,这个无情无义的婊子,金钱的娼妓。”米拉波伯爵失态地咒骂着。 而马尔斯大校场军营内,拉法耶特侯爵拿起报纸,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就问参谋官贝尔蒂埃,如何? “司令官是被殃及无辜了,现在人们最痛恨的还是内克尔大臣和米拉波伯爵。” “不管如何,马拉说的有点儿过分了。马上对丹东的审讯?”侯爵笑起来,他打内心里对内克尔和米拉波威信坠地而感到满意。 “很难有结果。”贝尔蒂埃坦诚地回答。 此刻,拉法耶特侯爵又微微叹口气。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马拉现在确实躲在科尔德利埃和拉丁区相连的地方,一座公寓的地下室里,地下室也真的是和下水沟仅仅隔着道墙壁,报社管理人努阿小姐举着烛火,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结果烛火的焰尖立即倒伏下来,变得混浊,黄中带绿,腐败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努阿小姐只觉得头晕恶心,便用个纸做的灯罩把它给笼住了,尽量憋住呼吸,一步步走下去,四面的墙壁上沾着烂泥、蛛网,还有受惊的蝙蝠在飞来飞去。 几个酒桶搭成的“写字台”前,马拉佝偻着身躯,他的皮肤和这里的环境浑然一体,都透着腐败泥土的颜色和味道。 他正在奋笔疾书着,要把欠报纸 订户的另外几期给抓紧补更完毕,为此不惜受地窖湿气、毒气和黑暗的折磨侵害。 在这几期里,马拉在呼吁“累进税”来劫富济贫,在呼吁尽快将教会财产没收国有,呼吁尽快解决巴黎的饥馑等等。 数日后,杜伊勒里宫内,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正坐在花园的咖啡桌前,也看到了《人民之友》的报纸。 “荒唐,他们又要打教会的主意,朕绝对要保护这个国家神坛的洁净。”路易十六愤然。 王后则说,教士等级先前还同情支持革命,现在他们反遭其祸,将来必然是反革命的主力,陛下确实该放出话去,使用暂时搁置权,否决国民会议的这批提案,必将会为陛下赢得人心。 “不过......内克尔全面失败了,国库见底,每年两千五百万里弗尔的王室费得靠这个国民制宪会议支付,要是他们没钱,朕也不会有钱的。”路易十六愁眉苦脸。 王后也不做声了,毕竟在财务这块,他们和国民会议还在绑在一条绳上的。 此刻,王后的贴身女仆长让娜匆匆走来,“黎塞留公爵昨晚逃离巴黎了!” “什么?”路易十六痛心惋惜不已。 “还有,宫廷首席建筑师米克.法朗士先生也走了。” “为什么,朕现在因要改造杜伊勒里宫,正是倚重他的时候啊。”国王忍不住叫起来。 “米克先生......似乎是接到了更为丰厚的委托,他辞职了。” “去哪里?”王后问到。 “去鲁昂,据说是给那里的平等纺织公司设计新的厂房。”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1.高丹氏的蒸汽轨道车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个答案惊得王后都合不拢嘴。 米克.法朗士先生可是这么多年来小特里亚农宫的首席建筑师,在他的手里成就了多少杰出的作品啊,可现在他却不辞而别,去为菲利克斯这个工厂主设计新的工厂工程。 法兰西王室已落寞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想想也是这样的,旧制度下王室一年用度有四五千万里弗尔,现在被削减到两千五百万,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才从宫廷里流失的。 王后搁下了白瓷的咖啡馆,幽怨地叹息了一声。 “二位陛下,我请缨接替米克先生的位置,发誓会将这座杜伊勒NDTA=里宫给改造完毕。”这时,宫廷画师克劳德.沙特莱上前步,对国王和王后深深鞠躬道。 “很好,你和杜伊勒里宫原来的建筑师戈斯连先生好好沟通下吧!”王后有些感动地回答说。 巴黎圣路易岛最豪华阔绰的卡耶维多公馆里,主人布勒太.卡耶维多正面色凝重地走在花纹大理石铺就的长廊上,一个又一个华丽的房间从他宽阔的双肩上后退,名贵的油画,珍奇的雕塑,还有典雅气派的家具是琳琅满目,卡耶维多先生雪白的亚麻衣领上,系着乌黑的绸缎丝带,乌木做的光亮拐杖一点又一点,公馆的私人医生奥德莱恩跟在他的后面,胳膊夹着份档案。 说实话卡耶维多先生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当他转入到间有壁炉和穹顶的大厅内,他的妻子安德莱依娜正坐在那里的大沙发上等着他,安德莱依娜的头垂下,楚楚可怜,好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般。 “太太,在鲁昂我为你准备了幢舒适的庄园,每年足有三万里弗武北北汉成尔的用度,完全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来交换,全是你的......”卡耶维多先生坐在对面的座椅上,他的肥厚肚子堆了起来,语气有些哀婉,当医生从档案夹里抽出份印着一行火漆的纸来后,卡耶维多摆摆手,示意不要再给我的太太额外的刺激了。 “你还爱我吗,我的丈夫?”安德莱依娜情绪看起来很是有些波动。 “当然......” “那我绝不忍心看着你滑落错误的深渊里,你以前犯过一些过失,是我出力帮助了你,我的布勒太。”安德莱依娜的泪,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她的语气充满真诚和企求。 卡耶维多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不起,你是个完美无瑕的妻子,除了......” “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就像当初在天主祭坛前发誓的那般。”安德莱依娜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 “我还是相信奥德莱恩大夫的。”卡耶维多艰难地说,然后他又说,我和你结婚时,你曾赠予我价值一万五千里弗尔的晨礼(意大利和奥地利婚姻习俗,新婚妻子会在洞房次日清晨送给丈夫份厚礼,相当于嫁妆),我会额外补给你的。 “我宁愿你永远不要提这个名词。” 可这时候,卡耶维多已断然将自己的戒指给拔下来,搁在了光洁的桌几上。 安德莱依娜的表情宛若一下子堕入到了黑暗的深渊中,她痛苦地合上眼睛,泪痕顺着丰润的脸颊两侧蔓延开来,金色的头发顺着沙发靠背散落下来。 等到卡耶维多先生合上了房门离开后,奥德莱恩医生暂且留在原地,讪笑着,假惺惺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用猥亵的表情提醒她,“其实还有办法的,趁着卡耶维多先生娶那个莫城修道院出来的十四岁叫贝娜儿的女孩前,我有把握......” “滚开。”向来温顺乖巧的安德莱依娜还是首次说出这样愤怒无礼的话来,她抽噎了下,盯住了医生,蔚蓝漂亮的眼睛,冷冽了许多。 自讨没趣的奥德莱恩医生,闷哼了声,“希望你喜欢里昂的生活,并能觅得下位如意郎君。得意什么,当初不也是冲着卡耶维多家族万贯家财来的?”便也拽上了房门。 壁炉里的火,慢慢地收缩,熄灭。 厅堂内的天花板和地板的反光黯淡下去,安德莱依娜侧躺在沙发上,就像是座无言的雕塑般...... “亲爱的先生,这就是法兰西?这就是刚刚经历过农民暴动的诺曼底之地,哈哈哈哈!”勒阿弗尔港口,下船的年轻人威廉.华兹华斯,和他的威尔士朋友罗伯特.琼斯,急不可耐地跳上了辆马车。 这座因棉花经济而重新兴起的港口城市,人们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行走着,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快乐。 “二位要去哪里,恰好我要送货去马洛姆河谷......对不起,你们不会说法语的吗?” “罗伯特你会不会?”华兹华斯揽住朋友的肩膀,发问说。 “该死,我以为你是会的。”红头发的朋友喊起来。 华兹华斯笑得差点直不起来腰,那车夫也笑起来,然后他大声对弗朗索瓦灯塔广场上的人群喊到,有谁懂得英语吗? 结果当即就有两位男女同时喊出,“我会英语。” 华兹华斯看到,一 位是穿着王室蓝军服的军士,身材强壮,眼神和善。 另外位则是蒙着头的修女,相貌不算美丽,但脸色白皙,表情有种执着的坚毅。 两位之前并不相识,却都因对外国宾客的热情萍水相逢,便相视一笑。 “那帮帮这两位从英吉利来的朋友。”车夫喊到。 “米歇尔.波普,卡朗唐军团的中士,正准备去鲁昂探亲。” “夏洛特.科黛,卡昂人,我,我也准备返回鲁昂的女修院。” “很高兴认识你。” “彼此彼此。”科黛咬着嘴唇,还有点矜持。 华兹华斯直接坐在马车上,伸出手来,“很高兴在法国旅途里一下子认识两位朋友,这儿的气氛真的是热烈啊,不亏是革命过后的土地,和大不列颠到处的沉闷阴郁完全不同。” 波普和科黛便也登上了这辆运货的马车,问华兹华斯去何处。 “只顾向东南走,我要穿越整个法兰西!” “我只能送到鲁昂东北城关那片啊。”车夫扬起马鞭。 当马车离开了起起伏伏的勒阿弗尔港的旧城后,华兹华斯站起来,他指着一条奇特的轨道,它从港口那边来,蜿蜒着通往了鲁昂的方向,“是铁轨,是铁轨,我还以为只有威尔士的煤矿才有。”罗伯特.琼斯也扒住车厢边沿,判断说。 轰鸣声响了起来。 车厢里的四位乘客都惊讶无比地回头,只见一个蒸汽机车,竖起的烟囱突突突地喷射着白色的雾气,车轮旋转着,顺着这轨道疾驰而来,车头上镶嵌着枚硕大的徽标:白色的城堡,笔直穿过去的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是鲁昂首富高丹家的蒸汽车。”车夫说到。 在蒸汽车里,有两位穿着短衫的男子,一位年长的有着白头发,正在看着汽缸和煤炉,另外位和华兹华斯差不多年纪的,眼睛笔直盯住前面,头发被风掠过了额头。 不知是赌气,还是被吓着了,拉车的两匹马嘶鸣着,加快了脚步。 而喷射着雾气的“铁怪兽”很快追上来,和马保持了平行,并肩前进着。 “呦吼!”华兹华斯、罗伯特兴奋地对着这可爱的怪兽,扬起了帽子,不断甩着胳膊。 那白头发的老人家也举起手来,用英语回了句,“日安啊,先生们。” 他正是美国驻鲁昂领事,前美利坚海军上校马克。 那位年轻人便是法兰西海军工程师,也是菲利克斯的弟弟,伊桑巴德.高丹。 “现在在空厢的情况下,‘三色旗号’的时速是四点五里约(即古法里,每里约约等于四公里)。”伊桑巴德看到个里程标杆过去后,便按了下怀表,迅速地计算出来了速度,“煤和水还足够吗?” “没问题,足够到鲁昂的,哈哈。”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2.菲利克斯的耶斯里卜绿洲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真是看到了许许多多让人惊奇的现象呢,没想到法国都实验了蒸汽车。”华兹华斯说。 当波普中士将这句话翻译给车夫听时,车夫不服气地说,这种蒸汽车可娇气了,它只能沿着这昂贵的铁轨上行走,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故障,所以只是个试验品。 话刚说完,华兹华斯就看到几个人,在前面不断挥动着红旗。 “前面铁轨有问题,快,快减慢速度,马克先生。”伊桑巴德喊起来。 很快那“铁怪兽”就开始泄气了,声音低沉衰落下去,马车渐渐地超越了它,车夫哈哈笑起来,说我说的没错吧? “拉多恩先生?”等到“三色旗号”完全停下来后,伊桑巴德和NDTA=马克跳到了铁轨旁侧,对带着群锻铁工的拉多恩走过去。 拉多恩指着段铁轨,那里果然是断了,要是三色旗号继续前进的话,肯定会倾覆的,然后他说:“用包铁的木头轨道是行不通的,遇到雨很容易朽坏断裂,必须得更换全铁的轨道,还有三色旗号的车轮,让它俩能非常契合,才能减少磨损和毁坏。” 伊桑巴德便蹲了下来,掏出了草稿本和铅笔,皱着眉头开始画了起来,喃喃自语,“L形的锯齿铁轨会不会更好些......纯铁、蒸汽车,这就意味着更多的铁、煤啊,这些资源诺曼底可没有呢......” “你哥哥菲利克斯不是回来了嘛,他总归是有法子的,据说对阿尔图瓦煤矿还有阿尔萨斯的铁都在运作里。” “哥哥不再是革命家的吗?”伊桑巴德抬眼问。 “我觉得还是,只不过他先改造的是诺曼底,据说他带着巴贝夫武北北汉成先生的主义和理念回来的。之前那位昂利.圣西门上校,也从西班牙归来,专程来到这里等他,咱们诺曼底以后可更有可瞧的了!” “是啊。”伊桑巴德咬着铅笔,若有所思。 马洛姆河谷西北处大约三个法里处,华兹华斯所乘的马车也“趴窝”了。 因为马吃了累,需要草料的补充,白杨树的林荫下,那车夫有些尴尬。 “马拉的车也并不是那么可靠嘛。”华兹华斯善意地嘲笑说。 此刻,科黛修女对着道路边的农舍招招手,和赶来的农夫们热情地交谈着,“这车里有从英吉利来的朋友,麻烦你们赶来辆车,把他俩和波普中士先送去鲁昂。” 几位农夫都挽留说,在这里吃完饭再去鲁昂吧! 华兹华斯也没有拒绝,这里的农村刚刚播种下冬麦,到处是载歌载舞,“英国朋友们,欢迎你们来这里看看,诺曼底已经完全废除掉农民身上的封建负担了,据说我们鲁昂市长勒内.高丹老先生还要推行另外个伟大的善举,那便是废除掉对封建权利的赎买钱,我们不再用给领主付任何金钱,以后田地的产出,就全归我们支配。” “那贵族们会同意吗?”华兹华斯借着波普和科黛的翻译询问。 农民们很豪气地对他回答说:这里该推行什么法案,是由鲁昂的国民自卫军和高丹市长说了算,贵族领主盘剥了我几百年,赎买封建权利的钱,我们早用几百年的血汗泪水付清了! “这在大不列颠简直不敢想象。”华兹华斯赞叹道。 饭后,农民们套好了一辆车,要把华兹华斯和朋友送去鲁昂城。 修女科黛的修道院就在不远处,所以她不用再前行,便和他们道别。 “以后还能再见面吗?”波普中士鼓起勇气,问科黛说。 “写信给我吧。”夏洛特.科黛回答道。 接着,在去城里的车上,伴随着农民们嘹亮开心的歌声,有了灵感的华兹华斯掏出纸笺,在上面速写着: “到处都弥漫着亲切与幸福, 犹如春天惠顾八方时, 将花香洒满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敞开心扉,所有的声音,都抒发着亲睦与欢乐。 我俩拥有在法兰西受尊重的名声——英国人的名声, 他们向我们致贺,充满友善,称我们是光荣之路的先行者。” 中午时分,鲁昂东南城关的圣德约,无论是棉纺厂,还是公社村镇里,无论是雇工还是农民们,都听到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领导攻打巴士底狱的,领导今年秋收起义的菲利克斯.高丹少爷荣归故里了!” 这下好了,公社男女离开了织布机,农夫离开了田地和果园,各个镇子上的手艺人扔下了活计,国民自卫军们离开岗哨和兵营,都摩肩擦踵,拥挤到了王家大路边,当菲利克斯坐着折篷马车上,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欢呼声是震天动地,“高丹万岁!” 菲利克斯站在马车上,不断对着欢迎的民众挥手致意,他在鲁昂这里完全可以不用再继续在巴黎时的伪装,因为这里是他的: “这里就是我的耶斯里卜绿洲,就是我的麦地那啊!” “大伙儿都愿跟着导师您,都愿跟着 高丹家。”雅克.高丹坐在车座上,激动万分地说。 艾斯图尼神甫和鲁昂银行家包比诺先生,提前爬上了菲利克斯的马车,“鲁昂城里有更盛大的欢迎仪式等着您。” 等马车穿过白色城关的刹那,菲利克斯的眼前暂且被阴暗笼罩了下,但很快光亮和潮水般的欢呼声扑面而来——从城关直到市政厅广场的街道,站满了国民自卫军和市民们,他们摇动着枪刺还有三色旗,热忱欢迎故乡的英雄自巴黎和凡尔赛凯旋。 这个阵仗,可比四年前鲁昂欢迎富兰克林和拉法耶特侯爵要盛大的多。 码头边的市政厅大门前,巨大的铜版画被预先吊挂了上去,图案上诺曼底的各主要城市,鲁昂、卡昂、瑟堡、迪耶普等的市徽纹章,如星辰般呈环形排列着,菲利克斯.高丹的椭圆框画像则如太阳般居于中央,旁侧用法文写着行字——“高丹,一切的核心!” 大剧院的乐队就坐在市政厅广场上,演奏着快乐澎湃的乐曲。 地方著名偶像演员洛洛德,跑动起轻盈的步伐,手捧着花朵,送到了下车的菲利克斯手里,“英雄您回来啦!” 军方的苏里南、弥涅南、弗莱齐埃,行政方的勒内亲爹,贵族方的拉夫托侯爵,宗教界的普鲁瓦雅主教,还有法兰西共和党和海峡俱乐部在鲁昂的代表们,还有许许多多的记者、律师等,都齐聚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迎接他的归来。 妻子梅,则抱着亨利,和菲利克斯互相亲吻着,一起来到了台阶上。 Fac大楼旁侧的1号印刷所和榨油工场内,艾米莉双手抱在娇小的胸前,看着滚筒长网印刷机将《鲁昂迎接她的英雄儿子回归》这份专栏报刊一份份给印出来,“哼,让一个骗子成为英雄的世界,是多么的颠倒错乱啊。”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3.公民包诺姆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高丹先生,您说些什么吧?”在鲁昂市政厅的门口,当菲利克斯和阔别的父亲拥抱亲吻后,许多记者都急不可待地询问,“您在巴黎是不是遭到拉法耶特侯爵的迫害了?您对面包师被害的案件有什么可说的?还有这次回来,您准备接替令尊的市长职务和鲁昂城的自治权力吗?” 七嘴八舌间,菲利克斯抬起双手,示意整个场面安静下来,然后他清清嗓子,对记者提问作出以下的答复: “首先,市长依旧还是我的父亲,勒内.高丹先生,我为他而自豪!至于我,会将诺曼底的法兰西共和党党员,还有海峡俱乐部分支组织给统一起来,如果鲁昂的民众需要我,我会以市政咨议的身份辅佐家父施政。鲁昂行政院已更名为市议会了,我也希望更多饱学进步人士能在内发挥所长,待到圣诞节时我会组织一次‘国民自卫军大结盟运动’。” “能具体说说嘛,菲利克斯先生。”手捧小本子的记者问到。 “鲁昂的国民自卫军,会和卡昂、瑟堡等地区的,在指定地点进行革命联欢,增强整个诺曼底城市间的友谊。” “此举是不是昭示着什么?”NDTA= “如果说意义的话,那便是在国民自卫军的保护下,诺曼底必须要振兴起来,我们各类经济协会及农学会的观点是趋于一致的,振兴经济必须得依靠刺激消费才能实现,而刺激消费的前提便是使工农等级保有更多的财富,光依靠贵族和产业主是远远不够的。你们一定会问,怎么才能实现这个目标?依我看,就是增进生产、废除农民赎买钱,还有给农民们分地!”说到这里,菲利克斯情绪高扬,直言不讳。 这下轮到记者还有在场人目瞪口呆了。 毫无疑问,菲利克斯所说的措施,在当时是过分激进的,更难以想像,这话是从一个大产业主,一个千万巨富的口中说出来的。 “我准备利用自由民银行融资,和整个诺曼底的产业主互相帮扶,组织棉纺织联合企业,我雇佣了最优秀的建筑师和工程师,在结束了诺曼底省区的支路、运河工程后,就要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旧霍尔克公司所在的塞纳河左岸区,还有一个便是在马洛姆河谷,建起两座更巨大的水力棉纺织工厂,再加上平等公司现有的产业,计划一共雇佣一万两千人力。”菲利克斯的雄心壮志,激起了在场的一片惊叹,“是的,一万两千人力,全机器生产,计划四千儿童,外带八千年轻女性,随后崭新的平等联合公司要用充裕丰富的棉织品,霸占整个北法兰西市场,忠于民族利益的海关和缉私员,会用关税将竞争国的同类产品排挤出去。整个北法兰西的农民、市民,还有工人,还有士兵,还有布尔乔亚,他们的衣着还有家用品,会全是‘Fac’牌!但大家都知道的是,英国旅行家嘲笑我们法兰西人,说一个省区几十个村镇都看不到有平民姑娘穿袜子的,那是因过去我们承负了多么沉重的税金啊!1789年前,我们的农民辛辛苦苦耕田,获得一百里弗尔的收入,就要缴纳十四里弗尔给贵族领主,还有十四里弗尔给教会,王室政府征的军役税更重,足有五十三里弗尔,最后只剩十九里弗尔是自己的。现在我督促市议会,尽快废除掉所有封建权利,废除掉什一税,废除掉王室税,遵照巴黎国民会议法案,还得废除掉赎买钱,农民不该再为之付出二十年甚至二十五年的田地收入,这是无耻的敲诈和勒索,我的口号是,以后完全简化税收种类,一个农夫的一百里弗尔收入,只需要缴纳二十五里弗尔给市政当局即可,其他任何人也是收入的四分之一用于纳税,其余的七十五里弗尔,就归这农夫个人支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可以用这笔钱购置任何东西,家里窗户的布帘,妻子和女儿的裙子,或者买奶酪、黄油,或者牛肉,或者亮晶晶的餐具,或者是火炉、家具,感谢天主,所有人会慢慢富裕起来,他们有能力消费更多,支撑起我们的工商业来的。” 等到菲利克斯一口气说完后,现场先是陷于长久寂静,随后巨大武北北汉成的鼓掌声经久不息。 “那给农民分更多的土地,从何而来呢?”这时,始终没有做声的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忽然开口询问。 “......”菲利克斯和父亲、妻子等,沉默不语。 其他人也都没有做声,包括艾斯图尼神甫在内。 良久,普鲁瓦雅主教自问自答说:“他们要将教会的财产和田地收归国有,然后由各地市镇机关认购,再发售出去,对吗?” “是的主教,很可能以后的趋势,就是这样。”菲利克斯开了口。 “这个国家最神圣的权力,以后要化为乌有,教会要被新的国家给吞并......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怕。”普鲁瓦雅主教微微摇着头。 这时市政厅大楼二层的窗台前,已抵达鲁昂的保利,也居高临下地盯着菲利克斯。 结束了演说,菲利克斯转身进入大厅,他的皮鞋踩在绣花的赤红色丝绒地毯上,同样剪短头发的圣西门上校走出来,和他握手。 “圣西门上校你从西班牙回来了?” “早回来了,谁会错过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呢?我是从家乡佩隆纳赶来的,在那里的市议会我发表声明,我洗刷了自己生涯里的污点,舍弃了圣西门这个贵族名号,我此后该叫昂利.包诺姆,公民包诺姆。” “包诺姆,不是‘傻瓜’的意思吗?”雅克.高丹好奇地问。 “是,农民过去背负多少侮辱的绰号啊!雅克佬,包诺姆,扎克雷......所以我偏偏就要改名为包诺姆,多么响亮的名字,包诺姆!我加入了这里的俱乐部,我还舍弃了都兰军团的职务证书,还有三枚勋章,马耳他珐琅十字勋章、美国辛辛那提勋章,还有圣路易十字勋章。我将祖产全都卖了,分给了家乡的农民们......菲利克斯,如果教会财产真的要国有,要抵押出售,那你就得保证将其分给农民,这样才和你的理念不冲突。” “我们准备将鲁昂的教会财产分开,分成三份,但是是二比三比五这样的比例,其中五成是低价出售给农民的,若是单个农民负担不起,那便将土地分割成小块,让农民联合购买。”艾斯图尼神甫说道,这让圣西门大为赞叹。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4.假英雄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另外二成准备卖给贵族,三成卖给有志投资农业的布尔乔亚。 可先前在农民起义里被处死的一批贵族,他们的庄园秘密地被拉夫托家给低价认购了,现在拉夫托家的田产已达到四百五十阿尔邦了。 不,按照鲁昂市现在的规定,废弃了寻、阿尔邦、里约、里格等乱七八糟且换算困难的长度、面积单位,采取了法兰西科学院拉瓦锡先生的提案,采取公制:米、千米、平方米、平方千米......法兰西民族长于科学理论研究,尤其是数学、物理学,他们善于使用剃刀,就让费解绕脑袋的古制统统见鬼去吧! 和圣西门讨论着讨论着,就来到了市政厅的会客室,菲利克斯推门进去,保利在里面等着他。 接下来,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包括鲁昂市长勒内.高丹在内,雅克在守卫着会客室门户,房间里只有菲利克斯、保利,还有前者的新秘书西蒙尼。 关于科西嘉的独立事业,菲利克斯主动地询问了几句,然后他就NDTA=敏锐地察觉,保利很没热情的模样。 菲利克斯虽然心底明白,可表面还掩藏得很深,他从身上掏出了两封信给保利过目。 这两封信都是拿破仑写的。 一如既往,拿破仑的法文书法写得和狂草似的,按照他的解释,这代表他狂飙般不羁的心境,并且拼写多有错误,不过指望个科西嘉人多精通法文也是奢望——小伯莱塔也会从圣西尔女修院里给菲利克斯写信,致以节日的问安,她的语法错误更加恐怖,菲利克斯每次看信有七分都得靠猜测。 其中一封是拿破仑对科西嘉岛屿现在局势的描述,他靠着菲利克斯的赞助,在“进取号”舰长的帮助下(这位舰长以后还得大显身手),把三门大炮,六百支步枪,外带他从马其顿、伊庇鲁斯雇佣来的一个营的“自由科西嘉志愿兵”送上了岸,“我的行踪曾被英国舰队盯上,但我巧妙地迂回成功。”拿破仑说,他的哥哥约瑟夫,还有弟弟吕西安正在法国普罗旺斯省区活动,四处串联革命俱乐部,支持科西嘉的独立事业,而他的小弟路易.波拿巴,则是自己的贴身传令兵,“如果我们将科西嘉和路易十六王室对立起来,那我们就更容易成功。”这是拿破仑的策略,他说必须得在保利回岛前,谋取到巴斯蒂亚、阿雅克肖、科克特等要塞城市的兵权,“我想竞选家乡阿雅克肖城的国民自卫军中校,现在规则是这样的,以前在法国正规军团当过少尉的,可以在国民自卫军内当上尉,以此类推,中尉便可竞选国民自卫军少校,上尉则对应中校。我在奥斯曼帝国服役这么久,托特男爵已答应我晋升上尉,所以我完全有权当上阿雅克肖的中校,然后我便能扩充更多的武装。便去攻击驱逐岛屿上的法军军团,他们是路易十六旧制度的象征,他们的代表是科西嘉贵族议会的代表布塔福科伯爵,我估计三个月内能完成独立大业,到时迎接保利回来主政,再向法兰西的国民制宪会议请求,成为新法国的结盟国。” 不过拿破仑对国民制宪会议是看不起的,“这群议员为宪法的事武北北汉成忙得不可开交,但进展十分缓慢,巴黎革命事业甚至都落后于外省了,他们只懂得喋喋不休!” 第二封,则是拿破仑向菲利克斯的求援:“我之前提到的托特男爵,并未回法国,而是投奔了一名奥斯曼帕夏。我听说他的军籍被自动开除了,我所在的军团,也屡次来信催促我回奥松的驻地去,军需官说我在奥斯曼的服役生涯已结束,不能再长期逗留在军团外的地区,给了我一个月期限,我若不去,也会被立即开除......菲利,我两难了——要是我留在阿雅克肖,会被革除正规军军职,那样竞选家乡中校便不可能;我若回奥松,那样军职虽可保全,但竞选家乡中校也同样不可能......什么,让我哥约瑟夫去竞选?你开什么玩笑,菲利!约瑟夫也许是个温和的好律师,但他毫无军人气概,只是个可怜虫,他凭什么当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能胜任的只有我......你帮我去奥松驻地通融下,把我的假期延长三个月......” 展示完这两封信后,菲利克斯便故意问保利如何,“我的朋友猫少尉为了你,为了科西嘉的独立事业,可以说豁出去所有,他可真有Fac精神呢!” 可保利却十分冷淡地说,“那菲利克斯你想怎么做?” “我想帮猫少尉,晋升的大门以后该向所有人敞开,你也该支持他,我准备给他十二万里弗尔的经费。另外,拿破仑还说,他叔祖父吕利诺快不行了,吕利诺是波拿巴家族的财产管理人,这笔财产早晚也是他来继承,他愿全部拿出来献给你。”菲利克斯说到这,有些动情。 拿破仑对年少时就爱戴的偶像保利,那真的是倾其所有了。 “他过分冒进了,他的性格和他父亲根本不同,拿破仑是个做事情完全不顾后果的年轻人,更像他母亲的作风!他家族的大哥约瑟夫唯唯诺诺,弟弟吕西安轻薄鲁莽,路易则是个呆头呆脑的孩子,波拿巴家族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只会把我的稳健 事业搞砸。”保利冷冷地说,然后他请求菲利克斯,“我之所以特意经过鲁昂,就是知道你和拿破仑关系很好,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那就别感情用事,害了他,不要给他钱,写信规劝他,别让他精力发泄到错误的方向。” “可是他知道你要回岛,义无反顾地乘船,招募了人手来帮你,他是全心全意忠于你的。” “我有我的办法,菲利克斯先生。我回科西嘉,会得到巴斯蒂亚城山民和农民们的支持,我会和岛上其他等级和谐共商,并利用温和无害的外交手段谋取独立,内讧和武装冲突会毁掉所有的,你们法国人好像从三级会议后,各个都魔怔起来,干什么都轻躁冒进,就像你刚才的演说,居然要无偿废除贵族特权,还要分地......拿破仑也被法兰西给魔怔住了。” “我明白了,保利先生。”菲利克斯反倒轻松起来,“你更赞同英国式的变革,并且希望科西嘉也能搞盎格鲁主义,对吧?” 保利没有正面回答。 随即菲利克斯答应他,会劝服拿破仑的。 当保利离去后,菲利克斯坐下来,对秘书西蒙尼说:“你瞧,此后科西嘉岛将是会触动国际风云的一颗炸弹。还有这个保利,假英雄,我真的替拿破仑不值。”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5.点房子和盖房子即螺旋上升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菲利克斯接下来告诉西蒙尼秘书:“给我写信去科西嘉,告诉拿破仑,胆子要更大些,我的钱款会如期随着航船汇去的,并且提醒他,所有的钱都要用在维持他招募的那个志愿营上。拿破仑服役的拉菲叶军团,我也会打通关节,甚至还会晋升他的军衔。” “巴拉斯子爵悄悄送来的五百名朗格多克军团士兵,已穿越庇卡底省,也来到鲁昂境内了,要不要等保罗.琼斯的船队来?” “不用,让弥涅南少校带队,直接发函给勒阿弗尔、瑟堡、卡昂的贸易商,租赁批船只,看风向和天气好,就带他们渡过大洋去佛罗里达。”菲利克斯当机立断。 “那接下来您在鲁昂的行程?”西蒙尼走到写字台,拿起了备忘录问到。 “家里孩子多,父亲这段时间就别在市政厅内操劳,回高丹花园内和阿佳德姨娘照顾照顾家务,我在这里以咨议的身份处理事务,至于市议会那边,你写信让包比诺先生协助下,还有尽快让我舅子哥沃顿子爵也从勒阿弗尔归来。” 法国在攻陷巴士底狱后,外省同样陷于到了动荡或不稳定的状态NDTA=,巴黎式的“市政革命”持续往四周扩散,因害怕盗匪或外国入侵,大部分市镇都成立应急委员会和准军事武装“国民自卫军”,进行激烈的权力更迭。而对于鲁昂这座诺曼底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来说,经农民大暴动后,权力已落入到高丹家这个新崛起的寡头手里,但菲利克斯.高丹绝不是孤单一人,他的权力体系包括共和党和海峡俱乐部,及鲁昂的军友会和国民自卫军,也包括和霍尔克家、拉夫托家这些老牌世家的密切联系,再外延的话,和法兰西海军元帅凯嘉鲁埃和巴黎的爱国党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在法兰西的行政、司法重新统一前,鲁昂和其他市镇实际就是一个个“迷你共和国”,可以征税,可以逮捕罪犯,可以通过形形色色法案,可以以公共安全的名义发布通常只有主权实体才能发布的“训令”和“声明”。 “鲁昂市政咨议”菲利克斯先生,归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在周日动员鲁昂市议会、自卫军还有全体市民,在剧场花园举行“大宣誓”,宣誓服从效忠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 入夜,半桥码头西端一座风景宜人的丘陵,这里原本座落的是鲁昂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的豪华庄园,其后被高丹家唆使的市民焚毁,后来勒努瓦反攻,又把梅家的霍尔克方楼给烧为平地,但最后“鹿”还是死于高丹家之手:勒努瓦的尸体被吊在路灯杆上,扔去了乱葬岗,家族被鲁昂城永远放逐,田地产业悉数被没收,然后带着强烈的报复色彩,梅.高丹太太在勒努瓦庄园的瓦砾堆上,花了大价钱,迅速营建起一所英伦式的新房子来,取名“自由庄园”。 这座新房最大的特征就是使用了瓦斯灯及室内水管,为此外院厨房里配备了台设置完善的煤炉,厨用的热水能经水泵和水管,注入到浴室之内,用阀门控制,供盥洗池和浴缸所用,另外管道回环密布处,还专门筑起了间花卉暖房来,使用的玻璃和铁架,是拉多恩先生主管的铁厂提供,一切都按照梅最早的和菲利克斯在鲁昂西区的婚房模式来的,这座婚房在科尔贝唆使的行会暴乱里被焚毁的——人类社会啊,就在这反反复复的“点房子”里,呈螺旋式上升的。 庄园的浴室内,到处都是瓷,简直就是瓷的房间。武北北汉成 法国诺曼底自己烧制的乳白色格子瓷砖,贴满铺满了墙面和地板,两个便桶也是青花瓷的,铜水管所掌控的盥洗池上,悬挂着金框的明亮冕镜,墙内的热水管已让气温提升,可在浴缸的日本长崎花鸟绘图屏风边,还要摆放着个陶瓷炉子,里面的尼德兰泥煤正慢吞吞冒着焰火和热气,在冬季散发着让人舒适的温暖。 像艘小军舰的带弧度的陶瓷浴缸中,升腾的雾气里,梅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因愉悦而剧烈颤抖,她的头发挽了上去,丰润的全身都是滚来落去的水珠,双臂抓住躺在浴缸底部的菲利克斯的双肩,正一下下,扎扎实实地夯着,水花被她的臀部不断拍打着,呈两圈中心,飞溅到边沿乃至墙壁上,带着有节奏的响动。 菲利克斯时而用手温柔地托弄下她的圆腰,时而狠狠将她的两瓣丰臀给上下错动下,老是惹得妻子叫唤——然后他就抬起手,从旁边的铸铁托架里,端起高脚杯,喝口红酒助兴。 “马上就给农民分地了,棉纺织厂的男工除去留下少部分督工外,其余都辞退归农。” “只雇儿童和......女工......?”梅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是,棉纺织业本来就不太适合男人,女性、儿童更容易满足这份薪水,也更能忍耐工厂秩序,他们呆在这个领域里,也会因缺少异性竞争而心满意足。”菲利克斯大致解释了下,然后和梅接吻,把她抱在自己膝盖上会儿,又把她给翻过来,抱住了她的腰,从后面猛烈地顶撞着,溅起的水花不断冲上了梅的后背,而梅的胸乳就贴在浴缸的边缘,甚至还伸出手来,在前后摇晃里也拿起酒杯,啜饮了口,不由得 嗤嗤地笑起来......她觉得这样的性爱很惬意也很有趣。 第二天,剧场花园中,鲁昂市议会议员们,还有街区的居民代表,在人山人海里排好队,佩戴着三色徽章绕了三圈,然后和所有人一道,高举右手,对市政厅前挂着花环的自由树,和鲁昂市徽模型高声庄严发誓: “以国家、法律、国王的神圣名义,我们谨于此代表整个鲁昂城市、乡村,对远在巴黎的法兰西制宪会议献上忠诚......” 巴黎却在同一时刻,由这个国民会议的通过,正式颁布了件大法令。 为了拯救国库,塔列朗和西哀士的提案被正式通过,那便是以全国的教会财产,特别是不动产土地作为抵押,由“特别金库”发行票券,这票券实则就是国库券了,“利息百分之五!巴依市长已动员顾问商人们,率先认购巴黎城的二十二处修道院及教产,共价值两亿两千万里弗尔!”沙滩广场的市政厅大厦前,许许多多的公证人和银行家都在台阶上来来去去,伴随着激烈的讨论。 一位年轻人从台阶上走下,他正是菲利克斯的暗桩和银钱代理,莱昂.杜.帕雷。 他的手里捏着张“教产国库券”。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6.教产国库券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这张国库券,是一千里弗尔面额的,其上是带着翅膀和光环的自由女神画像,还有“国家、法律、国王”的字样,印制精美,“宝贝,你可真美。”帕雷亲了这张票券下,说。 用教会田产做抵押,发行纸质票券来解决财政危机,不能说国民会议这招是错误的,但有两个最基本的前提:一个是民众要接受纸币,必须要对其背后的真实资产抱有信任;还有一个,纸币的发行量,不能和背后的真实资产价值相差过大。 那么法兰西教会财产到底是多少,它能决定多大的票券纸币发行量呢? 遗憾的是这个问题谁也说不清楚,就算做出估算,不同国会议员间的数据简直有云泥之别。 较为谨慎的是穆内,他建议以教会的盈利额作为发行依据,他估算“教会收入是一点六亿里弗尔,支出是一点一三亿里弗尔,盈利是四千七百万里弗尔,我们可以稍微放宽些,发行六千万里弗尔额度的票券,这样最为稳妥。” 可国民会议怎甘心只发六千万?要知道现在浮动债务是十个亿啊NDTA=!这点毛毛雨连偿付利息都不够。 塔列朗的数据就激进些,但却是最合理的,预先他和菲利克斯做过科学的测算,“我们可以把教会总财产作为抵押,而不是以每年收入做基准。”塔列朗认为,法国教会的总财产,房屋、田地、器具加一起,差不多是二十一亿到二十九亿里弗尔,但土地出售不是件简单的事,故而发行票券的额度以三亿到四亿里弗尔最为合宜,一旦这些票券购置土地完毕,就要收回销毁,再发行新一轮票券,直到将教会所有土地转手为止。 另外塔列朗还警告国民会议说:“票券是不能等同于铸币的,因铸币本身就具备金钱价值,它的贬值只在于磨损或偷工减料,但票券在缺乏一家中央银行背书的情况下,完全就是纸张而已,但法兰西迄今没有这样的银行,我们不能忘记多年前约翰.劳发行纸币的悲剧,它会激起投机的虚假泡沫。很简单的道理,人们要用票券去购买土地,实际也等于是购买土地所出产的面包和葡萄酒,但若是面包和葡萄酒的产量并未增加,那渐渐的,人们就不得不为购买这些产品支付更多的票券;所以我们发行多少票券,必定要先了解法国能出产多少必需品货物,有的人认为发行二十个亿的票券,可以瞬间偿清国债,这样的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只会让票券沦为废纸,信用散尽,再加上神职人员的地产也不可能短期内一次性全部售出,所以我的建议是以五年为期限,用二十一亿的教会总资产除以五,所以发行四亿里弗尔的票券最为稳妥。” 还没进入国民会议的金融学家孔多塞侯爵,也警告说,印制票券纸币很容易上瘾,但不加节制的话只是饮鸩止渴,会导致普通商品价格大幅上涨,产生严重的通货膨胀,受害最严重的只会是生产者。 但其他的国会议员,因大部分缺乏经济知识,对教产的估值就离谱得多。 有的人认为教产足有四十亿里弗尔,我们发行八亿票券,五年将武北北汉成教产出售完毕,不但能空手回笼八亿铸币,还能一下子把债务本金给偿还大部,减轻利息负担,岂不为美? 甚至还有的国会议员报出:“我想法国教会财产有一百二十亿,我们足可以发行二十四亿的票券,直接就可以把赤字给抹平掉,还能让国库盈利,投资繁荣......” “放屁,之前全国流通的铸币加一起,才二十五亿里弗尔,现在还被逃亡贵族带走差不多三分之一。”塔列朗愤愤地想到。 纷纷扬扬后,还是塔列朗和孔多塞侯爵的建议靠谱,所以四亿“教产土地国库券”出炉,所有的面额都是一千里弗尔。 巴黎地区的教产由巴黎的市政厅出券认购。 而外省的,则由各市的临时市政机关和议会出券认购。 “得尽快把这个消息报告去鲁昂。”帕雷将认购来的这张票券细心叠好,坐上了辆气派的敞篷马车,意气风发地向目的地进发了。 现在巴黎的权力者,也知道菲利克斯把鲁昂当成是自己的“麦地那”,他的反攻迟早是要开始的,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地方上多是“自治王国”呢? 法兰西此后到底是中央集权,还是联邦主义,还未可知呢。 第二天中午,帕雷就抵达了鲁昂城,并叩响了自由庄园的门。 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这时正在庄园的牌桌上,和菲利克斯、梅还有艾斯图尼神甫,在打着波士顿扑克牌。 这其实也是场谈判。 “国民会议其实也是在替旧制度还债,我觉得还是应该支持,国家财政崩溃了,受害的是全体国民。”菲利克斯很诚恳地请求说。 “孩子,我绝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普鲁瓦雅主教说到,然后他从手袋里取出张纸笺来。 上面写着整个鲁昂教区在去年的收入明细:大概是三十万里弗尔的什一税,外带二十二万各类捐赠布施。 “国家的革命和复兴不该停止。”主 教接着表态道。 “布施排除在外的话,什一税和教产的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二十五。也就是说,鲁昂的教产该是七百五十万里弗尔。”梅很快计算了出来。 “那我们出售时,就严格地按照这道线,决不能多估算,那样会让票券丧失信用,但也不能压低算,那样会使得地产迅速贬值到崩溃的。”菲利克斯扔下张牌,用手指在空气里划出道“线”,说就是七百五十万里弗尔,然后雇佣土地测量员,把各个堂区土地先分割为二三五的比例,贵族可以认购一百五十万里弗尔的份额,布尔乔亚是二百二十五万的份额,农民们则是三百七十五万的份额。贵族和布尔乔亚付款,首付比例为百分之三十,其余部分三年内偿清,而农民的份额可以分割为更多小份,首付降低为百分之十五即可,其余部分延长至十年内偿清,若农民缺乏现金,自由民银行可以提供信贷。 帕雷进来后,脱帽对诸位鞠躬敬礼。 而这时普鲁瓦雅主教也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对菲利克斯说,我们可以牺牲,但希望牺牲得有意义,若是像当初你经营圣德约堂区公社那般,我是会欣然接受的,为了鲁昂,也是为了整个法兰西。 “是,绝不会让您失望。”菲利克斯保证说, 毕竟他在马洛姆河谷的新工厂建设计划,就是要购买堂区土地的。 接过帕雷带来的票券后,菲利克斯就说:“备好印刷的钢印,鲁昂准备印出一百五十万里弗尔数额的票券,然后这......只有一千里弗尔的面额实在太蠢了,去告诉拉夫托家的印刷所,准备设计出五百、二百、一百和五十面额的,一起发行!” 然后他对主教解释说:此举是方便农民购买分割后的地产。 “梅,高丹家要准备二十万里弗尔的铸币钱,先认购五百张最大面额的土地券。” 菲利克斯实则已做好准备了,即把土地票券推行上升为流通纸币的准备,反正这步迟早是要来的。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7.边沁式厂房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说到这里,众人皆大欢喜,小巧可口的圆蛋糕和香槟酒被端了上来。 菲利克斯提议为鲁昂的光明未来干杯,大家便应和起来。 当他饮下一口香槟后,帕雷突然告诉他:“我的旧雇主乔治.阿尔西.丹东先生,现在还拘押在巴黎夏特莱城堡监狱里呢!” 菲利克斯差点呛着,然后他放下细长的玻璃酒杯,对帕雷内疚地说: “该死,我把丹东先生忘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菲利克斯给了帕雷充足的经费,让他返回巴黎去,鼓动NDTA=舆论,拉拢同党,援救丹东先生,“救丹东就是救自己,就是救革命。” 安排好后,菲利克斯握着手杖,亲自造访了Fac大厦相邻的“拉夫托印刷所”。 红砖垒砌起来的办公室中,好久没见的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用种冷淡警戒的神态,让他在靠门的扶手椅上坐定,“什么事?” 现在印刷所承印了鲁昂城六成的印刷品:报纸、书籍、版画还有卖给乡村的历书等。梅之前馈赠的新式蒸汽长网印刷机表现神勇,一年能给拉夫托家带来四万五千里弗尔的纯利。 “嗯。我这次是单纯作为友商身份来的。”说完,菲利克斯翘起腿,然后提起了行李箱,作势要摆在艾米莉的写字桌上。 艾米莉立即拉动抽屉,里面有把装填好的女士手枪。武北北汉成 打开箱子后,菲利克斯取出了两本涂涂改改的手稿。 看着上面的署名,艾米莉惊讶地说:“萨德侯爵?” “一本叫<姊妹>,一本叫<庭院中>,标标准准无删节的稿子。我和侯爵一道在巴士底狱要塞坐过牢,他把刊印托付给我,整个法国也只有我有他的通信地址,你要是能把这活给接下来,我即刻发给他稿酬。” 艾米莉翻了翻,又赶紧合上,里面全是赤裸裸的性虐、性错乱内容......萨德侯爵的文风太容易辨认,暗黑,绝望,禁锢,他描写性的场面全无香艳和诱惑,就是像位解剖医生那样地,直直对读者描述手术的过程,哪里是皮肤,哪里是器官,这让艾米莉看得很惊愕,也很难受。 “它可能会比德.拉克洛先生的小说<危险的关系>更受欢迎。”菲利克斯却很平静。 艾米莉低下头,还是把萨德侯爵的手稿给取了来。 接着,便是印刷土地票券的委托,“尽快备好刻版和钢印,钢印图案便是鲁昂市徽,另外还有个钢印是自由民银行的徽章,总额是一百五十万里弗尔,分为这几种面额......对了,我女儿奥莱丽.高丹如何了?” 菲利克斯突然转换话题,让正在记录票券规制的艾米莉停下流动的笔尖,她有些生气地瞪圆了碧绿色的眼瞳,纠正说:“只有叫奥莱丽.德.拉夫托的,是我的妹妹!” “她怎么样,身体还健康吧?” “我问你,你必须要给我个明确的答复,是在圣母和耶稣前起誓后的答复,那就是我的弟弟尼诺,是不是......” “尼诺的名字是我给的,但生命却不是。”菲利克斯不假思索。 半圆形的阔窗照进来的阳光,落在木制写字桌上,艾米莉的表情很复杂,她叹口气,搁下了笔,然后又问菲利克斯,我和母亲之于你,到底算什么? “我和拉夫托侯爵夫人做过错事,但我改了,那你就该给我个自新的机会,艾米莉——我俩总还是有甜蜜回忆的。”对于错误,菲利克斯就是这样截然放下的态度。 “生意谈完了,请你离开。”艾米莉愤怒地要求。 菲利克斯摊开手,说高丹家和拉夫托家是分不开的。 艾米莉便直接按铃了。 灰溜溜归来Fac大厦的菲利克斯,恰好碰到赶到这里来见他的法兰西宫廷主任建筑师,米克.法朗士。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在凡尔赛的小特丽亚农宫呢! 菲利克斯和米克先生拥抱了好几下。 “鲁昂东北处的马洛姆河谷,那里通行了运河,多山峰峻岭,几条溪流有充裕的水力......还有这个,塞纳河的左岸区,我岳丈公司的旧址,地势开阔,恐怕要使用纽科门蒸汽机提水冲动水轮......还有老的公社棉纺织公司的屋舍也要改造......是的,一共是三处厂房的建设。我的设计要求是,绝不能像英国曼彻斯特那样,满是烟囱排放出来的煤渣和黑烟,塞满机器拥堵不堪的房间,宛若粪池的河流,还有终日辛劳贫困不堪的劳工,工人连新大陆的黑奴境遇都比不上,就像是在诺曼男爵皮鞭下劳作的撒克逊农奴......我要您按照种新的模式设计,以求展现对英式工厂的优越性,这能反应出民族意识形态的较量,鲁昂这里的风景很优美,葱葱的森林,起伏的山丘和溪流,所以我要用少量的大型蒸汽机,驱动水力,来带动棉纺和织布机器,这样能把污染降低到极限。” “你的意思,是要遵循宫殿或者修道院的样式?” “是,工厂就是新时代的修道院,它和修道院一样,生活极度有规律。” “把厂房作为建筑群的核心吗?” “没错,要五层高,每个厂房要容纳三千人。”说完,菲利克斯给出几个图样。 一个是英格兰式的棉纺厂房,是砖头所建筑,为了防火(这点最为致命)便会在关键部位使用铸铁,然后蒸汽水管在墙内,会保持车间的温度和湿度,这对棉纺工人来说,是件苦事,即闷热、潮湿,但却有利于机器上随时接线,过分干燥会导致断裂的线头难以接上,从而引起机器的故障。 还有一个图样,是美利坚式的棉纺厂房,来自波士顿,这种厂房为了防火,采取的是极度加厚的巨大木材,其他的和英国厂房并无二致。 最后个图样让米克先生惊讶了:“这......” “这是英格兰科学家边沁先生的创作。”菲利克斯介绍道。 图样上,边沁设计的厂房让米克联想到了要塞或监狱——整个厂房是用红砖砌成的巨大圆形,外圈是一个个密集的车间,然后有铁铸的天桥,共八条,全通往唯一的“内圈”,内圈就是监工的办公室兼警备室,兼监控室——监工在这里,可以无死角地观察到任何个车间的劳作情况,不会让任何个工人偷懒、懈怠或盗窃。 这就是边沁主义里的“持续监督”理念,这样能最大程度保障工人和机器的全速效率,当然还有个额外好处,那就是监工还能将建筑内的任一部分关闭隔绝,这对防备火灾是很有利的。 “作为厂房,边沁式设计是无懈可击的。”米克坦承。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8.高丹主义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马洛姆河谷,顾名思义座落在名叫马洛姆河的两侧,而村庄便静静地躺在谷底和河流之间,现在的他实则由三块所构成:庄子本身有一半的田地属于拉夫托侯爵家,另外一半(大多是靠着山坡的边角)分别又属庄子里的自耕农所有,这里也算是个小镇;庄子偏向西南,即马洛姆河注入到塞纳河的一片开阔河原,大部分是粘土质的,被道新筑起的堤坝给拦起,堤坝的那边就是天然的蓄水池,并开凿出十六个孔道,安置了闸门,有四个孔道是供座水力磨坊的,它覆盖鱼鳞般红瓦的漂亮顶上,被轰隆隆水流冲动的水车轮,不断转动着,很醒目,配合旁侧的满是青草的沼泽,宛若童话仙境,磨坊的旁边便是数排被两条河流所夹持的,位于三角洲上的“高丹木工厂”,它原本位于圣德约镇平原上,可后来当马洛姆河谷引入了水车轮和铁钉作坊后,勒内.高丹就让大徒弟卡陶接手了自己的毕生心血,并将木工厂索性迁徙到这里来,因木工和铁钉天然是对“好朋友”,这座工厂掌控着堤坝其余的十二个孔道,引来澎湃的水力为己所用;在木工厂对面,即马洛姆河谷的东南角,一大片没开发过的滩涂地,则是这个河谷的第三块地,菲利克斯要委托米克.法朗士先生,在这里修筑起个崭新的棉纺厂,它是“平等棉纺织公司帝国”下的一个“行省”。 华兹华斯和罗伯特.琼斯,及刚从鲁昂亲戚家赶来的波普中士,三位朋友就立在厂址所在的滩涂上,脱去鞋子,看着眼前的马洛姆河谷的层峦叠嶂,不由得赞叹了声,“真是壮美。” 看那高丹家的木工厂,建筑虽则粗砺,但却有份北法兰西特有的豪迈,从山上砍下来的大树干被挖空,做成了引水的长方形水槽,盘盘节节地缠绕在厂房四周,无数细流从这木水槽的缝隙里迸射而出,形成一面面雾蒙蒙的水帘,厂房挨近塞纳河角落处,是个简易的码头,上面堆满了锯好的冷杉木板,它们或者被直接捆扎起来,用小船送到四周市镇里当作房屋材料,要么卖给法国海军,或送到木工车间内各种加工,那里有各式各样的新型器具,主要就是制造物美价廉的“高丹牌家具”,呃,这是鲁昂或整个诺曼底地区新兴起来的家具式样,用中等木材,还有东方的植物油漆,不追求巴洛克或洛可可那种繁复的弯曲的宫廷工艺,而是直来直往,坚固耐用,倒有几分英伦作风,销路面向小布尔乔亚、富裕农民,这样的家庭买家具的目标就是“用一辈子,能传几代人最好”,鲁昂市长勒内老先生设计家具式样起来,是得心应手,他在市政厅办公室内整日就是画图,要不就和鲁昂科学院院长皮埃尔.热奈斯塔交流昆虫标本的乐趣,政务实则是菲利克斯在操持,啊不,是辅助。 木工厂的厂房就像条蜿蜒的蜈蚣,直到山峰下为止,而刚才华兹华斯所赞叹的就是那里:初冬河流奔腾而激起的雾气间,几块山崖光秃秃的花岗岩赫然伫立,冷杉郁郁葱葱,山毛榉棵棵挺拔,直参苍青色的天空,参杂着落叶松、杨树、油松等,诺曼底原本平坦的地形,到这里陡然升高,然后直至海港勒阿弗尔,都在不断升高,不断陡峭,山峰、丘陵交错,直到海边,形成和英伦海岸差不多的大片大片白色的高崖。 “真的不想这里建起黑烟滚滚的工厂啊!”华兹华斯转身,对正坐在块大石头上,举着画图本的建筑师米克先生抱怨道。 米克先生哈哈笑了下,他会英语,便不用波普中士翻译,直接对NDTA=这位年轻人说:“厂房和厂房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在英国,曼彻斯特城的工厂风貌和利兹、格拉斯哥的也完全不同啊,物质的生产要赋予艺术美感,这就是我的职责。” 当听说米克是小特里亚农宫殿的设计师时,华兹华斯肃然起敬,然后米克把图稿给他和朋友浏览。 “这是座包含村镇的工厂,还是座包含工厂的村镇呢?” “都可以吧。”米克先生和善地笑着,“这边沁式的大工厂是核心,它将用石头建造,石材都是被农民暴动摧毁的城堡得来的,最近许多出逃的贵族在贱卖自家的城堡,石头、铁栅、大门都不值钱,很多农民靠倒卖这些东西发了财。然后你们看,大工厂是圆形的,上下三层,分为九个均等区域,八个是棉纺车间,还有一个则是食堂,在它的南侧,马上靠着塞纳河将修筑一条沿河街道,外带有锯齿形顶棚的房屋,每座内都会安置一架大型织布机,用水力驱动的长木杆带起来,或者是骡马,织布机震荡力太强,放在楼房里不够安全,上面则是阁楼,织布工就居住在那里;而后,不同的方向,还要筑起联排公寓,用砖头和木材修起来,让整个鲁昂四周乃至其他市镇的年轻活泼的姑娘来寄宿,然后进工厂做工,当然也会有许多儿童,所以我还得修造起配套的建筑——小礼拜堂,学校,小邮局,纵横的马路,甚至还要有座楼房,当剧院和俱乐部来用,另外我还得利用自然环境,搞些花园、林地、牧场作为点缀。” “多少人啊?” “计划是四千人。这些姑娘和儿童每日工作十个小时,然后在学武北北汉成校里学习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就餐和 休息,大概和凡尔赛宫的近臣侍从们差不多的规律。每个礼拜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他们可以去俱乐部、剧院消遣,也可在周围来个短途旅行。每个季节还有三天额外假期,让他们能带着行李来次短途旅游,比如去勒阿弗尔,他们还可以写信,也可以创作诗歌。儿童在长大后,可以选择去鲁昂的专科学校深造,也可留在这里继续工作,而姑娘们做满五年,可以攒够份不菲的积蓄,让她们嫁得体面。更重要的是,她们能摆脱旧制度下在闭塞落后的农村过活一辈子的命运,能见识到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样不也是很好吗?”米克先生笑眯眯的。 “这也是革命吗?”华兹华斯感慨地问。 “革命啊,难的不是如何发起,难的是如何结束,更难的是能继续增加这个社会的财富啊。”米克先生说完,将圆形的帽子戴在头上,来抵御秋日依旧可畏的阳光。 “木工厂还有花园式的棉纺织公司,它都属于那位叫菲利克斯.高丹的‘摄政王’啊,这种就叫做高丹主义吗?”华兹华斯悠悠地说。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59.武职荣誉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再过两天,华兹华斯就要离开鲁昂,前往革命风暴的中心巴黎了。 他的最后一站,是拜访鲁昂西城,新兴贵族的建筑代表,妙逸庄园。 妙逸庄园的田地是最美观最平整的,坐在敞篷马车上急驰而过,看着一大块一大块掠过的斑斓田野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侯爵的家宅抛弃了城堡式的石造,而是仿效美国纽约的建筑样式,洁白的羽目板材,碧绿色的瓦片,简单优美的廊柱,阔达明媚的落地窗,被池沼森林环绕着,内里的家具和用度更为舒适,笨重的家具不见了,也没有那种罩在其上的厚重深色的土气亚麻布,取而代之的是洛可可贝壳式小巧家具,墨绿色或绯红色的舒适垫子,待到不用时,用的罩布是轻柔的棉纱制作的。 从巴黎国民会议里载誉归来的拉夫托侯爵,鼻梁上夹着镜片,他依旧不愿意随便坐在沙发上,而是雄赳赳地挺拔着矮小的身躯,蹬着高跟鞋,握着手杖站在靠着壁炉边的地毯上,背后是自家的谱牒,他盯着正在沙发爬上爬下的尼诺,又想起了自己在鲁昂城某间公寓内的另外个儿子,此外也看到了皮肤偏棕色的“小女儿”奥莱丽,正坐在婴儿车内,抓着玩具铃铛摇来摇去,侯爵夫人一个人在陪着两个婴孩,乐此不疲——侯爵开心了不少,尤其是看到尼诺那雪白的肤色,透出血管颜色的白,并且他的嘴唇和鼻梁多像自己啊!然后看到奥莱丽,侯爵没有什么额外的评价,心底想“既然贡斯当丝爱她,那就这样罢,她就在这座庄园内长大好了。” 侯爵明白,这个场面啊,叫三世同堂。 淫靡的小调飘荡着,在巴黎国民自卫军内,因为拒绝执行市政厅NDTA=公务而遭开除的雷米萨.德.拉夫托,一如既往地穿着解开的旧海军制服,对着镜子扭动着屁股,嘴里哼哼着,手指左右摩挲着新剪出来的胡须。 这次雷米萨不但自个回来了,还把同病相怜的两位尉官,于洛和乌利也带回来了,这两位现在正在城里接受“鲁昂军友会”的接济,羡慕着独眼的弥涅南少校,等待着未来咸鱼翻身、扬名立万的好机遇呢! 雷米萨很慷慨,时不时帮这两位朋友付酒钱。 钱,现在对拉夫托家不成问题啦,多亏了艾米莉,不但先前几十万里弗尔的欠债在一夜内全都还清,还趁着大革命和大暴动的机会,将田产扩充了足足三倍,手里还有榨油厂、印刷所及织袜厂,所以当菲利克斯提出“马洛姆河谷和左岸区新工厂计划”时,拉夫托侯爵毫不犹豫地投资进去,菲利克斯计划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地皮和建筑交给我来承建,你们负责投资,先前在我公司有股份的股东们,可以把老股抽出来,作为新股投去新厂区,然后这两处以棉纺厂为主体,其他的便是中小企业、股东的联合——印花厂、地毯厂、窗帘厂、制衣厂等等,都是环绕着棉纱资源的棉织品企业,每个厂雇员三十人到一百人不等,大概注入五万里弗尔左右就能运营了,然后菲利克斯按年吃红利就好。 诺曼底当地的工厂制度,也就是华兹华斯命名的“高丹主义”蜕变极其迅速,就像是闪电般:行会制度的残余被进一步废除掉了:原来一个师傅带两三个徒弟,徒弟十年乃至更久时间要为师傅无偿劳动,每月只有可怜的零花钱,住在阁楼里瑟瑟发抖,暗地里倾慕师傅家女儿,但未来可以作为师傅接班人盘下店铺、作坊,迎娶心上人的时代,就这样嗖得消失了,行会制度下师徒间的苛刻没了,家庭式的温情也没了。 所有都被金钱雇佣关系和工厂主家长制给代替了:被工资薪酬吸武北北汉成引来的男女,像修道院的苦行僧般,为工厂主劳作,接受监督,然后下班还要前往学校,在工厂主雇佣来的教师那里进行统一的技能培训,他们只要劳动,每一天每一件产品,都能接受到报酬,不过他们想要随时离厂也不容易,因工资经常被扣除三分之一,以防他们离岗回乡,另外他们将来的结婚对象,大概率是同为工人的他(她),也有些是农民,但不可能是工厂主的女儿......工厂主往往一辈子都不会来车间一次,他的女儿更不可能出现在工人视野里,工厂运营交给了忠心耿耿的经理和监工,就像拉夫托侯爵这样的,只要舒舒服服的庄园里,每年就能收取金钱便好。 这种模式,和英格兰的“盎格鲁工厂家长制”如出一辙。 不过菲利克斯的“高丹主义”更温情更慷慨些,它起码让纺织女工和童工所处的环境是青山绿水,薪酬也高些,工作时间宽裕些,将来有个梯级工资制度让他们能晋身。 我们不妨称其为“高卢工厂家长制”好了。 如是,拉夫托家借着这股东风,年入已有二十五万里弗尔了,绝对是新式贵族的翘楚。 妙逸庄园的别致典雅,让从英国来的华兹华斯都感到向往。 当然,华兹华斯要到妙逸庄园来游览,还因他在《鲁昂半桥每日新闻报》上读到了个消息。 庄园客厅的门给推开了,满头天然金发的艾米莉,还是如旧般风风火火、心高气傲地走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 踩踏得咯咯作响,把帽子放在钩架上后,她看着扭屁股不停的哥哥,恨铁不成钢地说到:“报纸上的事,你看到了没。” “没!”雷米萨即答。 “天啦,报社的编辑都比我们自家人更了解拉夫托的家事。”艾米莉挖苦、抱怨起来,“哥哥你的订婚对象,也就是华莱士.霍尔克陆军中将的女儿,现在正被巴黎的言语困扰着。” 拉夫托侯爵也微微侧目。 “有言语中伤拉夫托家,说我家已丧失了武职荣誉,配不上侯爵的爵位了。”艾米莉说到。 好斗的侯爵用手杖顿了下地板,开始生气。 “这都是哥哥的错!”当艾米莉不留情地说出这话来,雷米萨怕了,他不再跳舞,而是咕噜坐下来,像是要接受老师批评的孩童。 奥莱丽这时爬到“哥哥”的脚下,被雷米萨一把抱起,放在膝盖上,四颗眼珠都盯住了艾米莉。 艾米莉苦恼地继续说:“你不要装出一副无辜模样。你在海军时,差点上了军事法庭,后来转入法兰西卫队,又转入巴黎国民自卫军,现在又被陆军革除了职务,少校军衔被撕得粉碎,现在你什么都不是,只在军友会俱乐部里跳舞掷骰子......你说你海军、陆军和自卫军都呆过了,还有比你还失败的佩剑贵族吗?你还能去哪里啊哥哥,大概只有空军了。” “有,有法兰西空军部吗?”雷米萨一脸蠢样地真心诚意地问到。 “你简直是蠢上天了,怎么可能有空军部!”气得艾米莉叉着纤细的腰,“好了,一个佩剑贵族没武职意味着什么?就意味着父亲不能把侯爵爵位传给你了哥哥......针对我家的流言在巴黎四起,大约是华莱士小姐的其他追求者炮制出来的,华莱士小姐的泪都要流干了,她再给我的信里说她爱你,但是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对我家名誉感到疑惑,所以全家从巴黎驱车来了来查实这事,大概就在圣诞节就要就这桩姻亲进行表决,表决你懂吗蠢货哥哥?” 雷米萨乖巧地摇头,表示不懂。 “那就是你要恢复武职,恢复佩剑贵族的荣耀和本分,否则华莱士小姐只能像不存在的‘法兰西空军’那般,坐上热气球,飞走。” 雷米萨和奥莱丽,真的顺着艾米莉手的方向,往空中望望。 然后雷米萨直接说:“妹妹,那你去找菲利克斯和他妻子想办法吧,梅.高丹可算是华莱士小姐的小姨呢!”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0.监察员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抱歉拉夫托小姐,我今天实在是有很多日程安排。”Fac大楼办公室内,菲利克斯很真诚地解释道。 秘书西蒙尼就夹着档案夹,站在旁边。 而艾米莉低着头,坐在对面路易十五式大沙发上,既不低三下四,但也摆出强横的姿态,不让菲利克斯走。 于是这位市政咨议兼平等、友谊公司董事长的菲利克斯,就解释说我收到弟弟伊桑巴德的来信,勒阿弗尔港到鲁昂的货运铁轨需要重新铺设,改弦更张,我要增设三座铸铁炉,拉多恩先生正在桑镇等着我,商议工程造价的事情呢! “土地国库券的钢印有点问题。”艾米莉抬头截然说。 “那你可以与西蒙尼先生协商。”NDTA= “一百五十万里弗尔的票券印制,秘书先生担负不了这么大的职责。”艾米莉不依不饶,“只有你才能负责,你这从不负责的混蛋。” “混蛋?”年轻的秘书吓得脸有些白。 “拉夫托小姐我不允许你对一位成功的富豪商人如此中伤。”菲利克斯果然发怒了,他手指着艾米莉,然后拉着秘书的手,走到门前,吩咐他先去桑镇,我和拉夫托小姐解决好恩怨再来。 门关上了,走下楼梯的西蒙尼还能听到两人可怕的争吵声。 大约两分钟后,菲利克斯坐定,说“艾米莉,你到底有什么事,武北北汉成就直说好了!” “哈?现在鲁昂的邮政系统和报社全被你从巴黎带回的那群乌鸦给操控住了,你反倒问我发生什么事?拉夫托家族安安静静地呆在妙逸庄园里,与世无争,我父亲只想在未来将爵位传给哥哥,然后我会分割份丰厚的财产给哥哥,让他下辈子衣食无忧,他要结婚了,对象不也是你和梅所撮合的,华莱士中将的女儿吗?结果你就授意编辑在新闻报上肆意嘲笑我哥哥在服役生涯里的污点!”艾米莉细细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狠狠地将报纸往桌子上一掼。 “华莱士小姐是梅的侄女儿,你去找她,至于报纸新闻都是如实按照巴黎发生的事件来报道的,我对报社也是放任管理的,你不能找我的麻烦。”菲利克斯很是委屈。 “我不去找梅,雷米萨的困难,只有依靠军界才能解决,毕竟我家是佩剑贵族。”艾米莉撒娇里带着丝蛮横。 “有钱不就行了?”菲利克斯摊手。 “不行,华莱士.霍尔克中将家已演变为标准贵族,更看重的是荣誉,哥哥决不能给他家留下不名誉的印象,这是生死攸关的。” “那你把奥莱丽的抚养权给我。”菲利克斯忽然要求说。 艾米莉冷不丁的,没料到对方会这样说,一没注意眼泪就流下来了。 菲利克斯只好赶紧拿出手帕,又手忙脚乱地否决了刚才的提议。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虐待冷淡奥莱丽?”艾米莉哽咽着,带着怨恨。 “......好吧,回到雷米萨的话题,他恢复荣誉还不简单,让他当上鲁昂国民自卫军的副官中校不就行了。”菲利克斯很是后悔,便立刻抛出橄榄枝。 “这个方案该怎么实施。”艾米莉用手帕擦拭着泪珠,好像沾露的水仙花。 “嗯,我提议市议会投票就行,现在苏里南上校是自卫军司令官,弥涅南随后是准备前去新奥尔良的,真的还缺个中校副司令官。” “这样会不会太唐突,留人话柄?” “不会的,找一位军友会的,再一位鲁昂当地人士,陪你哥哥一起竞选,然后市议会会派来三名监察员,对这三位候选人进行审查,形成报告后提交市议会,而后投票形成决议。放心,你哥哥是会当选的,随后我再找一件功勋,让雷米萨去立,他甚至还能增长荣誉,抱得华莱士小姐美人归。” “华莱士中将家的马车,怕是后天就来了。” “是婚姻间的谈判对吧?用财务审计拖住他!”菲利克斯献出良策。 时隔许久,菲利克斯又揽住了艾米莉纤弱扁扁的腰部,另外只手摩挲着她在窗户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头发,吻住了她的唇。 “就这样吧!”大约两分钟后,艾米莉推开了他,轻咳两声,随后抓起手袋,告辞而去。 留下菲利克斯站在落地窗的帘子边,目送着她的离去。 当华莱士.霍尔克全家正在王室大道上向鲁昂进发时,妙逸庄园正紧张张罗着盛大的订婚宴会,许多周围的农户,和外来的客人都来凑热闹。 而菲利克斯则授意几位属法兰西共和党的市议员,在议会院内提出补缺一名国民自卫军中校的议案。 同时被提交的,还有在鲁昂西北角兴建座漂亮气派的专有的“市议会大厦”的议案。 这座大厦可容纳所有议员的办公室,还可容纳会议、投票的场所,甚至还配属个小巧但宜人的餐厅。 鲁昂大教堂原来的三级会议及参议会场所,则被征用为“海峡俱乐部诺曼底分部”的会议室。 很 快,有一位市议员即鲁昂富裕的茶叶商所担当的“监察员”,来到了妙逸庄园。 在妹妹的勒令下,雷米萨把外套和衬衫、领结穿得很整齐,刮了面,下身穿着马裤和靴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双膝上,接受监察员的询问。 其他家人都避嫌了,客厅和其他房间相连的门扉都关起来,上了锁,除去通往庭院的这面外。 “前巴黎国民自卫军少校,现鲁昂公民雷米萨先生,能说说你的服役履历吗?” 雷米萨张圆了嘴巴,做出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模样,大约三分钟后,好像定时的钟表,忽然有条理地回答道:“我曾在布雷斯特海军舰队服役,后来苦役船发生暴乱,我企图保全船只,那可是国家的资产,然后力尽被俘......后来在法兰西卫队,我第一个投向革命,从而被反动的布罗利元帅囚禁,对德意志龙骑兵开火是我下达的命令,路易十五广场的搏斗我在场,攻陷巴士底狱的革命行动我参与,其后镇压巴黎市民的戒严法颁布,我拒绝向市民开枪,也拒绝前去捣毁海峡俱乐部,从而被革职。这些事实,我的同伴,两位前上尉于洛和乌利都能提供证言。” 监察员不断点头,记录。 “你是贵族,有能力接受鲁昂市民和农民的信任和委托吗?” “如果要我放弃贵族姓氏,我完全同意的,就像现在在鲁昂的昂利.包诺姆先生(即圣西门)那样,贵族身份不该成为我为国效劳的阻碍。” “你赞同人权宣言吗?” “不瞒你说,我不但赞同,我还能背诵人权宣言呢!”雷米萨面带自信的微笑。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1.《犬尾猴》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那监察员都似乎吃了惊,然后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纸笔,拍了拍手掌。 雷米萨闭上眼睛,作深呼吸,一分钟后,就像是发条松开的钟表,几乎是带着“咔哒”声,笔直地站起来,声若洪钟,声情并茂,把《人权宣言》的所有条目一口气背出来了。他不愧是现在“鲁昂军友会俱乐部”里的花腔头牌,这种事他似乎有着毋庸置疑的天赋。 “很好。”这位茶叶商出身的监察员竖起大拇指夸赞到。 “不瞒你说,我还能歌唱巴黎时兴的革命歌曲呢!” “别害羞,来一曲吧!”监察员索性直接鼓掌。 “巨浪,啊巨浪,革命的巨浪......”雷米萨高亢嘹亮地唱起来NDTA=,还用手上上下下打着节拍。 唱完后,监察员很开心,喝了杯红酒,又请雷米萨再唱一曲。 “胖子准备出征, 米洛通(miroton,即洋葱回锅牛肉),通——通,米洛滕! 他没有留下和我们在一起, 但最后审判日会突然降临!武北北汉成 为什么给他王冠啊? 米洛通米洛通,通—通—通,米洛滕, 是他自个从宝座上滚下来, 摧毁宝座的将是我们, 米洛通米洛通......” 雷米萨唱的是民俗小调《犬尾猴》,但歌词是巴黎无套裤汉们新编的,他在巴黎听到的,还记下来,这曲子就欢快许多,雷米萨一边唱,还一边绕着监察员坐着的沙发椅踢踏着地板,监察员也被这轻快的歌声感染了,同样扭来扭去,手舞足蹈。 通往餐室的门扉那边,艾米莉捂着脸,从猫眼孔里看到这幕的她羞惭欲死。 倒是侯爵夫人觉得儿子唱的很棒,也轻声应和着。 其实男人间的欢乐和理解,就是这么简单。 等到监察员喝得歪歪倒,和雷米萨勾肩搭背地走出庄园大门后,艾米莉总算是松了口气。 很快,次日这位监察员在面向市议会时,提交了份详尽的报告书,里面将雷米萨.拉夫托吹嘘得绝无仅有,而且让人感觉字字发自肺腑,称这位有熟练的军事经验,忠于革命事业,忠于鲁昂民众,是国民自卫军需要他,而不是相反...... 雷米萨赢得了压倒性的票数,成功当选鲁昂国民自卫军副司令官,中校军衔,每年有三千六百里弗尔的薪资。 圣西门虽然不是鲁昂人,可他深受鲁昂的欢迎,被特别授予鲁昂国民自卫军荣誉中校,每年有一千五百里弗尔的津贴,圣西门还写信给他的老师,即法兰西科学院里的另外位大拿,加斯帕拉.蒙日——邀请科学院的教授们前来这里,和鲁昂科学院联手,为布尔乔亚及工农子弟们开设学校授课,圣西门言出必行,他自己就前往圣德约公社学校,亲自教授孩子代数、几何还有化学。 于洛就任鲁昂国民自卫军的炮兵指挥官,军衔上尉; 乌利则是工程部指挥官,同样是上尉。 这两位原来就是技术型军官,炮击巴士底狱要塞时他俩发挥重要作用,现在也是干回本行了。 妙逸庄园客厅的镜子前,雷米萨中校喜滋滋地穿起了鲁昂国民自卫军的校官服,金灿灿的领扣和单肩穗章,双排银色扣在雪白的马甲上,Fac棉布细密制就的灰蓝色燕尾服罩在其外,显得他的身材格外修长,白裤子,黑色鹿皮马靴和淡金色马刺,最后就是拉夫托家祖传的佩剑,一挎上——“我要是年轻二十岁,绝对会义无反顾嫁给你。”侯爵夫人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说到。 迅速的,雷米萨中校恢复了佩剑贵族的武职荣誉。 现在侯爵夫人心头阴霾一扫而空了,她变得更加开朗更加柔情,对丈夫,对儿女,因为妙逸庄园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不过艾米莉又紧张万分地呆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不断写着行程表,是她家招待华莱士中将的。 菲利克斯私下地曾劝她(背着梅),不如给雷米萨找个有钱能持家的富裕布尔乔亚女儿,“贵男富女”岂不好?可还是被心高气傲的艾米莉拒绝了,雷米萨身为家族嫡长子,确实只有华莱士小姐才是最佳良选。 终于华莱士.霍尔克中将家,分乘着数辆马车,抵达了圣德约城关处。 华莱士中将鬓发花白,他依旧被允许穿着将官制服,佩戴着圣路易勋章,她的小女儿华莱士小姐头戴礼帽,围着貂皮,抱着父亲的胳膊坐在旁侧。 这位小姐也是典型的贵族小姐,她的性格自然而然不类父亲,因父亲是后来才得到的贵族册封,他原本不过是英国詹姆斯党制造商老霍尔克的儿子,家族的所有名誉都是母亲,即庞蒂耶夫尔小姐给予的,毕竟华莱士小姐的外祖父,是富有而荣耀的庞蒂耶夫尔公爵。此刻庞蒂耶夫尔小姐单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审视着鲁昂的一切,既然拉夫托家是鲁昂地方贵族的代表,那鲁昂就是拉夫托家的投影。 华莱士小姐不算特别美,不过她娇媚、年轻、活泼,并且能让父亲对她言听计从,父亲死后她能得到每年收入一万五千里弗尔的遗产,还有份包含珠宝、酒庄在内的价值十万里弗尔的嫁妆。 她在之前雷米萨拜访自家庄园时就爱上了他,那时雷米萨还是法兰西卫队的少校。 原因很简单,雷米萨是个英俊公子哥,还穿着军队制服,就像尊披着轻纱的漂亮瓷器。 看相貌,雷米萨无可挑剔。 然后华莱士小姐只看相貌。 之前谣言四起时,华莱士小姐心都要碎了,她不确定未来会如何。 不过对华莱士小姐,雷米萨倒明显没那么放在心上,他在被巴黎国民自卫军开除后,只是给了封信,说自己回家乡去大展拳脚了。 但让华莱士全家震动的是,从圣德约开始,欢迎他家莅临鲁昂的人群越来越多。 “我早就说过,拉夫托家族在鲁昂可了不得。”华莱士小姐娇嗔着对父亲说。 “好像和我父亲去世前后,完全不同了,短短时间内,拉夫托家已然声誉高涨到如此地步了吗?”华莱士中将表示还是等到见到我小妹梅再说。 然后他对女儿低声说:“这件事,还得你母亲最终点头才行。所以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可雷米萨.德.拉夫托还是要拿出武职证书,拉夫托家还是要拿出份详细的财产证明来。” 结果在钟楼大街最气派的佩提特旅馆大门前,菲利克斯.高丹,勒内.高丹,银行家包比诺、艾金、沃顿,鲁昂科学院诸多院士,还有拉夫托侯爵全家,及菲利克斯的太太梅.高丹等贤达名流,全都站在那,在一支乐队的伴奏下,热烈欢呼中将来到法国的故里鲁昂城。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2.五月柱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掌声里,梅走上前,和长兄拥抱亲吻,接着又是艾金,又是沃顿,霍尔克家还有盖斯特尚在巴黎国民会议里,和鲁昂出身的其他议员图雷、比勒等共处,现在鲁昂的经济界,高丹和霍尔克联手掌控了所有:棉纺织、肥皂、精油、金融等。 中将也感到非常欣慰,当年轻有为的妹夫菲利克斯与他握手时,他不住地说:“很优秀很优秀。” 随后便是拉夫托家上前,和华莱士合家互相鞠躬,对雷米萨和华莱士小姐对礼时,人们都说这一对是多么般配啊! 围观的人群里,就有华兹华斯和新朋友们。 然雷米萨的准岳母,庞蒂耶夫尔小姐却是携带“显微镜”到来的,于是菲利克斯使了个眼色,雷米萨立刻上前,将国民自卫军中校委任证书恭敬奉上。 至此,庞蒂耶夫尔小姐总算是露出了微笑。NDTA= 中将家的簿记管家接受了任务,要花费些时间,把拉夫托家的所有产业都登记在册,以作核实。 车队匀速前进着,许许多多的民众农户都喧闹着舞蹈着跟在后面,待到了漂亮宜人的妙逸庄园前的草坪时,华莱士中将看到了那里树着一株巨大的“五月柱”,最初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这树的形状和昔日法院、贵族城堡前竖起的森严绞刑架简直太像了,这种绞刑架具有威吓农民按时缴税的作用,但菲利克斯对他解释说: “五月柱是当地农民用大树干还有麦草和其他装饰物打扮起来的,它在农民的心目里带有神圣意味,也暗藏着隐喻。比如抗议,比如请愿,也有祝福和欢欣在里面,它有暴力的因子在内,但往往标志的是暴力的终结,绝非开始,中将您看。” 巨大的五月柱枝干上,挂着花草编织而成的环,还有公制刻度的麦斗,“这是拉夫托家佃户对这桩婚姻的祝福,也有表示他们已缴税完毕的意味。” “鲁昂地区的税都已征缴完毕了?”中将和庞蒂耶夫尔小姐都有武北北汉成些惊讶,这年头到处都不好收税,他自己家庄园也得小心翼翼地应付狡诈顽强的佃农。 菲利克斯说出秘密:鲁昂地区已实现了平等纳税,任何人都缴纳四分之一的收入后,就完全不用承担任何税负,另外农民不用支付赎买封建权利的钱,人人都欢喜,人人都将自家窖藏的钱币拿出来,准备购置教会地产,不再焦虑彷徨。 中将夫妻有些沉默,庞蒂耶夫尔小姐过会儿询问菲利克斯:“你们这里的市议会靠什么说服贵族的?” 菲利克斯指了指雷米萨身上的那套军服:“因为枪炮和自卫军武装,都掌握在议会手底,布尔乔亚和农民的军队该保护谁的权益,不言而喻。” 中将夫妻立刻明白了。 中午时分,妙逸庄园的草坪林地间,搭起了舞台,鲁昂剧院的演员被邀请,来表演歌唱剧,四周居住的农民都来观看,得到了盛大的招待。 华兹华斯也快乐地和乡民们,绕着五月柱,手拉着手,共同舞蹈。 “哥哥,还有比这更加般配的婚姻吗?我们家族和拉夫托家族都是鲁昂老居民,绝不会错的。”在庄园客厅内,梅对着中将全家信誓旦旦。 继续站立着的拉夫托侯爵也微微点头。 而菲利克斯则惬意地翘起了腿,坐在沙发椅上,看着对面的艾米莉。 艾米莉不想和他有目光上的交流,便侧过脸,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看到五月柱下,哥哥终于和华莱士小姐手挽着手,看来已先家庭一步,达成了婚约。 走到庄园那标志性的一对大槐树前时,华莱士小姐踮起脚,用手袋里取出的小巧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绺秀发,交给了雷米萨,含情脉脉地说请保管好它,马上在枪炮轰鸣的战场上,希望它能够给你带来好运,我永远等着你凯旋,以及在神圣祝福下交换戒指的那刻。 说到这里,华莱士小姐都要忍不住哭泣了。 这泪水,既有甜蜜,也有隐忧。 因刚才散步时雷米萨告诉她:“诺曼底和曼恩省交界的密林深处,有支凶残的匪徒帮派叫‘马扎然’,随后两个省区各市镇的国民自卫军,要在阿朗松平原上举办同盟仪式,其后便一道进剿这股匪帮,恢复各省份的秩序,我身为鲁昂的中校指挥官也会参与其中,不功成誓死不归。” 原来这就是菲利克斯事前对艾米莉说的,“我给你哥哥再找个功勋。” 此刻雷米萨也抓过那把剪刀,然后举起来,但又犹豫该在哪里剪下一绺头发回赠给华莱士小姐,“鬓角?前额?头顶?后脑勺?不不不,哪个角度都不好,会让我在军友会俱乐部表演时出丑的,俱乐部舞台是圆形的,不管剪哪都有人能看到,他们绝对会起哄嘲弄我的。” 等华莱士小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眨了许久,雷米萨才下了狠心,在左耳后那块剪了一小许许,结果落在手掌,又碎又细又短。 “对不起,在你的面前我就像个笨拙的孩子。”雷米萨咧开嘴笑了,解释说。 结果华莱士 小姐并没介意,很小心翼翼地将碎头发扫到了自己的手袋里,说回去后会保管好的。 当华兹华斯和罗伯特离开鲁昂时,他俩心里还是有遗憾的——未能见到诺曼底省各市镇国民自卫军同盟的盛景。 不过华莱士中将却能“躬逢胜饯”。 十一月十六日,身着崭新制服的鲁昂国民自卫军列队,大约两千人,在锣鼓喧天声里,集结在了鲁昂的西城关,由苏里南上校和雷米萨中校领队,城关外的空旷地界被铲平,垒起了一座阅兵台,其上竖起了旗杆,华莱士中将同样作为特邀的嘉宾,和菲利克斯父子俩等在场阅礼。 梅的迦勒底精油工厂的工人,为旗杆细心涂抹好了肥皂油脂,国民自卫军士兵都穿灰蓝色燕尾服外套,白马甲和白裤子,头戴黑色的三角帽,佩戴三色徽章,这些制服全是平等纺织公司下属的成衣厂制造出来的,服装虽然统一,但他们肩膀上的武器依旧五花八门:有新式的夏尔维尔步枪,有1777步枪,有猎枪和短手枪,还有的直接用根木杆套着把刺刀充当兵器。 让人惊讶的是,两个营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也接受了检阅,和国民自卫军相比起来,他们的武器全都是统一的,队列也严整许多,正是朗格多克军团提供给菲利克斯的雇佣兵,弥涅南少校接管了这支兵马。 当三色旗在旗杆上冉冉升起时,国民自卫军士兵们齐声高唱《我们将永远忠于你》。 但朗格多克军团佣兵都默然不语,因为他们不忠于国民会议,也不忠于人权宣言。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3.神圣的会盟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即便这样,只要用钱,朗格多克的兵们还是愿为菲利克斯出生入死的。 解决好马扎然匪帮后,他们就要登上轮船,远赴美洲佛罗里达,介入到两位印第安领袖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和奥古斯塔斯.鲍尔斯间的冲突里去,在这两位的背后,又弥漫着资本和国家政权角逐的影子。 “开拔,出发!”当升旗歌唱仪式结束后,雷米萨中校拔出佩剑在手,英气十足地转身,将佩剑举起,指向西南方。 城关的墙垣上,许多来观看的市民们都鼓掌欢呼,包括华莱士小姐在内。 鼓声咚咚,灰蓝色军服的国民自卫军先列成纵队出发,朗格多克士兵则尾随其后,蓝色和白色的“线条”间,相隔一段距离,非常醒目。 很快在步伐里,两支队伍的差别就出现了,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NDTA=都是推选出来的,虽然混杂了些老兵,但其余都是工农出身,彼此平等且无拘束,队伍走着走着就散漫了,抽烟草的,自主歇脚的,互相闲聊的比比皆是;可白色军服的朗格多克士兵们,迈动的脚步应和着鼓点,丝毫不差,这是长期严酷的纪律和刑罚约束所致。 可被感染的却是朗格多克士兵,他们羡慕地看着国民自卫军,羡慕他们官兵相对平等,羡慕沿路的乡民都来拥抱他们,给他们送上面包和酒水,而身为王室正规军团的朗格多克士兵,之前调防来巴黎郊区后,就不断遭民众辱骂指责:民众认为国民自卫军是自己人,而军团则是王室的凶犬走狗。 更让朗格多克士兵们有触动的是,他们感觉到从鲁昂往勒芒去的路上,各个乡镇都融为了一体!税卡没了,骑警派出所也撤除了,领主城堡前的路障也消失了,所有的屏障都不复存在,新修的支路把村镇都连结起来,河流上的桥梁被修缮得很好,偶尔还有一两艘让人感到新奇的蒸汽船冒着烟驶过,村镇的居民们不会再希望回到以前那种长期被关在笼子里的日子,他们都沿着道路走动着,激动看着二十或三十公里外不同的风景,感受着跨越各处边界的喜悦,先前波及全省的大暴动后,各地的关系反倒更加融洽了,“原本君主制下那个支离破碎的法兰西,正在消失。” 在一处岔路口处,更大的欢呼声响起来:从卡昂城开来的国民自卫军,大约八百人,和他们会师了,鲁昂的和卡昂的,虽然先前都不认识,但一样击掌拥抱,互相毫无芥蒂地亲吻着,周围的村民也非常热情,很多人跟着士兵一起跑,把糖果不断塞到他们的行李袋里,等到军队宿营时,各个村镇和修道院也毫无阻碍地对他们开放。 夜晚,篝火燃烧起来后,村镇里活泼的姑娘出来和他们跳舞,老人则笑着诉说最传奇最惊险的民间故事,最后素来被纪律约束的朗格多克军团士兵,也加入了舞蹈的行列里,出乎意料的是,村民对待他们也很好,渐渐地他们放下了隔阂。 约莫两天的行程后,阿朗松城关的轮廓出现在晨曦里,在会盟的武北北汉成地点,一处叫“图盖山”的和缓大丘陵(据传那里曾是古代高卢人的城寨,曾经和凯撒对抗过)上,一颗小小的三色热气球正漂浮在丘陵的天空上,大家更开心了,纷纷指着气球传告:“就在那里就在那里,会盟的地点!” 于是,鲁昂的国民自卫军,还有卡昂的国民自卫军,排成两条平行的线路,队伍气氛也严肃起来,向图盖山迈进。 朗格多克军团士兵则原地休整,由独眼的弥涅南少校监管。 差不多同时刻,阿朗松城墙塔楼上冒出一串白烟和一声炮响:当地市镇的国民自卫军也列队,穿过吊桥,沿着不同的线路,走上了图盖山。 曼恩省勒芒的国民自卫军也来了! 四支会盟的队伍,最终在图盖山的山头聚集起来。 这座山丘宽阔,无边无际,在中央有着会盟的标志——一个圆形的祭坛,环绕着几根白色的柱子。 就是这样简单,象征旧权威的座位和华盖都消失了,所有城市的自卫军士兵仰面看着碧蓝色的天穹,他们觉得自己就像这里的空气一般自由,无拘无束。 “会盟节应该像天穹那样没有边界,因为国家主权者即人民,决不能被封闭在圈定和被包围的空间里,只有人民自己才是最伟大的荣耀。”这是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里的艺术家加托先生主张的。 “我们登上这座山头,就是为了更加接近天空,天空是个以神为中心的空间,天主就是最好的建筑师,用耀眼的日光支配着大地上的所有。”阿朗松国民自卫军萨雷特上校发言道。 “我们聚集在这里,勇敢的邻居们,大家一起打破了旧制度下以省区为名义分裂我们大家庭儿女的樊篱。”这是勒芒国民自卫军中校德.麦尔桑的讲话。 “这里无人居住,这里也毫无遭到奴役的痕迹。”卡昂国民自卫军少校迪普勒西斯说到。 “我没什么可说的,就给大家背诵整篇<人权宣言>吧!”鲁昂的代表雷米萨.德.拉夫托喊到。 于是数千在场会盟的士兵追随 雷米萨中校,齐声背诵人权宣言,祭坛的火被点燃,整个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而后一群最高指挥官在图盖山上,使用了地图,讨论了三个小时的军事计划,该如何剿灭盘踞赖米恩森林的马扎然匪帮云云。 等到四天后,两个省的国民自卫军往西联合兵团抵达赖米恩森林的边缘地带,刚刚扎下营盘,这群匪帮大约千余人就全部出来投降了! 一所靠河的帐篷里,举行了隆重的受降仪式。 两位匪帮头目,阿玛尔和卡蒂纳,每人都弄来四把佩剑,依次交给四座城市的国民自卫军最高长官。 马扎然匪帮其实从上次攻打鲁昂城溃败后,就基本不再劫掠了,特别是巴黎革命和诺曼底暴动后,他们中大部分人砍倒森林里的木材,卖给商人,然后开耕田地和牧场,就等着今天,把“马扎然”的字号给顺理成章地抹去: 阿玛尔领着二百人,被改编为鲁昂国民自卫军的骑兵营; 至于卡蒂纳,则和其他部众,索性就留在赖米恩附近,过起伐木垦荒的务农生活。 当然幕后,还是菲利克斯插了关键性的一手,他原来就和马扎然匪帮有联系,现在他希望在当地建起个炼制焦炭的工厂,给匪帮们安排厂里的工作,促成了对方的投降。 这场军事行动,不费一枪一弹,没有伤亡一个人,就圆满宣告胜利。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4.彼岸的佣兵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雷米萨中校,请保持这个姿势。”受降帐篷内,《鲁昂半桥每日新闻报》主编若阿尚,外带两位画师说到。 全套制服佩戴宝剑的雷米萨,一手叉着腰,一手提着白亚麻手套,左脚微微上前,满是自信倨傲的姿态,对面是个随便从马扎然匪帮里拉出来的角色,弓着腰捧着把剑,做出要交给雷米萨的模样。 画师便赶紧用铅笔,草画着这个场景。 雷米萨和马扎然匪帮里不少头目都认得,所以他们也乐意做这些事,帮衬这幕戏剧。 刷,刷,刷,等到这期《新闻报》被印制出来,在鲁昂大街小巷贩售时,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头条专栏便是《盘踞赖米恩森林多年的匪帮覆灭!》 随后正文中间的插画,是阿尔玛和卡蒂纳向四位城市国民自卫军NDTA=指挥官递交佩剑,表示投降的总场面。 可左下角又有副插画,则是雷米萨中校单独接受佩剑的主题。 接着在对国民自卫军表示鸣谢时,刊登了两幅指挥官肖像画,都是椭圆形的,一副是苏里南上校,还有一副也是雷米萨中校。 下一期还刊登了文章,《拉夫托侯爵家,虎父无犬子》,又把拉夫托侯爵当初“拯救”鲁昂,而今儿子又出击剿灭匪帮的“父子相继”,大肆吹捧了番。 新闻舆论是第四权力,在这个时代里,率先认识到这点的不过菲利克斯、拿破仑、梅特涅等寥寥数人。 妙逸庄园前的五月柱下,欢天喜地的华莱士中将、庞蒂耶夫尔小武北北汉成姐,还有华莱士小姐,及拉夫托侯爵全家,外加见证人菲利克斯夫妻,在神圣的宣誓后,终于在一卷高档的羊皮纸上写下订婚证言,表示拉夫托家族的武职荣誉毫无污点,雷米萨和华莱士小姐的婚约是得到双方认可祝福的,随后华莱士全家举起圆盘火漆,挨个浇在纸上,并用铭文指环盖在左侧,拉夫托全家的火漆在右侧,菲利克斯夫妻的火漆在中间,仆人接着上前,用轻薄的绸带小心将其串联打结,并放入到名贵的木匣里保管。 这桩婚姻,就这样等于成了! 华莱士小姐和未婚夫深情吻别,才依依不舍地登上马车,返回巴黎去。 至于她家的簿记管家则还要呆在鲁昂大约三个月,将拉夫托家的财产全都核实登记完毕,再回去提交报告,但这不过就是走个程序罢了。 随即鲁昂的国民自卫军也没闲下来,他们又和布列塔尼的雷恩、南特,还有昂热的国民自卫军举办会盟,人人都像出去旅行般开心......接着又举办了“五省大同盟”:即布列塔尼、曼恩、诺曼底、阿尔图瓦和庇卡底,大家承诺撤除省区内所有关卡,食盐、蔗糖等贸易自由流通,统一对外国棉织品征收100%的海关税,税收标准也统一起来,尤其是诺曼底成立了“税金代管委员会”,继续向城市和乡村征税,并承诺要优先为农民购置分配土地。 就这样,原来霸占阿尔图瓦和布列塔尼市场的英国中低档棉布,被迅速清除出市场。 因海关税收取过高,当它们出现在集市中时,已不再是价格战的对手了——诺曼底的棉布因轻税政策,更是物美价廉。 现在英国棉布还有销路的,大约只有一种产自孟加拉的高级印花棉布,它算是奢侈品。 但菲利克斯和梅的目标,是在不久将来把这种印花布也驱逐出北部省区的市场,“必须把印花技术给拿下!” 这也是嗷嗷待哺的资本之需求。 Fac大楼的办公室里,正值圣诞节前,菲利克斯马上要去圣德约棉纺厂和雇佣的工人们一道渡过节日的,动身前他把整个身躯陷在舒适的长沙发里,把淡蓝色眼镜架在鼻梁上,认真阅读着份来自巴黎的剪报:每日鲁昂邮政局都会把全国各地报纸消息采集来。 笑了,受他的新戏剧《先知》的影响,鲁昂的图雷先生真的在巴黎国民会议上提出了耳目一新的“行政区划分动议”来:之前王政下的省区完全代表着隔阂和压迫(参照元明清行省制本质目的),现在新的行政区该遵循卢梭的平等主义,图雷建议均分整个法兰西,每面积三百二十法里为一个省(如果要以公制来算,约莫是每两万平方公里为一个省区,法国照此划分差不多是三十多个省区,和现在......的数目差不多),废除掉以前乱七八糟的教区、堂区、税区,每个省份一致分为九个公社来负责行政、生产,就像古代的穆斯林公社那样,公社就是一切,公社拥有官厅、法庭、仓库等所有权力。 据说,国民会议上,图雷先生的动议遭到米拉波的反驳。 米拉波主张尊重各地区的地理和历史风俗,科学就是科学,绝不是完全的均分才叫科学。 “你们慢慢争吵吧,我在鲁昂做我自己的事。”然后菲利克斯又拿起了份由勒阿弗尔棉花商人协会发行的《兰伯特周报》,并喝了口咖啡。 里面有则从新奥尔良递送来的报道让他很是满意: 五个星期时间,五百名朗格多克军团佣 兵乘坐航船,乔装成摘棉花的雇工,顺利抵达新奥尔良港上岸,美国和西班牙的战舰均来护航,他们携带武器进入这座亲法的城,得到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的“潘顿莱利斯公司”的迎接,拥有了营房,并升起了面新旗帜,“潘顿莱利斯公司将所有士兵都剪了新发型,和勇猛的印第安人相仿,插上鹰隼羽毛,涂抹上油彩,穿上印第安人的服饰,为当地的领袖麦吉利夫雷驱逐亲英分子奥古斯塔斯.鲍尔斯,以免当地再遭奴役。” 此外,周报下面还附有份表格,表示因棉花商人协会雇佣武装及时出手,佛罗里达棉田安全,大西洋世界的原棉价格保持稳定,且稳中向好! 对投资市场而言,商人的信心是最重要的。 虽说菲利克斯赞助了朗格多克军团,包括巴拉斯子爵一大笔钱,可他自个却一个子儿也没掏,全是协会商人慷慨解囊的。 然后菲利克斯看到手里《兰伯特周报》上又有一则消息,被梅特意用红笔给圈出来,表示要他注意的。 勒塞纳.西格弗里德现在于新奥尔良城,搞到了印刷机和资金,掌管了份全法文印制的棉花货运快讯,包含棉田、奴隶外带新大陆科学技术等讯息,定期发往勒阿弗尔,再由《兰伯特周报》选择加工。 这个消息也是勒塞纳打听到的——美国马萨诸塞有位叫伊莱.惠特尼的发明家,制造出台全自动的扎花机,值得注意。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5.钢铁和纺织机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哦?”菲利克斯也非常有兴趣。 先前就是他,远赴英国对工业化朝圣,顺带巧取豪夺,搞(剽掠)来(窃取)了棉纱骡机还有自动化的织布机,仿制并申请法国专利成功。也即是说,现在一块成品棉布的制作链条,种植园—人力采摘—扎花—打包海运—拆包纺纱—纱锭送去织布—印色印花—制成成衣,只有“扎花”还有“印花”这两块他还力有未逮,只要搞定这两块,他就是当仁不让的“法兰西棉花之王”了! 然后他便能拥有更大的力量,涉足到政坛和军队里。 于是菲利克斯伸手,在旁侍奉的秘书西蒙尼立即递来剪刀,他把这则惠特尼申请扎花机专利的消息剪下来,再粘贴在商业备忘录里。 “得随时随地掌握前沿讯息啊!”他对西蒙尼教诲说。 西蒙尼耸然起敬。NDTA= “你家族在诺曼底西,是个大农庄所有者,对吧?” “是的。” “这个......法兰西科学院的化学家,已在甜菜根里提炼出糖来......”菲利克斯想起这,就从备忘录里撕下份剪报,递给西蒙尼。 “甜菜?”西蒙尼接过。 “对,诺曼底农庄都该划出份田地来种植这个作物,以后效益是武北北汉成极其丰厚的,我已让勒阿弗尔的奥弗莱先生投资这个领域了。”菲利克斯很肯定地说。 “可是,现在最畅销的不还是圣多明各的甘蔗糖吗?” 对此菲利克斯笑而不答。 西蒙尼好像想起什么来,就指着茶几上的那叠剪报,“高丹太太重点标红的还有份英国伦敦的报纸。” 菲利克斯点点头,将其取出来,他最近这段时间忙里偷闲,从梅那里习得了基础英语,看报问题不大。 “哈哈!”看着看着,菲利克斯喜不自胜,居然大笑起来,然后他对着秘书,把这份报纸的大标题给读了出来,“<无耻!堪比南海公司一般的骗局,皇家海军将领竟是元凶>,这位亚当.杰里科英国海军将军,将是法兰西的最大功臣!” 就在西蒙尼还在纳罕时,菲利克斯情不自禁地起身,切了根雪茄点着,来回踱了几步,就对年轻秘书比划说: “工业,其实是分门类,但又不分门类的——棉纺织业可以说是轻型工业里的宠儿,而钢铁业则是重工业里的骄子,但这两者不是截然分开的,棉纺织业可以制作出大众都需要的棉织品,迅速便捷地回笼积累大量金钱,然后棉纺织业为了提升效率,就可以注资去钢铁业,钢铁业的铸铁、钢,虽然很少对大众生活产生影响,但它却没这样简单,可以用来制造枪炮加强国防就不说了。最重要的,它为‘以器制器’提供最主要的保障,你知道的,纺纱机、织布机、扎花机等等,都可以用蒸汽机来驱动,可蒸汽机呢,它的灵魂是汽缸,汽缸需要的是质地良好的铸铁,然后汽缸是要钻孔的,钻孔需要的则是钢刃,铸铁和钢从哪里来?需要的是采矿业和冶炼业,这些行业掘出煤和铁矿石来,再把煤加工为焦炭,然后用炉子炼出生铁熟铁,再加工为钢材,在英格兰这些钢和铁送到像苏豪机械制造厂这样的企业内,由那里的工人制造成各式各样的‘蒸汽引擎’,或作为棉纺织业的动力,或安装在抽水机、车船上,‘回馈’给采矿业、冶炼业,让它们更有效力地运转、运输,这就是工业的奥妙啊!” 没错,菲利克斯的上一世,就是致力于工业,从而让渤海之滨的国度崛起,横扫辽宋的,这个基因是刻在他的灵魂里的。 亚当.杰里科的贪渎,适逢其时,简直太适逢其时了! 原来在上个世纪,英国的发明家亚伯拉罕.达比发明了焦炭炼铁法,煤就此迅速代替木炭成为炼铁资源; 此后又有位叫本杰明.亨茨曼又发明了坩埚炼钢法,自从钢材就普及到了钟表发条、刀剑等生产领域。 但这一切都没解决好另外个问题:廉价的易加工的铁,从何而来? 只有铁不成问题,钢铁产业才能真正如棉纺织业那样腾飞。 这个问题早前在英国就非常迫切了,特别是对皇家海军来说,它的舰队从1692年拉和岬海战开始,至今约一百年间,舰船数量扩大了三倍,也即是说战舰携带的枪炮数量也就此翻了一番还多,从舰载大炮到水兵的长短枪管,使得皇家海军对钢铁的胃口越来越大,可英国本土用焦炭炼出的铁,不可避免地会渗入硫,质量远不如从瑞典进口来得纯良优秀:1750年,英国消耗了五万吨的钢铁,只有一万八千吨来自本国,其余全是从瑞典进口,为此每年都要向瑞典净流出资金一百五十万英镑! 直到位亨利.科特的人横空出世,这位出身兰开斯特的制砖工人家庭,其后在皇家海军的一家代理公司里做办事员,负责筹集士兵的立功奖金和军官退役养老金。 后来海军元帅亚当.杰里科把他提拔为采购代理人。 最直接的任务就是搞到足够的,质量达标的熟铁,供 海军所需。 亨利.科特发挥了聪明才智,弄出了两门技术,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个是搅炼法,还有个即是使用高温的辊压机,就像做意大利面条那样,把刚出炉的铁辊压一番,趁着铁金属和杂质还没有融合,把杂质给压出去! 过去,为了把铁里面的有害杂质给弄出去,得用汽锤反复锻打,炼铁厂每天只能出产两吨。 而现在采用亨利.科特的技术,每天能出产足足三十吨! 亚当.杰里科宣布,此后皇家海军只采购“亨利.科特”方式造出来的熟铁。 很快亨利.科特在个叫丰特莱的地方,建起属于自己的铁厂,并且得到了五万英镑的丰厚投资! 他的计划是干个十年,在满足大英皇家海军的同时,给自己挣下二十万英镑的家私! 但横飞来一拳,打碎了他的美梦。 东窗事发了——那五万英镑的投资,来路非常恶劣,全是亚当.杰里科从海军养老基金内挪用的,而亨利.科特的生意合伙人恰好就是杰里科的儿子,当时社会意识还没开明到容忍用养老金做生意的地步,此事一经披露,舆论哗然,涉案人全都身败名裂。 亨利.科特钱全没了,厂也倒闭了,他的专利因不是个具体机器,而只是生产流程,所以其他企业家完全能以“之前的生产流程里便用过此技术”,就能像群狼撕咬弱小的羔羊那般,堂而皇之把他的专利吞噬殆尽...... “我要邀请亨利.科特先生来!”菲利克斯却不介意这位的过往。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6.工人们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啊这......”西蒙尼很是诧异。 “我在鲁昂桑镇的铸铁炉,还有赖米恩森林的精炼厂也要上马了,为此我准备在来年办个博览会,会场设计就让米克先生,外加从意大利回来的加斯东来做,博览会对英法德等企业家,还有鲁昂的工人市民开放,收点门票钱,拉拢亨利.科特先生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我们在伦敦是有朋友的。” 博览会的主要目标,其实不但是来自英国的技术,还要和法国煤炭、钢铁相关的企业家搭上线,其实这项工作菲利克斯在刚刚于圣德约办厂时就着手了,他很有远见的,认为法国的煤铁资源在阿尔图瓦、阿尔萨斯和洛林这条区域,兵工产业集中在法兰西岛、多菲内等地,棉纺织则在诺曼底和阿尔萨斯、多菲内及里昂,将来若再加上比利时、荷兰、瑞士和莱茵河西等地区的资源整合,“我们法兰西便不惧任何人啦!” 安排好一切后,菲利克斯打心眼底感激梅这位贤内助,才坐上马车,驰往东南城关的圣德约的平等棉纺织厂。 微雪覆盖里,老霍尔克留下的棉纺厂,连带四周的公社织布作坊,纽科门蒸汽机吐出的白烟,弥漫了半边冬日天空,遮蔽吞没了不大的日轮,森林早已被砍伐殆尽,一块块农田拼接其间,圣德约整个镇子已环绕着堂区公社,居民大部分都迁徙到此,环绕着棉纺厂,为它提供各色服务而存活着,老镇里的人越来越少,反倒显得华丽的高丹花园愈发孤卓。 棉纺厂内,有三幢砖砌的厂房,原来不绝于耳的蒸汽和水流声在NDTA=圣诞节终于停歇下来,所有的工人,现在大部分是女人和孩童,全都像军队那般列好了队伍,穿上了圣诞福利——由梅的成衣厂刚刚制出的外套和裙裤,也统一印染为灰蓝色,后背是“Fac''”的字样,戴着棉布护袖,在菲利克斯夫妇出现在楼宇下的讲台后,便齐声高唱《我们将永远忠于你》的歌,表达对雇主爸爸的感恩之情,歌声里高丹氏的独有旗帜,一座白色城堡横贯圣矛的图案,现在又加上了把镰刀,和两圈麦穗,表示高丹氏对农业和农民的关怀,在雇工们的目光中匀速升起,于水雾和寒光里飘荡。 感恩的群体里,还有不少是公社的织布工。 菲利克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扯下讲台上悬挂着的巨大条幅,然后雇工们都发出巨大的惊呼和欣喜声: 堆积如山的礼物,有书籍,有腌肉,有棉织的窗帘,有高丹牌小家具(架子、椅子等)还有零碎的亮晶晶的小钱币......全是菲利克斯捐赠给工厂这个大家庭的。 但内里唯一让雇工不是很喜欢的,就是小型的钟表,它是捐给厂房车间共用的,就像是个机械监工,会死死盯着工人们的作息。 那句话说得太对了:“工厂便是近代的修道院。”武北北汉成 好几个世纪以来,从本笃会到西多会,修道院的修士们结成兄弟般的团结集体,刻苦劳作,他们冬天穿着粗羊毛外套,夏天穿着轻薄外衫,在欧洲全地,自易北河直到大西洋,开辟出最肥沃的庄园,拥有设施最优良的冶铁厂和锻铁厂,他们的劳作不但充满热情,并且富有规律,一座锻铁厂里的修士们,能在高温环境下,光着身躯,紧密挨在一起,劳动十二个小时,然后只吃粗茶淡饭!所以他们能积累下让人瞠目结舌的财富! 可手艺人、农民却不可能这样,因修士们全都是奉献给信仰的人,他们有崇高的精神支柱,手艺人和农民不可能具备,这群人摆弄着工具和农具,被尘世里的种种所纠缠着,甚至能偷懒时就偷懒,精准的时刻对他们来说,毫无必要,也不用遵守。 可当工厂建起来后,当手艺人和农民们成为工人后,什么都变了,曾经他们是手艺器具、材料和田地的主人,现在却沦为了机器的奴仆,他们的一切都要为机器服务......最后连自己也变得“机器化”,分分秒秒都要被时钟控制着,闲散都不见了,必须把自己也变成座血肉钟表才行,和修士不同,取代天主上帝角色的是他们的雇主,所有财富都要奉献给这位,因厂房、土地、水力和机器,包括“信众”全是他花钱买下来的。 信众现在侍奉的是菲利克斯.高丹,他们的下代也要侍奉菲利克斯的下代,亨利.高丹才可。 也因此,工人和工厂间的斗争,九成九都是以工人的惨败而告终,如大量的木材,最后也只能形成一块煤罢了,还得随时被各种反攻倒算所威胁,但最后反倒是工人最早敌视的机器救了他们:最成功的几次罢工,是在福特式流水线形成后,当工人在几个要害区域发难后,整个庞大的制造帝国的精密机器便会瞬间瘫痪,此刻通常工厂主便会妥协,因镇压的回报,远远比不上机器停摆带来的损失(1)。 虽然工人只是机器的奴仆,但没有奴仆,主子也寸步难行。 更何况十八世纪末的工人呢? 他们面前的菲利克斯.高丹也是个非常棘手的角色。 工资七成都是用现金结算的,其余三成多用质量好的棉织品,总的薪 酬和富农营业相当,每逢重大节日还有福利馈赠,还都是紧俏的东西,小到梳子铁钉,大到家具肉类,工作时间两班制,每班十个小时,其余四个小时进行机器保养,还有月假和年假,空暇时还有娱乐活动,“我准备在河对岸兴修俱乐部和小戏院。”菲利克斯此刻用手杖指着工厂上的天空,说到。 另外图书馆也在筹划中,工人可以通过它和学校提升自己。 这所有的和对岸英国工厂比起来,简直可以用宽厚仁慈来形容:英国工厂的童工们,每日都不间断地劳动着,他们普遍发育迟缓,寿命缩短,为了防止他们开小差,工厂主和监工还经常用锁链把他们给锁在机器边,因事故导致伤残的也不会有什么抚恤,更别说曼彻斯特、利兹这种人间炼狱般的环境了,连阿瑟.扬都说:“曼彻斯特的烟囱一冒出黑烟,太阳就缩为个闪闪烁烁的小东西,人们只能在如夜般的昏暗里劳作。” 所以,高丹主义其实就是最早的工厂福利主义。 在它的面前,工人是很难形成反抗的。 在歌声里,菲利克斯缓缓抬起头来,志得意满。 不过很快的,他的“表弟”伊桑巴德来到棉纺厂内,告诉他:“在圣德约的北面野地里,竖起了座五月柱,似乎是农民对你有话要说。” ———————————————— 今天三更,求点刀片,谢谢!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7.买地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圣德约竖起了根野生的五月柱,不知是哪位农民做的,但很可能不止一人参与,他们趁着夜晚砍倒了一株古老高大的橡树,这棵橡树是生长在大圆丘的山脚处,它的枝叶大部分被砍削掉了,用绳索和钉子固定住,立在光秃秃空荡荡的原野上,只保留了最顶部的枝杈,柱子上用水彩涂着一行字: “这根柱子庆祝法兰西获得自由,使农民获得土地和幸福,也用于吊死贵族。” 上面更有歪歪斜斜的一行字,“国家、法律、国王万岁,高丹家万岁。” 枝杈上挂着根钉耙,还有个筛子,在隆冬的风里摇摇荡荡。 菲利克斯和太太梅,表弟伊桑巴德,还有拉多恩等随行一群,哈着白色的气息,穿过还未播种的田地,站在这五月柱投下的狭长影子前,“农民是要表达什么?”梅问到。 良久菲利克斯像是破解了密码似的,回答了句:“农民的意思很NDTA=简单,这不是什么侮辱,而是要求马上市政厅拍卖教会田产时,连贵族的两成都不要配给。” “什么?”连梅都有点诧异。 “农民要独占教会田产的七成,他们不允许贵族买到哪怕一寸田地。”菲利克斯苦笑着说到。 “我们购置土地,主要是为了盖厂房的,那不就等于其余的全都要给农民......对了,他们手里可是有枪的。”梅此刻恍然。 “是啊,他们有武器,在废除掉压迫后,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了。”菲利克斯指着那五月柱,喟然说。 “兄长,此风不可助长。农民的势力过强的话,城市发展是要被武北北汉成掣肘的。”伊桑巴德插着口袋,站在后面处土墩上,说。 而拉多恩先生则点了烟斗,不言语。 “没关系,他们要七成那就七成。鲁昂的教产国库券已印好,马上就售卖!”菲利克斯截然说,“随后把鲁昂的事迹登报,公布到整个诺曼底。” 数日后,鲁昂市政厅前,全都挤满了入城来的农民,有的是个人来购买土地的,有的是代表整个村庄来的,他们驾着大车,眼神热切,又夹杂着闪闪烁烁的小心和狡诈,车厢里都装载着东西:蔬菜、鸡蛋或者就是一捆捆干草,表面上是来城里集市兜售的,但市民们其实都清楚,在这些东西的下面,压着他们带来的钱币,是用来兑换教产国库券的,所以来买地的农民还背着步枪和猎枪。这是农民的“小智慧”,年景不好时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也不敢再用钱向王室给自家长子买官职了,只要是铸币都藏在地窖内,还是那句话,“在法国,农民可能知道邻居家的死孩子埋在院子里的哪个位置,但绝不知道邻居的钱埋在哪。” 现在一旦有了机遇,农民们便毫不犹豫地将几乎发黑的铸币给挖出来,用来购置自己最热爱的土地! 经菲利克斯的提议,鲁昂市议会通过了“贵族无权购买教产国库券”的法案,当即就有十四名贵族出身的议员愤然辞职退出,其中有位举起拳头,对议长抗议,“这里是法兰西鲁昂的临时议会,不是高丹家的厨房!” 可菲利克斯不惮损害贵族利益,他认为贵族整个阶级早晚是要清算的,早清算不如晚清算。 至于农民这个阶级...... 自由民银行的职员呆在市政厅的各个办公室内,农民嘈杂着,把这里弄得团团糟,他们不懂程序,也信不过任何人,什么事都要反复告诉反复商量,才能谨慎地往前挪动小半步而已,但最终大大小小的金银铸币,还是从一只只或干枯或粗壮的手里落入到钱箱里,法国人尤其是农民,天生对纸币票券不信任啊!这种不信任简直就是刻在脸上也烙在心里的,但在另外的窗口,富有的布尔乔亚们衣冠楚楚,秩序井然地排着队伍,他们都有个小箱子,鹿皮或羊皮的,打开后便是码得整整齐齐发亮的金币和银币,然后换取一张张挺括的一千里弗尔面值的国库券,再码得整整齐齐,放回箱子里。 十分鲜明的对比。 然后他们还时不时闲聊两句,农民们竖起耳朵能听到,说的都是什么投资平等纺织公司联合企业,什么棉织品,什么印花啥的,大概是和棉布棉袜相关的,农民只能听懂个一半。不过既然这群布尔乔亚表现出如此大的信心,那农民们也不再那样畏惧了,他们展开手里新得到的鲁昂教产国库券,端量起来: 一千里弗尔的,宛若本书面大小,主体是个漂亮女人的画像,好像是啥仙女吧,手里握着光芒万丈的星芒手杖,下面是一行行文字,好像是啥宣言,不是国王陛下的,是国民会议颁布的,但数字1000农民还能认得,有鲁昂市徽的钢印,还有银行的印戳......其他小面值的票券,面积也更小,但都有市政和银行的背书...... 沉甸甸的金币和银币送出去,换来个薄薄的票券,总归有些害怕。 但好在,附带着的,还有份土地契约书,这让农民和布尔乔亚心安很多。 按照银行的解释,用现金换取土地券,便等于拥有了教会的地 产,便是土地购置金,一百五十万里弗尔只是首年的,而后逐年继续偿付,直到大约七百五十万总额付清后,国民会议和各地市府再逐年回收这个票券,再现金附带百分之五的利息返还给购买者。 鲁昂的法案一经登报,便蔓延到了整个诺曼底省。 农民们联合起来,以很大的热情购买教会地产,贵族们却被严厉地排斥在外。 邻边的几个省也是这样,尤其是巴贝夫所在的庇卡底省,那里对贵族也实施了限购政策,最终农民购买土地数量,居然是贵族的十倍! 再加上鲁昂废除了封建权利的赎买钱,所以1789年至90年之交,农民们的生产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他们都明白,市长勒内.高丹说了,但凡有一百里弗尔的收入,只要缴四分之一给市政税金代管处就可,其余的七十五里弗尔全都归自己了,收入是旧制度下的四倍! 而布尔乔亚也得到实惠,他们购置的土地,大部分就是用来修盖厂房和作坊的。 哪怕不用于这个用途,等到农民们把土地开垦耕种好,也会带动周边土地价钱上扬的,到时租赁或出售,也有利可图。 故而通过教产国库券,实则实现了国民制宪会议的一项愿望:“只要购买了这个券,那所有者就不得不支持革命了。” 农民和布尔乔亚,就这样坚定地站在革命这边,因为他们是革命下的利益所得者。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8.神甫的追忆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圣德约大圆丘上的教堂所在,和圣器保管室一墙之隔外的空地上,被艾斯图尼神甫用齐胸的石墙给圈了起来,然后顺着山坡,神甫在归乡后这段时间,用自己双手把它垦辟为了个梯形的花园,一层层篱笆将这块地给分割开来,许多木材被堆在墙下,准备搭起马厩棚子,马粪是要用来培育果树、花卉和蔬菜的。 现在神甫在圣器管理室里,坐在桌子后的藤椅上,一群公社社员代表正分坐两边。 “之前公社的田地和房产地,是属于鲁昂教会的,又被菲利克斯.高丹少爷给租赁下来,随即分配给我们公社,此三年来我们在其上种麦子、蔬菜,牧养朗格多克花白奶牛,还办了织布厂、烧砖厂、柳条编织作坊、车行,安置来的无地佃农和流民们总算富裕起来,这是巴贝夫农村公社主义的胜利。现在我晓得,你们手头都是有积蓄的,希望把公社的地给分别买下来单干,鲁昂的银行也确实发行了五十、一百或二百里弗尔面额的土地券,所以只要拿出几百里弗尔,你们就能获得田地......”说到这里,神甫放下烟斗,叹口气说,“但我不希望看到历史的轮回,每人经营自家的那块田的欲望我完全能理解,可农民只有依靠集体劳动,利用公社仓库积累的财富购置更好的农具、畜力或机器,才能和贵族和大布尔乔亚抗衡,我们可以把土地拆散购买,但绝不能拆散经营啊......我想大家不妨像法国英国曾经的殖民公司那般,把钱算成股份,然后把钱集合,买下整座公社的田地来,临山的通往王室大道的那块地,也是先前自由民银行放贷让鲁昂人开垦荒地时,我们公社集体买下来的,还还没开放,我准备把它经营成个大果园、大蔬菜园、大花园,水果和蔬菜能直接变卖为现钱,速度比麦子要便捷的多,还准备实验种叫‘冷藏库’的技术,为此我现在自己后院花园里栽培品种,但这都离不开大家的努力......我也和拉多恩先生,还有桑镇的洛戈隆先生谈过了,圣德约镇索性和桑镇联合起来,搞个大公社,马上在那里高丹少爷要营建个铸铁厂,堂区的地他已认购下来,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现在神甫看了看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社员,有的表情很是愿意和他继续经营公社的,但也有不少低着头,好像在看自个的“钱袋子”似的,看来他们更热衷于分地买下来自己干的模式。 神甫感概万千,“想想以前啊,我孤身一人来到圣德约,这儿的镇子很古老,农民的田地一小块一小块,全用乱七八糟的篱笆分割开来,终年辛劳,但还是被微薄的收成和沉重的税金压得喘不过气来,住的都是肮脏的茅屋,子女没法读书,整个镇子里有差不多三成的,连一块地都没有,所以我跋山涉水,费力把几个山上山下的村庄合并起来,把克汀病患者送去城里医院,然后我有意接近菲利克斯,从他那里弄到了资金,办起了集体公社.....我们一起烧荒,种圮柳,盖磨坊,烧砖,一块一块垒砌起公社公馆,后来那里又变成了织布机工厂,我们后来又挖出沟渠,盖起了菲利克斯从英国引入的铸铁大蓄水罐,再将其引入到家家户户的屋舍里。现在茅屋不见了,大家都住上砖头和木材做的有通水厨房的漂亮屋子,上面覆盖着红瓦,孩子们都接种了天花疫苗,加入我们公社的农民也越来越多,整个镇子都迁到公社和棉纺厂之间了......我是独身主义,是侍奉天主的人,天主的福音该存在于人间,我是不会有后代的,只想看到公社能继续繁盛幸福,而这只有平等团结的劳动才能换来。” 讲完这一切,艾斯图尼神甫搁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攥紧,随后又缓NDTA=缓地松开,最终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截然说了声:“投票决定吧,你们可以开始了。” 投票结果大概在一个小时后出来了,四成的公社农户愿继续跟着神甫,而六成的公社农户则要凭自己的积蓄买田,分开干。 圣器管理室的老壁钟,铛铛铛地响起来,残阳投在地面和窗台,神甫看着已空无一人的屋子,觉得有点儿疲惫,他站起来,沉默地将剩余的烟草吸完:“别离虽然有些痛苦不舍,但这终究是注定的,在荒地森林被砍伐时我站在教堂这里,看到圣德约农民们为获取一块田地所迸发出来的热情,我就明白了,这便是农民的天性,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骄傲吧!” 等到神甫推开管理室的门时,看到种满白杨树的道路上,杜朗老寡妇正气喘吁吁地赶来。 “老嫂子,你这是怎么回事?”神甫赶紧问。 “小杜朗,小杜朗!”寡妇上气不接下气。武北北汉成 小杜朗,是被杀农民杜朗的长子,后来他带着杆叠排猎枪加入到农民保卫军,现在是鲁昂国民自卫军的中尉了。 “怎么,他不该随队,前去和瑟堡国民自卫军举行会盟了吗?” “我也以为是这样,可他出发前派人捎来封信,我让镇子里认得字的读了读,可太可怕了,小杜朗说他路过卡朗唐时,要去见见杀掉他父亲的凶手。” “哥昂.德.勃朗东老爷?那只燕隼。”神甫也有些 吃惊,但他看到担惊受怕的寡妇,就安慰她说,不要太担心,小杜朗是跟着国民自卫军去的,同伴和当地农民会帮衬他的。 “此时不同往日。”当神甫说出这话来时,寡妇一时半会理解不了,她的世界观还滞留在1785年那会——乡居贵族拥有狩猎权,可随意把偷猎的农民射杀。 卡朗唐靠西的边界处,哥昂老爷的新宅院处,这位顽固的乡居贵族刚刚从路过的邮政马车上拿到了他先前参加三级会议的津贴。 价值一千二百里弗尔的......土地券。 “他妈的!”哥昂老爷抓着这几张票券,生气了。 更为悲哀的是,瑟堡和卡朗唐地区的市镇也都发出通告,贵族不允许购买教会地产。 那这土地券,岂不是? 哥昂老爷的妻子这时劝了劝丈夫,她建议说这些票券还是能卖钱的,转手给周围的农民好了,哪怕打折,也能换来八九百里弗尔的现钱。 “怎么就便宜了这群雅克佬,我早就知道,从那个蠢得透顶的会议废除掉封建权利的那刻,这国家没救了,贵族必须得自救才是!”哥昂老爷大骂起来。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69.示威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可是哥昂老爷嘴里的“贵族自救”谈何容易?他站在自家宅院门口往下看去,四周都是农民的田野和屋舍,他们在先前席卷整个诺曼底的大暴动后,已经变得不再害怕贵族了,这个地区的贵族不正是在这一年的争斗中一败涂地的吗?有的直接人头落地,活下来的也只能在废除封建权利和赎买钱的新浪潮前苟延残喘,能蜕变为新式贵族的真是少之又少,比如拉夫托家。 贵族现在已很难控制住领地里的农民了,因全面的“经济自由化”,这是法兰西国民会议的基本政策。非但如此,擅长经营的农民因教产的出售而更为迅速崛起:他们不用承担额外负担,家庭男丁很足,种田、放牧、砍伐都是一把好手,野心勃勃地积攒财富,如此不出几年,他们会压倒贵族,用钱购置更多来自落魄贵族的田地。 哥昂老爷叹了口气,对面村庄的余晖和炊烟处,几根狂欢用的五月柱清晰可见,几位吃醉酒的农民正在那里吹着风琴,跳着笨拙的舞蹈,就好像是对他这位雄踞山坡上的乡居贵族挑衅似的,哪里的雅克佬都一样可恶!不管是鲁昂的,还是卡朗唐的。 此刻,他忠心的仆人小罗尔斯忽然在森林边上打了个唿哨。 那是告警的唿哨! 哥昂老爷肩膀不由得耸动下。NDTA= “呯”一声枪响传来,哥昂只看到小罗尔斯原地蹦了下,他的马挣脱了缰绳,惊得奔跑起来。 子弹打着的土飞溅起来,烟团散去,只看到距离小罗尔斯二十米开外的路口,一位穿着灰蓝色国民卫队制服的尉官,正举着把夏尔维尔步枪,枪托抵在肩膀上,枪口还缭绕着青烟。 这尉官正是小杜朗,他的脸上满是嚣张的微笑。 大怒的小罗尔斯刚准备拔出剥头刀时,小杜朗身后树林,走出了十来位鲁昂自卫军官兵,各个手里都握着装填好的步枪,全都瞄准了小罗尔斯。 风笛声呜呜呜地传来,小杜朗把步枪扛在肩头,大摇大摆走到不武北北汉成敢动弹的小罗尔斯前,另外只手狠狠打了小罗尔斯两个耳光。 “四年前你们是怎么杀害我父亲和其他村民的!” 很快,小罗尔斯的枪支和刀都被缴了,这位混血的克里尔人被绑在棵杨树上,而小杜朗则和官兵们,还有几十位目露凶光的当地农民,沿着坡路走上了哥昂老爷的新宅院。 哥昂将妻子推了进去,接着戴上了他那价值一百八十里弗尔的翘羽帽,那是贵族的标志,是他为参加三级会议而特意制作的——哥昂随即便站在原地,笔直地一动不动。 “我背后是国民自卫军和农民们。”小杜朗在数尺开外停下脚步,脱下了黑色三角帽,往身后人群指了指,“倒是哥昂老爷您的那群仆从,杀人不眨眼的仆从呢?” “这个是领主特权,已被废除掉了。”哥昂耸耸肩膀。 “有三个还留在鲁昂的,都被我绞死掉了。”小杜朗说到,然后他笑起来,“你以为我们会杀了你,然后把你全家绞死在下面的五月柱上,对不对?” 哥昂不做声,斜着眼睛盯住小杜朗。 “那么——为了我被杀害的父亲,被烧掉的屋子——的悲剧不再重演,请和我拥抱吧!”小杜朗说到这里,把枪支抛给了同伴,对哥昂张开了双臂。 僵持了会儿,哥昂有些僵硬地和小杜朗抱了下。 风笛声更大了,小杜朗抬起头,指着哥昂家的屋顶说,还敢保有风向标,还有鸽笼呢? 不久,几位农民取来梯子,把屋顶上的风向标劈断,把十二羽鸽子全都放飞,随后将笼子和风向标都扔了下来。 小杜朗吹了吹手里的火镰,再把它给扔了过去。 风向标和鸽子笼噼里啪啦,慢慢燃烧起来,越来越大,把哥昂老爷的身影照得很长。 “贵族完蛋了,哥昂.德.勃朗东老爷。”留下这句话后,小杜朗和士兵、农民们扬长而去。 夜晚时,哥昂失神地坐在自家餐室的椅子上,他妻子收了挺大的惊吓,正摇着手纺车,不断打着嗝。 吸完半个斗嘴的烟草后,哥昂对坐在门槛上的小罗尔斯说:“明日就把这里屋舍和田产全卖了,还有这些票券也都折卖掉,凑点钱出海,去圣多明各。” “圣多明各......”妻子的脑子里,这个地方压根就只是个名字。 “法国呆不下去啦,我之前去美洲打仗时,路过圣多明各的港口,那里的卫戍司令官塔舍男爵和我父亲都曾当过宫廷侍从官,算是有交情的,走投无路的我这就去投奔他......” 妻子掩面哭起来,她隐隐约约听到过圣多明各是个什么样地方:三万法国人,在那里残酷统治和剥削五十万黑奴,黑奴的血汗骨肉换来雪白的蔗糖,再送到法国本土来销售到富人的餐桌上,那里的人很富,但很难在岛屿上活很久,因肆虐可怕的热带病。 可现在不走,勃朗东家就真的是走投无路啦! 哥昂脱下了翘羽帽,摩 挲端详了番,又叹息声,把它郑重放在半旧的行李箱中,他要带着它,直到世界的尽头为止...... 1790年五月,鲁昂郊区的女修院内,夏洛特.科黛安静地坐在阁楼的小书房里,听着外面雨落在屋檐瓦片上的嘀嗒声,手里捧着波普中士的信件,正读得入神——他俩在勒阿弗尔港偶识,互相留下通信地址,频繁通信,虽然她知道两人已暗生情愫,可在文字上却依旧保持种友好的平淡——此刻礼堂的钟声响了,她合上书页,以不疾不徐的速度下了楼梯,走到那里。 一切惊天动地的变化仿佛都来得那样突然。 女修院院长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巴黎的国民制宪会议最终还是通过了法令,整个高卢的教会已和罗马断绝了关系,先前我们女修院的田产已被充公,现在所有的教士,无论男女,都要宣誓服从国家和国民会议......主教不再由教皇任命,而是划分到各个教区,由民众选举产生......至于我们这个修会,也被宣告了‘寿命’的终结......” “献身守贞的誓约,就这样被废除掉了?”几位修女都要哭出声来。 院长痛苦地点点头,说这里的建筑马上就得被政府征用,我想尽办法,为你们保留了些现金,每位修女被遣散都有二十个金路易,就这样吧! 于是在墙壁的十字架下,科黛也分得了二十个金路易,她想了想,就问院长和司钵道,我可以用一半的钱来换修道院的书籍吗?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0.女戏迷和仲马先生的见面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第二天,雨停了,其他修女收拾好行装,纷纷辞别而去,修道院变得比平日里更加落寞宁静。 科黛修女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瑟堡驻防的波普中士,告诉他现在女修院制度已遭废除,自己回归为了正常的女孩。 另外一封信则是给家里的,“我离开了女修院的樊篱,可是我感受到可贵的自由,听说家中在之前用国库券买了些田,我很开心,但请原谅我身为个女孩,是没法在耕作里增加财富的。于是我下定了很久以来的一个决心,那就是前往鲁昂,两件事等着我去做,一件是我想去平等纺织公司兴建的马洛姆工厂做工挣钱,还有一件我这次要亲眼见到维尼.仲马先生,不交谈什么,也不索取什么,我就想看看<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和<欧坦主教的粮食>的作者,仅此而已,心满意足。我尚有八个金路易,寄送给家里,勿念。” 当邮政马车离开这所女修院后,立在关闭的铁栅门前的科黛,穿着普通女士的蓝白条纹裙子,手里提着装满书的箱子,回头看了沉默的女修院建筑眼,便迈开脚步,踩着潮湿的地面,向鲁昂城走去。 她知道维尼.仲马先生是在那座叫Fac大楼里,为鲁昂首富菲利克斯.高丹做工的。 大厅内,公司秘书西蒙尼正在和一群客人讨论着棉布的式样,然NDTA=后科黛走到他面前,询问仲马先生今天在不在? “您是?”西蒙尼有些纳闷。 “我是他的戏迷,之前是女修院里的一名修女,我渴望拜会他一下。” “好吧,请跟我来。” 最高层一处阔大的办公室前,西蒙尼推开房门,说仲马先生就在内里。 科黛难得地觉得情绪有些激动,她把手抚在胸口,调整下呼吸,武北北汉成才走了进去。 “疯子,全是疯子!”结果她看到,一个个子挺高,浅棕色皮肤,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子,狠狠把手里的鹅毛笔扔在桌子上,然后捋起了有些蓬乱的头发,不断骂着“疯子”。 这位便是仲马先生? 地毯上,散落着不少纸张,科黛还以为是仲马先生创作戏剧时灵感遭到阻碍的呢,可仔细一看,那些纸张上全是涂着颜色的表格或者数字,和剧作全无关系。 仲马先生旁边的一个浅灰色高档沙发椅上,坐着位很美丽的姑娘,金色头发大卷着,身材纤细,裙子下露出小小的鹿皮靴,转向自己的眼眸是碧绿色的。 “那现在到底该如何?新的行政制度已划分出来,鲁昂市成了鲁昂县,诺曼底地区则要新设省区......最要命的是,国民会议又追加了八亿里弗尔的票券......您好,您是宾客吗?”那绿色眼瞳的美丽姑娘说着说着,注意到了科黛的存在。 西蒙尼刚准备介绍,“仲马先生”就继续骂起来:“本来四亿总额的教产国库券是不多不少的,只要稳健推行,我有信心在两三年内在诺曼底推行纸币制度,可正如我说的,那群国民会议里的疯子开印钞机是会上瘾的,追加八亿,又追印了八亿!将来印刷十五亿乃至二十亿都不在话下。这群疯子,整天就想印纸币票券,就能轻而易举把百姓手里的铸币给套出来,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宣布,第一批教产国库券的百分之五利息废除,为了避开土地销售期限的麻烦,又改国库券为指券,这指券以后就是全国流通钱币了,但最蠢的是,发行指券居然还不强制收回人们手里的铸币!还有议员说,要用指券和铸币竞争,从而逼迫人们把铸币投入市场流通,不再窖藏,通通通,通你个米洛通(洋葱回锅牛肉)!”说到这里,仲马先生险些就唱起来了。 原来,国民会议在先前的“教产国库券”发行里尝到甜头,便在今年五月追加了印制八亿总额的“指券”之决议。 也即是说,国民制宪会议已懒得再等几年后回收作废国库券了,它直接发行指券,将其作为“法定纸币”,它不含利息,是全国银行通行的票据,并且具有无限制偿还能力。之前国家欠的债务赤字,国民会议直接印指券来偿付,事情终究还是发展到这一步了。 “指券流通,但铸币也流通,那以后肯定会形成两种价格尺度,一种是纸币支付,一种是铸币支付,然后作为纸币的指券会一败涂地的,铸币隐而不见,纸币贬值就会如水银泻地,财政会彻底崩溃的......”仲马先生来回走了几步,依旧没看到西蒙尼和科黛,然后他咆哮起来,“不妨这样,当机立断些,我要竞选省区的政务厅常设议员,然后我拒绝巴黎印刷的指券入境!因为这些指券就是蔓延的瘟疫,是毒素!诺曼底省以后不管变成什么名字,它都由自己的银行,最好是自由民银行来发行自己流通的纸币!” “哦,那要准备新的印版和钢印了?”那碧绿色眼瞳的女子带着些许讽刺语调,随即起身辞别,“图样的话你择时让秘书交来便好。” “艾米莉,再等等!”仲马先生喊起来,似乎是要挽留这女子。 这时他才看到了门口的宾客。 “让你失望了 ,我本质上就是个工厂主和商人,菲利克斯就是仲马,仲马就是菲利克斯......”当有些惊诧的科黛坐在沙发椅上,菲利克斯用手重新捋了捋头发,说到。 “这没什么......我本该想到,作者和作品是有差异的。” “确实,老是把作者和作品角色等同起来的,都是有臆想症的。”菲利克斯打开镀银盒子,取出根切好的雪茄,嚷嚷道。 “刚才听到您的谈话,那么您这段时间是无暇创作,而是要竞选?” “差不多是这样,新厂区刚刚落成,指券的烦心事又来了。” “竞选是好事,我看的书籍里,古罗马的英雄们也都是竞选后掌握权力的,奥古斯都破坏了这个原则,共和国变成帝国后,就日渐败坏了。” “那你看我像谁?” “你刚才告诉我,你在巴黎化名‘梭伦’的,那样便是顶好的,或者能是波普利柯拉(古罗马的政治改革家)也行,要是落入到凯撒、奥古斯都之流,那就不好了。” 菲利克斯没回答什么,他转移了话题,“你说你马上要去马洛姆的新棉纺织厂做工?” “是,你将来是我的雇主,并且我在路上,听到同来应聘的姐妹们说,马洛姆和塞纳左岸的新厂区,和这世界上所有的工厂都不太一样?” 菲利克斯这才笑起来,说你可以去亲眼瞧瞧。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1.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等到科黛离去后,菲利克斯长舒口气,有点疲累地靠在沙发上,任由烟雾将自己的颜面吞没。 去年圣诞节不久,梅又怀孕了,这在新婚夫妻间是屡见不鲜的,一旦亲密生活在一起,便频繁受孕。 可艾米莉对自己还是若即若离,她还在恨着自己,即便自己已帮助拉夫托家和华莱士.霍尔克家结亲,不久华莱士小姐就要嫁到妙逸庄园来。艾米莉虽则有感激之情,在商业上继续合作,但却从来不与菲利克斯有私人感情更进一步的举措。 再过一个礼拜,鲁昂的工业博览会,便要在塞纳河左岸举办了。 而到了六月底,据说巴黎要召开一次规模巨大而神圣的“大同盟节”,因新的省区行政法案实施了,首都巴黎要和外省,国民会议则要和各方力量进行这次会盟,主旨便是庆祝法兰西实现君主立宪制,并且呼吁革命大团结。 另外国民会议还提出,当时来凡尔赛时,所有三级会议代表任期NDTA=是一年,现在年限也到了,是该到重新选举的时候了。 丹东先生在自己和罗伯斯庇尔、马拉的联合施救下成功被夏特莱监狱无罪释放(菲利克斯出钱,罗伯斯庇尔和朋友为丹东申辩,马拉则鬼魅般地发起舆论攻势),如丹东先前所预言的那般,“我的镣铐很快会成为我的桂冠”,当巴依占据的巴黎市政厅翻弄手段,将巴黎旧的六十个街区划分为四十八个“选举区”,妄图压制激进派的力量时,现实狠狠给了巴依个嘴巴:虽科尔德利埃街区被划成了“喜剧院区”,可丹东还是以压倒性的优势高票当选为巴黎市议员,恼羞成怒的巴依和他的顾问商人团,收买报刊,百般诋毁丹东,然丹东却如力大无穷的巨人般,立足在民众的大地里,岿然不动! “菲利克斯,我就在‘科尔德利埃共和国’中,时刻为共和革命战斗。而你则在鲁昂,你知道的对吧!现在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要针对你,他们害怕你在诺曼底省区的威信,便将旧的诺曼底分为下塞纳省、厄尔省、卡尔瓦多斯省及芒什省四个省区,分别以鲁昂、埃夫勒、卡昂和瑟堡为首府,但我认为这反倒帮助了你,因现在鲁昂就是你,你就是鲁昂,而在下塞纳省,没有其他市镇能和鲁昂相抗衡,你能更快地整合好整个省区的力量,我听说你要参选所在省的大议员,我便发自内心地要为你高兴。”丹东来信说。 罗伯斯庇尔的来信,则提出个古怪的念头,这位说新的政区划分好后也该有新的国民制宪会议,他建议第一届国民会议的议员,全都不准再竞选下届的议员,他的追求就是老年人和中年人是治理不好国家的,他们身上旧制度的烙印太鲜明,我们需要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受年龄限制的年轻人。 “老的国民会议虽然争斗激烈,可总算有些治国立法的经验,若是再让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来,那闹得笑话怕是更多啊。”菲利克斯是这样觉得的,此外若罗氏的方案通过,他便不能再进国民会议了,这样竞选下塞纳省的常设议员,掌握一个省便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么Fac吧!”菲利克斯重新振奋精神,摩拳擦掌。武北北汉成 现在根据丹东送来的情报,国民制宪会议已通过了新的选举法,不过恰如菲利克斯所预料,一切还是向着有产者倾斜的,私有财产权和纳税带来的权益是永恒而亘古不变的,选举法是西哀士一手拟就的,它毫不遮掩,径自将法国国民一刀切割,划分为了“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两大类。 积极公民必须要缴纳相当于三个工作日产值的直接税(军役税、廿一税和人头税),数目是一个半到三个里弗尔,并且是非仆役身份,最后经粗略的统计,他们在法国的数目为四百三十万人;那么其余大约三百万男性,因无法满足这个条件,便被排除在政治门槛外,他们没有选举权,更没有被选举权,是“消极公民”。 至于妇女,是完全没有投票权的。 新的政区分为四个级别,即省、县、区、还有市镇(其实就是自然村镇,也可以叫公社)。 这四级里的“区”有点特殊,因它不是行政组织,而只是“选举区”,类似于巴黎的四十八个区,通常由旧制度下五六个相邻的堂区合并。选举开始时,“积极公民”们先举行所谓的“初级会议”,进行第一轮投票,投什么呢?一个是直选市镇的政府机构,包括镇长、镇检察官还有税收员,主管基层的政务、司法和税收;还有一个,便是选举所谓的“选举人”,这个选举人的门槛自然比积极公民还要高,实际上他们才是能进入国家政治角逐场的,明面上对他们的准入要求是必须缴纳十个工作日产值的直接税,差不多是五到十个里弗尔,但选举人和积极公民的比例是一比一百,故而全国四百三十万的积极公民最后也只能产生四五万的选举人,这批选举人到了县一级,便能进入县议会、县政务厅或县民事法院,每个县的议会是十二人,政务厅则是四人;然后选举人再前往省府,举行第二轮的“省级选举会议”,一个任务是产生省级行政机构:三十六人的省议会,而后再从 中选出八位“常设议员”或者叫“大议员”,组成省政务厅,再选举产生省刑事法院和省检察长,理论上省议会负责决策,省政务厅负责执行,刑事法院接手省内重大司法案件,而检察长则负责监督;省级选举会议还有个任务,便是从中产生国会立法议员,全国的定额是七百四十五人,明显比原来的国民制宪会议数量要少,另外准入门槛也更高,国会立法议员必须要缴纳五十二日的直接税,差不多是一个“银马克”(一马克重量的银子),还必须要拥有地产,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银马克制”。 所以实际上,法兰西的这套选举法,虽然比对岸的英制有进步,但依旧是有钱人的游戏,也是违背他们自己发布的《人权宣言》精神的,按照这套来实施,实则就是把全国八十三个省区变为当地大布尔乔亚的“共和国”。 在下塞纳省,菲利克斯简直要笑了。 “我在这里表态下,我坚决支持国民会议的选举法,把国民分为积极公民还有消极公民是有好的意义的,不能视而不见。”鲁昂大教堂,海峡俱乐部下塞纳省支部会议上,菲利克斯大言不惭地说。 那么,好的意义到底在哪呢?俱乐部成员们都很迷惑。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2.联邦进步党之成立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因为西哀士的选举法刚出炉,就遭到国民会议内外的口诛笔伐。 毕竟明眼人都晓得,这套选举法排除了贵族门第,也排除了不名一文的穷汉们,最有利于拥有大量金钱的资产新贵们。 马拉在《人民之友》报上说:“我呼吁人民起来反抗,砸烂这套选举法,它这种以直接税额为正比的代表制,等于将国家交到富人手里,而一向被控制、压迫和奴役的穷人,他们的命运将永远无法通过和平方式得到改善。现在的法国,金钱对法律的影响已得到证实,但别高兴得太早,人民既然能起来砸烂贵族的枷锁,那么他们也会砸烂阔佬们的枷锁!” 罗伯斯庇尔则与佩蒂翁联合在国民会议上发言:“任何公民,无论是什么等级什么财富,都有权力担任公职。既然人权宣言规定主权在民,那么所有特权,无论它是因门第还是因金钱产生的,都应该将其消除掉,否则即便制定出宪法来也将沦为一纸空文。” 德穆兰则在《法兰西和布拉邦特的革命》报刊上同样抨击说:“在巴黎,反对银马克制的呼声是一致的,我相信在外省也会听到一致反对的声音。不然金钱势力会在法国建立起新的特权政府来,继续奴役压迫人民。国民制宪会议通过的这条法律是多么荒谬啊!我只需指出一点,那就是如果卢梭、高乃依等人还活着,那么他们也会被归纳为消极公民一类,丧失被选举的资格。你们喋喋不休的积极公民到底是谁?我认为积极公民就是那些勇敢攻打巴士底狱的人,就是那些为法兰西开疆拓土的人,而不是那群游手好闲空有大片田地和金钱的阔佬,他们就像圣经里所说的不结果的树,虽然好看,但只配被付之一炬!” 《法兰西信使报》上,劳馥拉也接到鲁昂师父的一篇文章,便化NDTA=名“鲁斯塔罗.卢梭”刊登出来,在文章里鲁斯塔罗严正指出:“我们刚迅速地从奴役走向自由,但却会以更快的速度,从自由又走向奴役......” 可此刻在俱乐部的讲坛前,“真身”菲利克斯却对俱乐部成员们说:“没有资金的注入,厂矿企业能崛起吗?没有积极公民的努力,消极公民的生计问题能解决吗?你让纳税不足一里弗尔的雇工和农民去参加省县或公社的议会,他们将靠什么来糊口呢?所以我认可国民会议的说法,那就是拥有私人财产的积极公民才是国家这个巨大企业的真正股东。至于消极公民们,我认为完全不用沮丧和生气的嘛!这个选举法会在消极公民内激发有益的竞争,消极公民会知耻而后勇,勤劳致富,先晋升为积极公民,再晋升为选举人,再晋升为银马克的国会立法议员,我们向前看,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向钱看,大家一起创造更多的物质,这才是这套选举法的真谛所在!”(菲利克斯的发言,和法国历史学家基佐的‘发财去吧’的著名理论相合,和其余所有理论无任何关系,特此声明) 接着在成员们热烈的掌声中,菲利克斯再度提出改组政党的想法,他高举拳头,宣布将“海峡俱乐部暨卢梭主义读书会鲁昂支部”和原本的法兰西共和党彻底合并,组成新的名曰“法兰西联邦进步党”的政党组织,此后这座礼拜堂便改为“联邦进步党俱乐部”,不但有会费的门槛,且只有党员准入。 如有不服气的,可以退出俱乐部。 少部分几位当即抗议离去,绝大部分都继续坐在俱乐部长椅上。 接着联邦进步党的党徽:白色鲁昂城为背景,黑色圣矛居中穿过武北北汉成,两侧是金色麦穗,其下是一行铭文“革命即是进步”的图案模型,便挂在讲坛的后壁上。 同时,党章也被菲利克斯宣读出来: 目标一,率先在下塞纳省先建成“一省之革命新貌”; 目标二,联邦进步党秉承法兰西联邦主义,宣誓服从国民制宪会议即未来的立法会议,效忠国家和民族; 目标三,进步主义,即改善工商业,改善农业,改善民生,促进税制、政治的公正平等,一切为了进步,为了一切进步; 目标四,本党为成员精诚友爱的联合体,宗旨便是积极参与竞选,是集团竞选,获得在本省乃至全国执政的优势地位,以求无限制实践进步主义...... 接着,新成立的联邦进步先进行党内投票。 菲利克斯.高丹毫无疑问地成为党的录事长,兼首席选举人,也是首席赞助人...... 而后党内依次排序,确立后备选举人,省、县乃至市镇公社的选举人等,目标就是让本政党全面控制住下塞纳省的三级行政机构。 硕大的下塞纳省地图板也被搬上了讲坛,菲利克斯戴起淡蓝色的眼镜,用细细的手杖指点着各县各区,分配布置任务。 其实最终结果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党员和选举人,不是平等公司的股东、合作伙伴,便是股东们所豢养的律师、公证人等,此刻“为财富效忠”在法兰西并不是什么丢人的理念。 就拿最初跟菲利克斯同路去巴黎的四名农民代表来说: 奥弗 莱先生刚刚购置了勒阿弗尔大批的教会田产,实际已成为差不多五十名雇农的董事长,成为了农业资本家,他加入了联邦进步党,要参选县议员; 洛戈隆先生的格局稍微小点,可他经营圣德约桑镇的百货商店,和当地农民都有金钱往来,农民要仰仗他的货物,等于是个小银行的头目,他当仁不让地成为桑镇治安官; 雅克.高丹也入了进步党,他原来只是诺曼底西边一个啥都不懂的粗朴雇农,现在跟在菲利克斯身后,学会了驾车,学会了放枪,也认得了些字,忠心耿耿地当着高丹家的猛犬; 西蒙尼呢,则是菲利克斯的秘书,据说菲利克斯有意培养他在未来充当平等公司在东地中海的商业代理,这位年轻人前途无量的! 春意盎然,拉夫托侯爵夫人哼着小调,用推车推着尼诺和奥莱丽,在妙逸庄园前的草坪上散步。 远处运河口,已形成个繁忙的货栈码头,运货的马车络绎不绝,蒸汽船不断来来去去。 艾米莉则穿上猎装,骑在匹布列塔尼马上,身后跟着两条凶恶的布列塔尼犬,难得好天气,她出来散心。 熟悉的西城林荫道,一辆屁股上带着圆铁罐的蒸汽车,冒着烟,不用铁木轨道,直接在马路上驱动轮子,开了过来。 蒸汽机车后面,是支庞大的乐队,吹奏弹拉,热闹极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3.低压蒸汽机和高压蒸汽机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在勒阿弗尔海港到鲁昂铺设的铁轨上实验运行的蒸汽车,叫“三色旗号”。 而这辆能在马路上行驶的,则叫“五月号”,“五月”的英语发音,就是菲利克斯的妻子梅。 有句俗话说,乐观的人发明飞机,而悲观的人发明降落伞。在人类科技发展历程里,因灾难和悲观促成的成果也是不绝于书的。 蒸汽机车出现便和一次悲惨的矿难有很深的关系,1784年英国康沃尔郡的波多黎铜矿,位于座叫格文耐普山谷当中,随着表层矿石开采殆尽,矿井是越来越深,深入地下数百英尺后,就必须要用瓦特蒸汽机抽水,抽出的水还会顺着山腰水渠流下,灌溉康沃尔当中大片农田,但当年的1月4日,蒸汽机突然发生故障,还不是经常见的门阀卡嵌、梁柱破裂,而是汽缸爆裂——滚烫的蒸汽在压力突然爆发下,以绝高的速度喷射出来,带着宛若炮弹单片般的金属碎片,飞行速度能达到数百英尺每秒,三名矿工当场死亡,多人重伤。 事后瓦特痛心疾首地写信给当地朋友说:“......蒸汽力量太强大了......他们在使用时要远离锅炉,无人在场情况下务必将铜管给拔掉......” 所以瓦特的蒸汽机,无论是活塞的,还是转轮的,都希望以稳固NDTA=安全为上,减压阀是必备的,汽缸达到8到10磅每平方米的低压,这样既安全又可靠,蒸汽机重达几吨,可以从五百英尺深的矿井里吊起一桶水,或在棉纺厂里驱动十二台骡机,但它的动力根本不可能驱动自己分毫,移动等于摇晃,摇晃就是不安全,这是当时工程师的共识。 瓦特和合作伙伴博尔顿,也曾策划过,用平行连杆和蒸汽活塞来驱动马车,他公司里叫威廉.默多克的还搞出个蒸汽机车模型,并准备在伦敦展出,可当时没人看好这项发明,因为共识认为,想要让蒸汽机车成功,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自身重量要尽可能轻,一个是动力要足够强,这就意味着要求不断加强汽缸的压力,变低压为高压,利用蒸汽喷射出去的力量,驱动车辆前进。 可高压和蒸汽喷射,不可避免地让瓦特想到康沃尔郡的那场可怕的矿难,所以他将默多克从前往伦敦的路上拦回来,“你还是安心做低压、安全的蒸汽机吧,蒸汽机车这件事,忘了它。” 但也有人认知到蒸汽喷射的力量,菲利克斯捡起了它:约翰.菲奇和马修.约尼,一位是美国工程师,一位是英国工程师,团结协作,先是造好了可以在内河航线上运货的蒸汽船,但蒸汽船可以加大自身的载重(水也支撑了蒸汽船的重量,理论上水是最完美的平地),二来只要能用蒸汽泵牵动明轮就行,但蒸汽机车没法这样简单运行。 于是早在三级会议正式召开前,菲利克斯就亲自指出,把蒸汽机车分两个部分来解决,一个是车轮和车轴,包括轨道;还有一个,解决高压蒸汽喷射问题,将其转化为安全动力。 第一个问题早就解决了,两位工程师从先前圣德约的蒸汽磨坊里武北北汉成得到灵感,得到了旋转轴这个专利。 第二个问题倒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最后还是美国人的一项登报的发明,打开了局面。 美国当时没啥专利制度,更方便菲利克斯的公司汲取经验(大胆剽窃),一位叫奥利弗.埃文斯的,在他还是学徒生涯时就发明了个“卡片机”,里面有装配线,还有一千个线齿,只要摇动一个手把,就能轻松清理棉花和羊毛附着的杂质。 两个月后,菲利克斯友谊公司在佛罗里达的种植园,成功“仿制”埃文斯的手摇卡片机,投入使用,但还是支付给埃文斯三百美元,算是买断。 现在埃文斯有了第二个重大发明,他彻底改革了蒸汽汽缸的模式。 旧的纽科门和瓦特的低压蒸汽机,其实本质就是“烧水壶”(也不怪语文课本上瓦特小时候天天看烧水壶得到灵感),即一个类似水壶或圆锥的模具,里面装水,下面是燃烧炉烧煤,然后加上个分离式冷凝器,依靠蒸汽压力推动活塞运动,说白了就是“水在火中”。 埃文斯灵机一动,为什么不将其变为“火在水中”呢? 于是他一改旧制,把燃烧炉放在储水室内,这样蒸汽和水的接触面积瞬间增大许多倍,促进了热量传递——无处可去的蒸汽横冲直撞,可推动活塞,并且使得压力膨胀到可怕的50磅每平方英寸的地步!(等于瓦特低压蒸汽机的7550倍)按照埃文斯的表述,使用我的高压蒸汽机,燃烧能源消耗增加只是算数级的,但动力增长却是几何级的,更小的消耗却能带来更大的马力!革命式的飞跃,堪称蒸汽机的“马尔萨斯理论”。 不难想像,让这样的蒸汽喷射出去,可以产生多么强劲的动力,当然前提是不让汽缸变为“蒸汽手榴弹”。 另外,埃文斯还说,用“火在水中”的办法,一旦推动活塞,蒸汽便直接排入空气,消失掉了,那样瓦特那笨重的分离式泠凝器也能甩掉,可以让蒸汽机更加轻便小巧。 这样, 蒸汽船,蒸汽车,乃至蒸汽火箭,都可以变为现实! 雄心勃勃的埃文斯,渴望和自己的盎格鲁同胞共享这份重大进步,他把“振动高压蒸汽机”的草图、规格和说明书寄去英国,希望和某位英国人共同申请改进专利。 但他委托的波士顿人桑普森先生刚把图纸带去英国,就得了急病去世了。 图纸辗转里,被康沃尔郡的一位铜矿经理特里维西克给看到了,他便开始着手仿制高压蒸汽机,因整个康沃尔郡的矿主都使用瓦特的蒸汽机,开采的矿越多,就意味着按照专利法付给瓦特的使用费也就越多,大家都讨厌透了。 瓦特—博尔顿公司也听闻了特里维西克和整个康沃尔郡的企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双方开始你来我往地打起官司。 瓦特方的指责是,特里维西克和我们公司的默多克做过半年邻居,所以他的构思是剽窃默多克的,也就是剽窃我们公司的。 特里维西克便只好把精力消耗在法庭上,但这时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埃文斯却没钱了,因为发明,埃文斯也深陷几桩官司里,连养活家人都成问题,更别说搞高压蒸汽机的后续了。 埃文斯年轻时出版过本砖头厚的书,叫《青年磨坊主之指南》,详细介绍磨坊尤其是蒸汽磨坊里工人的培养过程,但等到二版时他已身无分文,赌气下便把这本书改名叫《青年蒸汽机工程师流产之指南》。更为糟糕的是,埃文斯似乎还得上了被迫害幻想症,他暴怒地写道:“这些阻扰我发明创新的卑鄙小人都该得到诅咒,审判终将来临,不,他们现在就该得到绞刑!” 五年前的他,头发茂密,年轻气盛,充满着美好幻想,“终有一天,人类会利用我发明的高压蒸汽机车旅行,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如鸟类飞行一样快速。” 现在的他,头发半秃,眼神充满血丝,就像个“蒸汽手榴弹”随时可能爆炸,“人到中年陷于赤贫......” “哎呀呀......不用动气。”当友谊公司的美洲代理勒塞纳.西格弗里德登门时,阳光顿时明媚起来,“这次我们愿意掏的可远不止三百美元。” “你们这些拉丁高卢人,我的发明是要献给盎格鲁同胞的!” “那就一千五百美元吧。” “盎格鲁人是同胞,是同胞就......得加钱,另外资助我开机器制造厂,生产蒸汽机、汽缸、锅炉和部件。” “那四千美元吧!另外帮你申请法国专利。” “成交。”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4.布列塔尼马与机车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当埃文斯把图纸和说明书交出来后,勒塞纳不但给了他钱,还亲自给他戴上了枚金灿灿的徽章。 “法兰西大穹顶会”!奥利弗.埃文斯是法国大穹顶会的名誉会员了。 因先前剽窃专利,而被英国伯明翰银月会革除出门的菲利克斯,就是要成立个致力科学的“大穹顶会”来出心里的恶气。 大穹顶会的名字,脱胎于法国著名的共济会组织“圣殿建筑工协会”,相传是当年在耶路撒冷修复圣殿后归国的工匠组成的。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1790年世界上第一台在马路上正式投入运行的蒸汽机车,叫“五月号”,后世也会称其为“高丹太太号”,其后她成为了展品,静静而骄傲地躺在凡尔赛博物馆里,每年都有超过十万的游客前来参观,可算是博物馆光彩照人的明星之一。 但现在的五月号就像个暴躁的小妞,一根窄窄的管子从汽缸里连NDTA=通到竖起的烟囱,往外喷射着废蒸汽,蒸汽机卧在前轮上方,后部则是个圆形的铸铁锅炉,菲利克斯和舅子哥沃顿子爵手拉着手举高,站在中间的座位上,向四周的市民和农民高呼着联邦进步党的口号,菲利克斯的表弟伊桑巴德则戴着礼帽,坐在后方,操控着锅炉——但,显然现在还没有个方向盘能自如地让五月号变动方向,故而机车巡游的路线都是规划好的。 不过显然云集来的好奇者还是被这番神话般的景象给震动了,这辆“五月号”还挂着彩色的气球和横幅,上面印刷着菲利克斯和进步党的政治主张,车头则镶嵌着党徽纹章,加上喷在空气里经凝结的气息,好像环绕着车体,有团云彩似的! 身后跟着的乐队,也都卖力演奏着。 “请支持联邦进步党!”菲利克斯一举手就高呼。 “请支持我和菲利克斯当选省议员及省刑事法院院长!”沃顿子爵也一举手就高呼着。 “简直太羞耻了......”艾米莉觉得眼睛像是涂了洋葱汁般,辣武北北汉成辣的。 很快菲利克斯看到了她,喊得更加卖力了,艾米莉扭过头,赌气似的抽打了下自己的布列塔尼小马。 小马扬起厚密的鬃毛,迈开蹄子,沿着林荫道奔跑起来,狗儿叫得汪汪汪,和蒸汽轰鸣声相得益彰。 “五月号”也鸣叫起来,在艾米莉的耳朵里就像梅的笑声那样刺耳讨厌,看来这机车也开始发力了,它在观众的眼里可真奇妙啊,不靠马拉,也不靠人推,就这样轻盈地踩着云彩,自动往前行驶着,还能载着人呢! “我们法兰西太厉害了!”不管是市民还是农民,都竖起大拇指,充满了自豪。 艾米莉的金色辫子飞动着,她的裙摆在疾驰的马背两侧,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似的。 可五月号也不甘示弱,加上西城道路路况很好,居然也发挥了不亚于马匹的速度。 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妙逸庄园的田地里,很多农民也都拄着草叉或锄头,吃惊地看着马和蒸汽机车的竞赛,拉夫托家漂亮的小姐和那怪模怪样的钢铁车子并驾齐驱,真的宛若一场奇妙的歌剧啊! 前方便是座标志性的,处在上坡路顶点的磨坊啦,白色的风车不紧不慢地旋转着。 “大鸽子,大鸽子给我冲!”当那匹布列塔尼小马吃了累,刨着蹄子,不再肯驮着主人继续上前时,艾米莉气急败坏地抬起了鞭子。 但那小马根本不吃这套,她转了个圈,便自动跑到杨树边开始啃草了。 而“五月号”蒸汽机车在这段上坡路时,却根本不费劲,像一只小鸟般轻捷地爬了上去,除了菲利克斯和沃顿子爵的身躯立刻前倾,模样颇为滑稽外。 擦肩而过时,菲利克斯还悄悄对艾米莉做出个飞吻的手势,气得艾米莉脸色发白。 下塞纳省的竞选毫无悬念可言,在县一级的议员里,联邦进步党占据三分之二的席位,到了省一级的议员里,则也有一半的席位。 全省共六百二十四张“选举人票”里,菲利克斯得到四百八十七张,作为最稳当的“高压蒸汽机”,直接喷射入了新成立的省议会里。 省议会三十六议员里,他又得二十一张票,当选为“省议会常任议长”,监督着整个省政务厅的运行,职权比之前王室委派来的省巡按使还重,政务厅里有三位署长是联邦进步党的成员。 鲁昂的半桥新闻报自然给予热烈的祝贺,不过卡昂城的报刊《水手报》配的插图就辛辣得多: 巨大的穿着黑色燕尾礼服的菲利克斯.高丹,雄踞在省议会厅堂之上,用木偶线操弄着政务厅的八位署长,他的身后则是玩具式样的蒸汽车、蒸汽机和蒸汽船,配着句台词是“快点制造出蒸汽火箭来,我要坐着它飞入到巴黎去。” 事实也是如此,每周七天时间,菲利克斯周一、周二和周五,在政务厅内办公;周三,主持省议会议程表决;周四和周六则呆在Fac大楼内处理企业事务,周日或者在自由庄园,或者回圣德约的高丹花园, 和家人团聚。 菲利克斯父亲勒内.高丹,因鲁昂市行政地位的变革,继续任鲁昂县的县长,为此鲁昂城的市政厅又稍微改造了番,一层和二层是县政务厅办公室,三层和顶层则是省政务厅办公室,剧院花园到钟楼大街间的成排公寓,则又被下塞纳省所辖的他县和市镇机构给填满了,这在当时法国司空见惯,但菲利克斯不同意,“他县和市镇的政务机关,回辖区去!”于是一群国民自卫军持枪,又把后者全部“礼送”走了。 至于鲁昂县和下塞纳省议会所在地,则搬入刚刚建好的“议会大厦”里,这也是菲利克斯当初许下的承诺。 以后这座大厦会很热闹,因法国新的行政区分还是受到了图雷先生提案的影响,虽则没有平均划分,但遵循的标准还是“省府所在地得让选举人在一日内赶到”,此后下塞纳省哪位来,都是一天时间,就能看到这座恢宏的大厦。 事后,只要给菲利克斯投票的选举人,都得到五十里弗尔的馈赠。 但菲利克斯拥有这么多金钱资源的奥妙是什么? 要知道当时棉纺织业虽是朝阳产业,但年利润也就是百分之二十不到,其实答案很简单: 菲利克斯变相占用了1788年全诺曼底省的税款,这笔钱他既没有交给先前的王室政府,也没有交给现在的国民会议,而是截留下来,注入到自由民银行去了。除去修筑支路网,铺设铁轨,还有形形色色支出外,尚余下差不多九百万里弗尔,成为了银行储备金。 而这所银行是梅的哥哥艾金.霍尔克,还有菲利克斯的亲友银行家包比诺联合持有的。 圆形巴洛克奢华式样的省议会大厅,菲利克斯要求下塞纳省表决的第一项法案,居然就是: “拒绝现在法兰西国民会议追印的八亿指券进入省境内,它只会搅乱整个诺曼底的市场!” 其余三十五位省议员不约而同地往后,伸长脖子,仰在椅背上。 这是个多么胆大妄为的动议啊!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5.诺曼底法郎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省议会当即要求菲利克斯给出解释。 “先前一批四亿里弗尔的土地券全都认购完毕,可还有许多农民还得五年到十年时间才能偿清,若再冒然让八亿里弗尔的指券流向全国市场,等于是国家印纸来还债,这样指券刚发行就会迎来第一轮的贬值!一旦指券和铸币间的实际价值不对等,这就代表之前购买教会财产的人,或现在想要投机的人,可以用不足量的铸币换取足量的指券,比如用八十里弗尔的铸币就能换到一百里弗尔的指券,然后趁下轮指券贬值前,再用手里指券换回铸币,最终就是铸币会被有意隐藏,而指券就会像泡沫那般满是泛滥,一轮又一轮越来越贬值,很快就换不来任何商品,农民还好说,可依靠薪资和贸易才能存活的雇工和市民怎么办?” 这下议员们才相对明白了,一位就说,也就是说,只要下塞纳省拒绝指券,并且保证充足的物资供应就可以了吧。 菲利克斯点头,说只要粮食、棉织品、炭火等必需品充足,各个工厂开工运转良好,交通便利,当地银行也有足够的兑换能力,那我们如何处理货币问题就不在话下。 “可是,国民制宪会议有工厂吗?有地产吗?有货物吗?是,它曾经拥有过教会地产,但已通过第一轮指券全都抵押出去,现在他们再追加的八亿全都是纸而已,鲁昂不需要废纸来搅乱秩序!”菲利克斯说到这,情绪激动,手指戳着华美的高档皮革包裹的讲台,是掷地有声。 “拒绝国民会议的指券......”另外位年长的议员吞吞吐吐,有NDTA=些担忧。 菲利克斯挑明:“我准备把原诺曼底的下塞纳、厄尔、卡尔瓦多斯和芒什四个省的银行及政务厅联合起来,把阿朗松城所在的奥恩省也拉进来,拒绝指券,索性印制我们自己的钞票!” 几位正在饮水的议员,当真被噎到了。 但菲利克斯大议员明显是早有准备,他直接把图样和钢印给摆了出来,从一件小巧的箱子内。 去意大利罗马游学的加斯东回来了,恰如他游学前菲利克斯所说的那样,“画家在意大利满脑子想的就是艺术,但回到法国满脑子就是面包和里弗尔。” 加斯东自己都没想到,回来后参与的第一件艺术品设计,便是钞武北北汉成票图样。 此刻在省议会大厦里,菲利克斯当即就提议: 诺曼底的新纸币,背后的抵押便是诺曼底官民所有的总资产,按1789年五个省份所征收的税金合计(内克尔曾向国民会议做过报告,宣布1789年八月到九月的税金为三千七百万里弗尔,而法国全年直接税收入三亿上下,因现在间接税被废除,加上税金省区平等化,故而下塞纳省的税金大约是三百六十万里弗尔,如果旧诺曼底五省联合,则是一千八百万里弗尔的税金额度)两千万里弗尔,及收归国有的教会财产约四千里弗尔(首年度,总体差不多三亿里弗尔的总价值),再加上各省银行和铸币厂所有的铸币数目为依据,总共发行两亿的“诺曼底法郎”钞票! “法郎?”在场满是疑问。 没错,法郎这个货币名称是英法百年战争时,在普瓦捷战役里被俘的法王约翰二世重新获得自由后所铸造的。 诺曼底法郎直接和旧的里弗尔一对一兑换,但舍弃了旧的计量系统,统一采取新的公制。 也即是原本的一金路易等于六个埃居,等于二十四里弗尔;一里弗尔又等于二十苏这套繁复浮动的比例正式废除掉。 首批次的诺曼底法郎,只发行一百、五十和二十的面额。 小面额的,如十、五乃至一的面额,暂缓印发,那样会导致纸币快速贬值。 一百法郎钞票颜色为暗白色,象征王权,人头像是加斯东绘画的,戴着王冠手持权杖的法王菲利普.奥古斯都,正是这位英明的国君在布汶战役里的胜利,使得诺曼底正式进入法兰西怀抱,背面则是艘维京长船的图样,纪念诺曼底名字的由来; 五十法郎钞票颜色为蓝色,象征着宪政,头像是头戴圆形光环身披甲胄的贞德,背面则是鲁昂老集市的贞德塔图样,圣女在被俘虏后便是在鲁昂城惨遭火刑的,贞德塔是曾囚禁过她的地方。 二十法郎钞票,加斯东曾问要不要把菲利克斯.高丹的头像画进去,菲利克斯很谦虚地回答说等我死了后再说吧,后来又想用高乃依,但菲利克斯又说用鲁昂本地人不太好,最后还是用了蜘蛛国王路易十一,背面图案是刚刚落成的鲁昂城议会大厦,也即是现在菲利克斯所在的地方。 “发行钞票的当务之急,一个是抗拒指券入境,所以诺曼底法郎不和指券挂钩;还有一个便是让民众不得不接受钞票纸币,只要必需品充裕可用于交换,那么钞票发挥的作用便和金银币是一样的。” “我们还是需要个沉稳的锚,这纸币必须得能兑换到金银,所以要用金本位,也要用银本位,也就是复合本位。”身为省财政署长的包比诺提议说。 对此菲利克斯表示赞同, “不过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让民众把手里的铸币换为钞票才行,否则并行铸币和纸币的话,后者还是会遭到贬值冲击的。” 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故而又有议员表示担忧,很可能到时候民众在缴税时使用纸币,却把实物和铸币藏起来,哄抬价值,那样就被动了。 对此,菲利克斯指出:这个问题,自由民银行下设的乡村商店和小储蓄所,会解决好的。 这位倒是很有信心,而大部分议员都是七上八下,心怀揣测的。 现在是五月份,这是个微妙的月份,尤其是对全省份的农民来说——麦子还未到收割季节,他们手里的贷款却到期了,他们当初去百货商店或者小储蓄所(以前是堂区神甫担当这个角色,但现在法兰西已把教会财产给没收了,神甫此后就是带着大家弥撒的国家公务员了)时贷的是粮种、鸟粪化肥、现金或者是铁农具,但还的时候他们就别无选择了,当麦子还没有时,就只能还现金。 可去年,当教产国库券发行后,农民们已把家中大部分的铸币掏出来,购买国库券换取田地了。 梅曾经说过,农民最大的隐患,就是缺乏现金流,他们的“实物变现”的兑换期在一年中也就那么一两次。 和圣德约隔着道塞纳河的桑镇,几位农民迈着沉重忐忑的步伐,来到了镇治安官兼税务员洛戈隆先生的家。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6.花枝招展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洛戈隆先生家原来是经营旅馆的,现在于旅馆旁侧又盖了所有玻璃窗户的房间,并且铺上了条石,通往镇子的支路,两侧沟渠上种上成排的爆竹柳和圮柳,房间的横楣上挂着招牌和字样,即“洛戈隆百货商店”。 说是百货,但洛戈隆在去过勒阿弗尔港,拜会过美丽优雅又冷酷的高丹太太后,听取她的建议,这店不卖糖果不卖风车不卖八音盒,也没有咖啡和书籍,房间内就像是个仓库,排满了铁制的冷冰冰的农具,有温度的货物也有,那就是成捆成捆的棉布,然后靠着门则是圈木制的柜台,用的也是高丹牌的柜子,非常非常坚固。 洛戈隆先生手里拿着簿册,就坐在柜台后。 当农民来到柜台前,陈说了难处后,洛戈隆先生其实内心还是有番争斗的。 要是一年前他绝对是会对这群没有现金还贷的农民抱有同情态度的,可就在昨年的圣诞节前后,洛戈隆看到桑镇农民们提着钱袋背着枪支,成群结队地去市政厅买田时,他又彻底震骇了,甚至有些被欺骗的愤怒。 那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素日里都觉得非常贫苦,几乎衣不蔽NDTA=体,全家在猪圈泥水里吃饭的角色,可谁想到暗地里居然藏了这么多钱币! “老乡,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拿出足足一千五百里弗尔来买地啊!要在过去,都够给你家儿子买个官职了。”有次他在旅馆餐厅里,对一位同乡说,语气很羡慕。 结果那“老乡”鼻子喝得通红,好像带着不相信,或者不屑的语气反问洛戈隆:“怎么?你家连这个数都拿不出?” “确实拿不出来。”洛戈隆先生回答,并且说的是事实,他拿了梅.高丹给的五千里弗尔不假,但那是金主的投资,他也是要连本带利还的。 “那你经营旅馆有什么用?把老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老乡笑起来,得意洋洋地刺了洛戈隆先生下,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他还说要盖学校呢,可真的会吹牛。”武北北汉成 这是种乡村农民特有的,粗鲁而不怀好意的嘲笑。 很明显,虽然洛戈隆之前一心要为桑镇大伙儿谋取福利,希望引入城市的文明,希望他们能追求更精致的生活。可在那刻起他知道了,他在农民心目却已变为了个异类,一个能随意取笑的对象。 洛戈隆先生顿时尴尬极了。 随后几个月,桑镇的农民们搞到了堂区教会的地后,扩大了耕作,对农具和粮种的需求达到往年的两三倍,一下子洛戈隆先生手里就握着差不多一万八千里弗尔的借据,关涉到三十七户。 之前嘲笑他的老乡,现在又哭着脸抹着泪,穿着破旧满是补丁的衣裤和鞋子,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说确实没现金还贷了,能不能缓一缓,等到麦子收了后再说。 洛戈隆看了看这群人,又想了想那日,梅.高丹太太盯着他,手里夹着烟,慢慢说了句“先生,你真的是很可爱呢!” 那目光宛若把锋利的刀,每每想起来,就让洛戈隆浑身发抖。 于是洛戈隆狠下心,扫了老乡们眼,很冰冷地喊起来:“亲爱的亲爱的,这些椅子都脏了,你快来擦一擦打扫打扫!” “花枝招展”的洛戈隆太太昂首阔步走过来,手里提着水桶和抹布。 老乡们只好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畏畏缩缩地挨着门或墙角,目光带着畏葸和游离,看看洛戈隆和他太太,但又不敢久留,话还是那句话。 洛戈隆先生的语气很强硬,他先是唉声叹气番,诉说自个也背负好几千里弗尔的债务,如果我手里这些借据销不掉,那我也要倒霉啊! “老乡啊,你们帮帮忙。” “确实没现钱。”老乡们悲声一片,凄苦不堪。 “没现钱,到了期限还不了,就得用留置权。”洛戈隆先生用了个农民们都不太懂的词,随即他解释说,就是要用粮食和牲口抵。 还可以用田和房屋抵。 老乡们明显怒了,带头的那位正是之前在旅馆里嘲笑过洛戈隆的,语气隐隐带着威胁,说我们的枪支可是打过贵族领主的。 其实听到这话,洛戈隆也有些害怕,但他是镇治安官,又想起准备好的说辞,“老乡啊,你们要是觉得不平,那就开枪打死我,但打死我,债也得还啊,省法院广场上可竖起了断头机呢!你们枪再多,有国民自卫军的多?你们要是欠钱不还,城里的那群布尔乔亚可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果然有效果,国民自卫军还是有震慑力的,老乡们又低头不语,最后他们说,实实在在没那么多现钱,距离麦收还有段时间,这可怎么办。 还是把问题推给了洛戈隆。 “拖延三个月后也行,但是要加息。” “这......”农民们显然要继续软磨硬泡。 “但到时候要是用铸币来还贷,就不用加息。”洛戈隆先生终于说出这话来,让农民很纳闷。 接下来洛戈隆就不谈 这事了,只是说你们准备好收获的麦子,现在总共就交四分之一收入的税,又没形形色色的领主税了,马上在市集上出售,换成现金铸币来还贷就好了嘛,又不额外加息,只要把拖欠的这几个月的利息加上就行了,何必喊打喊杀的。 桑镇的农民们无奈,只好陆续从百货商店里退出来。 但总算还有收获,一切就等麦收的季节,有了收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马洛姆河谷里,提着行李箱的夏洛特.科黛,仿佛走到了个崭新的城镇里:那边沁式的石制圆形大棉纺厂,就矗立在河堤大道下,孔道引入的水流,和棉纺厂的机器交相轰鸣不休,然后沿着河堤的道路旁侧,一处处锯齿屋顶的二层小楼排列着,每个小楼的棚子下都有架自动织布机,男男女女在照料着——小楼和厂房间是宽阔的大路,载着经理和银钱代理人的马车来来去去,有的则在步行交谈。 “就像个现代的斗兽场。”当科黛仰起脸,望着高耸的大棉纺厂,不由得觉得自己就像蝼蚁般渺小。 这庞然大物的一层,除去处餐厅外,其余全是摆放纺纱机的车间,然后第二层便摆放着梳棉机、抽纱机和棉条机,还有许许多多女工负责卷纱、叠纱、拧纱,到了第三层放置的是开包机,几架负责提起棉花包的纽科门蒸汽机,排列在厂房外墙的四侧,宛若城堡的尖塔。 和科黛一起来应聘的几位姑娘,她们只有一位是贫苦农家的,其他有的是收入不丰裕的市民家的,有的则是富农家的小女儿,在名引导员指路下,“那儿有架蒸汽梯,可以直接到顶。”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7.老嫂子们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蒸汽梯,就是后世电梯的雏形,不过这会儿的提升动力,还是低压蒸汽机。 这类似纽科门式样的蒸汽机,框架是铸铁的,在当时可谓花费不菲,尤其是在煤矿和铸造都不甚发达的法国,不过当科黛登上蒸汽梯的篮子时,看到框架上有个印记,标志这铸铁部件是阿尔萨斯的工厂制造的,也算是法国货吧! 等到引导员把吊篮齐到胸口的小门给合上锁好后,科黛一行共五名女工,各个吓得发抖,她们都明白这东西要一路带着自己垂直向上,穿过层层叠叠的铸铁,直达这“斗兽场”的顶楼,就算引导员安慰说这个吊篮上面有四条保险的绳索,可...... 机器启动声,绳索受力拽动吊篮和人的摩擦声,不受遏制的往上攀升,让吊篮内尖叫一片,有位胆小的直接蹲下来,死死抓着吊篮的缝隙,眼泪直流。 科黛觉得脚底下空了,仿佛悬挂在半空直冲云霄,头发上都恨不得渗出血来来,牙齿咯咯叫,但她穿着的是老式的钟裙,所以还保持笔直的站立姿态,双手垂着,死死抓住行李箱把手不放。 可大约几秒钟后,她在风中长大双眼,很多色彩映入其间,她不NDTA=后悔坐上这可怕的蒸汽梯了: 漂亮蜿蜒的河堤大道边,是汹涌往前,一直到勒阿弗尔入海的塞纳河,那边便是环绕着这座棉纺厂的企业集群了:染色、成衣、漂白、织布、织毯......还有旋转的水车,高耸的水闸和突突突的水力转轴......那北侧和马洛姆小镇相连的地方,有个栽种着花卉和树木的广场,沿着广场四周辐射出去的街道是笔直的,中间矗立着女工们的公寓,大约有二三十幢,全是双层,联排间是H形的山墙,外面涂刷成了洁白色,屋顶是诺曼底灰或红色的瓦片,整整齐齐,赏心悦目,更远处的田野和山峰漂亮的就像是油画般,星星点点地座落着农舍、仓库,甚至还有所小教堂,那是从旧的马洛姆镇迁徙来的,教堂旁是本堂神甫小巧可爱的砖制小屋,带着个甲壳虫般大小的花园,现在国家为神职人员支付工资了,本堂神甫年薪一千五百里弗尔,还分配一套这样的住房......好像还有俱乐部、图书馆等,正在修筑当中呢! 科黛很顺利地得到了份叠纱的工作,年薪共四百五十里弗尔,其中三分之二按月分发,三分之一在年尾结算,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随便辞工。 对棉纺厂这样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而言,购置机器,盖厂房公寓,修水利和道路不是问题,难点是招募到充足的人手,最头疼的便是短期就离职的半工半农的人,他们往往不顾企业的生产周期,自顾自回到农田里去,平均工作年限往往不足一年,更别谈什么技能培训了,所以菲利克斯夫妻才决心,排斥掉男性,排斥掉农民,专用年轻女性和孩童,如果有寡妇或依靠亲属接济的老处女也是可以胜任的,因这类人往往在家庭内地位不高,家庭巴不得他们能出来赚些钱补贴,另外易于管理,注意力更为集中,尤其对简单往复的工作类型更是如此,更重要的是薪资要求也不高。 对被雇佣的女工孩童来说,他们也能得到好处,每年三五百里弗尔已是挺可观的了,能靠劳动养活自己,还能积攒下份嫁妆或养老金,还能有机会见到新的工业化城镇,看看这个世界,还能接受到教育和培训,等到她们熟练后,成为车间的主力兵,便能享受到梯级工资的顶点,差不多一年可以赚到八百里弗尔——这已相当于军队里的资深军士水准了,拿破仑作为个炮兵少尉,年薪也就一千里弗尔多一点——有的等到二十岁时(自从有了工作后,年轻女工的结婚年龄也普遍延迟)带着嫁妆回乡嫁人育子,至于不想结婚或丧失婚姻的,则专心致志地要在留在岗位上更长时间,直到等到好的命运来临为止,她们都觉得有份安心保障。 明天上工,科黛和其他四位同伴,按照经理所给的地址,来到广武北北汉成场第四路的2号联排公寓楼。 到这里科黛才明白,女工也是分等级的,年长的压制年轻的,已婚的压制未婚的,本地的压制外地的。 马洛姆的工厂镇公寓采用的是寄宿制,每排公寓都挑选出三到五名“监理”,实则也是“道德女警察”,来管理大约一百名上下的女工。 公寓一层的大客厅内,科黛和其他女工怯生生地立在进门的那面墙下,而对面则是四名“监理”,全是妇女,为首的一位叫玛丽.帕舍,已快四十岁了,她有丈夫和孩子,是鲁昂城郊奥布基尔希镇(细心读者应该能发现,这位玛丽在前文里鲁昂农民大暴动章节里登场过)的一家农户出身,身材茁壮,额头高耸,头发倒是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上衣,白粗棉布围裙,眼神极度凶悍,叉着腰,缓缓地扫视了靠在墙上如小动物般可怜的新人们。 “我是......2号公寓楼的总监理,玛丽.帕舍,是来监管你们的......你们可以喊我们,老嫂子!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告诉老嫂子,我们会亲切地告诉你们。” 只觉得声浪带着压迫感扑面而来,科黛身边几个新朋友 几乎都要被吓哭,比坐蒸汽梯时还慌张不安。 “先记住两点,第一点!”帕舍太太刷地用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钟,“公寓这里有一个,等到你们去厂里车间,还有一个。所有的都要遵照钟表和考勤表来,明白没有?” 年轻女工们都点点头。 “第二点,缺席公共礼拜的,品性恶劣的,饮酒的,做出有伤风化的,统统解雇,绝不姑息!现在把你们的籍贯和姓名说出来,老嫂子要替你们编排公寓房间!”玛丽.帕舍又用手指指着科黛右边的名贫家姑娘,眼神锐利,“从你,开始!” 可怜的姑娘几乎都要昏过去了,嘴唇动着,但就是科黛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说什么,听不见!”其他的女监理也都气势汹汹,训斥起来。 “大点声!”帕舍的声音更大。 “就这样还想开纺纱机?” 这也不怪老嫂子们,她们都干过半年乃至一年的纺纱工,听力在机器前早毁的七七八八了,差不多都是半聋。 “夏洛特.丰特奈尔.德.科黛,卡昂丰特奈尔镇人,之前在鲁昂女修院里静修过,喜欢阅读凯撒、普鲁塔克的书籍。”轮到科黛,她清清楚楚,声音洪亮地报出家门来。 “好!”老嫂子们一致认可,“很符合Fac精神!”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8.机械万神殿 手机直接访问:m.kanshubou 接下来,在马洛姆的棉纺厂工作三天后,观察力敏锐的科黛就开始给瑟堡的波普中士写信了。 在这里,女工除去饮酒、不做礼拜、旷工、卖淫等几条大忌讳外,其他倒是挺宽松的,“我们五位一间宿舍,木床、蚊帐,还有个柜子和算作梳妆台的家具,每层有两间盥洗室,刚来的晚上,就有个芳汀的小姑娘因想家哭起来,我们都安慰她,但这到第二天就不存在了,工作时间高度紧张和漫长,我们这些生手少不得被‘老嫂子’们教训呵斥,干什么都如同在跑步,所以第二个晚上我们几乎挨上床就睡了,不过我倒是能适应下来,我看到几位熟手,她们能灵活地看管机器,每日都有不少闲暇时间,甚至有人聊天或者夹本小书去阅读......所有都和以前的女修院差不多,区别就是车间空气闷热混浊,冬天会太冷,夏天会太热......所以下班后的时间一下子显得那样美好,我报了夜校,还和大家在窗台上养了花,我还准备给未来的马洛姆俱乐部创作诗歌。” 科黛在次日,站在街道口,等去芒什省的邮政马车来到,当它出现时,科黛稍微吃了惊,这马车的窗户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都是最新款式的女式衣衫,许多女工追着马车,把这些式样画下来或者记下来,她们不少都打两份工,在棉纺厂工作十个小时后,再去成衣作坊干个四小时,其他时间就蒙头睡觉。 科黛还发现有意思的事,那就是前个月来这里的女工,本来都穿着乡间自制的朴素衣服,但到了领到第一份二三十里弗尔的月薪后,她们就毫不犹豫地去工厂镇里的成衣店,乃至进鲁昂城去,给自己买件雅致漂亮的衣裙,在公寓宿舍的镜子前旋转着舞蹈着。有些节省的,便按照邮政马车的图样,居然自己买来衣料自己缝制,这套衣裙起码得大半年才能完工,可她们毫不气馁。 “大家在发薪前,脸上表情都是沮丧、谦逊和胆怯的,但是随着发薪日的临近,她们好像听到了口袋里里弗尔银币的叮当声,各个都抬头挺胸,脖子似乎被根注入精神的铁棒给撑得高高的,说话全都直视你,愉快地在纺纱或织布机前唱着歌,用轻盈的步子来回走动。” 很快,波普中士的回信在两天后到了,他说他也继续和英国朋友NDTA=,那位剑桥大学生华兹华斯保持联络,华兹华斯已到了巴黎,下步大约是打算去奥尔良。另外中士似乎是大着胆子,在信里夹着两张票据,对科黛做出了邀请:“鲁昂的工业博览会,我预计应该是特别热闹有趣的,恰好我请了假,不知道是否能得到你明确的答复......” 可其实还没等科黛回信时,波普中士就换上了便装,忐忑不安又疯狂地登上辆载客的马车,大约两天半后他就能抵达鲁昂的马洛姆。 “快去,喊爸爸!”鲁昂城省政务厅办公室内,肚子已明显隆起来的梅,在女佣搀扶下,走上了楼梯,然后另外位女佣则抱着菲利克斯的儿子亨利,先一步走进来。 “我的儿子,真的像是位英国绅士啊!”菲利克斯哈哈笑着,把咯咯笑着的亨利接过来抱住。 亨利已会走步了,他穿着可爱的英国式黑色亚麻小背心,穿着暗条纹的长裤,扎着绑腿,穿着皮鞋。 “你看你看,从这里往下看,花园剧场间那个矗立起来的,一座武北北汉成小型的罗马万神殿,是座供奉机械的,用木材、铸铁和玻璃造就的万神殿!” 亨利咬着指头,被爷爷勒内老先生接过来,瞪着眼睛往下张望着。 阿加德姨娘则抱着菲利克斯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纪念在路易十五广场牺牲的年轻士兵,这个弟弟名叫“诺艾尔.高丹”。 一起来到办公室的,还有诺艾尔异父同母的哥哥伊桑巴德.高丹,还有勒内的大徒弟也等同于半个儿子的卡陶,他也结婚生子了,高丹家的人丁是越来越兴盛,勒内说马上入秋后就是艾蕾和布格连医生的婚礼啦,说着说着老头乐极生悲,想起了不幸亡故的大女儿马德莱娜,不由得落泪擦拭。 按照加斯东和米克的设计,工业博览会的会场就雄踞在花园广场的中央,“我们不需要用砖头水泥新建个不常用的建筑,主体用木材和玻璃做成鞑靼汗王式的帷幕外墙式样,然后顶部使用铸铁的框架,类同古罗马万神殿之顶,再覆盖上玻璃,这样在白日里它将光线明亮,随后我们把原本就在皇家花园广场的木头游廊的两侧和顶部也盖上采光玻璃,并搭建起一处处分割开来的展览场所,供游人们游玩、憩息和会谈。” 说是工业博览会,实际上就是个招商引资的“产品博览会”,英国、美国、荷兰、瑞典、德意志、奥地利、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度的企业家、商人、科学家都被邀请前来,就好像是穆斯林信徒的朝圣之旅般,只不过是对商品对机器的朝圣膜拜。巨大的玻璃穹顶下,和曲折的玻璃游廊间,数不胜数的展厅内,有一艘被拆迁掉舱室的小型蒸汽船,低压蒸汽机和高压蒸汽机,有条L型锯齿铁轨的模型(孩子们特别喜欢),有纺纱机和织布机,有手摇卡片机,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棉种, 及被提炼出糖的甜菜,各式各样的棉织品装饰,还有长网印刷机,及其他的货物商品——鹿皮、河狸皮、海獭皮毛、家具橱柜、金属餐具、丝质或棉质袜子、锁、水泵、马车、步枪还有轻型轮式火炮等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高丹氏新研制出来的自动提花机。 每天有好几千鲁昂市民或农民,被雇佣来的工人,及邻省来的看热闹的人们,来到这座“蒸汽工业宫殿”参观。 门票是十个苏,孩童半价,高丹家的工厂对工人们都有免费赠票。 但门票却供不应求,恰如本位面历史里,身为曼彻斯特棉纺厂资本家的恩格斯拒绝了1889年的巴黎博览会,他在给马克思女儿劳拉的信里写到:“在这两种情况下,即强迫性的会议和展览,我原则上避免去拜访。” 而劳拉的丈夫保罗.拉法格在回信里,对恩格斯不无讽刺地抱怨:“资本家邀请权贵免费来博览会。工人们却自己掏门票钱,和全家兴致勃勃来看博览会,看什么?观察和欣赏创造了有史以来人类社会最大财富却被迫生活在贫困中的劳动者,也就是工人他们自己的成果。”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看书君】 79.四颗炸弹 在这种博览会上,一切都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而站在自动织花机前面的菲利克斯.高丹,和太太梅及儿子亨利一起,志得意满,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实力。 这台机器让前来参会的英国棉花大王理查德.阿克莱特,辊压制铁发明家亨利.科特,及陶瓷大王约书亚.韦奇伍德都目瞪口呆,随即称赞不已。 阿克莱特和韦奇伍德能渡海前来,一是回报和高丹氏长期生意往来的情谊,二来也是顶住了巨大的压力:伯明翰银月会和英国一些利益被菲利克斯损害的棉纺织商人一直在强烈谴责,尤其是低压蒸汽机界的王者瓦特,恨不得把菲利克斯绑来伦敦威斯敏斯特受审。 而亨利.科特能来,那全是靠菲利克斯这段时间孜孜不倦地诱惑,钱,钱,更多的钱。 出身兰开斯特制砖工家庭的科特目标很实际,就是要赚英镑,现otg2ntc=在他靠山杰里科元帅一家倒了,他觉得能赚里弗尔也可以,再者英国国内那群厂家对他专利权的不尊和剽窃,已让他忍无可忍,于是接受法国人的雇佣,同样的,“只要能开给我每年五百英镑的薪资,外加专利费认可,我愿领受法兰西科学院颁发的专利和头衔。” 现在当他来到鲁昂博览会,看到眼前这架精巧前卫的自动织花机,再加上他先前入城,和大亨阿克莱特和韦奇伍德所见到的马洛姆棉纺工厂集群,还有高压蒸汽驱动的四轮车,他对投奔高丹的信心就像变化的汽缸般,瞬间爆棚。 菲利克斯微笑着对客人解释说:在棉布上染色印花的技术已经被你们英国人攻克,那就是可用蒸汽机驱动滚筒,一切都和印刷纸张大同小异,但真正高档的花棉布不是印染上去的,而是用本身线条织造进去的,原本意大利佛罗伦萨引入了中国的手工丝绸提花技术,能纺织精美的绸缎和天鹅绒,为此我们法国人不惜发动战争,路易十一国王时将俘虏来的意大利提花工人安置在里昂城,于是这座城市迅速成为全法的丝织业中心,所以说到提花技术,我们法国其实是领先你们英国的。 人群里,就连前来参加的艾米莉也很是惊愕,我们法国科技真的这样厉害?莫不是这只安第斯山猴子又在大言不惭,虚张声势? 但接下来菲利克斯的话语说明,他没有说谎——“六十五年前,我国的织工巴希尔.布松就实现了自动织花的基础技术,他用一卷纸,按照预设的图案打了许许多多的孔,再用一个弹簧装置,将一排针顶向这卷纸,一根针对应一个孔,一根针后面还带着一根线,线会依次带起线综和经纱,就像中国的提花技相符,每次运动时,纸卷会沿着一列洞来运动,只要依次循环,便可以自动织花。三年后,另外个织工法尔肯用硬纸板代替了纸,又有位叫瓦卡森的先生,将这种提花装备安置在织机上方一个能持续转动的圆环里,但还需要个抬线综的男童协助,也即是英语里的drawboy。可现在我发动我手下优秀的工程师们,在法兰西科学院申请到了一项新的专利,那就是把布松和瓦卡森的设计,和法尔肯的硬纸板,综合起来,又用蒸汽力和水力加以自动化。”说完,菲利克斯拍拍手。 一台小型卧式蒸汽机慢慢发动,然后这个展厅的客人们便看到,江浙湖汉北织布机上面一个方形的“滚筒”,在轴杆的驱动下旋转起来,滚筒的四面是不同孔组成不同花图的硬卡片,用针顶着,时而将经综拉高,时而又降低,然后流畅精致的图案,就被织造了出来......根本不需要人力的协助。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种提花棉布,必然是以后的高档奢侈品! 而这种自动织花机里的硬卡片打孔技术,其实也就是后来计算机二进制的雏形...... “这是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们法兰西的技术!”当菲利克斯高举双手在旋转不停的提花机前高呼时,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英国的高档印花布,也要被扫出诺曼底市场了。”韦奇伍德耸耸肩膀,对旁边的“小友”艾米莉小姐说到,“我得庆幸我没有从事棉纺织业。” 手里端着一大盘蛋糕和水果的阿克莱特,虽然气色看起来已没有往年那样健康,但目光还是灼灼的,他握着餐叉,在心里想到:“我只要得到这种提花技术,杀回英国去,我就能赚更多的钱......等到将来这种提花棉布大量生产,能反向攻占中低档棉布市场,到时我拥有独门,便能占据主流了。” “太神奇了!”科特也竖起大拇指。 盎格鲁人的特性,就是你要比他强,让他心服口服,才能真心实意地敬畏你,当你的朋友。 “不,我这些微小的成就,只是站在千千万万如布松、法尔肯这样的普通织工的肩膀上,我已经找到这些最初发明家的家宅,送了些不值一提的津贴。”菲利克斯谦逊地对科特说。 展厅门外一下子更热闹了:从法国东边边境来的企业家和商人,包括先前就和菲利克斯在巴黎聚会认得的阿尔萨斯棉纺业大亨彼得.卡什兰走在最前面,而一群德意志、瑞士的银行家则跟在其后,包括雷奥妮和她丈夫列德伦 ,还有汉堡、不莱梅、法兰克福、日内瓦、米卢斯等地的商贾,他们都是金钱的运营商,更让菲利克斯欢喜的是,在卡什兰家族的游说下,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两位大工业主,一位是佐伯勒公司的克勒佐.迪特里希,还有一位是安赞公司的旺代尔.安赞,都亲自来到了鲁昂城,参与这场商品展销盛会! 迪特里希的公司从事军工制造和冶金,他光是在涅代布隆的锻造厂就有八百多名工人,还有四座“火焰机”(其实就是蒸汽机),四座配备汽锤的高炉,还有马拉铁轨,设备十分完善,他的炮筒车间是全欧洲规模最大的,之前菲利克斯支援比利时独立时可从迪特里希那里买了许多货。 而安赞的公司则有法国的煤矿,有四千矿工为他工作,正准备勘测加莱地区的煤。 今天,法国北部的棉纺织工业,终于和东部发达的钢铁煤炭工业,强强联合了! “棉纺织离不开你们的煤炭、钢铁!”菲利克斯热情地和迪特里希、安赞分别握手。 然后他仰起头,指着玻璃和铸铁的穹顶,还有那架提花机,又补充了下:“建筑和机器所需的铸铁和钢,还有燃料煤炭,都是从你们公司买来的。” “互惠互利。” 紧接着菲利克斯就赶紧介绍亨利.科特,说这位先生发明的“辊压机”,可以把炼铁效率提升十倍都不止。 “我们对此很感兴趣,是一定要雇佣科特先生为我们企业制造更新锐机器的。不过在此前,其实我们而今更关切的是,阿尔萨斯地区异族王公和法兰西革命的事。”迪特里希说到。 随即他对众人解释:“阿尔萨斯和它的城市斯特拉斯堡及科尔马,现在分别为上莱茵省和下莱茵省的省府,当地之前就属法国法理统治范围,但许多德意志王公在这里有庄园田地的,此时不同往日,和巴黎一样爆发革命的阿尔萨斯,正要驱逐这群王公的管家,要收回所有土地归于法兰西。” “这会引发和哈布斯堡帝国的外交冲突。”菲利克斯回答说。 迪特里希和安赞点头赞同。 阿尔萨斯德意志王公田产问题,比利时及奥属尼德兰的独立风云,还有位于普罗旺斯罗讷河河口的教皇飞地阿维尼翁的归属问题(当地市民要合并入法国,但贵族和僧侣却要继续效忠教廷),又加上个随时能引爆法国和皮埃蒙特王国及英国冲突的科西嘉岛,成为当今法国外交上的四颗被点燃的炸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0.五十位富兰克林 “那迪特里希先生和安赞先生对阿尔萨斯、洛林的归属问题是什么样的见解?”菲利克斯反过来反问。 两位都不假思索地说,当地的企业主、布尔乔亚市民还有各种共济会、俱乐部无时无刻不渴望合并入法兰西。那群等同于封建地主的德意志王公们,早就是大伙眼中的寄生虫,该把他们统统打倒才是。 而彼得.卡什兰作为横跨阿尔萨斯、莱茵河和瑞士米卢斯河谷的棉纺业巨头,也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听到这话,菲利克斯在心底笑了,果然这几位所在的家族不会背叛阶级属性:既然法国革命的目标是铲除掉贵族和教会特权,把更多的土地、人力解放出来,那这几位就不会不表示欢迎,一旦将富饶发达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德意志王公庄园给没收掉,那就和下塞纳的鲁昂一样,得益最大的就是这批企业主。 谁会愿意跟着那群德意志王公走呢?谁又愿在全是农村的哈布斯堡帝国境内办企业呢? “那我们便得联合起来,帮助巴黎政权和国民立法会议,保护好otg2ntc=革命的果实啊!”菲利克斯提议说,得到了全面热衷的拥护。 而后在展厅的冷餐会上,大腹便便的理查德.阿克莱特带着两位宾客,外带着刚刚归来勒阿弗尔港的“异国海上英雄”保罗.琼斯船长,找到菲利克斯。 这时菲利克斯正在殷勤地拉拢亨利.科特。 “听说你们下午要前去鲁昂的桑镇,演练科特先生的搅炼法和辊压法?”阿克莱特发问。 “是的,我还想邀请您和韦奇伍德先生参与。” “这倒在其次,我不能空手回英格兰去,想就自动提花机的图纸江浙湖汉北和专利和孩子你谈谈。你知道我很讨厌转弯抹角,这些年你我合作很愉快不是吗?我俩在佛罗里达、圭亚那一起经营矮种棉的种植园,马上还得并肩战斗......” 梅赶紧上前步,搀扶住这位胖棉花大王,“这是自然,我和菲利对您就像父亲般敬重,我亲生父亲还在世时,霍尔克家和高丹家就多蒙你的照顾。” “自动提花机的专利,我马上一纸文书就转让给您,理查。”菲利克斯也端着酒杯,另外只手扶住阿克莱特,十分慷慨,“我也不想混入这里的英国工业间谍,无偿地把它给剽窃过去,这种技术可瞒不了太久,仿制起来太容易。” 阿克莱特很高兴,挤挤眼睛,说那太好了:“我明白,你害怕英国人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与其将来你和不计其数的英国提花机商凭空较量,不如转让给我......” “对,就靠你用英国专利制度把他们给杀得落花流水,垄断对岸的自动提花机。你是我的盟友,你在英格兰赢,便是我在法兰西赢,这叫双赢。”菲利克斯狡狯地笑起来,举起酒杯,和妻子、阿克莱特互相碰杯。 “来来来。”接着,英格兰的棉花大王扶着肚子,和琼斯船长一道,把两位宾客给引荐给菲利克斯。 于是一行人都避让开人群,来到所僻静的待客室里。 “哼。”原本正和韦奇伍德先生洽谈的艾米莉,一看就知道又要上演阴谋诡计了,不由得发出不屑的声音。 待客室中,一位是位个子高瘦的法国商人,是皮埃尔.拉克利德,他自我介绍,鲁昂工业博览会里那些河狸皮毛和鹿皮展品,就是我提供的。 拉克利德在三十五年前就来到了路易斯安那做皮毛生意,“那时我就很惊奇,路易斯安那早就是西班牙人的了。” 是的,这时候路易斯安那也是西班牙的领地。 菲利克斯等人都是知道的,但法国民众却不知道,都以为这个殖民地还归法国管,和圣多明各一样,都还证明我法还是殖民强国。 说到这,于是拉克利德和另外位来自西班牙的年轻宾客,叫曼努埃尔.利萨的哈哈大笑起来,这十八、十九世纪之交啊,信息传播说快也快,但说闭塞也闭塞,实际上在七年战争后,法国丧失了原来通过加拿大魁北克向印第安人腹地获得河狸皮毛的贸易,实际也丧失了对北美洲的统治权,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场血腥而悲惨的失败,在当时风花雪夜的法国宫廷没激起什么波澜,很多达官贵人麻木地接受了战败,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夫人在听到魁北克失陷后,就轻描淡写地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加拿大唯一的用处就是给我们提供皮毛。”伏尔泰也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请允许我恭维您一句,我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认为获得和平比继续占据魁北克更重要,我想法国人会比过去更幸福。”同时,法国和西班牙在1762年又秘密签署了《枫丹白露条约》,把整个路易斯安那地区割让给西班牙,以回报战争时期对法国的支持——相同的,1783年《巴黎条约》又将佛罗里达正式划给西班牙,以相同的理由。 论起爱国,上层精英远远比不过底层的群氓。 论起卖国,那可就完全相反了,毕竟群氓也没啥卖国的能力是吧! 怪不得菲利克斯当初和阿克莱特去佛罗里达投资棉花种植园,都找不到北面路易斯安那的 法国殖民者来合作。 其后才知道,现在法国散布在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的殖民者才六万人,且大多就是做生意的,对开辟土地,修筑定居城镇没啥兴趣,也没啥组织,喜欢这片土地就和印第安人通婚(这点是法国人唯一领先盎格鲁殖民者的地方),生下的混血儿即“克里尔人”。 可法国群氓还蒙在鼓里呢。 可现在拉克利德和利萨告诉菲利克斯:“法国虽然没了路易斯安那,但我们沿着密西西比河,和印第安人的皮毛贸易依旧很兴盛,每年可以赚五十位‘富兰克林’。”说着拉克利德张开手掌的五根手指,比划说。 “富兰克林?富兰克林博士已经是货币单位了吗?”梅晃着酒杯问到。 “是啊,新大陆谁都知道他在法国担任大使那几年,吻了几千个法国美女的脖子和胸脯,每年拿一万美金,所以一富兰克林就等于一万美金喽!”琼斯船长打趣,让梅不禁莞尔。 五十万美金,差不多是三百万里弗尔! 这可是笔不可小觑的财富啊! 拉克利德还补充说,这笔收入还仅仅是交易河狸皮毛的,还不包括在北美南境特别兴盛的鹿皮贸易。 此刻保罗.琼斯船长说:“菲利克斯,你听好,现在我给你规划两条黄金的贸易路线,我们搞海獭皮毛,不过是其中的一条而已。”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1.倒霉鬼黎亚德 这几年,琼斯始终在跑海獭皮毛的航贸路线,他有了四艘武装商船,有时菲利克斯也会让波尔多港的船只加入进去,具体便是从勒阿弗尔港为起点,然后是波尔多,运出些法国产的货品,如织毯、钟表、袜子、棉布等,外带少量武器,随后横穿大西洋,至圣多明各、佛罗里达补给后,再悬挂西班牙西印度公司的旗帜,绕过拉丁美洲西岸,突破合恩角,再迂回至美洲太平洋海岸,即而今的加利福尼亚一带,在那里琼斯船长甚至和占据阿留申和阿拉斯加的俄国殖民者取得了联系,居然还达成了协议。 什么协议呢?琼斯船长预先支付给俄国人一笔钱,然后当地俄国总督就驱使阿留申人划着一种叫“拜达卡”的覆盖着兽皮的小船,去猎杀海獭。 这种拜达卡小船,每艘最多只能坐三个人,快速灵活,当可怜的海獭睡着时,阿留申人就飞掷以兽骨或贝壳做尖头的长矛,杀死海獭。 当海獭逃窜时,阿留申人就驾船,组成个包围圈,最后逃不出去的海獭浮出水面换气,就会遭到长矛刺杀。 有时候阿留申人还会把木块削成海獭形状,刷成黑色放在水面上,来诱杀海獭。 但俄国总督还觉得不够效率,便把火枪交给阿留申人。otg2ntc= 于是每次琼斯船长去,俄国总督都会派几十名阿留申人,驾着拜达卡,在一名俄国监督员兼交易商的带领下,在各个海湾处大肆捕杀海獭,动辄把好几千张海獭皮剥下,交给琼斯船长。 琼斯再将这些皮毛运送去中国的广州,那里有的是阔佬花真金白银来买这些海獭皮。 得到回报后,琼斯再购买中国的茶叶压在船舱底,从好望角绕回到伊比利亚半岛和法国来,卖光茶叶,换到许许多多的西班牙银元或法国里弗尔银币,在勒阿弗尔分账,部分给船长维系船队,部分给菲利克斯,部分给港口的自由民银行充当外汇储备。 这一条黄金航线,一次下来,利润率是百分之三百到一千。 三四年前那个想从路易十六手里要些奖金的落魄的琼斯船长,现江浙湖汉北在已在美国和法国都购置了豪宅,年薪有三个富兰克林了。 https:// 可船长还是高瞻远瞩的,他现在对菲利克斯说: “大家都能嗅到金钱味道,英国已经派了两艘船只跟在我的后面,也在试探皮毛交易,同时勘测水文地理,大有争夺这条黄金航线,并且开探密西西比河西部腹地,建立新殖民地的企图,西班牙人的船只也开始加入进来。另外,之前法国国王派遣的科学考查船,也在我捕杀海獭的沿岸收购皮毛,同样引起了我的母国,也就是美国的警觉。” “是托马斯.杰斐逊先生吗?”菲利克斯微笑着报出了答案。 琼斯船长愣了下,然后点头,说确实是这样:“但杰斐逊先生和其他美国人目光不同,据我了解,波士顿人已开始组建船队,也急不可耐地要在海獭皮毛贸易里分一杯羹。波士顿人都是优秀的海员和商人啊!美国上下认为这样就可以了,但归国的杰斐逊,却和华盛顿总统达成了一致......” “杰斐逊要求的不单单是海獭的皮毛,也就是他不满足于海上贸易,他渴求的是,向西拓展新生美国的领土。”菲利克斯第二次报出了答案。 在待客室内或站或坐的几位,无不讶异于菲利克斯情报的准确和超前。 但菲利克斯淡然笑笑,然后取出了几封信,大家看到这些信全是复印件。 毕竟他先前在巴黎邮政司不是白做的,当琼斯船长拿起这些复印件后不禁失声说:“是约翰.黎亚德这个倒霉鬼的!” 黎亚德算是个半个美国人,因为在他年轻时美国还不是个独立国家,长大后他当了名水手,在美国航向非洲海岸的船只上工作,船只的职责是运骡子......1775年时他随船来到英国伦敦,然后被和善的盎格鲁同胞拉了壮丁:他来到伦敦的一家酒吧里,一位漂亮的女招待来劝他喝酒,他喝着喝着便醉倒了,等到他伏在桌子上时,有人在他酒杯里扔了一枚先令。等到他醒来,就被绳子给捆了,理由是他接受了“乔治大王的一先令”,光荣加入了大英帝国的军队。 这倒霉蛋,先是被征入英国陆军,接着又入了英国海军,1776年当美国《独立宣言》签署的第二天,黎亚德就登上了库克船长的甲板,成为“果敢号”的一名下士。 他亲眼目睹库克船长在太平洋被穿着藤编铠甲(苏面在上海博物馆的波利尼西亚专题展上看过,这种铠甲用小型火枪无法击穿)的土著给打倒、殴击至死,身躯被土著烧熟吃了,然后为了表达和解,库克船长的头颅和残肢被送了回来,在水兵的枪声里实行了海葬。 那时,黎亚德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个“黄幡星”。 航行归来时,黎亚德思乡心切,便趁着自己所在的英国护卫舰开往长岛和美军作战的时机,逃回故乡康涅狄格。 在太平洋航行时黎亚德第一个认识到海獭皮毛的巨大财富,他在美国独立后便极力寻找富裕的合伙人, 但那会儿美国人都热衷于卖西洋参去中国,没人对海獭感兴趣。 于是黎亚德又赶到西班牙,又是法国,是他找到了那时还在法兰西的琼斯船长,提出这个计划。 但琼斯船长那会儿还没有结识菲利克斯这个有魄力的大金主,并且1784年路易十六派遣了探险家德.拉彼鲁兹伯爵带领两艘货船改造的科学船,一艘叫“星盘号”,一艘叫“罗盘号”,也要搞个太平洋航行,不甘落于英国人库克之后。那时法国人和英国人都被些骗子给骗了,认为在浩淼的太平洋上,除了澳大利亚外,还有处和北美差不多大的大陆,富饶丰足可供殖民,叫“南大洲”。库克船长早就不信这些,他航行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破除对南大洲的迷信,可法国人还相信着。 法国的精力便全在拉彼鲁兹伯爵身上(倒霉的伯爵这时已遇难,魂游他乡了,但路易十六始终不知),黎亚德再度被无视。 郁闷的黎亚德便留在巴黎,后来琼斯船长得到菲利克斯资助,直接把他抛诸脑后,自己出海去找海獭皮毛啦。 好在黎亚德在巴黎遇到前来担任大使的托马斯.杰斐逊,杰斐逊非常支持他,请求他寻找一条从欧洲到北美洲西北地区的路线,顺带把美利坚以西直到太平洋的地区给勘测一番,杰斐逊给黎亚德规划的路线是这样的: “你从巴黎出发,然后穿过莱茵河和多瑙河,直抵俄罗斯帝国的首都圣彼得堡,然后从那里直接到堪察加(等于穿过整个西伯利亚),在那搭乘俄国人的船只过努特卡海峡,随后在太平洋东岸登陆,穿越北美腹地,然后来到波士顿。” 黎亚德本身就在考虑这样一条路线,是欣喜若狂,很痛快地答应了杰斐逊的计划。 于是杰斐逊亲自写了封信给叶卡捷琳娜女皇,请求她批准这位黎亚德先生从俄国通过。 可信到了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手里,这位帝国的女统治者强硬地回答说:“绝不会同意一个美国人通过我的领土!” 但这时,跃跃欲试的黎亚德已经出发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2.杰斐逊的西进梦想 1786年,黎亚德来到圣彼得堡,找到了俄国官员要求放行,对方告诉他,女皇此刻正在克里米亚,你在这里暂且不要乱动,等待回报。 结果黎亚德发挥了美国人的崇高精神——“你在教我做事?”——然后不顾劝阻,自顾自继续往东走。 次年,返回圣彼得堡宫殿的女皇,在得知黎亚德的胆大妄为后,非常愤怒,她根本不相信黎亚德的解释,即“我只是单纯地想把北美的西部给探测清楚”,她认为黎亚德背后是美国指使,要在太平洋海岸建立皮毛贸易据点的。 因为这时候俄国已经发现了太平洋东岸,也即是加利福尼亚到西雅图间,有片广袤的处女地。 这也要怪琼斯船长,他和俄国阿留申殖民总督巴拉诺夫达成合作捕杀海獭的协议后,总督派出来的阿留申猎手所驾驶的船,甚至深入到了圣昆廷海湾,那里只有印第安人,和寥寥几位西班牙传教士,但巴拉诺夫很敏锐地察觉:这片海岸可以永久定居。 众所周知,土地一旦被俄国人盯上,那就太危险了。otg2ntc= 叶卡捷琳娜没想到,哥萨克骑兵在她有生之年真的能踏上美洲大陆,便立即批准了巴拉诺夫总督的方案:着手把阿留申人移民到那里去,把那边海湾里的海獭统统杀了卖钱,然后种田筑城升旗子一气呵成,宣布周围领地全归圣彼得堡所有! 于是这时候黎亚德的出现,不由得招来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极大猜疑。 1788年,黎亚德还没走出俄国的领地,就被女皇的骑兵就抓到,女皇怒不可遏,决心把黎亚德扔到这世界最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于是黎亚德被扔到了波兰。 遭囚禁一段时间后,也就是到了1789年,俄普奥似乎又乱哄哄地江浙湖汉北准备瓜分波兰,黎亚德趁乱逃出,写了封信给杰斐逊,说我马上回巴黎,再从伦敦归国。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但这时候杰斐逊已经离开法国啦。 信件被菲利克斯截获、抄录下来。 杰斐逊直到来年才收到这封信,黎亚德的失败让他非常失望,其实杰斐逊是美国西进运动的始祖,西部是美国“天定命运”的说法,他早在差不多六十年前就提出来了,那时绝大部分美国人对国土的认知,就是大西洋沿岸的十三块殖民地而已,杰斐逊深信美国影响力注定会西进,从而覆盖整片大陆,他在刚来法国当大使时就说过: “我们的联邦应当被视为将要遍布整个美洲,不分东西,也包括北美和南美所有人民的初始家园。” “任何欧陆君主强权,如英国,如法国,最终都会被美洲人给驱逐走。” “至于现在盘踞在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的西班牙,我不担忧这个老大的暮气帝国会成为美利坚西进的障碍,我最害怕的是,西班牙人会软弱到守不住这块地方,等不到我们人民的扩张,把领土从他们手里接过来。” “我们完全可以预计在不久的将来,美国会把密西西比河以西的数以百万计的人口纳入到统治下,密西西比河绝不是美国的西部边界,上帝从不会打算把这片土地留给距离这里四千英里开外的欧洲君主的臣民定居,欧洲君主的权力应该被完全局限在欧洲,他们先前在美洲占据的各个领地就该纳入美国,统合为一个自由、自主和独立的强大新帝国。” 黎亚德后,美国一艘追随琼斯船长路线,从事皮毛贸易的“哥伦比亚号”,在太平洋和美洲海陆交界处,发现个巨大的河口,并往里探索了数十英里,升起了美国国旗,后来便将其命名曰“哥伦比亚河”,当这艘船把消息回报给美国后,杰斐逊立刻致信美国哲学学会,称“这条哥伦比亚河很可能是从石头山起源的(石头山,即落基山),我建议立即着手召集些有能力的人员去探索西部地区,他们可以越过俄亥俄河谷,沿密苏里河西进,到石头山,然后看看能不能顺着新发现的哥伦比亚河,直抵太平洋.....我们必须得抓紧,这是上帝的馈赠,绝不可怠慢,否则当它落入别人手里,一切包括美利坚的国运就全完了!” 这时的美国,没人更比杰斐逊紧张,因为英国从事皮毛贸易的公司也开始对西部探险。 法国那支由拉彼鲁兹伯爵带领的科学探险船队,也引起他的焦虑。 俄国人扣押拘禁黎亚德,很明显也抱有在美洲西海岸殖民的野心。 “美洲是美国人的美洲,绝不允许其他国家染指,不能再耽搁下去啦。”杰斐逊是忧心如焚。 但杰斐逊还不清楚的是,和他有过亲密交往的法国企业主菲利克斯.高丹,现在也掺和起来,并且会在暗地里给他的“美国梦”致命一刺! 因为现在琼斯船长告诉他:“我观察过俄国人,全世界没有比他们更不会种田的民族了,他们在阿留申岛上还好,要是登上了美洲河谷,估计不到一年就会全部饿死,不过在此前他们肯定会把海獭给捕杀殆尽的,卖皮毛,然后再吃肉。” “也就是说,过不了多少年,海獭这种动物会绝灭?” 琼斯船 长耸耸肩膀:“最起码阿留申周边海域的会绝灭,不过也无所谓,肉落入肚子里,皮毛挂在美丽女士的脖子上,不亏。可一旦太平洋上的海獭绝灭,这条黄金贸易就得停摆,所以我有个大胆想法,那就是行和杰斐逊相同的事情。” “探测西部路线,对吗?”菲利克斯说。 那位法国皮毛商拉克利德就接过话头:“我在路易斯安那和西班牙人们联手这么多年,每年都是数十万美元的收入,印第安人还是会从密西西比河西部的丛林和河流里,源源不断地给我送来皮毛,但这皮毛却不是海獭的,是河狸的。” 在海獭皮毛风行前,在欧洲最奢侈最高等的就是河狸皮毛。 对,就是那个会筑河堤的动物。 荷兰人最先把河狸炒作成了“乌黑黄金”,欧洲的河狸短时间内就被捕杀殆尽了,包括俄国的在内,随后美洲发现了繁茂的河狸定居点——英格兰、荷兰、瑞典、法国的殖民者,在魁北克,在哈得孙湾,在马萨诸塞,在弗吉尼亚,就疯狂地争抢起河狸皮毛来,这点上要比生活在海里的海獭要早得多。 欧洲人自己不擅长捕猎河狸,就千方百计地让印第安人去捕猎。 欧洲人先是用玉米,用贝壳珠等,和印第安人交换河狸皮。 随后就坏了良心,用烈酒用火枪来当交换品。 “现在北美东部的河狸,数目寥寥,已被捕杀得差不多了,但不为人知的西部还有许多,只要能探测抵达太平洋的道路,那第二条由内陆河流到新奥尔良海港的黄金贸易路线,即河狸路线,还是会让我们发大财!”琼斯船长说到这,眼睛都在冒光。 菲利克斯坐在沙发上,在众人瞩目下沉思会儿,便一字一顿地筹划: “那好,拉克利德先生您能来到这里,就是认为那个得到英国支持的奥古斯塔斯.鲍尔斯要建立马斯科吉帝国的想法,严重威胁到您的利益。” “是的,马斯科吉如果建国成功,英国将很可能卷土重来,在路易斯安那拓展他们的商业帝国,独占这里的皮毛。棉花买卖,他们在1783年后,于俄亥俄河谷到加拿大,还残留着不少堡垒据点没交给美国,要是鲍尔斯成功,英国人很容易就能沿着密西西比河,把美洲一切两半,那样西部就全归他们了。” “那我的佣兵现在要得到多方面的帮助,美国的,友谊公司的,西班牙的,还有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还有您的公司,他们在新奥尔良整备训练了足足快半年了,也该到了要露出利齿和利爪的时刻了,准备对鲍尔斯下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3.利萨 菲利克斯这个决定甫出,拉克利德和利萨都满意地笑了起来。 拉克利德接下来告诉他: 去年奥古斯塔斯.鲍尔斯经由巴哈马群岛,返回他的巢穴考维塔,就再度召集依附他的印第安酋长们,宣誓要效忠大英帝国,并宣布“自佛罗里达直到密西西比河处,都是我马斯科吉帝国的疆域。” 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和佛罗里达的西班牙总督费尔南德斯,骑着马来到考维塔南侧的平原上,要求和鲍尔斯会面,麦吉利夫雷用娴熟的英语警告这位年轻人,“我才是这里克里克人的君王,警告你离远些,你的考维塔城堡处境很不妙,南面是友谊公司和西班牙王国的种植园,西南面是我的部落和潘顿莱利斯公司的地盘,北面是虎视眈眈的美国人,你还是出海,投奔那个巴哈马总督邓莫尔勋爵去吧!” 鲍尔斯头戴鲜艳的羽毛,裸着强壮的上身,脖子上挂着黑色的贝壳珠串,手里提着把锋利的斧头,一名高举着马斯科吉帝国旗帜的扈从立在他背后,当麦吉利夫雷说话时,鲍尔斯瞪着深蓝色的眼珠,鼓着腮帮,三番五次地将另外只手从胸口抬起,然后直到自己的喉咙,再放下来,周而复始,又叽哩哇啦地用克里克语说些什么。 克里克语,身为克里克人领袖的麦吉利夫雷却不懂。otg2ntc= 跟在麦吉利夫雷后的,新晋友谊公司私军中尉弗朗索瓦.美戴士就问名叫让.米肖的法国博物学家,“这假红番在说什么?” 通晓当地各部落语言的米肖就说:“鲍尔斯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他非常愤怒,以至于心脏不断往上走,走到嗓子眼,他不得不把它给按回去。” 谈判不欢而散。 回去的途中,麦吉利夫雷对美戴士说:“告诉弥涅南中校,准备把考维塔城给拔除掉。” 美戴士刚准备答应,道路边深邃的密林里,就射出了密集的子弹江浙湖汉北。 那是鲍尔斯手下武士的示威伏击。 麦吉利夫雷的马夫和三名黑奴中枪身亡,其他人夺命狂奔,才逃了出去。 不久,四名死难者的头皮被割下来,当作礼物送给巴哈马的总督邓莫尔勋爵,鲍尔斯在信里对他说:“美国人和西班牙人已被我吓得胆战心惊,冬季过去后我就要南下攻打新奥尔良城。” 邓莫尔勋爵心知鲍尔斯的独走行为不会得到帝国许可的,可和他交好的,在巴哈马侨居的效忠派也组建成立了“巴哈马公司”,用血本筹集了巨款,要资助冒险家鲍尔斯,“听说鲍尔斯得到两万印第安武士的效力,只要他打倒西班牙人和潘顿莱利斯公司,我们就进入马斯科吉帝国,接手所有的贸易,并且把佛罗里达的土地全用来安置无家可归的效忠派。” 另外,英国方还有张牌,那就是美国独立后,一批效忠派和英国红衣军依旧盘踞在俄亥俄河谷这个十字枢纽的堡垒和贸易站里,与北面加拿大的英国人呼应——美国总统乔治.华盛顿多次严厉要求这群人尽快退走,可对方却置若罔闻,这也是美方愿意支持打击“马斯科吉帝国”的原因,华盛顿决不能容忍国家遭到来自英国的三面围困——而鲍尔斯则认为,他的城堡一旦遭到攻击,俄亥俄河谷的那些英国小部队会顺流而下,来增援自己的。 可很显然不管是鲍尔斯、邓莫尔勋爵,还是巴哈马的效忠派都错估了形势。 沿着墨西哥湾,从佛罗里达直到路易斯安那的新奥尔良,都布满了差不多快三百处棉花种植园,因没有黄热病(黄热病就分布在如今中美洲巴拿马所在的那道纬线上),人们在那里住得都很舒适,在这里蓄养着差不多四万名黑奴,种植园主来自英法美各国,但真正得到大头利润的老板,正在遥远的欧陆等着点钞票呢,比如菲利克斯比如阿克莱特,资本联合是不分国界的(哪怕阿克莱特是英国商人,但他也认为英国政府不该阻拦自己赚钱):当遭到“马斯科吉帝国”威胁时,潘顿莱利斯公司、友谊公司,还有拉克利德等皮毛贸易商都携手起来,他们按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的经验,也训练起装备精良的私人军队来,尤其是五百朗格多克军团佣兵加入后,更是有了主心骨,也随时准备对鲍尔斯下手! 介绍完这些后,拉克利德引荐了自己的同伴,西班牙人曼努埃尔.利萨。 这时的利萨刚刚二十岁,他本是新奥尔良人,随后移居到圣路易斯堡,成为拉克利德的亲密伙伴,在利萨的竞争者眼里,这位是个好斗的粗鲁的家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为了钱可以干出任何恶行:屠灭印第安部落,剥去英国人的头皮等等,可在拉克利德眼里,这位却是个有魄力有胆量的合伙人。 就像菲利克斯和丹东的组合那样。 利萨肤色黝黑,长得像个墨西哥人,每个部位都透露出匪气,有一双西班牙式的贪婪眼睛,他就是科尔特斯(阿兹特克帝国的征服者)真正的后裔。 “那群废物可没资格指责我,他们和我的区别不在于道德不道德,只是我利萨成功了,他们失败了而已!”利萨在和菲利克斯握手时,说到。 随后利萨直接告诉 菲利克斯,“只有我才能征服密苏里河,它虽然是密西西比河向西的支流,但却叫‘大浊水河’。水势湍急,许许多多的曲折、漩涡和急弯,更别说暗藏的沙洲和树枝了,稍有不慎便会船翻人亡,给我一年半的时间,我能从密苏里河探测到太平洋,也即是整个大西部,那样的话会给大家带来数不清的财富,河狸和海獭的皮毛。当然前提是,你消灭掉马斯科吉,并且能摆脱西班牙总督和美国。” “你的勘测队要多少人?” “四十到五十,船只我自己来准备,此外我还要两个人才,一个是懂各种印第安语言的,这个人我已经找到,便是让.米肖;另外我还要个绘图员。” 菲利克斯想了想,说我有个表弟,伊桑巴德.高丹,他可以胜任这工作。 “你放心你表弟的安全吗?他本人是个坚毅的性格吗?”利萨疑问说。 “伊桑巴德虽然身躯瘦小,但很结实,精神也是百折不饶的,他是最好的绘图师和工程师。” 利萨接下来正色说,高丹男爵我必须得告诉你,勘测探险,无论是海上的还是陆上的,无论是商业的还是军事的,都蕴藏着最恐怖的后果,那就是一旦遇难,那么先前所收集的数据,所绘制的图纸,一切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化为乌有。 “没关系,就这样干。”菲利克斯也毅然地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4.教会的决裂 菲利克斯走到展厅,把阿加德姨娘,勒内老爹还有表弟伊桑巴德都唤到面前,郑重地告诉他们:“伊桑巴德要参与这项横穿整个北美西部腹地的探险,他是绘图员,职责异常关键。” 姨娘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差点昏过去...... 可伊桑巴德还是接受了,他同样渴望探测那个还未为人知的广袤新世界。 “是为了法兰西!”菲利克斯握拳打气道,“沿路所经地,就升起高丹徽章的旗帜。” “哥哥,我觉得最好还是升起白底鸢尾花的法兰西王室旗帜,国王陛下依旧代表这个国家。”伊桑巴德的答复,居然让菲利克斯一度语塞。 不过安排妥当总是好的,然后在诸位贵客的欢呼下,在数千游客otg2ntc=的见证下,菲利克斯亲自把另外枚金灿灿的“大穹顶会徽章”别在亨利.科特先生的胸前,就像对美国发明家奥利弗.埃文斯一样,来表彰他将新式炼铁法带入到法国来。 随后菲利克斯和这群人,登上了马车,开往鲁昂东南角的桑镇,马上在科特的培训下,及在迪特里希、安赞所有公司工程师协作下,要现场建起铸铁高炉外加蒸汽辊压机来。 那样,棉织品和钢铁的联盟,就正式建立起来了! “快点儿,约书亚!”同行参观的阿克莱特独自一人坐在敞篷马车内,车轮犹自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手里还捧着盛着蛋糕的盘子。 “一起去吗,拉夫托小姐?”约书亚.韦奇伍德先生站在展览会大厅的台阶上,询问同样单独的艾米莉。 艾米莉看着更前面的敞篷马车,菲利克斯和梅并肩坐在上面,不江浙湖汉北经意间菲利克斯回首一眼,和她相对。 https:// “我只是来看些奢侈展品了,去铸铁炉那种地方简直是有失身份。”艾米莉傲然地答复说,然后她又补充了对韦奇伍德的抱歉,“当然我不是针对男性,男性的性格里有战神马尔斯和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影子这很正常。” “我公司最新有套描金的花鸟图案陶瓷茶具,很美。我已经叫人送往你的庄园了......不管如何,拉夫托小姐,请保持一颗乐观开朗的心啊,看看那茶具,看看这明媚的蓝天,再看看这些日新月异的新奇商品,多美好啊!”韦奇伍德先生彬彬有礼地笑了笑,戴上礼帽,对艾米莉鞠躬告辞了。 当一列马车驶出人声鼎沸的皇家花园广场时,临近黄昏的草坪上,已经有人开始施放夺目的烟花了。 隔着反光的玻璃,艾米莉有些怔怔地站在那,这副景象好像在五年前就上演过一番,惊人的相似。 “马上华莱士小姐嫁过来,你和奥莱丽也该做好准备了,家中的宅院是不缺的,马洛姆那边也有幢房子......”她耳边回响起今天来到这里前,母亲所说的话。 虽然母亲是好意,但艾米莉还是将其认为是驱逐令。 “韦奇伍德先生送的茶具,我必须得要带走。”最后艾米莉在心底悠悠地叹息说。 此刻在草坪上,科黛和波普中士肩并肩地走着,看着像老鼠般窜来窜去的烟花,时不时有默契地笑着,谈论些不着边际但又舍不得结束的话题。 “你知道吗,维尼.仲马居然就是这个博览会的主人,大工厂主大布尔乔亚,也是下塞纳省的议员菲利克斯先生。” “啊!”波普中士也万分惊诧起来。 “戏剧和蒸汽机,到底用什么共同点呢?”科黛也有点迷茫。 但是波普中士心中却充满了幸福,他看到游廊和展厅内一家家游客,无论是妇人还是孩子的快乐,看着草坪上乐队里陶醉地演奏,也看到远处大教堂塔顶平静飞过的鸽群,还有伴在自己身旁的人,幸福感充溢在他的心头和眉间,“马上就到了攻陷巴士底狱一周年,巴黎要举办盛大的同盟节,很有可能到那时候革命就结束了。” “结束?” “是的,国王陛下同意君主立宪,新的国民立法会议成立通过宪法,就代表革命结束啦!不会再有血腥和暴力,每天都会如现在所见的那般和平、美好。”波普中士带着憧憬,说到。 其实在这时候,绝大部分的法国人想法和波普是一样的:各等级和解了、妥协了,革命在大同盟后的任务就结束了,就像去年那个短促而暴烈的夏天般。 但此刻,在鲁昂大教堂的布道祭坛前,德.普鲁瓦雅主教坐在椅子上,应邀而来的本堂神甫艾斯图尼则站在两侧长椅的中间走廊上。 透过彩色镶嵌玻璃的窗户,赞颂天主的歌声正静静地传入进来。 淡淡缭绕的熏香中,普鲁瓦雅主教开口说话: “之前要租堂区土地建公社,我是支持的;后来要推行税制平等,我也是支持的;再后来要废除前两个等级的特权,我还是支持的;再再后来,国民制宪会议要把教会财产土地收归国有,我依旧支持。如果现在所有事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支持所有的,我是献身于高卢教会的,我心底只有法兰西,但我同样也尊重所有教堂神圣的来源 ,罗马的圣彼得教宗......现在这个国家却挖了我们的根,身后只有悬崖了艾斯图尼,那群议员废除了修道院,迫使我们断绝和教宗的联系,神职人员采取选举制。”说到这主教痛苦地摇了摇头,低沉着声音说,“还要我们向国家和宪法宣誓,如果是这样的话,教会还叫教会吗?” “我个人认为,这只不过是个程序而已。另外请您相信菲利克斯。” 主教长叹一声,说我不是不相信菲利克斯,我是不再相信这个新的国家,接着他举起手指来:“教会报告书我看过了,在东境和西境,还有南境的省份,愿意接受新教士法,愿意向宪法宣誓的教士只有两成不到,而在巴黎周围的教区,愿意保宪的教士却高达八成......艾斯图尼,这种悬殊的数据难道不不在预示着一场大分裂的到来吗?教会率先分裂,然后会波及到各个等级人群的分裂,再后来就是整个法国的分裂。” “你是站在保宪这边的吧,艾斯图尼神甫?”一会儿后,主教盯住神甫,说出这句话来。 艾斯图尼神甫低着头,但最终还是颔首。 “你愿向宪法宣誓效忠,绝不是因这个国家把你的年俸从七百五十里弗尔上调到一千二百里弗尔,对吧?” “正如你所言,阁下。” “那么——我拒绝向宪法宣誓效忠的立场,也绝不会因国家答允给我每年三万里弗尔的高薪而改变!”主教绝然地说,然后他起身,“此时此地,我俩就绝裂开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5.肚子里的炸弹.圣多明各 一直将普鲁瓦雅主教当作父亲般看待的艾斯图尼神甫,几乎都要垮了,他垂着手,跟上两步,询问这到底为什么? “我看到了巴黎的报纸,当有教士议员提出将天主教设为国教时,被‘宗教信仰自由’为理由傲慢地拒绝掉了,可现在又要强迫我们对还未出台的宪法宣誓,丝毫不尊重高卢教会千年来的传统。艾斯图尼,你知道为何东境和南境拒绝宣誓的教士多达八成吗?因为法国有将近一百万的胡格诺信徒,再加上信奉加尔文宗和路德宗的,如果开了口子,他们会在东和南数个省区占据绝对优势,所以我们教会教士必须要抗议和自保;你又知道为何西境拒绝宣誓的教士也多达八成呢?因为西面的省区全是天主教徒,他们是不甘心容忍教产被没收的。革命,已经革到了教会自己的脑袋上,国民会议不再需要联合我们,他们要铲除、消灭我们。如果说后悔,那这就是最值得后悔的事!”主教奋激地说个不停,穿过穹顶下的回廊,而艾斯图尼神甫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地紧跟其后。 “您要去哪?”神甫询问。 主教将圆形的僧帽给摘下,说:“我不会被新的教士法侮辱的,我也绝不会参与什么神职人员公选的,如果问我去哪?那答案就是去一个没有教士法的地方。” “您就眼睁睁看着鲁昂教区的分裂吗?” “分裂......”otg2ntc= “您在这里担任了二十多年的主教,整个下塞纳省的信徒都听过您的布道,都追随过您望弥撒,都从您那里领过圣体,现在您要是离开了,该怎么办?” “那就公选一个新的主教,或让巴黎的那个制宪会议派遣个过来。”主教从几位赶过来侍奉的年轻教士手中接过遮阳圆帽。 “那样,爱戴您的一批信徒,和选举新主教的一批信徒,会爆发冲突的。这就是分裂。” “分裂,那就分裂吧!我爱这个法兰西,可法兰西不爱我,再见吧——希望再见面时,我俩只是陌路人,而非敌人。”主教换上便装后,根本不顾艾斯图尼神甫苦苦相劝,上了辆向西走的马车,对车夫说了声“去芒什省”。 车轮滚滚离去,扬起的灰尘里,艾斯图尼神甫踉跄在暮色浓重的江浙湖汉北石板路上。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他的身后,鲁昂工业博览园的焰火正呲溜溜地升起,怒放着。 大约就在次日,鲁昂的大小报纸都报道了德.普鲁瓦雅主教连夜离去的重磅消息,这给欢天喜地的博览会游园日蒙上了层阴影。 “自由庄园”的餐厅内,正饮咖啡的菲利克斯表情凝重地放下报纸。 “我俩的婚姻没有保障了。”当对面坐着的梅看到这时,还开了句玩笑。 普鲁瓦雅主教是他俩的证婚人来着。 “结婚和离婚,都要在镇、县的政务厅内办了。”菲利克斯不咸不淡地回答,然后他笑了笑,“不过你休想得逞,因为省议员菲利克斯.高丹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梅莞尔,轻轻摁住丈夫的手背,然后她提醒了下,“这段时间蔗糖、咖啡、靛青染料和烟草价钱涨了差不多百分之三十。” “全是殖民地商品啊。”菲利克斯叹口气,随后他定了定神,对妻子低声说,“比利时、阿尔萨斯、科西嘉,还有阿维尼翁,这是四颗炸弹,可我预计圣多明各也快成为颗蒸汽榴弹了......来自马提尼克(圣多明各殖民地上的一座岛屿)的博阿尔内子爵已带着请愿代表团到了巴黎。” “难不成他们还想独立?”梅很讶异。 但菲利克斯却点点头:“这是颗隐藏在法国肚子里的炸弹,圣多明各的法国人也就是白人,铁了心要维护黑奴制度。” 梅反唇相讥:“你在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不也在使用黑奴劳作?” “可是我是忠于法兰西的,而圣多明各的那群大种植园主正在威逼国民会议继续保持奴隶制度,如若不然,他们便准备像美国脱离英国那般,搞独立。最近殖民地商品价格飞涨,和这个局势有很深关系,他们自认为拿捏住了法国的命脉。” “菲利,依你看这事能成吗?” “谁都成不了,要维护黑奴制度的话,圣多明各的五十万黑奴已到了暴乱的临界点,那里和佛罗里达不同,那里可是有可怕的黄热病,当人认为几年后会面临必死命运的话,他们就再也无所顾忌了,那群白人种植园主们最后会落得灭绝下场的,可岛上的克里尔人也即是混血人也没好日子过,战乱和瘟疫会把整个圣多明各摧垮,它将由原本法兰西的‘经济汽缸’沦为最贫穷最混乱的地区,这是白人们作的孽啊,甚至连英国的牙买加都一样,此后安的列斯群群岛都会是这样的命运。” “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就没黄热病对吧?” “是啊,更何况给我摘棉花的黑奴们还能分到一块自耕地,有干净的小木屋居住,甚至还有鸡块、橘子水吃呢!个个都很开心!”说到这,菲利克斯和妻子都大笑起来。 吻别时菲利克斯对梅还提及,我最 近要秘密地前往巴黎一趟,绝不可以暴露,所以我明天和后天会正常出现在省议会大厦,惑人眼目,但后天一入夜,我就和雅克、西蒙尼闪电般去京城,有个极其重要的“碰头会”:我,还有法夫斯.拉利,布勒太.卡耶维多,还有银行家雅各.雷卡米埃和塔列朗。 “对外就说,我回高丹花园小憩两天。” “是关乎地中海棉花的事呀。” “没错,得另开辟个原棉基地才稳妥。恰好马赛港的贸易特权也被废除掉了,这是件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还得去见谁?”妻子忽然发问。 菲利克斯面不改色地回答说,还有丹东先生,商议革命的事,当然也会秘密去看下艾蕾,我太想我的妹妹了。 “一面谈生意,一面谈革命,这样的感觉很怪异嘛。” “现在在国民制宪会议里坐着一群革命家,除去没太多钱的律师外,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产业主呢?”菲利克斯半跪下来,吻了吻妻子隆起的肚子,便离去了。 阳光灿烂的妙逸庄园,靠西北侧的篱笆前,艾米莉微微垂着脑袋,踏着被合欢树和欧石楠掩映的小路,走到了方才女仆指定的地点。 隔着篱笆,菲利克斯脱下帽子,对艾米莉鞠躬。 艾米莉屈膝还礼。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会,菲利克斯便首先开腔:华莱士小姐马上嫁过来的事,我已经知道,不知道勒阿弗尔港的环境你觉得如何。 “什么意思。”艾米莉双手抱胸,语调不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6.怒骂 “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个小小的忙,因为之前我和令堂通讯,被告知华莱士小姐在即刻就要嫁过来,以后艾米莉你就不再适合住在妙逸庄园了。所以我在勒阿弗尔的安古维尔高地那儿还有块地皮,已盖起了别墅,设施和家具一应俱全,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与奥莱丽一起......” 还没等菲利克斯说完,艾米莉就继续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继续留在妙逸庄园,被华莱士小姐察觉到奥莱丽的存在和真实身份,会败坏拉夫托家的门楣?” “不,绝不是这样。”菲利克斯也预料到他说这些必然会遭到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只是为了消除麻烦。” “我一个始终未嫁的拉夫托女儿,当哥哥娶妻后还呆在自家庄园内,有些不好看对吧......我晓得,你也是希望像之前那样地继续帮助我。”艾米莉语气突然柔然下来。 菲利克斯有些激动,说是这样的,“我在那座别墅里特意为奥莱otg2ntc=丽布置一间......” “人渣。” 随着艾米莉突然说出这个词来,菲利克斯的笑容有点僵住,然后在浓重的树荫下,艾米莉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她看到自己的窘态后,仿佛更为快意,也更为愤恨,小巧的嘴唇连续说出了最恶毒的指责,“人渣,败类,肮脏的怪物,市侩,萨德侯爵笔下的那些男魔鬼。” 菲利克斯尴尬地不安起来,他抓下了帽子,似乎想要艾米莉变得平静。 “你这个市侩,你到现在干的全是些死后要下地狱的‘好事’!你击碎了梅.霍尔克婚姻的梦幻,你也把我给拉入到通奸的泥沼里,你这女性的公敌,胡格诺改宗的伪善者,我现在看到奥莱丽的肤色就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好像一块烙在我心底的热铁,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过来说要帮我的忙?你继续去追逐更多美艳的猎物去吧,你在巴黎有好几个情妇吧,宛若男妓般的下流东西,奥莱丽你别想打任何主意,我会好好把她抚养大的,她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艾米莉你这样的指责未免太......”菲利克斯还没来得及争辩江浙湖汉北,艾米莉便举起了小巧的手枪来,瞄准了他。 菲利克斯倒没有过分慌乱,他收拢了神色,重新戴上帽子,沉稳地后退几步,胸口却挺着,好像随时准备坦然接受艾米莉射出的子弹。 “你走吧。”艾米莉说出这话来时,眼睛有了泪光,“我已经把该骂的都骂完了,在圣母前发誓,我不会再仇恨你,所以......你走吧。” “保重。”菲利克斯留下这话,随后转身,快速走了几步。 落叶翩翩的林荫道边,雅克驾驭的马车停在那,菲利克斯坐了上去,惊魂未定。 “导师您没事吧?”雅克关切地询问。 “没事,没事。”菲利克斯缩在车厢边角,咕噜着,“咳,走吧。” 当窗户外的景色往后移动时,菲利克斯转头,看到隆起的草坪上,娇小的艾米莉正拖着长裙,背对自己,向自家庄园宅邸走去。 菲利克斯难得地喉头滚动,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绝然,他下意识掏出口袋里的丝帕,因为他感到脸颊滚热下,他竟然流泪了! 举起丝帕擦了两擦后,菲利克斯的神色慢慢变得淡薄和冷峻,他的思绪很快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去。 “雅克,你明天让公司会计师,送些银行汇票去给妙逸庄园,对,给拉夫托侯爵夫人就好,我会把所有的话都附在短笺里。” 他打心底不怪艾米莉,他不会因此恨她,但是他必须要暂时远离她了。 来日,当菲利克斯主持完省议会后,回到了自由庄园里。 故友重逢的保罗.琼斯船长,和美国驻鲁昂领事马克.布鲁内尔,还有马克的门徒伊桑巴德,都在客厅之中。 菲利克斯到来后,非常热情地接待了马克上校。 虽然马克一直自认为美国的海军上校,但严格说美国还没有海军这个军种,以前的马克只能说是“大陆军海军”的上校,曾和琼斯并肩作战,但到了1783年后美国把海陆军全都解散掉了,琼斯和马克所驾驭过的战船,全都卖掉了,比如“和蔼的查理号”,现在就是友谊公司船队的旗舰,还保有十二门舰炮用于自卫。 你要问个中缘由倒也简单:美国国会和政府穷得叮当响,且这会儿美利坚邦联色彩还很浓,财政没法集中。 在菲利克斯口中,伊桑巴德突然变为了“愿意替美国哲学会探险西部”了! 说实话,当哥哥说出这话来,伊桑巴德心里也暗自吃惊。 他素来了解哥哥是个聪明狡诈的人物,可没想到他连自己的马克师父,甚至连美利坚这个国家都欺骗。 当着马克上校的面,菲利克斯径自掏出现任美国国务卿杰斐逊的亲笔信,在里面杰斐逊表示,不介意甚至欢迎法国朋友和哲学会联手,完成探险西部的艰巨任务。 “我认为上校您是最佳的领队人选,我也向杰斐逊国务卿举 荐了您,他很开心,一个月后您和伊桑巴德结伴上船去纽约,促成贵国国会通过这个方案。” “我会做到的,并且游说政要募捐。” “大约需要多久?” “快则一年,最迟不超过三年。”正直的马克上校没心眼地回答说。 琼斯船长也假惺惺表示全力支持。 听到这个时间菲利克斯就宽心了,他便“诚恳”地对马克上校表示,我也愿意捐助一万里弗尔,以私人名义给美国哲学会,来回报美国朋友未来对友谊公司反制鲍尔斯的慷慨援助。 “打倒奥古斯塔斯.鲍尔斯和马斯科吉国,就是为了防备英国的奴役和暴政卷土重来。”马克上校非常感激。 但光是这颗烟雾弹菲利克斯还觉得不够,他下面又趁机抛出另外颗更猛烈的烟雾弹来:“我还愿帮助身陷阿尔及尔的美国船员。” 听到这句话,马克上校明显震动下,随后眼神里满是感激。 菲利克斯所说的,正是美国举国上下,也是总统华盛顿和国务卿杰斐逊最为担心牵挂的“巴巴里海盗”问题。 而正是通过此,菲利克斯要全力将美国的注意力转移到地中海来,而非是路易斯安那和西部。 以美国现在弱小的军事投射力量,它不可能同时保持多个国策的焦点。 1785年,也就是菲利克斯刚刚穿越到法兰西世界那年,美国在地中海的两艘商船“多芬号”和“玛利亚号”惨遭巴巴里海盗劫持,起码二十名船员,也即是美国公民沦为奴隶,也成为杰斐逊挥之不去的梦魇。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7.巴巴里海盗 那年,富兰克林刚刚归国,杰斐逊也是刚刚履新,菲利克斯才开始和梅、艾米莉发生感情纠葛。 原本美国还是英国殖民地时,商船是由英国战舰提供保护的,但1783年美国独立后,英国舰队便不可能再提供这种保护了。而当时美国百废待兴,内外债务极其沉重,也不可能继续保有海陆军,所以美国商船在各大洋几乎等于“裸奔”,当时美国的海外贸易里,地中海航路占据很大的份额,每年美国有四分之一的鳕鱼干,外带大批粮食、木材出口到意大利、希腊等地,为国家换来大笔外汇,还能提供许多就业岗位。这条航线美国不可以失去,可谁都知道,当时地中海有只“拦路虎”,即巴巴里海盗。 巴巴里海盗,并非指一处,而是泛指北非海岸的四个帕夏政权,即摩洛哥、阿尔及尔、突尼斯和的黎波里,海盗其实全是封建主帕夏豢养的,而这些帕夏又和遥远东方的君士坦丁堡,即奥斯曼帝国存在着仆从关系。 所以海盗们抢劫船只所得的利润通常分为三份,一份送给君士坦丁堡的苏丹,一份给在前线搏杀的海盗,还有一份给巴巴里的帕夏。 不过海盗们也不会只顾着劫掠,那样做的性价比不高,最优解是坐地起价,以“劫掠”为恫吓的幌子,向往来各国船队索要高额通行费才是真实目的。 法国、英国、西班牙的舰队力量都不弱,并且都有面向地中海的otg2ntc=海军基地,所以悬挂这些国家旗帜的商船交的通行费也不高。 奥斯曼帝国的船只是不用交的,大家蛇鼠一窝,所以拉利家族能垄断地中海的原棉交易,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那美国的“海上羔羊”,便成了巴巴里海盗眼里最美味的猎物。 被俘的多芬号船长奥布莱恩,也是马克上校的好友,他在阿尔及尔的地牢里,给当时的驻法大使杰斐逊写信求救,里面写到“我们身为基督徒遭遇的苦难,超乎您的想像。”。 杰斐逊心如刀绞,他曾一度跑到英国伦敦,和朋友亚当斯一同会见的黎波里在彼处的大使,这位抽着如一根拐杖长的水烟管的大使告诉他,赎金是要对四个国家一起缴的,我们的黎波里是个小国,就只要你三万基尼金币就好啦,突尼斯也是个小国,我马上出面,也就要三万基尼。 三万基尼!江浙湖汉北 https:// 那相当于十二万美元啊! 突尼斯也是这数目,那么在巴巴里势力圈内最强的摩洛哥和阿尔及尔,要的只会更多,那么光是赎金就得五十万美元左右。 然则整个美国政府一年省吃俭用下来,结余也就八万美金,还不够首付款的。 惊愕又愤怒的杰斐逊,就质问的黎波里大使说,巴巴里这是等于对一个从未侵害过自己利益的国家悍然入侵,是不容于国际法的。 “什么国际法?别和我们穆斯林谈法律,我们只信从古兰经,里面说所有不信教的都是罪人,对他们的掠夺和奴役天经地义,是我们的神圣职责!这种职责也叫做圣战,在圣战里牺牲的每个穆斯林都将升入天堂!”的黎波里大使理直气壮。 杰斐逊和亚当斯面面相觑,杰斐逊就问朋友,你有《古兰经》吗? “有,但我看不懂,所以把它和古希腊古罗马神话故事书摆在一起。你回巴黎,和法国学者研究下吧,法国人比较懂古兰经。” 谈判无疾而终。 当时美国还没开制宪会议,还没选出华盛顿总统,便早早面临一个海上强敌。 等到杰斐逊归国,被总统华盛顿授予国务卿职务后,仍未放弃营救人质的努力。 “美国公民在海外遭到绑架和非人奴役,我们最近的军舰在哪?开一艘过去!”华盛顿也很想这么说。 但美国当时真的一艘军舰也没有。 这时奥布莱恩等俘虏,已在异邦异教的土地上过了五年的奴隶生活,他们平日里只能吃醋和橄榄,裹着破旧的毯子,顶着烈日或寒风,背脊被抽着皮鞭,为阿尔及尔的穆斯林修筑防波堤。一些人已魂断他乡,奥布莱恩凭借自己的能力,居然成为阿尔及尔帕夏的外交使节(穆斯林社会看待奴隶的态度也比较微妙,有时候会把异教徒奴隶目为心腹私人),然后他就出使意大利、葡萄牙、英国等地,苦苦为同伴募集赎金。 “据我搜集的情报,巴巴里海盗的船只和武装并没那么先进,只要国会能拨款,组建一支小型海军,我有信心能救出同胞。”杰斐逊这样对国会提案。 他的具体计划是组建六艘护卫舰,四艘配备四十四门炮,两艘配备三十六门炮。 可杰斐逊报出总造价——六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美元后,国会只顾摇头,“没钱!” “这个忙,我想要全力来帮。”此刻,菲利克斯慨然说到。 就在马克上校以为这位大金主要慷慨解囊时,菲利克斯却说,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请您先留在鲁昂,作为纽约—巴黎的联络人,我这段时间要赶赴远地,来斡旋好这件事。 “敢问你的目的地 是?”马克上校好奇地问。 “我想是科西嘉吧!”菲利克斯语出惊人。 科西嘉和撒丁岛,距离突尼斯一带可并不遥远。 但最后马克上校还是耸耸肩膀,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相信眼前的这位菲利克斯.高丹先生了,“好,我留在鲁昂,一个月后伊桑巴德可以先去佛罗里达。” 当夜,道别了父亲和妻子后,菲利克斯秘密在圣德约高丹花园里登上马车,马车上悬着灯,宛如流星般向巴黎驰去! “巴黎,我又回来了!”为艾米莉流了一滴真正诚实的泪后,菲利克斯又回复了心志和手腕。 差不多在菲利克斯出发的同时,巴黎城杜伊勒里宫旁的王家骑术学校里,罗伯斯庇尔结束了一天在国民制宪会议里的工作,领取了十八里弗尔的津贴,然后走出会场,仆人郎提耶特在外面等着他,随后罗伯斯庇尔就像个上了发条的钟表似的,和仆人一道去杜伊勒里宫旁边的酒馆用餐,大约花费一个里弗尔,随后叫来长租的马车,回到距离杜伊勒里宫较远的圣东日街,那里有座漂亮的公寓大楼,罗伯斯庇尔租下了四楼的一所二居室的套间,这座大楼的二层和三层是更大的套间,十分宽阔,光线明亮,供有钱人租住的。 罗伯斯庇尔选择四楼倒不是缺钱,事实上他每天十八里弗尔的津贴,已能让他在巴黎过上不错的生活,他不过是更喜欢僻静而已。 罗伯斯庇尔和一位叫维利埃的年轻人合租,对方是位国民自卫军的小军官,还喜欢在《法兰西信使报》上投稿戏剧,后来和身为该报记者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结识,所以劳馥拉有时也会来采访罗伯斯庇尔。 回到家后,罗伯斯庇尔和维利埃闲聊了几分钟,然后打开自己的衣柜。 和当初自己来巴黎时的寒酸不同,现在他的衣柜里挂满了十分考究的假发、领带、围巾还有长筒袜,他走到镜子前细细打扮梳洗了番,从窗户望下去,壮观的圣德尼斯门和圣马丹门轮廓在灯火下清晰可见,随后他向维利埃道别,“郎提耶特,去雅各宾修道院俱乐部,今晚我要发言,表达对新入名誉会员保利先生的赞美。” 菲利克斯的海峡俱乐部被驱散取缔后,部分议员和巴黎活动家又开始在圣奥诺雷大街的雅各宾修道院聚会,罗伯斯庇尔、迪波尔、博纳尔、拉美特、佩蒂翁还有米拉波伯爵,及原本部分海峡俱乐部的会员都加入其中来,菲利克斯也被遥授为“名誉会员”,和奥尔良公爵、保利等并驾齐驱了。 所以每日罗伯斯庇尔的活动历程,就是一早起床,梳洗打扮后去国民会议;完了,吃饭,回圣东日大街公寓呆一会儿,再去雅各宾俱乐部渡过晚上的时光。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8.英雄保利将军 这时候,雅各宾俱乐部,也即是“宪政之友社”,还在借用修道院靠近底层的一间大厅,规制和丹东、马拉主持的“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差不太多,因天花板低矮,而场所不大,所以就演说效果来说,米拉波伯爵和罗伯斯庇尔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米拉波伯爵的演说就像是雄狮咆哮,当他忘情甩动满头卷发时,从嗓子里吼出的声浪简直要把听众的耳朵给振聋掉,所以米拉波伯爵不得不刻意控制自己的声音。 而罗伯斯庇尔的演说稿都是精心准备的,可他的嗓音尖细,虽然在巴黎刻苦训练过,但还是会带着些阿尔图瓦口音,所以罗伯斯庇尔大部分情况下靠的是严密的说理而非演说效果来打动听众,他在国民制宪会议就不显眼,因那里的场面对他来说太嘈杂,但在雅各宾俱乐部里他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这段时间在巴黎滞留的保利,是被科西嘉巴斯蒂亚的议员代表给扛进来的,整个俱乐部场面异常热烈。 俱乐部里所有人,都称呼他为“保利将军”,他当初带领科西嘉岛民抵抗法国的失败,也被描绘为“对王政暴君的抗争”。 保利也挺奸诈的,他一面收取英国人的好处,一面还在伦敦把自otg2ntc=己打扮为民权和独立的先锋,现在他又带着科西嘉出身的议员们,集体向法国国民制宪会议效忠(就像菲利克斯在鲁昂所做的那样),并且特意要求“在我回科西嘉时,希望去雅各宾俱乐部参加一次会议,我很遗憾海峡俱乐部已被解散,所以这次机会决不能错过。” 此刻,雅各宾俱乐部代表的,是国民会议里外省议员的话语阵地。 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则是巴黎本地市民和无套裤汉的话语阵地。 保利选择前者,当真是十分明智的。 一阵又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里,俱乐部轮值主席米拉波伯爵主动让开座位,把保利将军给牵上主席台。 随后米拉波就准备在口袋里掏出讲稿,这次的稿子,是他让自己江浙湖汉北最钟爱的“枪手”瑞士人雷巴所撰的,虽然按原来俱乐部的议程,本不该他发言,但今天保利将军来了,也就不必遵照常规来,他可以借助这次准备好的发言,挽回去年因接受自己王室贿赂丑闻而下降的威望。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然就在米拉波做出这动作的一瞬间,个子矮小且面容永远苍白忧伤的罗伯斯庇尔却如猫般,灵活地登上来,开了他独有的嗓音,甚至都不用演讲稿,就开始向“科西嘉兄弟”致欢迎词了: “今天宪政之友协会在这里接待科西嘉人民的代表,对我们协会来说这简直就是个节日......协会希望通过保利先生,通过这位自由事业最杰出的捍卫者,向自由本身致敬。 自由,我们终于可以呼唤这个神圣的名字了!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自由居然被逼进了坟墓,但是这不是我们的过错,这是专制制度的罪行,现在自由的法兰西已经纠正了这种罪行,呼吁各国人民都起来为自由而战,对于曾被征服的科西嘉来说,对受侮辱的科西嘉人民来说,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赎罪啊!” 所有俱乐部的会员,特别是来自科西嘉的,都饱含着泪水,静静聆听着罗伯斯庇尔的“精彩演说”,整个场面掉落根针都能听到。 坐席的后面,把长发挽起塞入软帽里,穿着工人短衫和肥大长裤,打扮成男孩混进来的劳馥拉,正飞速在小本子上记录着罗氏演讲的内容。 她旁边,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的中坚,同时也是《法兰西和布拉邦特革命报》主编,罗氏的中学同学德穆兰,在做着同样的事。 劳馥拉现在加入了“两性友爱俱乐部”,这是个呼吁两性平等赞同革命的温和俱乐部,创办人叫罗贝尔夫人,全名凯拉利奥.罗贝尔,但她还未出嫁前,在阿腊斯学院就曾是罗伯斯庇尔的同僚。 而德穆兰呢,罗伯斯庇尔看中他拥有一份订户众多的报刊,所以经常要求他刊印自己在国民会议或俱乐部的发言,以图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雷巴先生,我认为有些东西是不该被别人窃取的,显而易见罗伯斯庇尔这篇糟糕的演讲破坏了成功的希望,你为我准备的演说才是真的精彩。这罗氏啊,像个乡下傻子似的,喋喋不休着自由、自由,把科西嘉纳入法国草率地说成是‘专制制度的罪恶’——那也就意味着,现在法国该和过去罪恶划清界限,该让科西嘉获得独立?多么可怕的结果。”米拉波伯爵此刻满是妒忌,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低声对雷巴说着这些内容,“......知道该怎么做了吧,雷巴先生。” 雷巴会意地阴笑下,随后压低帽檐,走下主席台靠后的台阶。 整个听众当中,只有劳馥拉注意到了。 第二天,当保利将军启程时,雷巴就悄然地将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俱乐部里演说的全部内容,连夜抄录好,秘密交给塞纳河左岸的格兰斯.奥古斯丁修道院另外一所俱乐部里。 毫无疑问,这所俱乐部是“黑党”的俱乐部。 黑党,便是所谓的王政党和保守派教士的称 谓,他们也是国民会议里的右派,得名自穿着黑衣的教士议员们。 一切正如杜伊勒里宫的档案保管员戈斯连先生对布格连所说的:“所有的和解,都是虚假的。” 教产国有并教士组织法出台后,国民会议极速分裂。 原本还算支持革命的大部分教士议员,现在全加入到“黑党”之中,和忿激的保守贵族还有部分支持王政(即君主权力在君主立宪制体系内占优)理念的国会议员合流。 同样,进入到1790年后,黑党的舆论阵地也大张旗鼓地建立起来,现在巴黎有差不多十个黑党的期刊,如《巴黎公报》、《城乡记闻》、《国王之友》(这名字就能看出立场)、《使徒行传》——部分原来支持革命的“寒士”(非世袭贵族,而是类似菲利克斯这样,在旧制度下初代受封为贵族的,叫寒士)记者们,这时也转入黑党的立场,撰稿鼓吹,攻击革命,或者攻击他们眼里已变质的革命。当黑党认为在国民制宪会议里已不可能翻盘时,便把争取的目标转入外省,一度号称“我们的报纸在外省有10万份的订阅量,加上转发传播,读者足有百万,其中还有五分之一是女性”(读者基本都是外省贵族和教士)。 黑党平日里普通会员就聚集在格兰斯修道院里,而首脑们则半公开半地下地在布维尔子爵家的沙龙聚会,该沙龙叫“法兰西沙龙”。 很快罗伯斯庇尔的演说稿被同时刊登在二十几份的报纸上,在《使徒行传》上的标题就叫做《国会议员罗伯斯庇尔先生假自由之名,支持科西嘉从法国独立出去》。 国民制宪会议顿时就爆炸了,许许多多的议员都对罗伯斯庇尔提出强烈的质疑,认为他胡乱发言,授人口实。 而罗伯斯庇尔则辩解说:“俱乐部的发言,只代表我个人的见解,不代表国会,更不代表国家。” 可有人又要趁机把火拱得更旺些!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9.班图国大使 从巴黎普罗旺斯大街上,一群依附圣多明各殖民地大种植园主的代表们,则直接开到国民制宪会议前,开口就说:“我们也要求国家赐予罗伯斯庇尔对科西嘉保利将军所说的那种自由!” 这下国民制宪会议更是乱作一团。 米拉波伯爵登台,故意驳斥“普罗旺斯大街请愿团”道:圣多明各是我国的殖民地,决不能享受国家级别的“自由”。 代表的头目博阿尔内子爵当时刚刚三十岁,他有漂亮妻子叫约瑟芬,是圣多明各马提尼克岛上一位富裕的“克里尔人家庭”(是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结合的后裔)出身,子爵当场就质询米拉波伯爵:“美利坚难道不是在法国帮助下,于英国殖民地里独立出来的吗?难道你们只会歌颂你们认可的自由吗?” 知道这是种挑衅的罗伯斯庇尔忍不住了,他夹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猛烈眨动着,然后他猛地起身要求发言,内容就是“当一个地区的民族能实现自我认同的时候,就确实有自由的权力,来选择加入一个国家,或者脱离一个国家!” 喧闹和嘘声里,博阿尔内子爵站在骑术学校会场的中间走廊,对otg2ntc=罗伯斯庇尔举起手杖,“那就让圣多明各的法国移民公开投票吧,结果会如你所愿的。” 这下大部分议员都坐不稳了,他们纷纷指责罗伯斯庇尔发言的鲁莽,毕竟这时罗氏还欠缺些火候,他回答子爵道:“公开投票是可以的,只要法兰西废除了圣多明各的奴隶制,让五十万获得自由的黑奴也参与到投票里来,他们是绝对会欢天喜地地加入到自由法兰西国度里来的!” “黑人不配拥有法兰西的公民权力,难道法兰西的历史包含了黑人的参与?我劝你谨言,罗伯斯庇尔先生。”米拉波伯爵摇动了手里的铃铛。 而这会儿一名坐在旁听席上的黑人,自称是非洲班图国的大使,穿着白衬衫,披着黑色马甲,大叫大嚷起来,他骂起了博阿尔内子爵,“黑人也是人,也该得到造物主平等赋予的权力,你这样说,是对我们黑人的侮辱。” 孰料博阿尔内子爵扬起手杖,在一片惊呼声里左右开弓,利索地把那黑人打倒在地,“你是个什么东西,该给你这个小玩意儿点教训了!”然后子爵翻过栏杆,用脚上的皮鞋狠狠踢着那哀嚎的黑人,那“班图国大使”一下子被唤起了骨子里烙下的基因,抱着头滚来滚去,先还是叫,其后根本不敢吭声,被子爵踢得半死。 “说,你真实姓名叫什么!”子爵喊到。江浙湖汉北 “扎莫尔......求求老爷你......”那“班图国的大使”呻吟着。 坐席上的议员都侧着身子,目瞪口呆看着这幕。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说,我不是什么大使,只是,只是杜巴丽夫人(路易十五的情妇)的家奴。”那叫扎莫尔的黑人说出了真相(前文里扎莫尔曾登一次场,他看过朱斯蒂娜和安德莱依娜参加的圣路易岛手球比赛,比赛目的是为黑人之友俱乐部募捐)。 “那就滚回去,我会写信叫杜巴丽夫人好好管教你的。你这个小黑东西,被法国人家庭买来当宠物养的,居然还学会了人类社会的那套,装起什么大使来招摇撞骗。”子爵把脚踏在像虾子般蜷缩在泥地上的扎莫尔脸上,恶狠狠旋转着,“你应庆幸你身在巴黎,要是在圣多明各,我会把你的脸皮剥下来,头也割下来插在甘蔗地里,滚!” 说完,子爵抬起脚来又是一记,扎莫尔被踢出好远,然后满脸是血,流的白衬衫到处都是,却不敢哭喊,低着脸,缩着脖子,在同情或嘲笑的声音里,挨在墙边,逃离了会场。 接着博阿尔内子爵回头,抬起眼,示威地看着罗伯斯庇尔,“就这?就像这样的黑肤色下贱东西,你居然还要给他们投票的权力!你们这群乡下来的律师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国家落在你们手里,结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罗伯斯庇尔脸色更苍白了,站在那里,抖动着手...... 而米拉波伯爵却暗笑了起来。 事后,米拉波伯爵又得了神秘人送来的五万里弗尔酬劳。 菲利克斯预言里的五颗炸弹,现在已引爆两颗了。 当日,一直窝在杜伊勒里宫里的路易十六和王后,突然接见了圣多明各的代表团,双方相谈甚欢,据宫中流出的消息,路易十六劝诫了博阿尔内子爵,而王后则与子爵的夫人约瑟芬也亲昵地密谈了会儿,约瑟芬的父亲曾当过路易十六生母的侍从官:按照其后《国王之友》的报导,路易十六说,圣多明各的奴隶制暂且可以保留,不该给黑人任何权力,至于混血的克里尔人的权力,则可继续提交国会讨论。 而子爵也代表圣多明各的白人移民,向王室表达忠诚,表示绝不会再提自法兰西独立出去的话题。 这场冲突,算是妥善解决了,暂时的。 一时间,王室的威望又瞬间上涨。 当晚,回到普罗旺斯大街旅馆的博阿尔内子爵接到了宫廷密使送来的信件,拆开来看,路易十六亲笔说,“朕全力 支持你等在圣多明各的独立事业,希望圣多明各成为此后保护王室最坚强的海外壁垒......” 子爵和同伴们立即肃然起敬。 拉法耶特侯爵也在斐扬俱乐部里,公开批评雅各宾俱乐部关乎科西嘉和圣多明各的表态过于草率,损害了法国的威信和完整。 离开巴黎,往土伦港进发的保利,在里昂停留时,特意让报童将当日《国王之友》递过来,然后在车厢里看到相关的报导,不由得笑起来: “我成功地取得了法国国会议员们的背书,然后专等英国军舰的来到,让科西嘉的独立水到渠成便好......法兰西啊法兰西,你我毕竟是有血仇的敌人,我怎会真心实意地效忠于你的国民会议呢?科西嘉想要真正独立,就必须要和你划清界限,所以我求的是英国的支援,英国人需要的是科西嘉成为他们的海军基地,这个交易很合理。所以,当哪天科西嘉颁布了<盎格鲁式宪法>,诸位法国朋友可别太惊讶啊!” 然则,法国即将面临的动荡还不至这些。 正在国民会议随后就“并入”和“独立”、王朝国家和自由国家等话题展开激烈煎熬的辩论时,王政派和“黑党”的代表穆内及马卢艾,忽然辞职离开,穆内回了多菲内,马卢艾则回了罗讷河口省,目的不明。 但很快爆炸式消息传来,原朗格多克省的两万多名国民自卫军暴动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0.贾雷斯荒原同盟 这次朗格多克国民自卫军的暴动是有原因的,大约在两个星期前,南部城市尼姆就如普鲁瓦雅主教的预料,爆发了天主教徒和胡格诺教徒的血腥冲突。 尼姆,是法国最南部加尔省的省府所在,和马赛位于同一条蔚蓝的海岸线上,也是法国最温暖湿润最具风情的城市,但1790年的初夏,温情却化为了酷烈之焰:于此城内人口占优的胡格诺们,突然趁着夜晚对天主教徒进行了屠杀,一夜内就有三百多天主教徒死于非命。 巴黎震惊了,宗教界的报刊《使徒行传》愤怒地大呼:“极端的爱国者正和异端勾结,制造一个又一个圣巴托罗缪之夜!(这是天主教对新教的屠杀),他们下步就要在巴黎制造了!” 接着保守派记者蜂起,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便是:“法兰西在浴血后才能重生,你得抓住命运的铁剑,这把剑可不认什么王国或是革命。” 攻击的矛头很快就集中到了国民制宪会议,其中有位议员便是来自南方的新教徒即拉.圣埃蒂安,恰好尼姆惨案时他被选为值班的会议主席,保守派的小册子立刻描绘说:“法国的大革命,从头到尾都是群无神论者、共济会秘密会员,及新教徒们暗中合作的杰作,他们不但要颠覆王权,还要毁掉法兰西的精神信仰。” 倾向于继续革命的爱国党记者们也以牙还牙,再加上部分国民会otg2ntc=议里的议员也不耐烦起来,他们感到大部分教士是肯定要反对《组织法》,也是肯定不会宣誓效忠宪法的,有人就直接说:“对这群教士很难有恻隐之心。”更外位还俗的议员泰奥多尔.维尼耶说得更为露骨:“我们曾对他们宽容过,但现在,该去了解这些人到底尊重不尊重这个国家了。” 于是,站队和人人过关,先在国民制宪会议里展开:大部分教士议员表态,拥护宪法,并且愿在圣坛前向宪法宣誓服从,这一切都是“单纯而无条件”的。 只有极少数教士议员不服从,便立刻被开除出国民会议。 这样大部分议员便觉得安枕无忧了。 可情况到了外省地方,轩然狂飙骤然而起。 两万多名南部城镇的国民自卫军,云集在朗格多克北部的贾雷斯江浙湖汉北荒原上,这次绝不是城镇间的联欢,也不是大家对国民会议或《人权宣言》宣誓效忠:带队的是七十七名本堂神甫,所有人在荒原上升起了圣徒旗帜,接着一起将帽子上的三色徽章换成了红十字徽章,表示对尼姆屠杀的抗议,以及对天主教的誓死拥戴,本堂神甫们逐个发誓——绝不对宪法宣誓。 https:// 这次“贾雷斯会盟”,不再是团结和协商的表现,而是仇恨和意欲复仇的暗流。 随后组织会盟的几位城镇领袖,据说开始和逃回南方的王政派议员穆内、马卢艾取得联系。 巴黎方国民制宪会议的反应也更为激烈,他们又在《教士公民组织法》上又追加了几条: 在出售教会土地外,废除所有不直接负责圣典活动的神职人员——教区教士、专职教士和非常驻教士,全都不再分发圣俸,在领取小额养老金后统统退休回家,教区重新划分,撤销了差不多五十个主教区,取消肥瘠之分,各级神职人员统一按照梯级由国家发放薪资,巴黎大主教最高是五万里弗尔,其余教区主教依次两万到三万不等,本堂神甫不得低于一千二百里弗尔每年,并且配一套花园小房子,这对本堂神甫是好事,可是对以前动辄每年几十万里弗尔肥缺的主教们来说,无异于被狠狠砍了一刀;当然更厉害的还是掘了教会的“根”,国民会议宣布,由民众选举本堂神甫,随后本堂神甫和教区教士会议再选举主教,而以前各主教都是从势力庞大的贵族家庭里选出来的——最后,国民会议直接把通过的法律条文通知了罗马教皇,根本没有也不屑征得他的许可和祝福。 在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后,还没有一个欧陆国家敢在单方面对教会进行如此激进彻底的改革,这种力度以前以对教会压制而闻名的约瑟夫皇帝都赶不上! 围绕着宗教问题,掺杂着外交问题,各个派别的对立情绪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极端,双方都剑拔弩张,言辞暴戾,都发展出一套摩尼教的二元逻辑,将政敌妖魔化、非人化。 一位叫吕奥的律师心惊胆战地在日记上写道:“内战的种子已经在民众心中埋下,上帝保佑,不要让人们付诸实践!” 不过拉法耶特侯爵、巴依市长,外带着已暗中从事指券投机买卖的塔列朗,还相聚在斐扬俱乐部,热情地讨论马上的“大同盟节”以纪念攻陷巴士底狱。 “只要让国王坐在宝座上,说一句支持宪法,所有都结束了。大家都会变得更开心,过得更美好。国王、天主教和旧贵族,都会在未来的国家里有一席之地。”拉法耶特侯爵端着酒杯,喜形于色地对孔多塞侯爵如是说到。 大家都笑得非常开心,尤其是塔列朗。 结束俱乐部的聚会后,塔列朗出了门,先是堂然坐上了自己的折篷马车,但是等到穿过桥梁,进入巴黎城的圣路易岛街区后,他就 在个巷子内停下,脱去假发,换上件黑色的马甲,一瘸一拐地上了另外辆略显寒酸的马车。 最终他在岛角富丽堂皇的卡耶维多公馆后门处,下车拐了进去。 公馆内的房间简直如河鱼的鳞片般,各个都装修奢华,在仆人的引导下,塔列朗走了不短的路,终于来到间套房里。 烛火里,秘密来到巴黎的菲利克斯,正与希腊棉花商兼船主法夫斯.拉利,还有公馆主人布勒太.卡耶维多,相谈甚欢。 菲利克斯殷勤地先询问法夫斯,艾格尼丝.拉利夫人玉体还康健吗? 得到肯定地答案后,菲利克斯表示很开心,并举酒祝福拉利家族全都幸福康乐。 然后就好奇地问卡耶维多:“您美丽的夫人呢?” 卡耶维多的笑脸有些不自然。 塔列朗恰好此时走进来,坐在个沙发椅上。 烛火半明半暗的角落里,银行家雷卡米埃的笑声响起来,有些阴湿的感觉,他翘着腿,手杖还拄着地板,抢先替卡耶维多回答: “卡耶维多先生要娶新了,大伙儿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是。” “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心里不晓得是遗憾,还是震动?”菲利克斯瞪大双眼,摊着手,佯装生气。 雷卡米埃不说话。 但塔列朗却说了声“得了”,接着他又补充了下,“你该感到开心才是。”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1.安德莱依娜.加乔 “嘿,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欧坦主教?”菲利克斯把高脚水晶杯放在小圆几上,明显更加生气。 “要我告诉你吗?安德莱依娜已恢复了父姓舍弃了戒指,她现在叫安德莱依娜.加乔,听听这个名字,就像法兰西般充满了自由的气息,你这个花花公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了。”塔列朗眨眨眼睛,好像故意看了看卡耶维多先生眼,然后他在墙壁上投下的影子,和沙发靠背融为一体。 主宾四人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菲利克斯先转怒为笑,随后大家都笑起来,卡耶维多先生捧着腹部,笑声里拖着丝沙哑,菲利克斯判断他其实并不算开心,甚至还有些伤悲。 是啊,安德莱依娜毕竟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她对自己百依百顺,将家务也操持得井井有条。 现在马上要迎娶个十五岁还没到的娇嫩小女孩进门,卡耶维多先生觉得自己老了,对付这种年纪轻轻的妻子已没盛年时的那份从容。 不过医生也吩咐他,按时吃我的药膏,只要让这个还俗的漂亮小otg2ntc=修女成功受孕,您的终身大事就算圆满了,几百万里弗尔的家产您以后便能尽情去花销,如果嫌小新娘烦人,那就扔给她钱,让她快快乐乐的,您还可以和安德莱依娜破镜重圆的。 “在哪里办理的离婚手续,巴黎市的政务厅吗?”菲利克斯的询问,打断了卡耶维多的思绪。 他便回答说,我俩的结婚地在里昂,所以是里昂那边开具了离婚证明。 “是啊,现在教士组织法颁布啦,证婚神甫也没法用宗教力来约束我们了。”菲利克斯也靠在沙发背上,叼着雪茄烟。 说着,菲利克斯对着雷卡米埃使了个眼色。 雅各.雷卡米埃还不知道,当初逃往昆塞城堡前,菲利克斯已把他江浙湖汉北的底细调查得底朝天。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雷卡米埃的心目里是这样想的:“只要让这位浪荡哥儿得到垂涎已久的东西,也只要让他由此来支持我,钳制住卡耶维多这个大胖蠢人,那我的计划将不会遭到任何阻碍。” 于是他撑住手杖,站了起来,对法夫斯.拉利先生说:“科西嘉马上也要乱了,保利将军回去后,很快就会从法国独立出去,根据菲利和塔列朗的情报,科西嘉会倒向英国,我们商人也是爱国的,得替国家暗中破坏掉保利将军的企图。” “但是还不能公开说,百年后谁又记得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功臣呢!”塔列朗也很感慨。 听到这里,所有人眼眶都湿润了点,明显被自己“事毕拂袖去”的高风亮节深深感动。 接着雷卡米埃有些不礼貌地举起手杖,指着卡耶维多,低声说:“这次朗格多克国民自卫军在贾雷斯的誓盟很严重,它和反革命贵族、叛徒议员,甚至和宫廷密谋都有关联。现在我们得联手,这是和对科西嘉是同一盘棋——穆内这个王政派回到多菲内,那还能从事什么正经勾当!他和多菲内的另外位棉纺织业巨头交往甚密,你该知道的。” “是佩里埃,是佩里埃。”卡耶维多有点儿低声下气,先前两次在政治上站队不谨慎,导致他的把柄完全握在菲利克斯的手里,是安德莱依娜出面,才保全了卡耶维多家族的。 所以布勒太.卡耶维多颇以为:“安德莱依娜已屈从于菲利克斯,很可能和这位唐璜有染!” 妒忌和猜疑就像毒蛇般,在卡耶维多的心田里盘旋起来,吐着信子。 狡诈的雷卡米埃便抓住这个时机,他两面出击: 他向菲利克斯献媚,说只要利用我的计划让卡耶维多得到大甜头,那以后不但能控制卡耶维多家,你还能对安德莱依娜为所欲为,被休掉的安德莱依娜,从前有多贞烈,现在就有多柔弱可怜,就像落入你这个猫咪嘴巴里的一只小白鼠,当真是别有风致呢! 另外一头,他又暗地里恫吓、撺掇卡耶维多:“菲利克斯最喜欢你的太太,谁叫她长得那么像这位死去的姐姐呢?情欲如果是杯酒,那么混入亲情汁液调制出来的酒是最最芳醇的!(雷卡米埃是真心实意说此话的)在先前交易里,他俩通奸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与其等菲利克斯伸手来,把你家业夺取去取悦安德莱依娜。不如你抢先步休妻,回复自由身的安德莱依娜,是会让菲利克斯心满意足的,这是颗烟雾弹啊,然后你按照我指认的人物续弦就好。” 其实卡耶维多也问过,那个叫贝娜儿的小修女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女儿。”雷卡米埃倒也不避讳,直截了当。他随后告诉卡耶维多,我二十岁时有过件荒唐事,生下这个女孩,她母亲羞愧下投水自杀(事实真相如何,不寒而栗),我当时正追求一位德意志银行家的女儿,不能被这桩风流韵事拖累,这事过去后,我得偿所愿得到了大笔金钱(然后那银行家女儿如何了,也不得而知),成为了富裕的银行家,可我就只有这么个骨血,我已向天主忏悔过了,秘密把贝娜儿养在莫城女修道院里,每年都给嬷嬷一大笔钱,贝娜儿学习了各种文艺,身材也愈发落得窈窕了,脸蛋粉嫩地像雪那般——“卡耶维多 ,我俩都得在菲利克斯这头巨兽嘴里保全自个,谁都明白他是这个荒唐新时代里最得势的新人,我宁愿把女儿嫁给你,这样等我死后,我俩的财产便都有继承人了。” 卡耶维多这时还觉得可以接受:我娶雷卡米埃的女儿,生下的继承人自然是我子女,将来两家的财产都归他(她)继承,这不算什么蚀本的买卖。 但他万万没料到的是,雷卡米埃是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下手的禽兽,“等到弄死卡耶维多后,我就和女儿结婚,她就是雷卡米埃夫人,没谁会察觉到的,我和我女儿的子女,将在以后延续家族,兴盛发达。” 还有个是他没料到的,家庭医生其实早就知道他没生育能力,可一直在把责任往安德莱依娜身上推。 “帮助巴黎,帮助国会,铲除掉科西嘉的保利,外带多菲内的穆内,连带他背后的金主佩里埃(维齐耶城堡宣言时,这座城堡就是大亨佩里埃买下来,让给多菲内三级会议的),然后我们支持布勒太.卡耶维多先生,和法夫斯.拉利先生,得到国会认可,垄断整个南法兰西的棉纺业。”此刻,菲利克斯站起来,大声提议。 主宾四人顿时欢欣鼓舞。 然后菲利克斯厚颜无耻地问卡耶维多:“那么,现在我能追求安德莱依娜......加乔吗?”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2.彼岸的噩耗 随着菲利克斯的这句发问,整个场面仿佛尴尬了些,其他三人的表情都很有意思。 塔列朗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雷卡米埃表面上哄笑着,可眼珠却左右移动着,很明显正在盘算。 而法夫斯.拉利这位希腊大船主,则耸耸肩膀,眉头间有些微怒,大概觉得菲利克斯当着卡耶维多先生面,故意说这番话,确实有点儿过分。 “安德莱依娜.加乔......她就是‘加乔’而已,勇敢去吧,小伙子!”最终卡耶维多先生再度大笑,算是化解了在场的气氛。 菲利克斯也大笑起来,两人互相拍打了下肩膀。otg2ntc= “欧坦主教阁下,整个诺曼底的富余粮食全都承包给你,卖给英国。”接着四人开始甩起了“佣兵牌”,菲利克斯在灯下吐了口烟雾。 “我要用你公司的精算和会计师,因这段时间我得留在巴黎,筹办大同盟节,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可对这场庆典给予厚望,我作为教士代表担当大祭司。”塔列朗而后就问,“你的下塞纳省要派遣代表团参加的,对吧?” “确实,不过这个代表团还是游说团的角色。” “游说什么?”法夫斯.拉利问。 “拒绝指券的事。”菲利克斯语出惊人。江浙湖汉北 “对抗国民制宪会议,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塔列朗惊叹,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指责。 “因为我得防备像欧坦主教这样的货币、粮食投机商——赢了!”菲利克斯眯着眼,然后嚷了声,随后扔下了自己的牌面。 “这把真是糟透了!”卡耶维多抱怨起来,把一张“王后”摊出来,接着把十枚垒在一起的金路易推给菲利克斯。 雷卡米埃也笑了笑,输掉了八枚金路易,他手里的牌面是个“王子”。 “科西嘉的投资,大约就在下个月生效。”菲利克斯说这话时,脸面往前凑了凑。 烛光下,其他三张形态各异的脸,映着光影阴暗,就像是浮雕般,也凑了过来,密谈的声音也愈发低沉了...... 凌晨时分卡耶维多公馆的后门打开,菲利克斯握着手杖,和雷卡米埃并肩走出来。 塔列朗微微咳嗽着,还在走廊处和卡耶维多、拉利两位先生说些什么。 “事情做得很完美,这次的大买卖如是能成功,你将不但能拥有诺曼底运河和公路的通行费权力,还能把投资拓展到罗讷河流域去。”菲利克斯说到。 “这次成功地把卡耶维多夫妻给拆开,你也该得偿所愿了。”雷卡米埃猥琐地笑着。 “我已经迫不及待。”菲利克斯把安德莱依娜现在于里昂城的居住地址给扬了扬,这是他公然向卡耶维多先生索要来的。 “这就去?” “爱情的攻势可是片刻不能延误。”菲利克斯说得冠冕堂皇,“整个下半年,我会和安德莱依娜畅游意大利的米兰和罗马,渡过段美妙而难忘的时光,我会得到黄金般的收获,另外顺带处理科西嘉还有阿尔及尔的事务。” “你可真是个钢铁般的男人,也是位唐璜般的风流哥呢!”雷卡米埃戴上帽子,嘿嘿嘿地笑着。 “这算是对我的恭维吗?” “大伙儿一块发财的嘛。” 第二天,菲利克斯、法夫斯.拉利,还有丹东,秘密来到美国大使馆里。 待客室里,美国大使莫里斯立刻从酒柜里掏出瓶上佳的香槟酒,说“我是完全赞同革命的,让我们为革命而干杯。” “大使阁下......革命美酒随后再畅饮不迟。”菲利克斯说着,便把鲁昂的马克上校领事信件交了出来。 “什么,你们愿联合筹款,赎回多芬号和玛丽亚号上被俘的美国船员,从巴巴里海盗手里?”莫里斯大吃一惊,“那么,你们的要求是什么?” “大使阁下,以现在高丹、拉利和卡耶维多这几个家族的财力,凑齐二三十万美元的现金是完全没问题的,赎回了贵国公民,那么华盛顿总统、杰斐逊国务卿阁下面临的政治危机也就化解了。我们可以和奥斯曼帝国的塞利姆苏丹,及实权者阿莱姆达尔帕夏讨价还价,后者管辖范围是鲁米利亚外带整个希腊,他可以对巴巴里四位帕夏施加影响的......通过外交斡旋,以后美国船只在地中海航线上,只要缴纳适当的贡品给海盗,那么便会安然无忧,而我们在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还有圭亚那等地种植园的棉花包,便可托付给美国货船运往欧洲来,我们现在正急切地要在马赛、里昂等地扩展生意。” “对的,马赛港的贸易特权被废除掉了,以后自由贸易才是主流。”莫里斯大喜,随即干杯,说我代表美国国会和总统感谢你们。 但有喜便有悲,莫里斯看到菲利克斯,立刻想起什么,把一封急信从秘书那里取过来,告诉他: “我很遗憾,一位伟大的美国人不久前刚刚去世,本杰明.富兰克林博士......” 菲利克斯是红着眼圈,哽咽着离开 美国大使馆的。 丹东拍着好朋友的肩膀,沉痛地表示哀悼,“这消息法国国会也很快会知道的。” 果不其然,国民制宪会议得知富兰克林去世的消息,哀哭声一片,全体议员志愿为这位大洋彼岸的科学家、独立战士、法国人民的老朋友统一穿着丧服,时间为三天,这段时间国会休息,不举办任何辩论和投票。 杜伊勒里宫,路易十六知道这个噩耗后,也主动站在宫殿阳台上,向围过来的曾在美洲打过仗的贵族们挥手,一起为博士默哀。 整个巴黎,许许多多的报刊都报导了这件事,无数学者、市民都为富兰克林博士致哀,尤其是帕西区瓦伦丁纳旅馆老板乔蒙特一家,更是痛哭失声。 巴黎东边,秀美幽静的昆塞城堡大厅内,朱斯蒂娜坐在宽阔的沙发上,她的眼圈微微有些疲态了,“天主啊!”她的热泪滚落下来,仰起面来,用修长的手指擦了擦眼睛,随后注视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着富兰克林博士的画像,不由得涌起了更大的悲伤。 那时,博士在巴黎帕西区,是她家的常客,下棋、弹琴、打波士顿扑克牌,还有妙趣横生的闲聊。 “h夫人,我已经很老了,命不久矣,我完全是肩负着国家使命,才忍受着痛风、结石的巨大痛楚,呆在这里的......您难道不愿成全为风烛残年的老人最后美好期望,把我俩的关系从类父子向类情人方向迈出一步呢。”博士经常叹气,把他那标志性的河狸皮毛帽子放在茶几上,说到。 “博士,你不会死的,我可从来没想到过你这老家伙会死。”朱斯蒂娜笑着第九十七次地婉拒了博士非分要求,她一袭长裙,风姿绰约地坐在与羽管键琴前,然后为博士弹奏起来,并闭上眼睛,微微摇头,引吭高歌着。 在歌声里,博士保持了温和又有些狡狯的微笑,继续欣赏着她曼妙的身姿和歌喉。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的,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满足他的愿望好了。”朱斯蒂娜带着些悔恨。 “我也上年龄了。”她接着想到。 “真的是个悲哀的消息。” 这句话响起来——对面沙发上,坐着拉利夫人,还有低头悲伤的,安德莱依娜.加乔。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3.绝不容忍 “安德莱依娜,别回里昂城了,那又不是你的故里!”朱斯蒂娜夫人举起丝帕,擦了擦泪水。 “可是?”这段时间明显有些憔悴的安德莱依娜,低着头,不安地搓着手。 “博士的死讯让我情绪很糟,你和艾格尼丝就在这里小住段时间,另外现在里昂那边地界也不太平,听说因宗教冲突,南面国民自卫军起来造反了。”朱斯蒂娜夫人说着,对拉利夫人使了个眼色。 拉利夫人立刻敲边鼓,她从手袋里取出份报纸来,上面专栏便提及了南方的战乱,说在贾雷斯荒原上集结起叛乱的朗格多克国民自卫军,一路正在往里昂城前进,另外一路正在向多菲内前进,他们得到了当地部分贵族和议员的迎接,“由此看来,法兰西的内战近在眼前。” 安德莱依娜只能点点头。 “你就睡劳馥拉的房间吧,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巴黎,准备采风什otg2ntc=么大同盟节。我们三位好闺蜜,可以再找来斯塔尔夫人,重复当年沙龙的美好时光。嗯,斯塔尔夫人的父亲内克尔又辞职了,他抗议国会追印指券的法案,愤而离开,可斯塔尔夫人却留在巴黎了,她要继续关注这场革命,并发出自个的声音。” “说到这个,斯塔尔夫人有了情人,你们知道吗?”拉利夫人抽出扇子打开。 而后拉利夫人就说,斯塔尔夫人已和斯塔尔男爵各不干扰了,这位瑞典大使在巴黎养情妇、赌博,臭名昭著,欠了一屁股债,斯塔尔夫人也好,还是内克尔也好,都不愿再为斯塔尔男爵支付这些难堪的债务——斯塔尔夫人于是和纳博讷伯爵“好上了”,对方是位风流贤士,过着富裕而闲散的生活,据说有几位私生子女。 “纳博讷伯爵?我听说他是个坚定的王政派呢。”朱斯蒂娜说。 “是,他是法兰西沙龙的座上客。” “那算了,我们作为布尔乔亚,现在得和斯塔尔夫人、纳博讷伯江浙湖汉北爵保持点距离。”朱斯蒂娜断然说。 https:// 拉利夫人点头,安德莱依娜现在则对什么斯塔尔夫人不感兴趣,她的心思看来有些乱。 于是朱斯蒂娜问她:“我问你,上次你在城堡和菲利克斯分别前,你明明告诉他,你握有卡耶维多先前私通反革命巴黎市长弗莱塞尔的信件,但这次就怎么让这位和你离婚得逞的呢?” “我不知道......”安德莱依娜声音很低,不过看起来她还是比较理智的,“后来我考虑过,我该把这信件交给谁呢?它很可能给整个卡耶维多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朱斯蒂娜哦一声,随即狡猾地笑起来,“也即是说,这信件只有到了能人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强大的力量。我说的没错吧,安德莱依娜。” “我......”对方欲言又止。 “你是有意留着这信件,是要让菲利克斯接手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吧?”拉利夫人半真半假地说,摇着扇子。 “别这样艾格尼丝,我们的沙龙不该有争风吃醋的现象。如今世事艰难,大伙更需和衷共济。”朱斯蒂娜说这话时,泪痕已干,她的面容虽有些沧桑但依旧姣好,她站起身来,坐在了拉利夫人和安德莱依娜中间,牵住握紧两位女士的手。 入夜了,两位女士都接受了朱斯蒂娜的邀请,留宿在昆塞城堡当中。 城堡内的摆设不再像朱斯蒂娜当初在马莱区星辰街公馆,或在帕西区的小别墅那样的精致雅趣了,它处处透露着些粗犷的气息来,事实上安德莱依娜到现在也没想通过,向来最喜欢富裕布尔乔亚生活的朱斯蒂娜为何会在四十岁时选择退居到这里,就像是位修女般隐遁了。 也怪不得她女儿劳馥拉更喜欢呆在巴黎的公寓楼里。 从修道院式的窗格望下去,城堡四周的村落和田地零零散散的,交杂着树丛和花圃,朱斯蒂娜已把所有田产都用低廉价钱分租给农民们了,礼拜堂钟声传来了种寥落苍凉的感觉,镶着金边的玫瑰红色墙纸,现在巴黎宅邸里已很少用了,现在则环绕在安德莱依娜所浸泡的浴缸内。 一面小小的檀木靠枕,很好地枕住了安德莱依娜秀美的后脖,她很放松,几乎是半睡的状态躺在舒适的浴缸里,刚刚喝下杯凉的奶油咖啡,她的皮肤在热腾腾里,毛孔舒展开来,将些许污渍和死皮给排了出去,接着毛孔会再度收缩,安德莱依娜用海绵细细地拍打擦拭着它们,不久女人的皮肤就会变得和少女一样了。 不久,梳妆台的镜子里倒映出安德莱依娜出水的丽容,她很小心地用块细羊毛披肩裹住自己的双肩,圆润的轮廓清晰可见,身躯上则披着件舒适的睡裙,带着洁白的绉边,当她坐到镜子前时,擦拭头发的绸巾落了下来:确实,安德莱依娜并非是天生的金发,现在她的秀发是褐色的,依旧光亮依旧美丽,但她还是在梳妆台前拨弄了小会儿,似乎在寻找染发剂的瓶子。 发油倒是有的,八角形的漂亮玻璃瓶,标签画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美女,文字是“迦勒底精油”,但还是没金色的染发剂。 “朱斯蒂娜。”她轻轻地喊着。 不一会儿,朱斯蒂娜带着迷人的微笑,将安德莱依娜的小行李箱,给亲自提入了房间来,“这里该有你想要的,亲爱的。” “真的是太谢谢你。”安德莱依娜感激地说。 城堡一层后院,靠着大道的马厩处,几位仆人提着灯笼,“你赶着安德莱依娜.加乔太太的马车,在明日清晨只顾向里昂方向走。”裹住披肩的拉利夫人,在给了名车夫五枚金路易后,吩咐说。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来后,菲利克斯已从富兰克林博士去世的悲恸里恢复,他带着勃勃的精气神,于新桥口的一所车行里,雇了辆崭新漂亮的马车,挥手让雅克驾驭,自己也坐了上去。 雷卡米埃早早来送行,“巴黎的事情你就不管了?” “还有什么事情比追逐欢爱更关键......安德莱依娜.加乔已在去里昂的路上,我会追上她,给她个大大的惊喜。”菲利克斯从车窗探出头来,向朋友道别说。 很快,车子就飞速消失在大街尽头的晨雾当中。 雷卡米埃一转身,登上车行的二楼,然后推开靠街房间的门。 肥胖的卡耶维多先生正背着手,一言不发地立在窗台前。 “你还是不能容忍的,对吧?”雷卡米埃走到他身旁,然后叹口气,“这位高丹男爵是多么聪明果敢,可惜可惜,就是过分沉溺情爱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4.刺杀 卡耶维多先生原本笑嘻嘻的圆脸,这时变得阴沉而严肃:“雅各,我真的该这样做?” “高丹男爵租赁的马车编号很清楚了,您的前妻也正在往鲁昂赶路,我关切的倒不仅仅是您的名声,更关切的是我俩联盟的利益。是的,也该把高丹男爵给彻底摈除出去,甚至还要把他的家产给瓜分掉。现在诺曼底的运河、公路掌控在我手底,您又拥有里昂最庞大最雄厚的棉纺织业,现在的局势注定三个人里,得有两个人联盟起来吃掉另外个,高丹男爵始终以为,他垂涎于您前妻的美色,把安德莱依娜收为情人,那样就能继续保持三个人的联盟,所以我说他毕竟还是有些幼稚。”雷卡米埃机敏地说。 卡耶维多转过脸来,有些忐忑地眯着眼睛,“现在的关键是,他知道我马上新娶的,其实是你亲生女儿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雷卡米埃嬉笑起来,“我把贝娜儿的身份隐藏得非常好,任何人眼中,她不过就是莫城女修院的一位孤女罢了!” 说到这,卡耶维多又缓缓地把视线转回到窗格上,最终咬着牙,说了句:“那就动手好了。” “就该这样,在通往里昂城的王家大道上,诺曼底首富菲利克斯otg2ntc=.高丹被乱枪击中身亡,然后从尸体上搜出他和朗格多克、多菲内等南方省份叛党勾结的罪证,我都已经想到报道该如何写了。” “恰好,我听说昨日下塞纳省、厄尔省、芒什省等原诺曼底分出来的新省份代表团,说是要来巴黎准备参加大同盟节的,实则悍然向国民会议提交陈情,说要抗拒指券入境,自行发行‘法郎’。国民会议震怒,正在就镇压地方省份不断抬头的‘邦联主义’进行辩论,高丹男爵作为幕后指使者,开始众叛亲离,国民会议内没有多少议员支持他。” 雷卡米埃得意地背手,将手杖转动着,“这样不正好?就此高丹秘密赶往里昂城,联络南方的分裂势力,不就顺理成章了吗?等他一死,我们就申诉革命法庭,随后出手夺取他的家产,至于救赎美国船员及推动科西嘉事务,我们也能接手下来。总的来说,高丹男爵当真是死有余辜呢!” “死有余辜。”卡耶维多先生也放松了许多,“他也许不知道,他一死,我才能彻底安全。” “所以,对他下手是最明智的行为。” “那就下手吧!”卡耶维多也用决然的语气说到。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随后,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来到卡耶维多公馆,今天雷卡米埃的话似乎特别多,尤其健谈:每当他俩沿着铺着名贵地毯的长廊,经过座厅堂时,他都会问卡耶维多,这里的古董价值几何,那儿的名画又价值几何,当卡耶维多先生如数家珍时,雷卡米埃看着这些东西,眼光流露出真诚来,好像望着床榻上美人的胴体那般。 当夏日的余晖还长时,两人便有些紧张地呆在一所房间的沙发上,也不怎么说话,不断盯着角落里的自鸣钟,都在焦急期盼着回报。 大约子夜时分,他俩的人终于是回来了,以雷卡米埃的心腹维荣为首,一共是七个人,都是携带手枪和匕首的。 门被打开后,卡耶维多和雷卡米埃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维荣阔步走进来,把自己的武器,郑重地搁在茶几上。 “这......”卡耶维多看着还残留着火药残渣及熏黑痕迹的枪口,还有那把染血的匕首,不由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阁下请不要触碰,我们在距离巴黎二十里约的大道上,赶上了目标,以我为首,所有人都对着那辆马车发射了子弹,高丹男爵和他的随从中弹,随从当即落下车来身亡,高丹男爵满身是血,坐在车厢内动不了,还剩一口气,中了三颗弹丸,我又用这把匕首,直接扎入了他的心脏!” 听到维荣的描述,卡耶维多更是觉得惊心动魄。 雷卡米埃则非常冷静:“信件放进去了吗?” “当然不会忘记,现在高丹男爵就是邦联主义的罪魁,就是分裂国家的元凶。” 卡耶维多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大汗淋漓,重新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喃喃自语说:“结束了......都结束了......请谅解我高丹男爵,我之所以这样做,绝不是因你和安德莱依娜通奸让我妒忌,本质还是商业竞争上的你死我活所致......你好好地去吧,无论是升入天堂还是堕入地狱,我会让安德莱依娜为你祈祷的。” “别犹豫了布勒太!”雷卡米埃嚷起来,“所有的计划不能乱,现在就备车,去法夫斯.拉利先生的府邸。” “是的......”卡耶维多先生用手捂住脸,痛苦地说到。 “大夫,大夫!”雷卡米埃走了几步,敲响了门板,“奥德莱恩大夫!” 等家庭医生来到这房间前,雷卡米埃就说,给你主人开一副镇静的药剂,他精神压力太大了。 大夫便点头。 “为什么不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送到这里?”突然,卡耶维多先生目露凶光,瞪住维荣。 “先生 您得知道,把脑袋割下,终究会横生枝节。”维荣惊诧地解释。 “不这样,我不能确认高丹男爵已死了,我要他确确实实死,就是他的头颅在这里,躺在金色盘子里摆在茶几上,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这样才行!”卡耶维多跺着脚,站起来吼道,有些歇斯底里,然后他哆哆嗦嗦,来回走着,“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多优秀啊,也难怪安德莱依娜会和他通奸,现在他死了,绝不能这样窝囊,默无声息,这样是对他的侮辱!” “大夫,请快点,加大剂量。”雷卡米埃的催促声更大了,并噗通声将门给关上。 太阳刚在塞纳河尽头露出个犄角,旺多姆广场边的古老气派的大公寓中,还穿着睡衣睡裙的拉利夫妇,从楼梯上惊惶地跑下来。 站在客厅里的雷卡米埃和卡耶维多,告诉他个震惊万分的消息:“高丹男爵在前往里昂的途中,中伏击死了。” “......”拉利夫人当即昏厥过去。 法夫斯.拉利的手都抖动着,当他看到卡耶维多的情绪几乎崩溃时,便转向雷卡米埃,牙齿几乎都要咬碎:“这到底是件什么事?是布勒太,是布勒太你听说高丹男爵要去找安德莱依娜,你出于妒火,布置了这场情杀,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卡耶维多喊起来。 “这是场政治刺杀,法夫斯先生。明日巴黎大街小巷里,会传遍这消息。”雷卡米埃很冷静地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5.凶手是谁? “那先前我们几家合作的生意该如何收场?”拉利先生很快就转入到这个话题。 雷卡米埃当即提议:“高丹男爵在科西嘉的线已安排好了,我们要尊重他的遗愿,虽然这遗愿绝非他的本意——可怜的高丹男爵!”随后这位狡诈地补充说,“我们都是高丹男爵的友伴,他生前未能做到的事,我们得替他执行到底。” 拉利先生沉重地叹气,点头称是。 “我已火速派人去收敛可怜的高丹男爵遗体,但是......现在反革命势力如此猖獗,您是知道的,很可能这是贵族或教士的阴谋,他们雇佣匪徒杀害了男爵,很可能还要栽赃呢!” “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生意要卷入政斗里就惨了。所以我们得维护男爵的死后名誉,虽然我也知道他是去追逐安德莱依娜了,想必由此被匪徒给盯上追踪。”拉利先生摊手道。 听到这里,拉利夫人坐在椅子上,哀哭得更伤心了,拉利先生抚otg2ntc=摩着妻子的头发,不断低声宽慰她。 “没错,男爵是革命斗士!”雷卡米埃握紧戴着白手套的拳头,高呼起来。 “高丹男爵是革命斗士,是为革命而死的!”拉利先生此刻也大声应和。 “高丹男爵是被反革命势力杀害的!”卡耶维多先生这时也站起来,举着双臂,呼喊个不停。 三位男人接着“达成一致”,必须要认定菲利克斯.高丹为全法国第一位革命的殉道者,他的名气该比在路易十五广场牺牲的革命士兵诺艾尔还要大。 科尔德利埃大街商业大院二楼,丹东的事务所内,劳馥拉伏在打江浙湖汉北了蜡的写字台上,哭得伤心欲绝,在她面前散落着好几份报纸,一份是保守派主编的《国王之友》的报道,里面写到:“很不幸,下塞纳省的大议员菲利克斯.高丹遇刺,我们陷于震惊和悲哀里,但据说从他身上搜出了‘罪证’,说他和多菲内省的前国民会议议员穆内暗中勾结,准备南北分治,掌握各自省区的国民自卫军,利用对国民会议宗教政策和货币政策不满,发动叛乱割据,这完全是对高丹男爵的侮辱,大约是刺客在男爵尸体上扔下这份炮制好的信,用来栽赃的——对国会政策不满而结盟,就是叛乱吗?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有人就在用高丹男爵的死来做文章,要知道高丹男爵当初在巴黎化名鲁斯塔罗,亲自指挥攻打巴士底狱的,这样的革命者会和王政派、反抗教士混在一起?蠢才才会相信。” 而激进的报纸《杜申老爹报》上,埃贝尔亲自撰文,猛烈指责菲利克斯.高丹:“这位早就他妈的(没错,老爹报上脏字连篇,就是要接地气)不是什么革命者了,瞧瞧他在鲁昂都做了什么?赞同‘银马克制’,盖大工厂,断了多少小有产者的活路,横夺了大量的不义之财,操控选举,现在还要抗拒指券在全国的通行,让巴黎的无套裤汉们买不到诺曼底面粉对吧,现在他不管是被谁刺杀的,都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不然他早晚还是要到断头机上‘矮一截儿’(指被砍头)。” 素来喜欢鼓吹天主教力量的《使徒行转》,刊登了菲利克斯在索邦法学院求学时院长拉罗什神甫的文章,里面谈及:“我认为这就是场普通的情杀,毕竟高丹男爵在学院时就从来不出席弥撒,天天旷课,他的桃色绯闻数不胜数,我亲耳听说过他(以下省略一千字),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听说他去里昂,是为了俘获位美丽夫人的芳心,这位纵火犯啊,最后还是烧到自己了。” 相对温和立场的《法兰西信使报》则说:“境外势力,境外势力无疑!现在法国到处都是危险的流亡贵族,还有外国间谍,尤其是高丹男爵凭借鲁昂城那先进发达的棉纺织厂,已把英国货驱赶出去了,这是个值得我们关注的重要线索!在英格兰,政治早就被贪婪的商业绑架了,这个现代的迦太基,卑劣怯懦到用钱收买一切败类,来杀害高丹男爵这样的法国人杰,我们丝毫不要觉得奇怪。公民们,你们该团结起来,武装起来,警惕起来,发动一场对欧陆境外势力的十字军征伐,光荣的十字军该组织起来,让我们齐声高呼<欧坦主教的粮食>里的这句台词,向前,向前,向前......” “保守派说菲利克斯被杀是反革命企图搅水栽赃,忿激派把菲利克斯打成了反革命,天主教报纸关注菲利克斯的黄色小道消息,温和派叫嚣着要用菲利克斯的死组建圣战十字军......全他妈拿错了剧本啦?”坐在天鹅绒大靠椅上的丹东,扔下这几张报纸,是哭笑不得。 这些全是雷卡米埃在释放烟雾弹,他花重金到处买稿子,把巴黎的舆论界炸得七零八碎。 而他、卡耶维多,拉上个拉利先生,又到巴黎商会里大闹,誓死维护菲利克斯的身后名誉,闹得拉法耶特侯爵也不得不出面,说定要严拿凶手。 “丹东先生,你,你都不为师父的遇害而落泪嘛......你知道师父生前对你有多好......你太狠心了......”此刻,对面坐着的劳馥拉抽泣着,伤心欲绝地数落着。 丹东愣了下,然后大笑起来。 气得劳馥拉喊了句 “你这个巨大丑陋的混蛋”,便要转身离去。 “听着女公民赫尔维修斯,你看了这么多报纸,总该先问问,菲利到底死了没有,尸体在哪呢?”丹东开口说到。 “报纸都登了。”劳馥拉呆了下,然后说到这句,便哭得更伤心。 “呜呜呜呜......”丹东这才看到,更远处酒柜边的沙发上,和劳馥拉一道来的,波拿巴家的两位姐妹,埃丽萨和伯莱塔,一个赛一个,哭得也是,唉! 这两位所在的圣西尔女修院,被改为了圣西尔女校,总算是幸存下来,她俩休假就喜欢来找劳馥拉做伴,谁想到这次听到如此噩耗。 但埃丽萨听说,毕业后原本许诺的三千里弗尔奖学金,降格到了一千五百里弗尔,说不定还用指券来支付的,所以她哭,大约也有这个伤心因素在内。 “行了行了,你们冷静点。”丹东用烟斗柄,敲了敲桌面,“现在巴黎的记者们听风就是雨,遇到消息,不问对不对,却跑得比谁都快,骂得比谁都凶,全是摩尼教信徒。女公民赫尔维修斯,你也感染了这个行当病了吗?” 此刻,昆塞城堡里,拉利夫人坐着车闪电般疾驰而入,然后挥动着巴黎的各份报纸,交到朱斯蒂娜和安德莱依娜手里。 安德莱依娜拿着报纸,看到了菲利克斯的“死讯”,一下子没能支撑住,瘫坐在地板上,心如刀绞,泪珠不由自主地溢出来,一颗颗落了下来! “菲利死了,在去里昂城找你的途中死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巴黎?”朱斯蒂娜的语气狂乱起来。 “听说是悄悄来的,他不该遭到这样结局的......确实,他是认为安德莱依娜你回里昂了,便想去找寻你,也许是倾诉对你的爱,也许是想安慰你在婚姻里的失意,不管如何,他是真正爱你的!”拉利夫人说到这,也流泪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6.可怜的愿望 安德莱依娜顿时泣不成声,她不晓得现在该以什么身份来痛苦地哀悼菲利克斯,是俱乐部的友人,还是始终被她抗拒的求爱者...... 三位女士搂抱起来,安德莱依娜哭得更伤心了,不过朱斯蒂娜和拉利夫人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向着城堡庭院望望。 外面的风开始呼啸起来,夏天的雨要到来了,天地间满是昏暗,城堡里的男女仆役纷纷把靠墙的窗户给牵拉闭合,一位女仆看灰色、黑色的云,舔着山岗和田野翻滚而来,它们和地平线交界的那道白色,是远处已弥漫开来的雨雾,散散落落的农民们,开始赶着牲畜,往自家屋舍里跑着,不久这女仆就听到了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的声响,她转身在碗橱里取出烛台,把它给点着了,一团火光映照下,她看到了飞速不停的雨点,像是团团凌厉的飞镖,射在玻璃窗格上,雨点因风的助威,全是横着飞的,根本没法看到它们落地的姿态。 瞬间,那女仆喊了声,把烛火擎高了。 微微起伏的山坡间,一队城堡附近的农民,有的还背着猎枪,正簇拥着一辆外观极其普通的马车,冒雨向着城堡的大门赶。 随后许许多多的仆役都争相举着烛火和雨伞,走到庭院里,神色otg2ntc=紧张的朱斯蒂娜领着头,提着裙裾,拉利夫人紧随其后。 泪痕未干的安德莱依娜则走上了楼梯,来到二层带着天花板的阳台里,看着下面的雨伞张开,宛若一团团池塘里的浮萍,聚聚散散,在马车车厢里,仆役们和车夫联手,扶持出一位年轻绅士来。 “天主,是菲利克斯!”安德莱依娜的情绪是峰回路转,不由得捂住嘴巴。 菲利克斯前额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脸色看起来很疲累,“快,升起壁炉的火来!”朱斯蒂娜高声吩咐说。 “他有没有受伤?”咚咚咚急促的高跟鞋踏在楼梯上的声响,安德莱依娜来到大厅弧形的壁炉前,手忙脚乱地和仆役们一道点着了柴堆,温暖的火焰渐渐升了起来,光透过了她苗条的后背,把大厅给染亮了。 “似乎并没受到枪伤。”拉利夫人抓着手帕,赶紧说。江浙湖汉北 https:// “但主人遭到了袭击,就在去里昂的大道上,我们的马车上全是弹孔,我扔出了些金路易,引得匪徒去哄抢,然后和主人躲到了密林里才躲过一劫。” 菲利克斯随即被抬起,身躯摆放在了长餐桌上,安德莱依娜关切地走上前,帮他的绸子领带及纽扣给解开,用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脖子还有耳轮,“谢天谢地,没有发烧的迹象。”她对朱斯蒂娜说。 “主人在逃奔路程里很是疲累,最后是我背着他,到了最近个镇子。主人对我说,雅克,把我的金怀表给那里车行,雇佣辆马车,就往昆塞城堡内走。到了这里,幸亏得到了农民兄弟们的接应呢!”雅克说到。 按照雅克的说法,安德莱依娜便伸手,在菲利克斯的衬衫口袋里,拿出张微型画来——金表虽然典当出去,可里面的画他是不会放弃的。 这画儿里的人物,正是菲利克斯的姐姐马德莱娜画像的复刻品...... 安德莱依娜擦了擦眼角新流出的泪,呼唤着他,“高丹男爵,高丹男爵,你没事的,对吗?” 不久,菲利克斯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的嘴唇有点儿发青,这是极度劳累的标志。 他盯住安德莱依娜,艰难而欣喜地说了声,“马德莱娜姐姐......” “不。”安德莱依娜顿了顿,然后轻声摸着他的额头,说“是我,安德莱依娜......安德莱依娜.加乔。” 接着菲利克斯环视了下四面,虚弱的他好久才说出话来,“给我点食物和水,另外,我有话要对卡耶维多太太说。” 于是其他人便赶紧都去了厨室里。 “我知道,卡耶维多先生休弃了你。但你为什么不按照我当初所说的,用那封信来要挟他呢?”菲利克斯问到。 “这样对卡耶维多先生的家族和生意伤害太大了。” “那我明白了。” 说到这里,安德莱依娜的手腕突然被菲利克斯所牵住。 啊,他的手是多么冰凉啊!他这段路程里,应该是没吃任何食物,狼狈极了。 安德莱依娜的手则是温热的,她害羞之下,想挣脱掉的,可心软的她怎能让一位如此虚弱的男子再遭到伤害呢? “我太愚蠢,我还以为你已按照卡耶维多先生的要求,去了里昂的呢?所以我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去里昂,我希望找到你,能帮助你从困境里脱身出来,可谁曾想到......” “是我的责任,我曾告诉过卡耶维多先生,我保留了他的那封信件,他在惊愕害怕之余,答应一年把给我的钱加到五万里弗尔,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菲利克斯......”安德莱依娜说到这,再也受不了,轻轻伏在了菲利克斯的胸膛前又哭了起来。 菲利克斯能感到贴在自己身上那两块柔软的温暖,他笑了起来,抬起手,顺着安德莱依娜圆滑的 肩头,再到柔顺的裸露出来的肩膀,再到脖子,再到那纤细的耳轮,还有缕缕秀发。 “太好了,你毕竟没有受伤。” “没有人会受伤的,我会当保护你的骑士,直到永远。” 半小时后,菲利克斯埋着头,坐在餐桌前,一手举着餐刀,一手握着餐叉,埋头于丰盛的菜肴间是狼吞虎咽。 外面的天色更加昏黑,雨水酣畅淋漓,“我好像看到了年轻人的精力正随着食物不断下肚,而迅速恢复。”朱斯蒂娜有些讽刺挖苦地评价说。 “你真的是位天才式的戏剧作家呢!”拉利夫人坐在更远一点的扶手椅上。 “求求你们别说,成全我这可怜的愿望吧。”菲利克斯抬起眼,又将块羊肉叉入嘴里,请求道,“我会回报两位的。” “当然当然,你这愿望可不可怜,可怜的是该是卡耶维多先生和雷卡米埃。” “是雷卡米埃这个叛贼,没错,叛贼现在自己跳出来了。”菲利克斯冷笑着说,“可卡耶维多是个被挟持的可怜人,他误以为我和安德莱依娜有奸情,男人在妒火下做出些出格的事,我都能原谅的,我能感受到他对安德莱依娜的爱意,毫不掺假的爱意。” 对此朱斯蒂娜挑了挑眉,双手抱在丰腴的胸前,大约是想起了那位因越界而被弄死的前夫,不言语。 而拉利夫人明显被安稳住了。 一会儿后,朱斯蒂娜笑起来,“你大约还希望她是卡耶维多太太吧,你这真的是独一无二的癖好呢,无耻混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7.太太! “不,我这是在全心全意地维护卡耶维多家族的完整。”说完这话,菲利克斯意味深长地将沾着油渍的餐巾从脖子上扯了下来,随后当着二位夫人的面,推开身后的凳子,踏上了样式古朴的楼梯,一步步地登了上去。 “哼。”朱斯蒂娜耸耸肩膀,然后望着同样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拉利夫人,说了句:“可最终就是这样的无耻混蛋获胜,不是吗?” “我们该站在胜者这一边。”这时拉利夫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啊,黑人之友俱乐部万岁。”朱斯蒂娜靠在椅背上,抽出了根雪茄,说到。 就在晚餐前,安德莱依娜特别提出,希望自己从劳馥拉的房间里搬迁出来,转到了城堡东侧塔楼的那间房里,其实隐含的意思很明显,安德莱依娜.加乔屈从了,她出于歉意,不愿意让劳馥拉房间变成幽会欢娱的场所。 在梳妆镜前,她穿着件宽松简单的绸裙,并且再次将头发染成了otg2ntc=金色,披散了下来,随后用件披肩围住了粉嫩里透着些红润的肩头...... 门板被敲响了,“请进来吧?”她有些不安,以至于声音颇为急促。 转动把手的声响,菲利克斯端着餐盘和美食,彬彬有礼地走入进来,“请允许我把晚餐端来给您,卡耶维多太太。” 然后菲利克斯就惊艳地立在门旁,他看到跃动的烛火前,安德莱依娜的房间梳妆台上,就立着他姐姐的微型画,而此刻的卡耶维多太太的神态和装扮,就宛若从那画里走进来似的。 “卡耶维多太太......”菲利克斯喉头似乎充溢着情欲,声音也有些变样,尤其他看到安德莱依娜坐在无靠背妆凳上,那被裙子包裹着的,完美贴在天鹅绒绷面上那如蜜桃般饱满的臀部时。 “我已经不是卡耶维多太太了,如果......如果高丹男爵您不介江浙湖汉北意的话,我愿意暂时假充你的姐姐马德莱娜.高丹。”安德莱依娜带着娇羞感激,也包括些罪恶感,目光游移地回答道。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你既是马德莱娜姐姐,更必须是卡耶维多太太!”菲利克斯的声音变得无比肯定,他端着餐盘,往美丽的心上人走去,门则在他的身后,被轻轻地阖上...... 巴黎喜剧院区的安思延大街某处公寓里,布格连脸色苍白地把桌子上报纸翻来翻去,而艾蕾和来访的劳馥拉则在旁边:艾蕾的神色平静些,劳馥拉则还有些狐疑紧张。 当然最紧张的是让.布格连,他是个善良的年轻人,是个满心想拯救生命的医生,但在巴黎混乱不堪的报纸上,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可靠的消息,那就是“菲利克斯到底死了没”,只见最后一张《多言报》上刊登了最新的报道: “巴黎和里昂间的王家大道,拉法耶特侯爵派出的国民自卫军确实发现了一辆中了枪弹的马车遗骸,还有血迹,但并未找到菲利克斯.高丹和他随从的遗体......侯爵和巴依市长声称,菲利克斯只能说是生死未卜,并愤怒驳斥记者的诱导性提问——<法国和布拉邦特革命报>试图引起‘高丹男爵遇害是政敌密谋’的舆论......” “我真的是受不了了!”布格连站起来,然后就从衣架上抓来外套,外面雨声越来越大。 “让,你去哪里?” “艾蕾你和女公民赫尔维修斯呆在这,我还是放不下心,我去找丹东先生,亲自去那马车的地方看一看。” “让,听我说,哥哥没死。”艾蕾靠在墙上,沉稳地劝说道。 “科学告诉我们,直觉靠不住的。” “但我的直觉很灵敏。”艾蕾打断了未婚夫的话,这位阿比西尼亚公主的面容坚毅自信起来,“尤其是对哥哥,身为亲妹妹的我总是有那样的感应,身为手足的感应,哥哥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焦急的布格连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前的哥哥真的很弱,还有癫痫,我总是会做噩梦,害怕他随时会死掉......可自从那次癫痫他落入了花园池塘后,他好像就变了,虽然越来越无耻越来越不择手段,可他确确实实强大起来,他好像完全适应了这个寡廉鲜耻的时代。”当艾蕾把这段话说出来后,劳馥拉瞪圆了眼睛,实在难以想象,这是妹妹对亲哥的评价。 “虽然还不能确认他现在做什么,但那种感应告诉我,他不但没死,反倒他宿命星宫里的那颗星还尤其闪亮起来——他大约又在计谋暴风的眼子里,做些狂欢的事。” “如果单纯看你的肤色,我现在甚至认为你就是位吉普赛的占卜师。”布格连摊手无奈地回答道。 昆塞城堡里,雨水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明亮的蜡烛前,菲利克斯温柔地从背后搂住了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他吻着她的肩头,随后是脖子,再后来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耳轮,鼻尖贴着她茂密的头发蹭来蹭去。 安德莱依娜看到镜子内,自己和菲利克斯的影子,只觉得万分害羞,可身躯内的欲念却如不断燃烧的蜡烛那样 ,已无法熄灭了。 她最终还是委身于他,因为他答应,“我还是会让你回圣路易岛的卡耶维多公馆,最终还是要让你继续是名正言顺的卡耶维多太太!” 绸裙的扣子被她的后背被解开,系带从她的肩头滑落,安德莱依娜不敢再看镜子里自己的形态,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她的双肩微微有些宽,可这其实更增添了她的母性美。 菲利克斯的手,温柔地托住了她圆润的胸乳,当他放肆而灵活的指尖,轻柔但却热烈地挑弄着她的乳尖时,安德莱依娜只觉得浑身着了火,她闷哼着,鼻翼张合不停,带着热烈的气息,将脸庞和脖子依偎在情郎的怀抱里。 她能感到对方猛烈的勃起,正隔着那薄薄的裙摆,在自己的臀间滑动弹跃着...... 但菲利克斯绝没有那样粗鲁,也绝没有那样着急,他顺着卡耶维多太太光耀雪白的背吻了下去,然后细细地吻着她后腰,一边一个可爱的髋凸,那迷人的小涡,直到——安德莱依娜像触电般仰起脖子,手不安地抓住镜子边框,不可抑制地发出呻吟声——那是菲利克斯把脸,埋在她的臀股之间的位置...... 卡耶维多公馆里,当看到《多言报》的报道后,布勒太.卡耶维多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银行家雷卡米埃如此的惊慌失措。 “高丹到底死了没有?”卡耶维多颤抖着问。 “别再犹豫了,维荣,维荣!”雷卡米埃嚎叫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8.跑路 等到维荣带着几位走进来后,恼羞成怒的雷卡米埃跃起身躯,一把把他给推到墙壁,然后挥动拳头,奋力殴打,边打还边辱骂,“你这个瞎子,你到底确凿了高丹的尸体没有?” 这会卡耶维多先生走过来,拉开雷卡米埃,又安慰起维荣来,并喋喋不休地请求他行行好,对天发誓,高丹男爵已死了。 这是大布尔乔亚的戏剧演技:一个黑脸,一个红脸。 “先生,我真的发誓,高丹男爵中了三弹,还被我刺了一匕首,一命呜呼了!”头发被抓得极其凌乱的打手维荣,也不断地对卡耶维多如此吼道。 “亲爱的我早就叫你把头颅给割下来!”卡耶维多先生紧张万分地说。 “我已经带回了高丹男爵身上的信物,那个金怀表,还不够?”otg2ntc=维荣也是气愤非常。 雷卡米埃喘着粗气,虽然有些不相信维荣,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去里昂,必须前往里昂,来一探究竟。”一会儿后,雷卡米埃嚷起来。 然后雷卡米埃用手指着卡耶维多:“我们联合为美国大使馆筹集赎回海员的款子,期限就在明天。菲利克斯说他公司的会计师盖森海姆会带着钱,来大使馆内等着我们,我们把钱给带着去里昂。” “去那里做什么?”卡耶维多惊恐地询问。 “看看高丹男爵到底死了没,还是受伤藏了起来。要是情况不妙江浙湖汉北,我们就裹挟款子回你的地盘,可以和造反的穆内、马卢艾等联合起来,匡扶王政。只要占据了里昂城,整个南法很快就归我们。”雷卡米埃打着手势,让手下人去准备行李,“我们甚至可以和皮埃蒙特的国王维克多联手,他是王弟普罗旺斯伯爵的岳丈,据说王宫前财政大臣卡隆也在都灵城,只要有钱,到哪里都可以。” 软弱的卡耶维多也只好拿起手杖,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走廊。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炸起,惊得幽微烛光下,卡耶维多和雷卡米埃,及一群仆役都东摇西晃起来。 惊魂未定下,雷卡米埃向上看去,只见二层的双弦楼梯柱头上,一只黑猫盘踞其上,黄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刚才那声叫喊就是它发出来的,背后的落地窗户,被暴雨和雷光闪得黑白分明! 几声咒骂声里,那黑猫一跃而下,消失在黑暗当中。 卡耶维多先生靠着墙壁,捂着胸,只觉得心脏异常难受,“奥德莱恩医生,快来!” “卡耶维多太太,请你看着我......”昆塞城堡的四柱床上,安德莱依娜已是寸缕不存,她侧着脸,耳轮全潮红了,浓浓的睫毛覆盖了她羞闭的双眸,她后腰和臀部被菲利克斯强壮的双手抱持着,自己双手则轻轻摁在菲利克斯宽阔裸露的肩上——对方很显然要以互相拥抱的姿势完成初次的甜蜜交合。 “不要这样男爵,我委身于你,已是触犯教规的丑恶之事,求求你快点得偿所愿,放过我吧......” 菲利克斯明白,以前的安德莱依娜一直贞静自守,慢慢的,她的美妙情爱和躯体已冷却得如一块冰,今天他要用温柔的灼热,把她的全身一处处的肌肤,全都融化掉。 于是菲利克斯的双手,慢慢地使力,“啊~”一阵传入骨髓的快感里,他自己的眼睛抖了两抖,全是漆黑和闪电交加,和安德莱依娜同时,不由自主地喊起来。 安德莱依娜腰肢和圆臀间,那两个小漩涡,陡然收紧,陷没得更深了,她整个身躯缓缓匀速坐了下去。 这简直就是埃文斯发明的高压蒸汽机的“人体版”,菲利克斯的“燃烧仓”置入到了卡耶维多太太的“储水室”里,五颜六色的蒸汽开始鸣响、窜动,野蛮地横冲直撞! 四柱床在外面的电闪雷鸣声里,剧烈摇晃起来,菲利克斯和安德莱依娜面对面赤裸相拥,两对腿足互相交叉,享受着人间的极致相融。 “朱斯蒂娜说的是对的......这就是年轻男子的魅力吗?虽然男爵的年龄其实是比我大的.....”还在这样想着的安德莱依娜,眼睑遭到了浓密的吻。 卡耶维多公馆的门被一把推开了,狂风骤雨里,一个披着斗篷,靴子上满是水的仆役冲进来,喊到里昂城的信件,是前任夫人连夜送来的! “是安德莱依娜的信?”在四周人手忙脚乱抬东西情景下,卡耶维多先生颓然独自坐在大厅的沙发椅上,奥德莱恩医生和助手正半跪在旁边,同样手忙脚乱的。 拆开信后,卡耶维多先生惊呼起来。 在信中,“身处外省”的安德莱依娜告诉前夫:“我的马车刚到马恩省的馆驿时,几位农民就赶着草车来到,上面驮着的,居然是高丹男爵,他受了很重的伤,命不久矣,他把压在车座下的钱全都给了农民,让他们抬着自己找到了我......可怜的高丹男爵,他临死前拼尽最后力气,对我说了些......我不晓得他以前对我动过感情。” “高丹男爵的尸体,在安德莱依娜那里!”布勒太.卡耶维多尖叫起来,抓起医生的药剂瓶就塞入口袋 里,挥舞拳头,对那边同样惊恐莫名的雷卡米埃喊到。 “那我们就更必须去那里!” “贝娜儿,贝娜儿呢?”卡耶维多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惦记着马上要娶进门的小娇妻。 “她所在的公寓很安全,我们没必要带着她上路。”雷卡米埃说到。 “安德莱依娜,等等我,等等我......千万别把事情给闹歪了。”几位仆役搀扶下,肥胖的卡耶维多先生走路一顿一顿,出了门,下了台阶。 而这时,他挂念的前妻已披散着金色的头发,双手死死抓住床头的浮雕柱,整个光洁柔顺的后脊紧张而狂欢地挤压着紧绷着,任由年轻力壮的高丹男爵从后面狂突猛刺,“啊,啊,卡耶维多太太!”...... 折腾到了第二天,雨停了,阳光出来了。 美国大使馆里,替高丹家送来现款的盖森海姆到了,两位“合伙人”急匆匆地就把钱给拿走。 “巴黎的报纸上到处都是关乎我主人的消息,你俩到底是如何看待的?”戴着圆眼镜的犹太会计师盖森海姆问到。 “这件事是我们和美国大使馆的约定,不能耽搁,菲利克斯确切的消息,他在巴黎的妹妹是知道的,你可以去问。”雷卡米埃急中生智,如此搪塞道。 等到一辆辆马车开走后,美国大使莫里斯先生从会客厅里转出来,对盖森海姆点头致意后,就说: “我来出面,让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侯爵尽快关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9.螳螂黃雀 的黎波里帕夏......驻巴黎的领事馆......一位用头巾层层包裹脑袋的,正举着根比拐杖还长的水烟,慵懒地躺在榻上。 莫里斯大使在几名警卫,及拉法耶特侯爵派遣的一队国民自卫军伴同下,走到这座临时租赁的“领事馆”房间里时,“阿布杜拉曼先生,居然是你?”莫里斯大使惊讶地说。 抽水烟的,正是的黎波里驻伦敦的大使西迪.哈吉.阿布杜拉曼。 但莫里斯大使惊讶万分,阿布杜拉曼却司空见惯的模样,从榻上坐起来,“不好意思美国人,伦敦那边能收到赎金时我就是的黎波里驻英大使,巴黎这边能收到赎金时我就是的黎波里驻巴黎的总领事,完全不用讶异。所以说,你们答应首付的十五万美元赎金在哪?” 莫里斯大使摊摊手,说法国商人代表没来吗? “我很生气美国人。”阿布杜拉曼发火了,胸前的长胡子一抖一otg2ntc=抖的,“当着安拉的面你们不能对穆斯林有任何欺骗的举动,不然我一声令下,在阿尔及尔监狱里囚禁的美国佬全要死。” “这之间果然是有人作梗,请稍微缓解下怒气阿布杜拉曼先生,我已知会了巴黎的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阁下。” “他妈的,别欺骗我们海盗,海盗都是讲信誉有尊严的!”阿布杜拉曼举起双拳,老脸气得都扭曲起来。 巴黎南城关,通往里昂城的王室大道上,成群成群的国民自卫军骑兵驰逐着,马蹄溅起了泥水,将毛发全都染脏了,士兵头盔的标示在雨后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的使命:捕拿形迹可疑的银行家雷卡米埃,追回高丹家为美国捐赠的赎金,另外还奉了拉法耶特侯爵的命令,知会里昂城所在的罗讷-卢瓦尔省议会,要对整座城市进行地毯式搜索,“定要找到高丹男爵的下落,无论是死是活。” 而在巴黎东侧,莫城和朗布依埃城间的昆塞城堡,大雨洗刷过的原野丘陵更加明媚,夏天里的雨蒸发得那么急那么快,它形成的雾气被阳光驱散后,天空就满是亮晶晶的蔚蓝色。 就像是安德莱依娜夫人的眼眸般。江浙湖汉北 https:// 她伏在菲利克斯的胸膛上,喘息着,窗格播下的光芒照耀着她的裸躯,肌肤上的细绒毛清晰可辨,镀上了层美妙的金色。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洒满奶油的芝士般...... “卡耶维多太太。”菲利克斯伸出手来,摸着她的耳轮和秀发,很温柔地说。 “到此为止吧,昨夜的纵情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罪恶了。”安德莱依娜说完,翻身下来,开始惶急地抓取架子上的衣物。 “别这样,太太。”菲利克斯搂着她的后腰,恳求说。 一片偏离王家大道的密林前,几辆马车停在荒草蔓延的伐木工小道上,相距十五米开外的地方,同样有辆黑色马车横在那里。 狼狈的雷卡米埃,穿着高脚靴子,踩着雨后泥泞的地面,他身后的维荣架着卡耶维多,再后面则是提着药箱的奥布莱恩医生。 对面黑色马车旁,站着法夫斯.拉利先生,还有这位希腊大船主的几位警卫,手里都握着枪。 “法夫斯!”雷卡米埃停下脚步。 “这样可不太好,你们要携带着这十五万美元,到什么地方去?”拉利先生不满地说,“真的难以置信,你俩这样的人物,居然为了区区十五万美元,就要像罪犯般的逃离巴黎!” “雅各说,钱不是大问题,但我们必须要去里昂。”卡耶维多先生气喘吁吁。 “扔下你那价值三百万里弗尔的豪华公馆,就为了骗海盗赎金?” “我的根基在里昂城。”卡耶维多先生耸耸肩膀,然后他说,“你也走吧法夫斯,否则留在巴黎会被我牵累的。” “你倒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布勒太.卡耶维多——除了你在女人上会不体面不宽容外。”拉利先生唏嘘道。 “在女人上体面慷慨又宽容的高丹男爵已死了,尸体就在安德莱依娜居住的馆驿里,我们离开巴黎也是为了这目的,得抢先一步。”卡耶维多喊起来,“索性毁掉那个浪荡子的尸体,这样既无对证,也能保护安德莱依娜!” “你真的是只纯良又富有的羔羊。”拉利先生摇着头。 接着,雷卡米埃和他秘书维荣,都掏出把雕刻精美的手枪来,抵住了卡耶维多的脑袋。 卡耶维多背脊发凉:“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嫌我不够凄惨吗?” “拉利先生,我就知道高丹男爵没有死!”雷卡米埃大笑起来,好像特别的开心快意,比他父亲蒙天主之恩复活于世还要开心。 “这是自然,就这个倒霉鬼蒙在鼓里呢。”拉利先生耸耸肩,“你太聪明了雅各。” “我还晓得,伏击高丹男爵的就是这位布勒太,这是场嫉妒产生的情杀,你还是舍不得你那意大利前妻。”雷卡米埃恶狠狠地说,“可我派出去的维荣,却有意放了高丹男爵一马,我和男爵才是真正的盟友,而你?你那价值八百五 十万里弗尔的家产,很快就归我们所有了,你这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儿。” “策划杀高丹男爵的主谋是你,这是血口喷人!”卡耶维多先生怒极。 “维荣!”雷卡米埃喊到。 秘书维荣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封纸笺来。 “这是我们伪造的天衣无缝的遗书,你的名字,你的笔迹,很快你就是个畏罪自杀的人了,你的尸体会躺在这,被拉法耶特侯爵的骑兵找寻到。至于高丹男爵你放心,他会被你妻子照顾得很妥当,很快就能恢复健康,重新成为法兰西革命功臣卫士的。” “这全是你们策划好的吗?”卡耶维多绝望地大呼着。 “革命,需要仇恨,需要假想的敌人去推动。所以在这里,理由我都替你想好了,除去情场妒忌外,还有条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那便是你收了皮埃蒙特王国的贿赂,杀害了功勋卓著的革命家高丹男爵。”说着,雷卡米埃便抖开了纸笺,幸灾乐祸地一句一句地读着这份“遗书”。 “继续读吧,继续读下去,这魔鬼撒旦式的声音。”卡耶维多闭着眼睛,万念俱灰。 “让我最后把你的署名也给朗读出来吧!”雷卡米埃翻到了对折面。 但很快,他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他的太阳穴上被枪口给抵住: 维荣冷冰冰地转移了手枪,瞄准了那里,“先生,请把您的手枪交来,我保证您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雷卡米埃立刻没有威风,照做后,他背对着拉利先生,说“我是忠于高丹男爵的,要害他的人,是卡耶维多!”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0.大善人菲利克斯 “遗书读得很好,雅各.雷卡米埃,不过严格来说我不愿称它为卡耶维多先生暴露罪行的遗书,而该是你栽赃陷害卡耶维多的证据。”拉利先生立在原地,随后他招招手,对其他几位雷卡米埃的手下说,“别轻举妄动先生们,我背后的这棵树上,有着最擅长射击的水手,谁叫我是个船主呢?这水手们都是能爬上高高的桅杆,射杀敌人舰船上的将军的,夺走你们性命就在须臾之间。” 于是雷卡米埃的其余手下,立即举手敬礼。 “别这样!”雷卡米埃立即乞怜道。 “你还不知道吧,高丹男爵和安德莱依娜.加乔都在昆塞城堡里,毫发无伤,并且高丹男爵早已掌握了你的罪恶野心,那个莫城女修院的小修女贝娜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先要唆使卡耶维多先生,让他背负杀害高丹男爵的罪名,随后再对卡耶维多先生加以陷害,然后你就凭借着贝娜儿和卡耶维多先生已被巴黎市府认定的婚书,接管篡夺卡耶维多家的庞大遗产,贝娜儿甚至会有‘遗腹子’,但实则却是你的种。” “血口喷人啊,法夫斯。”雷卡米埃咬牙切齿。 “当然最早你还是不会使用这么冒进的措施,但维荣预先布好的otg2ntc=迷局让你担惊受怕,才铤而走险。最早你的想法是,杀了高丹男爵,再把他打扮为革命殉道者,然后自个接过旗帜来,至于卡耶维多先生,你是准备用慢性毒药的手段置他于死地。” 听到这话,卡耶维多先生气得脸色发白,颤巍巍举起了手杖,狠狠砸了身后的奥德莱恩医生好几下,然后怒骂:“你这只畜牲,挑拨离间的杂种!” “你才是听了挑拨的糊涂人!”医生举着医药箱,驳斥说。 随即卡耶维多掏出了昨晚的药剂瓶,他并没有喝,连说“法夫斯你帮帮忙。” 拉利先生接过来,转递给身边懂药理的随员,随员看了看,嗅了嗅,然后说出了其中的毒性来。 “我不能生育是不是中了你的毒,你这混蛋!”卡耶维多又气又江浙湖汉北愤恨,对着医生没命地抽打。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你原来就不能生育,和药物无关,你这老骡子!”奥德莱恩医生一面招架,一面回骂个不停。 拉利先生手下的一名水手上前,对着医生下腹就是一枪托,医生惨叫声,医药箱滚在地上,本人则跪了下来。 “布勒太.卡耶维多你真的是太糊涂了,居然休了贤惠美丽的妻子,引狼入室。我就不同,无论如何我都会在关键时刻信任自家的妻子。”拉利先生数落到。 “我错了法夫斯。”卡耶维多做出个拥抱的姿势,哀求看在安德莱依娜的面子上,就放过他。 “行了布勒太,马上准备迎回安德莱依娜吧,夫妻破镜重圆,大家也都还是好朋友。”拉利先生接受了拥抱。 “维荣你这个叛徒,我咒你不得好死......”被手枪指着的雷卡米埃晓得自个才是最终的输家,可惜啊可惜,他也是精心布好了棋局,他也差点儿取得不可一世的成功,但上苍没有眷顾他,使得功败垂成,仅此而已。 “高丹男爵传话来,他不会让你活得轻松,也不会让你死得轻松,他得狠狠惩罚你,外带你的三百多万里弗尔的家财。”拉利先生就像法官一般,接下来说出措施来,“你很快就和这道德败坏的奥德莱恩医生上一艘船,我家族在整个地中海都有船,不过你想知道这张船票的目的地在哪吗?” 雷卡米埃脸色苍白,不敢想象。 “突尼斯。”当法夫斯.拉利报出这个地名后,雷卡米埃发出声“不”的长长惨叫,就像是狼嚎那般,回荡在树林和小径的上空...... 五日后,傍晚时分,塞纳河金色的波浪翻涌,圣路易岛的角落处,巍峨奢华的卡耶维多公馆内,男主人布勒太.卡耶维多经历数日之久的惊魂后,身体垮了大半,病怏怏地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房门转动,他美丽的妻子安德莱依娜噙着泪水,扑了进来,跪在丈夫的床前,牵住他泛灰的手腕亲吻着。 “我错了,太太......”卡耶维多先生眼角也泛着泪光,虚弱地说。 “不,我会守在你的身边,我会一直爱你下去。”安德莱依娜抚摩着丈夫满是皱褶的前额。 “感谢你,也......感谢你和菲利克斯.高丹的宽宏。” 此刻,一阵阵波浪式的欢呼声犹如火炮的齐鸣,从圣路易桥的对岸传来: 许许多多衣衫褴褛的无套裤汉、雇工,还有穿着燕尾服的布尔乔亚市民,成群结队,跟在辆敞篷马车后,菲利克斯就雄赳赳地站在上面,不断大呼,和无数伸过来的手相握:“卑劣的南方叛党想要刺杀我,想要借机挑拨我和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间的情谊,多么愚蠢的念头,真正的革命者怎么会死于暗箭下?巴黎的人们,法兰西的人们,现在该联合起来,组成拥护保卫革命的大同盟了,对于朗格多克的天主教叛乱军队,我们绝不能因此而仇视教会,而是该以拥护国家统一的名义,前去镇压他们......” “最近国民会议风向全变了,菲利克斯只说企图刺杀他的匪徒就是南方叛党,还说看到他们帽子和衣服上佩戴的是红十字徽,是‘贾雷斯护教联盟’无疑......别说巴黎的报刊,就算是,就算是宫廷王室也勃然大怒,谴责这场刺杀,要求司令官阁下果决处置,挽救国家于分裂。”马尔斯校场的大厦内,吕内克将军、贝尔蒂埃参谋官,都对拉法耶特侯爵如是说到。 “国民自卫军,根本不能离开巴黎城。”侯爵有些恼怒地回答,“这只是支自卫武装,不适合出征,哪怕在国内。” “然则......” “我要是带着国民自卫军上午离开巴黎,下午那群忿激派就能发动无套裤汉夺取政权,把巴依市长吊死在路灯上,你们信不信?” “那该如何?” “只能动用各要塞的王家军团了。”拉法耶特侯爵叹息着说。 “可王家军团里,贵族军官几乎全是反革命的,要是动了他们,巴黎怕会平添许多纷扰。” “菲利克斯他们利用这个刺杀案,来裹挟我们;我们也不要束手束脚,要我们或王家军团出征也可以,得先整肃军纪,先把军队里的忿激暴乱分子给清除出去便好。”拉法耶特侯爵说完,贝尔蒂埃立即耸然受命。 马莱区皇家广场侧,喜不自胜的劳馥拉坐在蜗牛小马车内,准备现在就赶赴去母亲所在的昆塞城堡,她听说了,师父在环巴黎城的巡街演说结束后,在周末会到那里,和自己见面的,毕竟这段时间自己的担惊受怕,让师父很是心疼,还亲自来信慰问邀约。 一阵可怕的声响传入劳馥拉的耳朵里,她透过车窗,看到星辰街的一所楼宇冒出烟火来:一群愤怒的无套裤汉举着棍棒,正在砸窗户、纵火,不断把家具和纸扎给抛落到街道上。 “这是<城乡记闻>报馆啊!”劳馥拉大为惊惧。 现在这报馆被无套裤汉捣毁了,理由是它宣传反革命思想,可《城乡记闻》虽是保守立场,有时会批评国民会议些不合理的政策,但从来没反对过革命的..... “保守就是反革命!”事后,《杜申老爹报》和《铁嘴报》就是这样评论的。 空气里,血和火的味道隐隐飘散着。 城郊的圣克鲁城堡,被允许可以时不时来此过节的路易十六阖家,外加普罗旺斯伯爵夫妻,难得聚在一起,举杯庆祝。 “如果需要旧的王家军团去平叛,朕当然可以答应。”路易十六听到叛乱,反倒十分开心。 “不单是内部叛乱,圣多明各的独立,阿尔萨斯、洛林的异族王公,还有阿维尼翁的教廷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吧,让动荡更加猛烈些,最好能逐个引发和外国间的战争,敌对的国家是多多益善。”同样肥胖的普罗旺斯伯爵如此叙说。 “可现在这个国家,却连半场战争也支撑不住。”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也自鸣得意地说,“得加快些速度,驶入到战火纷飞的轨道。只要外国干涉,就能恢复君主的威权了。” 到了夜晚,结束了巡街演说的菲利克斯,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卡耶维多公馆之中,仆役们见到他,就像见到真正的主人般,恭迎引路,丝毫不敢怠慢。 “卡耶维多先生,您的身体好了些吗?”当菲利克斯走入到卧房内,便脱下礼貌,夹着手杖,亲切地询问着躺在床上的卡耶维多,大大咧咧。 “承蒙您的关切......似乎是好了些。” 安德莱依娜有些难堪地坐在旁边,而寒暄几句后,菲利克斯就牵住了她的手,说卡耶维多先生需要休息。 “是的,可以让我更安静些。”卡耶维多挤出了丝笑容。 于是安德莱依娜被菲利克斯牵走了,去了别的房间,当房门掩上后,整个卧房刹那彻底暗了,也安静下来...... (本卷终)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Kosmopolitismus “国王一旦受审便必死无疑”——乔治.阿尔西.丹东 ++++++++++++++++++++++++++++++++++++++++++++++++++++++++++++++ 法国东境的边陲城市斯特拉斯堡,其实就整个欧洲来说绝非“边陲”,实则是法国和德意志两片文明区域的交汇处,这座崇尚新教的城市是“法兰西和德意志之间的万花筒转盘”,它拥有着两个国度的璀璨文化、艺术和科学,街区上耸立着哥特风塔楼,也有大批的洛可可风建筑,教堂既有天主教的也有路德宗的,它的大学是法国顶尖的,也在德国大学位列第二(仅次于哥廷根大学),它的国际性无与伦比,是不折不扣的“外交官摇篮”: 歌德在斯特拉斯堡大学学习过,不过他的建树更多在文学; 巴伐利亚著名的国务活动家马克西米安.蒙特格拉斯伯爵在此就学; 俄国著名外交家安德烈.拉索莫夫斯基侯爵曾在此就学......otg2ntc= 时值1790年六月,大学一座单独的讲堂里,某位年轻的学生正优雅地翘着腿,穿着考究,与该大学最杰出的国家法和历史学教授克里斯托弗.威廉.科赫先生交谈着。 话题便是“民族,历史和哲学。” “历史的排列,是按照事物进步的顺序来的。不过克莱门斯,真实的历史排列里,却远不止‘进步’,还有假象、启蒙和迷信等东西也混杂其中,进步不断出现,但假象和迷信也不断出现,我们思考的精髓就是试图从这种乱象中,识别出规律性的痕迹,为未来有着明确目标的行动做出规划。” 那年轻学生用流利典雅的字迹,记录完科赫教授的论点后,便抬起脸来,他长得很英俊,鼻梁端正高耸,稍微有点鹰钩,嘴唇薄但线条明朗,弯弯眉毛下一对黑色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海洋里的珍珠,眼瞳里透出的气息明快但不炽烈,有时候还带着些轻佻和玩世不恭,不过应该没人会把这年轻人看作成个浪荡公子看待,他的谈吐格外清晰而有条理,“也就是说,历史基础上形成的准则和规则是永远正确的,因为它们符合事物不变的规律。我们收集好这些原则,便能把它形成自己的道德学说及政治体系。我在其中,要察觉人类有史以来各种统治方法的推动力,它的长处和缺点都是什么,英雄崛起的法则,还有他们先后衰落的诱因......我觉得,像我这样有志于领导公众事务或从事国务外交的人,眼光决不能局限在自己的民族上。” “说得对,克莱门斯。”科赫教授走到了黑板上,写下了“民族江浙湖汉北”、“自负”和“偏袒”的字样,使用的是德文,“历史的目的是什么?不,我们学习历史不是为了学习史实本身,而是要学会如何运用历史知识。只有这样,才能治愈我们由于自负和民族偏袒而误入歧途的毛病。谁只认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谁就会变得自以为是,认为只有他生活的那个地球角落里的统治、习俗、观念主张才是唯一合理的,与生俱来的民族的自负会滋长这样的偏见,并瞧不起其他的民族,矛盾和冲突就产生了,随后盲目自负的民族,便会催生政治恐怖主义,以及对外疯狂的侵略扩张。” “那什么才能挽救呢?”克莱门斯张开双手,询问说。 “一种凌驾在国家、民族上的世界主义,在这种主义框架下,所有人都共享一种叫‘政治理性’的东西,这种理性能维持真正的和平,我将其称作kosus。” “这是两个词汇的联合,希腊语os和polis,‘世界’还有‘城邦公民’,哦科赫先生,您是想让种叫‘世界公民’的政治家出现吗?” “没错,克莱门斯,你该成为这种公民,你的视野不该在古希腊和古罗马,也不该单单在法国或德意志,把它扩散出去——北美、拉丁美洲、东印度、加拿大,还有诸如奥斯曼这样的国家,审视每个民族的精神和性格特点,还要了解它们之间的战争,目标便是重新架构起它们间的和平。” “这种和平的典范是什么?它存在过吗?”克莱门斯的眼睛闪闪发亮。 “有的,那便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宪法。”说到这,科赫教授的眼睛也充满了光芒。 “哦?” “德意志帝国,你也该知道,绝非是个帝国,而是个分裂的松散的邦国联盟,他的宪法也是部混合式宪法。也许很多德国人认为这是种不幸,但从我的kosus学说角度来看,这恰恰是整个欧洲的幸运。德意志分裂成了许多小邦国,又以邦联的模式形成个欧陆最重要的国家,可以说欧陆的势力平衡集中在了我们德意志,所以这部帝国宪法既是国家法律,也是国际法律。如果德意志统一,成为单个民族单个国家,那就太可怕了,它不容置疑会出现一位实力超强的君王,并极其容易地会形成个万能皇朝,其他欧洲国家不可避免会遭到这个君王和皇朝的专制暴政肆虐荼毒的。而这部帝国宪法下,德意志每个乡镇每个省份每个邦国都有适合它们的法律和机构,但往上又不违背共同利益,德意志君王的统治可以是专制主义的 ,可任何位君王只要戴上皇冠,便不得不被这种邦联体制所钳制,它即是世界主义、爱国主义和利己主义的完美融合。所以德意志实际是也应该是个由独立自主的诸侯组成的联合体,欧洲其他强国一旦染指其中任何一个邦国,就会被其他角落的强国联合抵制,就如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那般,它的力量一旦超群,就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而德意志本身,站在最顶端的两个强势家族,哈布斯堡和勃兰登堡间也形成了个稳定的均势。因此德意志最好继续保持这部宪法,绝不要统一为个民族主义政权,这样欧洲所有国家既摆脱了被远在天边的大国摆布,也能避免被‘民族主义德意志帝国’奴役。” “当民众都呼唤着德意志的统一,并希望或由哈布斯堡,或由勃兰登堡完成这种光荣伟大的统一时,您却希望德意志最后继续保持邦联,甚至是诸侯林立的模式,这种超越凡常情感的,就是最高的‘政治理性’吗?” “是这样的,克莱门斯.温策斯劳斯.罗塔留斯.冯.梅特涅。”科赫教授动情地说,他为学生能完全理解自己的主张而感到高兴,“你注定是个要从事外交生涯的人,你的理解力和心灵正处在正确的道路上,实际生活你要坚持下去,历史学会引导着你,你的职业生涯无论有多长,都永远不要离开这条直线般的道路,也许会有所谓的伟人会超越你,但你务必不要偏移原来的道路,你就跟在他们后面,最终你会赶上他们,即使是在他们的回程路上再度相遇。” “政治理性,还有kosus,它来源于绝对的秩序和均势,所以秉承这种理念的愿景,顶峰便是建立起个‘欧洲国家联盟’,决不能让任何一个欧洲国家强大到再也没有其他国家能抵制它的程度。” “除去我们德意志帝国宪法外,其他任何宪法都会有个变质的过程,王朝宪法会变为专制独裁,贵族共和宪法会沦为寡头统治,民主宪法则会沦为蛊惑和煽动乃至成为大多数人的暴政,但德意志帝国宪法不然,因为它本身就蕴含着法宝,即‘阻止权力的权力’。克莱门斯,终我们一生,我们都得寻找这种权力啊!一旦有民族主义的宪政出现,并发展为政治恐怖主义的话,我们就得启动kosus,将其重构,来恢复世界的秩序。克莱门斯,先前的欧洲恰好达到了这样的均衡,但我很担心将来破坏它的,是法国新近兴起的大革命,所以你将有责任来恢复古老的和平、秩序。” “我明白了。”克莱门斯很尊敬地起身,对科赫教授鞠躬,随后推开了教室的门。 但当他走到大街上,却发现整个斯特拉斯堡都陷于了癫狂之中:市民和民团,还有贫苦手艺人,组成和去年攻陷巴士底狱的巴黎人相同的洪流,向市政厅大厦涌去,法国大革命的风暴很明显刮到了这里,大家全都高呼着“杀去勒米尔蒙女修院,那里的院长就是叛国的孔代亲王的妹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安德雷亚斯.霍夫曼 年轻的克莱门斯稍微彷徨下,便决心以见证人的身份,跟着这股洪流,细心地观察它。 不过当他走到大学校门口时,却惊愕地见到他尊敬的校长布莱斯希先生正站在个由讲桌拼搭起来的高座上,慷慨激昂:“阿尔萨斯的国民自卫军必须要在今天组建起来,阿尔萨斯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学生们,你们也是阿尔萨斯居民的一部分,你们有天然的权利自我武装,来保护这所大学还有这座城市。” “阿尔萨斯万岁,法兰西万岁!”围着的人群都爆发了这样的呼喊。 对于如此漠视《明斯特条约》(根据该条约,法国以君主权占有阿尔萨斯和洛林,但该地区的许多产业收益仍归德意志王侯们所有,这是典型的封建权力架构)的行径,克莱门斯目瞪口呆。 可校长布莱斯希的演说继续着,他对听众提出了全新的法国式的“国家主权概念”:“就在上个月二十二日,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通过神圣法案,宣布放弃先前国家所有的征服权,他们很快就要派遣代表,向德意志的王公们宣布,阿尔萨斯是属于法国,还是属于德国,不在于哪位君主对其实施了征服,而在于阿尔萨斯居民本身的意愿!这是个崭新的国家法原则,国家不再取决于王朝的意愿,而取决于人民联合的意愿(在这里,校长的话再度被欢呼和掌声淹没)!去年,阿尔萨斯的三级会议代表,在凡尔赛和全法兰西代表精诚团结;那么今年我们依旧和全法兰西同呼吸共命运,这就是阿尔萨斯、洛林和法兰西人民的命运共同体,而不是以哪几位君王在密室内桌子上签署的外交文件为依据的!阿尔萨斯,基于她人民的崇高意愿,决意并入法兰西,证明就是随后我们要前往市政厅,做三件大事。第一件,彻底废除这块土地上所有的封建权利,因在去年它们就被法兰西国民会议给废除了;第二件,驱逐这块土地上的法国流亡贵族,他们全是母国的背叛者,也没收掉这块土地上德意志王公们的财产收益,因为他们不是法国人,也就不可能是阿尔萨斯人;第三件,就是我们要组建并派出自己的国民自卫军,去参加马上于巴黎举行的革命大同盟节日!” 许许多多的学生热烈举高双手,陆续有人跳上校长所站着的高座otg2ntc=,签字画押,光荣地领过枪支,成为“斯特拉斯堡大学保卫团”的战士,和校长及其他革命者紧紧拥抱。 “天啦,是我的家庭教师安德雷亚斯.霍夫曼!”克莱门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实是他的语法学教师霍夫曼,这位也登上了高座,志愿成为保卫团里的一员,高举起了新领到的枪支! 随后克莱门斯没对霍夫曼说什么,他匆匆赶到了市政厅的外围,登上了座钟楼,从腰带里解下观赏戏剧用的小望远镜,眼前的景象让他不能忘怀: 这简直是场民怨的大爆发,年轻的学徒,好斗而游手好闲的青年,被长期压迫喘不过气来的妇人,都是洪流的主力军,短工和手艺人则在其后,源源不断地运来各式各样的临时武器,此起彼伏的喊打声里,飞掷到市政厅门窗和台阶上的石块就像暴雨般;不久,喇叭声响起来,马克西米安亲王,一位德国将军带着驻防军团从广场穿行过重重人群,来到市政厅前,可却无济于事——士兵们只是不动弹,因害怕引起更大的乱子——最后,斯特拉斯堡城墙作为装饰用的云梯,也被暴动群众给扛来,架在市政厅大楼窗户前,勇敢的年轻人顺着它爬上去,目标便是最让人憎恶的市政厅会客厅。 最终,斯特拉斯堡市长约瑟夫.柯林拉屈服了,他站在大门的台阶上苦苦哀求,说的什么,克莱门斯是听不清楚的,事后才知道: “孩子们,你们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千万别放火,别烧毁东江浙湖汉北西啊!” https:// 其后民众们也遵从了市长的劝告,他们确实什么都没烧,只是用锤子、榔头,把市政厅所有家具都砸碎,从窗户扔到大街上,尤其是许许多多的文件柜,里面的文件、记录、契约等,就像是雪一样,堆满整个市政厅广场,简直能没了人的脚踝。 而这些东西,则是阿尔萨斯的地产所有者,尤其是德意志诸多王公在当地的权益证明! 看到这,克莱门斯嘴角牵动下,他的眉宇也紧锁起来。 因为梅特涅家族,在阿尔萨斯,直到美因茨地区,也有好几处关键性的庄园。 民众对斯特拉斯堡市政厅的冲击继续下去,城市金库被洗劫一空,公用马车被全部捣毁,市政厅酒窖内差不多两万升葡萄酒被拔出塞子放了出来,“整个广场全是葡萄酒,宛如巨大的地狱血池般。”事后克莱门斯这样描述说。 驻防士兵们自始至终也没能发挥任何作用,民众们很快就坐着一辆辆车子,满载从市政厅获得的战利品,如窗帘、器皿、信函,甚至是窗框,沿着大街小巷凯旋。 这时候,幕后的人士才算粉墨登场——新教牧师,大产业主(克莱门斯便见到阿尔萨斯的钢铁军工大王迪特里希)、教授学者等等,他们得到民众的热烈拥护,来到斯特拉斯堡市政厅,联合宣布新的政权已形成,阿 尔萨斯所在的上下阿尔卑斯省区即刻实行选举,并组建国民自卫军,宣誓效忠法兰西国民会议。 夜晚时分,许许多多的工匠还留在市政厅广场,负责重建工作,张灯结彩,庆祝马上到来的“革命大同盟节日”。 斯特拉斯堡大学旁边优渥的公寓里,克莱门斯不悦地坐着,面对两位家庭教师,即语法学教师霍夫曼,还有古拉丁语教师路德维希.贝尔特兰特。 当然克莱门斯的矛头是直指霍夫曼的,这十七岁的年轻贵族开口说:“我很感激您,也非常认可您精湛的教学能力。我可以追溯下您的过往,您和家父都是德意志共济会‘卡洛丽娜三孔雀’的会员,还是北德意志光明会的会员,你精通法语和德语,并且擅长把贝尔特兰特老师的拉丁文课本翻译成我的母语,您曾建议我和我弟弟用德语书信交流,和父母用法语书信交流——可是您天生的性格里,缺乏抵制那些革新理论的诱惑性假象的力量,是的,历史不仅仅是进步,也充斥着如此的假象和迷信,你已经从一名法国启蒙主义者,成为了一名危险的卢梭主义分子。您本要肩负的,是您学生的学业和安危,而非这个城市的安全,所以你应召进入大学保卫团表现出来的勇气,是种错位的不合时宜的勇气,会让我的母亲非常失望,所以对不起霍夫曼先生,在家母信件到来前,我宣布您被梅特涅家族解雇了。” “这将是我的荣幸,克莱门斯。但是您认为梅特涅家族可以置身在这场革命之外吗?”霍夫曼带着讥讽的语气,回答说。 “我的角色,是这场暴力革命的见证者,我不会仇恨你霍夫曼,其后我会是这革命的反对派,我会坚决反对它,我不会像您这样,被这场漩涡给卷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离开斯特拉斯堡 “克莱门斯您知道我为何会选择德语讲课吗?因拉丁语只是一种人为造就的语言障碍,是为统治者愚弄臣民服务的,至于贵族他们只是人民当中最少的一部分,却依靠另外大部分人的汗水养活。现在人民该把主权给收回了。” “什么是人民?我今天只看到群自诩为人民的沉默观众,他们当中有群人喝得醉醺醺的,肆意冲入神圣的市政厅劫掠,这样的乌合之众,也配叫人民吗?我了解你的品性霍夫曼,在性格上你是个温柔而有担当的好人,你也深切同情那些群氓,可在思想本源上,它不妨碍你成为名激进分子,你是那类很容易兴奋,很快就会被煽动起来的人,并且在人类思想的争论里,会迅速丧失政治理性,毫无顾忌要求别人做出牺牲的人。因为在你或者其他革命者的世界里,目的就是一切,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能采取。”克莱门斯悠闲地靠在扶手边,侃侃而谈。 家庭教师霍夫曼却冷笑声,“毫无顾忌地要求别人牺牲,我想克莱门斯您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是因为阿尔萨斯废除了所有的封建庄园,触及到了你梅特涅家族的利益吧?可当你们这群贵族毫无顾忌地要求农奴们为你们牺牲时,你那高贵的情操又在何处呢,当然在你们眼里,农奴雇工是压根连‘人’都算不上的,收起你伪善的那套吧!你才十七岁,但贵族那自私虚伪的基因却已经在你的头脑里扎根,如果让我承认失败,这便是我身为家庭教师最大的失败。你反对革命,那便反对吧,就排开阵势,堂堂正正地来一场较量好了,瞧瞧被你喋喋不休的历史排序所抛弃的,到底是谁,是贵族,还是人民。” 这番话,不由得让克莱门斯本来优雅的作派发生变化,虽然他极力控制情绪,可脸色还是泛青。 另外位家庭教师贝尔特兰特,严厉训斥了霍夫曼的不敬行为。 可霍夫曼却丝毫不惧,他身躯笔直,对克莱门斯鞠了一躬,便关otg2ntc=门告辞了。 克莱门斯甚至忘记要起身告别教师。 “霍夫曼老师,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高兴了,陶醉了,会掉眼泪,他会用他的博爱和仁慈拥抱整个世界。我是他的学生,但我的灵魂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一会儿后,克莱门斯举起手帕,擦拭了眼角的泪,对贝尔特兰特说到,然后他叹口气,说斯特拉斯堡大学不能呆了,马上我准备去美因茨大学,完成剩下的课业。 黎明时分,有消息传来,斯特拉斯堡新组建的国民自卫军,以及大批协同他们的武装工农,袭击了勒米尔蒙女修院! 那里的院长是法国孔代亲王的妹妹。 一群由法国流亡贵族组成的军队,保护着女修院。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斯特拉斯堡军队的密集枪声,当时照亮了女修院所在的山丘和原野,大学保卫团也加入战场内,霍夫曼身先士卒,带头冲杀——让克莱门斯大跌眼镜的是,那群流亡贵族根本不堪一击,有十三人被击毙在女修院的门口和走廊,其余人慌不择路,像被围猎的兔子般到处藏匿奔逃,很快女修院被攻陷,孔代亲王的妹妹逃走,国民自卫军宣布摧毁女修院的所有权利和产业,修女们自由散去,从此后可自由婚配劳动。 随后,北面整个比利时也掀起了风起云涌的暴动,不过起义军却得到了教会和修道院的支持,真的如拿破仑当初所预测的,两位起义领袖德.努特和德.梅尔施,动员起三千装备了草耙的起义者,真的把奥地利驻防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不过报纸对此的描述也有所夸张,比利时起义军的装备里,是有步枪和火炮的,全是菲利克斯和普雷文纳尔暗地里出售给他们的) 比利时的各城市也陆续宣告独立,驱逐维也纳的官员,奉行古老的宪法,当然也有不少人主张,把比利时也并入到革命的法国去。 “可恶。”就连素来温文尔雅的克莱门斯,也不由得对哈布斯堡帝国的外交政策发出抨击,“帝国的重心应该放在西面,放在尼德兰,因革命的洪流第一个波及此地,帝国统治摇摇欲坠。而我们主持国务外交的大臣考尼茨亲王,还在机械地执行反普鲁士的计划,真的不合时宜!” 克莱门斯如此说,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他的父亲弗兰茨.乔治.冯.梅特涅伯爵现在正负责对比利时的安抚工作,以及——梅特涅家族经济的主要基盘,也集中在莱茵河西侧,尤其集中于科布伦茨地区,克莱门斯就出生在那里。当然梅特涅家族还有处“祖业”,即科尼希斯瓦尔特庄园,还留在波西米亚,这儿同样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崛起地,梅特涅家族和哈布斯堡皇室家族,始终是休戚与共的。 但几天后,克莱门斯的母亲贝阿特丽克丝来信: “罗马帝国,我们的皇帝,约瑟夫二世晏驾了! 摄政利奥波德即将举办登基大典,我的儿子,你将身为皇室侍从兼帝国伯爵,与你父亲一起参加新皇的登基典礼,我还为你争取到了光彩夺目的马耳他骑士服饰,所以尽快回维也纳来......还有,我不得不向你坦承的是,梅特涅家族的财政出现很大问题,之前约瑟夫皇帝对土 耳其人的征战,我们负担了很沉重的战争税,我对家计的担忧急骤地加重,可现在让我更为担忧的是,那场从法国而来,随时会席卷科布伦茨、美因茨的革命。这是场什么革命啊!人们屈辱地看到,曾经多么辉煌的法兰西王朝成了这个样子,骚乱、起义还有内战,这就是革命。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姨母,她在阿尔萨斯的庄园遭到暴民的焚烧,本人带着些家具逃亡去了布赖斯高......我还担心勒米尔蒙女修院的情况,听说这座古老幽寂的静修地,也被暴民给盯上了。此外让我痛心的是,你和你弟弟要和教会俸禄说再见了,因为它们已经没有了,给你俩分发金钱的教区,被法国暴民政权给撤销了。唉,这真的是个残酷的世纪,贵族都被打倒了,人们要求他们倒台,而不幸的是,我们贵族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只是一小部分。我们家在阿尔萨斯的庄园收益,看来彻底完了,科布伦茨和美因茨等地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已经写信给管家,让他们尽快把庄园窖藏的酒给出售掉,变卖为现金......” 又过了三日,克莱门斯和忠心的家庭教师贝尔特兰特,心情沉重地坐着马车离开了阿尔萨斯的斯特拉斯堡。 车中载着的是书籍还有些昂贵的器皿、丝织品,在克莱门斯背后的原野上,他家的庄园正冒起滚滚浓烟,和其他德意志王侯贵族一样,所有能证明他在此的封建权益的文书契约,全在之前的冲击市政厅暴乱里被毁掉,荡然无存。 而在他俩的身后,欢呼雀跃的市民和国民自卫军士兵,正在朝天鸣枪喝彩,庆祝阿尔萨斯的革命化! “用普遍的起义去发泄神圣而有益的愤怒吧!革命,最终会将是一场波及整个欧洲的圣战!”他的前任家庭教师霍夫曼,在大学广场正对市民和学生如此鼓动着。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法兰西女子们 当梅特涅家族狼狈离开阿尔萨斯时,当地省份一致推选了安德雷亚斯.霍夫曼为代表,带领斯特拉斯堡市的一百名国民自卫军,赶赴巴黎,参加“革命大同盟节”,这也是整个阿尔萨斯向法兰西母亲献上忠诚的标志。(说都德小说<最后一课>有所艺术夸张的可以理解,可说什么阿尔萨斯是德语区,居民亲德,法国才是占领者的,是在搞笑的吗?) 现在不要说阿尔萨斯,整个法国都沸腾了起来,八十三个外省,还有巴黎本身的六十个旧街区(虽然被市政府重新划分为四十八个选举区,但参与同盟节的还是按照老街区来组织的),都派出了国民自卫军的代表来参加此神圣而快乐的节日,纵横连接全法国的王室大道上,到处都是国民自卫军的队员、代表,使得赶路的人只能在缝隙间穿行,驿站里一匹马都没有,树林和原野里都是风餐露宿的人,遇到其他市镇的车辆,就会攀上去,让对方捎带自己一截路,通常不会被拒绝,因大家虽来自五湖四海,可目标都是相同的,“前往巴黎这座革命圣城去!” 于路过沙隆这座城市时,霍夫曼看到,该城自己也在举办“同盟节”,以呼应巴黎即将举行的那个更大的。 地方的同盟节似乎更富有想象力,霍夫曼看到游行的市民前往市政广场的队伍前,居然是一辆柩车在开道,车头上画着蟾蜍、毒蛇和老鼠的图案,后面还竖着根旗幡,上面用法文写着“教士和贵族灭亡啦,我们替他们送葬”,跟在其后的,是一群老妇人,都化了滑稽的妆容,边走边假装哭丧的模样,人山人海围观的民众哈哈大笑。 霍夫曼也笑起来,他在颠簸的干草车上,又看到游行道路的旁边,几位贵族打扮的男女,带着尴尬的笑,“眼睁睁看着他们阶级的出殡”。 当一名游行队伍里推独轮车的老者,被石头磕绊了下,一名年轻otg2ntc=的男贵族赶紧上去搀扶,但却被老者义正言辞地阻止了,“不,这是法兰西爱国者的庆典,你们是爱国者吗?不是!” 那男贵族只能耸耸肩膀,脱下帽子致歉,接着便退到原来的方位上,旁观着。 现在无数通往巴黎的道路,便像是攻城壕沟般,而巴黎本身则变成了个巨大的“围城”,一边贵族们呼号着“会有十万全副武装的革命党人云集巴黎,制造恐怖屠杀,针对教会和贵族”,掀起了第三次逃亡的高潮;同时,另外一边,巴黎的爱国党人和革命者也惴惴不安,因始终有谣言说这个节日是贵族精心安排的圈套,当全城居民都在马尔斯大校场聚集随庆贺时,潜藏的贵族保王党们会趁机掌握巴黎城防要害,反攻倒算,所以外省的节日代表,都认为“我们有权力保卫巴黎”,尽快到那座城市里去——里面的人千方百计想要逃出来,外省的人则全力以赴地要走进去。 前朗格多克省还有普罗旺斯省,许多天主教掌握的市镇,即“贾雷斯同盟”,明确拒绝参与大同盟节,他们的代表团提出诉求:“除非将信奉路德宗,妨害高卢教会的分子驱逐出这个节日,驱逐出国民制宪会议,否则我们将拼死抗争到底!”这算是个节日乐曲里一个不和谐的强音。 然,霍夫曼所在的阿尔萨斯、洛林代表团里,大部分却是胡格诺新教徒,他们迫不及待要完全融入到法兰西的大家庭内! 这似乎注定预示着什么。江浙湖汉北 座落在杜伊勒里宫旁边的王家骑术学校,国民制宪会议已结束对富兰克林去世的服丧,重新开始了满是争吵的“运转”。 议员们已经考虑不到五颗炸弹的事了,即外围的比利时、科西嘉、阿尔萨斯(洛林)和阿维尼翁(这个其实也在法国内地),还有腹中的殖民地圣多明各,他们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对全新的“革命大同盟节”的讨论中来。 巴黎各个街区各个团体的组织者,把印刷品潮水般地递交到会场里,交给他们熟悉的议员朗读、辩论,然后表决,或通过,或否定。 罗伯斯庇尔觉得这几天自己的近视程度都加深了,嗓子也都要冒烟了,在酷暑下整个制宪会议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长篇大论,摇铃声和槌子声此起彼伏,在他眼前的印刷品或小册子,有“节日代表的住宿建议”、“节日座位的安排书”、“对节日期间食品供应之关切”、“巴黎大同盟节纪念章款式”、“京城导游手册”云云——罗伯斯庇尔只觉得眼睛发胀,不断地抬起绿色眼镜,用手帕按摩放松,但更离谱的还在下面,他还看到了诸如《罗亚尔宫妓女价目表》、《巴黎妓院卫生爱国方案》、《关于赴巴黎旅行沿路的美食、嫖宿的名胜,及马匪盗贼聚居处的危险之明细介绍》——“离谱,还讲不讲美德了?”罗伯斯庇尔勃然大怒,把这些都扔在脚下。 巴黎的正常女性也没闲着,名气最大的“两性友爱俱乐部”领袖罗贝尔夫人就发出呼吁,她向国民会议递交了份很详细的《女性节日鉴》,要求妇女和少女的队伍要出现在马尔斯校场庆典内,单独成一支“女性同盟队”。 罗伯斯庇尔眨巴眨巴眼睛,对旁观席看去,只见他认得的两位,一位是女公民劳馥拉.赫尔维修斯,还有一位是女公民埃兰诺 尔.杜波莱(他和这位少女在观赏<先知>戏剧时相遇),这两位未婚少女积极地跑来跑去,给国民会议的议员和听众宣传发送册子,要实现女性参与庆典的权利。 不过到了最终,国民制宪会议还是否决了罗贝尔夫人的提案,他们只允许在节日庆典里,由五百名少女组成的代表团,向巴黎守护神献上副描绘联盟节日的画像,此画像由画家路易.大卫来完成。 “不要哭,埃兰诺尔。”当会议结束时,失望的埃兰诺尔立在场外哭泣,劳馥拉还替她擦泪,不断安慰她。 罗伯斯庇尔走了出来,一板一眼地向她俩鞠躬致意,然后又一板一眼地对埃兰诺尔解释说:“想要得到公平和权利前,先得履行一位女性公民的义务,只要所有法国女人都承担起义务,女性同盟队必然会在下次节日里登场。” 先前罗伯斯庇尔确实拜访过杜波莱家,这位彬彬有礼的国会议员,很被杜波莱夫妇和两位女儿喜欢,尤其是姐姐埃兰诺尔,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师父,教教我。”埃兰诺尔说。 “你和女公民劳馥拉去参加马上庆典的搭建劳动吧,这样你们会获得男性公民的倾佩和赞美的。记住,不是用你们的双手来使这些工程变得神圣,而是用这些工程,将你们的双手变得神圣。”罗伯斯庇尔严肃地说,“由此而神圣起来的法兰西女子,是不会再被国民制宪会议排斥的。” 埃兰诺尔和劳馥拉,看看自己的双手,随即坚定地点点头。 “我要在未来,成为法国第一位女性国会议员!”劳馥拉表情很凝重地说出这个愿望。 “哈哈,你可以先期盼你的师父成为国民会议的主席。”罗伯斯庇尔难得说了个笑话,然后也难得邀请两位姑娘,“去咖啡馆坐坐。”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维利埃 杜伊勒里宫旁边的咖啡馆里,罗伯斯庇尔和两位女孩坐下,要来了点心、糖罐,难得还有一瓶葡萄酒,这位素日里不苟言笑的阿腊斯律师也难得一见地饮了酒,苍白的脸颊有了两抹红色,动情地谈了些话,比如“人类起源”、“财产”、“婚姻”以及“性”等等话题。 “这一年来我在巴黎过得很有激情,但也很苦闷,就个人来说我是很孤独的。”罗伯斯庇尔靠在椅子背上,连续不断地说着。 低着头的劳馥拉得承认,和这位在一起用餐是件难熬的事,“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先生信奉的居然是唯灵宗,当我知道这点时大吃一惊,他认可人的灵魂是不死的,并且这世界有超自然的主宰神存在,为此他觉得人的肉身和欲望都是短暂而幻灭的,那主宰神已启示他为革命而奋斗到底了,出于对主宰神的敬畏,他必须时时刻刻恪守住美德......就是这样,埃兰诺尔对罗伯斯庇尔先生崇拜到发狂的地步,可我觉得罗伯斯庇尔先生的生活还是孤独些好,这样对自己对他人都有益处。我不晓得,埃兰诺尔.杜波莱小姐未来会不会与他走入婚姻殿堂,就算会,那个情景我也很难凭借想像描述出来。” 餐后,罗伯斯庇尔听到了修道院报时的钟声,头脑好像忽然清醒,他为方才在两位未婚少女前谈了那些话而感到惶恐不安,都怪那些请愿的印刷品,印着什么妓女的价目表,扰乱了他的心神,于是罗伯斯庇尔的表情又恢复到原来“不可腐蚀者”的模样,他让仆人郎提耶特送埃兰诺尔回圣奥诺雷大街,至于劳馥拉是有自己马车的,至于他自己,则腰杆笔直地,向着更北面马莱区的圣东日大街公寓楼走去。 “先生您回来了。”公寓楼大门前的半圆形阶梯上,坐着位大概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较为朴素的衣裙,看到步行归来的罗伯斯庇尔,便赶紧拍拍身上的灰尘,立了起来。 然后她对罗伯斯庇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她的面色因营养不良显得otg2ntc=有些发黄,但光看五官还是不错的,有种忧郁的美。 罗伯斯庇尔怔了下,随后走上台阶,给了那女人五个里弗尔银币,又很轻声地对她说,“想看戏剧吗?” “是,是的,如果可以,这将是我的荣幸......”那女人结结巴巴,激动到语无伦次。 “麻烦在这里等我会儿。” 等到罗伯斯庇尔顺着公寓的楼梯,来到四楼,打开房门,穿过厨房和客厅间狭窄黑暗的走道后,他看到合租者,那个名曰维利埃的青年军官,正在桌子上写着些什么。 “你没让她进来吗?”罗伯斯庇尔坐下,问到。江浙湖汉北 https:// 维利埃有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先生,我也算是您半个秘书,但明明是您让我不要随意放她进来的,除非你许可。”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然后就对维利埃说:“我想要结束和她的关系,就是现在。” 维利埃更吃惊了,他局促不安地握着笔,对罗氏说:“您知道她境遇很穷,还遭她醉酒丈夫的殴打,所以您慷慨大度,把津贴四分之一都给她。现在突然不再给她钱,甚至连屋子都不让她进了,这样的收尾太糟糕了。” “我给她钱,她和我上了几次床,我是用她来解决性需求的,为此我感到内疚和耻辱,我不该是这样也不能这样。” “她那样崇拜您,她认为自己是您的情人,她以为您和巴黎甚至全世界的男人都不一样!” “可我却对这段关系感到尴尬和恐惧,够了,维利埃,你去替我把她打发走吧。”罗伯斯庇尔断然说到,然后就准备回自己房间,梳洗打扮,前往雅各宾俱乐部了。 维利埃恨不得抱头长哭,问为什么是我去面临如此尴尬的事,“先生,我受够了。也许您把我当作是你的秘书,你的跟班,我每天还得帮你处理回复来自全国的信函。但你却从来不给我报酬!您拒绝别人在经济上支持你,其实对方根本不需要您的偿还,甚至连声谢谢都不需要,就在之前勃朗峰省区仅仅有人给我的母亲寄了把遮阳伞,我也要因此遭您的训斥。” “因那把阳伞我问清楚了,花的是勃朗峰省区议会的公帑,我也没让令堂退还回去,只是自己掏钱垫付上了。”罗伯斯庇尔说。 “您的原则性让我尊敬,可您的严苛程度却让所有人不满和不安!” “这大概就是我和你们的不同处。”罗伯斯庇尔不苟言笑地回复说。 “那么我这样凡庸的人,回报到底在哪里呢?”维利埃指着自己胸膛。 “将来,你会得到回报的,我的维利埃先生。” “恶魔,怪物,苍白的猫脸,神经质式的廉洁严苛,脾气极差,每晚都得流鼻血,把床单和枕头弄得到处都是......”生气的维利埃穿过那道走廊的短暂时间,在心底足足骂了千百遍。 不过仅仅一段时间后,这位小军官回想起他和罗伯斯庇尔合租的那段时间,只会觉得如梦初醒,暗呼侥幸,他曾对朋友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说,“我和他大吵过几次”,“我想他 肯定是把我忘记了,否则他肯定会让我‘矮一截’的!”。 很快,维利埃来到公寓楼门处,对着那可怜的女人说了些什么。 那女人哭起来,神志有些不清楚,蹲坐在台阶上,维利埃花了好大力气安慰她,把她给扶起来,才慢慢把她送走。 隔着窗帘,罗伯斯庇尔就站在前后,居高临下,沉默地盯着这幕。 其实他在心中,还是感激维利埃的......可“我注定是个公众人物,对法兰西的未来负有重大责任,虽然这个行为不值得尊敬,但至少能理解。” 同时,夜晚金碧辉煌的卡耶维多公馆的第十六间卧室里,安德莱依娜躺在柔丝织就的大床上,侧过脸去,双手颤抖着,将自己柔媚酥嫩的胸部给挤住,形成道幽香紧致的“溪谷”,菲利克斯的双臂撑在床铺上,凸得满是青筋和肌肉,双腿分开撑起,俯视着自己的下体正在那溪谷间来来回回,直到他再也忍不住......全都飞溅在安德莱依娜的胸脯、脖子和柔肩上为止。 十六花枝水晶灯的烛光,亮堂堂地照在了平躺着的卡耶维多太太胴体上,那些痕迹闪闪发亮,这便是法兰西情色典籍里所谓的“珍珠项链”式。 菲利克斯立刻用丝帕,带着些愧疚,将其擦拭干净。 “我怀孕了。”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温柔地搂住他的脖子,说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对拿破仑寄予厚望 这是医学的奇迹,或者说里昂的织造业大亨布勒太.卡耶维多先生先前遭到庸医所欺瞒。 那个可恶的奥德莱恩医生遭驱逐,美丽的前妻回归公馆后,夫妻俩果然得蒙圣母赐福,同房到现在不出半个月,卡耶维多太太就停了月经...... 所以当菲利克斯和另外个医生来到卡耶维多先生的床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后,卡耶维多先生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竖起的手指表示自己的宽慰,不过他裸露出来的脚掌上,爬满了放血用的蚂蝗,让人心痛。 “以后这孩子,就是卡耶维多姓氏的继承人,我和拉利先生会好好照料这孩子的成长,将来孩子的抚育、求学乃至婚姻都不会落于下乘,甚至会成为未来法国新的贵族。”菲利克斯低声对卡耶维多先生保证说。 神情转入麻木的卡耶维多,就是点了点头。 只要这孩子还能姓“卡耶维多”,还能传续家族的血脉,那——otg2ntc=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菲利克斯,又抓住了卡耶维多先生的手,拍了两拍,告诉他第二个好消息:“美国船员的事,我们都已联合起来妥善解决好了,今天各方都在美国驻巴黎使馆内碰面,我和拉利先生,当然还有你,都将各自获得一枚华盛顿总统颁发的辛辛那提勋章,开心吗,卡耶维多先生?” 卡耶维多用尽全力,挤出了丝笑容,点点头。 果然,当随后菲利克斯坐着漂亮的敞篷马车,来到美国使馆前时,大使莫里斯和的黎波里驻法大使阿布杜拉曼,还有奥斯曼帝国方的斡旋代表托特男爵,都亲自出来迎接,乐队演奏的音乐是震耳欲聋,菲利克斯微笑着对众人举手致意,时不时停留下来,和各人密切交谈下,法夫斯.拉利先生则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宛若随员。 托特男爵,原来是法国派往君士坦丁堡军事顾问团团长,不过他现在不回法国了,已成为奥斯曼帝国地方大员阿莱姆达尔帕夏的首席顾问,现在他又不负众望,前来充当巴黎—巴巴里—马其顿—君士坦丁堡—美国的五方会谈联络专员:苏丹塞利姆三世亲自发话,请求巴巴里的四位帕夏给帝国个面子,重给被囚禁美国海员以自由,赎金降低到二十万美元。 其实这事情,在鲁昂工业博览会前,菲利克斯就筹划好了。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他、法夫斯.拉利,还有暂时因血压病而卧病在床的卡耶维多,及出国游历的银行家雅各.雷卡米埃,很轻松就把二十万美元给凑齐,亲自交到了的黎波里大使阿布杜拉曼的手里。 “您可真像个土耳其人!”阿布杜拉曼热情拥抱了菲利克斯,对他赞叹说。 菲利克斯有些惊讶,然后托特男爵向他解释说:“说您像土耳其人,这在奥斯曼帝国是对男人最高的礼敬。” 当然,美国方也答应巴巴里海盗,此后进入地中海的商船,缴纳的贡品比率提高百分之五,来弥补摩洛哥、阿尔及尔、突尼斯和的黎波里四位帕夏的损失。 掌声响起,觥筹交错,莫里斯大使又亲自为菲利克斯佩戴上了辛辛那提勋章,说这代表着总统阁下的由衷谢意,然后就问卡耶维多和雷卡米埃二位善人...... “我来代替他俩领取好了。”菲利克斯和大使握手,微微鞠躬。 于是菲利克斯一下子戴了三枚一模一样的勋章,是光耀满胸。 然后阿布杜拉曼又给菲利克斯带来帕夏的馈赠,一个精致无比的鼻烟壶,菲利克斯只能把它握在手里。 托特男爵也带来了苏丹的礼物,一根水烟管,特别长,菲利克斯只好将它扛在肩膀上。 欢呼声里,王室也派遣代表来,路易十六感谢菲利克斯在巴巴里海盗赎金上的出色贡献,给他颁发了马耳他珐琅骑士勋章。 据说巴黎街区有些社会团体,事后还要给他献上恭敬的礼品,如半身像等。 “哥哥,这样有些恶心。”伴同兄长来的艾蕾,有点不高兴地讽刺说。 菲利克斯却好像根本没听到。 随后在大使馆的舞场内,看着布格连和妹妹共舞,菲利克斯则翘着腿,和托特男爵、拉利先生小声交谈着。 “苏丹很关心陛下的安危,您要知道苏丹非常崇拜国王陛下,认为路易十六是仁君的典范,他希望您能做出保证,匡护法兰西尊贵的王室,不然法兰西和奥斯曼帝国的外交关系,可就不能像今天这样融洽了。”托特男爵凑近菲利克斯,密切地说,“为了达成这样的心愿,苏丹甚至同意你们投资安纳托利亚的棉花、甜菜产业,可以使用机器......” 听到这话,拉利先生开心地笑了,他对阿尔萨斯、米卢斯棉纺业主和整个德意志、意大利那片的批发商,都能有个圆满的交待了。 菲利克斯则指着胸前的马耳他珐琅勋章,慨然回答托特男爵道,“我会拯救整个王朝的!” 这时的他又成了保王党人了。 接着菲利克斯反过来问托特男爵:“对于科西嘉的事......” “我随即进宫觐见陛下,陛下是会全力支持您的作为——保利是个亲英派,他如果领导科西嘉独立,那这个岛国肯定会投英,这是谁都不愿见到的,我们要做的是......” “当然是支持拿破仑.波拿巴!”菲利克斯饮了口葡萄酒,没有丝毫摇摆。 “只是拿破仑区区一个尉官,不如支持岛上的卫戍司令官或大贵族更好?” “不,就是这个叫拿破仑的年轻人,他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 托特男爵还有些半信半疑,虽然拿破仑在奥斯曼训练部队这段时间,他对其能力赞许有加,可要让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担当这个重任,也太勉强了吧! 另外男爵还迷惑地问菲利克斯,“另外,如果我没猜错,拿破仑好像是保利的崇拜者,好像也是位一而贯之的科西嘉独立主义分子吧?” 但菲利克斯的态度很坚决:“拿破仑有能力解决好科西嘉的危机,这个年轻人还方便我们事后控制。至于他的立场根本不用担心,他肯定会和保利翻脸的,时势会逼迫他,让他变为个拥护法兰西的人物,是的,他总有一天会意识到,离开了法兰西,他什么都不是。” “好吧,我就姑且信任这么一次,希望事情不会变得糟糕。还有,塞利姆苏丹听说了你创作了部<先知>,他读过翻译过去的剧本,非常赞许你。” “奥斯曼帝国有能上演剧目的地方吗?” “地方上是有的,但苏丹必须深居宫殿里,所以很可惜。” “唉,希望将来奥斯曼开化后,他能看到,也希望这部戏剧能成为两国友谊的桥梁。”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努力跟上人民的步伐 美国大使馆交涉海盗赎金的舞会结束后,菲利克斯在国际上的声誉鹊起,当他款款走下大使馆台阶时,“献给您和平斗士菲利克斯.高丹,这束花代表着法国两性友爱俱乐部的真挚谢意。”美丽活泼的少女劳馥拉已在马车边等候多时,菲利克斯接过了娇艳的花朵,然后和劳馥拉互相轻吻了脸颊,周围的群众都在喝彩欢呼。 “周末我会去昆塞城堡做客。” “我和妈妈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师父。” 两人私语了几句。 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包括整个斐扬俱乐部里的成员,虽然对菲利克斯突然出现在巴黎很是忌惮,可这位却有自己堂而皇之的理由:“我先前去里昂,是代表我所在的下塞纳省,要和这座英雄的城市筹办同盟的。”此事也得到了对方的证明。 现在法兰西新规划出来的八十三个省区,每个都是袖珍共和国,otg2ntc=共和国与共和国间签署友好盟约,无须得到巴黎方的同意。 国民制宪会议内亲菲利克斯的议员们,以布列塔尼和诺曼底地区出身为主,也鼓噪宣传说:“菲利克斯.高丹是当初攻陷巴士底狱的英雄,他在浴血奋战时拉法耶特侯爵在哪里呢?现在这位英雄在纪念革命一周年的大同盟节出现在巴黎城,是根本无须向巴黎市政府报备的,这是人权宣言里所认可的——在法兰西,任何人去任何地方都是自由。” 米拉波伯爵对此叫得最响。 在塞纳河岸边街道上悠哉散步,接受群众们热烈欢呼的菲利克斯,心里暗笑道:“这位米拉波伯爵啊,在哀求我的原谅呢!也好,我让塔列朗去联络他一番。” 新桥的亨利四世青铜像处,菲利克斯又被一群年轻妇女给认出来了,他的肤色和气度太耀眼了,大家争相过来,请求菲利克斯吻她们的脖子、手腕和嘴唇,菲利克斯只好一一照办了,法国娘们就是这么热情奔放,她们又拉着英雄的手腕和臂膀,争先恐后邀请他去自己家中做客,喝点热巧克力再走。 这会儿凄惨的声音响起来,他见到在铜像边蜷缩着的那个瞎眼的江浙湖汉北老乞丐,正在举着空空如也的破碗。 菲利克斯笑笑,抓出一把小额的硬币给妇女、姑娘们,说这份慷慨就请你们代劳了。 “多么富有同情心呢!”她们高声赞美着,然后围住那可怜的老乞丐,把硬币扔得哐当哐当响。 “大同盟节万岁!革命万岁!国民制宪会议万岁,我们的国王陛下、法兰西第一公民路易十六世万岁!”那老乞丐情绪激动万分,举着手用嘶哑的嗓音喊到。 而菲利克斯则敏捷地跳上辆载客小马车,把尖叫追逐的女粉丝狠心扔下,随后穿过了塞纳河中央熙熙攘攘的西岱岛,过了圣路易桥后,就来到了卡耶维多公馆。 许许多多的公证人和银行家都呆在那里的花园里,菲利克斯走了进去,他们都围堵上来,其热情丝毫不逊于新桥所遇到的那群女粉丝们。 菲利克斯接着邀请大家,坐在阔绰奢华的椭圆形大客厅内,他打了个响指,要求卡耶维多家的仆役们排出足足六十把椅子来,让这群客人坐下,随后排队办理业务,什么业务?就是他的平等纺织业公司,和卡耶维多家族、雷卡米埃银行融资联合的业务,一张张戳着平等公司笺头的单据刷刷刷地,送到了卑谦的宾客手中,派往里昂接管卡耶维多棉纺业厂房的“使节”已在路上,带着三十人的武装警卫;同样,派往阿尔萨斯、洛林的安赞公司、佐伯勒公司的“使节”所乘坐的马车,同样是前后相继,菲利克斯也开始投资那里的煤炭、钢铁企业——“我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在这个国家里,我其实已取代了内克尔的职务,内克尔的位置是显然的,他身兼王室的财务大臣,却因此遭到了政治的钳制,不得快意做事,他当初是如何收到巴黎人热烈欢迎的,现在黯然辞职离开就有多惨淡。而我的位置是隐然的,可法国的命脉,或者说法国经济最发达的几个地区的命脉,开始被我掌握。这个时代,如果不努力跟上人民的步伐,不想方设法满足他们的需求,是注定要被无情抛弃的。也就在这时候,我同样意识到,我是隐然金钱世界里的皇帝,资本这东西,起于金融,但最终的顶点还是金融,便是这样的道理——我会由一位实业家,逐渐上升为伟大的金融家,自由民银行会成为法国金融帝国的朝廷,最终在显然和隐然两个世界内,我都会是帝王级别的人物。” 这位就这样狠辣无耻地吞并了布勒太.卡耶维多,和雅各.雷卡米埃的各处产业和钱柜,而今整个法国他占有的铸币现金是最多(之一)的。 他是没有丝毫愧疚的,他牢记着那位西班牙皮毛探险家曼努埃尔.利萨的话语:“别在乎别人对你道德的指责,他们指责你,只说明在卑劣竞赛中他们是你的手下败将罢了。” 更何况,向利萨这样的皮毛客还可能面临道德舆论的指责,可菲利克斯却不会,有的是“乐队”替他吹拉弹唱歌功颂德。 下午时分,当宾客都满意离去后,菲利克斯和安德莱依娜在沙发里温存了会儿,享用了安德莱依娜提供的 精美晚餐后,便掏出怀表,说不知不觉都五点钟了,我得赶紧前去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参加活动了。 “菲利你以后还是稍微少来些吧......当然我并不是在拒绝你的善意,但我丈夫毕竟还在这公馆当中,我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家族的声誉。”安德莱依娜有些胆怯地提议。 “是,太太您的建议我自当遵从,既然您已让我得偿夙愿,我便没有什么不能为您做的。”可孰料菲利克斯慨然相从,然后他抚着情人白嫩的手,深情注视着她愈发丰满可爱的容颜,“告诉我,这段时间您是快乐的。” “确实这样,我不能对你撒谎。”安德莱依娜低着头,羞涩十分。 “如果我还有泪珠,那必然是为您流的。”菲利克斯说完,亲吻了她的耳轮,随后就有人为安德莱依娜送来了名贵高档的海獭皮毛。 菲利克斯又去卡耶维多先生的卧房,寒暄盘桓了大约十五分钟,就准时离开了公馆。 “雅克,人民团体对现在的巴黎掌权者不满,我要去复兴后的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发言指导新的革命运动,不过我有个讲稿遗留在朋友家,你带我去取。” “是,导师。” 然后菲利克斯取出三百里弗尔的汇票来,送给了雅克。 “导师,我不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平克大街的小宠物 “我知道你会说你还是孑然一身,可你替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是有心要栽培你的,这个世界上做再高尚的事都离不开钱。你要有房子,有家庭,才能学习更多的知识,才能更安心地为我效命,不是吗?”这番话几乎让雅克哽咽了,菲利克斯在物质上是从不亏待自己人的,他拍拍雅克的肩膀,说不用这样见外,“我们高丹家的宗旨就是‘付出必有所得’,你瞧伊桑巴德马上去美洲是很辛苦很危险的,但只要他把这件事办好,将来我恨不得让他当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你也是高丹家的一员,不是吗?” 菲利克斯所说的“朋友”家,便在旧的奥特伊区平克大街的14号,这所建筑很气派,但也很诡异,因根本没有名牌挂在门上,看来主人是个深居简出的,通常只有位厨娘会出来采购必需品,可这家用度是绝不会匮乏的,从庭院和门楣的布置就能看出来。 就在菲利克斯提着手杖往上走时,在二层一所装帧考究的闺阁内,一双纤足正安放在充着鸭绒的长脚凳上,头发微微红褐色皮肤白皙如雪的少女正坐在扶手椅上,她就是刚刚从莫城女修院还俗来的贝娜儿,她还不知自己的姓氏其实是“雷卡米埃”,她打小就以为自己是父母双亡的,是个孤儿,所以当国会的教士法颁布后,她也只能如夏洛特.科黛那样离开修道院,那既是学校又是居住地的所在,当登记名字时,她随便想了想,想到莫城当地最有名望的菲力埃伯爵家,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作“贝娜儿.菲力埃”。 她的生身父亲,很快派人把她领到了这座公寓里来安居:雷卡米埃始终没对她说出自己身份,所以贝娜儿还以为自己是要被包养的。 然而,这种环境或者这种遭遇,贝娜儿.菲力埃小姐并没有特别不适应。 毕竟修女和修女是不同的,虽然都要接受修辞、文学、音乐等的otg2ntc=教育,但最终的目标是,穷人家的或获得笔修会赠予的嫁妆,要么可以终生独身侍奉天主;而富人家的女子,则是要成为“国王的小宠物”的,如果不是国王的,那也该是其他阔佬或权贵的。 夏洛特.科黛在教士法颁布后,去了棉纺工厂自食其力。 但贝娜儿可从来没这样的想法,她根本就不晓得,也不会接受机器轰鸣、车间湿热的生活,平克大街的这所公寓里的设施是一流的。教士法把贝娜儿从女修院赶入了尘世,而极度舒适的沙发扶手,则牢牢地将她拴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尘世里,再也回不到前十五年的静修生活里了。 今天罗亚尔宫的名妓妮可儿夫人就来到这,带来了双能衬上贝娜儿美腿玉足的白色丝绸长筒袜,现在夫人正惊叹着,一寸又一寸地将这白色包裹在贝娜儿紧致纤细的双腿上,直到膝盖上点,才系上了蝴蝶扣。 随后夫人又为贝娜儿可爱如公主般的小脚,套上了缎鞋。 “以前那位雷卡米埃先生,这段时间好像再也没来过。”贝娜儿江浙湖汉北小心翼翼地问。 https:// 现在这种宽裕的生活,每天都要起码花销一百里弗尔银币的生活,她已脱离不了,她知道自个本来一文不名,唯一能卖出好价钱的,就只有青春美貌,还有肉体。 对此妮可儿夫人,也即是之前假冒过王后的俄利发男爵夫人微微一笑,只是说你得习惯这样的生活,然后夫人就打开话匣子,在菲利克斯来到前,她对还俗的女孩说: “巴黎就是这样啦,身为个女人,最顶层就是在罗亚尔王宫,住着和奥尔良公爵家差不多考究的府邸,有一辆漂亮的蜗牛式小马车,用镀金的纯银餐具,吃着仆人侍奉的山珍海味,皓齿和芳唇亲吻着上流的王公贵族;中层就是像我这样,还能在王宫集市里有一家裁缝铺,徐娘半老时还能卖出一个金路易一晚的价钱,能跟在香车宝马后,拾取些残羹冷炙,下半生衣食无忧;起步更低些的,就只好和其他夏娃挤在一起‘跑王宫’,这是个动词,夏娃们的肉层层叠叠,拥挤在罗亚尔宫的木头游廊里,有意走得很慢,接受男人目光的挑选,她们穿的衣服都很暴露,前面露着半面奶房,后面露着全部的后背,头发梳得千奇百怪来吸引主顾,什么西班牙式,什么诺曼底式,甚至还有鬣狗式的,唉,我年轻时也‘跑王宫’过,明白个中酸楚和艰辛。当然到了最底层就很难说,唉,最后能沦丧去西岱岛那个地狱操皮肉生意,男人花十个苏,都能‘不带铠甲’随便肏你,还把最肮脏的花柳和梅毒传染给你,最后你头发花白,乳房干瘪,叫声沙哑苍凉,浑身发出恶臭,男人会厌恶你,他们不会掏半个子儿在你身上,那就去最低档的公寓,窝在个满是破烂的昏暗角落里,给人当洗衣服的老妈子......顶层和底层在一个女人身上不是不能共存的,事实上大部分女人,是不断下坠的。” 这条从极乐天堂到地狱的路线说出来后,贝娜儿脸上明显浮出恐怖的神色。 “有的美丽女人心气高,想着可以自食其力,在外省倒是可以,但巴黎却很难啊,如果不愿嫁人不愿跑王宫的,那就是去戏院剧团当女演员——好吧,其实这些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这条路也是难走得很,每 天要换衣服三两次,哪会像你这样快活啊?那沉重的充满汗味的古怪戏服,满脸涂抹着红色和白色的油彩,要用油脂才能卸妆,还要洗掉发粉,演出时不能吃饭,不能喝水,甚至不能说话,那样会破坏你在舞台上的嗓子。弄到半夜,还没休息到三个小时,又得一清早起来背诵台词准备戏服,吃午饭时还得看情书回信,要应付形形色色的小报记者,和捧你角的承包人,你得忍气吞声让他们占便宜,还得花钱讨好他们,你得为上个月的演出成功结账,还要为这个月的演出成功筹钱,不然的话,你的名气和排场可都维持不住,那群人的口嘴都刁钻的很呢!” “我......”贝娜儿明显是慌了。 这几条路她都不想走,哪怕是嫁人,也要嫁个家产百万的有钱人,不然找个含辛茹苦的小布尔乔亚,这辈子也就完蛋了。 先前雷卡米埃先生确实保证过,“马上我为你找到这样的人家。” 可这位保护神很快就消失踪迹了! “现在这所公寓的用度,谁在付款呢?”贝娜儿很聪明。 “你就别问了。”恰好此刻,菲利克斯推开门走进来,妮可儿夫人便又说,“他这不是来了吗?”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现场示范 不过妮可儿夫人只用了“他”,却没有说出菲利克斯的姓名来。 因这位贝娜儿新的金主要保持某种神秘的身份,在上楼进入闺阁时菲利克斯便戴上了黑绸礼帽,脖子则围着轻纱领巾,还戴着手套,脸上则扣着巴士底狱得来的那块铁面具,仅仅露出双眼珠来! 当菲利克斯的手杖顿在了地毯上,妮可儿夫人赶紧起身行礼,而贝娜儿自然更不敢怠慢,也从扶手沙发榻上跃起来,对金主屈膝。 “很好,这双白色的丝绸筒袜很适合你,你还满意吗?”菲利克斯的嗓音故意压得很低沉。 “对您的贴心,我是受宠若惊的。”贝娜儿很流利地回答说,并再度屈膝行礼。 她身上穿着的是英格兰式的连身裙,阔带束在小腹和腰部,将正otg2ntc=在茁壮发育的胸部很好地勾勒出来,裙摆下苗条的双腿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白丝绸筒袜,在烛光下展现出种细腻波浪式的光芒。 菲利克斯没说什么,径自坐在贝娜儿刚才做的卧式沙发上,腿直接翘在了柔软的鸭绒脚凳,对妮可儿夫人问:“这位姑娘的出路你给她指明了没有?” “她是很愿意听您吩咐的,就像是......就像是您的小蜜罐,小安哥拉猫咪般。”妮可儿夫人微笑着回答。 “是啊,在巴黎没有什么东西是‘已经得到’的,我们永远都在追求和失去。贝娜儿.菲力埃小姐,你以后可以过着这样的生活,那就是马上换一间更豪华更体面的阁楼,周一时你可以接见巴黎的各色艺术家和名流,周二时你可以和他们来几局扑克牌,周三和周四你能在皇家广场或旺多姆广场购买到一切,置办行当让自己更美丽,长手套、丝袜、皮鞋,还有高档的压脚被,周五和周六你坐着高档马车去戏院和音乐会,或者家庭沙龙,巴黎最美丽最优雅也是最有势力的女人会畅快地为你打开房门,等到周日时你就和天主一样,获得休息,你能在早晨九点钟起床,再花上三个小时在梳妆台前,整顿好整个巴黎最时髦的发型,下午时接见一两个秘密贵宾,你的金主不会因此而妒忌,你也同样会在操弄更下层傀儡的戏法里得到满足的。” 听着菲利克斯的言辞,贝娜儿的眼眶冒出了光彩来,很显然她对这样的生活是无比受用、向往的。 “阁下,大人,哪怕是美丽的梦幻,我也会努力让它难以磨灭掉江浙湖汉北。”当她毕恭毕敬听完后,就热切地表示着,“我会全心全意侍奉您的,我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就像那薄弱丝网上的蜘蛛,只要您稍微不开心,一个指头就会摧毁我的所有,让我跌落到泥尘当中。”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唔。”菲利克斯赞许地颔首,然后他昂起头,忽然问妮可儿夫人,“她的技术你全部都教会了吗?” “不,暂且还没有。如果可能,我觉得向贝娜儿.菲力埃小姐当面示范会比较好。” “哦,是吗?”菲利克斯将手支在下颔处,很快表示了赞同,他对妮可儿夫人招招手,说那你就来吧。 说完,他微微地将腿给分开。 贝娜儿听到此,立即挨在一边,心情新奇,手紧紧抓着裙裾角,但也有些害羞,但她不会拒绝观摩和学习的。 只见妮可儿夫人温顺地伏在这位“铁面人”双腿间,随后眼神迷离而沉醉地扶起了他的雄物,先是轻巧地爱抚摩挲着,用手掌,时而用纤指,就像是变戏法般巧妙,等到那“铁面人”舒服地发出低吟,并把头靠在靠背上后,妮可儿夫人开启了红唇——接着贝娜儿简直目瞪口呆,她就这样把那雄物给完全吞了进去,天晓得她的喉咙怎么会那么深,她不会恶心或噎住吗?但很显然不会,妮可儿夫人抬起眼来,望着铁面人,又时不时侧着望着自己,然后啜咂有声,再一节节地将其给吐出,但到了最后一节又故技重施,将其再度连根都吞入进去,节奏不疾不徐——旁观的贝娜儿用手不由自主地抚住胸口,她感受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这是何等可怕的媚术啊!男人果然都是会入迷的,只要能掌握妮可儿夫人的技巧,男人都会如痴似狂地把金钱送入到自己的钱柜里。 “宝贝,你绝对是值得法兰西王后的价码的,你就是黑暗界的王后。”果然,铁面人的语气都激动起来,他抓着妮可儿夫人的秀发,低沉地赞颂个不停。 妮可儿夫人接下来更加卖力,她始终用眼神挑逗着对方,激烈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战场上的白刃相接:她的舌头弹动得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来来回回地舔舐着,吞吐着,甚至还咽下去旋转着...... “看仔细了贝娜儿,到我的正面来,孩子。”妮可儿夫人要动真格的了,她褪下了衬裙,背对着铁面人,撩了下秀发,随后贝娜儿眉梢跳动着,亲眼见到她是如何坐下去,让女人和男人的器官极其完美地交合起来,又是如何靠腰肢的摆动取悦男人的。 他俩的外衣都没有退去,可就是这种衣冠楚楚但却疯狂做着最猥亵之事的桃色场面,给贝娜儿的冲击是最猛烈的。 “贝娜儿如果你想让对方更快一点,就这样!”说着,妮可儿夫人猛 地一扭一带,两人立即颤抖起来,接下来便是一动不动,带着沉重混浊的呼吸。 当妮可儿夫人抓回衬裙,退到一边后,那铁面人明显是意犹未尽,他举起戴着手套的食指,指向了自己。 贝娜儿先是稍微有些惊愕,及忸怩了下,但很快就露出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妩媚,她真的如一只乖巧的安哥拉猫那样,四肢触地,微微捏动着细细的腰肢,向金主爬了过去。 看着那雄物,她努力克服了不适的心情,当妮可儿夫人“想想对方最喜欢你喊他什么”的提醒在耳边响起后,贝娜儿就下意识地对着铁面人娇嗔了下: “爸爸。” 对方缓缓点头,显然很满意。 接着贝娜儿便伸出颤动的粉红舌尖,闭上眼睛,舔了上去。 一种奇妙的感觉,直接顺着舌尖,再到舌根,再到喉头,直冲入她那可爱的心脏里,闪电般! 此刻,突尼斯外,灰暗的海浪间,一艘悬挂着奥斯曼旗帜的希腊籍商船,船头和船尾来回浮动,向着阔大的三角形海岬方开去,在那里的港口处驶出一艘三角帆的艎船,在大约距离陆地一个里约外的水面上,雷卡米埃和奥德莱恩医生两位,被蒙着眼睛,在水手刀锋和手枪的逼迫下,顺着绳索到了艎船的甲板上。 “天啦!”当医生的眼罩被扯去后,他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爸爸 满是海腥味的艎船上,奥德莱恩医生看到的,坐在两侧船舷板凳上划桨的,全是衣衫褴褛满脸风霜的奴隶,他们大多是被海盗俘虏来的白人,胳膊上都有刺青,还用锁链拴在了甲板上而无法挣脱。 几名蒙着头巾,肮脏头发披在肩膀,站在甲板中央的,就是巴巴里海盗了,面目黧黑而狰狞,手里握着鞭子,腰带和肩带上则插着大马士革弯刀,或者可以迅速射击的手枪,他们来自于地中海的任何地方:希腊人,马格里布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也有法国人。但只要成为了海盗,就不会再存在任何国籍了,他们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人越货、敲诈赎金。 瑟瑟发抖的医生,见到海岬岸边高耸堆起的防波堤后,是巍峨的炮台,林立着反光的炮口,都对着这片海域虎视眈眈,更远处的海雾后,穆斯林贸易的巴扎冒出点点火光,许多人带着骆驼在那里出入,他明白了,这里是巴巴里,是异教徒的底盘,只要身陷此处,就绝没有返乡的可能了! 他妈的,菲利克斯的手也太黑了,居然让拉利家族的船只把我俩当作奴隶般,扔到不见天日的突尼斯来! “啊啊啊~”医生虽然双手被捆着,但还是挣扎着,穿过甲板,对着故国的方向奔跑着。 第一下,他被名海盗用刀柄给砸倒。otg2ntc= 他嘴角流血,但很快又爬起来,继续。 这次,海盗们都哂笑起来,不阻拦他,看着他冲到了船尾。 船尾外,就是无边无际的海,那艘希腊商船已经远了,从这儿只能看到它露在海平线外的一丛高高桅杆而已。 医生继续大哭,跪在了船尾,无计可施。 划桨的奴隶们木然地看着他,仿佛在告诉他,“我们现在的模样江浙湖汉北便是你此后余生的命运。” “哭什么?”倒是坐下来的雷卡米埃,还挺冷静的,“在巴黎城郊树林里遭难,一路顺着罗讷河,又渡海来到这,我早就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奥德莱恩医生躺在甲板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不过是换了个世界罢了,但任何世界都需要银钱经营,都需要医疗,所以我和你是不会平白无故地死掉的,但也别指望法国那边会为我俩支付赎金了。如果菲利克斯那个怪物愿意为我俩掏钱,那也是要求海盗永远囚禁我们,这是种比死刑还要可怕的惩罚。但我俩不能就这样垮掉,我将来会复仇,会杀回去干掉菲利克斯这头恶龙的,先前我输了一次输的很惨,但这不代表我下一次还会输。” “哪里还有什么复仇的希望,靠当奴隶划桨吗?” “我说过了,你是医生,我是银行家,哪怕到了非洲雨林也别忘记这点,人类最有用的技能是绝不会无用武之地的。” “你到算怎么做。” 雷卡米埃慢慢地抬起被捆起的双手,在额头前蹭了两下,截然地对目瞪口呆的奥德莱恩医生说: “基督徒到这里,有个最便捷的脱身之术,那就是——改宗,皈依伊斯兰教,马上我就努力要做一名穆斯林。” 医生仰起脖子,像看疯子那样地看着雷卡米埃。 但雷卡米埃绷着脸,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等着我吧,我的女儿贝娜儿,你的爸爸绝不会认输倒下的,总有一天我们家族的仇恨,得加倍奉还......”雷卡米埃咬着牙,心中波澜起伏。 “爸爸,爸爸!”此刻,在平克大街的14号公寓楼内,雷卡米埃的女儿正喊着菲利克斯不停,她的双臂撑在菲利克斯脚下地板上,因为还很瘦削苗条,她的双肩和后肩胛骨弯弯地耸在一起,柔软的腰部和红褐色的头发全被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的菲利克斯给控制住,裹在白色丝绸筒袜下的一双美腿分开,贴在菲利克斯的侧腰部,就像是匹在奔腾的小母马...... 看到如此卖力的贝娜儿,妮可儿夫人不由得赞叹她的天赋,要知道就在先前这位还是个处子呢! 于是妮可儿夫人欣慰地笑了,然后给叼着烟斗的铁面人菲利克斯递上了火镰。 火星和烟灰,有几丝落在了贝娜儿娇柔的背上,又在激烈地动作下滑落,但贝娜儿完全不顾及疼的样子。 对贝娜儿,菲利克斯确实很满意,把她当作小猫戏耍完了后,他才起身告辞,留下了三千里弗尔的汇票。 “这是你辛苦所得的。”当贝娜儿还赤裸双足,微微喘息着侧躺在光洁的地板上时,妮可儿夫人从门扉那边回来,把汇票欣喜地交给了她。 贝娜儿觉得这钱来得实在是轻松,诺曼底一个纺织女工得花费六年的辛苦才行。 她很是得意地把汇票抓住,然后靠在沙发榻边,一会儿后,媚眼如丝地问妮可儿夫人句,“夫人,有烟吗?我想要抽根。” 走出公寓后,菲利克斯依旧衣冠楚楚,他的面具藏在了手上提着的小箱子内。 “稿件取到了吗,导师!”坐在车座上的雅克脱帽致意。 “抱歉啊雅克,因我对稿子有许多精益求精的地方,所以和 朋友们细心地修改了番,让你在这里久等了。” “没关系,导师您就是这样优秀的人。” 鞭子声响起,马车向着科尔德利埃俱乐部进发了! “对外国的战争是必然会出现的,不要对内外的反革命势力抱有任何幻想!”俱乐部主席台上,慨然发言的菲利克斯如此说到。 听取演说的丹东、德穆兰、比约、科洛等俱乐部会员,都沉思不已,他们在等着菲利克斯阐述理由。 “巴黎城中黑党所组建的法兰西沙龙,还有奥古斯丁修道院俱乐部,就是个阴谋巢穴,他们在皮埃蒙特王国的京城都灵,还有瑞士伯尔尼,是设有办事处的,在这个欧洲的十字路头所在,他们一边在煽动欧陆君王对革命发动干涉战争,一边也在协助宫廷方不断掀起内乱。可我们的国家、军队和民众还在陶醉于君主立宪的迷梦里,大同盟节日是极好的,它能够促进全国上下革命力量的团结,但它也是危险的,它会让大家觉得此后可以高枕无忧了。不,绝不是这样,反革命的贵族和教士片刻没有休息过,在法国的边界线,哈布斯堡帝国马上就要集结三万到五万大军,镇压比利时的独立革命,然后它会逼近祖国的阿尔图瓦和里尔附近;在荷兰,因我们先前王国的无能,导致英国和普鲁士联合起来,复辟了在荷兰的总督独裁制;阿尔萨斯和洛林处,布防的布耶侯爵是个死硬的黑党,而那里利益受损的德意志王公们正在向德意志帝国议会提交抗议,代表团可能不日也会抵达巴黎,对国民会议进行外交恫吓;我们腹地内的阿维尼翁局势也到了焦灼地步,法国驻罗马教廷的贝尼斯红衣主教也是个反革命,在他的撺掇下,教廷背后的忠诚走狗西班牙王国,也必然会持反革命的立场,事实上西班牙已增强了比利牛斯山方向的军团力量;而统治皮埃蒙特和撒丁岛的萨伏伊王室,他的君主就是还在巴黎的王弟普罗旺斯伯爵的岳丈,一万五千萨伏伊王室军团随时都可能越界,攻陷里昂。诸位,法兰西正处在内外敌人环绕的危险中!”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1.革命者需要金钱 这时候科洛在台下发言说:“法国的革命必将改变整个欧洲的政治面貌,我们的王室原本想要控制和镇压革命,但却反过来扩大了革命。以我国为表率,欧洲各国的专制君主制度必然陆续走向没落,它们都渴望干涉革命,那么好哇!最终这场革命会把国家和国家间的战争,变为各国国君和他人民间的战争。” 而丹东也点点头,他用洪亮无比的嗓音,把欧洲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诸位,在传统的欧陆里有三大强权,即英格兰、法兰西还有奥地利的哈布斯堡。我们法兰西是有个‘自然疆域’的说法,那就是但凡有作为的君主,无不想要将疆界往东扩充到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往南则必须要抵达比利牛斯山,这样法国才是安全的。可如此的话,法国就必须要获得比利时和荷兰,也必然会触犯哈布斯堡的利益;而法国又和英国自始至终存在着海洋贸易和殖民地的激烈竞争。所以英国就经常会和奥地利联合起来,扼制我们法兰西。法国为了打破对方的联合,也要拉拢盟友,自从波旁王室有位亲王继承了西班牙王座后,这个国家就成为我们传统朋友,不过它太衰落了,影响力只在一角而已,但它依然有支不算弱的海军力量可以牵制英国;为了反包围奥地利,法国又曾和瑞典、奥斯曼、波兰、巴伐利亚和普鲁士结盟过,至于皮埃蒙特王国则在三个强权的夹缝里左右摇摆,瑞士则是素来中立的。但悲惨的七年战争改变了一切,我们不但丧失大部分海外殖民地,并且还导致了普鲁士和俄国的崛起,我们看着波兰被瓜分却无能为力,另外个盟友奥斯曼则被奥地利和俄国打得溃不成军,荷兰也被英国和普鲁士控制住,所以路易十五最终选择和奥地利和解,也有不得已的因素在内......” 然后丹东歇了口气,“我赞同菲利克斯的见解,那就是现在我们法国革命所面临的境遇,会比路易十五时代更要困难险恶。因传统和法国为敌的强权,如英国和奥地利,不会因为我们推翻了路易十六的御座而对我们和颜悦色,利益竞争依旧存在;另外,以前是我国盟国的,却会为我们推翻国王而反目成仇。环法,都将会是敌人。” “更可怕的敌人,还在内部。现在法国各地的国民自卫军只是城镇的自卫武装,而训练精良的前王室军队,兵权则被大小贵族所把持,他们居心叵测,随时会在外敌面前出卖国家出卖革命。新生的法国政权,新生的国民制宪会议,没能掌握任何一支军队。”菲利克斯在俱乐部主席台上,再度发出了警告。 “焉知你这样的大产业主,就不会出卖革命呢?”坐席里,激进的《杜申老爹报》主编埃贝尔对台上的菲利克斯发出强烈的质询。 人群噪杂起来。otg2ntc= “你怀疑一位坚贞革命家的立场,居然只是因为他有钱?”丹东转身,圆睁怒目,反驳埃贝尔道。 矮小的埃贝尔跳到了板凳上,圆圆的眼镜反着光,声色俱厉,嗓音尖刻:“难道像他这样有钱的,会和我们无套裤汉一条心嘛!” “革命不光是无套裤汉的事,革命必须要达成最广泛的同盟才能成功。”坐席内,一位娇小的工装打扮的记者起身,一开口众人就非常惊讶,居然是个女的。 她就是两性友爱俱乐部会员,也是《法兰西信使报》女记者劳馥拉。 吵闹里,菲利克斯主动对埃贝尔剖明心迹:“我是很富有,我在江浙湖汉北诺曼底有几座大工厂,可我的钱要捐给革命的,革命者和反革命者都需要金钱,所以金钱本身没有阵营,只看为谁所用罢了。另外我很富有,这正是我干革命的一个最大优势,我不会被区区几万里弗尔收买。” https:// “啪啪啪!”后面坐席上,菲利克斯居然看到准妹婿让.布格连也来了,还起立为自己鼓掌,不由得有点儿生气,心里想:“你怎么也卷入到这个俱乐部来了......你这样天真善良的,只适合当医生,不能搞政治。” 埃贝尔还要说什么,菲利克斯便直接要求他:“我需要你的报纸作为舆论阵地,公民埃贝尔。不能犹豫了,革命先得在巴黎一处获得彻底的成功,但巴黎国民自卫军却掌握在拉法耶特侯爵手里,公社市府则是巴依说了算。军权和政权不在我们手里,就做不成任何事。” “那就再次发动武装起义吧,我们都听你的,你是当初带领我们攻陷巴士底狱的英雄鲁斯塔罗.梭伦。”比约和特意前来参会的女豪杰特鲁朵嚷起来,尤其是特鲁朵还说:“无套裤汉因为绝大部分是消极公民,都被排挤出了国民自卫军。” “不,诸位不要冲动。拉法耶特侯爵在军队里还有威望,他堂兄布耶侯爵还掌握着法兰西东北最重要的要塞,况且大部分国民都寄希望于此次的大同盟节,拉法耶特侯爵和斐扬俱乐部所鼓吹的‘王室.贵族.布尔乔亚联合执政’的理念还挺有迷惑性。所以咱们得一步一步来,先是以俱乐部和国民会议为阵地,以报刊舆论为武器,走公开竞选的门路,如果你们当真支持我,那我便参与新的巴黎市长之竞选,以求打败巴依!”当菲利克斯的手按在胸口,说出愿望时,大伙儿都惊呆 了。 这个念头哪怕是好友丹东都不曾想到过的。 “你已经是下塞纳省议会的议员了!” “这个不碍事,我并没进入到省政务厅里去,也没有担任任何公职。况且按照新法案,我也不可能第二次进入到国民立法会议里,所以去竞选巴黎市长的职务我认为是合适的。” “可斐扬俱乐部里那个狡猾的还俗教士西哀士,已让国民会议通过法案,把国民分为了消极公民和积极公民,就是要剥夺我们无套裤汉的选举权啊!我们倒愿意支持你,奈何......”特鲁朵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这也涉及到了西哀士这个方案的真实目标: 法国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的分野,在城乡并不是那样平均的,大部分外省农民和布尔乔亚还是能负担起一点五到三个里弗尔的直接税的;但在巴黎就不同,无套裤汉和更贫苦的雇工,每天收入只够买面包,八九成是没法交直接税的——西哀士就利用此法案,加强了外省有产者的力量,同时直接把巴黎最激进的政治力量“无套裤汉”给直接抹杀掉,挡在了选举门槛外了,让议会政治不为这群穷汉所左右所威胁。 “这时候我可以替我师父发言啦,埃贝尔先生啊,有钱不完全是罪恶的,我师父可以替各选举区的无套裤汉们垫资交税,然后换来选票,推我师父上位。”劳馥拉得意地对埃贝尔说。 埃贝尔的小脸煞白,用手指扶了下眼镜,也不好说什么。 “我也支持菲利克斯的竞选,我愿意出钱资助马拉先生和德穆兰先生的报纸,揭露反革命,让革命派占据更多的公职权力。”布格连也不遮掩了,我是波尔多大船主的儿子,只要我想,革命资金也不成问题。 “让,你不要掺和进来,早点和我妹妹结婚去!”孰料菲利克斯怒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2.科西嘉雄鹰 “你知道马拉先生正在哪里坚持着斗争吗?就在一家靠着下水道的肉铺里,老板列然德尔是他忠实的订户。巴黎市府新组建的警察日夜在监视他,他就在一座地窖里看守着书桌、印版和印刷机,并坚持每日更新着<人民之友>这份报纸,地窖里全是羊胴和冰桶,墙壁上满是霉斑,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毒。”当俱乐部会议结束后,从来没看到舅子哥对自己发这样大火的让.布格连,愤愤不平地对菲利克斯诉说着马拉的境遇。 “我当然知道,甚至比让你还要早。”菲利克斯现在平静下来,“可你得陪在艾蕾身边,你俩就快要结婚了,我觉得大同盟节结束后你和艾蕾就离开这,返回去波尔多城筹办婚礼,我想那样你父母会开心的。至于巴黎这边的局势不是你该操心的,警察对马拉的监察迫害,我去解决。” “你能解决吗?”布格连犹自不信。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努力去办好这事。为什么你面对着我美若仙子的妹妹,却整天想的是马拉先生的那张橘子皮脸呢?你不能怪我为此愤怒。”菲利克斯就准备要把准妹婿给打发走。 “我得给马拉先生些资金的支持。” 菲利克斯咕噜着好吧好吧的发音,把一叠汇票塞到准妹婿的手里otg2ntc=。 “师父!”这会,劳馥拉跑了过来,她又和布格连互相致敬,“你好,可敬的公民让.布格连大夫。” “哦亲爱的劳馥拉,文学品鉴,文学品鉴。”还没等布格连回些什么话,菲利克斯就一把将劳馥拉牵到院墙边,反复提着《文学品鉴》这个刊物名称。 它是《法兰西信使报》创办的一份册子,以刊登史学和文学著作为主。 “我已经说服主编先生,猫少尉的作品没有问题的!”劳馥拉竖起手指,打出“安心”的表示。 “你可真是我的小蜜罐。不过你不应该再提‘猫少尉’了,他已江浙湖汉北被拉斐尔军团提拔为上尉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那可真的要恭喜他,所以他这次也来参加大同盟节吗?” “准确说来,他是要先回奥松驻地履行销假的手续,他请假很长时间了,另外接受上尉的任命,但和他同行的有位科西嘉三级会议的代表,我打通好关节,猫少尉,不,是猫上尉最后也会由奥松赶到巴黎来,参加大同盟节的。” “我迫不及待想见到猫上尉了,他的神态鲜明到我完全没法忘记的地步。”说完劳馥拉故意学习拿破仑的腔调和姿势,板着脸说了句“法兰西之恶,就是摧毁了科西嘉的自由”,随即和菲利克斯一道哈哈笑起来。 其实拿破仑刚刚在马赛城上岸,他比原来时节比起来,又瘦削了(在奥斯曼时他长胖过,因贪嘴各色甜点),脸颊还多了杀气和戾气,他双手插在蓝色军服的口袋里,头发蓬乱,神色阴沉,有些开口的靴子在马赛海港街道上咔咔响着,在他身后是拿破仑的小弟路易.波拿巴,可怜的少年扛着所有的行李,脸涨得通红,可在二哥面前根本不敢声张。 因为路易很怕二哥。 拿破仑的旁边同行的,是个头发对分往后散开的人物,他就是菲利克斯口中前来参加大同盟节的科西嘉平民代表安托万.克里斯托弗.萨利切蒂。 “你也该替路易承担些行李。”来码头迎接二哥的,是吕西安.波拿巴,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马赛城,成为当地雅各宾俱乐部的一分子。 奇特的是,介绍人居然是身在京城的米拉波伯爵。 无错,是之前菲利克斯找到米拉波伯爵,直接对这位说“我可以原谅你先前对我的背叛行为。” “你想要什么?”米拉波伯爵回复道。 “只要巴黎还是天文学家巴依,和他那群顾问商团的天下,你就永远出不了头。”菲利克斯冷峻地说。 米拉波伯爵便不再言语了...... 吕西安.波拿巴能顺利进入马赛的俱乐部,就是米拉波伯爵向菲利克斯靠拢的表示之一。 “二哥你可是阿雅克肖城国民自卫军中校,现在大哥约瑟夫也成为科西嘉的议员,你完全不用再听那个保利的号令了!”在往车行去的路上,吕西安跟在拿破仑的后面,极力撺掇道。 “你闭嘴,你就是个混混,懂得什么?保利永远是科西嘉的英雄!” “他算什么英雄?父母当初跟着他,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穷苦日子。后来父亲和岛上的法兰西驻军司令官交好,波拿巴家才兴盛起来。现在这家伙一回到科西嘉,就把你过去的功勋给抹杀掉了。” 原来,拿破仑带着一批佣兵返回科西嘉后,迅速成为名危险人物,现在很难说拿破仑是个什么政治立场,他就是个“混沌”,如果要描述的话,应该算是“赞同法兰西式暴力革命的还沾有奥斯曼苏丹专制风格的科西嘉激进独立分子”:拿破仑到阿雅克肖城后,一手创立了该城的国民自卫军,他强行收编了原来的民团,是为第一营;然后又把带来的希腊、土耳其佣兵们组成了第二营,第三营是他径自就任中校后从市民里 征募的。 很快拿破仑就和科西嘉第三等级代表,即萨利切蒂等厮混在了一起,成立了个“科西嘉革命委员会”,要以推翻法兰西王权在科西嘉统治为名目,实现独立。 所以拿破仑很快就派出个代表团,还从意大利立窝那城订制了批三色徽章,前往科西嘉首府巴斯蒂亚城,要求法国在此的巡按使德.巴林子爵接受徽章,随即撤出科西嘉。 毫不意外,巴林子爵严词拒绝。 于是拿破仑就开始在阿雅克肖城闹事,他居然要求城里的卫戍司令官德.拉加里索立埃投效自己的国民自卫军,当被对方拒绝后,拿破仑便让人在城里的圣约翰施洗者教堂竖起招兵的牌子,聚集了许多人,随后以索要武器为名,开始冲击拉加里索立埃的军营。气愤的拉加里索立埃决心给这群“藐视法兰西统治的意大利疯子们”点颜色瞧瞧,便派出掷弹兵连队和骑兵马队,驱散滋事的国民自卫军,可孰料拿破仑在教堂内设下伏兵,蜂拥冲杀出来,两名法军士兵被当场打死,还有三人,包括名炮兵少校,都被拿破仑给抓住囚禁起来。 接着拉加里索立埃退守城市的要塞军营,街区全是拿破仑的天下。 拉加里索立埃不断要求拿破仑放人,可拿破仑的条件就是“你得放弃对阿雅克肖的驻屯”。 相持不下时,保利乘船来到了这里,他登岸第一件事,就是要拿破仑释放三名法军俘虏。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3.故友重逢 在阿雅克肖城波拿巴家族的旧宅里,保利当着约瑟夫、拿破仑还有拿破仑母亲的面,拿出了米拉波伯爵在法国国民会议上关乎科西嘉问题的通过法案: 当年参加过科西嘉独立战争的全部被赦免,科西嘉可以制订自己的宪法,但科西嘉仍应由法国来治理管辖,尤其是驻军,作为交换,法国尊重该岛议会的权力。 本来拿破仑为了欢迎保利的回归,精心准备了套慷慨激昂的说辞:“将军阁下,自从您离开了科西嘉后,投降的代价便是被奴役,科西嘉人背负了三座大山,驻军、法庭和赋税。法国派来的官员拥有生杀大权,科西嘉人饱尝冷眼和耻辱,就算是屈从于西班牙殖民者的南美秘鲁人,也不曾遭受过如此凄惨的对待!但刀剑还不是最可怕的,有些叛徒还制造形形色色的流言,来恶意中伤您的人品,我则决心坚决追随您的旗帜,一来组织武装来赢得科西嘉的独立,二来我则笔耕不辍,撰写了部关于科西嘉历史的著作。我的目标就是要让真理重见光明,将军阁下,以我多年在法国学习法语和军事技术的经历作为保证,我们的胜算非常大,干吧将军阁下!” 但现在的保利将军,却给拿破仑,或者说是整个波拿巴家族浇了盆冷水,虽然保利和拿破仑的兄弟挨个拥抱,可随即他还是那句话,“请放人。” 拿破仑给他呈上自己精心写作的《科西嘉史》,保利的态度也非常冷淡,压根都没用正眼瞧,就把它扔到自己的行李箱里。 对科西嘉的独立,保利将军也只是轻描淡写:“科西嘉现在没有otg2ntc=力量武装反抗法兰西,凭你的一时意气是成不了事的,拉加里索立埃将军的城防大炮正对着你的家宅呢,这可是你父亲夏尔的遗产,我实在不忍心它化为烟灰齑粉。” “我愿为科西嘉的独立牺牲一切!”拿破仑激动起来,热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米拉波伯爵还有巴黎的各大政治俱乐部,都是同情我们科西嘉的,英国人也承诺要给我们帮助。在可以和平推行宪法的环境里,你却总是喊打喊杀的,你穿着法兰西王室的蓝色军服,拿着法国的俸禄,却干着叛逆王室的事,这对我的计划是种变相的破坏!”保利将军也不客气起来。 大哥约瑟夫看不过去,替拿破仑辩解了两句,也遭到了保利的训斥。 他对待波拿巴兄弟,就真的如同长辈对后辈一模一样,毫不客气。 最终无奈的拿破仑只能把三名俘虏给放了。江浙湖汉北 很遗憾,年轻的拿破仑不可避免开始对幼年时期的偶像产生了芥蒂。 “二哥,保利老了,暮气沉沉,我可算是明白的,他把独立希望全寄托在英国舰队的身上,现在这个老家伙没留在阿雅克肖,也没去巴斯蒂亚,他跑去了山区里的科尔特城,那里的山民都拥护他,那位意气风发的保利将军不复存在了,只有个老头呆在安乐窝里不思进取。我们波拿巴家才是如日中天的......”这时候在马赛城里,吕西安还跟在拿破仑后面,说个不停,而路易则依旧扛着成堆的行李,慢吞吞的,还是没人帮他搭把手。 “我要的是科西嘉的独立,独立你懂吗吕西安?你这个约瑟夫的跟屁虫,根本不明白保利将军精神对全岛的影响有多大。” “拿破仑你还是奥松拉斐尔军团的炮兵军官,还有我不得不遗憾地对你说,对你最有帮助的人脉关系全都是法国人。所以科西嘉独立即便成功,你也不过就是保利将军的一个走卒;但只要你家族在科西嘉拥有不下于保利将军的荣耀和权势,那么科西嘉独立不独立,又有什么区别呢?”萨利切蒂也发言了,拿破仑不回答,但明显是气呼呼的,抱着胸口继续单独走着,脸色发青。 等到了车行门口后,一位衣装亮丽的年轻人当即就认出了吕西安和拿破仑来,或者说这段时间,他在马赛城和吕西安混得很熟悉了! 这年轻人便是莱昂.杜.帕雷,“波拿巴上尉,我是来接您和萨利切蒂先生上京的。” “我要去奥松营区。” “不用,你已被奥松城的居民和拉斐尔军团共推为参加京城革命同盟节的代表了!”帕雷用很快活的语气说。 “?”拿破仑脸上蹦出了问号...... “二哥,我也跟着你去。”吕西安激动地自告奋勇。 “你就呆在马赛,巴黎城那种风云变幻的地方也是你这样乡下小子能去的地方?我就不同,我穿着上尉的制服,哪怕当年在罗亚尔宫,也不晓得有多少绅士淑女向我毕恭毕敬问好哩!路易,你跟着我去。” 气得吕西安脸色涨红,他尴尬地呆在车行门口,眼睁睁看着二哥带着路易上了马车。 最后还是帕雷宽慰了他几句。 “拿破仑,你也可以感受下法国革命的力量,然后你再决定到底借助哪方的力量实现自己梦想,是坐井观天的保利,还是正在澎湃奔涌的法兰西?”当马车开动时,萨利切蒂特意对拿破仑如是说。 拿破仑哼了声,但没有反驳。 等到他来到巴黎后,菲利克斯、劳馥拉 、艾蕾、丹东这些故友,在帕尔纳斯餐室热情欢迎了他! 从餐室的玻璃窗户往外看去,塞纳河两岸已是片沸腾的海洋:各地节日代表团,陆续来到了法兰西的首都! “这是我的未婚夫,让.布格连,现在是季约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艾蕾扶着布格连的肩膀,对拿破仑介绍说。 拿破仑立刻笔直站起来,对布格连鞠躬,表情甚至有些尴尬。 “让,他就是当初昏了头向我求婚的猫上尉。”艾蕾情不自禁,甚至笑出声。 丹东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一道前来的埃丽萨和伯莱塔姊妹,也是忍俊不禁。 “请不要......”拿破仑更尴尬了。 “向我妹妹求婚的人多着呢,没什么该害臊的。”菲利克斯打着圆场,然后他正色对拿破仑提及,“喂,现在我们杰出的女公民,也是信使报的新锐女记者劳馥拉,想要向你索稿呢!” 对面的劳馥拉伸出手来,“猫上尉,自从上次的<费城小姐>后就再也没法与你合作,今天的机遇让我格外开心。现在可以把你的心血<科西嘉史>拿出来给我过目了吗?” 拿破仑受宠若惊,他吻了吻劳馥拉的手背,随后颤抖着把大家都很熟悉的那个行李箱给搬到桌子上,打开后还是大家熟悉的那些东西,摆放得井然有序,然后他掏出厚厚的稿子,郑重地交到劳馥拉手里。 “给我些时间审阅吧,如果顺利,一个月后我会让它分期刊登在文学品鉴这本杂志上,你的作品太及时了,现在全法都对几个争议地区的历史很感兴趣。” 其实在科西嘉,暴戾如同只犀牛般的拿破仑是孤独的,现在到了巴黎,他才有真正遇到知音的感觉——菲利克斯,还有劳馥拉。 就算是艾蕾和布格连,也是多么友善仗义的人啊! “对了,吃完饭就跟着我和丹东先生去巴黎的市政厅,我俩要和市长谈判,关于大同盟节日的事。”菲利克斯眨眨眼,对拿破仑说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4.人民的力量 酒足饭饱后,菲利克斯、萨利切蒂、丹东、劳馥拉还有让.布格连和艾蕾,及拿破仑兄弟,是肩并着肩,步行穿过横跨塞纳河的新桥,再折往北岸延河街,前去市政厅所在的沙滩广场的。 这时整个巴黎像是遭了洪水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国民自卫军代表,庞大而成分复杂的人群,全部都涌入了进来,差不多有十万,甚至二十万人。巴黎的旅馆、街道和广场人满为患,但巴黎市民们却丝毫没有厌恶和不满,相反他们把一张张餐桌直接摆在街道中央来,并且盛上了家里所能拿出来的最好饭食,慷慨地和同盟节日代表们坐下来,悬挂着“革命同盟俱乐部”招牌的房间触目皆是,人群都在里面,喧闹而自由地表达、交换着思想。曾经吊死过官员和贵族的路灯柱上,是张灯结彩,从新桥亨利四世铜像处向着西侧望去,远远的马尔斯大校场和荣军院、波旁宫等地,升起了弥漫的烟尘雾气,传来巨大的劳作声音——巴黎的码头雇工们义务前来,要在马尔斯那里搭起一座纪念碑来。 友爱的感情充斥在整个巴黎城,之前全国八十三个新省区几乎举办过的同盟仪式是巴黎革命大同盟节的预演:在布格涅森林内,节日代表们搭起了帐篷,自愿掏钱为码头工人们购买食物和酒,大家不分阶级,热烈碰杯,高呼“法国人民此后有且只有一种灵魂”,他们甚至对前来观察的“黑党”保守派人士也敬酒,并说出希望,“为贵族们的转变干杯,为普世又包容的博爱干杯!” 不过暗流始终涌动着:坐着马车,趁着巴黎和外省都在联欢时机逃离巴黎的贵族,如过江之鲫...... 继穆内和马卢艾后,又有许多心怀不满的国民会议议员,大部分也同样是贵族和教士,纷纷辞职,返回家乡,意图不明...... 市政厅内,表情死板的巴依市长,在秘书们前不断口述着命令:otg2ntc=“保护好国王,在节庆当头街头禁止通行马或者车辆,任何参加典礼的男子禁止携带手杖或棍棒,让侯爵司令官的自卫军监控好巴黎的城关和制高点。” 当菲利克斯一行来到市长办公室前时,巴依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上前拥抱了菲利克斯,说先前的事担心死我了,“我可不愿失却你这样的朋友。” “市长阁下。” “叫我名字就行,现在不兴阁下、大人的称呼啦。” 于是菲利克斯也不客气,直接从丹东那里取来图纸,说这是画家路易.大卫的心血:革命大同盟节各项目的建筑草图。 随后巴依展开图纸,看了看,满脸为难地读出了大卫在其上书写江浙湖汉北的数字来:“在塞纳河南岸建起座半圆形的剧场式建筑......在大校场不少于三十万平方英尺的范围内填土整平,并在四周筑起斜坡式样的土堤,充当可容纳三十万代表观众的坐席......要搭起三座凯旋门,还有中央的纪念碑,和个‘祖国祭坛’......”然后巴依市长放下图纸,他看到了穿着军服的拿破仑,就带着讥讽语气问,“你的制服,该是炮兵或工程兵军官吧?” https:// “是的,我两者都懂些。”拿破仑用不太流利的法语回答说。 “按照军官你的计算,完成这个工程量需要多少人手。” “现在距离节日还有十二天时间,我预计得要每日一万人次的劳动量。” 巴依市长干笑起来,说我哪里去找那么多工人? “也就是说你们市政厅,你们的那群商人不准备支持节日工程喽?”丹东生气地说。 “支持,当然支持,不过我算算啊,只能派出一千五百名工人来。”巴依有意刁难。 拿破仑当即说,这么点人,根本没法按时完工。 “那就顺延下去,比如到七月十四日再完工庆典好啦。”巴依还得意地开起了玩笑话。 “得了吧市长,这一点也不幽默。”劳馥拉生气地说。 “我想说的是,我们不需要巴黎市政厅的许可了。”这会菲利克斯提高了声调,对着市长反唇相讥,“我的朋友,你整日被那群富商包围着,怕是没有意识到某种力量呢。” “什么力量?” “人民的力量。”菲利克斯正色说到。 巴依有些尴尬,也有些局促,但他还是笑着作出无可奈何的手势,说工人就这么多,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你打算怎么办?”当走出市政厅时,拿破仑好奇地询问菲利克斯。 孰料菲利克斯只是笑笑,说我根本不用打算,“这场大同盟节是全法国人民的节日,是巴黎和外省空前的大团结,人民想要做什么,难道是靠市政厅那撮小人所能阻挡住的吗?” 听到这,拿破仑还有些将信将疑,但科西嘉代表萨利切蒂已经会意地笑出来。 入夜后,拿破仑和萨利切蒂,还有他弟弟路易,就住在沙滩广场旁边的“正义旅馆”中。 “这里可比俺们阿雅克肖城的市政厅都要阔气!”当扛着行李的路易仰面看着富丽堂皇的旅馆时,喊出了这声,拿破仑 把自己的军帽扣在他脑袋上,警告说别大惊小怪。 因是夏天,天气比较炎热,房间内的拿破仑握着烟斗,把窗户给打开,似乎有着心事,一直在抽着抽着。 “在想什么?科西嘉,还是巴黎?”同宿的萨利切蒂躺在旁边的床上,问。 “在想我的书。” “它不是交给女公民劳馥拉了吗?” “这是不是我朋友馈赠给我的人情呢!” “哈哈,上尉军衔,出版书籍,将来说不定还会援引你进法兰西学院呢,这不叫人情,叫人脉。所以我早说,拿破仑上尉你离不开法国,你的家族也离不开法国,因为能真正帮你的只是法国人。”同样有意大利血统的萨利切蒂耸耸肩。 “......”拿破仑明显焦灼起来。 “你还能指望谁?科西嘉距离最近的三个国家,法国永远都是个强大国度,意大利一盘散沙被祸害得不成模样,皮埃蒙特王国得了吧,它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我们离天堂太远,离法国太近。还有英国,你就忍心科西嘉变成个盎格鲁国家吗?至于我,我是要当选新的国会立法会议议员的,我以后基业就在法兰西。” 拿破仑默不作声,然后闷闷说“休息”吧。 当烛火熄灭后,拿破仑的烟斗,还在黑暗里一亮一亮,持续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破仑从梦里,被一种咚咚咚响着的鼓声给吵醒了,鼓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渐渐清晰的歌声。 拿破仑赶紧起床,伏在窗台上,看着清晨街道上的景象,不由得呆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5.Ca ira! 率先映入拿破仑眼帘的,是许许多多的旗帜,于晨曦里泛光的彩色旗帜! 那女鼓手皮埃蕾塔举高了小鼓,边旋转着舞蹈,边轻快往前跑一截儿,然后就喊一嗓子:“去大校场的工地啊”。 “去工地啊!”很快就响起了阵阵整齐的应和声。 然后在她的身后,无数人从圣安东区、奥特伊区、西岱岛、夏特莱堡、旺多姆广场、圣奥诺雷大街,顺着街道顺着桥梁,举着旗帜靠拢过来,形成条各色衣服的海洋。 那旗帜,有的是省区的旗帜,它们属于各省代表团的! 那旗帜,有的是巴黎六十个街区的旗帜,它们是属于巴黎市民的otg2ntc=! 那旗帜,有的上面飘动着主保圣人的画像,它们是属于巴黎各行各业的! 旗帜翻腾着,渐渐锣鼓的声音升腾起来,把巴黎和整个天空都震动着,拿破仑背着手,看着这一幕,想起菲利克斯昨日的话语,明显被震撼住了,他的手指不断抖动着,苍白的脸上也涌起血色。 “看到了吗上尉?你所想要的答案。”萨利切蒂也靠在窗台上,指着前去大校场工地的人群,说到。 拿破仑不由自主地抓起帽子,披上制服,打开房门,三步做两步地冲下了楼梯,整个正义旅馆也人声鼎沸起来,许许多多住宿的外省代表们脸上都带着陶醉的表情,争先恐后地走出了大门,也加入到这个劳作大军里来。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真的有三十万吗?”拿破仑只觉得眼江浙湖汉北前都是人,不同年龄的,拥有各种不同知识的,穿着各种各样服色的人,有码头工人,有商店学徒,有外省的国民自卫军士兵,排字工人,中学生大学生,主宫医院的修女,无套裤汉和他们的老婆女儿们——男人、妇人、儿童、老人,他们都被法国人才有的,无法抑制的,一时迸发出来的激情推动,无视官方的禁令,全都自四面八方向着马尔斯大校场奔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马莱区的队伍来到了,满载着劳动工具的大车上,拿破仑看到劳馥拉站在上面,她在喜悦地用手打着节拍,许多扛着平头锹的国民自卫军士兵列队跟在她的前后,士兵们豪情万丈,跟着劳馥拉唱着《ca ira!》这首歌: “去,去,去,去那里,去那里劳动啊,一切进行顺利,一切进行顺利!” 随后十多万人都开始唱起了这首欢快的歌曲,拿破仑也被感染了,同样跟在队伍后面,弯着腰帮助位老人推起了独轮车来。 “好样的军官小伙子!”那老人递给他副榔头。 杜伊勒里宫旁边的王家骑术学校,千名制宪会议议员们在此聚集,集体起立。 “我主张,议员们也加入到同盟节工程的大军里去,这将比在这里徒费唇舌要有益的多。”议员佩蒂翁的提案,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赞同,他们不再辩论,也走出了会场,拿起了工具,向大校场走去。 修道院院长,抗拒派宗教领袖穆里,则是少数派,他当即表态拒绝劳动。 得到这个消息后,一群烧炭工人在自己人中间挑选个上年纪的老头,给他套上僧袍戴上小帽子,并且捆上双手,让他跑在队伍最前面,对着大家伙不断喊“瞧啊,我就是不愿动手劳动的穆里!” 很快,巴黎各个戏院的演员、艺术家都加入进来,英俊强壮的塔尔玛走在旗帜前头,他身后跟着画家大卫,还有戏剧家博马舍,这群参加劳动的人也不忘记美,他们专门制作了种不怕灰尘的衣服:灰色的细纱男上衣,同样颜色的长筒袜和长筒靴,红白蓝三色围巾,还戴着草黄色的帽子,无论男女。简直就像是人群里的精灵,以至于人们见到他们,就喊着为我们歌唱一段吧,于是博马舍就亲自跃上土山,引吭高歌着他的代表作《费加罗的婚礼》,人们便喝彩着笑着,不顾疲累地翻掘着,搬运着。 年轻的女孩们也来了,劳馥拉、埃兰诺尔都在其中,她俩没有忘记罗伯斯庇尔的劝告,在此她俩都把翠绿的树枝插在运土的大车、独轮车上,笑笑闹闹,然后用双手亲自帮工人们推车上坡、下坡,劳馥拉不时发出惊叫,她觉得劳动的过程也充满了惊险刺激。 无套裤汉的代表们,特鲁朵、马库斯、德穆兰、昂吉奥、德发日、科诺、比约、丹东等等等等,也都汇聚来了。 尤其让人难忘的是,那个小小的皮肤雪白的激进记者埃贝尔,他在奋力推个独轮车时,没能稳当,一头连人带车跌入到了沟渠里,虽然有些滑稽,但还是受伤了。 “你没事吧?”为他包扎的,是奥特尔—季约医院的医生福扎,还有让.布格连和艾蕾。 “谢谢你。”埃贝尔认出布格连和艾蕾,感激地说到。 外省的代表们也都来了,从阿尔萨斯来的安德雷亚斯.霍夫曼先生也在其中,他们脸上满是灰尘、汗水,背着枪支和行李,许多人走了半个国家,沿着各个城门进入巴黎,也都得到巴黎人好客的接待,现在阿尔萨斯人、洛林人、诺曼底人,勃艮第的庄稼人,香槟的葡萄酒农夫,布列塔尼的渔民,波尔多 的水手,朗格多克的养牛人,马赛的海员,全都来了,扔下行李,不顾疲累饥饿,投入到了劳作里来。 他们吃什么,住哪里?根本不用担心。 “诸位,我是鲁斯塔罗.梭伦,当时就是我跟着你们一起攻陷巴士底狱的,现在我承包下了沙滩广场、瓦伦丁纳旅馆的房间和餐桌,劳作者们可以免费去住宿就餐,我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林立的旗帜下,菲利克斯把锹插入在脚下的泥土里,高声大呼道。 另外位雅各宾的富商勒佩尔蒂埃.圣法尔若,还有奥尔良公爵的朋友瓷器商吉勒永先生,直接在自家庭院里开宴,招待数百人的用餐。 剧作家博马舍也在各个剧院,安排了数以千计的食宿。 圣奥诺雷大街上的细木工师傅杜波莱,也就是埃兰诺尔的父亲,虽没有那样优越的条件,可也在家中款待了十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当然,巴黎的贫穷人也会竭尽所能,为能招待哪怕一位客人一位劳动者而感到高兴,一张桌子,一个容身的睡榻,总以让任何人感到满足和温暖——霍夫曼先生就栖身在位富裕酒商桑泰先生的家中。 整个马尔斯大校场上,响彻着《ca ira!》的歌声。 连外国大使馆的使节都震动了,美国大使莫里斯说自己在母国是决计看不到这样壮观感人的景象的。 西班牙大使费尔南.努涅兹伯爵也亲看到一群群优雅的妇女,同样在工地内挖土垫土,然后下工后她们居然和士兵、工人、农夫和伙计手挽手,列队在笛子和军鼓的引导下,整齐退场,随后第二天她们继续准时到来,绝不会迟到。 “我不知道该以一个文艺家还是历史学家描述这幕景象,我看到这群妇人时,最初觉得滑稽,但后来我不知不觉地感动到落泪,这似乎是人类最崇高的感情,这个工程本身便是最神圣的节日,这样的节日是我们国家所没有的。”萨克森王国使馆里,一位叫巴普斯特的参赞在给家人的信里,这样写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6.宣传局和王室赠剑 人民行动起来的力量,连在杜伊勒里宫里的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也瞧见了。 就在上个礼拜,国王算是批准了王室参加“革命大同盟节”的提案,一时间来宫殿下对着他脱帽鞠躬、口呼万岁的民众又数不胜数起来。 但事实却远没那么简单。 当民众和外省代表对马尔斯大校场的工程进行到了第三夜时,一辆没有纹章的黑色马车悄悄停在哈布斯堡帝国驻巴黎的大使馆前,从其上走下位披着斗篷的男子,没有跟班仆人,但路过的明眼人还是可以辨认出他的身份:他既是奥地利大使麦尔西伯爵,同时也是玛丽王后在宫廷里的密使。 在爱丽舍田园大街上,有个戴着舞会假面具但身材很胖大的男子,也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等到他来到奥地利大使馆后院花园入口时,便溜了进去,随即掏出把钥匙,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走上了二楼,才算是把面具给脱掉,擦着太阳穴的汗珠,这位正是国民制宪会议里曾经的英雄,米拉波伯爵。 现在,米拉波伯爵已彻底被宫廷给收买了,他誓言要用自己的“otg2ntc=知识、威望和雄辩”来帮助国王,他一面在制宪会议里滔滔不绝,一面则建议王室设立新的秘密机关,来帮助路易十六实现计划: 一个叫“警察宣传局”的机构建立起来,每个月都能从王室金库内取得大批经费,毕竟路易十六每年可以得到两千五百万里弗尔的俸禄呢! 这个机构的任务,就是雇佣密探打听各个俱乐部的消息,花钱收买其中的不坚定分子,另外还暗地里支持黑党的俱乐部和舆论报刊,掌握他经费的,居然就是奥地利的麦尔西伯爵。 在伯爵的办公室里,他递给米拉波伯爵一张汇票。 六千里弗尔,米拉波伯爵欣喜地收下,这是他每月都能领取的津贴,是警察宣传局开给他的。 之前,王室和巴依的市政厅给了他二十万里弗尔用来还债。江浙湖汉北 “只要这届国民议会按照国王的意图圆满结束,那么您的报酬是,一百万里弗尔。” 听到这话,米拉波伯爵恨不得幸福得晕过去。 其后,麦尔西伯爵前往杜伊勒里宫内,见到了依旧端庄美丽的王后陛下,他告诉她:“米拉波伯爵陶醉在狂喜里,就好像个大乞丐在一滴水珠内看到的一切,豪华的住宅和马车,荣誉的头衔,销魂的女人,让人炫目的权势。” “那么米拉波伯爵愿意用灵魂和良心来换取这一切吗?”王后身穿宝蓝色的轻柔大氅,内衬洁白的长裙,坐在赤红色的交椅上,手里扶着插花的瓷瓶。 “他本来就是个破落贵族,他见到革命的大潮来了就一头栽进去,要么在里面混水摸鱼,要么就溺死里头。” “可绝不能叫他死呢。”王后微微笑道,“说吧,米拉波伯爵要收买谁?” “菲利克斯.高丹是头号收买对象。”麦尔西伯爵报出名字来,“就是化名鲁斯塔罗的。” “他?”现在王后对菲利克斯倒是越来越熟悉了,“我们该怎么收买他呢?听说他在鲁昂的家产都快超过一千万里弗尔了,而整个杜伊勒里宫每年也就两千五百万的收入。” “他要的是权力和荣耀。”麦尔西伯爵特别肯定地说。 “让国王指名他为外省的代表吧,在大同盟节上,并且赐予他一柄宝剑,外带圣路易指挥官勋章。”这时捧着书卷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提议。 “先前已经给他马耳他珐琅勋章还不够吗?” “还不够呢,他要是红衣主教的话,该任命他为宰相,他会成为王国名副其实的黎塞留。”亲王夫人对菲利克斯倒是颇为看高。 “可这个大同盟节,不该是拉法耶特侯爵最出风头的吗?” “这并不妨碍我们拉拢菲利克斯,这事就交给我去办,现在我总算能和菲利克斯攀上点亲戚关系。” 王后点点头,接着她凝视着花瓶上精美的纹路,说了句,“拉法耶特侯爵真的是最危险而又最讨厌的人物呢!” “我好像在亲王夫人的头上看到了圣洁辉煌的光环!亲王夫人您真是国家和王室须臾不可离开的救星。”科尔德利埃大街商业大院,丹东律师事务所楼房中,当大校场一日的工程又结束后,得到秘密邀请的菲利克斯和丹东,身后还跟着目瞪口呆的拿破仑,全都立在地毯上,对面窗户下,淡金色头发的亲王夫人,雍容华贵地坐在椅子上,拿破仑只觉得都睁不开眼,而菲利克斯则口齿伶俐地巴结道,丹东也是激动万分。 是的没错,这三位看不起法国大部分的贵族,但郎巴勒亲王夫人却不同,她是旧制度最精萃的杰作,她的美貌、聪慧、气度、胸怀无不是万里挑一的。 更何况亲王夫人的妯娌,即庞蒂耶夫尔小姐,现在是雷米萨.德.拉夫托的岳母,而雷米萨所娶的华莱士小姐,又是算是菲利克斯妻子梅的侄女儿。 嗯,反正就是这么个关系。 亲王夫人微笑着,一只手摇动扇子,另外只手指着菲利克斯:“你应该可以当 巴黎市长。” “亲王夫人简直能看穿我等凡人的心思!”菲利克斯惊呼。 然后她又隔空点了点丹东,“你要当上巴黎的总检察长,以后能跃居为法国的部长。” “法国的国王应该和民众联合起来!”丹东也即刻表态。 “你?年轻的军官......你的面相和这两位比起来也丝毫不差,你未来是能当上上将或元帅的。” “我现在就是个上尉。”拿破仑急忙鞠躬。 “现在陛下选拔人才不看门第了。” 言毕,亲王夫人摇了摇柔软华美的羽扇,一名头戴扑粉假发的宫廷侍从,立刻上前将一柄宝剑,倒着递给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诚惶诚恐地收下来。 接着又是枚带着绶带的圣路易指挥官勋章,被别在菲利克斯的胸前,和辛辛那提勋章、“巴士底狱纪念勋章”及马耳他珐琅骑士勋章排在一起。 “很高兴你又愿意接受王室的勋章,其实你早该是子爵的勋位了。” 而后两枚低点的勋章,也分别别在丹东和拿破仑的胸前。 “有什么事就和米拉波伯爵通信。”亲王夫人起身,伸出手来,菲利克斯、丹东和拿破仑轮流上前亲吻。 “对了,我听说你是倚靠那个舍弃王后逃亡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发达的?希望你别像她一样......”亲王夫人提起此女,面带鄙夷,随后她竟然从手袋里取出钥匙,交给菲利克斯,“这是直达王后寝宫的钥匙,我也常在彼处,你有任何情况,可以径自对我们汇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7.三篇序文 当亲王夫人离去后,菲利克斯才站直了身子,而后他把宝剑握在手底,做出要递给拿破仑的姿态。 拿破仑有些犹豫,可菲利克斯却鼓励他说:“接下来,试试它的重量和光彩。” 最终拿破仑只觉得手有些沉甸甸的,他颤抖着握紧镶嵌着珠宝钻石的剑柄,接着猛地一抽,锋利的剑身出鞘,映出自己犀利的眼神。 “剑,就是男人浪漫还有权力的象征,尤其是君王所赐予的。”菲利克斯随后说出了他真实的希望来,“拿破仑.波拿巴上尉,科西嘉应掌握在你的手里,那样你也必定会获得一柄相同的宝剑,就不必要再羡慕我了。” 旁侧的丹东点着了手里的雪茄,烟雾升起来,一名脸蛋红红的女仆打开酒柜,将一瓶阿尔萨斯上等香槟,还有瓶普罗旺斯葡萄酒,端在银盘子里,放在铺着墨绿色缎子的石质大写字台上。 “......你也希望我脱离保利将军,自揭旗帜?”otg2ntc= “跟着保利能有什么作为!”菲利克斯噗嗤声笑出来,“你现在是奥松的拉斐尔军团上尉和同盟节代表,你所在的阿雅克肖城里法国移民很多,你也需要很多钱来维持城里的国民自卫军,所以你能脱离法国和巴黎吗?波拿巴家族是法国贵族帮忙下才崛起的,你现在也需要我银行的信贷,但我不希望你有了兵有了枪炮有了金钱,不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剑柄,却屈身在一个既不敢武装独立又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外国的保利膝下,他落伍啦过时啦!”这时菲利克斯拍拍拿破仑的肩膀,“现在法国局势风云激荡,有心人都能拥有作为,只要你能顺应两千五百万人民,能利用好国民会议等各方力量。可保利却呆在穷乡僻壤,他连阿雅克肖城都不敢逗留,科西嘉是我们南海一个重要的岛屿基地,何况现在国民会议又将马赛对地中海贸易的特权给废除掉了,也即是说只要你将来拥有了科西嘉,你可以自己投身转口贸易,光是这项利润就非常瞩目了,可保利能干什么,他只会满足于让身边的那群山民养羊,养羊,永远地养羊。” “我现在头脑很乱。” “喂不是吧波拿巴,我的酒瓶都开好了!”丹东急不可待地嚷起来。 拿破仑退后,仰面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柄剑,不言语,像是丧失了魂魄。 菲利克斯倒不着急,他知道拿破仑之前的世界观已开始坍塌:“江浙湖汉北你来到巴黎也看到啦,八十三个省份的代表有多少人啊,连阿尔萨斯和洛林这样富饶繁盛的地方都渴望完全加入到法国来,革命的法国,人民怒涛般的伟力,岂是在英国寄人篱下许久的保利将军所能理解的?拿破仑,眼光不要太局限,好好思量下吧,我和丹东先生都渴望着你的加盟。” https:// “菲利克斯我的朋友,我一介科西嘉人,又能为你效劳什么呢?如果可以,我倒是非常荣幸。” “不,不,拿破仑,你不是科西嘉人,你家族是殖民到岛屿上的意大利人,你不用效劳谁,所有东西都是你努力后应得的,不过得做出点小小的转变。”菲利克斯接过丹东倒好的一杯香槟,递给沙发上的猫上尉,然后很温软地坐在他旁边,劝说道:“马上有个大阵仗,在军事上我们得镇压朗格多克北面还有海岸处的叛党,在经济产业上我们要吞并掉多菲内的棉纺织业。你瞧,一旦得手,法国南方的许多产业就都归我所有,那时我们的商船载着货品出航,只要你在科西嘉提供些淡水、食物,那就是盆满钵满的啊!” 猫上尉开始动摇,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半,恰好楼梯上响起了清脆的皮鞋声。 “是我的小蜜罐劳馥拉。”菲利克斯兴高采烈,打了个响指。 开了门果然是劳馥拉,她抱着书稿,开心地和师父贴面,互相轻吻,然后她看到背对着自个还苦恼地坐在沙发上的拿破仑,“猫上尉,好巧你正好在这里呢!” “什么,著名历史学家阿贝.雷纳尔,当代最伟大的殖民主义历史研究者,居然同意为我的科西嘉史作序?”当劳馥拉坐在沙发椅上,把纸笺抽出,拿给来给拿破仑时,拿破仑看着马赛城的邮戳标记,简直不敢相信。 要知道现在于拿破仑内心的“贤人祠”里,排在首位的是保利将军,次位的便是雷纳尔,不过许久前他去马赛雷纳尔的沙龙收获的只有冷遇,以至于此次上岸,他都无颜面去叨扰人家,可而今雷纳尔居然主动来信,愿为拿破仑的作品写序。 “这是你们报社的游说吧?”拿破仑又蜷缩在沙发里,觉得自尊心在喜悦之余又有些刺痛。 劳馥拉又抽出份信笺来,“法兰西学院的德.弗洛尼安先生愿为您作品写二序。” 拿破仑肩膀和腿都抖起来,他想翘起腿,但两次都错位滑落了,便用手指蹭蹭脸庞和鼻子,没说啥,但眼眶却转着泪。 “那个维尼.仲马先生,虽然才学和名气都比不上前面两位,但他也忝列其中,要为您作品写三序。”劳馥拉故意带着挖苦的语调说。 到了这会儿,拿破仑再也承受不住了,而菲利克斯则微笑着,站在他后 面,按按他的肩膀。 “只有法国,才有你的煌煌大作传诵的空间——科西嘉人,谁会读你的科西嘉史呢?好啦上尉,喝干这杯酒,回去收拾下,约上萨利切蒂先生,还有路易、埃丽萨和伯莱塔,晚上我们前往法兰西喜剧院欣赏歌剧<攻陷巴士底狱>,明天就正式是大同盟节了。” “好的。”拿破仑这下很爽快地告辞离去。 “我去接我妻子加布里埃尔。”丹东先生也告辞。 “校对猫上尉的作品很痛苦吧?”菲利克斯踱到写字台处,给劳馥拉斟了杯香槟酒。 “哎呀我知道我不该抱怨,但你也晓得,校对的过程怕是要持续三个月上下。猫上尉光是法语的拼写错误,就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结果劳馥拉话还没说完,唇就被菲利克斯给吻住了。 她有些猝不及防,因为明明在三年期她和师父就约定好,以后便以亲密朋友的身份互相交流的,但现在又回到了爱人的交流方式吗? “晚上能否邀请你一道前往喜剧院呢?” “好的。”劳馥拉点头,然后两人笑起来,菲利克斯把酒杯搁在写字台上,把扑入自己怀里的劳馥拉抱起来,足足旋了三圈,两人便你来我往,在丹东事务所的窗帘后甜蜜激吻个不休。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8.红裤子 两人缱绻了好一会儿,便倒在了长沙发上,互相搂抱着。 “师父你应该在巴黎城养了交际花,对吗?”劳馥拉有点生气地捏住菲利克斯的鼻子,她觉得以她现在的身份是可以过问这些事的。 “不过是解决需求罢了。”菲利克斯很平淡地答复,随后轻抚着劳馥拉的脸颊,动情地说,其实兜兜转转,无论是妻子还是情妇还是包养的小交际花,我心灵上最投契的对象还是你,你是我的文学之友,也是我的小心腹,小蜜罐,也是我的小元帅。 “那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在你心里又算是什么呢?”劳馥拉可也没那么容易上当。 “她是我在精神上的依恋。”菲利克斯正色回答说,然后他就对劳馥拉说,好好打扮下,入夜雅克的马车就会停在商业大院的楼下。 当晚,也即是巴黎大同盟节前一夜,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拉法耶otg2ntc=特带领好几个省份代表团,前往杜伊勒里宫觐见了国王和王后,并庄严地对国王提出参加节日的邀请——国王答应了下来,但王后似乎是在交谈里,和拉法耶特侯爵产生争执——侯爵不满王后对朝政的干预,他告诫玛丽.安托瓦内特尽量少和奥地利方面的人物往来,因民间一直在传说宫廷内有个卖国的“奥地利委员会”,以王后和麦尔西伯爵为首;王后则反唇相讥,说民间也传说法国会出现个越过卢比孔河的凯撒。 拉法耶特侯爵气愤地告辞,随后他向宫殿的大门走去,两侧城墙和翼楼上,红色制服的瑞士禁卫军举枪对他致敬时,他突然问身边的贝尔蒂埃:“那道城墙和甬道连接的是万森要塞吗?” “是的,司令官阁下。您眼前那座高耸的炮台,其实就是万森要塞的望楼。” 于是侯爵哼了声,就离去了。 接着他来到了宏大的法兰西喜剧院当中,穹顶下人满为患,台上正在举行着大合唱《攻陷巴士底狱》,这是法国杰出的音乐家德若日作曲,独唱部分由璐赛罗阿夫人和舍尔潘先生负责,雷伊先生负责合唱团指挥,奥佩尔担任乐队指挥,这支乐曲的美妙动听简直无法形容:当拉法耶特侯爵出现在剧场时,迎接他的欢呼声是惊天动地的,这下侯爵才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突然《攻陷巴士底狱》的乐曲进入到了宣叙调的环节,原本舒缓江浙湖汉北哀伤的前奏曲被激昂震撼的歌唱和乐器声打破,整个剧场的顶和地板好像都在摇晃着,璐赛罗阿夫人扬起双臂,胸脯在高亢的声音里不断颤抖,喉咙里的音色,宛若是炮弹从炮膛里冒着火发射了出来,观众的耳膜都要碎裂开来,他们仿佛回到了去年六月街垒战的硝烟弥漫里!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是鲁斯塔罗!”观众们发出呼喊,纷纷用手指着舞台上一位刚刚加入唱歌的,穿着无套裤汉服装,脖子上系着毛巾,手里握着火枪的男子,是法国另外名著名的歌唱家菲力多先生!他虽然没有说出自己所演对象的名字,但观众们都知道这是谁,他就是打下巴士底狱的最大功臣,鲁斯塔罗.梭伦! 看到观众的欢呼都归于“鲁斯塔罗”,拉法耶特侯爵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快,他脱下手套就坐,嘴里似乎在嘀咕着什么。 而第三层的豪华包厢里,菲利克斯将其包下后,里面全是他在巴黎的好朋友,看到菲力多先生扮演着“自己”引吭高歌时,他第一个起立鼓掌,接着便是劳馥拉、朱斯蒂娜、拉利夫妻,妹妹艾蕾和医生布格连,还有画家大卫,拿破仑兄弟姐妹及丹东夫妇。 “鲁斯塔罗就像是闪电般,他穿着古罗马保民官服饰,一手举起短剑,一手擎起步枪,带领人民攻打巴士底狱的姿势,是多么青春,多么英俊啊!”菲利克斯记忆好像闪回到了一年前,他边鼓掌,边含着泪光说着。 歌曲陡然进入到炮击巴士底狱的环节,舍尔潘先生张开了嘴,观众便觉得耳膜不像先前那样被刺破,而是仿佛被石头给重压着,嗡嗡嗡地作响...... “开炮吧!对着法兰西的专制主义!”菲利克斯和包厢内所有人,也和剧场里的所有观众,一起挥拳,呼喊着。 “嘭!”四千英里外,佛罗里达、路易斯安那、佐治亚三地交界处,考维塔城堡外荒野上,一门漂亮凶悍的格里博瓦八磅野战炮,它原来暗金色的铜铸炮身,因氧化有些泛绿,炮口颤抖着吐出团橘红色的烟雾,因后坐力向后倒退着,将炮弹推进到了数百米开外,随后炮手们急忙举起海绵杆,将其伸入到旁侧圆塔形的水桶里,蘸饱水后再探入到炽热的炮膛里,其余炮手则打开火炮尾架上的预备弹药箱,抱出新的炮弹来重新装填。 友谊公司和潘顿莱利斯公司,居然动员了足足十二门八磅的格里博瓦野战炮,布阵在考维塔城外,轮番对集结在对面的马斯科吉王国军队实施轰击! 炮兵阵地上飘扬着的,是橘黄底色、白十字架配小鸢尾花的四方旗帜,它在十年前于北美大陆出现过,是法兰西王家炮兵的军旗! 鼓乐声里,五百名朗格多克军团佣兵,高举公牛头图案的团旗,列成阔大的横队,向炮火中的考维塔城堡推进,士 兵们虽然还穿着蓝色军帽和白色制服,但脸上全涂着印第安武士的油彩,弥涅南中校握着军刀,负责一线指挥,他们两侧和背后则是麦吉利夫雷部落的士兵,全是印第安人,但他们身上是欧式军服和本土服装的混合体,背着弓箭和投石器,抓着燧发枪,没有任何队形,嚎叫着就扑了上去。 在炮兵阵地再向后二百五十米左右,一处隆起的山丘上,西班牙佛罗里达总督费尔德南斯,克里克人大酋长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还有法国博物学家米肖,都手持望远镜在观战。 “能动员这么多的火炮和军人,法兰西的公司几乎等同于一个国家了。”费尔德南斯总督惊叹之余,甚至有些害怕。 考维塔城堡里,奥古斯塔斯.鲍尔斯焦躁地绕着城墙过道,看着其下自己士兵的队伍,不断被呼啸射来的实心炮弹袭扰,不断地询问说,英国人的援兵来了没有? 英国和效忠派在俄亥俄河谷里的小股队伍,确实乘坐船只,顺着河流前来援救了,但全都被阻截住了:佐治亚州的美国武装民兵,大多也是种植园里的农夫,到处伏击他们,他们是举步维艰。 “看见对面的红裤子了吗?给我瞄准红裤子,射击!”冒着对面射来的箭雨,弥涅南中校挥动军刀,对堡垒般坚整的朗格多克兵号令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9.美戴士勇冠三军 所谓的“红裤子”,指的便是鲍尔斯麾下亲英的印第安士兵,他们大多是剃着光头,就中央竖着马鬃式的发型,上身赤裸,除去燧发枪手肩带上系着弹药袋外,大部分人还是用斧头和棍棒或弓箭作战,因钢刀和燧发枪在大部分印第安部落内还是昂贵货物,他们要捕杀几千张河狸皮才能从白人那里换来几根而已,可马斯科吉军团却有个显著的标志,这是鲍尔斯听从队伍的英军顾问后采取的,那便是大家都穿着宽脚的红裤子,以求有“红衫军”般的威风。 但现在,站在朗格多克兵对面的马斯科吉红裤子军,却成了鲜艳无比的靶子。 相距四十米开外,朗格多克兵们一列半跪,一列站立,还有后面一列装填,双排枪弹激烈射出,站在前头的马斯科吉兵纷纷饮弹仰面倒毙,他们队列里只有孱弱的几发还射而已,根本造成不了什么杀伤。 随即,最后一列装填好的朗格多克兵,直接把步枪递送到了前列,电光石火里,又有两排枪弹接踵而至,打得马斯科吉兵溃不成军! 滚滚硝烟里,麦吉利夫雷的印第安武士们,发出魔鬼般的嚎叫,有的手持燧发枪射击,有的则三三两两跃出阵列,对逃窜的马斯科吉兵飞掷斧头,对落单受伤的,则用夹着石头刀刃的棍棒残忍砸击。 考维塔城头,鲍尔斯预先根本没有想到,对面居然有如此精锐的otg2ntc=军队,有如此犀利的火炮......他始终以为,先前几轮抵达新奥尔良海港的船只上运载的,只是来种植园摘棉花的欧洲劳工。 但是考维塔城堡的外野必须要守住啊! 否则下步他们就要用大炮来攻城了,考维塔城全是用圆木和土坡构筑成的,本来是可以抵御友谊公司和潘顿莱利斯公司野战炮攻击的,但是鲍尔斯有点绝望地在瞭望塔上看到:远方河川平野上烟尘大作,敌方用船只和马匹,拖曳着数门圆桶般的阔口火炮,曾在英国军队服役过的鲍尔斯很快就能判断出来,“是二十四磅的攻城臼炮......他们连这个都有。” 而观战的山丘下,弗朗索瓦.美戴士嘴里叼着根草芥,拄着手里的来福枪,他的身后是“克里克连队”,全是最精锐的印第安突袭手,也正用凌厉的眼神,盯住考维塔城堡。 入夜后,粗大笨重的臼炮,每隔一段距离,便被安置在栅栏、土筐垒成的平台上,当身边的炮手举着火绳杆,把铸铁炮筒后的引线点着后,先是炮口一簇簇喷出短促的光来,剧烈颤抖着,然后“轰”得喷出大团大团的白色浓烟来,尖锐啸声中炮弹拖曳着夺目的光芒,像是彗星的尾巴般升空,越来越高,随后尾芒下坠,呈现个完美的弧度,下坠到考维塔城堡上——臼炮就是任何防御工事都奈何不了的曲射炮,它天生就是为了破坏堡垒而存在的,被砸毁击中的圆木城墙摇晃、碎裂、坠落,一团团惨烈的火焰炸起,映出红蓝相间的马斯科吉国旗帜的轮廓,如果把它比拟成个人的话,那一定在惶急害怕。 “费西丽小姐,请庇佑我,庇佑我这个罪人,在故国等待着我!江浙湖汉北”炮火的光,勾勒出城堡、树林、壕沟和草地在暗夜里的线条,明明灭灭的,帐篷边中尉弗朗索瓦.美戴士跪在泥土上,对着东面海洋那头的方向叩拜,随即抓出脖子上的项链,在其上狠狠亲吻几下,随后一跃而起,捧着威力巨大的来福枪,双肩后的行李包晃动着,在他眼前,一串五颜六色的信号弹,噗嗤噗嗤地腾空而起,在他身后所有克里克人突袭连队的兄弟,都紧随其后! 叫喊声里,美戴士看到了突破口:考维塔城堡西南角的滨河处城墙,被臼炮轰塌了一段,断裂的木头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滚到壕沟里,居然搭起了几道临时“桥梁”,当散兵把这消息告诉指挥官弥涅南中校时,这位就对美戴士说,“冲上去,带着克里克人,你这个强奸犯,冲上去吧!” 缺口处,前来防御和抢修的马斯科吉兵的人影清晰可见,城墙上到处都是的射击孔,不断射出致命的枪弹,美戴士的双脚跳入到壕沟积水里,四周“咻咻咻”不断有水柱被激起,他把装填好的来福枪举高过顶,克里克连队的同党也照做,但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有的躺在河滩长草里一声不吭,估计当场死了,有的则趴在水上漂浮的圆木上哀叫不已。 “他们来不及打出枪弹了,上!”美戴士带着连队在渡过河后,趴在城角的洼地上,等着对方的密集枪响过去后,在军乐手的鼓声和小号声里,争先恐后顺着土坡,向突破口里涌进,“红裤子佬,来尝尝滋味吧。” 但他陡然看到,火光里,突破口乱木后,马斯科吉兵们居然推出门古怪的舰载回旋炮来,美戴士清清楚楚看到,它的炮口不是一个,而是一组,共五根,黄铜铸造的,亮闪闪的。 “他妈的,是鹌鹑弹,趴下!”美戴士吼完,一个箭步,就扑在了泥土里。 一阵叽哩哇啦的克里克语,夹杂着一两声英语,马斯科吉兵的回旋炮射击起来,连串的炮响,射出了足足五颗“鹌鹑弹”,一颗把克里克连队的旗手给击飞数米,跌落到水壕内,旗杆也被扫断,其余三颗打死打伤了七人,还有一颗偏移 了,打在墙壁上,然后以锐角的角度弹了回去,反倒把名马斯科吉兵脑袋被打掉了。 数了五声炮响,美戴士机敏地抬眼,他看到几名马斯科吉炮手在重新为回旋炮装填,这炮是可以灵活旋转的,但关键是——一位穿着红色军服的英国顾问,正在旁边喊叫着,指挥他们。 “费西丽小姐,庇佑我的枪。”美戴士将来福枪抵住肩膀,半跪下来,对着那英国顾问捏动了扳机,来福枪的火盖上喷出团火星,随后威力强大的子弹,直接击中了那英国顾问的胸口,对方被冲到了回旋炮的炮身上,军帽也跌落下来,当即就毙了命,“好,这门炮报销了,别害怕,上!” 四面八方,都有马斯科吉兵举着斧头和棍棒,对着美戴士而来,要取他性命。 来福枪装填是极其缓慢的,所以打完关键一发后,美戴士就只能把它当作近身武器用,但来福枪又是没法安装刺刀的,所以他就把它抡起来,打翻了两名马斯科吉兵,然后掏出了手枪来,但却哑了火——刚才伏倒在地时,手枪枪口进了土,“妈的,啊!”还没等美戴士抱怨完,他的手就被柄飞来的斧头给击中了——美戴士叫着,跺着脚,捂着手,手枪也落了地,往后退着,然后一个踉跄,被尸体绊倒,跌在了回旋炮的炮架上。 后脑勺狠狠被撞击到了,天旋地转里美戴士只觉得费西丽小姐的笑颜和言语都出现在自个眼眶里,“费西丽小姐,呜呜呜呜.....” 两声炮响,大团炮弹直接从美戴士头顶擦了过去,那门马斯科吉回旋炮被打得乱飞,而几名扑向美戴士的马斯科吉士兵,躯体都被穿射出拳头大的口子,血液和内脏直接都溅到了美戴士的脸上,尸体呈个半扇形,悉数倒在他的脚前。 “我方的三磅炮。”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0.马斯科吉亡国 确实是克里克人突袭队负责支援的两门三磅炮,并且在被推到突破口时,当炮手们见到彼处混战一团,尸体狼籍时,就决定发射两发葡萄霰弹,结果一下打死打伤数十位马斯科吉士兵,当然也误伤了不少己方士兵,救下了弗朗索瓦.美戴士中尉的命。瞬间,考维塔城堡西南角战场上躺满了尸体和伤员,堆积得如小山般。 黎明时分,弥涅南中校又拉起两支连队补充了上去,最终夺占了城堡西南角。 马斯科吉帝国刚刚举旗半年时间,就在两个公司私兵的奇袭下濒临覆灭的结局。 晨五点钟,奥古斯塔斯.鲍尔斯让手下晃动白旗,请求和围城方谈判,但被西班牙总督和麦吉利夫雷一口回绝,其中麦吉利夫雷亲笔给鲍尔斯回信:“当初我不是没有给过您和平解决争端的机会,可你却迷信着英国的效忠派,和远在巴哈马的邓莫尔勋爵,并卑劣地杀害了我的马夫和仆人。既然你希望用暴力来终结这一切,那便如你所愿。” 朗格多克兵、克里克武士的排枪在短暂的半小时后激烈响起,围城军从各个城门冲入进去,马斯科吉士兵还有部众扔下武器表示降伏,然而一切都晚了,穿着欧陆文明人服装的克里克酋长亚历山大.麦吉利夫雷认为这场战争,很大意义上还是属印第安人间的较量,“败者就得接受种族绝灭的待遇”。 对此,西班牙总督费尔南德斯毫不在意,他只是平淡地要求鲍尔otg2ntc=斯能活下来,当作我的战利品便好。 “哦,天啦!”站在城墙废墟上的美戴士,拄着来福枪,目瞪口呆地看着考维塔城堡内的大屠杀,马斯科吉帝国——或者说只要是效忠于鲍尔斯,愿意穿红裤子的,统统被押到了座英国式教堂前,被排枪成批射杀,鲜血染满了大地——其余的妇孺,则全都沦为奴隶,被逼着把考维塔城堡给拆毁掉,他们悲哭着,被皮鞭和棍棒抽打着,一队人扛着一根拆下来的圆木,扔入河川里使其漂到新奥尔良城里去。 那面红蓝相间的马斯科吉国旗,像块烂布般地被扔了下来,落入到护城壕的水里,接着克里克部落的图腾旗,和法国、西班牙的国旗并排被升了起来。 鲍尔斯被捆绑着,送到麦吉利夫雷的营帐前,“你企图分裂西班牙国王的殖民领地,余下的岁月你就在哈瓦那要塞的地牢里度过吧!” 西班牙大使费尔南德斯满意地点点头。 “我要求我的岳父全家得到保护。”蓝眼睛的鲍尔斯请求说。江浙湖汉北 https:// 麦吉利夫雷摇摇头,说你在前去伦敦时就该坦然接受他们的命运。 “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伦敦。”鲍尔斯怒吼起来。 “那他们也终身无法踏足这里,如果有必要,我会花钱雇人去伦敦继续追杀你的妻儿。”麦吉利夫雷冷酷地回答,“至于你的岳父,他在反叛者里威望挺高的,并且是第一个穿英式红衣服红裤子的家伙,他必须得死,而且死得会惨不堪言。” 鲍尔斯瞪着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几名西班牙士兵把他强行给推搡走。 鲍尔斯的岳父,被戏称为“老英国佬”的一名克里克裔的小酋长,居然被用刺刀捅死,又被斧头残暴地砍成碎块,麦吉利夫雷的手下甚至还燃起火堆,把他的肉放在上面烤食。 美戴士背着枪,掩着鼻子走过了老英国佬被行刑的场地,那里宛若牲口的屠宰场,他一脚踢开了木制教堂的门,里面满是惊恐的哭声和叫声:“老英国佬”的妻妾和年幼的女儿们都在里面,她们颤抖着伸出双手,乞求美戴士高抬贵手,发发善心。 “砰!”美戴士举起来福枪,一枪就击毙了老英国佬的妻子。 “啊啊啊啊!”其余的女人抱着脑袋,几乎要发了疯。 然后美戴士把枪支给挂在了墙壁上,这是个威权压迫的标志,做完这些后,他拍了怕腰带上的手枪,就坐在了长凳上: 女人们都明白了,她们有的便转过身去,屈辱地将衣衫给褪去,低着头,迈过还在淌血的尸体,排队向美戴士挨了过去。 考维塔城堡里,屠杀完毕后,朗格多克兵到处都在抛掷火把,焚烧马斯科吉国的建筑,有的则坐在长大的八轮辎重车上,上面装满了掠夺来的战利品,街道上躺满了失败者的尸体。 几名白军服的朗格多克兵,举着火把,用枪托砸碎了教堂的玻璃,探了探脑袋,结果看到美戴士脱去了裤子,正在祭坛桌子上,抓住名躺在其上褐色皮肤的印第安少女的双腿,正疯狂地摆动着臀部和腰,桌子四边,其余几位赤裸女子都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着。 当美戴士回头时,朗格多克兵们认出了他,急忙说:“打扰了,中尉”,便离开了教堂...... “费西丽啊,你终究不是我最爱的费西丽!”教堂内,还不断传来美戴士深情的嚎叫。 几名穿着红军服的英国顾问也被拉了出来,经过甄别,只要是巴哈马群岛效忠派的,立即就地枪决,头皮被克里克人、切罗基人给割下,如法炮制,死者的头皮和手指装在了箱 子里,装载于船只上,送去巴哈马群岛,给“幕后主谋”邓莫尔勋爵过目。 考维塔城堡被彻底焚毁掉了,在城外的营区内,赶到战场的勒塞纳.西格弗里德,也即是友谊公司在美洲的总代理商,勒阿弗尔港儒勒.西格弗里德的弟弟,看到这个景象是非常的满意,他和麦吉利夫雷及西班牙总督费尔南德斯握手,“英国走狗,还有那群效忠乔治大王的美国流亡托利党,对染指佛罗里达的企图终于失败了,马上便是联合起来,探测整个北美西部直到太平洋的时候了。” 对此,费尔南德斯并未持任何怀疑的态度,一方面马德里方面确实对英国船只不断出现在加利福尼亚西海岸及墨西哥湾地带感到愤懑,因这些地区都是西班牙主张的殖民地范围;另外一方面,马德里也很忌惮殖民地总督力量的过分强大,如果勒塞纳的探险要求,只是以公司为名目,并且可以让费尔南德斯个人从此后的各类贸易(棉花、玉米、皮毛等)里抽取红利,那他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以不被母国王室猜忌的情况下快乐地受贿腐败,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而勒塞纳.西格弗里德,这位诺曼底棉纺织工商主集团的代理人,自然有他的一番雄图抱负: 国家成立公司的古典经济时代已过去,其后在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及随后美国西部环绕密苏里河的地区,公司拥有个国家的时代将来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1.公司.国家.世界 这些公司,便是菲利克斯.高丹在海外的友谊公司(即前戈尔塔勒斯公司),印第安人领袖麦吉利夫雷的潘顿莱利斯公司,还有法国皮毛商拉克利德及西班牙裔探险家利萨联手成立的“圣路易斯皮毛公司”,甚至也有英国棉花大王理查德.阿克莱特的公司投资。他们雇佣私人武装,还得到了美国的默许,动用战争和屠杀的手段,摧毁了奥古斯塔斯.鲍尔斯在当地建立起的亲英“马斯科吉帝国”,把加入到这个帝国内的印第安部落趁机屠灭,圈占了大片望不到边的肥沃土地、森林和河流,勒塞纳.西格弗里德的马车在其后尽情驰骋在马斯科吉国的焦土上,在他的眼底,马上更多的棉花种植园要如雨后春笋般建起。 然后按照利萨的策划,三家公司立刻出钱,筹备船只和探险队人员,赶在美国华盛顿和杰斐逊反应过来前,完成对大西部的探险。 利萨曾说:再往西,居住的印第安人叫“大平原人”,他们并没有捕猎河狸的兴趣和技术,因他们更喜欢骑在战马上,围猎美洲大陆另外种独有的动物——巨大的北美野牛,那么到时只要能用些货物交换他们的野物,他们必然对我们捕猎河狸的行为听之任之,另外也得见,这片未知土地上河狸的存活量也是极大的,“但是得抓紧,因我们的竞争对手,英格兰的哈得孙湾公司,还有西北公司,他们和北方印第安的易洛魁联盟长期贸易,也开始了对西部皮毛货源野心勃勃的探险。” 美国人也不能忽视,十三州的许多商会也打起了海獭和河狸的主意,虽然去世的富兰克林博士曾把曾经英国政府鼓励的皮毛贸易怒斥为“肮脏罪恶的勾当”,“从事这样贸易的英国人全是群道德败坏的渣滓”,但那时写这样文章的目的,还是在于鼓动殖民地民众反抗英国的征税,此一时彼一时,对现在捉襟见肘的美国财政来说,利润丰厚的皮毛生意无异于是块肥美的烤肉,华盛顿总统已开始着手对西边的开疆拓土,他鼓励在和印第安人部落交界的边境地带多设立贸易货栈,并且诚恳地说: “以前白人殖民者为了低价买进皮毛,而卖给印第安朋友火枪、烈酒的行为是可耻的,火枪会加剧他们部落仇杀里的死亡数,烈酒则会彻底摧垮他们的灵魂和信仰。我认为此后便只卖给印第安朋友美国的工业品最好,和平等的贸易,让政府把皮毛贸易监管起来,和印第安野蛮人建立起亲密关系,让他们牢牢依附于美国,并让他们感受到联邦政府的福祉......另外,美国可以借助这种贸易货栈,把农业和工业文明也传入到印第安人群落中,让他们过上富足的定居生活,那样他们就能意识到无须那么多的田地就能满足他们全族的生活口粮所需,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愿意占有那么大的地区,我们美国的农夫可以趁机接管印第安人不要的那部分土地(???),这样也能解决美国自身的农业增长所需。” 这真的是美国式的“和平崛起”呢!otg2ntc= 故而现在各个国家对神秘北美西部的探索,各个都是箭在弦上的态势。 鹿死谁手,就得看谁先发制人了。 菲利克斯用巴巴里海盗俘虏美国海员的事件,成功赢得了美国的好感,也是对其西部政策的暂且麻痹。 并且即使美国想要探险西部,也不单单是金钱缺乏的问题:西班牙统管的路易斯安那横在那里,此外英国人的残余势力也分散盘踞在五大湖等各处,如密歇根湖的米谢利迈基诺堡,如伊利湖和休伦湖间的底特律,如伊利湖中的伊利堡,如安大略湖的尼亚加拉、奥斯威戈,如尚普兰湖的奥福角堡垒和荷兰人角堡垒,另外在此活动的易洛魁联盟,也是忠诚于英帝国的盟友,以至于现任国务卿杰斐逊一直在激烈抗议英国政府,“你们英国军队还在控制这一大片土地,限制了我们美国公民的自由行动(???),使得我们被完全阻挡于和印第安人的贸易之外,而这项至关重要的贸易会让美国和印第安人建立起永久的和平。”这番话暗含的意思,便是“如果你们再不撤走,那我国将对亲英的北方印第安部落采取武力措施。” 故而现在友谊公司对马斯科吉国的摧毁,等于把英国在南方印第江浙湖汉北安部落的投射力量连根拔起了,这也算是华盛顿和杰斐逊所乐意见到的。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但他俩很快就无法乐意见到在本国南面,环绕着墨西哥湾,一个商业和军事双重性质的“新国度”的崛起,勒塞纳的想法便是:“顺着密西西比河到俄亥俄河谷,再沿着密苏里河向西的枢纽处,构筑起个贸易堡垒,然后再扩建圣路易斯、新奥尔良等城市,及周围的棉花庄园,只要麦吉利夫雷愿意,我们甚至愿拥护他建立个在美、西间,由印第安人联盟为主的独立国家,只要抓住时机。” 而西班牙王国也硬气起来,它的舰队耀武扬威,居然在此后把在加利福尼亚海湾一带探测的几艘英国船,给扣押了起来! 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立即对西班牙发出了最后通牒,并对马斯科吉国遭到的攻击屠杀表达强烈抗议。 西班牙马德里,还对法国王室抱有希望,毕竟是几十年的盟友了,于是 它在巴黎大使费尔南.努涅兹伯爵向法国发起求援的外交照会,要求西、法、美联手,对抗小皮特的恫吓。 再加上此前,奥地利的约瑟夫皇帝和俄国沙皇叶卡捷琳娜联合,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理论上仍未结束。当时约瑟夫皇帝和叶卡捷琳娜达成的协议是: 彻底摧毁奥斯曼土耳其,瓜分它的国土,随后叶卡捷琳娜重复“东罗马帝国”,让她的孙子当上罗马皇帝,而女皇的宠臣兼情人波将金则出任“达西亚国”的国王(大致疆域应该是罗马尼亚); 奥地利约瑟夫皇帝,则能得到塞尔维亚地区,另外叶卡捷琳娜也默许他吞并威尼斯乃至整个意大利,此后约瑟夫皇帝的头衔将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希腊国王.匈牙利国王.奥地利公爵.波西米亚国王.威尼斯执政官”等的庞大结合体。 至于两位皇帝的谈判桌上,君士坦丁堡该归谁,暂且还没有明确的结果,约瑟夫皇帝此刻驾崩了,再加上英国绝不会允许通往印度的道路被奥地利和俄国给阻挡住,故而支持普鲁士捣乱,牵制这两个国家。 而法国,因其有很大的商业利益也在土耳其,所以除去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支持哥哥外,朝野基本都是同情奥斯曼土耳其的...... 故而当时,欧陆人普遍认为一场不亚于七年战争的“新世界大战”阴云,已慢慢集结,很快就要电闪雷鸣了。 可法国的大革命,打乱了原本的所有。 任由国际形势一触即发,现在的法国已退出了各国君主间的竞逐游戏,它谁都不关心,它和它的京城巴黎,正以最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了“革命大同盟节”庆典里!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2.大同盟 六月二十八日,天公作美,阳光明媚,在巴黎坦帕利亚街心花园处,先是八十三个省区的“同盟节”代表,按照省区联结的顺序,举着八十三面省区各自独有的旗帜,但也有统一的地方:每面省区旗帜上的图案边,都画着橡树花圈,而每位代表的服装也尽量统一,为庄重的白色燕尾服外套,组成个庞大的“白色方阵”,于科西嘉省区队伍里,安托万.克里斯托弗.萨利切蒂,还有拿破仑.波拿巴上尉都在其中,其中拿破仑最终决定参与其中,其实也就代表他对“科西嘉还是不要脱离法兰西革命”理念的初步认同。 鼓声阵阵里,每支省区代表队的旗帜都由最年长者高擎,平民身份的都举着佩刀,而国民自卫军身份的却收刀入鞘,浩浩荡荡地穿过了圣马丹门,随即便是巴黎北的圣德尼斯门,在城门旁边四层高的公寓楼里,罗伯斯庇尔站在小小的天台上,和他的“秘书”维利埃站在一起,看着这方阵队伍,努力要在其中认出来自阿腊斯的乡友们。 随后队伍抵达了塞纳河北面的圣奥诺雷大街,于路易十五广场处,巴黎六十个旧街区的同盟代表队伍,每个街区同样是面独有的旗帜,在万众欢呼声里也加入到外省的队伍里去,其中化名“鲁斯塔罗”的菲利克斯穿着雪白的细纹外套,作为的是帕西区的同盟代表,他的腰间佩戴着那把珠光宝气的剑,左手挽着妹妹艾蕾,右手则挽着披着头发的女鼓手皮埃蕾塔,不断地接受其他街区崇拜者的拥抱和亲吻。 合流的大队伍,举着如密林般的旗帜,井然有序地过了杜伊勒里宫旁边的大道,彼处的花园露台处,路易十六、王后还有普罗旺斯伯爵夫妻俩,及长公主和王太子,都站在那里,十万数量的代表团和群众们,抓着帽子,对王宫方向爆发了震天动地的欢呼:“陛下万岁,王后万岁,法兰西宪法万岁!” 路易十六抬手,原本木僵的脸上浮起了丝笑意,不管如何,在这个时刻里,他的内心还是和臣民们贴在一起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其余的御前大臣们则表情凝重,她并不快乐,otg2ntc=尤其是在听闻和她关系最好的哥哥约瑟夫皇帝驾崩的消息后,另外位哥哥利奥波德登基了,“他对我也很好,只是他太理性太谨慎,要是约瑟夫皇帝陛下还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领大军来救我的,可利奥波德的军队才刚刚越过莱茵河,到底会不会越过法国边界,还是仅仅到布拉邦特为止,都不可知。” 那卢浮宫东边的沙滩广场市政厅内,巴依市长则满脸地不快,他的面容更像是条苦瓜了,他坐在椅子上,在炎热天气里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忽视了人民的力量,结果几十万巴黎和外省民众、代表们通力合作,很短时间就提前把马尔斯大校场内所有庆典工程给完成了,他而今沦为了全巴黎的笑柄。 当游行队伍开始通过新桥时,王室的马车也由另外座桥梁,向着大校场出发啦,马车上普罗旺斯伯爵悄悄对兄长和嫂子说: “贵族又有许多在逃离这座该死而窒息的巴黎......” 国王和王后全都不作答。 普罗旺斯伯爵干笑了下,不再言语,毕竟他在外国靠山是维克多江浙湖汉北.阿梅利奥三世,也即是他的岳父,皮埃蒙特.萨伏伊.撒丁国王,但他嫂子最希望的靠山肯定是哈布斯堡了。 路数不同,就不要强扭啦。 马尔斯大校场,无数的观众都站在四周新筑起的土堤上,医生福扎和自己弟子布格连站在一起,在兴高采烈的布格连眼里,这是副既宏伟又匀称的古典美画面,连向来对社会活动都不太关心的福扎大夫也赞叹说,那个画家大卫简直是古罗马和斯巴达艺术的完美结合啊,“让,参加这个庆典就是你马上婚礼前的最好收获了!” “我的心中充满欢喜,无论是对民族,还是对于我个人。”布格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校场的四面土堤,形成了个巨大无匹的椭圆形场地,中央则是两座醒目的建筑,一座是半圆形剧场,一座是纪念碑下的“祖国祭坛”,剧场的后面是个绿色起伏如波浪的树林带,树林深处是马尔斯军事学院和周围的兵营建筑,在学院前面有个很大的讲台,覆盖着浅蓝色和白色的棉布,这是国民制宪会议议员们所站立的地方,讲台后中央位置则安置着国王的御座,在塞纳河河岸边,沿着波旁宫和荣军院一线,直到帕西区,高高耸立着三个拱形通道的罗马风凯旋门,这是画家大卫和其他建筑师们精准复原的杰作,对岸则是绿色山丘绵延的帕西区和沙伊奥区,一幢幢漂亮的别墅和旅馆星星点点。 “看啦让,在祖国祭坛的前面,那才是今日庆典的巨星。”福扎医生指着说。 布格连骋望而去,是巴黎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他今天确实非常英武,白色的军服,白边黑底的配着徽章的军帽,金光灿灿的肩章、佩刀,下跨着雪白毛发的骏马,在他四周警戒着祖国祭坛和半圆剧场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个个都配备好了精良的步枪和锋利的刺刀,列成纵横各异的方阵,威风极了。 “今天的睡神将军居然不打瞌睡了?”另外位医生 茹雷挖苦道。 布格连则默不作声,那日他进入凡尔赛宫,曾亲眼看到侯爵和宫廷间的矛盾。 然后他看见,在巴黎北向南的大街上足足游行了五个多小时的节庆队伍,开始陆续穿过鲜花、果香飘扬的凯旋门,归位到了大校场内,让人特别是让那些素来目中无人的贵族们吃惊的是,这没有经过训练的队伍,却丝毫不乱,他们紧紧追随着各自省区或街区的旗帜,像严整的军队般归位到大校场内,每个人都挺起胸膛,脸上洋溢着自信和自豪,“每支队伍都排成了清晰而有规则的几何线条,让他们在灰色泥土上更加醒目”。 代表们是严谨的,但土堤上的群众们则开始了欢乐的舞蹈,是啊,法国人怎么可能不跳舞呢! 面向荣军院的广场处,三百名军鼓手在国民自卫军乐队总指挥高赛克的挥手讯号下,开始咚咚咚敲起了《我们永远忠于你》的变奏曲。 在鼓声里,国王路易十六携王后,带着王太子,于万众瞩目里开始登上了高高的“祖国祭坛”!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3.献上宝剑 路易十六和王后都穿着便服,国王没披着王室徽章的袍子,也没戴王冠和权杖,王后就穿着件黑色的裙装,表示依旧为她去世的兄长哀悼。 土堤上,一位老人哇声便哭了出来,布格连望去,正是杜伊勒里宫的档案员戈斯连先生。 这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肩膀颤抖着,说没想到国王居然沦落到这样个地步,他哪还有身为君上的尊严呢,看他那身布尔乔亚的衣着打扮,我知道他是为了讨好巴黎的民众。 另外段土堤上,好多黑党分子也落泪、咒骂起来。 但很快布格连所在人群里的另外侧,许多无套裤汉也骂起来:“看看胖子卡佩和他老婆的那个样子,半死不活的,他们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我说的没错吧!今天阳光多么好,大家多么高兴,可胖子的脸上却满是晦气,他好像是害怕鞋子沾上灰尘似的,他妈的你要允许他现在去打猎,哪怕下雨下冰雹,他都能高高兴兴地骑马奔驰......” 可大部分人还是对国王王后能登上祭坛感到开心,他们热烈高呼otg2ntc=法国君主立宪制的到来。 不久后,军鼓声再次密集响起,轮到各街区和各省区的代表举起旗帜,插在祖国祭坛上了,他们同时也轮番上去,觐见国王和王后陛下。 菲利克斯现在是帕西区的代表鲁斯塔罗.梭伦,大伙儿也都一致推选他为举旗登坛的“长者”,这让他格外激动,于是他一手抓住旗子,一手提了提腰带,开始和其他代表一道,登上了祖国祭坛! 祖国祭坛是单独耸立的,它的基座是个很大的正方形的形状,四面通往露天大校场的,是被分为两段往上的宽阔台阶,四角是希腊式的柱脚在支撑,简朴而庄重,侧面还刻着浮雕文字:“人民、法律、祖国、宪政。” 待到菲利克斯走到国王路易十六面前时,待到警卫将他帕西区的旗帜给接过去后,他出人意表地单膝对着国王跪下来,并将先前郎巴勒亲王夫人赠予他的那柄宝剑,对着国王举起,顿时整个场面有了阵小小的骚动,连带四周的国民自卫军队伍和土堤上的观众都大呼小叫,可随即菲利克斯动情地对国王说:“陛下,我将帕西区民众忠诚的宝剑献给您,听闻祖国发生叛乱,听闻外敌正企图入侵,请陛下收下这把剑,此后它的锋刃上只能沾上陛下和祖国敌人的污血!” 短暂的静默后,祭坛四周的士兵、教士们都高声欢呼起来。江浙湖汉北 https:// 骑着白马的拉法耶特侯爵也将举起的手慢慢放下。 “最好还是把它还给你,我忠诚的帕西区子民,也请鲁斯塔罗代表回去告诉所有人,朕从不怀疑你们的忠心,朕永远是你们的父亲和兄弟。”路易十六站起来,语气都有些激动。 菲利克斯没有执拗,他收回宝剑,并起身后退步,说:“陛下,法兰西全体人民都爱戴您,并将永远爱戴您,因为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位公民国王,英国国王远远比不上您,更勿论普鲁士、俄罗斯、瑞典、奥斯曼了。” 其他祭坛上的代表都鼓起掌来,而王后也动容了,她难得放开手里的王太子,让他抱了抱佩剑的菲利克斯,“我很希望你能回归到对王室的忠诚来,攻陷巴士底狱的功臣鲁斯塔罗,我希望你知道,王室和民众现在因隔阂误会而刀兵相见过,现在他们同样会因真诚沟通而握手言和、誓不分离,此后我们国家将直接建立在人民忠诚的基石上,而你此后将是陛下最锋利最可依仗的剑。” 当庄严的下午一点钟的钟声传来,当菲利克斯走下祭坛回归队伍后,欧坦主教塔列朗身为革命派的主祭,穿着法衣,郑重地跛着足,虽然吃力但不用任何人搀扶登上了祭坛,在他四面是四百名穿着白色法衣佩戴三色腰带的神甫教士,在激越的军乐里塔列朗举办了弥撒礼,又为省区和巴黎街区的旗帜举办了祝圣礼。 排炮声一阵阵响起,自以为是主角的拉法耶特侯爵,踏着军人准确的步伐,几乎是应和着炮声,登上了祖国祭坛,接着他转身,凌厉地拔出军刀,庄严发誓:“我以巴黎国民自卫军及各省同盟的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名义宣誓,我们将永远忠于祖国,忠于法律,忠于国王。用鲜血和生命拥护制宪会议制定通过的国王批准的宪法,以永不分离的友爱和法国国民始终站在一起!” “万岁!”四十万个观众的胸膛里,齐声发出这声欢呼。 接着是路易十六起身,对臣民们宣誓:“朕以全体法国人的国王名义宣誓,朕要用国家宪法赋予朕的一切权力,来维护由制宪会议制定并通过的宪法!” “万岁!”四十万个呼声再度响起。 玛丽.安托瓦内特第三个起身,她抱起了王太子,对着所有人说:“这是法兰西的太子,也是我和国王的儿子,他和我,也怀有对国家对宪法相同的虔诚!” “万岁!”四十万个呼声第三次响彻云霄,压倒了隆隆的排炮声。 三次宣誓里,士兵们都用枪托齐齐撞击着地面,追随将军、国王、王后一道宣誓,所有的观众在呼喊万岁的同时,都将手伸向了那祭 坛,所有的心脏都连成了一片,甚至连摇篮里的一只出生不久的小手也伸了出来,他的父母热泪盈眶,决心为这孩子起名为“神圣”。 随即,从马尔斯大校场到塞纳河,再到沙滩广场,再到巴士底狱的废墟,巴黎人和外省兄弟们重新开始了跳舞,法兰多拉舞,奥弗涅舞、普罗旺斯舞,有的人喝醉了,就完全不顾及舞蹈种类了,就是跳啊扭动啊,和所有兄弟朋友贴面亲吻啊!到了夜晚,环绕着巴士底狱废墟,八十三棵“自由树”上都挂着五彩缤纷的灯笼,许许多多的餐桌排了出来,塞纳河卢浮宫全是璀璨的焰火,新桥处还有化妆舞会和竞技会上演。 “这是个短暂的时刻,但却是非常美好的,普遍的兄弟情谊和幸福笼罩了全法国。”在巴士底狱,用从前要塞里拆下的塔钟做成的门槛后,竖着“跳舞,在这里跳舞,只管跳舞”的告示牌,戴着铁面具的菲利克斯,牵着旋转个不停哈哈大笑的劳馥拉,如此说到。 “为什么美好的时刻不能长存呢!” 面对劳馥拉的疑问,菲利克斯却没有回答,因为沸腾的焰火下,她已经够幸福的了,不是吗? 六月二十九日,国民制宪会议上,米拉波伯爵提出两个动议: 首先,我们尊重阿尔萨斯同盟节代表团兄弟们的提议,阿尔萨斯可以尊重民众们的建议,自愿合并到法国领土里来,如果当地的德意志王公们有损失,可以申报到这里来,国民会议愿出一笔金钱,赎买他们的封建权利; 第二,对于阿维尼翁教皇领,我们的想法是用阿维尼翁,换科西嘉省,也就是说阿维尼翁合并入法国,若罗马教皇不满意,他就能得到科西嘉岛作为补偿。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满身酒气和脂粉气的拿破仑,带着醉意在杜伊勒里宫附近闲逛时,看到了刊印会议记录的报纸,大嚷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4.拿破仑的新世界 凭什么把科西嘉省区当作交易的货物,就这样送给了罗马教皇! 这不就是法国压迫我们科西嘉人的罪证! 拿破仑硬撑着晕乎乎的脑袋,跑到咖啡馆内灌下了三杯咖啡,居然被收取了五个里弗尔银币,“为什么这么贵?” “圣多明各殖民地商品越来越贵了。”端着盘子的侍应也很无奈,“听说那里混血的克里奥尔人,对国民制宪会议很不满。” “能对你们这样的法国有好感才怪。”拿破仑愤愤地扔下了钱币,抓起帽子,走入了科尔德利埃大街。 “你是在去商业大院寻找可以商谈的目标吗?”当急匆匆的拿破otg2ntc=仑背后传来这声音时,他很惊愕,回头一看,只看到在街口转角地站着位裹着头巾的姑娘,皮肤较深,有些像是艾蕾.高丹,但却没有艾蕾那么漂亮,但她的眼瞳很特殊,艾蕾是那种神气、精明又不失纯真善良的眼神,她的则是充满了神秘和深邃。 “你在和我说话,你是这条街的夏娃流莺?”拿破仑好奇地左右望望,随后对她说。 这姑娘摇摇头,接着就开口问,要算命吗? “不。”拿破仑此刻绝无这样的闲情逸致,断然回绝。 “我的算命铺子就在这里,我是个波西米亚人,进去算一卦吧,你的相貌不凡。”巴黎这样的用纸牌、水晶球和星宫占卜的女巫挺多的。 身为个拥有意大利血统的人,拿破仑当然很迷信,不过他现在有江浙湖汉北更重要的事,便再次拒绝,戴上军帽离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在他身后,那姑娘跟了步,还说到“你马上会回来的。” 商业大院乔治.丹东事务所内,拿破仑歪歪斜斜地爬上楼梯,在他穿进院子里来的时候听到有几位窃窃私语,说丹东先生这段时间一下子变得阔绰,他不但偿清所有的债务,听说还在家乡,即香槟省内置办了两所漂亮别墅,“这个时代活该野心家和冒险家发财,你看他去年甚至还进了夏特莱堡监狱,不还是神气活现地出来了?整个街区都还奉他为英雄,这真是个荒谬动荡的时代呢!” 推开门后,拿破仑就看到菲利克斯坐在写字台后的交椅上,劳馥拉侧着蜷缩着,枕在他的双腿上,披着个薄薄毯子,身上的舞会裙没有脱去,白白的小腿上套着高跟皮鞋,从写字台的一侧,露在了地毯上。 “发生什么事?”菲利克斯只是作出了发音的口型,他害怕吵醒劳馥拉。 拿破仑心神不宁地来回走了几步,抓抓安哥拉猫般蓬松的头发,然后叹口气,就攥着帽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很苦恼的样子。 然后他又跳起来,把国民制宪会议的记录放在写字台。 菲利克斯单手拿起看了看,然后蹑手蹑脚地抽出了身,把昨晚几乎跳了一宿舞的劳馥拉安置在柔软的交椅上,接着和拿破仑进入到旁边的房间。 “听着,这是你的机会。”阖上门后,菲利克斯直接说。 “你们法国要卖了科西嘉,还说是机会?”拿破仑弓着背,原地顿了顿脚。 “这正是我先前就想对你说的——阿维尼翁是肯定要并入法国的,米拉波伯爵之所以这般说,不过就是制造个科西嘉换阿维尼翁的假象给教廷。” 拿破仑喘着气,细心思量了下,其实聪明如他大概也猜测到了,他退后了两步,指着菲利克斯,“也就是说......科西嘉,教皇得到还是得不到,那不关法国的事。” “完全正确!”菲利克斯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科西嘉马上就该归你的。” “我不能,也不该。” “别犯傻了,我的上尉。”菲利克斯急切地说,然后他举举手指,示意“对了”,然后他快步走到窗台下的书橱里,抽出份地图打开,对拿破仑说: “你看科西嘉岛的地理很简单,那就是分为三块,东北扼守海峡和利古里亚海的巴斯蒂亚是首府,旧制度的法兰西巡按使巴林子爵还在那里处理着政务;再往中间是荒芜的高地,那里生活着的全是放山羊的,他们拥戴着在科尔特城的保利将军,是科西嘉现存土著的象征,可其实科西嘉哪里还有什么真的土著贵族?土著贵族,按照你的科西嘉史所写,早在两百年前就被屠杀殆尽了;再向西南,就是法国在科西嘉岛的卫戍城堡阿雅克肖,法军在这里还驻扎过相当强大的兵力。听着上尉,同盟节结束了,但很快国家和王室便会对朗格多克和普罗旺斯的叛党开战的,你回奥松驻地去,那里会发展个‘法兰西联邦进步党’俱乐部,鼓吹卢梭主义、联邦主义和进步主义,我把这个分部交给你。” “我完全乱了,什么法兰西联邦进步党?” “就是当初在鲁昂的魔笛会发展起来的,你也是秘密会员的。”言毕,菲利克斯立刻拉开个抽屉,取出联邦进步党党徽,说这是我的错,丹东先生有了这个,但你还没有。 拿破仑就稀里糊涂地戴上了党徽。 “奥松的俱乐部,你得身兼录事长、管理员和主席三重身份,你作为俱乐部分部一 把手的权力是无限的,马上开战时你随拉斐尔炮兵团出动,我会照应你的。” “你?开玩笑啊,你又不是法兰西陆军元帅,你凭什么决定谁谁谁出动?”拿破仑大为不信。 “这就不是你要担心的问题。你会在我的支持下,于这次平叛里像颗新星般冉冉升起。”说着,菲利克斯的手绕在拿破仑头顶,然后不断往上扬起,拿破仑不由自主眼睛往上翻,好像真的有颗金光灿灿的星辰在上面运行似的,“然后你载誉回到科西嘉,再去掌握征募更多的士兵,你摇身一变,会当上阿雅克肖的国民自卫军上校,而萨利切蒂先生则随你一起回去竞选科西嘉的国民立法会议代表,然后他去巴黎,就是你和法国间的联络人,你手里有了兵权,有了法国国会的支持,你还惧怕什么?到时谁该与你为敌,你就把谁冠上‘教廷走狗’的帽子,干掉他!科西嘉岛很快就归于你的手心。” “我是科西嘉独立事业的追随者......” 还没等拿破仑喊完,菲利克斯就打断他,“科西嘉属于法国,波拿巴家族当统治者;科西嘉独立,波拿巴家族当不了统治者。你自己好好思量下吧!我以后给你在自由民银行开个专门账户。” “账,账户?” “对,金钱我是不吝啬的,你要多少我就支援多少。等到真正有了钱,你可以自由大胆地运用你的军队,到时候你就会觉得,什么保利将军都如粪土草芥般了,走入新世界吧,拿破仑.波拿巴上尉!”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5.玛丽.安.勒诺芒 “不知道是谁疯了。”当拿破仑昏头昏脑走下了带着镂空金属花纹扶手的旋转楼梯,出了商业大院后,他喃喃自语着。 顺着大院外的塞纳河望去,对岸西岱岛的王太子广场的绿地,司法宫的尖顶,还有更远处圣母院的暗灰色影子,都像是投在他的心里,让他是五味杂陈,刚刚在大同盟节日里狂欢中苏醒的巴黎城,好像也带着几分醉意似的,在拿破仑的眼里歪歪斜斜的。 一辆马车从他身旁行驶了过去,一瞥里拿破仑看到车窗内是个脸儿白皙漂亮戴着缎帽的富家小姐,体态姿容非常迷人,他在瞬间向她投了深深的一眼,可那小姐却很平淡,只是将他全然当作路人来看待,“因为我这身蓝色的炮兵尉官制服太过于寒酸了。”拿破仑自嘲道,他又低头看着自个的靴子,也磨破了边,以至于脚丫处泛着种灰白色,“要是菲利克斯这样有财势的人,刚才那小姐的眼神必然会不同的。”拿破仑很肯定。 他来到塞纳河边一处树林边坐下,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发着呆,如今的他陷于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到底该秉承年少时的志向,还是要改弦更张,按照菲利克斯所建议的,换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前者的话,他曾经对这样的志向很坚持,哪怕贫苦,哪怕落魄,otg2ntc=却都不曾动摇过,但他视为旗手和父亲的保利将军,现在却根本无意掀起科西嘉轰轰烈烈的独立战争,他不想走出科尔特山城的“舒适区”,对波拿巴家族的态度更是冷淡,保利将军看起来有自己的班底,曾经投靠过法国的波拿巴家族,他并不是很信任的,恰如萨利切蒂先生说的,就算科西嘉独立了,拿破仑和自己家族也永远是三四流的。何况此次来到巴黎,见到法国革命的宏伟力量后,拿破仑原本对科西嘉独立的信心消融了许多。 另外条路可能就大不相同,菲利克斯扔来几张大额汇票,就够他指挥三个正规团,不,是五个正规团的,有了这股资本的凭靠,别说区区个阿雅克肖城,取得整个科西嘉岛也不在话下,但科西嘉主人只有一位,若是波拿巴家族,那么必将没保利家族的容身之处。拿破仑若这样做,也就意味着自己背叛了年轻时的所有! 抛弃信仰,变得富有,变得呼风唤雨,变得光芒四射。 还是坚持信仰,继续衣衫褴褛,捉襟见肘,且还不一定有个善终? 现在正于巴黎城内的托特男爵,也捎信给他:“别傻了,科西嘉就那么大,但如果你连科西嘉的王都成为不了,那你毕生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我会变成个政治和金钱怪物,吞噬掉心灵里任何高尚美好的东江浙湖汉北西......”他痛苦地举起军帽遮住了脸。 在这几分钟里,拿破仑只觉得眼睛和脑袋里,全是片黯淡的灰色,他甚至想投入到塞纳河自杀,一了百了,兄弟还有约瑟夫、吕西安,还有路易和热罗姆,即便自己不在,母亲也会活得很好吧? 他摸了摸口袋,还有五个金路易外加三里弗尔的小银币,他在来巴黎时向叔祖父借的,就剩这么多了。 “自杀,那可是个懦夫行为,我从奥斯曼君士坦丁堡里归来,绝不是为了变成塞纳河的一具浮尸的。”就在拿破仑不断和自己较劲时,哭声响起,他赶紧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一艘小船系在岸边的树上,船夫在和几位嚎啕大哭的男女争论着些什么,拿破仑看到,船夫手里攥着根绳索,绳索伸入到水波里,拴着具尸体! 虽然隔着水,但拿破仑还是能看到,那纤细的身段必然是个姑娘,是个穷苦人家的姑娘,在水下就那样半浮半沉着,可怜的姑娘啊,她到底因什么而丢失了性命,因买不起面包,因遭到浪荡公子哥的欺骗,还是其他的什么,但她永远不能开口说话啦,她脸朝下,就那样飘着,像是天空一朵瘦骨嶙峋的云,投射到塞纳河的影子般。 船夫索要捞尸费,五十里弗尔,但姑娘的家人根本付不起。 拿破仑起了侠义心肠,他拿出枚金路易来,交给船夫。 可船夫说得再给一枚,拿破仑便掏出了手枪,指着船夫,“我给得起价钱我就给,但你讹诈额外的钱财,也得付出代价!” 吓得船夫立刻松开了绳索...... 剩下的四个金路易,拿破仑揣着它们,带着破釜沉舟的气概走进了科尔德利埃街巷里的一家赌场。 赌场入口很窄,且应该就这一个入口,为了防备倒霉的赌徒逃走,柜台就横在那里,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呆在柜台后,伸伸手,意思叫拿破仑把帽子和外衣给他,这也算是个抵押。 “手枪也留下。”那老头特意对拿破仑补充说。 只穿着衬衫的拿破仑,越过了柜台,走进了四面只有墙壁没有窗户的赌场。 “红点,奇数,收注!”大约半小时后,赌桌上庄家伸来的长长的钱耙子,把拿破仑最后一枚金路易给搂走了。 “这和我在学校里所学的数学计算完全不符。”脸色苍白的拿破仑,坐在油乎乎的椅子上,嘴唇渗着血红色。 赌徒们 全都笑起来。 他输光了所有钱,来到出入口柜台前,老头把帽子和外衣还给他,然后又给了手枪,但子弹和火药却扣了下来,还补给他十个苏。 “别闹事年轻人,快回你的驻地去,以后少在巴黎游荡。”他劝说道。 其实拿破仑根本不想滋事,他双手插在口袋,任由三个半里弗尔的零碎钱币晃来晃去,他的影子瘦长无比,拉在鹅卵石街道和房屋的墙基上。 然后他拐进了今天早上的那家波西米亚算命铺子。 “我用纸牌算的。”一个蒙着脏兮兮红布的圆桌后,那女孩手里握着扑克牌说。 “很好,今天我金钱的纸牌运很差,差透了。现在我想看看,我生命的纸牌运如何?”拿破仑将所有钱币都扔了出来。 那年轻的女巫倒也不嫌弃钱少,她排出了一副花色各异的牌来,但却明显不是塔罗牌。 “我叫玛丽.安.勒诺芒,这牌是我自创的,就叫勒诺芒牌。”女巫说。 “虽然我的酬金很少,但你也该给我瞧瞧勒诺芒牌的效力。” “你想算哪位欧陆君王都是可以的。” 拿破仑其实到这时心里还是不信的,他就随口说了句:“维也纳刚刚登基的罗马皇帝利奥波德。” “他当王的时间很长很顺利,但皇帝生涯却会非常凶险,他会死于一场虚假的刺杀。” “什么叫‘虚假的刺杀’?” “这是预言,预言是不需要也不能解释的。”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6.有益的战争 “那接下来的维也纳......” “同样是个‘二世’。” “你是说弗兰茨二世?”因先前写过几百页欧洲君王史读书笔记的拿破仑不假思索。 女巫点点头,但她又说出句很让人费解的话来:“约瑟夫是二世,利奥波德也是二世,但弗兰茨时,他不单是弗兰茨二世,还会是弗兰茨一世。” “既是一世又是二世?”拿破仑很惊诧了。 “对,弗兰茨二世成为弗兰茨一世后,还能成为德意志帝国皇帝otg2ntc=里的第一任‘零世’。”玛丽.安.勒诺芒神秘兮兮。 “英国呢?” “这个国家得看祭坛上的肉多不多,如果过早地祭祀完了肉,不列颠女神是会沉没入大海的。” “祭坛上的肉?” “是的,维京人的秘法。”女巫勒诺芒的话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法国呢!”拿破仑几乎迫不及待了。江浙湖汉北 https:// 女巫扔了张牌,拿破仑看到,是个身首分离的人,然后听到对方说:“法兰西的头颅在这里,但腿却在一个继续愿称他为父的地方。” “革命呢?” “这可超过了你钱所能提供的限度了。” “好吧,好吧......下面我们的占卜回到我身上。” “你会成为名真正的罗马......皇帝......”女巫的话,让拿破仑大吃一惊。 拿破仑几乎合不拢嘴。 三个里弗尔外加十个苏,就说我要当罗马皇帝,这也太不靠谱了! “太荒谬了......”拿破仑起身,抓起了帽子,不过他也表示自己不会索回占卜的酬金,就当是次无聊的闹剧好了。 “罗马的鹰,从科西嘉岛屿上先飞翔起来,它最终会君临在七座山丘上。”女巫抓住张牌来,不慌不忙,然后她退回了十个苏,“这是你的车票钱,这次的车票很重要,出去后慢慢思量好。” 拿破仑手里握着十个苏,冲上了大街。 然后他原地转了两圈,便喊来辆载客马车,“劳驾,科尔德利埃商业大院!” “我要二十万里弗尔,不然我在阿雅克肖三个营的国民自卫军维系不住。”当他再度爬上楼,菲利克斯还在那里休息,劳馥拉也醒了,丹东先生同样来到了,拿破仑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丹东会意地笑了,说晚上我们去帕尔纳斯聚餐庆祝。 菲利克斯当即坐在写字台前,掏出笔,写了封信,随后交到丹东手中,言简意赅,“交给帕雷去办。” “猫上尉,你以后不仅仅是叙写科西嘉历史的人,你还将创造科西嘉的历史!”劳馥拉也惊呼道。 而菲利克斯则盯住拿破仑说:“这二十万里弗尔可是要连本带利偿还的,当然我相信你不但能偿清,未来还会得到我更大的投资。乔治,聚餐我就不去了,入夜后我去奥特伊区,普雷文纳尔从比利时赶回来了。” “圣迹区的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最近居然组建了支‘列日志愿兵军团’,说要亲赴前线,支援比利时的独立战争。” “我也会支援她的。”菲利克斯慷慨大度。 好家伙,但其实菲利克斯增援列日志愿兵军团的钱,恰恰是那群法国流亡贵族,还有哈布斯堡大军提供的。 也就是说,菲利克斯赚他们的钱,来资助反对他们的势力。 银行家普雷文纳尔,混入到流亡贵族的队伍里,把他们的银钱全都汇到勒阿弗尔的自由民银行,自由民银行造了假账和文书,他们根本没用钱去买地,但却到了当期,把银钱的一部分去对岸伦敦的“伦巴第街”兑换为英镑,然后以“田地收入”给名目支付给荷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阿姆斯特丹银行再将其兑换为盾,或德意志的塔勒,给了流亡贵族们——可怜贵族们得到的是自己的钱,却还欢欣鼓舞,认为是赚到了。 另外边,自由民银行的各掮客代理们,还伙同菲利克斯昔日在巴黎邮政司所雇佣的一群职业分拣员,集中收取流亡贵族写去国内的信,然后分批模仿字迹和印章,在贵族留在国内家人和他们间的信件往来里搞些偷天换日、半真半假的替换,这些掮客们大摇大摆地来到贵族庄园所在地,骗他们家人道,“你们的丈夫(兄弟、父亲或叔伯)在国外手里握的有银钱,已经买下了地,你们也就安心呆在庄园内继续收取租税吧,有任何风吹草动,请务必要联系我们。” 同时普雷文纳尔摇身一变,又成了比利时独立运动的资金筹募人,各座痛恨哈布斯堡统治的自由市和修道院,也将大批大批的钞票银钱,甚至是把古代铸币或法事银器,满车满车地塞给普雷文纳尔,一样寄送到自由民银行金库内,不过自由民银行秉承道义,从不短斤少两,钱全都用来买佐伯勒公司的军火了,其实确切的说,菲利克斯和佐伯勒公司主人迪特里希达成了协议:平等公司的棉纺织品,直接作为货币,支付给佐伯勒公司批发商,再由批发商卖给阿尔萨 斯、洛林地区的零售商,并按本价兑换军火武器(在铸币缺乏的情况下,棉织品素来是很硬的硬通货)。回报是菲利克斯再用真金白银入股佐伯勒和安赞公司的煤铁生意。 现在利奥波德二世登基后,开往比利时边境的哈布斯堡大军数量越来越多,列德伦等法兰克福的商人靠倒腾军需生意,也是大赚特赚。 “法国也该开战了,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今夜在平克街14号的宴会里,贝娜儿这个可爱的小宠物,穿着华美的裙子和丝袜,戴着假面,轻盈地走来走去,应酬着普雷文纳尔和列德伦,还有塔列朗,德国商人列德伦就这样公开喊到。 “确实,只要能控制好战争规模,最好别超出国境线,打一场围绕比利时、阿尔萨斯的战争,反倒能促进军需和港口贸易的繁荣,也能保持住指券的比价。”塔列朗深表赞同。 “是,比利时争取能独立,阿尔萨斯则按照那里居民的意愿,并入法国。至于卡耶维多在里昂的产业,还有佩里埃在格勒诺布尔的产业,都要归我(们)(菲利克斯发这个词语音时有些含糊不清)。”菲利克斯说。 “佩里埃,也?以什么手腕呢?”普雷文纳尔问。 “雷卡米埃先生你还记得吗?”此刻,塔列朗很快活地问正在斟酒的贝娜儿。 贝娜儿说当然记得,只是不晓得他去哪了。 “他逃亡去都灵啦。”塔列朗眨眨眼睛。 菲利克斯则得意地笑着,说雷卡米埃这个祖国的叛徒,隐藏得挺深,不过我还是在他宅院的柜子里发现了他和宫廷里的普罗旺斯伯爵,还有多菲内的穆内、佩里埃勾结的罪证。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7.米拉波和三人帮 “要是揭发了这桩事情,那可不得了!”列德伦说。 可菲利克斯摇摇头,说现在并不是拿出这封信的好时机,宣战权依旧是由国王陛下把持着的,虽然需要国民制宪会议的认可,我们要让普罗旺斯伯爵自己跳出来。 “确实如此。”经过精确测算的塔列朗也表示同意。 “安心,米拉波伯爵现在正巴结我,他先前在国民会议里,把阿维尼翁和科西嘉的动议一提,那阿维尼翁那群教士和贵族肯定是忍受不住这个挑衅的,一旦他们动手,朗格多克省份的贾雷斯叛军联盟,还有普罗旺斯省份的雅莱营,这批反叛的教士军团肯定会采取行动,而宫廷嘛,则也希望一场战争。”菲利克斯得意地分析说。 “可现在法兰西的时局这样,它哪能支撑起战争呢!”普雷文纳尔很是惊讶。 “正是因法国支撑不起战争,所以宫廷才需要......它迫不及待otg2ntc=地想要挑起各种战争,以求能引起其他君主国干涉,从革命漩涡里脱身。”塔列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接着他眼睛亮起来,激动地举起拳头对菲利克斯等人说,“是的,宫廷需要战争来曲折达成它反革命的愿望;法国的许多工商业主比如你这样的,也渴望战争带动军需供应;而许多将军,也巴望着战争来获得和拉法耶特侯爵一样的权势;甚至巴黎的民众,也渴望一场战争。没错,大家都需要战争,所以这场战争就好像是甘霖般。” “所以这封密信,要等关键时刻再使用,不然就像是往炉火里喷洒火药般,会把家全部都焚毁掉的。”戴着铁面具的菲利克斯笑着,又把雷卡米埃的那封信给塞回口袋里,随后他对贝娜儿说:“小猫儿,我答应你的第一个承诺我并不准备食言,你明天就可以迁出这座公寓,在圣路易岛主教府街我给你安排了个更阔绰更敞亮的所在,我一年开给你五千里弗尔的津贴,你能置办自己的马车,也有权力抛头露面,其后这位欧坦主教塔列朗会帮衬你的!” 贝娜儿受宠若惊,她急忙殷勤地坐在塔列朗身旁的沙发上劝酒,她明白新的主顾就是这才华横溢、城府极深的瘸子。 反正她就是这群阔佬和权贵的小宠物,那就安心扮演好角色即可。 “以后你也不要叫贝娜儿.菲力埃这个名字了。”狡诈的菲利克斯其实是不愿让突尼斯的流亡犯和这个漂亮的宠物猫取得通信,他要切断这一切,他端着酒杯,望望摇着扇子陪侍的妮可儿夫人,又看看甚是得意的塔列朗,“贝娜儿以后就不用本名,用巴黎郊区名胜作头衔,便是‘圣勒男爵夫人’怎么样?” 众人都说好,贝娜儿更是笑逐颜开,她就像是个开心的猫咪,发江浙湖汉北出了娇媚的声音......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杜伊勒里宫的克莱德曼花园,月色正浓,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在这里,接见了悄然来此的米拉波伯爵。 “那个菲利克斯接下了我馈赠的钥匙,但他却不肯来?难得王宫对他敞开大门,他可任意来去的,得到越来越多的荣耀。”陪伴王后的郎巴勒夫人问。 米拉波伯爵一边不断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珠,一边替菲利克斯圆场,“他其实已经是我们王朝的人,另外我对国民制宪会议里的另外三位实施收买也大略成功了。” “是哪三位?” “博纳夫、迪波尔,还有拉美特上校。”米拉波伯爵刻意要在王后面前邀功,便继续吹嘘起来,“他们仨其实都是正直的好人,在自由人士和爱国党内是极有名望的,之前他们在海峡俱乐部,现在则和我都在雅各宾俱乐部,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其中的窍门——拉美特上校家族在圣多明各颇有产业,好几处蔗糖种植园,他是不主张给黑奴及混血克里奥尔人以权力的。普罗旺斯大街的圣多明各代表博阿尔内子爵,便和我拉拢了他,他说只要陛下和王后拖延住奴隶制废除法案,他们就愿意保护宫廷。” “博纳夫和迪波尔呢?” “他俩最近发了财,都是圣多明各大种植园主的投资。” “很棒。”王后赞许地说,“就这样继续下去伯爵,你捎我的话给他们,那就是我希望他们三人继续当国民立法会的议员。” 听到这,米拉波伯爵顿时会意笑起来。 奴隶制的存废,不过是宫廷在国民会议内制造裂痕的一个手段;还有一个,便是国民制宪会议和马上国民立法会议的承接问题——很多议员还想连任,可罗伯斯庇尔等议员却极力反对,主张制宪会议议员不可连任,立法会议议员重新从各省区选举年轻人来充当。 “说吧,菲利克斯又要什么?”王后美目流转,看着米拉波伯爵,“他希望的是你来当中介的,另外拉法耶特侯爵我是尤其厌恶和讨厌他的。” “是的!”其实这样米拉波伯爵可以两头拿钱,在菲利克斯面前他是宫廷的斡旋人,在宫廷前他则是秘密宣传局的贿买人。 当米拉波伯爵说出菲利克斯一揽子计划时,王后不由得连连说妙...... 次日,杜伊勒里宫里,路易十六穿着 朴素黑色的燕尾服,居然特意接见了从阿尔萨斯赶来的代表团,其中包括安德雷亚斯.霍夫曼等人,“朕是决意要接受马上的国家宪法的,恰如你们于同盟节时亲耳听到的,朕和王后及太子所发的誓言。” 整个代表团,包括霍夫曼等,无不惊喜莫名,纷纷对陛下鞠躬。 “新登基的德国皇帝,是王后的二兄,朕已向他发出外交照会,他也回应说,如果朕批准宪法,那他也愿继续承认朕是法兰西国家的君王。这样法国和维也纳多年的和平关系便能得到存续。进一步说,这样的话阿尔萨斯也将成为新宪法管制下法国的疆土,旧制度的规则将不再适用,朕会提交书信给德意志帝国议会,提出阿尔萨斯归法国,德意志王公庄园的损失会由法国赔偿,但封建权益此后全部废除,另外最重要的是,朕以后既和国家一体,那么本国反革命的流亡贵族便同样是朕的敌人,朕要求他们不得从事任何颠覆法国政权的行为,否则便是有罪,便要没收他们的庄园产业,另外驱逐他们出法国国土,他们可以投向别国,成为他国国民,前提是不再危害本国利益。” “陛下万岁!”阿尔萨斯代表团山呼起来。 如果德意志王公和流亡贵族再兴风作浪,那就用当地国民自卫军狠狠打击他们。 接着,路易十六又接见了来自罗马教廷的使者。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8.修文德以来之 使者是法国的红衣主教贝尼斯。 路易十六说《教士组织法》朕已批准,另外阿维尼翁也该举行公选了:当地两万八千名居民,有投票资格的都可以投票,如民意的最终结果是愿并入法国的话,那虽朕对教皇有颇多遗憾,也必须照章施行。 贝尼斯主教仿佛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陛下,教皇冕下会成为第一个谴责法国的人,您也该知道,如果教皇发话,那么其他国家是会趁势跟进的,整个欧陆没什么国家对现在法兰西革命有好感,法国是会陷于空前绝后的孤立境地。” “所以朕和国民制宪会议向教皇提案,愿用科西嘉来换阿维尼翁。阿维尼翁的百姓本就该是法人,而科西嘉人却不甚亲法,如此交换,岂不是皆大欢喜?” “陛下您也沾染了革命习气,您总不能用自己所无的,来换我们所有的啊!”贝尼斯抗议说。 路易十六哈哈笑起来,但态度却是“就这样吧!”otg2ntc= 没办法的贝尼斯只能在巴黎到处游走,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得到贵族和教士议员们的帮助,最后在奥古斯丁修道院俱乐部里,贵族议员卡扎莱斯还有保守教士修道院院长穆里表态愿支持教廷,随即贝尼斯又私下地找到了雅各宾俱乐部的米拉波和博纳夫。 米拉波伯爵有心要挑起对阿维尼翁的吞并,便一口回绝了。 至于博纳夫,他也被法国王室给暗中收买,自然也拒绝了教廷特使贝尼斯。 气得贝尼斯出门后就对随从说:“米拉波伯爵是个无神论者,饕餮外加淫棍,臭名远扬;博纳夫整日里吹嘘古罗马,认为那时没有基督教大家过得都很安生——天晓得冕下(庇护六世)让我来见这两位做什么!巴黎已经彻底沦为蛾摩拉了!” 就在次日,国民制宪会议开始辩论,原本的论题是西班牙的照会江浙湖汉北: 西班牙舰队在加利福尼亚海湾把两艘英国探测船给扣了,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十分强硬,对马德里下了战争通牒,西班牙便来向法国求助,毕竟两者是传统盟友。 大部分议员反对法国卷入到英国和西班牙的冲突里去,“这和我们毫不相干。” 米拉波伯爵却有意说:“可是旧制度下,波旁王族和西班牙王族是签订过神圣盟约的。” 于是议员们就嚷起来,得把旧的盟约给废除掉。 博纳夫则趁机补充:“一旦把对西班牙的旧约废掉,那么就代表阿尔萨斯、阿维尼翁也不用遵照旧约了,此两地便能直接按照当地民意,决定是并入法国还是独立出去。” “我反对!”卡扎莱斯和穆里起身喊到,“这样会引发法国和周边国家的武装冲突,尤其是奥地利。” “该让民众有自决权。”罗伯斯庇尔发言。 “如果导致战争,那该如何?法国军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被削弱,所以继续保留对西班牙和教廷的旧约最好,关于西班牙和英国的冲突并非什么大事,我国居中外交调停即可。”卡扎莱斯虽然只是个龙骑兵军官出身,但也说得头头是道。 但罗伯斯庇尔是最尊重民意和自由的:阿尔萨斯和阿维尼翁民众不能遵照自己意志归于何国让他不堪忍受,但他又绝不会想法国因此招来对外战争,他是极度主张和平的。 于是罗伯斯庇尔主张:“还有个解决之道,那便是法国在承认民族自决时,同时郑重承诺,永远不对外发起武装侵略,法国永远固守天然疆界。” 结果他话刚说完,米拉波伯爵就反驳说:“尊敬的罗伯斯庇尔先生我得提醒您,国家的和平绝不是无原则的和平,众所周知欧洲的和平其实是种‘武装和平’,永远和平,永远不武装侵略,这简直是个迷梦,并且是异常危险的迷梦,奥地利、普鲁士、英格兰、俄罗斯,这些国家无时无刻不准备打仗,却唯有我们法国武备废弛的话,岂不是个非常危险的迷梦吗?” 罗伯斯庇尔针锋相对,但他仍然对米拉波伯爵保持了尊敬:“战争?战争不过是贵族们先前博取荣誉的手段而已,平民百姓投身行伍,在可怕的战争上,被呼啸的枪炮子弹夺取性命,或者受伤致残,他们到底能得到什么回报呢。战争只会带来无休止的奴役和仇恨,我们法国如果是个热爱自由的国家,就必然要坚守住和平,这也是一种革命的思想,也是一种宪政的精神,我希望法兰西的这种思想和精神,通过和平的方式传播到其他国家去,让其他国家也都个个变得和平自由,那么这世界便不会再有战争。” 当即便有许多议员都附和罗伯斯庇尔,他们嚷嚷着,“我们法兰西是世界上最好的民族,岂能沾上好战的恶臭?以后其他民族其他邦国,只要是基于自由,愿意加入我们法国的,法国无条件地接受,可法国绝不对外武装干涉来输出革命!” 当即在王家骑术学校的旁听席上,来自阿尔萨斯、阿维尼翁等地的同盟节代表们热烈鼓掌,尤其是霍夫曼,眼眶都被感动到了湿润。 “这就应合了句中国古语,叫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旁听席里,菲利克斯也在场,他也完全 支持罗伯斯庇尔的言论,并且还说出了东方神秘的古老智慧来,引得旁边的人都竖起大拇指。 卡扎莱斯和穆里则差不多预见到了阿维尼翁的命运,尤其是素来号称能言善辩的穆里,居然话不成声,他疲累地坐在长椅上,看来是彻底放弃了议会斗争了。 但脸庞黝黑的卡扎莱斯还在声嘶力竭,“若是阿尔萨斯和阿维尼翁以这样的方式并入法国,若法国此后对自由来投的民族邦国来者不拒,那必将引起欧洲君王们的惊惧和敌意。按照这样说,那比利时也该入法国,许多德意志小邦也该入法国,因我们的先祖查理曼大帝都统治过彼处啊!” 然而没人再愿意理会他,国民制宪会议的议员都被“热爱和平,永不侵略”的主张深深迷醉掉了,他们通过了法案,那便是“法国放弃任何侵略主张”,并且要把这条作为宪法的第六章题头,还要刻成华表,和其他条目一样立在国民会议的柱廊下。 据说消息传到英国驻巴黎大使馆内,全体英国外交人员都欢欣鼓舞,说“法国佬居然自废武功,此后东西两半地球都归英格兰称霸了!” 西班牙大使努涅兹则是目瞪口呆,他只能给马德里发去信函:“法兰西的回应,是彻底废除和我国的旧约,以后两国将不再是盟友关系。” 差不多五日后,法国南方的“国中之国”阿维尼翁,听到制宪会议的法案后,爆发了市民的革命:武装起来的布尔乔亚们将教皇驻在城里的特使赶走,随后立刻投票,宣布“阿维尼翁并入法国政体之中!” 又过了五日,教皇庇护六世递送来书函,逐条驳斥法国的教士组织法,怒责法国没收教产的行径,抗议法国吞并阿维尼翁。 刚入七月不久,巴黎人便制作了个神似庇护六世的纸人,群情汹涌地把纸人“游街”,并抬到了王宫前的路易十五广场上,把“庇护六世”给斩首、焚烧,红衣主教贝尼斯害怕有性命之忧,狼狈逃离了巴黎。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9.拉格拉西艾尔大屠杀 但红衣主教贝尼斯的出逃绝非是结束,事态进一步向着无法遏制的深沟滑去。 阿维尼翁这座原本平静如画的小地方,发生了桩血腥的暗杀,当市民和农民来到了事发地点后,只看到一辆简朴的藤编马车横在路边,城市里公选投票的领袖人物,前教皇特使府的文书员莱斯居耶倒在倾覆的车厢里,他夹在鼻梁上的眼镜被打得粉碎,眼球被射入的弹丸打穿,脑后的车厢板上满是血迹,对方的枪法显然非常准,非但如此,莱斯居耶的大腿和腰部也被残忍地射入了五六颗弹丸,心脏位置被深深扎入把短刀...... 不远处灌木丛生的沟渠里,找到了莱斯居耶的车夫,也是他的管家的尸首,他没能跑掉。 但主持暗杀的人倒也没避让的意思,在旁边的白杨树上,一块剥去皮的树干上,刻着“短刃骑士团”的文字! 看来抗拒宣誓的教士,还有外省的保王党内,已出现了激进恐怖组织。 当阿维尼翁城的市民为死难的莱斯居耶举办盛大葬礼时,一名叫otg2ntc=德.马奥的退伍军官,也是个小贵族,在酒馆窗户边大骂葬礼,并吹嘘自己就是“短刃骑士团”成员,因此被愤怒的群众围攻,马奥和帮手掏出手枪和佩剑,将三名市民重伤后,如豹子般逃窜了出去,投奔“贾雷斯同盟军”去了。 于是阿维尼翁城局势一日千里:城市市政厅外带国民自卫军火速被建立起来,要搜捕缉拿反革命和反法的恐怖分子。 但他们立即接手了个新的让人咋舌的案件:拉格拉西艾尔堂区里,礼拜堂所在的村落,一夜间全无人影踪迹,好像被蒸发了似的。 当一个排的阿维尼翁国民自卫军开往拉格拉西艾尔堂区时,看到郁郁葱葱的山麓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发出瘆人的惨叫,沿着村落的小路跑了出来,她光着脚,边叫边惊恐地回首望,好像有野兽在后面追杀般,那情景所有的士兵们都终生难忘。 “高塔,在那座高塔......”当士兵们扶住女孩后,她颤抖着用尽力气说了这句话,就昏厥过去。 山麓里,恰好立着座高塔,也是堂区的钟楼所在处。江浙湖汉北 https:// 国民自卫军推开高塔下的门后,眼前的惨景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牵出了大群轰鸣的苍蝇,许多人弯着腰,拄着枪支和长矛呕吐起来: 尸体,全是尸体,宛若邪教仪式般被示威性地垒在圆形的墙壁边,然后顺着弯曲的楼梯一路铺了上去,有男子,还有妇女老人,甚至是儿童,他们都是被处刑死掉的,面目和身体已泛着青灰色,大块大块的紫斑,大多死不瞑目,瞪着骇人的眼珠。 七十六人死难,堂区神甫的尸体被吊在塔楼的最高处,他白色法衣上涂着几个血写的字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短刃骑士团暴行的报复”。 当夜,整个法国南部疯传,都称拉格拉西艾尔堂区的大屠杀是胡格诺革命派对“短刃骑士团”的报复,并且他们已组织起来,要杀光所有拒绝向宪法和国家宣誓的抗拒派教士! 同样的,群情激愤的阿维尼翁市政厅也全票通过决议,再次催促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派遣军团来接管本地,并提请将被刺杀的莱斯居耶“封圣”,以新国家而非教会的名义封圣。 连夜出逃的阿维尼翁教士、贵族,奔去朗格多克省北部的贾雷斯同盟城镇,请求他们出兵,“保护”阿维尼翁,“保护”法国的宗教。 上万名军帽上佩戴红十字徽章的“贾雷斯同盟国民自卫军”,在抗拒宣誓的神甫们鼓动下开始向阿维尼翁集合进发,他们的口号是“为拉格拉西艾尔的屠杀讨个说法”。 多菲内、普罗旺斯等省区,天主教及贵族力量占优的市镇也遥相呼应、蠢蠢欲动。 而革命派、保宪派教士也行动起来,他们在各个俱乐部领导下,同样组成了自卫武装,并不断向巴黎送信,要求国家出面弹压取缔“贾雷斯同盟”。 马赛城码头处,新成立的雅各宾俱乐部内,人头攒动,好像是花圃里摇曳的各色花朵似的,拿破仑的弟弟吕西安也在其中,而在高高的讲坛上是位英俊挺拔的年轻人,他挥拳大呼:“我们对封建迷信力量的纵容已经够了,够到他们能肆无忌惮地把子弹和利刃刺入到我们身躯要害的地步!过去的法国太天真,总是小心翼翼地以维护国家信仰的念头,护住了教会这株大树的树干,甚至在砍削它的枝叶时也唯恐伤及其余,但殊不知,这些枝叶全都是一脉相通的,它们共通的名字就是‘狂热崇拜’,伤及到它的一根枝桠,其他枝桠便会化身恶毒的九头蛇,狠狠反咬善良的园丁,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锯子,而是一把剑,一把火枪!” 俱乐部里占大多数的,鲁莽而勇敢的海员和码头工人纷纷激昂地拍案而起,掏出匕首或手枪来,吕西安也趁机跳到了桌子上,大呼“先解放阿维尼翁,再解放科西嘉”,得到了狂热的响应。 “我接着要去艾克斯,还要去格勒诺布尔,还要去更北面的里昂,争取更多革命同盟者的协助!”当那年轻的主讲者随后冲 下台阶时,无数狂热的手摆动着,对他高呼“巴巴鲁,巴巴鲁!” 巴巴鲁而后挤过叫喊拍打的人群,上了辆马车,很快向北消失在了马赛街道的夜幕里。 不久他就出现在街道比巴黎城还要蜿蜒曲折的里昂城里,但他没有在城内逗留,而是赶到了郊外,巴巴鲁的终点,并不在里昂的政治俱乐部上,而在索恩河畔的一座恬静的庄园内。 昔日在巴黎,巴巴鲁遭到了很重的情伤,他绝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绝不再给她平添烦扰,也绝不再会给她写一封尺牍。 但后来在里昂,他却收获了真正的情爱。 这份情爱让他舒松下来,甚至催他奋进,他接受了叔父马卢艾的建议:“你知道你为什么是上场爱情的落败者?因为你根本不如变色龙菲利克斯狡诈无耻,政治家的最基本属性就是这样,而爱情、美和艺术不过是政治的附属品罢了,你也得不择手段起来巴巴鲁。” 其后马卢艾逃回普罗旺斯的艾克斯城里,和群来自奥弗涅的富商整日低调密会,并和邻国皮埃蒙特的王宫千丝万缕。 而巴巴鲁则出入马赛的各个俱乐部,他在表面上抛弃了英国剑桥学院的作派,发言比谁都要激进,很快就成了法国南部小有名气的“平民英雄”。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0.罗兰夫人 巴巴鲁眼前出现了一座秀美的山峰,博若莱山,它就座落在索恩河边上,溪流从山间蜿蜒而下,穿过平缓的牧场还有茂密的森林,显得这里一切都是那样的原生态,夹岸栽种着垂柳和白杨,一座颇大的正方形石头屋子随后映入巴巴鲁的眼帘,屋子窗户整齐,屋顶平坦,是个四方形的盖子,覆着红色瓦片,屋檐挑出墙面很远,使得室内不受夏天烈日的暴晒,还有冬季雨雪的侵袭,房屋外墙笔直,全无装饰,也没有贵族宅院常见的徽章图形,全部用白石灰涂抹粉刷,一些地方的墙面已开裂,当巴巴鲁的马车停在宅院的正门前,他下车便踩在了五块大石阶的第一块上,台阶上安装着锈迹斑斑的栏杆,谷仓、酿酒作坊、鸽舍、羊圈环绕在台阶庭院四周,几乎是个独立的小村庄,他抬眼向东面最高处看去,阿尔卑斯山的雪顶是影影绰绰的,这里有着与世隔绝的宁静,满是自然的和谐。 这儿便是拉普拉蒂尔庄园了! 一位容姿美妙,满是知性风采的妇人提着裙子,很急切地迎了出来,并深情地和巴巴鲁拥吻。 “欢迎你,我的朋友。我在你的身上嗅到了海风的气息,马赛是个太有魅力的城市,对不对?”大约半分钟后,那美妇才睁开了眼睛,接着挽住巴巴鲁的胳膊,引导他向屋子后的花园里走。 “阿维尼翁的事让我无法入眠,我在马赛的宪政俱乐部里发表演说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见您了,对了——罗兰先生呢?” 美妇抿嘴一笑:“老规矩,加图去里昂的大小工场和作坊巡视去otg2ntc=啦,他向来都是要到下午四点后回到拉普拉蒂尔来的。” 美妇口中的“加图”正是里昂的“巡检官”兼“制造工场总监”罗兰.德.拉普拉蒂尔,当初菲利克斯的岳父老霍尔克在凡尔赛宫廷内也肩负着类似的职务,可以想见罗兰先生并不是货真价实贵族出身,他之前曾申请过贵族身份,但却被驳回,一度让罗兰夫妇很是伤心。 是的,和巴巴鲁产生爱恋的这位美妇人,便是名气比丈夫还大的罗兰夫人,巴黎那位珠宝商菲利普女儿,曼侬.罗兰。 罗兰夫人的家境并不宽裕,早年她也是名修女,也热爱文学诗歌,其后通过名叫苏菲.卡内的闺中好友,结识了来自亚眠的罗兰先生。 罗兰.拉普拉蒂尔并不英俊,年龄也很大,他是那种很有复古气息的学者,毕生修为花在旅行和书斋里,对杜尔哥、伏尔泰和现在还活着的孔多塞侯爵之“自由主义经济”崇拜得五体投地,认识曼侬时罗兰已经有四十岁了,他给当时年轻的修女第一印象便是:面黄肌瘦,几缕乱发覆盖在额头,走路姿势毫无潇洒处,和人说话时老是一副深深思索模样,说话喜欢引用警句,做事如同机械式的刻板,以求给人简洁、渊博的古罗马饱学之士的形象,所以曼侬给他起了个绰号,“老加图”。 对这个绰号,罗兰先生是欣然接受的。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我知道我和加图间,很希望将彼此视作恋人,可你知道吗?婚前他曾告别我段时间,前去意大利和德意志旅游了十八个月,然后由他的兄弟给我寄来本厚厚的日志,我拆开来看后,手稿分得清清楚楚,哪些是旅行经历,哪些是感想,哪些是写作计划,哪些是个人轶事,都用不同规格的纸张,不同颜色的标签给分开,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加图是我终生的可贵朋友,是我的导师,他回到巴黎后我就嫁给了他,婚后并没有年轻炙热的爱情燃烧在我的胸膛,我像对待父亲那般仰慕他,他也欣赏我的辞令和才学,我们有肉体上的关系,也有了孩子,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依偎。我和加图整日交流写作计划,整日交流政治改革思想,还有对哲学和科学的意见,去结伴周游列国后,平静地在他亡父留下的这座庄园居住五年。加图有时候非常固执己见,那时我就如服从法律般地服从他,他便很开心,除此外他对我的感情去向毫不在意。” 当巴巴鲁和罗兰夫人并肩挽手,漫步在拉普拉蒂尔花园的幽径时,罗兰夫人便是这样说的,那么距离加图回来,还有两个小时的美妙闲暇,她与巴巴鲁共享,罗兰先生也是绝不会介怀的,他不能容忍别人占有他和妻子共处的书斋时光,至于妻子在其他时间的私情,就像他的那本《意大利、德意志旅行日志》里的各部分内容般,是截然分开,贴着标签,井水不犯河水的。 可巴巴鲁怎么会不晓得,眼前的这位美妇人胸膛内的炙热火焰,只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对象前,才会灿烂地烧起来。 当巴巴鲁遭受感情上的挫折,从巴黎灰头土脸地来到里昂城做客时,他先读到了罗兰夫人的自述,这在当时法兰西的文人雅士间是个风尚: “十四岁时我大概有五英尺高,已经完全发育,有漂亮的大腿,娇俏的双臀,高耸的胸部,窄薄的双肩,身姿优雅,步伐轻盈,我的脸其实平平无奇,倒是肌肤幼嫩柔软,表情丰富生动,如果你逐个看我的五官,只会怀疑哪里有美感可言?我的嘴巴过大,比我漂亮的双唇应该数不胜数,但我笑容却甜美迷人,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我的眼睛则有些嫌小, 但谢天谢地,眼瞳是灰栗色的,释放着开放、活跃而热情的力量,我的眉毛和头发最让我满意,是赤褐色的,浑然一体,它们合在一起,让我的容貌变成一副完整的图画,骄傲而认真,但却又让人感到温和。” 然后巴巴鲁便不可自拔地来到拉普拉蒂尔庄园,和罗兰夫人促膝交谈后,便不可救药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的博学成熟,娴静优雅,成功地疗治好了巴巴鲁的伤。 而罗兰先生也很高兴,他对妻子说,越来越多的年轻俊杰进入到我们志同道合的圈子里,全靠你的魅力来维持,至于我本身,又老又厌,徒增人烦而已。 没一会儿,两人回到石屋内舒适的客厅沙发上,很自然地聊到了阿维尼翁的事件。 罗兰夫人激动地呼吸都有些急促,她鼓舞着巴巴鲁的斗志,“我们得拥抱这场洪流,将来你会进入到国民立法会议当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别人激进,那我们就得更激进才是。拉格拉西艾尔堂区的屠杀,便是我们绝佳的机遇,你认为那位在巴黎的菲利克斯.高丹是你的敌手,那太好了,我们也需要场战争,剥下王室虚伪的面具。”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1.永远爱你们 正在此刻,罗兰先生迈着四平八稳的步调,从工作里回到了庄园来,他看到巴巴鲁,就用洪亮的嗓音向这位年轻人问好,并询问你俩刚才都在谈论什么呢? “曼侬说得很对,现在最坏的便是王室,它很显然在几方力量间两面三刀,战争可能是它想要的,可战争也会彻底暴露它的真实面目,想要把革命往前推进就不得不需要战争。就像你驾驭马匹,当它不愿再往前跑时,不妨狠狠给它几鞭。”罗兰坐在和巴巴鲁对面的沙发上,翘起腿来说到,“阿维尼翁内不同等级兵戎相见,其实对我们有利,勇敢呐喊战争的人,将来才会得到民众的支持,才能入阁,也才能进入到立法会议里去,未来不是属于现在的制宪会议成员的,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但我们必须清醒看到,巴黎也有另外伙人千方百计地策划战争,那就是菲利克斯,他觊觎的是里昂棉纺织大亨布勒太.卡耶维多家的厂房和机器!如果巴黎方镇压了贾雷斯同盟军,那菲利克斯也会随着军队趁机南下,他甚至还会把多菲内的棉纺织业收入囊中,我们得阻止他。”巴巴里双手交叉,肘部撑在膝上。 “不必担心,事实上菲利克斯.高丹先前已让代表前来,以并购合股的名义,企图吞掉里昂的棉纺织工厂,据说他还有卡耶维多先生在出售许可上的亲笔署名。” “可怜的卡耶维多,他必定是被这条毒蛇给咬了,人事不省!”巴巴鲁恨恨地说。 “可我阻挡了这次收购,让他们铩羽而归,购得卡耶维多工厂的otg2ntc=,是我的好朋友,日内瓦银行家克拉维埃耳。”罗兰先生慢条斯理地答复。 巴巴鲁和罗兰夫人顿显喜色,他俩觉得罗兰先生,这位看似木讷的“老加图”,实则有着驾驭一支舰队的出色才能,是集团的主心骨。 “非但如此,我还联络了多菲内的穆内先生,还有同为棉纺业大亨的佩里埃先生,他们得到我的警报,对菲利克斯的动向很是提防,对我则是感激不尽。” “菲利克斯那伙人,准备诬陷穆内和佩里埃两位好人为‘叛乱者’吗?”巴巴鲁惊呼。 罗兰点点头,握着手杖,“再清楚不过的伎俩,所以切不可让菲利克斯掌握军队,他的金钱足以收买将军。” “他会和拉法耶特侯爵和布耶侯爵合流吗?”罗兰夫人发问。江浙湖汉北 罗兰先生颔首又摇头,应该对菲利克斯在这步棋里的手段,暂且还未有参悟明白。 可是......他接下来很愉快地声称:“克拉维埃耳和佩里埃两位都是巨富,他们愿意赞助我们竞选立法议员,也能打点联络宫廷的。所以如今我们与那个菲利克斯,势均力敌。接下来,就得看谁吸纳的才俊英杰更多了。对此,我绝对相信曼侬的能力。”说着,罗兰温柔地摁住了妻子的手。 而罗兰夫人也抓住了巴巴鲁的手,将丈夫和这位年轻人的手,一起搁在自己裙摆下的双膝上,低声说:“你俩的信任让我受宠若惊,事实上我一直和好几位英豪保持着密切的信件往来......到时对国家和革命的忠诚会转化为我们间最坚实的纽带的,我永远接受你们的爱,也会永远爱着你们。” “是的夫人。”巴巴鲁动情地回答,“我在马赛俱乐部,已开始和京城里的一些人物通过书信建立起往来了。” “谁?” “是在国民制宪会议里最杰出的两位,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巴巴鲁回答说,“我已让马赛、土伦和艾克斯的俱乐部及报刊都公开了对两位先生的赞誉,并且和他俩建立起密切的联系。” “你做得很对巴巴鲁,你现在比那会儿才来里昂城要老练成熟得多。”罗兰先生夸赞道。 巴巴鲁立即毕恭毕敬地起立,向先生鞠躬。 “罗伯斯庇尔?听说他号称不可腐蚀者。”罗兰夫人有些担心,“还有佩蒂翁,也是从来不结党营私的。” “不可腐蚀的,是金钱而已,总有其他办法能让罗伯斯庇尔先生为我们所动的。”巴巴鲁很有自信地笑了,他一旦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总让罗兰夫人觉得眼前的这位青年格外俊美,他那饱满的额头,那因笑而绽放的酒窝,还有微微凸出的极有魅力的唇,让她不由自主地伸手爱抚着巴巴鲁的脸颊。 而罗兰先生则没有任何妒忌的表示,他靠在椅背上,吸起了烟斗,继续和妻子及宾客畅快地讨论着...... 巴黎城,丹东先生的事务所内,菲利克斯激动地摔破了丹东最喜欢的一尊水晶酒杯。 望着地板上触目皆是的碎片,丹东跺跺脚,“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让.马利.罗兰.拉普拉蒂尔,这个里昂城的官员你听说过没?就是他阻止我对里昂棉纺业的收购,气得我昨晚去质询卡耶维多先生了,可怜的人儿,被我吓得脸色发白,脖子抖动个不停,我现在很后悔,我不该对卡耶维多先生这样,我和他该是好朋友的......要是他的病情加重了,我便难辞其咎,这件事和他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菲利克斯脸色发青,不住地埋怨自己。 “我该责骂你,你对卡耶维多先生确实过分,对我最喜欢的酒杯也很过分。”丹东正色劝诫朋友道。 菲利克斯点点头,向丹东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就嚷了声“罗兰!我暂且还在打听背后可能支持他的人物是谁,可对阿维尼翁的军事行动却不能再耽搁下去,贾雷斯同盟到了哪里!” “按照耸人听闻的报纸所言,正在向阿维尼翁进发,剑拔弩张啊。” “米拉波伯爵,也该继续动动了,让他动起来。”菲利克斯双手抱胸,不耐烦地说。 两天后,拉法耶特侯爵得到国王和王后的传唤,来到杜伊勒里宫内,在金碧辉煌的厅堂中,路易十六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这位司令官:“朕和国民会议都赞同了阿维尼翁归并法兰西,且现在贾雷斯叛党逼迫日甚,卿也该组织征伐了,卿尽快和战争部长商议此事。” “陛下您该知道,我是不能轻易离开京城,离开銮驾的。”拉法耶特侯爵严肃地答复。 “是需要保护王室吗?”王后在一侧,语气很不满。 拉法耶特侯爵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可以指派布耶侯爵,或罗尚博元帅为领兵官,带领驻屯在东北要塞的精锐军团,南下平乱。”路易十六急切喊起来。 拉法耶特的眼珠转了转,然后答复说:“可以绝对是可以的,但需要先整饬军纪。”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2.斯腾内要塞兵变 “陛下,我必须提醒您,先前在巴黎举办的大同盟节是极好的,但据我司令部情报人员所知,各地代表们有不少是各要塞城市的低级军官和士兵,他们找出各种各样理由请假,混入到代表队伍里,这群人素来和军队内部的秘密会社有很深关联,大部分就是会社头目,他们一来巴黎,就出入在五花八门的俱乐部里,被那群俱乐部代表悉心指导,指导什么?那就是‘谋逆’,当然这个词汇现在有了个时髦的别称,叫做‘革命’。” “奇怪,侯爵阁下,你不是主张革命的吗?”王后问。 “革命的目标已经完成,法国已是君主立宪的国家,对国家税金有贡献的人杰们掌管了这个国家,那就该让革命温和平静下来,就像是片海洋,若始终风起云涌,那么便会倾覆掉所有的航船。更何况我们法国军队,军官团大部分都是贵族,如果任由革命激烈下去,士兵们纷纷不服调令,军官们则纷纷叛逃藏匿,那面对内外的战争威胁,昔日最强大的法军将不堪一击!”拉法耶特侯爵笔直站立,他的言语让国王陛下很是赞同。 “依卿的见解?” “现在是该调控住这场革命,得让士兵们重新建立起服从的美德,该保留住功勋卓著经验丰富的军官将领们,迅速平息各个港口和要塞层出不穷的兵变。”拉法耶特说完,便递交了封信件,对国王和王后阐释说,“这是东边边境斯腾内要塞炮台的兵变报告。” 路易十六一看:“这?我记得斯腾内要塞兵团悬挂的是王后的旗otg2ntc=帜啊!”(斯腾内军团,全称是‘法兰西王后斯腾内军团’) “现在那里的士兵连队哗变,理由是他们认为要塞指挥官德.瓦隆伯爵正准备把炮台出卖给奥地利间谍和流亡的反革命贵族。” “混账,毫无根据的污蔑。”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粉脸涨红。 “确实如此,所以必须严厉镇压兵变,并揪出闹事的主谋者。”拉法耶特侯爵言辞冷峻。 “交给布耶侯爵去做,他在彼处的梅斯要塞拥有最精壮善战的军队。”路易十六没有犹豫。 拉法耶特侯爵便领命而去,并保证只要弹压了斯腾内要塞兵变,江浙湖汉北整饬好军纪,那下一步便可通知布耶侯爵领军,成功让南方的国中之国阿维尼翁归并法兰西。 https:// 结果邻近夜晚,米拉波伯爵进杜伊勒里宫来,当他从侍从那里听说国王授权拉法耶特和布耶这对堂兄弟弹压斯腾内要塞兵变时,不由得顿足说陛下中了拉法耶特的诡计啦! 花园中,王后面色铁青,听着米拉波伯爵的话语: “陛下,您最合宜的办法是派遣批王室特派员去,好好调查下斯腾内要塞兵变内幕,而不是急于撇清此事和您母国间的关系。因为谁都清楚,令兄的大军只是前去镇压比利时独立革命的,不可能侵犯我国的边界领土的。现在若布耶侯爵前去镇压,那巴黎的大小报纸捕风捉影,没有的事也变成有的事,王宫是会遭受到冲击的!因为巴黎的那群俱乐部,最和军队卒子同气连枝。” 玛丽.安托瓦内特这才晓得,真的是入了拉法耶特侯爵的圈套,她语音颤抖,就问伯爵该怎么办? 米拉波伯爵立做焦虑万分的模样,王后就轻声说,马上让王室财务总管开给你一万里弗尔的钞票,再有王朝的权威有,国王陛下才有可能择选你为御前会议的大臣。 “我立即去和菲利克斯商议,之前亲王夫人的回报想必王后陛下您也知晓,菲利克斯巴不得占领巴黎市政厅这块阵地,他若是巴黎市长,再把他朋友丹东送入到巴黎省议会去,我又是阁臣,再安插博纳夫、迪波尔外加拉美特入要津,从幕后控制住未来的国民立法会,那王朝就有起死回生的希望啦。” “伯爵你说,菲利克斯这个人物危险吗?”待到伯爵告辞时,王后突然喊住他,询问了这样个问题。 “我觉得他是王朝可以信赖的栋梁。”米拉波伯爵陆陆续续被菲利克斯塞了不下五万里弗尔,他还想继续拿下去。 王后点点头。 没一会儿,她坐在殿堂的钢琴前,抬起纤细的手指,弹奏了并唱起了首英国作家派尔塞的咏叹调《狄多和埃涅阿斯》,当她唱到迦太基女王狄多的一句台词“啊,当我把您接到我的心中,我激情勃发”,王后平日里那傲慢的眼睛,立刻出现了一层温柔。 歌声和琴声里,一位头发半秃但身材却依旧健壮挺拔的军官,从别室走了进来。 他穿着蓝色的瑞典式样的军服,虽则满面沧桑,但却不失一份庄重和坦率。 王后让他吻了自己的手背,接着两人互相凝视了会儿,便又各自礼貌地坐下。 这位正是王家瑞典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费尔森伯爵。 他也是王后唯一存在的情人,但两人间的感情,则是种柏拉图式的。 他俩相识在十八岁,那时费尔森还是位来巴黎进修的年轻学生,未来的前途是军官、公使,在化妆舞会上,他遇到了带着天鹅绒假面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那时的王 后不但明艳动人,并且高傲的很,她那时正在和杜巴丽夫人冷战,和对方没有任何言语长达四年,其后她对红衣主教罗昂冷淡,和对方没有任何言语竟然长达七年,也不难理解罗昂主教拼尽力气也要买下那串价值连城的项链了......但当玛丽.安托瓦内特看到费尔森伯爵那眼起,他就得到了独有的宠爱,王后甚至主动在赌桌边对他说:“下次来凡尔赛时,请务必穿上你们瑞典军队的制服,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穿着军服的你。” 后来,费尔森伯爵抛弃了在本国的荣华富贵,自愿来到法国当一名王室佣兵军官。 再后来,当大家都交口称赞他和王后即将发生更亲密关系,他会成为宫廷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时,他却主动避嫌,把王后留在了凡尔赛,自己却跟随拉法耶特、罗尚博,同样去了美洲大陆参战,等到他再度站在布雷斯特港陆地,并回到宫廷时,侍从们和宫女们无不吃惊:费尔森伯爵在残酷艰苦的战场上,变得沧桑许多。 但王后依然爱他,费尔森伯爵接着尊重了“她”(伯爵在日记里,始终称玛丽.安托瓦内特为‘她’)的想法,继续留在法国当一名团长,一名上校。 伯爵的父亲大发雷霆,他想不通儿子为何留在法国从事这样毫无前途的职业。 对此费尔森伯爵搪塞说,我想追求内克尔大臣的女儿(杰缦)。 但他对妹妹的信里却说:“我绝不会缔结婚姻,我将属于我唯一深爱的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3.鲶鱼 刚才王后和米拉波伯爵的密议,费尔森伯爵在别室内听得非常清楚,故而王后迫不及待地向他征询了意见。 费尔森伯爵首先请求王后不要公开埋怨她的二哥,也即是利奥波德皇帝,“他绝非对您和陛下的安危漠不关心,他只是在谨慎而巧妙地找到解决问题的绝妙办法。另外,我那充满着罗曼蒂克风的国君(即古斯塔夫三世)也准备对俄罗斯的海军舰队进行闪电一击,以求尽快抽身来援救您和陛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的君王恨不得像古代的骑士那般,亲自策马冲杀,将您从低贱人的重重包围里救出。” 而今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的作战对象,是叶卡捷琳娜女皇,也即是他的表姐:俄国屡屡策动芬兰贵族谋反的行径,让古斯塔夫三世深恶痛绝,他趁着俄国集中举国之力对奥斯曼作战时,在波罗的海对俄国舰队发起了袭击。 “欧陆各个君王似乎在打一场世界大战,但他们是会冷静下来,摈弃前嫌的。因为谁都知道,发生在法国的群氓暴乱,一种秉承残暴犯上主义的革命,对他们才是最致命的威胁,他们要从儿戏般的王位、殖民地和疆域间的战争里抽身出来,专心致志地将这里爆发出的火焰给熄灭掉!杰出的君王们不会倒下,他们会在这幕残酷戏剧里汲取到很多知识,革命会逼迫他们和人民依存得更紧密的,这才是时代的进步,那些群氓们所要达成的不过是无政府主义,注定是镜花水月。”这就是费尔森伯爵对王后所说的,随后他动情地吻了吻王后的手背,叮咛告诫着:“我会动员几支精干忠诚的轻骑兵连队,布置好开往东境的道路。” 是啊,东境,只能在东境。不因别的,只因玛丽.安托瓦内特唯一可倚靠的外援国,便只是奥地利和瑞典,皮埃蒙特王国是她最讨厌的普罗旺斯伯爵岳父统治,她绝不会答应和夫君逃去都灵宫廷,寄人篱下的;而英国呢,是法兰西不共戴天的敌人,玛丽.安托瓦内特身为奥地利人,也绝不会忘怀这个罪恶的现代迦太基勾结普鲁士,强占自家领土的行为。 待到费尔森伯爵再告辞离去后,王后坐在深红色的安乐椅上,用otg2ntc=手扶额,带着些甜蜜的感觉,但更多的则还是焦虑。 她一直渴望从这可怕的杜伊勒里宫里逃出去,她在露台,在花园,在马术场,都能惊惧地发现,王宫现在一举一动,全在巴黎人无孔不入的窥测之下,一墙之隔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睛,顺着王宫四面延伸出去的街道,像蛛网那样串联起街区,拥堵着鳞次栉比的房屋,在那阴暗皲裂的旧墙后,许许多多的无套裤汉、洗衣妇,在织棚下一针一线的姑娘,带着阴郁憎恶的眼神,正随时准备扑入进来,把她还有她唯一在世的儿子撕得粉碎,他们现在之所以还能忍耐着饥饿痛苦,没有发作,还能在大同盟节对着国王和她欢呼鞠躬,只因制宪会议和京城内的一群大布尔乔亚还愿王室继续存在,这群人制约了群氓暴民,但这群人也籍此裹挟着王室,现在于政坛上发号施令的是他们,一旦王室被认定为不值得匡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王室给抛弃掉,使王室直面在暴民的疯狂攻击下:拉法耶特、巴依、塔列朗、米拉波伯爵都是这群野心家的代表,王后不得不殚精竭虑和他们周旋,她不会信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这是她聪明所在,但也是她的愚蠢处。 而那群整日在法兰西沙龙和奥古斯丁修道院内聚会的黑党、保守派教士,及拥护王政的寒士们,他们虽然还时不时呼吁保护王室的尊严和权力,但他们真正代表的是特权等级,其实也不会真心实意地为王室而死,甚至在必要情况下,黑党们包括流亡贵族们更希望国王和王后死在暴民手里,成为光荣的“殉道者”,然后这群人便能乘机成为保护王室和教会的忠勇骑士,“他们把自己想象为年迈的,凭借荣耀之翼而启程的圣骑士,并吹嘘自己很快就能如雷霆般归来,促使爱国者能真正醒悟。”这是一名记者,在比利时遇到了群来自普瓦图流亡贵族时,对他们神情的速写之语,不可谓不恰如其分。 所以王后很孤独,她所能信任的,只有位来自异国的费尔森伯爵。 罗亚尔宫的福阿咖啡馆包厢,菲利克斯端起杯咖啡,笑着对米拉波说:“王后满心打算的是逃走吧?” 米拉波伯爵沉吟了下,随后抱着胸点点头。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接着伯爵带着不屑的语气,对菲利克斯剖析:“一场毫无隐蔽性可言的逃跑计划,无论它何时何地实施,但路线哪怕是个傻瓜都能猜得出,那就是向布耶侯爵据守的梅斯要塞走。” “是啊,用排除法便可以。”菲利克斯随后三言两语,所说的居然和王后所想的毫无二致! 其实米拉波伯爵,或者说是塔列朗等人都预料的也是如此。 可怜的路易十六,可怜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他们还满以为宫廷阴谋是出神入化的,是法国人很难揣测到的,但一切不过是皇帝的新衣而已,王室在群众和各方势力的眼内,几同赤身裸体。 “我们静待时局便好,我是决计要竞选巴黎市长的,因差不多整个诺曼底五省都在我掌控下,也该是 雄踞京城的时候了。至于大老哥你(制宪会议成员通常私下地称呼米拉波为大老哥),我是全力要支持你入阁拜相的。”然后菲利克斯用手指,极其密切地在大理石桌面上划了几道,“三件事,吞并阿维尼翁的军事行动我必须是军队供应商,主帅人选也得我来决定、控制。然后必须要制造出叛变国家的敌人来,我希望是多菲内的那批王政派,平等公司还是要把南方的棉纺织业是吃下去。再后我们要联手把拉法耶特侯爵、安托万.巴依给驱逐掉,我要当巴黎市长,你是阁部的财政大臣,丹东先生最好能当上司法部长。” “没问题。”米拉波伯爵一想到自己在退出制宪会议后,即能当上国家的首席大臣,也不由得眉飞色舞,他随即就对菲利克斯说,“那个来自英国的重大消息,你也该知道。” “没错,是奥尔良公爵,他结束在英国当大使的期限,正在诺曼底,向着巴黎来呢。” 奥尔良公爵这条鲶鱼,要开始搅水了。 他可没忘记自己当初被逼得远走海外,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联手设的局!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4.全民军队? 数日后,法国东北的斯腾内要塞,被布耶侯爵带军闯入,随后五名士兵遭到逮捕和审讯,冷酷而守旧的老派军人布耶侯爵亲自主审,当地市镇请求把士兵交到他们法庭上审讯,遭到布耶侯爵的无情拒绝,最终得出结论: 这五名士兵,全是秘密会社“马尔斯敬奉会”的骨干,向来不服官长,此次诬陷斯腾内要塞指挥官德.瓦隆伯爵通奥,经布耶侯爵缜密调查,完全是子虚乌有,瓦隆伯爵从监狱里被无罪释放,恢复名誉,五名犯罪骨干统统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很快在斯腾内要塞的城墙下,所有军团士兵环绕着绞刑架站成四面队形,眼睁睁看着刽子手扳动机关,五名同袍挨个悬空下坠,脖子被绞索给拧断,鼓声一刻都没停息下来。 消息传到巴黎,舆论满是哗然,爱国党的报刊立刻发出最强烈的质询: “为什么王室没有派出调查员,没有走任何法律程序,就让布耶侯爵残酷杀害士兵?” “这一切是不是贵族军官串通起来的阴谋?”otg2ntc= “暂且勿论瓦隆伯爵到底有没有私通奥地利,但法国和比利时的边界处,贵族军官带着整支连队越界逃亡的事实是层出不穷的。此次布耶侯爵却不问青红皂白,完全站在贵族立场上,处死敢于揭发的士兵,那以后真的战争来临,我们如何能保证这群对国家根本缺乏忠诚的贵族军官,就不会出卖要塞炮台呢!” 尚且还留在巴黎的各地同盟节的代表们也惊愕愤怒了,他们和市民手挽手组成庞大的请愿队伍,先是来到国民制宪会议会场,要求对斯腾内要塞血案给个说法,“祖国祭坛上的法律、人民、宪政的字样还没有被砸掉呢!可这群贵族军官却把法律条文扔入泥沼里,公开处刑士兵。”记者德穆兰奋力高呼。 对此制宪会议的议员们只能搪塞说,出事的是王室军团,命令似乎是宫廷下达的,我们无权干涉。 有些不满的激进议员公开表态:“军队现在的基层士兵都是赞同拥护革命的,可军官团全是贵族,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未来是会出更大乱子的!” 此刻会场内的黑党分子卡扎莱斯拍案而起,驳斥说,军队本身就江浙湖汉北是贵族荣誉所系,你们胆敢聒噪,那么让你们去为国守御疆土,让你们去驾驭战船好了,你们去啊! 那几位议员很是窘迫,支支吾吾。 罗伯斯庇尔提了提眼镜,他变得成熟,正在思考如何反驳卡扎莱斯的谬论,但却没有贸然发言。 倒是名没啥名气的议员,叫克朗塞的,灵光一闪,忽然发言,他的方案是:“为什么国家军队要倚靠贵族,为什么贵族就注定是天然的军事领导者?既然人权宣言里说人人生而平等,那造物主赋予每个人的勇气和智慧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贵族利用身份的不公掩盖这点,让我们固信平民是没办法组织好战争,对此我是不以为然的。我建议在整个法兰西,采取古罗马式的军制,除去国王陛下这位‘第一公民’不需服役外,其他以下公民全体都要服兵役,也就是全民皆兵,人人都要接受军事训练,这样一支公民队伍保家卫国,是无往不胜的。” 可以想见,克朗塞的话,在现在还留在王家骑术学校会场的议员眼底,无疑是疯子在说梦话。 贵族主持战争的习俗,可是千年以下的,非常根深蒂固。 黑党和保守派教士们当即就用骂声将克朗塞的提案给淹没了,有些惶恐的克朗塞转而向倾向进步的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望去,对方却也是装聋作哑,尤其是军队出身的拉美特,更是对“平等服役”的理念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克朗塞又对国民会议里的美男子佩蒂翁投入求援的目光,但佩蒂翁也没有任何要帮忙的念头。 只有罗伯斯庇尔暗中掏出记事本,悄悄把克朗塞的想法给记录下来,准备等待合宜时机,由自己来加以完善,那会儿这个方案便是“罗氏”的了。 请愿代表团们是失望地离开国民会议会场的。 接着他们来到马尔斯大校场的国民自卫军司令部,向拉法耶特侯爵抗议。 最初侯爵假惺惺解释说,五名士兵原本罪不至死,但他们诬陷瓦隆伯爵勾结奥地利,这等于是给身份敏感的王后陛下摸黑...... 可代表团不接受侯爵的含沙射影,他们一致说,阁下是法兰西军方代表,此事最终决定岂能和阁下无关呢!难不成现在王室说什么,阁下便罔顾法律照办吗? “那么哪日王室下令阁下对平民开枪屠杀,阁下也要遵照执行喽!?” “军队执法的事,是你们能左右掺和的吗?”拉法耶特侯爵回以严厉的警告。 接着侯爵的警卫队,就把代表团给驱逐了出去! 此时的国民自卫军不同往日,消极公民已被完全排斥,余下的全是“积极公民”子弟,其中有八个营等同于拉法耶特的私军。 “从少校到少尉,清一水都是拉法耶特侯爵的亲信,或是门徒。军需供应,则是巴依市长身边的那群顾问掏钱包的,回报便是巴黎的十二个血 汗工厂,被旧制度下包税人把持的血汗工厂!”傍晚时分,雅各宾俱乐部中,所有会员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呼菲利克斯,即“鲁斯塔罗.梭伦”的王者归来,米拉波伯爵亲自把他牵到主席台。 随即菲利克斯紧紧与米拉波伯爵相拥,接着他又走下讲台,将有些猝不及防的罗伯斯庇尔也抱入怀里,闹得罗伯斯庇尔有些害羞。 没等罗伯斯庇尔说什么,菲利克斯就回身,敏捷地跃上雅各宾俱乐部台上,演说了那番话语,表示坚决支持斯腾内要塞案件里遇害的五名士兵,要对当局提出明确的几点要求:“重新调查斯腾内要塞案件,组建由当地市镇议会、制宪会议代表、军代表和王室特派员联合组成的司法调查团,洗雪冤屈,惩处当事人,赔偿遇害者家属每人一万五千里弗尔。另外,巴黎市长巴依纵容血汗工厂,奴役着成千上万的雇工,让他们陷于触目惊心的穷困当中,连面包都吃不起,和那些遇害的士兵何异,必须把巴依一并打倒,面粉才能充足供应巴黎城!”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菲利克斯作为俱乐部荣誉会员,这批提案被悉数通过,米拉波伯爵和俱乐部轮值主席比约再度激动地和他拥抱。 罗伯斯庇尔也只能不住鼓掌,表示赞同。 菲利克斯非常聪明,他在来前就了解到罗伯斯庇尔在俱乐部的“舆论专制”,这位总是要求第一个发言,然后使用花样繁复的言辞,能一口气演说长达四个小时,让其他会员根本无法插嘴,也能收获一批狂热粉丝,所以菲利克斯直接先发制人,“我先说!” 次日,巴黎的大小报纸就将菲利克斯的要求全部印刷出来,国民自卫军司令部和巴黎市政厅胆战心惊,又咬牙切齿。 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当即在报纸发表声明,“坚决和鲁斯塔罗及雅各宾俱乐部兄弟们紧密站在一起。” 这批俱乐部对舆论的影响,比国民会议要大的多。 但在国民自卫军司令部中,拉法耶特侯爵却冷笑着说,一群蠢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5.沼泽区暴动 拉法耶特侯爵的副官贝尔蒂埃询问说,舆论再这样持续发酵下去,我恐怕会对司令官阁下的大计不利。 但侯爵却胸有成竹,他悠悠地说:“而今舆论还是普遍将矛头对向王室,特别是王后陛下的,让我们的报刊发布个专栏,把水往‘奥地利委员会’上引,要普遍给民众造成个‘斯腾内要塞案其实是宫廷内以王后为首的集团,对革命士兵的报复行为’,由此继续加重民众对边境危机的畏惧感。” 现在巴黎的舆论界犬牙交错,记者的笔都是暗夜之中被涂黑的刀剑,有的呼吁是发自真心的,有的则是混水摸鱼、阴阳怪气,还有的是单纯为了拼销量,什么风行就谈什么。 “这样便方便您和布耶侯爵掌控巴黎内外的兵权,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需要英雄如您的拯救!”贝尔蒂埃激动地说。 侯爵点点头,对参谋官说:“先前因杜伊勒里宫的改修和王室的入驻,被迫迁出去的住户,名册都在你的手里。” 贝尔蒂埃顿时明白,但他心中依旧有些犹豫,一位优秀的参谋,otg2ntc=是时时刻刻渴望于国战里做大计划的,或者作为统帅最得力的幕僚,因他是参谋长,不是阴谋长。 很敏锐察觉贝尔蒂埃心情的拉法耶特侯爵,便宽慰这位说:“我要控制住王室,不让国王王后这对胡作非为,随后我便辞去国民自卫军司令官的职务,由吕内克将军继任,我本人则坐镇北方的集团军,和布耶侯爵一起镇定好国内局势,到时你肯定是会一展所长的,现在的革命已经越界了,需要强腕人物将它给牵扯回来。” “遵命。”贝尔蒂埃果决地敬礼。 贝尔蒂埃穿着便服,骑着匹马,顺着科尔德利埃大街,向西岱岛沼泽区的“栏杆街”走。 在他经过安思延大街时,恰好遇到位故友,他俩先前都在美洲战场服役,于同一战壕待过,乍一相逢,本能下便互相举手致敬,然后才哈哈笑着,一个在马上,一个在街道上,互相握手,对方问他往何处去,贝尔蒂埃简捷地说有司令部公干,对方便耸然,明白这很重要,就放弃寒暄,让在一侧。 但就是那个敬礼的不经意,映入到一个人的眼帘。江浙湖汉北 https:// 这人便是菲利克斯的妹妹,艾蕾.高丹。 几年前,贝尔蒂埃这位帅气的参谋官,穿着王家军人制服,曾来过圣德约镇接富兰克林博士,艾蕾那会儿就特喜欢军装,毕竟这个时代军装是男子最挺括的服饰。 “现在这位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参谋官,为什么穿着便服前往沼泽区呢?”当买菜归来后,艾蕾坐在餐桌前,无意对未婚夫说起这些。 布格连觉得这倒也没什么,“巴黎人都有双重面孔,在本职之外他们都有另外一种生活。” 可话刚说完不久,就在布格连准备拿衣服去医院时,狭窄的窗户外猛然炸起了团声音,两人赶紧顺着往下看去,只看到许许多多的愤怒人群,都举着棍棒、长矛,还打着沼泽区的旗帜,街道边商铺的人都问他们往哪里去,这群武装分子就扬着报纸大骂说:“斯腾内要塞案件是王后和奥地利委员会勾结干的,这个维也纳女巫无时无刻不在企图灭亡我们法兰西,去杜伊勒里宫,让胖子卡佩和他老婆出来面对、解释!”另外位则挥舞着激进派的报纸,借用鲁斯塔罗文章的名头,大呼要为枉死的斯腾内军团士兵昭雪,沿途很多热心肠不明就里的市民,也都拿着武器,风风火火地加入了队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精明的艾蕾隐隐约约觉得气氛不对。 她很快又看到,在人群往后的一处岔路街角,那个贝尔蒂埃正在马下,压低了帽檐,和几名系着围巾的无套裤汉说些什么,交代完后便骑马匆匆沿着别的道路离去。 艾蕾在公寓房间跑动起来,她的高跟鞋和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这个街区是个三角形的,她和医生合租的楼房恰好处在锐角顶端,贴着“y”形的街道——当她推开那边阳台的窗扉时,正好看到贝尔蒂埃骑着马,还不住地望四周张望,他前往的方向,恰好就是大校场,那里是国民自卫军的司令部所在! “让,快去告诉我哥哥,就说......” “可是我不知菲利克斯现在在巴黎的哪里?”布格连也很迷茫。 菲利克斯可能在城郊的昆塞城堡,可能在帕西区乔蒙特先生的旅馆,可能在信使报的报社里和劳馥拉在一起,也可能在圣路易岛的卡耶维多公馆,可能在旺多姆广场的拉利公馆,也可能就在丹东事务所,甚至可能栖身在某处无套裤汉的狭窄住宅里,有时候他还会前往枫丹,于法兰西海军元帅凯嘉鲁埃公爵府邸做客呢! 艾蕾焦急下,咬了咬自己的指甲,就对未婚夫说,那你去找马拉先生吧! 相反,固定躲藏在屠夫家地窖里写书的马拉,反倒很容易碰到。 “那我先去马拉先生那,再去报社找女公民劳馥拉,毕竟劳馥拉最可能晓得菲利在什么地方。”这点连布格连都懂了,他穿上外套,和艾蕾互相吻了下,便三步两步下了楼梯。 “可恶......”留在公寓内的艾蕾生气地想,身为妹妹,对劳馥拉这种攻击姿态极强的,和哥哥关系太过密切的“小蜜罐”,产生强烈反感也是很正常的。 就在布格连雇了辆马车,向马拉藏身处跑时,这时候的菲利克斯其实哪里都没去,而是来到罗亚尔王宫集市,惬意地喝了杯咖啡,随后没有任何阻拦的步入奥尔良公爵豪华府邸中,在那里公爵和他的秘书德.拉克洛,还有来此的米拉波伯爵,都迎接了菲利克斯。 恰好此刻,公爵的侍从来报告,杜伊勒里宫发生了骚动,宫门被沼泽区的无套裤汉袭击,保护王宫的只剩一个连队的瑞士禁兵,事态非常危急! “哦。”奥尔良公爵眼神发亮,随后对在场各位说,“阴谋,全都是阴谋!这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的阴谋。” 秘书拉克洛便补充说:“我们府邸有眼线,沼泽区在两百年前还是富人区,现在已没落,王室从凡尔赛回迁到杜伊勒里宫时,从里面赶出多户人家,大部分都安置在彼处,对环境很不满,他们是被煽动起来围攻王宫的。 ” “目的就是趁机将杜伊勒里宫置于拉法耶特军队的保护,不,是监视之下。”米拉波伯爵也一针见血。 “公爵稍安勿躁,我们后发制人。”菲利克斯沉稳地提议,“光是揭露这次沼泽区民众闹事,是没法撼动拉法耶特侯爵的,我来运作此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6.奥尔良公爵觐见 奥尔良公爵对此十分满意,他对菲利克斯说,一切都交给你们了我的朋友,至于我就得履行我的职责。 说完公爵登上了华丽的驷马牵拉的车辆,直驱杜伊勒里宫而去。 此刻的杜伊勒里宫,花园的入口和栅栏处,再度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沼泽区的武装分子开始对王宫窗户打冷枪了,红色制服的瑞士兵紧张地握着武器,可他们却缺乏弹药,迁入这座王宫后他们的武装力量更是遭到压制和削夺,变得更加孱弱了。 几名瑞士军官在长廊上跑动着,一颗子弹穿入进来,打歪了幅风景油画,画框砸倒下来,把茶几上的银烛台给打翻了,王太子被两名侍女扑倒在地,随即被军官给拦腰抱起,转入到大厅旋转楼梯下,从四层到了三层,随即又到了二层,推开门,一行人进入到处没有窗户的餐室内,在那里王后从座椅上跃起,急忙抱住王太子,惊得是泣不成声,而路易十六则表情忐忑,不断询问大臣们:“巴黎的群氓又在索取什么?” “暂时还未能达成停火谈判——禁军们把各个门口守卫得很严密,但我听到外面的呼喊声,似乎是在斥骂我们对斯腾内要塞案件的处置,还有在骂......” “在骂什么?”otg2ntc= “在骂陛下挥霍公帑,把这王宫修缮得太过奢华,却让子民受饿挨冻。”大臣们结结巴巴。 “这是什么话!”路易十六用手杖敲打着地板,“朕每年就从国库里支取两千五百万里弗尔,相比在凡尔赛,朕已不再打猎,还削减了侍从和宫女数量,他们还不能容忍吗?斯腾内要塞的案件,是拉法耶特侯爵和布耶侯爵处置的,若是感到不满,去找这两位司令官啊,为何要来攻打王宫呢!” “恕我直言,此事只能去求救于拉法耶特侯爵了!”宫廷侍卫长布勒德伊男爵结结巴巴地说。 “朕知道了,这暴乱很可能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唆使起来的,他企图要挟王室吗?”国王怒不可遏,但大臣们都急忙劝陛下谨言慎行。 抱着孩子的王后,也是极度惊惧,外加痛苦矛盾,她承认她的夫江浙湖汉北君说得对,王室已差不多被置于拉法耶特侯爵的手掌间,她渴望挣脱这一切,她想要听从米拉波伯爵的建议,可她最仰慕最信任的瑞典上校费尔森伯爵却又劝她:“忍受这一切,不要和拉法耶特侯爵再起正面冲突,因为我们出逃的路线必须要得到他堂兄布耶侯爵防区的接应,才有可能成功,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母后......我记得刚搬来这里时,那个褐色皮肤的绅士好像对我说过,巴黎人是吃不饱,才对我们发怒的吗?”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怀里,王太子虽然很害怕,但更是好奇这一切问题的答案,转动着眼睛,询问着母亲。 “是啊。”王后将孩子抱得更紧。 “那为什么不能给他们面包呢?”王太子问。 “面包是市长分配的,可市长却不愿为国家配给巴黎人面包。” “那就找个能分给穷人面包的市长来当政,这不是身为国王应该做的吗?” 儿子的话,让玛丽.安托瓦内特陷于了短暂的沉思。 当奥尔良公爵来到路易十五广场时,就看到杜伊勒里宫绿色树林和花园广场间,到处都是拿着枪的暴徒,跑来跑去,不断施放着枪弹,震耳欲聋,硝烟滚滚,他赶紧下车,挥动翘羽帽子,喊到我是奥尔良公爵,我要见你们的首领,可是根本没人理会他。 “我才离开一年,国家怎么就成了这个糟样子!”公爵勃然大怒,痛心疾首。 喇叭和鼓声响起,德.拉克洛指着杜伊勒里宫侧旁的万森要塞望楼,对公爵说请看。 只见望楼上竖起了红旗,那是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旗帜,城墙后出现了一排排蓝色制服的士兵,全都端着步枪,瞄准了广场上围攻王宫的暴徒。 “哈,猜的没错,我早说小鸡子要到秋天才算数呢,看来幕后的人物出现了。”公爵扇动着帽子,气鼓鼓地说。 田园大街上,又有三个营的国民自卫军骑兵,哒哒哒迈着震天动地的步伐,举着亮闪闪的马刀,压了过来。 格鲁塞尔广场上,数百名沼泽区的暴徒,见状就像是猴子般,扛着或拖曳着武器,跃过了篱笆和花圃,有的顺着巷子逃走,有的则消失在林子中,一下子全散了。 “陛下,王后,您们受惊了。”不久,杜伊勒里宫的前庭中,骑马赶来的拉法耶特侯爵,跳下马,马刺锃亮,在群扈从、参谋的前呼后拥下,来到凉棚台阶前,对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鞠躬。 路易十六气得额头和脖子都暴出了青筋,摩挲着手杖,嘴唇抖着,死死盯住“请罪”的拉法耶特侯爵,想要怒吼发泄,但又怯懦地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安排两个营的步兵,外带一个排的掷弹兵,和一个排的通讯骑兵,驻守在王宫,保护国王的安全。”拉法耶特随后立正、退后,不动声色地对着贝尔蒂埃下令说。 “你为什么不分发些面包给那 些不满的穷人呢?”忽然,王后怀里的王太子怯生生地询问拉法耶特侯爵。 大臣和宫妇们都吓呆了,有的赶紧来牵拉王太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可带着白色假发的拉法耶特侯爵却转身,正色对王太子回答:“因为面包需要剑的保护,才能平安运到巴黎来。” “那那把剑呢?”王太子继续问。 拉法耶特稍微停顿下,说:“那把剑暂时遗失了,谁都在找寻那把剑,好人,还有坏人,我要保证那剑不要被坏人找到,从而毁灭这个国家。” “要是你找到了那把剑......” “我发誓,一定会奉还给陛下,还有王太子殿下您。”拉法耶特咔擦再度立正,朗声说。 其余军官们也全都立正,对王后和王太子集体脱帽鞠躬。 就在此刻,宫廷典仪官德.伯勒泽赶到,说奥尔良公爵求见。 “堂兄。”当紫色面皮、仪表堂堂的公爵来到后,路易十六和他互相见礼。 “如果面包的事,巴依市长老是解决不好,那就别赖在市长的职务上。”奥尔良公爵口直心快,当即就对拉法耶特派发起了“炮轰”。 两人互相带着愤怒的眼神对视起来。 可奥尔良公爵显然有备而来,他又提到:“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足有一万八千人,关于阿维尼翁和贾雷斯叛党,让司令官统领一万人出征,其余八千人由吕内克将军带领,保护巴黎和王宫不就行了。” “确实如此。”路易十六和王后巴不得拉法耶特离去。 可拉法耶特侯爵却严肃反驳:巴黎离不开我的坐镇,否则如今日,王宫再遭暴徒袭击,可就危险了。 “那依司令官的见解?”奥尔良公爵眯起了眼睛,挑衅地询问。 “先整饬好军纪,再由布耶侯爵带领东境各军团进剿。” “哈!”奥尔良公爵耸耸肩膀,“这个问题很简单,既然布耶侯爵又缠身在斯腾内要塞案件里,那就交出队伍来巴黎,让国王陛下带领,御驾亲征。” “什么,这怎么行?”拉法耶特侯爵吃了惊,但急忙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7.国王的小聪明 奥尔良公爵很奇怪地反问拉法耶特,为何不行,难道自古以来御驾亲征的卡佩国王少了吗?事实上国王统帅国家军事力量,本就是自然的道理。 “现在全巴黎人都在害怕国王会外逃,我不希望陛下遭受臣民们的猜疑。” 拉法耶特侯爵公然把答案给说了出来。 这下路易十六真的生气了,“我已经大同盟节当着四十万巴黎人和民众代表发了誓言,绝对会遵守宪政,绝对会忠于国家,如果我还遭到了臣民的猜疑,那也是像你们这样的挑拨唆使所致!” 这个指责是雷霆万钧的,拉法耶特侯爵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赶紧自我辩白说本人绝没有这样的念头,“陛下,我和巴黎市政厅实则在保护着您,可能您在听信些奸邪谣言后对我有误会,但君王宝座是不可能建立在群氓的流沙之上的,只要法国局势稳定下来,我会让西哀士再度变革选举法,把成为市镇、省区和国会议员的门槛抬得更高,我国因此会更为顺利地进入到君主宪政的国度里,所以不要信任任何野心家的教唆,也不要接受群氓的任何威胁,请信任我吧,请信任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吧!” 国王和自卫军司令官接下来,绝对是话不投机,争吵声越来越大,气得路易十六掼下手杖,坐在椅子上,连声嚷嚷: “朕要御驾亲征你怕什么?有成千上万的贵族军官和国民士兵跟otg2ntc=着朕,他们不都在监视着朕,朕还能单枪匹马逃走不成?你如果想要人质,那好哇,朕把王后与王太子留在这杜伊勒里宫中,反正你当初不就是处心积虑,把朕从凡尔赛强行迁到这里,让朕和子女每天都遭到缺乏面包的饥民的诟骂和冲击,你这个法兰西的克伦威尔......” 奥尔良公爵仰天长叹,诸位大臣低头不语,王后抱着太子默默垂泪,而长公主飘飘则扶着母亲的胳膊,用种冷漠敌视的眼神盯住拉法耶特侯爵。 “陛下,只有我才能压制住群氓,只有我才能让贵族和布尔乔亚归顺宪政,如果您一心目鄙人为克伦威尔,那就请允许我辞去国民自卫军司令官职务,让我去上北面的战场上,去抵御国家臆想里的奥地利入侵吧!”侯爵也受不了了,他捂住胸膛,咬牙切齿,好像正在将一把锋利匕首刺入流血的心脏般。 恰在此时,王宫外又爆发了阵阵愤怒的吼声,德.伯勒泽急忙跑出去,他只看到: 大批穿着贵族服装的人,举着火把,用手枪和佩剑将自己也武装起来,统一在右臂上系着黑色臂章,“是巴黎的黑党,是巴黎的黑党!”伴随着市民这样惊惧的呼喊,整支黑党军气势汹汹,进入到格鲁塞尔广场里,打首的代表卡扎莱斯拔出剑来,高呼“保护杜伊勒里宫保护王驾的职责,就交给法兰西忠诚的贵族骑士来做,我们不惧无套裤汉,更不会害怕那个假凯撒!” 而广场和王宫大门处,数个营的国民自卫军士兵,环绕着墙壁,江浙湖汉北列成纵深五六排的密集队形,他们将步枪全部横在胸前,组成道坚实的防线,和企图要闯入进来的黑党分子互相推搡对骂着,场面非常混乱。 “滚出去拉法耶特,逼宫的把戏玩够了吗?” “你这个该上绞刑架的魔鬼。” “你想谋害国王,当法兰西的华盛顿,假凯撒!” “国民自卫军吃巴黎的粮食面包已经够了,当国家有难时,他们却不敢迈出巴黎城门分毫,从司令官到士兵全都是懦夫。” “少血口喷人啊,黑党分子!”国民自卫军队伍里,奥什上士大怒着,将横着的步枪给转正,对着名须发皆白的老贵族,怒吼道。 那老贵族怒发冲冠,直接将外套上的扣子解开,露出内里的衬衫,“来吧,对着这里射击吧孩子,你想证明自己不是懦夫,那就把子弹射入到法国人自己的心脏里来吧!” “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黑党......”原本在宫殿内和国王争吵的拉法耶特侯爵只能又踏着大理石地板,往爆发冲突的庭院里赶,“这到底是谁的阴谋!” 参谋官贝尔蒂埃跟在他的身后,但坦白说,贝尔蒂埃都有些疲累了。 他在心里想着:“司令官秉承的是所有等级协调的思想,他想控制王室,他想压制群氓,他想拉拢贵族和大布尔乔亚,这是他独有的性质所决定的——一位名门望族出身的军人,却因追求自由主义远渡重洋,去美利坚征战,接受了宪政精神,但他回法兰西的政治实验却很可能以失败而告终。王室各个都害怕他是克伦威尔、凯撒,群氓深恨他开除了消极公民服役的资格,贵族则讨厌他联合国民制宪会议废除了所有封建权利......布尔乔亚也不满他的高傲,唉,当真是处处碰壁啊,这种协调主义,在我们国家是很难有出路的啊,司令官阁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尖叫声,从刚准备走到庭院的拉法耶特侯爵身后响起,“国王奔上露台啦!”听到这喊声,拉法耶特只觉得背脊被狠狠刺了下,他赶紧转身——贝尔蒂埃从来没看到过司令官这样失态过——拉法耶特侯爵三步滑作两步,但什么都迟了,路易十六这个胖子居然还挺敏捷,当国王的脸出现 在王宫露台上,手也伸出去后,广场上的黑党分子全都沸腾了,“朕乞求你们的帮助......”当路易十六眼睛里含着泪说出这话后,整个广场更是炸了锅。 拉法耶特侯爵面如死灰,他恨恨地对贝尔蒂埃低声吩咐说:“撤走这里的国民自卫军,我们回营。” 当侯爵骑着白马,领着国民自卫军成列从王宫前广场上退走时,两侧灌入他耳朵的满是黑党们的嘲骂声。 当晚,好几百黑党分子,大部分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贵族,志愿和瑞士禁卫军一道,保护着王宫。 稍微觉得安心的路易十六,则和王后、大臣们商议:“奥尔良公爵说得对,朕要御驾亲征阿维尼翁。” “这......”大臣们都感到迷惑。 可路易十六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他密切地说:“这样的话,朕可以掌握武装力量,也可以借机摆脱国民会议和拉法耶特之流。吞并阿维尼翁成功后,朕再以国家元首的名义,行驶朕的外交权,和利奥波德皇帝及教宗,选择在国内某城市谈判,如是的话朕可以不脱离国境,便能恢复威信。”说这话时,路易十六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后眼,意思是“朕决不能出境,那样就身败名裂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8.普罗旺斯伯爵的暗道 侍卫长布勒德伊男爵对此深表赞同:“不妨选择在里昂城,陛下御驾亲征,驻在此城里,可方便同时和教宗、皮埃蒙特国王及奥地利皇帝同时展开谈判。” “卿所言极是。明日朕便御临国民制宪会议,促成此事。”路易十六颔首。 “只怕制宪会议会畏惧任何一支军团逼近巴黎。”王后忧心忡忡。 “无妨,国民会议里的黑党议员是会支持朕的。”路易十六倒是颇有信心。 几乎同时,刚刚回到司令部大楼的拉法耶特侯爵,就迎面遇到了他另外位参谋官邦.萨瓦尔杰恩少校。 贝尔蒂埃在司令部负责筹划和执行,而萨瓦尔杰恩则是负责情报otg2ntc=事务,只见他面色惶恐,拿出份报告给拉法耶特侯爵:“很严重的事端阁下,确凿的消息,今晚保卫王宫的黑党分子里,混入了些异类。” “什么异类!”拉法耶特侯爵急忙问。 “据说是普罗旺斯伯爵的人,确切地说,是普罗旺斯伯爵的侍卫长莱维!” 那个莱维,自十六岁就成为普罗旺斯伯爵卫队军官的加斯东.德.莱维,他是这位王太弟殿下最狂热的追随者,当初也是他出面要劫走项链事件的主角德.拉.莫特夫人的,被菲利克斯挫败后,曾一度被拘禁,准备接受斩首刑,但后来却被普罗旺斯伯爵救出,继续官居原职。 “王太弟想要做什么?” 萨瓦尔杰恩回答说:“想要趁着您带军回司令部时,劫走国王和江浙湖汉北王后陛下。” https:// 对此拉法耶特侯爵满脸的难以置信。 “普罗旺斯伯爵正在卢森堡宫殿内等候,一旦莱维成功,他们就星夜逃离巴黎,据说目标地是里昂,或者阿维尼翁。”萨瓦尔杰恩少校说着,从文件夹内抽出另外份情报,交给了司令官。 “贾雷斯同盟叛党,会武装支持普罗旺斯伯爵?” “非但如此,皮埃蒙特的都灵宫廷怕是与此事也有密切关系。”萨瓦尔杰恩少校判定说。 拉法耶特侯爵顿时焦灼不已,他抓着这些情报,心神不定,他不晓得这情报是否可靠,也无法下决心处置。 这时贝尔蒂埃少校忽然开了口,语惊四座,“司令官阁下,如此事是真的,倒是好呢!” “你说什么啊?”侯爵惊呼起来。 “国王、王后和王太弟这群人离开京城难道不是件天大的喜事吗?”贝尔蒂埃侃侃而谈,“您此后便不用费尽心血,维系与宫廷的关系,法兰西也可趁机废黜掉王权,而后我们便以强硬的武装力量控制住国民会议,这样真正类似美利坚的法兰西共和国便能很轻易建起来,您将是这个新国家的......” “住口贝尔蒂埃,住口!”拉法耶特侯爵的脸皮和鼻尖涨红了,几乎和他的头发一样颜色,他脱下手套,狠狠地来回甩打了自己最喜爱的参谋官数下,直喘着粗气。 但很快萨瓦尔杰恩少校居然也帮腔起来:“我也赞同......法兰西王国的主宰只能有一位至高无上者,国王虽然屡次对抗革命对抗国民会议,但为何我们无法罢黜他,就是因我们民族需要个主宰,但一旦国王逃离王宫,我们就趁机接管整个巴黎,等于变相将其流放,随后阁下您将是新的主宰,军队、民族和国会都会欢迎拥戴您的——因为大家都需要个至高无上者来取代国王,哪怕名字不叫国王。” “你俩疯狂念头让国民自卫军司令部蒙羞。”拉法耶特侯爵重重坐到了椅子上,“我是把华盛顿总统当作父亲般尊重的......军人执掌的政权是全世界最糟糕的政权......对了,这情报到底做不做得真,如若不然,或者是阴谋家散发出来的假消息,那我们鲁莽行动,会陷于非常被动的境地。” 萨瓦尔杰恩少校会意,立刻提议:“让我带领两个精锐掷弹兵排,前往万森要塞处密切监视王宫,看到风吹草动后立刻行动。” “必须得到确凿的证据,才能行动。”拉法耶特侯爵很有深意地说。 萨瓦尔杰恩少校敬礼,离去。 杜伊勒里宫内,璀璨的烛火里,国王、王后和家人正在虔诚地跪在天鹅绒垫子上,进行晚弥撒仪式。 突然门响动起来,宫廷侍卫长布勒德伊男爵一身戎装,身后跟着十多名穿着黑色斗篷的武装分子出现在路易十六面前。 “有什么事?”路易十六好奇地问。 “陛下您在弥撒前,曾经说过,要御驾亲征,掌握王家军团,随后于里昂城和外国谈判的。” “是的,正是如此,朕便准备明日御临国民会议。” “这可不行陛下,国民会议是不会答应您离开巴黎的。所以我做出个大胆的决定,从杜伊勒里宫逃跑吧!”布勒德伊男爵一番话,让国王和王后都大吃一惊。 “逃去哪里?”路易十六颤抖着问。 “先抵达里昂,在那里我们会得到皮埃蒙特王国军队的接应,然后去都灵宫廷。” “朕绝不出国,那样朕就不配 当法兰西人的王了!”路易十六站起来一口拒绝。 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也提起裙子起身,她立刻猜到了,喊出:“都灵宫廷?你是得到普罗旺斯伯爵的指使的,不,我和夫君孩子是不可能去萨伏伊王室的。” 布勒德伊男爵不想把事情给闹开,就赶紧哄骗说“不去都灵也可以,陛下完全可以宣布以里昂为新京城,随后呼唤外国君王的支持,再杀回巴黎不好吗?” 这番话倒让路易十六犹豫了。 王后想起费尔森伯爵的嘱托,泪流满面地牵住丈夫的衣袖,“不,绝不可以,和我们一起出逃的普罗旺斯伯爵会趁机夺走你的冠冕的陛下。” 这时一名黑斗篷对布勒德伊男爵说:“快些吧,莱维子爵还在外面等着呢,从万森要塞的地道走,能直通普罗旺斯伯爵殿下的卢森堡宫,马车和护卫都备好了,别耽误了!” 男爵也觉得不能再啰嗦什么了,赶紧一挥手,武装分子将弥撒室的其余门都关起来,随后拔出手枪和匕首,将惊慌失措的国王、王室及在场的神甫和侍女,全都控制住,便架起他们,向宫殿外走。 因布勒德伊男爵是宫廷侍卫长身份,故而杜伊勒里宫前往万森要塞的沿途上,原本执勤的瑞士兵岗哨全被他给撤走,派往别处了。 巍峨阴沉的万森要塞门前,蒙着斗篷和面具的莱维子爵,隐没在黑暗角落里,在看到国王家人一行被挟持来后,就点亮火把,晃了几晃。 要塞内警备室中,几位莱维子爵的同伙,看到火光亮起,便推开了室内的橱柜,背后的墙面上立刻出现了深邃的洞穴! 国王和王后还在急促地说着不太愿意去里昂的话语。 “别这样陛下,难道皮埃蒙特国王的力量,他还能控制住身为法王的陛下吗?倒是往奥地利逃走,陛下才可能遭遇到利奥波德皇帝的毒手呢!”布勒德伊男爵有些不耐烦,然后他恐吓王后说,“再多言多语,就把你给捆起来,丢在这里。” “菲利克斯?”巴黎罗亚尔宫处,来寻人的布格连站在庭院内,当他见到奥尔良公爵的马车回来时,便急切询问道。 公爵探出头来,很和气地对布格连说:“这位早已去朗布依埃的兵营里,找巴拉斯子爵去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9.早有埋伏 什么?朗布依埃,那里确实是巴拉斯子爵的朗格多克军团驻地所在,彼处有路易十六名下的一座城堡产业,但它还在凡尔赛的西南处,距离凡尔赛差不多二十九英里,从巴黎坐马车抵达彼处不多不少,恰好需要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布格连掐指算了下,也即是说菲利克斯一大早出发,也得到深夜才能抵达朗布依埃啊,但他去找到劳馥拉时,对方明明告诉他:师父早晨去罗亚尔宫做客了。 看着医生迷茫不解的表情,奥尔良公爵哈哈大笑起来,邀请医生上了马车,就问他:“你真的是波尔多大船主的儿子?” 布格连有些害臊,他听出了公爵问话里的轻微揶揄,就解释道家族生意向来都是我弟弟伊夫在打理。 “那我就不用绕弯子啦,菲利克斯非常非常安全,他说他去朗布依埃,这是个情报战而已。” 布格连没忍住,他觉得公爵是个和善亲近的人物,就告诉他,“otg2ntc=我的未婚妻,看到拉法耶特侯爵副官贝尔蒂埃少校清晨便装去了沼泽区,随后那里的无套裤汉便蜂拥围打王宫,这事肯定有蹊跷。” “哼!”公爵冷笑着,对布格连说,“你知道为何米拉波伯爵称呼拉法耶特为‘假凯撒’吗?难道他做的事情,不正和当初的凯撒一模一样吗?这个假,就是他明明骨子里想当凯撒一流的人物,却在表面鼓吹什么盎格鲁宪政,什么美利坚总统制,这种煽动群氓,随后让自己武装来接管局面,效忠王室实则却在软禁国王的把戏,他耍弄起来当真娴熟的很,但又处处害怕露馅,连累他在国民心中高大的形象——行了,布格连医生,你跑了一天也该劳累了,我的马车要前去喜剧院,若是我有荣幸,能否邀请你和未婚妻一道去观戏?” “观戏......”布格连实在不明白,巴黎都乱成这样,这位鼓吹平等的公爵还有心情看戏? “是啊,观戏就好,我们观戏就好。”公爵再次爽朗地大笑起来。 卢森堡宫内,好几辆涂抹掉王室徽章的黑色马车正停在彼处,仆役们正手忙脚乱地往窗户上挂上厚厚遮光的帘子。 肥胖的普罗旺斯伯爵正站在客厅中,紧紧盯住收拾行李的管家,江浙湖汉北大约四万英镑钞票被放在内里,他妻子萨伏伊公主和几名侍女走了过来,说话显然带着怒气:“你该好好顾及下自己的家庭,我不懂为什么要让莱维去挟持国王和王后,单独逃走不是更好!你是我父亲的女婿,你会在都灵宫廷里得到很好的待遇,可你却偏偏要......”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国王若还在宫廷里,我们就注定是叛国的流亡贵族。你要记住,国王在哪里,都是国王,都是面不怒自威的旗帜。”普罗旺斯伯爵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非常紧张地注视着庭院,他也懂此事若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 “你太可怕,你这是遏制不住对你嫂子禁忌的感情!”萨伏伊公主盯住王太弟,低声切切地说了这句。 “你疯了,你在胡言乱语。”普罗旺斯伯爵赶紧否认得一干二净。 可他妻子只是冷冷而鄙夷地看了他眼,就走下台阶,登上了头车,气愤地掼上了门。 大约一刻钟后,卢森堡的大门处火光摇动,莱维子爵、布勒德伊男爵这群“普罗旺斯伯爵党”人物,果然簇拥着国王全家的马车,驶入到了庭院之中。 原本杜伊勒里宫后门是有两位巡逻骑士把守的,可布勒德伊男爵却告诉其中一位,车厢里坐着的是国王的神甫,神甫得了急病,要赶去最近的医院救治,从而瞒天过海。 路易十六拉开了窗帘。 隔着窗户,他看到了形貌都酷似自己的王弟,“你有决心在里昂城复兴波旁王室?” “是的。”普罗旺斯伯爵简捷地说,“最多三天,陛下就会安然抵达里昂,会得到皮埃蒙特王国军队的协助。” “是入侵!”王后带着按捺不住的怒气,插嘴说。 普罗旺斯伯爵看着自己嫂子在车窗后的倩影,她有张很完美的鹅蛋脸,窗户玻璃恰好把她肌肤上极其轻微的天花瘢痕给遮蔽了,晶莹剔透,淡蓝色的眼眸带着些孤傲和忧郁,然后他眼睛冒出种可怕的焰火,哗得声将国王全家马车帘子给拉起来,然后他对着侍卫长莱维摆手,说立即出发。 车轮飞滚,至子夜二时,普罗旺斯伯爵的车队已疾驰到了巴黎东南角的枫丹白露宫处。 和凡尔赛宫一样,枫丹白露宫先是法国王室的别宫所在,随后环绕着王家的猎场、城堡、宫苑,形成了个“枫丹白露市”。 大革命爆发后,这个市也开始选举出议会来,但事前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曾让国王的侍从们来到这座旧宫殿,赏赐给周围居住的穷人八千枚里弗尔银币,并且宣告:“陛下与我费尽心思地恩泽天下,希望枫丹白露城的人民不会像其他地区的人一般忘恩负义。” 就在五个月前,枫丹白露城区的民众推选出了宫殿总管沙帝隆伯爵为市长,这确实代表了他们对旧政权的留恋。随即,国民制宪会议还特别宣布,枫丹白露 与凡尔赛、莫东、圣日耳曼、圣克鲁和朗布依埃及贡比涅这批城镇,依旧“承担服侍君王的职责”,这也代表着国家对王室的优待。 深夜,当市长沙帝隆伯爵立在著名的白马庭院上,于灯笼和火把的照耀下,透过车窗看到普罗旺斯伯爵和萨伏伊公主的两张脸后,不由得非常惊讶。 “请您接过我的馈赠,然后签署通行证,让人提供些草料来喂马,我们得赶着去里昂,绝不能对外声张。”普罗旺斯伯爵敲敲窗户,对枫丹白露的市长要求说。 莱维子爵便送来一个小鹿皮箱,当着市长面打开,里面全是累累的金币和银币。 市长接下箱子,忙说可以,我这就去市政厅找印章,盖在通行证上。 “麻烦快些。”莱维子爵阴沉地回答说。 沙帝隆伯爵抱着箱子,走入到市政厅,登上二楼,吱呀声推开门。 在市长办公室内,一位高大的头发略有卷曲的军官,站在那里。 旁边座椅上,则是名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的棕色皮肤的年轻绅士。 “你很镇定,伯爵阁下。”那军官沉着嗓子说到。 市长哭丧着脸,将普罗旺斯伯爵送来的钱箱。 “不要客气,你就收下来,马上你还会得到枚王室勋章的。”朗格多克军团的指挥官巴拉斯子爵说。 随即那棕色皮肤的年轻人竖起手,也敲了敲市长办公室的窗户,巴拉斯子爵转过身,问“确切了吗?我可不希望把军团冒然从朗布依埃调到这里来,变成场拙劣的冒险。”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呢?”那绅士微笑着。 很快,枫丹白露宫的白马庭院四周,建筑和草坪上,层层绵密的火把忽然一起点亮,照得宫殿、市政厅和广场如同白昼般: 成百上千名朗格多克军团士兵,手持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呐喊着不要动,从各个道口和途径,对着普罗旺斯伯爵车队围蔽过来! “冲!”打首的马车车夫抖动挽绳,企图冒险冲过去。 砰砰砰,枪声连环响起,那莽撞的车夫胸口立即中了好几发子弹,垂死在座位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0.出逃变为绑架 车队的第三辆马车里,普罗旺斯伯爵颤抖着用手指捂住脸,他一动不动,徒劳地望着从各个方向打着火把围过来的朗格多克军团士兵,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在巴黎西南数十英里外驻屯的队伍,会如此迅速地跳到东南的枫丹白露宫来,简直就是守株待兔。 “你应该是被叛徒出卖了。”萨伏伊公主倒是言简意赅,带着嘲弄的语气,“你准备的时间越长,环节越多越缜密,可能暴露给暗中敌人的东西就越多。” “莱维。”伯爵如梦初醒。 他猛地起身,肥胖的头颅直接撞在了车厢板上,但他顾不得疼痛,哗得拉开了窗户,有些清冷的晨风灌了进来,扯动着帘子翻舞,然后伯爵用尽力气大呼声“莱维!加斯东.德.莱维?” 立刻间,他看到几名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挥拳打倒了下车准备突围的莱维子爵,更多的刺刀团团逼了过来,刃尖在火把照耀下闪着光,映照出王太弟殿下那张肥硕而惊恐的脸面。 和白马庭院相邻,由旧的王室马厩总管办公楼改造而成的市政厅otg2ntc=办公室,配着国王御赐宝剑的菲利克斯,和军团指挥官巴拉斯,肩并肩气宇轩扬地走出,枫丹白露市长沙帝隆伯爵则谨小慎微地尾随其后。 “殿下,为什么要经由枫丹白露宫往其他方向走,为什么要市长先生开具通行证——还有,见到军团临检为何要冲关呢?”巴拉斯子爵绷着脸上前,连续询问了三个“为什么”。 普罗旺斯伯爵宽大的额头上,汗珠一道道流了下来...... 夜里两点第三刻开始时,杜伊勒里宫的窗户、阳台内射出密集猛烈的枪声,而格鲁塞尔广场、田园大街直到路易十五广场处,两个掷弹兵排在迂回越过万森要塞时(他们不晓得国王走的是通往卢森堡宫的暗道),结果遭到发现,被保卫王宫的黑党武装及瑞士禁兵火力压得伏在篱笆之后,他们高高戴着的熊皮帽子,不断晃动着,邦.萨瓦尔杰恩少校拔出佩刀,大喊:“国王陛下被黑党分子给劫持走了!” 而宫殿内的黑党分子则大呼:“法兰西的克伦威尔要来武装逼宫了!” 枪炮声你来我往,巴黎城陷于极度的战栗之中。江浙湖汉北 唯有两个地方是灯火通明的,一个是圣奥诺雷大街的雅各宾修道院,还有个是科尔德利埃大街的人权之友俱乐部。 雅各宾修道院底层的大厅中,米拉波伯爵、罗伯斯庇尔、博纳尔、迪波尔、佩蒂翁、拉美特等国民议员全闻询赶到了,这次没人争着第一个发言,所有人都是仓促集合起来的,连平日里最重仪表的罗伯斯庇尔都没戴假发,他苍白的脸上,鼻孔下的两道血痕宛然,这表明他平日里也为血压所苦,虽则他很消瘦。 此刻,杜伊勒里宫的枪炮声还在不断传来。 当时他们收到的情报,还局限在白日时分王宫遭到沼泽区无套裤汉围攻,国民自卫军调停,拉法耶特侯爵和宫廷爆发争吵诸如此类的事。 米拉波伯爵当机立断,大呼派人去科尔德利埃俱乐部里查探消息,可能他们更灵通。 接着俱乐部的大伙,就像在制宪会议那般,或者说他们当中很多本就是外省的国民议员,展开讨论,博纳尔提议应加强王宫的守备力量,且表达对拉法耶特侯爵依仗国民自卫军武力而飞扬跋扈的不满,博纳尔说:“可以组建支崭新的军队,由国民会议的名义来招募,就叫‘宪政王宫卫队’。”随即博纳尔立即“举贤”,他认为拉美特上校和诺阿耶子爵可以胜任指挥官的职责。 罗伯斯庇尔趁机又慷慨陈言,他怒斥斐扬俱乐部两个头目的所作所为:拉法耶特侯爵将国民自卫军司令官视为自家后院,并把普通民众的服役权力排斥在外,但这一切法理来源,则在西哀士制订的选举法,将公民强行分为积极和消极两类云云。 “罗伯斯庇尔先生我必须提醒您,国民制宪会议的法案一经通过,便不要再去攻讦,更不要再企图随意加以修改!”米拉波伯爵不满地喊到。 于是俱乐部内又是争论一片,却无人关心到底王宫爆发了什么战斗。 科尔德利埃修道院内,丹东站在主席台上,则直接对诸位会员布置了下步的明确斗争方向,就像六磅炮般犀利、简洁而致命: “驱逐掉拉法耶特侯爵,他统率下的国民自卫军武装已蜕变为反革命的武装; 驱逐掉巴依市长,他的市政让巴黎人民不聊生,撤掉包税人的血汗工厂,变为真正的赈济; 尽快促进国民制宪会议换届,赞同罗伯斯庇尔提出的制宪会议议员不可连任为下届国民立法会议议员的提案,这届制宪会议是由三级会议无缝转变来的,反革命的黑党分子和抗拒派教士数量太多,必须让两届会议切割开; 先准备合法的竞选斗争和舆论斗争,要是反革命派和两面派胆敢阻扰,我们便随时准备起来掀起武装斗争,举行新的起义,最终的目标便是要获取普选权,获取参与国民自卫军的武装权。” 对现在杜伊勒里宫的枪声,丹东则发声嘲笑,对会员们陈述:“那 不过是狗咬狗的争斗!”引得台下满是哄笑声,然后他举拳怒吼,“好消息,更重磅的好消息就在黎明时分到来啦,一定的!” 枫丹白露宫内,当菲利克斯和巴拉斯走到王太弟的马车前,普罗旺斯伯爵缓缓地坐了回去。 短暂沉默会儿后,菲利克斯故意询问:“殿下,为何刚才呼喊莱维子爵的名字呢?” 普罗旺斯伯爵脸色恢复了精致的冷酷,他翘起了腿,带着贵族王族特有的矫揉造作,“十分抱歉,我想我和家人大约是被莱维子爵给挟持了。” 几名士兵则在下辆车上,将宫廷侍卫队长布勒德伊男爵给架下来,“这如何解释?” 普罗旺斯伯爵耸耸肩,“帘子很重很厚,我和内人被拘禁在内,一路奔驰到此,不知有什么人同行。”然后他不太自然地笑起来,还反问菲利克斯,“不会有人同我一样倒霉吧?” 巴拉斯上校没有理会。 菲利克斯则缓缓走到了最后辆车子,待到他扭开了车门,赫然看到路易十六、玛丽.安托瓦内特、飘飘长公主,还有王太子,全都坐在其中。 菲利克斯身后的几位官兵都惊呆了,他们都握着枪,愣愣地看着自己君王胸前的圣灵勋章,也看着默不作声的王后陛下。 “快来人,国王陛下全家也被疯狂的莱维子爵给劫持了!”机灵的菲利克斯率先大喊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1.哥哥又成了英雄 此刻车厢内,王后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位,她也有种不失镇静的语气要求说:“菲利克斯.高丹,请你履行保护国家王室的职责,虽然难堪,但我们确实是被挟持的。”说完,立刻将手给伸出来。 菲利克斯急忙上前,抓住王后的手,吻了两吻。 而后王后又让长公主和王太子,各自拥抱了下菲利克斯。 “枫丹白露城区的农户呢,麻烦去传唤他们下,朕的肚子很饿。”旁侧,路易十六语气虚弱地请求道。 早晨时分,巴黎城的报童尖利的叫声几乎能把人的耳膜给刺破:“普罗旺斯伯爵侍卫长莱维子爵,深夜挟持国王陛下全家,企图赶往里昂城,据消息灵通人士说,莱维子爵是收取了萨伏伊王室的金钱贿赂,企图在里昂另立京城,引外国军队前来干涉革命!” “国王陛下全家已被朗格多克军团指挥官巴拉斯子爵,及革命记otg2ntc=者鲁斯塔罗.梭伦救下。” “莱维子爵将要接受在哪里的审判,是在马上要成立的巴黎刑事法庭,还是由制宪会议临时设立的法庭审判呢?” 更为夸张的消息内容,一幕接着一幕,传递到巴黎人的耳朵里。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哥哥又成了英雄。”安思延大街三角形公寓楼里,艾蕾喝着煮出来的咖啡,波澜不惊地对着未婚夫,说出了最根本的事实。 枫丹白露宫前,那条唯一的,从沙地和岩石间流出的溪流边,全是白军服的朗格多克兵举着枪,列起长长队伍,将国王和普罗旺斯伯爵所在的马车护送在中央,缓缓向巴黎城归还。 当地对王室还有很深感情的农民,向路易十六献上了餐点,国王江浙湖汉北风卷残云番,算是饱腹了。 https:// 登上马车前,他在餐桌边,看到了条对着自己低声呜鸣的狗,那狗细长的身躯,敏锐而深重的眼睛,它像是有灵性般,和国王的餐桌保持段距离,就像个礼貌而俊朗的贵族侍卫般,匍匐在地面上,然后国王看到它的脖子上,居然还有铭牌,但因它“马瘦毛长”,铭牌直拖到了腹部,这铭牌标志着它先前是王家的猎犬。 大革命后,枫丹白露宫遣散了猎犬队,这只曾为国王前驱,捕捉猎物的猎犬,被当地农家养了,但显然过得并不如意。 路易十六慨叹了句:“真的是条好狗,还记得朕。”亲自赏给它块肉排,然后抚摸着它的脖子和后背,不由得洒下热泪。 车辆启动时,路易十六还深情地望着那只猎犬,对方哀鸣着,跟了他好远,才停在原地......然后国王将双手交叉,摁在隆起的肚皮上,闭上眼睛,细密地思考起回京的说辞来。 路易十六没有大智慧,但小聪明还是有的。 而普罗旺斯伯爵的身躯则害怕得抖个不停,旁边萨伏伊公主玛丽.约瑟芬则更为恼怒而畏惧。 她明白,哪怕她没怎么参与到出逃的事件里,可她身为统治皮埃蒙特.撒丁王国的萨伏伊王室之女,是肯定要被当替罪羊的。 一辆农村运草的车子内,莱维子爵的头上被套上了黑布袋,双手被反剪捆绑着,布勒德伊男爵也是相同,三名手持刺刀的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车厢里,看守着这两位。 上午八点半,国王和王太弟的车队回到巴黎城,前来围观的群众,布满整个卢森堡区到科尔德利埃的街道。 各种各样的说法和流言都有。 尤其是对普罗旺斯伯爵的,许多民众都认为这位一直没有像另外位王弟阿尔图瓦伯爵那样出逃外国,选择留在巴黎宫殿里,平日里也是乐善好施、开明温和的模样,小恩小惠很得民众的欢心,所以大部分人还是以为他确实是被侍卫长给挟持的。 还有部分群众,都来到杜伊勒里宫旁边的万森要塞,随后几位胆大的带领下,果然找到了警卫室里的暗道!当他们用火把照亮了幽暗的通道,曲曲折折,走入到一段臭气熏天的暗渠,随后其居然连接座小小的码头,在那有驳船渡往塞纳河对岸,可以顺着狭窄的巷道通往卢森堡的普罗旺斯伯爵宫。 平日里都在报纸或小册子看到的,看似荒诞不经的形形色色反革命的阴谋:暗杀、绑架、投毒、纵火、煽动等原本虚幻的景象立刻从纸面上跃动起来,和这条暗道一样变得无比真实。 对反革命的恐怖情绪,再度蔓延在整个巴黎! 马尔斯大校场的司令部楼房内,在整场事件内最感猝不及防的,还是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他本来的计划是: 先让堂兄布耶侯爵严厉弹压斯腾内要塞兵变,趁机把祸水引到王后的“奥地利委员会”(其实这个委员会是否真的存在,也是捕风捉影)上去,也可以将军队里的革命分子给清洗掉,恢复贵族对军队的掌控,随即再让布耶侯爵统军南下,吞并阿维尼翁,镇压贾雷斯叛党,让自己和堂兄的威望就此达到顶点,再后他便可以成功把讨厌的米拉波伯爵给赶走,并进而将国民会议变为听命于自己的机关,通过部符合自己理想的宪法,在法兰西便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但先是米拉波伯爵在王后面前进“谗言”,祸水反倒流到了自己身上,恼怒的他就让参谋官贝尔蒂埃唆使沼泽区暴民攻打王宫,然后企图将国民自卫军接管王宫防务,将国王给变相软禁起来,但斜刺里杀出个奥尔良公爵,提出国王可以御驾亲征,打碎了他的满盘理论,国王的暴怒让他只能退回兵营,然后当晚就发生了国王全家遭挟持的戏剧性事件,并且他早先就注意到了万森要塞,可万万没想到,普罗旺斯伯爵的侍卫长加斯东.德.莱维,居然就这样挖出条不短的暗道直通于要塞下! 原本,当邦.萨瓦尔杰恩少校将国王可能出逃或被挟持的情报递来时,他还一度希望,王室要是离开法国更好。 但谁料到刚到枫丹白露宫,居然被拦截下来了,拦截的还是王家军团! 侯爵拿来地图,稍微推算下,他就明白巴拉斯的朗格多克军团能在枫丹白露出现,绝非偶然,也绝非临时得到什么情报,幕后肯定有高人在策划一切。 无论挟持国王王后的,到底是莱维子爵独走,还是有普罗旺斯伯爵夫妻的参与,但最尴尬的无疑是他这个巴黎国民自卫军司令官! 在保守派眼里,他是个逼宫的克伦威尔,狡猾的野心家,未尽到保护王室的责任; 但革命党的眼里,他早就和大贵族、大布尔乔亚同流合污,要窃取革命果实; 在普通市民眼里,他和那个从来都没能供应足巴黎面包的巴依市长,是一丘之貉。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2.很完美 “我成了神话里的多面神。”拉法耶特侯爵不由得自嘲说。 两位参谋官少校,还有吕内克将军则找到他,开门见山:“司令官阁下必须要做出决断了!可以想见,这次大案件任何一方的证词,都不会对您有利。” “我该怎么办?” “趁着舆论对您开炮射击前,果决地指挥军队,驱散掉制宪会议和巴黎内的各个俱乐部,就像当初对海峡俱乐部那般。”吕内克将军毫不犹豫,“另外,开枪开炮,打散掉杜伊勒里宫内的黑党分子和国王卫队,控制住回京的王室。然后绝不拖延,将挟持的罪行摁在普罗旺斯伯爵头上,让法庭判决他的死刑。” “对法兰西的王太弟殿下做这样的事,太过分了。”拉法耶特侯爵不假思索地回绝。 “阁下如果您再摇摆下去,那么将会失去所有的支持者。”吕内otg2ntc=克将军径自说。 “退而求其次,尽快将罪行推到莱维子爵的身上,把他给处死掉,了解这桩案件,对各方都有好处。”这就是拉法耶特侯爵的最终想法。 “要是莱维子爵咬住王太弟殿下不放,那可就棘手了。”贝尔蒂埃担心地说。 拉法耶特侯爵很肯定地回答,我稍微了解加斯东.德.莱维,他是名狂热的死士,他既然是这件事的主谋,那失败时便必然会承担起责任来,这关乎贵族最后的尊严。 “阁下......恕我直言,现在能挽回您声誉的,只有尽快主持平定南方的贾雷斯同盟叛乱了。”邦.萨瓦尔杰恩少校说。 拉法耶特长叹声,点头同意,随即他对萨瓦尔杰恩少校说,尽快江浙湖汉北发信给梅斯要塞的布耶侯爵,让他立即统率麾下的精锐军团,抵进巴黎来,接受王命。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漂亮雅致的卢森堡宫殿前,几个连队的朗格多克军团士兵在那里严阵以待,外面围观议论的群众更是不计其数。 被暂时拘押在这里的普罗旺斯伯爵,垂头丧气地瘫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他的妻子则嘴角挂着,狠狠在旁边织着丝帕,现在他们的境遇,几乎等同于阶下囚。 普罗旺斯伯爵细细思考了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最初还一度以为是莱维或是布勒德伊男爵出卖了自己,但细想起来又觉得不可能,恢复冷静的他,一番细想后,浑身觉得冷热交加,不住地抖动着,“莫非......莫非是莱维联络的那几个银行家,坑害了我?”随后他赶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有个叫雷卡米埃的银行家,他先前还前往都灵宫廷游走来着,可不就是他?” 王家骑术学校前,菲利克斯轻松地吹着口哨,提着根漂亮的手杖,一步步向国民制宪会议的旁听席走去,四周全是对着他抛洒花瓣的群众。 “很完美。”他想到。 之前雷卡米埃对他及卡耶维多家族的产业有野心时,他就通过邮政司详细掌握了门路,在策动法夫斯.拉利,黑吃黑,干掉雷卡米埃之后,他自然要对雷卡米埃家的“尸骸”进行利用,谁叫他是个“食尸鬼”呢! 对的,雷卡米埃在觊觎卡耶维多公馆的同时,也和都灵王宫有密切往来。 这种豺狼般的家伙惯常多头下注,当真是精明的赌徒:他如果联合卡耶维多,把菲利克斯给成功害了,那下步便是利用菲利克斯的死造舆论,把罪行按在都灵宫廷和多菲内的穆内之勾结上,随后跟在征讨军队后,顺势就把佩里埃家族的棉纺业给吞了,他可就成了庞然大物。但不成功他也想好退路啦,他早就和普罗旺斯伯爵的侍卫长莱维打得火热,又和正在皮埃蒙特王国流亡的法国前财政大臣卡隆交往甚密,他也完全能混入都灵的宫殿里,教唆普罗旺斯伯爵出逃去皮埃蒙特王国,乃至挟持国王全家一起:此事要是顺利,他便跟着皮埃蒙特的干涉军一起杀入法国;此事就算不顺利,那倒霉的也只是普罗旺斯伯爵和莱维,他也能轻轻松松跳出火坑,将来还是能为外国干涉军的急先锋。 可谁曾想,比泥鳅还要奸滑的雷卡米埃,栽在了菲利克斯的手底。 雷卡米埃的死穴,在于他贴身秘书维荣的叛变,其后菲利克斯不仅塞给维荣一大笔钱,还诱惑他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雷卡米埃的一切东西,对我来说都有不菲的价值,那也就意味着你能得到不菲的酬金。” 很快,雷卡米埃家宅的秘密铁柜被撬开,在里面菲利克斯找到了所有,最有价值的就是那颗身为秘密使节的刻章,还有一大堆雷卡米埃收集的都灵宫廷和普罗旺斯伯爵往来,企图颠覆革命的书简副本。 本来雷卡米埃要靠这些东西呼风唤雨的,但现在它们全成了菲利克斯的“棋子”。 当里昂城的罗兰阻挡了菲利克斯购并计划后,菲利克斯才决定使用这些杀手锏,进行加速,即摄取权力和金钱的双轨加速。 所以害了普罗旺斯伯爵的,其实是罗兰先生。 可怜的王太弟,可怜的罗兰先生。 菲利克斯通过身份仍未败露的维荣,伪造密信的密码、格式,轻松地操控着质朴鲁莽的莱维子爵,对方只 是个拼死要实行计划的军人。 而普罗旺斯伯爵和莱维子爵,包括被他们收买的布勒德伊男爵,始终以为雷卡米埃已去都灵了,并向他们提供了很多关键的情报! 甚至普罗旺斯伯爵行李箱里的四万英镑钞票,也是菲利克斯“资助”他的。 “对此,我也只能是怀疑而已......”此刻的普罗旺斯伯爵,只是推测那个雷卡米埃大概率是个间谍,是个骗子手,这银行家很可能站在这次出逃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巴拉斯子爵和那个在大同盟节向国王献剑的鲁斯塔罗.梭伦这边,出卖了自己。 原来普罗旺斯伯爵觉得成功率是很大的,这时候贵族出逃都很容易,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决心,跑去国外简直不算个事。 于是普罗旺斯伯爵先从巴依市长那里搞到了通行证,一切顺利时,却在第一站枫丹白露他就翻了船,谁曾料到巴拉斯子爵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呢? 现在这份通行证,还有种种信件...... 全在步入国民制宪会议会场的菲利克斯另外只手提着的箱子内,这是致命的战利品。 当他穿过旁听席,走到会场中央,将箱子扔出打开时,举出巴依市长亲自署名,给莱维子爵的通行证后,全场近千名议员代表哗然! 随后菲利克斯气定神闲,又拿出了莱维和都灵宫廷间的信件,上面确实加盖皮埃蒙特王国印章,还有教皇国印章,甚至还有西班牙王室的印章,菲利克斯揭示了一桩巨大的阴谋: 皮埃蒙特,教廷,那不勒斯,还有比利牛斯山以南的西班牙帝国,正联合起来,要组织支庞大的反革命干涉军,要在里昂立都,配合流亡贵族杀回来,反攻倒算。 而后的信件里,菲利克斯还揭露了,贾雷斯叛军和许多法兰西南部地区主教,也都密切和莱维子爵书信往来的事实。 另外,那个辞职回多菲内的穆内议员,他的姓名和信件,也出现在这个箱子里。 “我们该指望谁,来对抗阴谋和干涉?”菲利克斯即“鲁斯塔罗”,振臂高声问到,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上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3.达米安.罗伯斯庇尔 菲利克斯所出示的证据,震动了整个国民制宪会议。 坐在右边席位上的黑党,以贵族和教士们为主,各个面色铁青,不敢动,也不敢反驳分毫。 中间席位上的则是以科学院学士、大产业主和自由主义贵族为核心的团体,他们交头接耳番,便推选出博纳夫起来,博纳夫的意思是: “内忧外患,王室的权威可以安抚住军队,也可以让法兰西民族保持凝聚,我个人认为,国王全家和普罗旺斯伯爵全是遭阴谋家莱维子爵和布勒德伊男爵挟持的,是无辜的,国王应当继续作为全体国民的最高管理者而存在而神圣。” 博纳夫的观点得到了西哀士的赞同,这位还俗教士接下来滔滔不绝: “分裂将会导致任何一个国家灭亡,国家就像是人一样,躯体和otg2ntc=器官是不能分割开来的,而君主制政府恰好能防止分裂的发生,我们现在要着力削除的是从中作梗的敌对势力,而不是法兰西的王室。国王和人民,是两个都很单一的概念,我相信这两方是可以相处融洽的,国王就是民族公意的代表,我对国王是被挟持离开杜伊勒里宫的判断深信不疑。” 左侧席位上,代表激进民主派别的罗伯斯庇尔则发出了这样的言论: “在旧制度下,亵渎君王的罪行就是毫不犹豫的死刑;那么我提议,在新时代下,任何危害法律和国家完整的谋叛者,不问他的身份派别,都该对其进行惩处和驱逐!现在事实摆在所有人眼前,普罗旺斯伯爵的侍卫长莱维子爵,还有王宫侍卫长布勒德伊男爵,已犯下了比亵渎更可怕的罪行——挟持王室,投奔外国,企图和法兰西为敌,请法庭尽快将其审判,我提议判处死刑。” “诸位议员。”这时菲利克斯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的话,如果没有爱国者得到情报果断前去阻截,莱维子爵的阴谋极可能就得逞了,法兰西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外国的干涉企图是存在的,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那之前斯腾内要塞案件里,那五名因检举指挥官瓦隆伯爵而遭处死的士兵,难道我们还该将其定性为兵变分子吗?士兵们的检举,会不会就是事实呢?” 菲利克斯的话语激起了很大的波澜,正当议员们议论纷纷时,菲利克斯又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新的诉求:“我提议派遣王室和国民会议联合组成的特派员们,再去斯腾内要塞,对瓦隆伯爵,不,还要对残酷镇压检举者的布耶侯爵进行调查!” “你这是在对佩剑贵族进行侮辱!”右侧席位上,卡扎莱斯一张江浙湖汉北黑脸气得血红,他愤然拔出剑来,对站在中央场地的菲利克斯喊到,“来吧,来决斗吧,你这造谣中伤的小人。” “迫不及待造谣处决爱国士兵的罪魁祸首,不正是拉法耶特侯爵和布耶侯爵这对堂兄弟吗?”菲利克斯厉声反驳。 左派议员大部分都哄叫起来声援菲利克斯,罗伯斯庇尔也在其中,“现在这样的局面,想要挽救军队不被瓦解的话,我提议该将贵族全部驱逐出军官团,国民会议废除了贵族的所有权利,但居然还让他们居于军队的领导层里,能指望他们不叛卖国家利益吗?速速建起一支全民化的军队来,我们可以丢弃对外的征服权,但同时也该将武装权和自卫权平等授予每个国民。”罗伯斯庇尔身后的议员克朗塞大惊失色,连忙指着自己说,这个“军队全民化”的方案最早不是我提出来的吗?怎么现在成了你罗伯斯庇尔的东西呢?但会场争吵声很大,根本没人注意到克朗塞的委屈。 当罗氏喊出“驱逐贵族出军队,建立全民化武装”后,非但守旧的右党,就连博纳夫、迪波尔哪怕是最温和正直的佩蒂翁等,都胆战失色,他们害怕贵族的阴谋和叛乱,但他们更害怕把不名一文的人民给武装起来,这样是对神圣私有财产的最严重威胁。 旁听席上,有被贵族收买的群氓,已开始怒骂罗伯斯庇尔了,“快看啦,看到那个叫罗伯斯庇尔的混蛋杂种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弑君者达米安的亲侄子,他和达米安都来自于阿腊斯城,他继承了达米安恶棍般的秉性。” 阿腊斯的达米安,早年因刺杀路易十五而名噪一时,后来被判处凌迟的酷刑。 罗伯斯庇尔听到这指责,神色不安而激愤地反驳,说自己和达米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罗伯斯庇尔先生的方案过于鲁莽,这样会激动已心怀叵测的王室军团出现更多投敌者。”米拉波伯爵不断拍打着桌子,他对罗氏的提案不以为然,并对所有议员修正:“必须保留国王的权威,也保留贵族军官的头衔。我们要揪出谋反者,但也要包容那些异议者,任何位还愿意为国效忠的贵族,我们都不该对其恶言相向。” 但最后国民制宪会议还是通过了决议:莱维子爵和布勒德伊男爵叛国罪、渎君罪确凿无疑,以法律的名义,判决斩首。 “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才是幕后的策划者,我想他也应该一同受审。”菲利克斯以更响亮的声音指证说.......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指证,触及到了各派势力心内最敏感的区域,无疑于对 着巴黎投来的一颗烈性爆弹。 本来不管是国民制宪会议,还是拉法耶特公爵,还是宫廷,也包括普罗旺斯伯爵自己,都想要尽快把莱维子爵给火速定罪处死,目的就是不想让最尊荣的王室成员身陷进去。 因审判国王的亲弟弟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大家心中都有数。 “那个菲利克斯.高丹,过去只是条变色龙,小镇的雄鸡,现在他已经成为个怪物了!”国民自卫军司令部内,拉法耶特侯爵闻讯后破口大骂起来。 随后拉法耶特再度发出急件,要求梅斯要塞的堂兄布耶侯爵赶快领军到巴黎来,“若国王对镇压南部叛乱再有耽搁拖宕,必要时以武力解决一切。” 而回到圣东日大街公寓的罗伯斯庇尔,难得没有前去雅各宾派俱乐部参与晚上活动,他脸色更加白,像是害了热病般躺在摇椅上,对同居的维利埃说:“事态确实变得可怕起来,我该在国民会议里谨言慎行段时间。” 至于刚刚回到杜伊勒里宫的王后,迫不及待地秘密接待了郎巴勒亲王夫人,还有奥地利大使麦尔西伯爵,和已被王室收买的米拉波伯爵。 “天大的喜讯,陛下您该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遇。”麦尔西伯爵和米拉波伯爵异口同声撺掇王后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4.老姑妈 “哦?”其实王后也明白今日菲利克斯的指证,使得整个局面如维苏威火山般喷发出来,炽热的岩浆滚滚流出,大地都会颤抖裂开。 但她清楚,麦尔西伯爵说得没错,这次可能她和国王路易十六要因祸得福了。 普罗旺斯伯爵就是挟持自己的罪犯,想要和他切割清楚,便不能再犹豫,就得将其除去,这样对王太子可是最有利的,除去了个王座的潜在敌手。 “借着此事,让陛下把整个御前会议都撤换掉,以免再出布勒德伊男爵这样的乱臣贼子。还有一旦国王陛下通过危机公关,重新得到国民会议和国民的拥戴后,便可趁机在外交上强硬起来,比如将出逃的阿尔图瓦伯爵潜在的摄政权和继承权也罢黜掉。” “还能让巴黎和维也纳重归于好,各自安守边境。”麦尔西伯爵补充道。 “没错,我的二兄利奥波德皇帝正在镇压比利时,到时你代我捎otg2ntc=信于他,让他只做出陈设重兵的样子,但绝不要入侵法国,因那样便没法回旋了,而后我们再运作,让国王御驾亲征,带着法国军队在边界上绕一圈,其后两军和议,各自撤还,我兄长没有任何损失,我夫君也能凯旋巴黎,重得民众爱戴拥护。”王后欣喜地说。 这下连郎巴勒亲王夫人也极度赞同,说这个计策是最好的,根本不用打仗流血。 王后得意地翘起朱唇,笑了起来,她心中还有个很隐秘的想法,却不能公开表达的,她是让贴身女仆让娜.康庞,在米拉波伯爵坐上马车后,用信笺方式递送过去的。 就着在车轮下摇晃的烛火,米拉波伯爵看到信笺上写着,“你和国民制宪会议也仰人鼻息,你、菲利克斯和那个丹东,一个要入阁当大臣,一个要当巴黎市长,一个想得到巴黎省刑事法院检察长的席位,那就不得不逼走拉法耶特侯爵和安托万.巴依,他俩可是孪生的怪物,牢牢把持着你们渴求的猎物不松口......” 读到此,米拉波伯爵的一张丑脸,因笑而更加扭曲了。 次日,在杜伊勒里宫内,王后忽然翻脸,对国民制宪会议的代表江浙湖汉北团称,她和夫君被绑架的阴谋,是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与莱维子爵共同策划的。 https:// 她不愿只让莱维区区一个罪行实施者接受审判极刑,而真正的主谋却继续逍遥法外。 “我记得当时在大同盟节时,我所在的王室,还有法国教会,还有军队代表拉法耶特侯爵阁下,都曾当着几十万人发誓,要绝对忠于国家的宪法,永不背叛国家利益。如今我毫不畏惧,要践行誓言,那你们呢?那拉法耶特侯爵呢?”王后对代表团的言语咄咄逼人。 宫廷顿时炸了,波旁王室有波旁王室的规矩,其实这点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出身的美泉宫也一样,那就是王族间可以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但绝不可以通过拉拢外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大臣,还是平民什么的,来戕害自家人,更何况还是位足以摄政的王太弟,法国的第二顺位继承者(若路易十六及王太子不幸,那自然王位归普罗旺斯伯爵所有)! 路易十六光顾着惊愕,不晓得该说妻子什么好。 但国王的三位老姑妈,阿德莱德夫人、维克托尔夫人还有莎菲夫人,她们都是路易十五的女儿,终生未出阁,脾气早已刁钻古怪,穿着比旧制度末代还要复古的衣裙,和夸张的发型,扑着厚厚粉的干瘪脸上,还涂着两团腮红,但她们的眼眶更红,就像要上战场厮杀的士兵,握着扇子气势汹汹来到王后的房间内,身后还跟着路易十六的妹妹伊丽莎白。 王后坐在安乐椅上,脚下是条打滚的哈巴狗,郎巴勒亲王夫人立在她旁边,挑选着晚宴的式样,王太子和飘飘长公主则分别坐在矮凳上,在母亲用鲸鱼骨撑起的蓬松裙边承欢。 “维也纳果然是这世界上最懒散最轻浮的城市,那里走出的女人都是这样的!现在居然还出卖了一位摄政王。”阿德莱德夫人气急败坏。 “普罗旺斯伯爵不过是想要带着你逃离巴黎,他的一片好心却得到这样的回报。”莎菲夫人说。 “我现在可以确信,当初嫁过来就于凡尔赛宫殿内胡作非为的您,让您的母亲,特蕾莎女皇陛下在美泉宫日夜忧心如焚,加重了她的病情......” “虽然我很能理解您的怒火,但您确实毁坏了伟大神圣的王室亲族间的纽带,它是由信任和忠诚所......” 还没等大长公主伊丽莎白说完,王后就断然回答说: “我十几岁嫁到法国来,到今日我指证普罗旺斯伯爵,全拜三位姑妈所赐,是你们教会我如何恶意中伤,如何刻薄毒言,如何巧妙地来两句冷言冷语,刺得人浑身难受,这叫宫廷争斗、阴谋诡计的技巧。是,我学会了很多,但始终有点我未能学会,那就是将真实情感隐藏在仇恨或爱慕下,我想这辈子我也学不会了。我敌视普罗旺斯伯爵,他这十几年来,在背地里雇佣色情画家,雇佣黄色小册子写手,给我泼的各种污水还不够吗?最初我可以理解为这全是因他的妒忌所致,但后来我 不想,但也不能不承认,他在觊觎着国王的宝座,企图取代我的夫君我的孩子,他没法借助革命党的手,那就要借助都灵宫廷的手来达成目的。”王后在此刻,情绪越来越激动,但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她甚至偶然夹杂了几句德语,紧紧地将儿女搂住,“所以我也不再隐瞒,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你们的喜欢,我也根本不喜欢你们,我只爱我的孩子,我也要拯救我的丈夫,为了他们我决心不再隐瞒对普罗旺斯伯爵的憎恶,我甚至还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时代在变化,既然法国王室只是将我当作个随时可殉难的旗帜,那我也想开了——我不是要借助母家的力量,就是要借助国民会议的力量来达成目标!” “你这是在毁掉国王陛下......” “不,国王陛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倚靠,整个杜伊勒里宫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一个男子汉,那就是我。”此刻,王后将两位孩子抱得更紧,盯住三位老姑妈,还有小姑子,丝毫没有畏惧后悔的神气。 郎巴勒亲王夫人此刻威严地说,王后要前去和国王陛下一起进晚餐,现在杜伊勒里宫的规矩不比曾经的凡尔赛,“王后想用多久时间的餐饭,那就多久。” 三位老姑妈气得浑身抖个不停,脸上的白粉簇簇地往下掉。 沙特尔教堂外的街道上,几位国民制宪会议代表所乘坐的马车刚赶到大门前,几名走出来的仆役和法警就告诉他们,“莱维子爵已包揽下所有罪行,他始终不肯承认普罗旺斯伯爵参与其中。” “那就组建新的法庭,再次审讯!” “法官认为已结案,这两位关押去夏特莱堡监狱,马上就要执刑。” 几位代表还要诉说什么,一名法庭的推事低声警告道:“别昏头昏脑的,这件事到这里终结对大伙儿都有好处,对吗?” “我们害怕的是,群氓们会借此搞暴动。” “你当拉法耶特侯爵的枪炮是假的不成?”那推事语带讥诮。 马尔斯大校场门口,足足四个营的国民自卫军,举着红旗,开始往夏特莱堡进发。 司令官拉法耶特认为必须要保证莱维子爵和布勒德伊男爵干净利索不留把柄地被处死,越快越好,所以派出了这批“监斩”的队伍。 而在科尔德利埃修道院俱乐部前,许许多多革命的无套裤汉已集合起来,还有更多的从圣迹区、沼泽区、圣安东区赶来,据说塞纳河北面到圣德尼斯处也有几个区的武装即将赶来。 “打破夏特莱堡,公正审讯叛国者!”丹东咆哮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5.人头坠地.枪下亡魂 罗亚尔宫旁边繁华的帕里集市,四周的店铺和公寓围成个传统的“亨利四世”式样的小广场,今天菜贩子和报童的叫骂声比往日都要聒噪,清晨的空气里就满是压抑和烦闷,好像有什么火药堆要爆炸开来似的,门面儿对着西的“玫瑰女王花粉铺”,伙计塞查.皮多罗刚刚把由几块板子拼成的门拆去,当阳光洒进来后,他便和其他的伙计一起把前面的街道扫干净,随后就是旁边的栈房也里里外外扫了一通,大伙儿干完活后坐在柜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有人就拿塞查脸上的伤开玩笑,说他去年参加了死鬼市长弗莱塞尔的商会民团,结果连起义者的枪是个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打昏过去。 胖乎乎的塞查就嚷起来,说你们懂什么,我中了大炮,大炮你们懂吗,那个圆乎乎的铁西瓜砰一声飞过来,市政厅前廊的十三根石柱就塌了,我前面排着的三十六个民团兵全死啦,那炮风扇起来,人就像是片破树叶似的,我被掀到了十个寻开外啦,幸亏是侧着飞到楼宇夹缝内的...... 大家便都哈哈哈起来,这样的情景他们听塞查说不下十五遍,最早塞查说是两根石柱塌,现在已到了十三根了。 “于絮儿回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声,其他人又嘻嘻哈哈地用胳膊捅着塞查,是拉贡夫妻的胖厨娘,平日里她粗粗朴朴的,但每到发薪水的日子,再加上她素日里克扣菜金的所得,用件新买的裙子穿起来,就有了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对滚来滚去的胸脯,很有加斯科涅女人的风采。 塞查是从图尔的乡下来的,他父亲是个短工,母亲是个有钱太太otg2ntc=家的使女,父亲给太太家葡萄园种树,就娶了他母亲,后来生了三个儿子,就相继离世。不过那有钱太太对皮多罗家还不错,这也是塞查在政治立场(如果他的意识里有这个名词的话)倾向于旧秩序的原因——在太太资助下,塞查的大哥得以在图尔读了神学院,现在是名本堂神甫,现在成了抗拒派教士;二哥呢,在家乡来了信,说自己当了图尔国民自卫军的一名士兵,满心要报效国家;至于塞查自己,在十四岁那年,经一家药店老板介绍,得了那太太的一枚金路易,穿着带着铁钉的皮鞋,一条扎脚裤,一件乡下人才会穿的花背心,从图尔步行来巴黎拉贡家的花粉店谋出路,按照法国商店行会规矩,从打杂小厮做起,跟着师兄和老板老板娘后面做买卖,就像高丹家的大徒弟卡陶那般,以求早晚能继承个店铺,或得到老板家的投资,自己出去用手艺闯荡。 来到拉贡夫妻家,塞查睡阁楼,包饭,每月六个里弗尔,跟着大家一起打杂、跑单、出货,早些年深夜里回家,双腿累得像断掉似的,想起家乡图尔就不住地偷偷哭。 因他的床铺挨着胖厨娘于絮儿的,厨娘就拿些好吃的给他安慰他,一来二往,两人就好上了。 拉贡夫妻经营的花粉、精油,是面向宫廷和贵族的买卖,闹革命前每年能有一万五千里弗尔的利润,但闹革命后就艰难了,宫廷经费被削了一半,贵族大批外逃,利润惨遭腰斩,这也是拉贡夫妻投向反革命(反革命这时还是个中性词,有革命的就有反对的,还没后代那样贬义)的原因,塞查随着主人走,就像条看家狗那样,也就有之前起义者炮打市政厅他受伤昏死的那一幕。 “别看啦,看了菜篮子你们会失望的!”胖厨娘不满地嚷起来,然后她就抱怨拉贡夫妻最近什么事都不说,神神秘秘的瞒着大家,看来巴黎快熬不下去,等到攒够了钱我得想法子离开这。 “带着你的小鸽子塞查吗?”伙计们嘻嘻哈哈。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而塞查则涨红了脸,但他偷看于絮儿的眼神,其实还是有点儿期盼的,他也在攒钱,现在已有了十个金路易了,只要...... 但于絮儿没回答任何话,就径自走了进去。 塞查有些垂头丧气。 这会儿,清晨的街道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伙计们都呆住了,他们看见一队队穿着制服扛着步枪的国民自卫军,打帕里集市边过去了。 “大炮,这就是大炮。”当带着轮子的威武铜炮,被成排的挽马拖着,伙计们紧紧抓住塞查,把他晃来晃去。 塞查看到那炮口就感到胆寒,直哆嗦。 这群士兵是往河对岸的夏特莱堡去的,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过完。 这是要干嘛? 很快二楼上,拉贡先生的嗓音传下来,喊着说你们重新把店面和栈房的门板上起来,再把窗户全钉上板子,今天全都呆在店里面,不要出去。 等到塞查抱着木板来到二楼窗户时,胖厨娘也正在那里,向着河对岸张望,好像那里要发生不得了的事似的。 同时,和夏特莱堡靠的更近的安思延喜剧院大街岔路口,房东太太心急火燎地找到艾蕾,说赶快用木板把窗户全都钉上,街上刚刚过了国民自卫军,今天夏特莱堡有个审判,无套裤汉们都不满意,要攻打那里的法院! 艾蕾便急忙接过房东太太送来的木板,开始和她一起钉钉子。 钉到第三块木板时,艾蕾只觉得脚下的地板,和房间内的家具都晃动了下,她呀得声说疼——房东太太的小锤子砸到了她的拇指。 夏特莱堡方向,升起了大团大团白色的烟云,就在她俩的眼睛里。 列队在夏特莱堡法院监狱前的国民自卫军,对蜂拥来的无套裤汉们,开火了! 枪声震撼着塞纳河两岸的房屋。 好几个街区的无套裤汉们冲到监狱前,说要公开审判莱维子爵,要挖出普罗旺斯伯爵和外国势力勾结的铁证,可国民自卫军却说法院已判决好了,现在根据戒严法,你们必须在红旗伸出后自觉散去。 结果有人骂,沙特尔法庭和夏特莱堡监狱都是叛国者和反革命贵族在把持,我们不服这样草草了事的判决。 红旗扬起,鼓声接连响了两通,但聚集的群众不退反进,他们拆下了法院的铁栅栏,用尖利的那头向士兵队形推过来。 一名国民自卫军的上尉便拔出刀,大喝“上刺刀,驱散他们!” 不知道是得到命令,还是气氛过度紧张,其中一名前头士兵被铁栅栏给刺了下,手里步枪也响了。 随即前排的所有步枪都跟着一起,突突突地冒烟开火。 监狱内院,蒙着面的刽子手,也对着跪下露出脖子的莱维子爵,劈下了刀锋。 莱维子爵人头坠地,至死没有出卖过王太弟。 法院监狱外,国民自卫军士兵看到自己枪口飘散的硝烟前,许多被枪杀的尸体倒伏在路面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6.鲁斯塔罗上尉再现身 贵族们因怒气勃发而拔剑格斗。 但士兵们只是抬起手里的燧发枪,捏动扳机,轻巧地用枪膛内火药爆燃的热能,将弹丸推射出去,便能让一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消殒。 “我干了什么?”冒着烟的枪口还在剧烈颤抖,举起枪的年轻士兵望到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嗅到刺鼻的火药味和血腥味,不由得心神尽丧,面面相觑。 那条铁栅栏掉落在地上,压着一连四五具仰面朝天的尸体,他们都是衣衫破旧的底层人,死去的脸上,五官表情僵硬,都停在中弹的一霎那,有的是愤怒,有的是惊愕,还有的出乎意料的平静,其中还有个女孩的尸体也在其中,但面容被乱发和血污覆盖着,压根看不清楚。 “挺起刺刀,驱散他们!”哨子声夹杂着咚咚咚的鼓点,前排还在呆怔的,又被后排呼啸跑动起来的撞动着,只能成群结队地往前冲。 面前,到处都是愤怒的咒骂声,还有哀哭声,人群扔下了尸体,otg2ntc=向街巷的四面八方奔散着,伴随着石块的砸击,“注意楼顶。”士兵们抬起脸,看到有穿着红色马甲的男子,正伏在处高耸的露台后,手里抓着根通条,正在枪管里来回刷着,几盆盆栽遮住了他的脸,他身后又有个只穿衬衫的高瘦男子,扬起了手枪,嘴里在怒骂着什么,枪响了,一团烟雾喷出,几名国民自卫军士兵赶紧伏下来,不晓得有没有人被击中。 国民自卫军开火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巴黎老城区,愤怒的无套裤汉们,外加大小夏特莱堡本地的起义市民,涌向法院监狱的越来越多,武器店的老板都站在自家门前,挨个抛出长短枪支,让邻居们接住,赶赴战场。 大约一个小时后,夏特莱堡法院四周就差不多有了两万多武装起来的无套裤汉,周围街区都送来了旗帜和战鼓,枪弹纷飞,将一家恰好处在街道凸角处的面包铺房屋打得千疮百孔,墙壁是摇摇欲坠,差不多四个营的国民自卫军士兵惊恐万状,全部猬集在法院门口还有围墙下:他们还没把示威者驱赶出一个街口,这个战场就自各个方向出现更多的人,巴黎城狭窄复杂的街巷,让国民自卫军队形根本无法施展开,他们遭到迎头痛击,只能败退回法院这个临时的“石头壁垒”,指挥官要使用带来的大炮轰击无套裤汉,但是却被许多士兵阻止,他们不想杀更多的人,更不愿在巴黎对同城民众做出“火炮射击”这样完无法挽回的事,因他们也都是巴黎的子弟。 猛烈的枪战里,反倒是无套裤汉们愈战愈勇,许多人扛着枪,在联排公寓的楼顶上如履平地,从这边穿到那边的楼房简直比在街道上飞驰马车还要快。 艾蕾和房东太太还在继续钉着窗户木板时,就有好几个无套裤汉直接在阁楼边的屋瓦上,像猫一般跃过去,“您好,亲爱的女公民,还有亲爱的太太。” “您好,去哪儿?”江浙湖汉北 “我们奉了丹东先生和鲁斯塔罗先生的命令,要在新桥和兑换桥处都筑起街垒,把夏特莱堡枪杀同伴的混蛋退路给断掉。” “辛苦了。”艾蕾只能这样回答,然后无套裤汉向她索要了些面包和咸肉,艾蕾赶紧递上,对方将其放入背包里,很客气地说声代表巴黎人谢谢您,便踩着瓦片离去了。 还有的无套裤汉从下水道和地窖内钻出射击,到处是神兵天降(或自地下而出)。 马尔斯校场处,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楼房中,军官们喊着到处跑动,手里都举着信件,说在夏特莱堡的四个营陷于苦战和包围。 拉法耶特脸色铁青,走到阔大的落地窗户前,隔着玻璃看到了对面,就在大校场中央祖国祭坛那里伫立的自由女神像,女神雕塑的头上戴着顶红色的帽子,它叫弗里吉亚帽,源自于小亚细亚,据说是古代被释放的奴隶才会戴的,它也因此象征着“自由”。 这顶红帽子,不知在昨晚什么时候,是什么人把它戴到了女神像上去的。 “司令官阁下,必须要增援夏特莱堡,另外请您尽快下令,控制住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据我们眼线报导,圣奥诺雷大街的暴徒们已集结,开始要杀入王宫了。”贝尔蒂埃脸色紧张,立在门口,然后他顿了顿,又提醒拉法耶特,“另外,在卢森堡宫殿的朗格多克军团动向,格外要留心。” “......”拉法耶特回头看着参谋官,一时间不晓得该下达什么命令。 冲进王宫?派遣更多军队前去夏特莱堡弹压?准备开炮?还是要把马尔斯校场化为座巨大待援的要塞,抵抗住四十万饥饿而愤怒的巴黎人围攻,直到布耶侯爵来援为止? 拉法耶特心乱如麻。 草率处死莱维子爵,非但未能平息事端,反倒让局势一泻千里。 短短一年,巴黎的民众已桀骜难以驯服如斯了吗? “报刊、咖啡馆,还有平民俱乐部,这些东西就不该存在于美好的秩序世界里,它阻碍了精英自上而下和平的自由改革,还让群氓根本不可理喻。”拉法耶特愤怒地想到。 马莱区圣日东大街处,罗伯斯庇尔的双腿如鸬鹚般交叉,坐在椅子上, 不断用丝帕擦着鼻血,远处枪声一阵阵传来,维利埃则站在小露台上,喊到圣德尼斯城的民众也来啦。 “维利埃,劳您的驾,和我的仆人去找辆车来,我要去雅各宾俱乐部。”最终罗伯斯庇尔下定决心,他仰起脸来,希望镇静会儿,让鼻血给倒流回去。 新桥的桥口,数千挥舞着三色旗和街区旗帜的无套裤汉欢呼雀跃,数艘从帕西区驶来的小驳船,逆着塞纳河浮来,立在第一艘艏处的,正是鲁斯塔罗.梭伦! 鲁斯塔罗,即菲利克斯,披上了一年前攻打巴黎市政厅的黄黑色鹿皮肩带,上面插着三把上了膛的手枪,腰带上系着装火药的牛角,还有两个子弹盒,条纹式的齐腰短马甲敞开,内里是沾了些烟灰的开领衬衫,而更惹人注目的是,他的头上正戴着赤红色的弗里吉亚帽子,后脑垂下条带子,裤子上在套着代表古罗马保民官身份的红靴子,这个他曾在攻陷巴士底狱时穿过。 鲁斯塔罗一出现,便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鲁斯塔罗在岸边斜坡跳上岸,接着和特鲁朵、马库斯、皮埃蕾塔互相拥抱,便对特鲁朵要求:“你断了新桥的过往通道。” “没有问题。” “然后交给我一百名突击手,我要用船到河对岸,直接扑向蒙马特尔去,把那里宛若困兽般的工人们全都放出来。” “那里还有军械厂和硝石火药库工场,好好大闹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7.势如破竹 蒙马特尔区,向北到圣德尼斯城,往东直到圣安东郊区、拉白区、比布克斯区,横亘了整个巴黎老城的北外环,是传统的工场区和贫民窟所在:当时的穷人不是住在最老最破旧的城区,便是住在房租用费最低廉的郊区。 在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市长当权后,这数个大区的民众,多为昂贵的面包价格所迫,进入到十二个新设的大工场里去做工,他们的境遇是巴黎最悲惨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所得的薪酬大部分被工厂专设的食堂、店铺给盘剥走——那里出售的面包、菜粥比市集上要贵上三分之一,且工厂主不发钱币,甚至也不发实物,搞得是纸印的“消费券”,工人拿着这消费券,就只好在这些店中消费。 十二个工厂主,全是巴黎的大包税人转化来的,且和巴依交情匪浅,他们手下又豢养着三百名市政厅顾问,多是批发商、银行家和金融律师,这顾问团又和巴黎内总数大约一万五千名“积极公民”同气连枝,后者是拉法耶特和巴依不倒台的基盘,他们阶层的子弟也构成现在国民自卫军的骨干。 这十二个工厂主中,就有享誉海外的法国科学家拉瓦锡! 当鲁斯塔罗来到当地的圣马丹教堂时,街道对面就是拉瓦锡所承包的硝石库工场,土渣形成的道路环绕着厂房,被人马踩过的痕迹发白,人马所踩踏不过的发灰,自教堂塔楼鸟瞰下去,好像个阔大无边的黑色地毯,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灰白蛛丝,厂房被围墙圈着,像个红色砖石铺就的窟窿,位于中央,在厂房外差不多一个半旧法里外,才有低矮密集的棚户区存在,和巴黎城内大部分的砖石建筑不同,它们都是用烂木头和茅草支棱起来的,方才鲁斯塔罗路过时,曾看到内里的凄惨景象,和他在圣德约和艾斯图尼神甫看到的乡村贫病者的陋巢差不多,地板全是漆黑的,墙壁布满霉斑,角落里是破碎的瓦罐,还有肮脏的碎布堆,女人们佝偻其间,将这些碎烂的布企图用线缝合起来,继续充当衣衫和裙子,穷人家穿带补丁的衣服,而这些雇工家只能用补丁做衣服,家具上全是煤灰,孩子就在上面爬来爬去,低矮的阁楼里躺着病重喘息的老人,他们没有任何价值可以榨取,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活着,像个畜牲般活着。房间到处都是粪尿,许多工人在上工时被锁链锁着,不给去厕所大小便,每天只有短短两分钟可供如厕,以至许多人粪尿全屙在裤裆内......鲁斯塔罗的靴子走在这些棚户区的街道上,就算是晴天,也差不多没到了腿肚子,淤泥、垃圾、死掉猫狗的尸体、人的粪便,还有煤渣、尘土、剩餐剩饭和鱼骨鸡骨,没人清理排走,全堆积在道路上,日子久了,一层又一层...... 鲁斯塔罗这位法兰西巴黎帕西区的“人民上尉”,气得扯下脖子otg2ntc=上的围巾,将口鼻都遮挡起来,手里死死握着手枪,大骂说:“把工人住宅搞成这副鬼样子,这群封建包税人会搞什么工商业?他们连资本主义都不会!工人全是中古农奴,还是巴巴里海盗的奴隶?” 待到了圣马丹教堂的顶楼,鲁斯塔罗开了枪,对着天空打出了发彩色的烟花信号弹! 微微的暮色中,几盏高杆路灯明明灭灭,一群群早就愤懑难当的工人们,呐喊着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火枪、长矛、甚至是桌椅做的棍棒,如蚁群般不断增大,形成许许多多个“团”,乍一看是慢慢的,但大约一个小时后,“蚁群”就率先将拉瓦锡的硝石工场给包围起来,其余的蚁群开始阻绝其他工场和硝石工场间的教堂。 硝石库工场,其实就是个火药制造厂,内里炼制出来的火药威力,比欧洲其他国家都要强三分之一,所以很得法国军民的青睐。 可拉瓦锡身为个科学家有多成功,他身为个包税人和工厂主,就有多糟糕。 工场围墙四角,都筑起了高塔,里面有手持来福枪的警卫在负隅江浙湖汉北顽抗。 https:// 开枪驳火间,许许多多的贫苦工人都冲到了围墙下贴着,对面的街面上,鲁斯塔罗眉头紧缩,指挥其余工人将根高杆路灯给拦腰锯断,“随后用它当撞杆,把围墙和大门和撞开!” 然后鲁斯塔罗也冒险冲到了围墙下,他对硝石库警卫发起了攻心战术,“这里面全是危险的火药,哪怕我们不冲进去,只扔几个火把进去,就能把这座大工场炸上天,让你们尸骨无存,想想吧,拉瓦锡先生也不愿如此的,你们又何必赔上性命呢?” 一刻钟后,硝石工场的警卫弃械投降,他们走下了塔楼,打开了大门,工人们欢呼着,将一桶桶优质的火药搬运到车辆上。 同时,对蒙马特尔军械厂的围攻开始了。 那里储备了不少新式步枪,还有火炮! 鲁斯塔罗上尉再次亲临前线,冒着警卫射来的枪弹,喊话谈判。 巧的是,军械厂里有位工程师,来自于阿尔萨斯的佐伯勒公司,是负责技术培训的,先前来过鲁昂展览会,当他听到威振巴黎的鲁斯塔罗上尉,居然便是工业家菲利克斯.高丹时,惊诧到不能自已,很快在这位工程师的劝说下,蒙马特尔军 械厂也宣告投降。 随即鲁斯塔罗紧紧握住那工程师的手,神采飞扬地说:“菲利克斯是法国的人民工业家企业主,鲁斯塔罗是法国的人民上尉,帕西区的上尉!” 炮弹有了,火药有了,枪炮武器也都有了! 蒙马特尔几个区的起义军是势如破竹,不断壮大。 下面鲁斯塔罗便连同特鲁朵送来的一百名无套裤汉突击手,和其余得到武器的工人队伍们,开始猛攻蒙马特尔的炮台要塞。 不久,马库斯又带了三百名无套裤汉驰援而来。 圣德尼斯城的陶瓷商吉勒永先生,奥尔良党的分子,也带着五百多市民赶来增援。 圣安东区的酒商桑泰先生,还有他的访客,克莱门斯.梅特涅的前家庭教师也是阿尔萨斯同盟节代表安德雷亚斯.霍夫曼,也握着枪支,毅然加入到攻坚的队伍里来。 鲁斯塔罗军团的声势更浩大了! 高地上卧着的炮台,是个菱形的多面堡,低矮倾斜的墙坡,环绕着壕沟,每个角都配备了带轮的加农炮,里面有一个连的国民自卫军驻守,但他们面对蜂拥围攻来的市民和工人,却不敢发炮,只敢胡乱放枪壮胆。 鲁斯塔罗手里挥动着巨大的三色旗,站在所废弃的棚户楼上,枪炮的曳光和篝火,将他的身影勾勒出来,宛若油画内的经典场景,“让这个连队立刻向巴黎人民投降!”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8.有良心的人民产业主 晚八时,坐立不安的拉法耶特,终于发布进一步的动员命令,他亲自骑马统率三个团的国民自卫军,企图越过新桥,再兵分两路,一路前去控制杜伊勒里宫,一路前去增援夏特莱堡直到沙滩广场市政厅。 可在司令部办公室里,他的副将吕内克将军在领受命令时,不无抱怨地对拉法耶特说:“太迟了阁下,已经太迟了。” 拉法耶特摆摆手,示意服从命令。 夜晚的巴黎城,高杆路灯绝大部分都熄灭掉了,黑漆漆的街区像是森然的魔鬼密林般,各个公寓楼和集市店铺为了自保,都将外出的大门拴住,加了巨大的铁锁,少部分还亮着的路灯处,便是最醒目的指示,那里往往是巷战最激烈的地区,枪炮不断在废墟和街垒处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来,摄人心魄。 拉法耶特的队伍,在距离新桥桥口还有半个法里时,就遭到科尔德利埃街区无套裤汉的猛烈袭扰,他们占据了街道两侧的房屋,从屋顶和窗户往下不断打冷枪,结果半个法里的路,拉法耶特的国民自卫军居然花了两个小时才推进完。 为了泄愤,拉法耶特在看到了丹东家岳父开设的帕尔纳斯餐室招otg2ntc=牌时,是咬牙切齿,要求“用火炮,把它给轰碎!” 四门六磅炮被拉出来,齐射了两轮:帕尔纳斯餐室半边被轰塌,玻璃窗户全都碎裂,圆形的炮弹在内里横冲直撞,把家具和楼梯给打成了粉末,巨大的烟柱翻卷起来,这位丹东和革命战友经常聚会的餐室,顿时化为了瓦砾。 可火光中,新桥桥口一直延续到铸币局大楼,已经被特鲁朵所率领的无套裤汉给修成了街垒。 无套裤汉们在先前送鲁斯塔罗上尉过河后,就麻利地掀翻了几辆马车,又加上些独轮车、骡车,作为地基,再用抓子和撬棍把铺路石一块块扒拉起来,堆砌在马车间,充当了防枪防炮的墙垒,特鲁朵亲自举着手枪,带着人伏在石头上,燧发枪、手枪、来福枪、骑兵的短卡宾枪,都排在其上,和石块摩擦,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皮埃蕾塔挂着小鼓,另外条从胸脯间勒过去的肩带,则插着手枪和弹药箱,手里握着把猎枪,头发也模仿鲁斯塔罗上尉用红色的弗里吉亚头巾裹了起来,她和战友们蹲坐在铸币局大楼的窗户后,枪口在侧翼瞄准了蜂拥上前的国民自卫军。 “放弃抵抗,让我们过去!”骑在马上的吕内克将军再次拔出军刀,他比划着,指着背后招展的红旗,“据国民会议的戒严法......” 话音未落,特鲁朵就举着枪,在一片惊呼声内立起来,瞄准,对江浙湖汉北着吕内克将军就是一枪,将军勒住战马,只觉得头顶一道劲风掠过,那面表示戒严的红旗杆子被打断,倒折在国民自卫军的人群里。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拉法耶特见状,也拔出军刀,大呼:“直接开炮轰。” 所有国民自卫军士兵都握紧了手里的步枪和刺刀,反倒畏葸退缩起来,他们打心眼底不愿和巴黎市民开战,在听说夏特莱堡的屠杀后,他们满心沮丧和幻灭,明明在大同盟节时他们还和市民与外省代表们一起宣誓,一起拥抱,一起跳舞来着...... “把大炮推上去!拒绝开炮者,军法处置!”拉法耶特气急败坏。 奥什上士这时拉扯住总司令官战马的辔头,抗议说:“对不起司令官阁下,我们都曾在马尔斯大校场对祖国祭坛宣过誓,我们是决不能对市民开枪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审判今日在夏特莱堡随意开枪的罪犯。” 拉法耶特像只愤怒的老虎般咆哮起来,他举起刀背,猛地拍打着奥什,可更多的部众上前,把奥什给抱持保护起来。 “等着国民会议和王室的意见吧,我看错了你,你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奥什大喊道。 稍微远离巷战的卢森堡宫,白色军服的朗格多克兵们都举着火把,将宫殿内外照得雪亮,巴拉斯子爵皮靴锃亮,嘴角带着自得的微笑,径自来到普罗旺斯伯爵和萨伏伊公主被监管处,一处酒窖房间,巴拉斯对二位敬礼,随即公开表态:“请两位在此屈就,鄙人已得到王宫的指令,朗格多克军团现在起开赴杜伊勒里宫,保护国王和王后的周全。” 肥胖的王太弟,顿时从巴拉斯子爵的言语中听到了局势的走向,瘫软在椅子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鼓声里,朗格多克军团的旗手在卢森堡宫前,将锦绣灿烂的团旗左右摇晃了两下,而后开步走,巴拉斯威风凛凛地挎着佩刀,带着大约一千名士兵,跟在团旗后,向兑换桥的方向而去。 等到凌晨时分,朗格多克军团来到王宫前的格鲁塞尔花园广场,许许多多的宫妇盛装迎出来,为士兵的胸前戴上了三色徽章,很快圣奥诺雷大街的民众武装也赶到了王宫这里,和军团士兵联欢,无数的枪口朝天鸣放,俨若烟花,如雷的欢呼声里,国王路易十六最终还是和王后一道,在宫殿的露台上现身,他看起来心情还算愉快,并对士兵和民众招手致意,表示自己对宪法和国家绝无二心,并且很快就会前往国民制宪会议里,支持国民会议对此事的最终处置。 “无论叛国者有多高的爵位,和王室有多亲密的关系,只要他触犯了法律,违背了大校场誓言,那就绝不轻饶!”国王喊出这番话来,露台下满是万岁的呼声。 次日黎明四点钟,鲁斯塔罗上尉和马库斯,及所有同仇敌忾的革命武装一道,劝降了据守蒙马特尔炮台的一个连队国民自卫军,愤怒的起义工人要摧毁掉盘剥他们血汗的十二家工厂,可鲁斯塔罗站在圣马丹教堂的台阶上,表示不要这样做:“厂房、机器还有货物本身没有罪,有罪的是产业主和包税人们,有罪的是反动的巴黎市政厅和国民自卫军司令部。但我们不能用无谓有害的私刑来发泄情绪,我们要把这十二所工厂的货都扣押下来,让他们用钱和面包来赎,大家说好不好?” 在场的工人们都说好。 满脸疲累但是又坚毅的鲁斯塔罗上尉,接过了阿尔萨斯代表霍夫曼先生递过来的烟斗,吸了两口,红光照亮了他棕色皮肤的脸,民众爱这样的肤色,他们都认为上尉也是干活才晒得这样黑的,要是像埃贝尔那样细皮嫩肉的可不行,所以埃贝尔尽量不露面只在报纸上鼓动。 微风掠过他额头前的短发,上尉应该是深思熟虑过的,便又补充说:“我们还得趁机向国民制宪会议提几个要求,一个是要求巴黎市集的面包降价,划定限价的红线;还有个废除掉投机商对城关税卡的把持,让外省的粮食大批运到这里来,而不是被出口海外。大家说好不好?” 没人说不好的,工人们累死累活,就是要自己和家人吃饱肚子而已。 见时机很好,鲁斯塔罗水到渠成地提出第三个“好不好”:“废除掉巴黎工场的消费券,此后面包我们划出最高限价,而工资我们划出最低限价,我觉得最好是先拍卖掉几家工场,让外省有良心的人民产业主来接受,改善大家的生活,好不好?” “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9.革命的暴力和革命的恐怖 次日上午六点半,鲁斯塔罗上尉身为帕西区的公社委员兼国民自卫军上尉,将手枪插在腰带上,立在蒙马特尔高地的一块岩石上,威风凛凛地于三色旗下接受了炮台驻军的降伏,他对这群守兵们没有任何侮辱,反倒对他们说:“别在替反动的富人政权监控压迫贫苦的人民了,巴黎和整个法兰西需要二次革命的风暴席卷,现在将四门加农炮还给你们,把炮口对准人民和祖国的敌人吧!” 八点,蒙马特尔要塞的四门火炮,外加无套裤汉和工人们弄到的十来门古旧的火炮,其中还包括一门“大胆查理”时代的老古董,需要用c字行的炮耳上用铁栓调解发射角度的那种,于塞纳河北岸,隔着新桥,对拉法耶特的国民自卫军发起炮击。 隆隆的炮声尤其壮胆,一时间卢浮宫、杜伊勒里宫、铸币局工厂等建筑和街道内,观战助威的群众和士兵随着炮声高呼,惊得拉法耶特和吕内克引着队伍,急忙撤回到马尔斯大校场的兵营里,按照贝尔蒂埃的回忆:“不这样做,我害怕在第三轮炮弹倾泻下来时,三个团的官兵会全都哗变。” 夏特莱堡四个营的国民自卫军特遣队,走投无路,被武装群众团团围住,指挥官气馁万分,认为弹尽粮绝,外无援军,索性集体投降。 巴黎群众的第三次大起义获得了彻底的胜利,第一次是攻陷市政厅和巴士底狱,第二次是攻击凡尔赛将王室带到巴黎里来,而这一次是针对巴黎堕落的军政机关而发动的战争! 夏特莱堡四面的街道上,无论多么蜿蜒狭窄的巷道都被堆起了坚otg2ntc=强的街垒,如果站在高处往下望去,不由得胆战心惊于民众的伟力。 拉法耶特四个营的特遣队就是这样被困了一天一夜,虽然他们有大炮和许多枪支,但依旧不免惨败。 一名工人背着枪支,踏着梯子爬上了高高的法院监狱屋顶,随后愤怒而解气地将国民自卫军惯用的戒严红旗给扯落下来,在密密麻麻群众的欢呼声里,那面象征屠杀和压迫的旗帜坠落于地:近千名惊魂未定的特遣队士兵,都举着手,将武器扔在法院的大门口。 “你们没有威风了!拉法耶特这个假英雄也是一样!”皮埃蕾塔用清脆的声音喊到,这位女鼓手英姿飒爽,手持猎枪,立在缴下的武器堆上。 沙滩广场的市政厅内,安托万.巴依市长害怕地没敢回家,他昨夜就呆在办公室中,手足无措,等听到北面几个区的工人成功暴动,并攻占炮台要塞后,他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在他办公室墙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挂着小小的前任市长弗莱塞尔的肖像画,不知为何,巴依就像是着了魔般,老是出神地盯着这死鬼的画不放,就像研究天体那般地沉迷、战栗。 他总害怕自己会落得和弗莱塞尔、富隆、贝尔捷这批人相同的下江浙湖汉北场。 等到拉法耶特退回军营堡垒后,鲁斯塔罗果然带着大批的起义者,如入无人之境地闯进了市政厅,踢开了房门。 当有人气愤地对巴依举起了燧发枪后,巴依下意识地紧贴着墙,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鲁斯塔罗一把摁下了枪口,又回身将其余几支一样抬起的枪口都摁下来,沉声说:“别开枪,不要用污血来玷污将出炉的宪法!” 而后鲁斯塔罗义正辞严地对市长说,现在民众们,主要是工人、手艺人和布尔乔亚们的诉求,你该听听了! “他妈的。”话音还未落,一位无套裤汉对着巴依又举起手枪,旁边的马库斯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手腕给举高,枪声响了,子弹穿过了天花板。 巴依垂下眉毛,苦瓜脸拉得很长,嘴两边的肌肉垂下,身躯缩着,不作回答,但显然很是害怕。 于是鲁斯塔罗上尉对市长说出了方才的几点方案,巴依没反应,鲁斯塔罗强硬地将文稿给塞了过去,说尽快落实面粉供应和工场的事,不然还有有一次规模更大更猛烈的革命风暴掀起来,那时就不会这样客气:市民工人们会把你那群顾问的屋宅都找到,把它们烧成平地,然后再闯入你办公室里,会有十二支枪一起对你射击。 说完,鲁斯塔罗上尉便扬长而去。 王宫边的骑术学校,它整个建筑的面貌是不可能被站在外面的人见到的,因它被四周新建起的房屋给夹住和遮住了,这些房屋大多是用木板马马虎虎地钉起来的,蒙上了有条纹的类似帐篷的吉克布,骑术学校是国民制宪会议的会场,而四周这种用布篷和木板搭起来的屋子,则是各个国民会议委员会或小组的办公地点。因时局的混乱,这些委员会和小组压根就没发挥过什么作用,比如粮食委员会就是典型,菲利克斯还在巴黎时它还正常运作着,可现在早就是个摆设,现在国家和京城的权力分配是乱七八糟,宫廷、国民会议、公社市政厅,还有巴黎各个街区,各不相让。 骑术学校的入口处围着栅栏,当数万起义群众将其包围起来后,鲁斯塔罗上尉在万众欢呼里昂首阔步,走了进去,当他经过栅栏两侧的成排成行的警卫室内,警卫们都站在栅栏后对他致敬,鲁斯塔罗上尉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张来宾证,潇洒地抛给其 中一位,那位接住后,便更加卖力地笔直敬礼。 大厅内,左中右都是议员们坐的七排长凳,对面高出平地的是覆盖着绿色呢绒的主席台,从前庭和两侧走廊可以抵达二层,旁听席都在那里,而一层和二层还有包厢,那是供“特权观众”:御前会议大臣,巴黎公社委员或来自其他城市的宾客就座的。 现在大厅里,议员们已全部就座,当鲁斯塔罗上尉即菲利克斯从前厅走进去后,绝大部分人都起立为他鼓掌。 就刚才,罗伯斯庇尔登台发言,要求国民制宪会议全力支持这次的起义,他对所有人说,“别忘记去年三级会议时所有代表面对刺刀威胁时,是民众拯救了我们,民众才是推进革命继续往前的最大力量。” 有一名叫巴雷尔的,特别能言善辩的议员,也登场附和了罗伯斯庇尔,他特别强调:“我们要用革命的暴力,去对抗反革命的暴力。要用革命的恐怖,去消除反革命制造的恐怖。所有叛卖国家和宪法的行为,所有对人民幸福权利的压迫和损害,都该用刺刀和断头台去解决了,是的,也该是到了如此的时刻了。” “议员们,法兰西民族的民选父亲们,就像大同盟节日那般,现在人民在呼吁你们的认可。”站在会场中央的鲁斯塔罗上尉,诚恳地张开了双臂。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0.国王御临 没错,菲利克斯是个极其灵活的实务主义者,他来到国民制宪会议,是不会说些鲁莽激进的话语的,他很清楚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市政厅、国民自卫军间也是有很深矛盾的。 很简单,马上制宪会议在宪法出台后就要宣告解散,又不能连任,所以很多人都巴望可以从议员角色,转化为国家行政、司法官员,可最精华的肥缺巴黎市和巴黎省的诸多位置,都被拉法耶特和巴依所把持,大家能舒坦才怪。 所以部分人想要联合同样对巴黎市府不满的街区公社,获得票数,以求未来能继续扶摇直上; 当然也有部分人,如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等,希望得到巴黎街区支持,继续推进革命。 他们都将目光盯住了起义领袖鲁斯塔罗上尉。 于是鲁斯塔罗上尉向制宪会议提出:otg2ntc= “经济自由,允许各省区的粮食平价流入巴黎,并规定面包的最高价格不得超过每磅两个苏; 保护雇工权益,规定最低工资,新工人日薪不得低于二十五苏,熟练工人日薪不得低于五十苏; 以工代赈,雇佣工人修筑平整巴黎通往四周外省的通道; 弹劾现任御前会议所有大臣,要求尽数将他们撤换掉,随即进行宫廷机构改组,让平民出身的大臣进入; 撤销包税人的血汗工场,撤销宫廷的赈济工场,允许外省资本进江浙湖汉北入巴黎竞争,允许外省资本在巴黎投资建厂,允许自由雇佣工人,废除消费券,工资必须用铸币、指券或等价实物支付; https:// 允许外省的商人供应军需; 允许全国各地的银行为国家内外战争提供贷款; 理论上可以留用军队内的贵族军官,但士兵有权力查纠军队的财务,有权力弹劾上级贪渎、叛国等罪行; 保障消极公民参军的权力,全体法国国民都有武装自卫权。” 说到最后一条时,鲁斯塔罗尤其指出——如果拉法耶特依旧顽固地抗拒消极公民进入国民自卫军,那国民会议应该通过法律,允许消极公民加入各地王室军团,或以义勇军的名义协同正规军作战。 经过热烈的讨论和投票,国民制宪会议基本同意了鲁斯塔罗的所有提议。 另外也通过了巴雷尔的提案,制宪会议宣布成立临时刑事法庭,对普罗旺斯伯爵的叛国嫌疑进行审判。 米拉波伯爵的动议,即尽快出军镇压贾雷斯叛军、归并阿维尼翁,也是高票通过。 随即,骑术学校外欢声雷动,就像是一万个海潮瞬间涌起般:几位年轻的侍从官,引导着国王路易十六,正御临制宪会议会场。 先是有六位信使飞驰来到,对会议轮值主席吉约坦递送了用红色火漆加盖的大信封。 吉约坦这位物理学家拆开,当众阅读,随即用感动的声音高声叫到:“过半个小时,陛下将驾临大会,并请求接待他时不要举行任何仪式。” 立刻会场的气氛更加狂热起来,制宪会议当即推选个代表团,在入口处迎接,其余人拿来一大块布满金色线条的紫罗兰色丝绒布,覆盖在主席台,将其立刻改造为国王的御座,而吉约坦则恭恭敬敬地让在一侧。 当路易十六进来后,议员们再度起立集体鼓掌,观众和宾客们也都喝彩欢呼。 路易十六依旧还是那副模样,表情阴沉沉的,身材肥胖且不匀称,穿着件黑色的燕尾服,裹不住肚子,但没戴绶带和勋章,因他表示自己不喜欢“虚荣的礼仪”,当他见到菲利克斯时,还特意伸出手来向前。 “鲁斯塔罗上尉”顺势就和国王抱在一起。 他只觉得自己被国王凸起的肚腩顶得透不过气,所以手要合拢对方的后背是特别费劲。 “谢谢你,你拯救了朕,拯救了国家。”当路易十六松开后,他真诚地对自己说出了这话来。 而后路易十六表情轻松了些,也当着制宪会议的面,发表了演说:他对王室遭到挟持绑架感到遗憾,对巴拉斯子爵和鲁斯塔罗上尉的“拯救”表示感谢,对国民会议的不离不弃给予赞扬,然后国王又冗长地回顾了自己家族在古代建立的功绩,呼吁了所有等级和解,但他又强调: “和解绝非无原则的,它不可以动摇我们国家的宪法,任何这样的企图将是同时亵渎君主又侮辱人民的......如果要在国家利益里讲个人利益的话,我也可以认为我遭受了些损失,但我却在增加民族的幸福里得到完全的报偿,我希望贵族和教士也要这样认为,朕将继续保护支持宪法的自由,它将朕和民族公意联合起来......以后朕会做更多的事,并且朕已和与朕分担全部感情的王后商量好了,要使王太子的智慧和心灵在童年时就要适应既成的新秩序,那就是养成‘以法国人的幸福为自己幸福’的习惯!” “国王万岁!” “我们仁慈的陛下万岁!” 大厅内到处都是这样的喊声,米拉波伯爵、佩蒂翁、罗伯斯庇尔等都边鼓掌边流泪。 那位叫巴雷尔的议员一边饱含热泪,一边左右摆头对身边人说:“多么善良而仁厚的国王,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国王,应该给他个金子做的,镶满金刚石的宝座,永远不朽!我将永远爱并永远忠诚于他!” 路易十六举起手,等到掌声稍微平息下来后,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建议民众的呼声他已听到,“卢森堡宫的普罗旺斯伯爵,也是朕的弟弟,他和另外个弟弟阿尔图瓦伯爵相同,在国民制宪会议召开后依旧不悔改、不收手,莱维子爵的罪行他是难辞其咎的,恳请制宪会议光大法律的权威,对普罗旺斯伯爵的一切处置,朕绝不会否决反对。” 国王和制宪会议再度达成和解,巴黎民众在庆祝又一次的胜利,只有在奥特尔-季约医院内,值班的布格连医生从昨晚开始就没合眼,他就弓着腰,在血流成河的外科手术台上,为不断运进来的伤者做着手术,其中有中枪的群众,也有中枪的国民自卫军士兵,在医生的眼底,对伤者是要一视同仁,不允许有政治立场的——布格连的眼眶内充满血丝,手既精准又麻木地动着,旁边的福扎大夫随时严厉地监督着他,“当我的心志不会再被满耳的患者惨叫声影响时,这就代表了我在这个行业里的成熟......” 而陷于孤立的拉法耶特,还在等待着堂兄布耶侯爵能兵临巴黎城下呢,他从司令部大楼的窗户四下望去,四面街道上都是封锁他的武装民众。 更要命的是,贝尔蒂埃急匆匆来报告:“在南锡,更大的兵变发生,布耶侯爵没法及时来巴黎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1.以退为进 南锡兵变,是比斯腾内要塞兵变案还要巨大的士兵集体叛乱。 共有三个王家步兵军团,夏拓维厄军团、德.冈军团还有罗瓦军团,参与了这次兵变,士兵们深深怀疑贵族军官们克扣军饷(事实其实也如此,军官们喝兵血古今中外都是惯例),于是他们要求军官公开军需账目,军官们以“贵族的权威和尊严不允许这样做”为理由拒绝了,据说一名军官还当面骂士兵代表为“下贱东西”,这件事被记者清清楚楚报导于南锡、巴黎、斯特拉斯堡等地的报刊上,民众都发声支持士兵的举动——雷霆震怒的布耶侯爵,认为士兵哗变是恶心的雅各宾分子、联邦进步党分子煽动所致。 事实也正是如此。 幕后当然也离不开菲利克斯,他和阿尔萨斯的佐伯勒公司已发生股份交易,顺带在斯特拉斯堡也投资了当地的《双语通信报》,虽投资不算太大,但效果却很良好,足以让舆论界对驻军产生影响。 南锡城,是法国东北一隅的重镇,其往西便能越过沙隆直抵巴黎,南倚孚日山脉,可通往棉纺织业重地米卢斯、巴塞尔,向东则是斯特拉斯堡,东北便是著名的洛林高原,梅斯要塞就矗立在这片高原上,其作为东境防御的一个起点,和凡尔登、阿登、圣康坦、康布雷、里尔直到海峡边的加莱组成拱卫法国的绵延纺线,到处都是沃邦式样的要塞,南锡便是这条防线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腹内支点”。 菲利克斯暗中煽动南锡驻军,其实便是将布耶侯爵的军队,和巴otg2ntc=黎的拉法耶特给彻底割裂开来。 现在足足三个军团哗变,对布耶侯爵的震动可想而知。 对拉法耶特的打击则是更大,他被菲利克斯阴损的招数弄得是孤立无援。 “制宪会议对南锡兵变是什么看法?”拉法耶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立在落地窗边询问参谋官贝尔蒂埃道。 贝尔蒂埃顿了顿,就说:“制宪会议已被菲利克斯给压服了,他有王后的支持,又得暴民的拥戴,估计那个米拉波伯爵也和菲利克斯沆瀣一气,据我们的内线情报,制宪会议已针对军队通过新的军事条例法。” 拉法耶特默然不语,似乎在等着贝尔蒂埃说出新军事条例内最关江浙湖汉北键的部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果然,“贵族参军再也没有先天优势,校级军官和尉级军官,按照服役资历和士兵推选来决定去留。也就是说,平民出身的也可当上尉甚至更往上的军官,尊卑界限被打破了。” “愚昧、无知,这是流氓无赖式的盲动!这样的军队,以后还会有什么荣誉和法纪可言?”拉法耶特极为痛心不满。 “司令官阁下,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王室是不会信任您的,因陛下被奥地利王后操弄着......当今之计,不如辞去国民自卫军总司令的职务!”当贝尔蒂埃鼓起勇气提出这个建议时,拉法耶特用种惊奇的目光看着他,“前去北面集群军团担当总司令吧,离开巴黎这个泥沼地,与您堂兄布耶侯爵并肩掌握野战军,将来再镇压住巴黎不迟。” “辞去职务容易,可辞去不一定就能代表陛下愿把北面军交付给我,到时两头尽失可如何是好?” “这个简单,革命党利用舆论炮制‘外国入侵干涉’的谣言,来煽动民意,要挟王室,我们也可以效法的,只要奥地利和我国开战成为既成事实,那阁下自然能掌握北面军兵权,这个国家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贝尔蒂埃的话,让拉法耶特明白了:那就是生生制造个敌人,制造个恐惧魔怪来,把国家绑在战车上,来巩固自己的权位。 此外,法国若是和奥地利开战,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我得打碎她的幻想,否则她决计不会叫我好过的,你死我活?是,是这样的。我是追求自由追求荣誉的,但人心在追求光明时,有时候不得不使用黑暗的手段......” 说实话,拉法耶特还是犹豫彷徨了足足半个小时。 但他很快就亲自来到国民制宪会议。 当他说出要辞职时,围困兵营的市民武装倒也没为阻拦他,“那就快滚吧,假英雄。” 和之前满耳的赞美阿谀不同,国民会议的会场中,满是对“两个世界的英雄”的非难叱责。 拉法耶特压住火气,请求让他登上主席台发言。 当他得偿所愿时,便放低姿态,表示在国民会议有合适人选时,自己便会辞去国民自卫军司令官的职务,甚至“如果诸位能现在就投票的话,通过对我的罢免案,我将本着在祖国祭坛上的宣誓精神,即刻辞任,远离巴黎。” 这招以退而进果然厉害,大部分国会议员又害怕拉法耶特离去:他离去就代表国民自卫军武装的瓦解,而这会导致巴黎的无秩序化,他们的人身安全,外加私有财产就得不到保护了。于是制宪会议又动摇了,他们要求拉法耶特继续充当国民自卫军司令官,直到下届国民立法会议就位为止,而拉法耶特也答应在全军推行“新军事条例”作为交换。 其后拉法耶特极力央求国民会议,希望他们通过对布耶侯爵的授权,镇压南锡的兵变。 “那之前的斯腾内要塞兵变呢?”米拉波伯爵询问。 拉法耶特虽然很憎恶这个充满贪欲的大块头饕餮,可还是语气轻柔地解释,他欢迎王室和制宪会议派出特派员小组,对斯腾内和南锡的兵变进行审查,如果任何将领和军官有罪行,绝不宽贷,但在此前,必须要对哗变反抗的士兵进行严惩,“镇压他们绝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而是国家意志的要求,试问一支军队混乱无序成这样,国家如何才能指挥驾驭?”说到这,拉法耶特的脸上又浮起了肃杀之气来。 国民制宪会议又是摇摆不决。 散会后,雅各宾俱乐部内,围绕着斯腾内、南锡兵变,及先前国民自卫军对巴黎市民开火诸事件,爆发了这俱乐部的首次大分裂。 米拉波伯爵、罗伯斯庇尔、佩蒂翁等为代表,主张声援南锡的反抗士兵,并制裁拉法耶特侯爵和布耶侯爵; 博纳尔、迪波尔和拉美特“三人帮”,则附和拉法耶特侯爵,先镇压兵变,恢复巴黎城的秩序再说。 米拉波和博纳尔间爆发了无比激烈的争吵,“三人帮”和一批成员当即宣布退出俱乐部。 可次日晚上,米拉波和博纳尔就隐秘地在奥地利大使馆旁边的酒馆包厢内碰面,原来他们争执是做给人看的。 “我们此后才该是宫廷最信任的人物。”米拉波举起插烤肉的叉子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2.步步后手 坐在米拉波伯爵身边的,是他以前,当然也是现在最宠爱的红头发荷兰美人妮娜,尽管两人曾经有过那么点点不快。 妮娜就是个“牵线人”:米拉波伯爵认为她是牵着菲利克斯的,是对方和自己的桥梁;但在菲利克斯眼底,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只要撒撒金钱,米拉波就会如傀儡般在制宪会议说他想听到的。 刀叉在香汁四溢的烤肉上切割着,米拉波伯爵动情地对博纳夫谈着规划,他说革命是必须要尽快“镇定”下来的,我们要保证革命目标的实现,那就不能让这艘航船侧滑倾覆,最理想的就是恢复王权的威信,让它成为革命这艘船的锚,在这点上他其实和拉法耶特没啥不同,但正因为如此,米拉波是不能容忍拉法耶特的,他对博纳夫说,宫廷的宣传局,是的,确有这个机构,你也收到了它的丰厚津贴,我的想法有三:首先拉拢杰出议员,替王权张目;其次,组建个最广泛的政党,持君主立宪理想的政党;最后,辅助陛下改革好军政,将军队统统收归在王权和议会下,所以撤销佩剑贵族的统兵权是符合我的理想。 “那你和黑党,或者说王政派议员有什么不同?”博纳夫试探问。 “他们非得和下贱的群氓划分界限,那可就不如我了,群氓也是力量,是野蛮但却强大的力量,谁能得到这股力量,谁才是能在未来左右法兰西政局的英豪。高高在上可怎么行!”米拉波伯爵自鸣得意,他接着说,“得倚靠收买,得倚靠甜言蜜语和雄辩,甚至欺骗,让他们对你神魂颠倒,就像是对待女人那样,尊严和孤傲算个狗屁。”说完他哈哈笑着,搂住了妮娜。 “你意思是,此后王权的模式,是君王直接以政党的名目来统治otg2ntc=国家,对吧?” “是的,这便是新时代的王权,在全国能窥见个中奥妙的,包括我也不超过五位。” “但法兰西民族最厌恶党争,他们认为那样便沦丧为了盎格鲁政体。” “没法避免的,空前的统一是短暂的,恒久的党争才是必然的。当旧势力抱成团来对抗革命时,革命一派也会自动构成政党来升级这样的对抗,而政党本质就是排他性。我晓得你还有迪波尔和拉美特上校,都得到巴黎普罗旺斯大街那群殖民地大商人的资助,所以你们也入了宣传局吧,国王陛下会认可你等在圣多明各的特权的。” “我们最受诟病的不就是黑奴种植园吗?那些新兴的棉纺业主不也是这种制度的受益者!”博纳夫愤愤不平。 “您说得对,我是伏尔泰精神的门生。”米拉波自吹自擂,“伏江浙湖汉北尔泰熟悉东方中国的儒学制度,我也阅读过,它太奇妙了,那就是在宣扬博爱自由的同时,还能把亲情按亲疏尊卑给划分开,前者和后者都是‘神圣的本性’。未来法兰西国内公民的自由平等,不代表黑人也能享受到,对吧,黑人只能是非国民,文明世界哪个国家能接纳这种东西当国民呢!我们会在政治学上,将‘法国人’与‘黑人’给区分开来,这是宪政一个无伤大雅的补丁。” “那为伏尔泰和东方儒学精神干杯。”博纳夫探清了米拉波的根底。 “干杯,排斥掉拉法耶特和巴依。”米拉波和妮娜同时举杯,接着这位胖大的贵族野心家从口袋里掏出份名单来。 博纳夫看到后不由惊愕莫名,这名单内将随后的御前会议,各部部长,还有国民自卫军和巴黎省、巴黎市的职务,都分配得清清楚楚。 “这怕是不太好。” “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些荣耀职位的价钱,在去年我们昂起胸膛面对王宫禁军刺刀时,就用勇敢精神偿付干净了,干革命总不能不要回报啊。” “可有人在制宪会议提出,要让平民出身的入阁为臣。”博纳夫有意把火向着传奇英雄鲁斯塔罗上尉那里引,因为他看到这名单有些荒谬——鲁斯塔罗.梭伦要当巴黎国民自卫军的上校,而菲利克斯.高丹则宁愿舍弃下塞纳省大议员身份,来当巴黎市长。 他知道这是个“两面神”。 但米拉波伯爵也不是傻子,他又捧腹大笑,狡狯地说:“平民能入阁为大臣的话,那贵族势力可不就只得选我来对抗平衡了?” 博纳夫不由得愕然...... 旺多姆广场,在与拉利公馆对面的街道上,一所漂亮阔绰的双层公寓,被某位神秘阔佬买下来,随后年轻美艳的圣勒男爵夫人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圣勒男爵夫人,是只歌声清脆婉转的金丝雀,她的笼子都是黄金打造的。 其实“神秘阔佬”不是一个人,是菲利克斯、塔列朗和德国商人列德伦三位,每人花了两万里弗尔,布置了这个安乐窝。 几乎无人知道圣勒男爵夫人在四个月前还是莫城女修院的一位孤女呢,她的本名叫“贝娜儿.菲力埃”,但她最本的本名叫“贝娜儿.雷卡米埃”——全巴黎知道这名字的,也不超过五位! 雕花的桌子和窗帘间,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戴着铁面具的菲利克斯坐在那里的扶手椅上,手里抚摸着咕噜咕噜享受着的安哥拉猫,它的 毛色是纯白的,双瞳湛蓝,体态妖娆,“你也可以尝尝男爵夫人的滋味。”菲利克斯对对面的年轻人说。 年轻人顿时坐立不安,他即是从马赛城赶来的莱昂.杜.帕雷,是个傀儡师,但也是菲利克斯线牵引的木偶傀儡之一。 “怕什么?”铁面具后的恶棍笑了。 在鲁昂时他就用洛洛德的美色外加金钱,控制了帕雷,现在在巴黎也是如此。 “她的主顾是您,还有......”帕雷支吾着。 菲利克斯说,“用你我很放心,你没根基,以前不过是个穷大学生,给丹东先生事务所打杂的,原本你按正常轨迹努力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年薪三千里弗尔的律师,人世间的几种终极诱惑,美色和金钱便足够你挥霍的,超越这点你的骨相可受不了。莱昂,我对你说过的格言你该记得——你替我做事,我允许你分享的,就绝不会眨眼,但我不允许你分享的,我把你扔进地狱也绝不会眨眼。” “是。”莱昂.杜.帕雷不禁悚然。 “在鲁昂你可以碰洛洛德,但你决不能碰......” “决不能碰高丹太太,决不能碰艾蕾.高丹小姐,决不能碰那个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帕雷对答如流。 “马上要做什么清楚吗?” “是,策动拿破仑。” “如果拿破仑犹豫呢?” “那就是吕西安.波拿巴,您教导的步步后手,我都不会遗落。” 菲利克斯唔了声,然后指了指闭合的房门,说圣勒男爵夫人在里面等你呢,她晓得你是我的爱将,会尽心尽力侍奉你的,“好好享受番,战场硝烟还未结束,敌人和我方在不断投入预备队,也就是后手,这是你尽心出力的答偿。” “是,我巴不得这战争没有终结日,巴不得永远替您效力。”帕雷激动地鞠躬,随后拐入了走廊,那边尽头处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哼。”菲利克斯随即将安哥拉猫抱起,那猫张开眼,娇媚地叫了声,就伏在他胸膛上,被继续抚摸着。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3.砍掉五百颗到六百颗人头 之前,巴黎的起义军攻陷了夏特莱堡法院,四个营的国民自卫军投降,当大家挺着长矛和刺刀冲入法院房间内后,法院里的法官、检察官、推事、律师、书记员、典狱长等乱作一团,群众知道他们基本都是保守派:革命后巴黎司法界还把持在他们的手底,但也懒得杀他们,只是到处问两位绑架王室的犯人呢? 当刺刀抵在典狱长的胸膛上时,他结结巴巴地说莱维子爵已遭处决。 “那宫廷侍卫长布勒德伊男爵呢!”大伙儿怒问。 牢狱的栅栏给砸开,还没来得及遭到处决的布勒德伊男爵被拉扯出来,“送他去国民制宪会议,就地审判他,看看到底有没有普罗旺斯伯爵的指使,要把我国王室绑架去外国?” “别去沙特尔教堂的法庭,那里被贵族保持了;也别送去国民会议,那里很多也是狐鼠一窝的黑党。我们要重新建立起个革命法庭,得到这位男爵的证词。”领导攻打夏特莱堡的德发日先生,揪住男爵的衣领,很冷静地说。 “那就送去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的丹东先生那里。”有人提议。otg2ntc= 大家都说好,于是倒霉的男爵就这样被拉出了法院,在万夫所指境遇里,又被拉到辆大车上,直拖到科尔德利埃大街上。 此刻丹东先生咬着牙,流着泪,站在岳父苦心经营多年的帕尔纳斯餐室的废墟前,它只剩下半边墙壁还在晃悠悠地立着,“帕尔纳斯餐室已是新桥餐饮业的标杆了,它市价起码值八万里弗尔。拉法耶特你这混蛋,我和你势不两立。”丹东想着。 他仰起头,四周的街道楼房,已成个弹痕累累满目疮痍的大漩涡了。 那夜,无套裤汉在铸币局和新桥桥口,和拉法耶特部队展开激烈枪战,就差没直接用大炮开轰,连亨利四世的青铜雕像都被流弹打掉个耳朵,那个端着破碗的瞎眼老乞丐还栖身其下,惊魂未定。 而后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内,丹东、德穆兰、比约,外加菲利克斯江浙湖汉北达成共识:“别指望制宪会议,他们当间有许多都迷醉着拉法耶特。我们和暗藏在地窖里的马拉联手,再争取雅各宾俱乐部的支持,利用巴黎这次起义将革命推向更高潮。” https:// “伙伴们,法兰西联邦进步党要进巴黎了。”菲利克斯坐在录事长的席位上,用槌子砸了下桌面,随后说出这个让大伙儿都兴奋的消息。 革命的联盟更壮大了! 随即,马库斯、德发日、昂吉奥等无套裤汉头目,指挥四万武装起来的市民、工人,用密密麻麻的街垒把马尔斯大校场给团团包围起来,喊话让拉法耶特投降,皮埃蕾塔在一家临靠大校场的楼房露台上,中气十足用手握着脸颊,对栅栏后惊恐的国民自卫军喊话: “拉法耶特司令官,吕内克副司令官,还有整个巴黎的——当然是已蜕变堕落的国民自卫军司令部诸位。 你们现在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布耶侯爵来巴黎的道路已被南锡城的起义士兵断绝了,保罗.巴拉斯的朗格多克军团已倒向革命的人民,不再帮着你们做坏事了。其余驻地的王家军团,大多数也被革命进步的俱乐部和报社控制住了。你们企图突围吗?还企图用面粉让饥肠辘辘的巴黎民众就范,忍受你们残酷的盘剥吗?还想要开枪,让巴黎民众尸横遍地吗?还想建起以拉法耶特侯爵、巴依市长为巨头的新封建体制吗?放弃吧,四面八方都是绝不可能妥协也绝不可能被你们收买的无套裤汉,你们怎能突得出去呢?你们有加农炮和榴霰弹,我们也有加农炮和榴霰弹,但不同的是,我们有革命到底的旺盛士气,而你们的士兵却没有,之前指令打死市民的凶手是肯定要上绞刑架的,巴黎民众会建立法庭审判他们。至于更多的国民自卫军普通士兵们,你们也都是市民的儿子,都是巴黎人,为何要为拉法耶特侯爵这样的凶手卖命呢!所以你们从校官到尉官,上上下下都不想再打了,我们的大炮只要一开,整个军营都会被轰平,你们做上级的,要体谅下属的性命和安全啊,别让巴黎人再流无辜的鲜血了......当初吕内克将军领着马队,去镇压驱逐海峡俱乐部时,多么的威风,现在呢?你们的马队你们的刺刀你们的枪弹,是打不过数十倍于你们的巴黎民众的,我们的街垒在五日后就能把你们彻底困死,如果你们还想拼一拼,那就来吧,总归你们是要完蛋的!” 当皮埃蕾塔喊话时,无套裤汉和女人们就绕着她,跳着欢快的“米洛通舞”,整个大校场四面的街垒阵地内,都高唱着“米洛通,米洛通!” “这是标准的菲利克斯文体,也是维尼.仲马的手笔!”司令部大楼里,拉法耶特愤恨地说。 “还不仅如此。”司令部负责情报的参谋邦.萨瓦尔杰恩少校,又递送给司令官份稿子。 “什么?” “马拉出版的报纸,巴黎大街小巷都贴遍了,这是非常凶狠的一击啊司令官,我把它印了一份。” “他不是躲藏起来了吗,他不是被安托万.巴依的警察给监视着吗?” “司令官阁下您还相信 巴依呢!您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军人那样说到做到?”萨瓦尔杰恩少校摇着头。 拉法耶特一看,马拉文章的标题叫《我们完蛋了》: “我知道的,掌权的坏蛋们为了拿到我的头出了相当的价钱,五百名密探日日夜夜地搜寻我......但当王室分子叛国,当贵族军官猖狂卖国,当国民自卫军疯狂开枪射杀爱国者时,‘人民之友’沉默不语是不可能的......公民们,敌人就在我们的大门口,御前会议的大臣们允许敌人自由通行在我们国土上,内外的敌人正快步向我们走来......国王遭绑架,王太弟出逃,拉法耶特正集中他的大炮,贵族和外国间谍正等着信号,就开始屠杀;而人民们却为无聊的同盟节所吸引,沉浸在如痴如醉的麻木状态里,你们该拿起武器,你们要把内阁大臣及其走狗,把市长和副手给抓起来,注意监视将军,夺取军工厂的大炮和火药,把它们分配给各街区,各街区要成立新的起义委员会,持续打击这群虫豸,并联合起来组成新的国民自卫军,而不是被动等着那个被贿赂渗透得无孔不入的国民制宪会议批准,巴黎人甚至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把以前有害的法令统统撤销掉......” “野兽的嚎叫!”拉法耶特不由得又惊又怕。 尤其是他读到马拉在最后写的,“砍掉五百颗到六百颗人头,最好是贵族军官和市政府包税人的,或是粮食投机商的,对的,五百到六百颗人头,就能保证你们的安宁、自由和幸福;虚伪的仁慈已束缚了你们得双手,阻碍了你们进行打击。你一刹那的仁慈,敌人就会取得一刹那的胜利,而这刹那的胜利足以让数百万法国人付出生命,血流成河,敌人会毫不留情地杀害你们,将匕首刺入你妻子心脏,把你孩子的心脏从血淋淋的胸膛里挖出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4.《革命圣骑士》 “五百到六百颗人头,亏他想的出来。”拉法耶特开始后悔,之前他还能控制整个巴黎时为什么不狠狠心,把这个丑陋的煽动家,满心暴力戾气的家伙给抓起来处决掉。 但局势已到不能再拖延的程度,马拉的檄文肯定会在巴黎掀起更大的暴乱来的。 拉法耶特来回走了几步,对萨瓦尔杰恩少校口述命令说: “两件事。第一件,做好军营储备粮食的调查工作,我要队伍保证还有十五日左右的供应,来对抗暴徒们的封锁;第二件,让贝尔蒂埃少校乘着夜晚突围出去,是,走沼泽区的封锁线,巴黎街区不是都各有旗帜的对吗?沼泽区里有我们的人,叫他捎信给布耶侯爵,让他快,必须要快,可以先派遣三到五个步兵团迂回南锡,冲到巴黎城下,一切都好办。” 萨瓦尔杰恩少校迅速做好笔录,而后立正,低声而忧心地说:“阁下,请允许我冒死谏言——这个重大任务交给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少校我认为是不合宜的。” “为何?”拉法耶特惊愕。otg2ntc= “贝尔蒂埃少校可能和暴徒乱党有暗中勾结,之前他去沼泽区公干,但却弄巧成拙,还有您先前始终和皮埃蒙特的都灵宫廷的......” 拉法耶特急忙举手,示意自己的情报负责人不要继续说。 他越想越怕,最后就对萨瓦尔杰恩少校说,“你去给布耶侯爵送信,定要机密!” 少校立即敬礼,转身离去。 这时,司令部大楼外的花园入口处响起马车车轮的声音。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居然是斐扬俱乐部的西哀士,他主动对围营的无套裤汉们说,我是人权宣言的起草者,请允许我进去见拉法耶特侯爵。 “他妈的,原来就是你搞出那套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的选举法。你他妈的,你背叛了平民!”几名无套裤汉一见是这位,就抓住他的袖子和衣领,作势要殴打,西哀士就像是鸡仔般,但他头脑还是很冷静,请求说我去见司令官,我可以敦促他让步。 “是投降,向巴黎人民投降!”握着猎枪的皮埃蕾塔喊到。 西哀士耸耸肩,意思是这不过就是个辞令的区别。 “要我投降,绝不可能,我是从约克镇战役里归来的,只有敌人向我投降的份。”办公室内,拉法耶特侯爵不高兴地拒绝了西哀士。 西哀士沉稳地对他说:“您还指望巴黎暴徒会断粮自动解散吗?我的话你总可以相信,那就是菲利克斯.高丹从诺曼底运粮来了。” “什么......”拉法耶特猝不及防。 “今年整个法国的收成会很好,所以菲利克斯把诺曼底粮仓内的陈粮全都低价征购来了。您不要询问巴黎的道路......有两万名巴黎的工人连夜抢修了道路,菲利克斯还动员他们,在沙伊奥区的河岸码头,建起个巨大的平价面粉店,来保证巴黎民众日常面包供应。”说到这,西哀士波澜不惊地说,“只要诺曼底面粉做成的面包、姜饼送到巴黎人的桌头,安托万.巴依的市长绶带就自动脱落了,戴在菲利克斯的肩膀上,他要当市长的野心是昭然若揭。所以我来劝劝您,有些事靠枪炮是没法解决的,先做出和解姿态,去王宫向陛下请辞,拉几个替死鬼上绞刑架,接着让吕内克将军来当司令官,接着把精力放在国民制宪会议上,还有争取巴黎积极公民上。” “那群人能成什么气候!” “不,我当初制订的选举法依旧是有效的。菲利克斯要收买贫民群氓,那好啊,但这群没套裤的都是消极公民,连三个里弗尔的纳税证明都拿不出来,他们没选票的。” “但菲利克斯要是花钱,让他们有投票资格呢?” “那战场不正是对您有利嘛,让斐扬的会员们发起巴黎八万名积极公民,给您和巴依注资,和菲利克斯打擂,再说现在各个省市议会也是倾向于您的政治主张的。您想想,八万积极公民可都是资产相对丰厚的,而那群没套裤的,菲利克斯能烧多少钱给这个无底洞?若是他们的人数太多,都来投票,我们就向国民制宪会议揭发菲利克斯的贿买行为,把投票门槛再往上抬。” “抬到什么样的程度?” “大不了得缴五百个工作日的直接税,这也就和英国的议院准入资格差不多,把所有的穷人都排斥出去,他们只会让这个国家陷于无休止的动荡和蒙昧中。”西哀士认为这不成问题。 和马尔斯大校场隔河相望,沙伊奥区的码头,无数热情高涨的工人齐唱着《ca ira!》的小调,在烟尘大作的工地上推着独轮车穿梭着,“鲁斯塔罗上尉”系着围巾站在土堆上,手里握着把铁锹,工人们还不知道他就是菲利克斯,但是工人都知道鲁斯塔罗有个朋友是诺曼底的首富大亨,这朋友要将无数面粉送到巴黎来,然后让每个巴黎人都吃到每磅两个苏的长棍面包! 只要是这样,挥洒些汗水,吃些劳累又算什么呢!当初我们去大校场,不也是免费筑起了祖国祭坛和自由女神像吗?现在为了驱逐掉叛徒拉 法耶特和巴依,为了吃上物美价廉的面包,我们也愿再义务劳动十天!将来,沙伊奥的这座“平价大面包房”,将是与祖国祭坛比肩的光辉建筑! 四面的楼房全给菲利克斯给买下来,就连房东们也慷慨表示,只要能运进面包,筑起烤炉和库房,我们在所不惜。 架着阳伞采访鲁斯塔罗上尉的劳馥拉,看到这壮观的景象,简直沉醉不已,她代表两性友爱俱乐部的罗贝尔先生和罗贝尔夫人,为鲁斯塔罗献上了礼品。 一面稍微有些锈迹,但依旧很明亮坚固的青铜水滴形盾牌,“这是俱乐部录事长罗贝尔先生祖传的宝物,他祖先当初就是手持这副盾牌参加了十字军东征的。”画家路易.大卫特意从圣奥诺雷大街赶来,画下了这副《革命圣骑士》的名作: 画面里,鲁斯塔罗上尉手持着盾牌,并高擎着一柄无套裤汉的象征——长矛,并且特意要求将那面象征专制罪恶的巴士底狱铁面具戴上,站在工地的土堆上,头上继续裹着象征自由的红色弗里吉亚帽,土堆四周都是推车奋进的起义者和劳动者,汇成了篇最强音的爱国、革命的乐章。 其后这副画作一直挂在“鲁斯塔罗上尉”挚友朱斯蒂娜夫人的城堡客厅内,一百年后被收藏家以八十万法郎购得,后来在攻陷巴士底狱二百年的庆典时,由国家出面以一千万法郎购下,安放在卢浮宫的博物馆厅内。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5.布耶侯爵的信 接下来的日子中,起义的无套裤汉们将大部分火炮都用于围困国民自卫军兵营,其余的火炮则全部环绕在“沙伊奥平价大面包房”工地的周围,接着这座很早就存在于菲利克斯蓝图里的巨大建筑,如春雨下冒尖的笋子似的,在工人们的义务劳作下迅速拔起,数幢被拆掉的公寓楼成为了它的材料,构建起一座全新的模式:“它是我在巴黎城最坚强的壁垒。” 另外两万名巴黎人和圣德尼斯城关民众,分成数班,轮流抢修巴黎至鲁昂城的道路,尤其是进入巴黎的那段,他们会同着近郊的农民,举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狂热地席卷了森林和沼泽地,于那里藏身的私盐贩子、粮食贩子被清洗一空,土匪全都被驱逐走,所有的关卡都被拆毁,道路被来回轧得平整,丛生交错的灌木枝丫被砍削干净,一条宽敞延伸的“新王家大道”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塔列朗.德.佩里戈尔慷慨解囊,以优惠的价格包揽了诺曼底运来的所有面粉,并负责在大面包房内砌好炉子,烤制面包,平价出售给市民:这还是当初菲利克斯在担任国民制宪会议粮食委员会主席时,对他的许诺,现在终于兑现了。 另外面,和民众为敌的国民自卫军司令部,贝尔蒂埃匆匆找到拉法耶特,他的脸色有点可怕:“为什么和梅斯要塞的任务不是由我来承担?而是交给邦.萨瓦尔杰恩少校!” “你必须留在这巡视军营粮食储备,这个任务更重要。”拉法耶特解释说。 贝尔蒂埃忍无可忍,他便向司令官坦承:邦.萨瓦尔杰恩少校嗜赌otg2ntc=如命,并不可靠。 “不至于如此。”国民自卫军司令官并不愿猜忌追随自己多年的心腹。 “他当年还是名中尉,负责炮兵观测时就背负了数万的赌债,他在赌场的名声和另外名被强制退伍的上尉一样臭名昭著。” “你说的是哪个?” “夏尔.德.弥涅南上尉,他曾也在美洲战场服役过,和萨瓦尔杰恩有交情,两根赌棍。而这弥涅南上尉先前就投奔了鲁昂的菲利克斯,现在据说又去了美洲,当为金钱卖命的佣兵头目。” 拉法耶特头脑有些混乱,萨瓦尔杰恩和贝尔蒂埃都是他倚重的属江浙湖汉北下,可现在却互相指责,说对方是内鬼...... 最后贝尔蒂埃就问总司令官,您给布耶侯爵的信件是什么内容? 在得到回答后,贝尔蒂埃就顿足说,不晓得萨瓦尔杰恩会不会出卖掉这份情报,他在司令部时经常偷卖情报,之前我策动沼泽区暴动失败,就怀疑上他了。 听到这里,拉法耶特的嘴角抖动了两下...... 七月底,当国民制宪会议还在为镇压南锡兵变与否争论不休时,贾雷斯叛军围攻阿维尼翁城的消息传来,众人莫不胆战心惊,手足无措。 同时更恐怖的消息从东面传来,布耶侯爵亲自给制宪会议来信,语气非常傲慢和强硬,他说:“我会用重炮,血洗南锡要塞的叛兵的......如果你们这群穿呢子燕尾服的还不通过法案,弹压巴黎暴徒的话,那我料想马上巴黎的塞纳河也是同样景象。” 最为尴尬的是,就在布耶侯爵信件送来前,制宪会议的贵族议员卡扎莱斯还在那里提出法案,为了讨好拉法耶特,他请求制宪会议将“莱维子爵绑架王室去皮埃蒙特王国”的案件,和“群氓无套裤汉武装冲击夏特莱堡”案件给区分开来,一码归一码,前者可以由制宪会议建立个法庭来审讯(虽然莱维子爵已身首异处),但后者必须按照之前通过的“戒严法”来看待:国民自卫军对群氓开火,是遵照这项法律执行的,绝无不当处,拉法耶特侯爵更不应由此遭到非议,由此群氓围攻马尔斯大校场的武装行为也是非法的。 整个会场有赞同声也有嘘声,卡扎莱斯就叫到:“让我们询问下,戒严法的提案者米拉波伯爵的看法吧!” 皮球立刻被踢到了米拉波伯爵这里,伯爵脸色虽然有些不快,但大块头的他却是“挺灵活”的,他解释说:“戒严法不等于是对胡乱群众开枪,开枪的前提是确信聚集群众内有煽动者,并且遭到了犯罪分子武装威胁。可这次在夏特莱堡的惨案,国民自卫军事后并未提供任何煽动者的名单和罪证,这就表明开火是不合乎戒严法的——当然我相信,开火命令是前线某些指挥官下达的,而不可能是拉法耶特,因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亲自下达这道命令的。朋友,我们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这样,米拉波伯爵又将皮球给踢了回去。 “煽动者清清楚楚的,有的在雅各宾俱乐部煽动,比如就在这里端坐着的罗伯斯庇尔先生。也有的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煽动,比如那个乔治.丹东和卡米拉.德穆兰,还有的亲自挥舞手枪杀人,比如鲁斯塔罗.梭伦这个匪徒!”卡扎莱斯勇敢地揭发起来。 制宪会议顿时大哗,曾经一起如梦如幻般,互相保证废除封建权利的那个夜晚已不复存在。 恰好此时,布耶侯爵的信件来了。 “简直是侮辱!”罗伯斯庇尔用尖利的嗓音,愤怒地宣言, “这便是军队还掌握在贵族手里的下场,制宪会议废除了他们所有特权,居然还奢望他们能保家卫国,他们满心都是叛卖和屠杀的念头!” 原本还相持不下的国民制宪会议,因布耶侯爵这份措辞傲慢的信件,风向立刻就调转了。 卡扎莱斯一屁股坐回到长凳上,对隐修士莫里说:“我们到底在帮什么人说话?” 苍老的莫里修士捂着脸,反说了句:“先前我就放弃了,真是难为你还能坚持到现在。” 最终制宪会议通过投票通过: 立刻成立临时法庭,审理普罗旺斯伯爵、莱维子爵和布勒德伊男爵的叛国罪,并特意指出,并带成立个“侦察委员会”,开始搜罗整理国民自卫军在夏特莱堡开火镇压无辜群众的证据; 弹劾巴黎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弹劾宫廷所有御前会议大臣; 要求布耶侯爵立即停止对南锡三个团士兵的镇压活动,并接受特派员对斯腾内要塞和南锡城兵变的审查。 然而没人听国民制宪会议的。 南锡兵变的队伍,将拒绝公开账目的贵族军官吊死在路灯杆上。 大怒的布耶侯爵随后亲自南下,攻打本国的南锡城,调运了大臼炮猛轰,在城壁上轰开个缺口后,就派敢死队居中猛攻,兵变的士兵则也拼死抵抗,打死了布耶侯爵最亲爱的一位麾下副官,杀红眼的布耶侯爵接着亲自骑马指挥进攻,在死伤差不多五百人后,才把兵变给弭平掉。 而后布耶侯爵又故技重施,自己设军事法庭,自己当审判长,还兼任刽子手:把他认为一名带头作乱的士兵处了残酷的车轮刑,又绞死差不多上百名“乱兵”,绞刑架布满了南锡城郊,其余一百四十四名士兵,被送到布雷斯特港苦役船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坐困大校场,得闻南锡讯息的拉法耶特五雷轰顶,他明白——自己确实被卖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6.面包的进军! 当某个坏消息一旦在别人的口中被猜测,那它十有八九在最后被证实是真的,这是最让人沮丧的定律。 尤其让拉法耶特痛苦的是:邦.萨瓦尔杰恩少校把他给布耶侯爵的,至关重要的信件给窜改掉了,“镇压兵乱是整个国民会议的共识”,导致布耶侯爵误判局势,血腥镇压了南锡兵变,而这种可耻的行为,萨瓦尔杰恩少校据说只收了三千里弗尔,用于偿还赌债。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收了这三千里弗尔,最终会给整个法兰西带来三亿的损失,这个懦夫败类!”拉法耶特愤怒地说。 但还不止如此,一个身陷泥沼的赌棍是不会满足于卖掉单单这一份情报的,他先前呆在司令部中,几乎把所有重要的信件都搞了份副本,大约有十七份还是二十份?全都以三千五千里弗尔每份的价钱,卖给了间谍们。 最让拉法耶特胆战心惊的是,有几份密信是他和皮埃蒙特和西班牙王宫往来的,这下普罗旺斯伯爵又东窗事发,他是洗不清了。 接着这少校揣着这笔横财,消失在东部的边境,他是藏匿在阿尔otg2ntc=萨斯,还是逃去荷兰或其他什么国家了?不得而知。 一个变节的叛徒,将拉法耶特全盘计算都打崩了。 兵营里的国民自卫军土崩瓦解,当总司令官的丑闻爆发当日,就有七个营弃械向巴黎民众和平“投降”,接下来的总崩溃也是旦夕之间。 吕内克将军,贝尔蒂埃参谋官,还有如胥谢里等一大批营连级别的指挥官,都抱着军帽,面色灰暗,站在总司令部黑白相间的地板上,铺着翠绿色缎子布的白橡木餐桌边,拉法耶特郁郁不乐地看着燃烧的蜡烛,外面国民自卫军士兵和无套裤汉联欢的喧闹,外加代表暴动胜利的隆隆排炮声,让烛火摇摇晃晃。 “吕内克将军,如你所言,一切都迟了。”拉法耶特长舒口气,最后有气无力地承认说,“可以将指挥权临时移交给你吗?” 吕内克摇摇头:“胜利方已拥有为所欲为的能力,他们和我本人江浙湖汉北,都不会傻到让吕内克继续呆在国民自卫军的程度——我还是跟着您去王家军团吧......” https:// “那好吧诸位,趁着暴徒还没把我撕成碎片,我直接前去杜伊勒里宫,向陛下递交辞呈。”拉法耶特黯然地将阔大的配着三色徽的军帽戴好,套上白色手套,吩咐了句备车。 次日,消息传遍巴黎城: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拉法耶特,因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劫驾出逃,和随之而来的夏特莱堡开枪丑闻,引咎辞职! 同时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上校,这三位颇负盛名的国会议员因政治理念不同宣布脱离雅各宾俱乐部,他们当场向主席台上缴了自己的会员证,当天中午他们三人就加入了斐扬俱乐部,俱乐部内举行了盛大宴会,为拉法耶特侯爵践行,“陛下对鄙人的失责非常生气,我想前往梅斯要塞,或其他座什么要塞当一名指挥官的愿望都被他搁置下来,我只好暂且退隐自家的庄园,不问世事啦。”失落的拉法耶特如此自嘲道,但他很快就劝勉俱乐部诸位——“当撤退号吹响后,真正的后卫战才刚刚开始,而一场漂亮的后卫战足以为最终胜利奠定局面。” 看来拉法耶特并未放弃。 不过当日他走得很狼狈很落寞,和先前财政大臣内克尔的离去差不多,他之前就任司令官时的威风,之前在大同盟节宣誓时受到的热烈欢呼,好像一夜间就化为了泡影。“人民当初有多拥戴这位两个世界的英雄,今日抛弃他就有多快。”《法兰西信使报》不无伤感地写道。 可马拉的《人民之友报》却说:“难道还有人怀疑吗?这位大将军,这位所谓的两个世界的英雄,永生的自由复兴者实际上是反革命分子的首领,是所有叛国阴谋的灵魂所系......他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火速辞职并逃离了巴黎,不然这座城市越来越多警醒的人民会抓住他,审判他!” “向马尔斯大校场进军!”此刻,在刚刚落成的“沙伊奥平价面包房”前,威风凛凛的鲁斯塔罗上尉骑上了匹黑色的骏马,仪式般地将无套裤汉惯用的长矛擎着,还举着那面“罗贝尔之盾”,在他身后跟着四五万喧嚣踊跃、敲锣打鼓的市民起义队伍,大批倒戈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也夹杂其间,大家要从这里,穿过新桥,直走到前国民自卫军司令官大楼那里,来宣示起义的胜利。 大面包房的烟囱已开始冒出热气腾腾的烟来:鲁昂的面粉是现成的,马匹车辆也是现成的,三百名“法兰西联邦进步党”党员,穿着统一的黑色西服,佩戴着党徽,手持锐利的步枪,英气勃勃地护卫着车队和船队,在巴黎民众的夹道欢迎内,把物资全都送来了,甚至把蒸汽机和磨盘也送来了,这所大面包房不但烤面包,还开始建起新的蒸汽磨坊来,能就近将巴黎郊区的麦子收来磨面...... 巴黎各个街区的面包房都傻了眼,粮食投机商也抵不住了,失去了拉法耶特和巴依的关卡保护,他们没法抵抗源源不断的面粉涌入巴黎城。 每磅面包在当天就从四 个苏,跌到了三个苏,一晚上回去后,跌到了两个半苏。 次日清晨,在巴黎各个仓库内囤积暗藏着的面粉,都被偷偷运出,待价而沽,大小面包房重新冒起了烟,主妇和姑娘们排起长龙般的队伍。 似乎就是表盘的叮当一声,按照鲁斯塔罗上尉所承诺的,巴黎集市的面包在第二天晨,历史性地到了每磅两个苏的价格。 “并且供应充足!”报纸们大呼。 “好了吧,别太乐观,面粉下贱了,但也代表着雇工工资的跌落,大批富商的经济运作被不正常的暴动给打断阻止,最终受损失的还是巴黎。”也有部分黑党报刊冷嘲热讽。 可鲁斯塔罗上尉和起义军们,并未将这种苍蝇的嗡嗡声放在心上:八万人旗帜飘扬,汇聚在马尔斯大校场上,在拉法耶特仓惶离去的办公室中,“鲁斯塔罗上尉”坐上了这位英雄的椅子,在他的面前摊开了巴黎六十个旧街区的地图,“我们别管国民制宪会议怎么做,也暂且别管巴黎四十八个选举区如何,今日我们就以六十个旧街区的名义,来组建崭新的巴黎国民自卫军。” 特鲁朵、马库斯、乔蒙特、桑泰、吉勒永、德发日、昂吉奥等无套裤汉的英豪们齐齐在办公室站立,共商此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7.人民的复仇权 出乎意料的是,鲁斯塔罗上尉将那个率先在国民会议上提出“全民军队”概念的克朗塞议员特意给邀请来,让他来决定新国民自卫军的编制。 克朗塞议员激动莫名,他提议,将巴黎六十个街区分为五个征兵区,北面一区,南面一区,东面一区,西面一区,还有中央以西岱岛再成立一区,每个征兵区征六千人二十个营,其中积极公民八个营,消极公民十二个营,然后六千人合并为一个军团,由推选的一名上校统领,全巴黎组成三万人的武装,五位上校再组成个联席会议,训练和指挥队伍。 “积极公民的家产丰足,消极公民的精神勃发战斗勇敢,这样在武器装备上可以形成互补。”克朗塞说。 随后庄严而热烈的大会开始,鲁斯塔罗上尉根本毫无悬念,得到巴黎西以帕西区为核心,共一万八千三百四十二票,而第二名乔蒙特先生只有三千三百多票——当选为东大区国民自卫军上校,但乔蒙特先生毫不介怀,他热烈握住鲁斯塔罗的手,庆祝说这是你应得的! 北大区的上校则是瓷器商吉勒永先生。 南大区的上校是演员塔尔玛,虽然他没亲自参与进军大校场的行otg2ntc=动,但还是高票当选。 东大区上校是昂吉奥。 中央大区上校,因特鲁朵毕竟是女性,所以花落马库斯肩上。 德发日和桑泰虽然没当选上校,但也都进入到联席会议当中,发言和建议同样举足轻重。 随后,所有联席会议成员都当着数万人的面,对宪法对人权宣言庄严发誓,不惜牺牲,也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在大面包房的助力下,崭新的国民自卫军斗志更加昂扬,他们索江浙湖汉北性列队,拉着成群的大炮,直接开到国民制宪会议的会场外,也等于是在向杜伊勒里宫示威:要求撤销反动的沙特尔教堂、夏特莱堡的法院和监狱,为审讯普罗旺斯伯爵设特别法庭,并且让巴黎每个街区都选出名陪审员来参与定罪。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国民制宪会议大为恐慌,因为若是听了对方的要求,那王太弟殿下便死定了。 “那还要我们制宪会议制订法律做什么?难道我们把法律给制订出来,就是让暴民们推翻它的吗?这样我们的职责和工作将毫无意义,这个制宪会议制出的宪法哪还有任何神圣性呢!”博纳夫在会场高声呼吁,他要求制宪会议要有身为国家唯一合法议院的尊严。 贵族议员卡扎莱斯和教士议员穆里,这次难得地不再抗辩,这两位在这一年中眼看着特权等级的荣耀节节丧失,又回天乏术,早已疲累心伤,干脆只望着窗外,看着时钟干领津贴得了。 倒是博纳尔的同党迪波尔接着补充,他表达了对当今局势的忧虑,是长吁短叹:贵族大批出逃,积极公民心怀不满,消费本已低迷,暴乱又摧毁了京城仅存的十二所大工场,工人还要订出最低工资限制,“这样的话,产业主们该怎么盈利,怎么生存?现在消极公民又妄图索取服役权和选举权,如果让他们得逞,积极公民为国纳税的荣誉何在?”京城乃至全国的经济都会陷于更大萧条的。 当日主持会议的米拉波伯爵,狡诈地沉默不语,他以负责仲裁的名义,避免了发言表态。 听了迪波尔的话后,坐在罗伯斯庇尔旁边的,向来以温和胸怀闻名的美男子佩蒂翁,也叹气起来,当罗氏问他为何如此时,佩蒂翁指着王家骑术学校窗户外那成群大炮说:“这不是场灾难吗?人民的暴动确实帮助过法国的革命,但当贵族和教士的利益丧失后,他们下一步就要来和所有有产者来争夺利益了,我们的财产是要被他们威胁的,在不远的将来,我坚信这点——所以让暴动的群氓继续持有已经夺取的武器是非常危险的,必须解除掉他们的武装,这对所有人都好。国民自卫军有职责保护革命,但也有职责保护所有神圣的私有财产,使之免受无政府主义骚乱的侵害。” 佩蒂翁素来和罗伯斯庇尔投契交好,他对私有财产的推崇也是罗氏所赞同的,可罗氏还是和他有了分歧:“我亲爱的朋友,这世界上有两种最基本的权力,一种是财产权,还有一种是生存权,当这两种权力爆发冲突时,你如何取舍呢?我认为,生存权应该在财产权之上,每个人不该拥有超越太多本人所需的财富,如果超越得过分,那就必然会对大部分人民的生存权造成压迫侵害。而人民,为了捍卫自己的生存权,是天然有权剥夺部分为富不仁之人财产的......对,这就是属于人民的最天然合理的‘复仇权’。” “天啦,天然复仇权,多么可怕的名词,哪条法律这样规定的......”佩蒂翁听到这话,就像是遭到洪水猛兽,茫然失神。 “不,它不需要哪条法律规定,是超越法律的万能主宰神授予的,并且一次次被过往的历史所证明过。”罗伯斯庇尔双手抱胸,翘着细长的腿,毫不犹豫地答复,“最好的办法,便是在生存和财产间做好平衡,让民众生存好,就是对私有财产最好的保护,但现在法国革命还远远未能达成这样的平衡呢!” 对此,佩 蒂翁只能微微摇头,闭上嘴巴,他不愿和罗伯斯庇尔争论,他知道一旦开启战端,罗氏就要释放出那种“除死方休”的精神来了。 而罗伯斯庇尔也未追击下去,他也紧紧抿着嘴唇,死死盯住会场,似乎在缜密地打着腹稿。 傍晚时分,国民制宪会议被围得水泄不通,饿得头昏眼花的议员们大部分妥协,以五百七十五票的多数,答应了“新巴黎国民自卫军”的请愿。 杜伊勒里宫内,路易十六遥遥听到那边暴烈的喝彩欢呼声,握着权杖,在花纹繁复的圆柱边站着,神色惶然,当侍从关切地询问时,他含糊不清地说:“王后之前为了保护宫殿,舍弃了根柱子,这虽避免了整座宫殿的坍塌,但倾颓之势却已形成,整座宫殿还是会接二连三,崩塌于灰尘当中。” 同时,帕西区的瓦伦丁纳旅馆中,张灯结彩,到处都是胜利的欢呼声:法兰西联邦进步党,前海峡俱乐部成员,前赫尔维蒂俱乐部成员,两性友爱俱乐部,部分雅各宾俱乐部成员,科尔德利埃俱乐部成员,朗格多克军团指挥官保罗.巴拉斯和一票刚被从行伍里被火速提拔的军官,包括直接晋升为上尉的路易.奥什,还有巴黎东大区的许多民众代表,甚至还有许多外国来取经的代表们欢聚一堂。 鲁斯塔罗上校手挽着朱斯蒂娜夫人,还有她的女儿劳馥拉,走入到大厅内,当众宣布: “美丽慷慨的夫人已经许诺,她也会购置所巨大的修道院,接纳合并原本的海峡俱乐部和诺曼底的进步党,成立个新的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欢迎任何热衷政治的人才加入。” 劳馥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映着大厅水晶灯的辉煌。 “不用夫人解囊,奥尔良公爵提议,就把罗亚尔宫他的私人府邸捐赠出来,作为新俱乐部所在。”一片啧啧声里,德.拉克洛先生走入进来,说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8.平等.菲利普 看来奥尔良公爵是决心要把新的俱乐部掌握在自己手底了。 但菲利克斯对这位富可敌国的公爵每年五千万里弗尔的收入更感兴趣,于是他很真诚地和公爵秘书拥抱在一起,就像抱着个足金的天使雕像般。 “法兰西联邦进步党”和外国友人(比利时人、瑞士人、德意志人等)为主力的赫尔维蒂俱乐部,外加部分双重会员,比如雅各宾派和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又在金碧辉煌的罗亚尔宫挂牌成立崭新的“平等俱乐部”,因为奥尔良公爵最喜欢也最追求平等,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又因贵族的爵位已在先前制宪会议内被取消掉,故而奥尔良公爵直接改名为“平等.菲利普”,成为了俱乐部主席,德.拉克洛为录事长,菲利克斯也就是鲁斯塔罗上尉当上“财务管理人”。平等.菲利普最为慷慨,他豪气地对菲利克斯说:“参加斐扬俱乐部年费最贵,雅各宾次之,科尔德利埃虽号称是最平民化的,可也需要一笔会费,我就不同,我最喜欢平等——进入我的俱乐部,不但不收费,一日每人还能得十个里弗尔银币津贴!” 菲利克斯觉得这位脑筋还没转过来,就立即劝告说:“必须要缴纳会费。” “为什么?难道我差那几个子儿!”平等公爵喊起来。otg2ntc= “不,缴纳会费其实是个验证忠诚的门槛,我们要吸引的是真正愿意和我们并肩战斗的伙伴,而不是来混津贴的。”菲利克斯这样一说,平等公爵才醒悟过来。 但平等.菲利普又拨出五十万里弗尔,作为每年俱乐部的活动经费。 “我立刻准备汇十万里弗尔给奥松驻地的拿破仑!”在穿过罗亚尔宫木廊,前往厅堂的菲利克斯,对平等俱乐部荣誉会员丹东说。 “那其余的钱呢?”丹东非常感兴趣。 菲利克斯拐拐,低声对丹东说,只要能满足这位平等公爵的需求江浙湖汉北,有五万是你的,有五万再给那个米拉波伯爵。 至于其余三十万,用于我们的竞选。 以前要花自己的钱,现在有公爵替我们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都当选,那就代表平等俱乐部声势浩大,也就代表您的声誉隆盛。”罗亚尔宫前厅,是个长方形的厅堂,金线描边的大块护墙板直到穹顶天花板,中间有一个个镂空的圆孔,内里撑着银丝制的阿拉伯花纹图案,典型的路易十五奢华风格,带着沙痕的大理石地板上,奥尔良公爵从铺着里昂丝绒红毯的楼梯上走下来,他身后是硕大的肖像画,悬在两段楼梯的中台墙壁,当他走到菲利克斯面前,菲利克斯如此对他说。 “好,当选,都当选!你是巴黎市长,丹东先生你就是巴黎刑事法院检察长......然后......” “然后您的长子沙特尔公爵,将执掌王家军团。而您......” “别说了。”奥尔良公爵立刻举起手掌,做出个掩门的动作,但眉宇间早有喜色,“三十万里弗尔够不够?不够我可以再追加三十万。” 丹东刚待要说,却被鞠躬的菲利克斯使了个眼色,便遗憾地闭上嘴巴。 “就这三十万,我先做出点成绩给公爵您......” “不兴这个了,叫主席!”平等.菲利普佯装不高兴地摁住菲利克斯的肩膀,然后笑起来。 “吱!”那只被丹东救过的安第斯猴子,敏捷地顺着楼梯扶手一路窜下来,像道黄色的闪电,跃上平等.菲利普的肩头,对着菲利克斯和丹东龇起了牙。 等到走出罗亚尔宫木廊时,丹东夹着雪茄,兴奋地对菲利克斯说:“像平等.菲利普这样意志薄弱、毫无主见,又慷慨施舍的傻蛋可不多见了。” “咱们现在拿着双份的钱,平等公爵的,还有宫廷秘密宣传局的,再加上我自己的产业资本,在巴黎城翻云覆雨已经不在话下。”菲利克斯倚在木廊柱子边,凑着朋友的雪茄,把自己的点燃,说到。 “哈哈,想当初我俩刚刚遇见时,那会儿的希望就是能在巴黎这面满是骗子手和野心家的餐桌上,抓到份自己的银餐叉和餐具,现在厉害了,咱们掌管了上菜的厨房,好家伙。”丹东猛吸了几口雪茄,坐在把游人长凳上,是激动得连连发抖——想当初在奥尔良公爵爱国党的圈子里,他只是个外围小角色,没想到今日也登堂入室啦。 “三十万的竞选经费全给你。”菲利克斯对他说。 “一切都交给我去打点。平民,其他俱乐部,全交给我。” “那好,我同时身为巴黎西大区国民自卫军上校,也得有自己的征兵处、情报处和司令部啊。” “就放在拉法耶特的办公室里。”丹东嘻嘻地建议。 “太过分了,不过我喜欢。对了,审判普罗旺斯伯爵的事也交给你去跟进。”菲利克斯手指夹着冉冉冒烟的雪茄。 五位新上校里,只有菲利克斯的经营最有公司风格,他真的把自己的司令部安在拉法耶特的办公室。 只不过墙壁上,两个世界的战争英雄之画像被拆下,拉法 耶特走的时候太惶急,都来不及将其带走,菲利克斯下令:“送去卢浮宫——拍卖掉。” 随后挂上去的,是路易.大卫为他画的《革命圣骑士》,菲利克斯最喜欢这副,挂在正中央,至于他的“御用画手”加斯东.茨威格,现在也加入到进步党,正在鲁昂向这里赶的路中,加斯东告诉菲利克斯,自己正在创作小额的诺曼底法郎图样。 没关系,另外副画,还是路易.大卫的《荷拉斯三兄弟》,挂在旁边。 当菲利克斯志得意满地坐在气派的大椭圆写字桌前,刚准备提起鹅毛笔写啥时,房门开了,居然是他首次来巴黎的房东格罗莱太太,她看到菲利克斯的面就哭起来,然后就冲上来抱,菲利克斯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也和房东太太抱在一起。 “你实现了夙愿孩子,实现了当初买这副画的夙愿,我真替你自豪,巴黎人都会拥戴你的!”格罗莱太太自打买到了两个苏一磅的面包,又听说菲利克斯出息了,成为西大区上校,仰面看到《荷拉斯三兄弟的誓言》,想起这三兄弟以后再也不用为昂贵的面包发愁,是眼泪汪汪,恍如梦里,不住地亲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和其他人也开始洒泪。 “艾蕾小乖乖还好吧?” “很好,她和她未婚夫住在安思延喜剧院大街的三角公寓内,有时间我让她来拜访您。” “怎么会,她哪来的时间!对了,这是个啥画啊?”房东太太好奇地指着《革命圣骑士》,问。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9.信女 “这就是我了。”菲利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然后指着另外面墙壁挂着的“罗贝尔之盾”,还有写字台上摆着的铁面具。 格罗莱太太向来口直心快,她沉下脸,评价这副画说,我不知道这画师是谁,该不会是你从卢浮宫那边随便找来的蹩脚外省人吧?你瞧瞧你,面相虽然黑了点,但总归不坏,又年轻强壮又满是聪明样子,怎么戴着这面具,还举着这盾牌?阴阴沉沉,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和戏剧里煽动人做坏事的恶魔墨菲斯托似的,还圣骑士哩! 菲利克斯听着,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但也只能傻笑。 只能说,人民群众,特别是像格罗莱婶婶这样的妇女同志,眼光才是掺不得假的。 送走房东太太后,菲利克斯按铃,鲁昂科学院院士同时也是制宪会议议员的数学家比勒先生走入进来。 菲利克斯起身相迎,比勒说不客气,接着直入主题:“你所在的otg2ntc=十二个街区,积极公民大约有六千户,已超过一半退出国民自卫军,他们不愿和消极公民一起服役。” “意料之中。”菲利克斯倒没有什么过分惊讶的表情。 “那......” “没关系,穷汉军就穷汉军。”菲利克斯让身旁新加入他司令部的路易.奥什,向比勒先生敬礼,“只要训练充足,无套裤汉拿起枪炮,战斗力要比富人家子弟还强,军队训练的事我已交给奥什上尉,按马上颁发的新条例来训。” “装备问题呢?” “比勒先生,看到我在沙伊奥区的大面包房和蒸汽磨坊了吧?”江浙湖汉北 https:// 比勒点点头,然后菲利克斯说,这两所建筑只是开始,我们在巴黎扎根,可不单凭面包啊,我准备以进步党的名义,把前十二所工厂全都盘下来。 “作为党产?”这下轮到比勒先生惊讶了。 是的,按菲利克斯的想法,全鲁昂,全下塞纳省乃至全诺曼底的产业主、富农都要以进步党为组织基干团结起来,从经济和政治两个方向渗入到巴黎城来,我是最大的财东,我知道通常下面的小财东们,善于妒忌争斗,但现在用进步党把他们拧起来,先前鲁昂马洛姆和左岸区的集群股份工厂是个很成功的创举,我准备把经验搬到巴黎来——宫廷没落了,贵族逃走了,以前以奢侈品为主要制造方向的巴黎工场模式不行了,此后将是布尔乔亚消费的新世代,“不用旧世代的工匠独创精神,而用大工厂和机器,统一生产批发规格相同的、物美价廉的日用品。所以这十二所工厂,我准备改造成磨面、棉纺和军工三大块,统一由平等公司来接管购并,以比较好的条件雇佣巴黎本地工人来劳作。” 比勒先生就问,那群巴黎的大商人不高兴怎么办! “他们都是群菜市场的野狗,依附在拉法耶特和巴依身上吸血而已。拉法耶特我已经扳倒他,巴依市长也不远了,等到我当市长后,他们一样不得不臣从于我,我许可他们入平等公司的股份,让他们分红便是,大家一样发财。”这点,菲利克斯从当初在圣德约小镇办蒸汽磨坊时起就无比娴熟。 还有,菲利克斯还提到了诺曼底法郎,他笑着对比勒说,我在诺曼底银行家联席会议上要求诺曼底法郎和指券不挂钩,但现在我准备让鲁昂印钞厂印个三千万法郎来,来做什么,来挤掉巴黎的指券:以后在大面包房和随后的“平等公司棉纺织品经销处”买卖,诺曼底法郎和里弗尔银币通用,但就是不接受指券,过不了多久,我们的法郎就能和铸币兑换,但指券在明面上却兑不到法郎,法郎将愈发广泛和坚挺,指券将一落千丈,到时我们随意开动印钞机,就能从巴黎吸血了。 “至于您我亲爱的比勒先生,制宪会议结束后,我推荐您去法兰西科学院,你去拉拢蒙日先生;还有图雷先生,他卸职后直接回下塞纳省政务厅,我给他安排好了席位。” 当比勒先生和奥什上尉离去后,菲利克斯才得到闲暇拿起笔,在信纸上给贡斯当丝.德.拉夫托侯爵夫人回信,他请求她转告自家的印刷所,准备加印纸币。 没错,现在菲利克斯已从来不给艾米莉写信。 大约是仇恨和赌气,艾米莉也不会自己写信。 两人自从上次大吵一次后,或者说是菲利克斯被单方面羞辱后,气得他把这个金头发小姐晾在一边,他还是无法释怀,为什么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却对我这样刻薄! 并且从侯爵夫人之前的来信里,菲利克斯了解,华莱士小姐嫁到拉夫托家门后,雷米萨也开始痛苦了。 华莱士小姐,不,现在应该叫雷米萨夫人,在巴黎就是个极度虔诚的信女,这大约是庞蒂耶夫尔家族的影响吧!在华莱士小姐眼中,跳舞、打牌、骑马打猎等等,都是种不敬上帝的恶习,是必须要加以约束的,她可以说是很不似巴黎的姑娘,比外省的还要保守。 “现在我明白我妻子梅的手段了......”菲利克斯读到此,捂脸叹息。 因为雷米萨夫人甫 来鲁昂城,就和她姑姑梅沆瀣一气,在雷米萨夫人眼底,梅是娘家倚靠,是如胶似漆的亲党。 梅.高丹也乔模乔样起来,别看她当初和菲利克斯俩未婚就发生关系,但现在怀着孩子,还是坚持坐着马车礼拜望弥撒;雷米萨夫人就更厉害,她甚至把自家神甫都带来了,通过梅的运作,得到鲁昂的一个堂区任命,并且雷米萨夫人是抗拒保宪派教士的,她认为教士一旦向国家宪法宣誓就已堕落为撒旦了,对了,雷米萨夫人还封斋......她通过改换妙逸庄园仆役的手腕,让整个家门都得遵从她的习惯,鸡鸭鱼出现在餐桌上还可,但牛羊鹿等大荤都不得出现的。 梅是假信,雷米萨夫人是真信。 最早在雷米萨中校目光内,那时候的华莱士小姐虽然不算貌若天仙,可最起码体态苗条、温顺可人,语气娇媚,可谁曾想婚后...... “我儿感到窒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每个周末都得陪妻子去教堂挨整整一日的时光,回家还要陪她斋戒,陪她对各种各样的圣物跪着祷告,我看到雷米萨的眼神都空洞渺茫了。我也被仆役告诫,不要邀请男子来家中做客,不要频繁和周围邻居参加牌局,也尽量要少去城中画行。这位巴黎来的小姐,真的是强大,连我夫君都得避让三分呢!我年轻时在凡尔赛宫廷呆过,都不曾见过如此的信女。”侯爵夫人在信中,大吐苦水,“至于艾米莉,她已迁去马洛姆河谷居住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0.对垒到混战 这一切恰如当初菲利克斯所预计的,为了遮盖有私生女的丑闻,艾米莉还是只能离开妙逸庄园,和女儿奥莱丽单独生活。 “她在马洛姆新修了座漂亮的屋宅,就在老镇上,从镶嵌大片玻璃的餐厅窗户里可以看到马洛姆溪流蜿蜒而下的美丽景象,那架钢琴她也携带着,虽然嘴上颇多抱怨,可她依旧精心教育着奥莱丽,也经营着印刷所和织袜厂,每周她会去鲁昂或勒阿弗尔港两到三天处理商务,其余时间艾米莉就呆在屋宅里,大约每隔两个月,她会仪式性地相一次亲,我都能感觉到她的敷衍,现在像拉夫托家还留在法国的贵族可不多了,尤其是年轻婚龄的贵族,他们全凭一腔血勇,又没家庭负担,成批离开国境,并且走的时都说着和阿尔图瓦伯爵一模一样的话,那就是‘最多三个月我们就会凯旋’,然而......留下的全是像我丈夫这样年龄大的贵族,或者是连出境费用都支付不起的穷贵族,在这批人当中艾米莉不可能找到合宜的结婚对象,天啦,我有时会做梦,艾米莉这辈子都没有婚姻,但又没有女修会可去,唉......这是命运对拉夫托家的诅咒,我家的资财越来越丰足,可却被困在了本地,再也不想出逃在外遭受风霜雪雨。对了,我儿雷米萨现在甚至希望能回巴黎,当一名国民自卫军少校,军衔降格没关系,因都说巴黎天翻地覆,他希望他妻子也能享受下巴黎新鲜的空气,但我知道这希望很渺茫,因他妻子就是带着对巴黎教士法的厌恶抗拒,才呆在相对平静的鲁昂一动不动的。” 看完侯爵夫人的信,菲利克斯又觉得自个心肠太坚硬了,他便提起笔来,还是给艾米莉写了封很简短的信,信中他不敢添加其他内容,只是向她致敬问好,并希望艾米莉能回信,说说她和奥莱丽的近况......并称马上秋季到来,他妹妹艾蕾和布格连会回波尔多完婚,他必须要参与,顺带着能回鲁昂一趟,如果允许我登门的话,我会心怀愧疚和感激,如您不允,我绝不叨扰,只让我远远望奥莱丽眼便心满意足。 因为是带了真情,所以封火漆时,菲利克斯还摸了下微红的眼眶。 八月一日,奥尔良公爵在罗亚尔王宫府邸举办了极其盛大的宴会,庆祝“平等俱乐部”的建立,数百辆马车排在他的府邸外,当真是盛况空前。 可谁都知道,以前那个统一的爱国党不复存在了,最初是自由主otg2ntc=义贵族、教士和第三等级代表联合,对抗固守特权的保守分子,但局势发展得太过激荡,温情的联合也毁掉了,新的革命和旧的革命正在飞速分裂:有人希望法兰西航船抛锚,有人希望它缓行,可也有人还嫌它的风帆升得还不够多。 那烛火辉煌的长方形大厅中: 菲利克斯、特鲁朵、马库斯、吉勒永、罗伯斯庇尔、丹东、科洛、比约、夏波、德穆兰、埃贝尔、朱斯蒂娜、艾蕾、布格连等站在一起,他们当中女性的气场,就是倚靠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和朱斯蒂娜夫人两位在散发,这次特鲁朵居然还穿上了礼服,忽然有了些贵妇的仪态,可她的眼神里还是燃烧着火,一种激情澎湃的火焰,她的脑袋上也裹着红色的弗里吉亚帽。 至于劳馥拉.赫尔维修斯今日的容姿美极了,但她此刻却有些难堪地站在菲利克斯所在队伍靠前的十尺开外。 从劳馥拉那侧,再把目光移到十尺外,针锋相对站着的,赫然是《法兰西信使报》的女主人马尔尚夫人,在夫人的身后,则簇拥着拉美特上校、迪波尔、博纳夫,夏特莱堡法院院长迪尔,当然还有昔日与菲利克斯、朱斯蒂娜都同在“黑人俱乐部”里的斯塔尔夫人,这次斯塔尔夫人不但和她的夫君,瑞典大使斯塔尔男爵一道,她的情夫纳博讷伯爵也在场。另外,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来自圣多明各殖民地的博阿尔内子爵,和一大批南特、布雷斯特、波多尔的船主。 从宴会拉开帷幕伊始,原本和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都有些交情江浙湖汉北,且在阿腊斯城的玫瑰诗社里一起参加过化妆舞会的马尔尚夫人,就旗帜鲜明地对他俩说:“很遗憾,菲利克斯你化名鲁斯塔罗,在巴黎发起两次暴乱;而罗伯斯庇尔先生,你在这段时间内连续发表三次演说,企图要置尊贵的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于死地。我不得不说,信使报此后将对你两人持绝然的攻击立场。”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身为信使报记者、编辑的劳馥拉看到这幕,急忙提着漂亮的裙子,企图对马尔尚夫人解释这一切。 “不必了劳馥拉.赫尔维修斯,我是信使报的主办者,同时也是两位王太弟幼年时的女太傅,现在一位面临审判,一位流亡在科布伦茨,在这场时代洪流里,我知道自己该站在那边的岸上。”马尔尚夫人接着说,“劳馥拉,你赞同革命吗?” “我,我基本赞同......”劳馥拉纠结地说。 马尔尚夫人将手抚在她的脸颊上,称赞说你是个很优秀的记者,我很喜欢你,但现在只能告诉你,“因为我不再赞同群氓们的暴力革命,我们现在泾渭分明,你站在哪边,就需要立刻决定——到我这里来,你将继续留在信使报报社; 去菲利克斯那里,你就被解雇。” 所以劳馥拉只能彷徨地站在两拨人的中间。 “劳馥拉,我恰好准备投资两性友爱俱乐部罗贝尔夫妻,筹办一份新报刊,离不开你的笔墨之威,你走过来吧!”菲利克斯对她伸出了手。 劳馥拉不舍地望了马尔尚夫人眼。 “劳馥拉你多次和我讨论政治,我也不止一次告诉你,如何让自己政治理念的拥护者变多,那就是在关键时刻就得坚决支持一批人,反对另外一批人。”菲利克斯强硬地说,“现在斐扬俱乐部,和雅各宾、科尔德利埃和平等俱乐部联盟已完全分道扬镳,你不可能同时踩在河流的两岸。” 确实,因为对普罗旺斯伯爵的审判,对圣多明各殖民地的公民权和奴隶制,对积极公民、消极公民的选举制划分,更重要的是利益纠葛,大家的分歧已无法再弥合了。 斯塔尔夫人摇着扇子,看着对面的菲利克斯,虽然没说话,但各自眼神内都有无尽的惋惜,之前明明是互相欣赏互相倾佩的关系,而现在却......据说追随菲利克斯的朱斯蒂娜,马上要开设个新沙龙;而同时,斯塔尔夫人也将自办个沙龙。 当劳馥拉最终还是牵住菲利克斯的手时,大厅内响起脚步声: 同曾为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布里索,还有韦尼奥,及他俩几个结识的友人,也走到了宴会里来。 来年的国民立法会议议员,这批人也是志在必得。 “我,完全赞同菲利克斯和罗伯斯庇尔二位的观点......可是,据我所知,菲利克斯一面在巴黎街头以鲁斯塔罗上尉的身份冲锋陷阵,但另外一面他还是个大富豪,他的金钱丰裕到可以投资美洲大种植园的地步,为你的棉纺厂机器所需的棉花而劳作的黑奴,差不多得有五千到一万人吧?”布里索忽然加入到战团中,并且似乎同时两面出击,且矛头瞄准的更像是现在巴黎的明星菲利克斯! 当布里索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哗然,奥尔良公爵都难以相信,他为平等俱乐部设的宴会,居然成了各方混战交锋,互相揭短的战场。 “原来波尔多、马赛和勒阿弗尔出航的运奴船,都是在为您和您的种植园服务呢,尊敬的菲利克斯,不,鲁斯塔罗上尉。”拉美特上校语带嘲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1.“资产负债表” 在场的布格连十分难受。 他晓得他家的船只就是一刻不停地在大西洋上运着白金和黑金的,前者是棉花,后者就是黑奴。 这让他有种背负着罪愆的感觉,特别是当社会伦理已发展到要摧毁奴隶制时。 可菲利克斯却表情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份商业年报,即勒阿弗尔棉花商人协会的《兰伯特周报》,当众回答说:“请允许我适当地在布里索先生和拉美特上校前辩解下,那就是——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的棉花种植园内,我已经通过公司财东会议,将所有的黑奴都解放了,在这点上我甚至还要比国民制宪会议要领先一步,从此后友谊公司和潘顿莱利斯公司将承诺,不再接受国内或圣多明各运奴船运来的任何一位黑奴,当然如果黑奴无处可去,恰好船只还停泊在公司所能接触到的美洲港口,我们还是会掏钱将黑奴买下,再给他们自由的权利。” “哈哈哈哈!”博阿尔内子爵,博纳夫还有拉美特上校,及许许多多站斐扬派的运奴船大船主们,都笑起来,觉得这位菲利克斯简直是滑稽。 而布里索和韦尼奥则默然不语,有点相信但又不是全信的表情。otg2ntc= 罗伯斯庇尔的脸则在发烧,他害怕对方的这种指责,要是菲利克斯真的是给倚靠黑奴血泪才家财万贯的人,那他就不得不和这位划清界限,因奴隶制是人权宣言精神所坚决不允许的。 “奴隶制的核心是什么,对,是剥夺自由是强迫劳役是无偿占有。就像你们在圣多明各所做的那般,棉花种植园何辜?追根究底它不过是个劳动场所而已,我在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为黑人们都盖起了木屋,在那里已经形成了不少非洲裔的社区,是的,我们那里不叫这批可怜人‘黑奴’、‘黑鬼’,连黑人也不称呼,因为这个称呼无意中会导致不同肤色人间更大的隔阂,所以我们叫他们为‘非洲裔’,从哪里来就是哪里人。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公司下的棉花种植园就是个规模大些的契约农场......对了罗伯斯庇尔先生,我得向你说明下,为什么棉花种植园不能像普通的农田和工场那样显得自由,因为它是个劳动特别密集的场所,这是由棉花的天性所决定的,一户农夫就能照顾好一大片麦田,但同样面积的棉田就要好几倍的人手才行。人少的劳作就显得自由,人多的劳作就会被误会为奴隶制,这大约就是某种先入为主的观感。” 菲利克斯这番宏论,别说罗伯斯庇尔这类没去过美洲的,就连圣多明各的奴隶主博阿尔内子爵,和那些贩卖奴隶的大船主都目瞪口呆。 布格连和劳馥拉也是啧啧称奇。 人群里,只有艾蕾和朱斯蒂娜两位,端着酒杯淡然听取,对这位江浙湖汉北信口雌黄的家伙早已习惯。 “布里索先生你在费城呆过,博阿尔内子爵阁下就是圣多明各出身的,请问在蓄奴制的庄园内,摘棉花或收割甘蔗时,监工平均要用皮带抽打非洲裔多少下?”菲利克斯这时反倒伸出酒杯,反问对方。 布里索脸色难看,博阿尔内子爵也是避而不答。 “一位美国上南部的奴隶主,当非洲裔犯错时要抽打七十五下,在摘棉花时每位非洲裔每天要被抽打十下到二十下。这个数据绝不是鄙人信口开河,奴隶主把鞭笞的数量和频率控制得非常好,他们把健康的非洲裔奴隶视为自己财产,是不会轻易毁掉的。但是在我的原棉工厂,没有任何抽打鞭笞,而是计件付薪,多劳多得。”菲利克斯报出了精准的数据和自己的政策。 罗伯斯庇尔的面色渐渐平稳下来。 “对了布里索先生,费城和纽约贫民窟内,一间屋子大约住多少人呢?” 布里索耸耸肩膀,只能含糊其辞,说自己在美国期间没有调查过贫民窟。 “五十个人。”当菲利克斯举起五根手指时,在场的人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些红男绿女大概也不会清楚,巴黎的贫民窟其实也一样。 毕竟人和人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 “而我在种植园的非洲裔社区,盖了许许多多的单间木屋,非洲裔以单户家庭的数目入住,大多是四到五个人一屋,并且还有被褥床垫,还有个砖砌的火炉和烟囱,窗户有玻璃。非洲裔的饮食,我还能记得菜单,因我在彼岸也在关心着他们的日子——有肉,有牛奶,有玉米、豌豆、木薯、土豆、蚕豆还有蜂蜜,还有鱼,夏天还额外补充西瓜,冬季则是烧鸡,他们的饮食要比普通美国人要强,没说的,这些非洲裔都是我公司的劳工,是兄弟,从事的是艰苦费力的劳作,让他们吃好是应该的。” 其实在场的法国人,甚至包括布里索这种以“黑人俱乐部”先锋自居的开明人士都不知道其中的窍门。 倒是精明的塔列朗其后听到菲利克斯急智下的辩解,不由得失笑,其实在场的布格连医生也稍微能明白,“这套饮食就像是给个炉子不断地塞木炭,能把炉子始终烧得熊熊的,但也减少了炉子的寿命。换作是人的话,就是让黑奴有足够的力气(热量)干活,但日积月累,肉、奶、玉米和豆子会暗中增多他们的肥肉(即脂肪 ),我们法国人都懂,贪吃诸如肝脏和葡萄酒这样的美食,便会增大罹患心脏病、中风脑卒的风险,对于黑奴而言也是一样——日复一日吃这套饮食,打个比方,从十二岁吃到四十二岁,足足三十年,基本就很难继续活下去。在工厂主和种植园主的心里,有种叫‘资产负债表’的心理,那就是不能承担艰苦劳作的黑奴孩童和老人,就是种不良负债,如果黑奴都能在四十二岁因这套饮食而死于疾病,那便可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实际便是变相清除了不良负债。” “我种植园的非洲裔,也要比普通法国人胖一点点。”当菲利克斯说出这点后,在场居然有不少人,包括罗伯斯庇尔都为他鼓掌起来! 而女士们尤其是法国女士,虽平日里都以纤细苗条为美,但也懂得这规矩不得行在可怜的黑人身上。 既然能把黑人喂胖,那可不就是个大进步吗? “我花钱购买非洲裔的劳动时间,从未将他们当作奴隶看待,我还在非洲裔社区里盖起福音教堂和学校,天资聪明的非洲裔,将来还能在公司内当会计、经纪和推销员呢!给非洲裔分配田地的方案也在制订当中。”说到这里时,布里索已经握住菲利克斯手,向他不住道歉,说他只是得到了美国那边的好消息,宾夕法尼亚等数个北方州,已经正式颁布公共政策,要慢性废奴,所以来问问你的情况。 “一切都完美符合古罗马的法制。当黑奴在宾夕法尼亚等州,履行劳动合同二十八年后就会获释,成为自由黑人,也就是你口中的非洲裔,他的下一代将生而自由,不再是奴隶身份!”平日里最赞美罗马的韦尼奥,激动地阐述说。 “我们法国的圣多明各呢?”这下轮到菲利克斯反诘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上校“三人帮”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2.大臣的名单 这场辩论,以三人帮大败亏输而告终。 最终博纳夫和博阿尔内子爵也只能表态说,圣多明各殖民地首先尽量给予白人移民和混血克里奥尔人平等的公民权,至于黑人吗,他们准备仿效布里索先生所提及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经验”,推行慢性释奴政策,以求在二代人后让岛屿上的黑人奴隶全都获得自由。 随后这场宴会匆匆告散,虽然有很多宾客注定不太高兴,但奥尔良公爵还是见到了菲利克斯的战斗力,不由得甚为满意。 此刻,在杜伊勒里宫中,国王路易十六也特意召开了场小型的私人宴会,出席者有米拉波伯爵,还有朗格多克军团指挥官巴拉斯,及参与“解救国王”的枫丹白露市长沙帝隆伯爵。 三位都得到了王室的勋章。 当然还有第四位得到勋章的人,居然是宫廷的画师克劳德.沙特莱otg2ntc=,这位在拉法耶特逼宫和随后的事件里,积极坚守自己岗位,还拿起武器和禁军一道战斗,所表现出来的忠诚让国王和王后非常欣慰。 宴席里路易十六慢吞吞地说,国民制宪会议对朕先前的御前大臣们集体弹劾,朕也不得不换一套班子。 当路易十六说,米拉波伯爵可以就任财政大臣时,这位快乐得几乎昏了过去。 至于巴拉斯子爵,路易十六心领神会,答应升他为将军。 而沙帝隆伯爵,国王陛下想要让他就任同样要害关键的外交大臣,“每年两千五百万的王室经费,拔出六百万归您调配使用。” 沙帝隆伯爵赶紧起身鞠躬,风雅秀美的王后还特意叮嘱他说:“江浙湖汉北注意保持和利奥波德皇帝的友好关系。” https:// 然后伯爵就有些儿担心地询问:王太弟殿下到底会如何,布勒德伊男爵被暴徒们抓住,这样看来结局很不妙。 “尽量求情,让他遭到流放吧,若是死刑......唉。”路易十六痛苦地闭上眼睛,实在不敢想象。 “请陛下尽快切割吧,为了保全王室不得不这样。”巴拉斯规劝说,接着他又提及,“只是如此,怕是会触发皮埃蒙特王国和我国的战争。” “此事平平无奇,像皮埃蒙特王国这种小国,对我宣战,反倒有利于增加陛下的威望。”王后很平淡地回答。 随后,国王和王后又继续开出名单,其中就有让隐居巴黎枫丹的法兰西海军元帅凯嘉鲁埃公爵就任海军大臣的事项,这应该是出于菲利克斯暗中的努力。 奥尔良公爵就任陆军大臣的企图,国王、王后也不得不同意。 但同时这两位也留了后手,那位在奥尔良公爵府邸内做客的,也是圣多明各大种植园主代言人的博阿尔内子爵,已被预先列入了殖民大臣的名单,由他来主管法国海外殖民贸易,所以他当着菲利克斯的面所承诺的“赋予克里奥尔人平等权利”、“慢性废奴”等,其实就是一番空言罢了,他还是会千方百计地维护白人殖民者的特权。 还有个至关重要的职位,即内政大臣,塔列朗和斯塔尔夫人的情人纳博讷伯爵都在互相竞争,再加上塔列朗本身就与斯塔尔夫人因爱生恨过,故而这段时间双方都爆出不少攻讦之语,斯塔尔夫人在沙龙称塔列朗是法国历史上道德最败坏的教士,养情妇生私生子投机倒把囤积居奇什么坏事都干尽了;塔列朗则骂斯塔尔夫人假道学,像头母猪,斯塔尔男爵宁愿和七十岁女戏子往来都不愿回家多待一会儿。 对这个位子如何安排,国王和王后也非常为难。 可一旦房门洞开,腌好的肉都暴露在饥肠辘辘的饿狼眼睛前的话,那它们如何撕咬争夺,可就不是房屋主人的事,主人想要驱散狼群,反倒会遭遇杀身之祸。 这不,一群狼在罗亚尔宫晚会结束后,就聚集到了斯塔尔夫人的府邸沙龙室内。 不是别人,正是布里索和韦尼奥。 布里索内敛,他双手背在身后,好像始终在思考,他本是个法律出身的,但后来却卖文为生,始终从事新闻、结社和金融等冒险活动,他从未发财过,但因足迹踏遍欧美各国,所以显得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再加上这时布里索已三十七岁,年富力强,此外所以和菲利克斯相比,起码是在表面上,他更显得稳重。 韦尼奥奔放,口才非常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也很年轻,才三十二岁,号称“来自波尔多的罗马人”,正直里带些迂腐,热情中带些幼稚,恰如今天他先质疑菲利克斯是个黑奴制产业主,但当菲利克斯解释明白后,他就真诚地请求菲利克斯的原谅,他认为道理就是道理,任何辩论的终极目标就是把道理给说清楚,不该产生辩手间的宿怨。 “我们还有几个善辩之士,全在波尔多城,也全都想成为下届立法会议的议员。金钱方面是不用担心的,我们也有许多财东的支持,只要能让我们得偿所愿,那么光凭我们的口才和智商,便能操控住国家的内阁。” 斯塔尔夫人坐在卧榻上,听着布里索的计划,觉得这群文士的口气还真是大。 “内阁 大臣遭到我们弹劾,那就会走;得到我们演说的拥护,他便能留。”韦尼奥雄心勃勃地补充道,接着他对斯塔尔夫人身边的纳博讷伯爵说,“您是贵族,但也是闻名遐迩的爱国者,是拥有王族血统的斗士,你可以代表法兰西这个民族,成为大臣。” “我是渴求成为内政大臣,为国家效力的。”伯爵慨然回答。 “你可以成为外交大臣。”韦尼奥笑着说。 伯爵和斯塔尔夫人互相对视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个胆大妄为的律师给冒犯了? “因为我们的偶像罗兰先生,会是未来的内政大臣。” “是曾参与编撰百科全书的罗兰.拉普拉蒂尔先生吗?他现在不是和妻子半隐居在里昂的吗?”斯塔尔夫人问。 韦尼奥点点头,随即又说:“只要罗兰先生一出山,就能平稳法国的局势。至于财政大臣,该是布里索的亲戚,日内瓦银行家克拉维埃耳的。” 原来,阻挡菲利克斯并购里昂棉纺业的克拉维埃耳,是布里索的亲戚...... 同时斯塔尔夫人的父亲内克尔也来信,表示希望女儿利用在巴黎沙龙的声势,也支持这位同乡。 “那,陆军大臣呢?”斯塔尔夫人询问。 “也是布里索先生的一位旧识。”韦尼奥其后压低嗓音,说出了这位的名字。 “可是......现在太迟了,国王马上就要更换阁臣了。”斯塔尔夫人遗憾地说。 “不迟,只要我和布里索,及其他友人进入到下届立法议会中,内阁必然按照我们的意愿重组。”韦尼奥信心满满。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3.一嗓子 “也就是说,米拉波、塔列朗这些寡廉鲜耻的人物,即便马上进入御前会议,将来也会被驱逐出去?” “就是这样。” 斯塔尔夫人沉吟了会儿,就坦白说到:“尊敬的布里索先生和韦尼奥先生,今日在罗亚尔宫的宴席里,你俩应该认得菲利克斯.高丹吧?” “知道,他算是控制住巴黎国民自卫军和部分街区,据说就是他在抬米拉波伯爵、塔列朗主教和凯嘉鲁埃元帅入阁。” “这位年轻人,今年实际年龄才二十五岁,但已经可以操弄人物入阁了,你们有信心和他坐在一张牌桌上博弈吗?” “没关系,刚才我们要推选当陆军大臣的那位,便是我们手里的otg2ntc=王牌。另外,我们还有张王牌没用呢!” “那好,我会运用所有人脉关系,支持你们的,也当是支持纳博讷伯爵。”斯塔尔夫人最终决心在牌桌上下注。 布里索和韦尼奥便带着自信的笑容,告辞了。 这时候菲利克斯也没闲着,他难得没有陪在朱斯蒂娜母女的身边,而是赶回司令部,一封封认真看着各种来信。 他的一颗关键棋子,开始发挥作用了。 那便是鲁昂军友会的一分子迪蓬上尉,他本来被介绍去瑟堡的“江浙湖汉北卡朗唐军团”内服役,前几日他突然来信,告诉菲利克斯: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卡朗唐军团即将离开驻地,同样向巴黎方向移动。 而这位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杜穆里埃将军,对军官们的说辞便是“因布耶侯爵身陷南锡兵乱里,最终还没有个结果,所以我蒙国民会议及国王陛下的传唤,要充当平定贾雷斯叛党的主力。” 杜穆里埃,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将,但因只是二流门第出身,所以还干过倒卖情报的秘密买卖,现在他也认识到了,大革命的乱局是出人头地的最好机遇,手里有军队有枪炮,那就有了依仗和声势,他这个沉寂在法国北岸瑟堡要塞多年的“老战船”,也要扬起风帆擦亮甲板,去风浪里搏一搏了! 先前菲利克斯在鲁昂fac革命时,和王室将领杜穆里埃始终是平淡的友好关系,杜穆里埃一直游离在诺曼底革命风云外,但这不代表菲利克斯对他会忽视,当年迪蓬中尉将沙多达西伯爵全家杀害后,菲利克斯就顺势把他安插到了卡朗唐军团内,现在果然得到这份重要情报。 今晚,菲利克斯得到迪蓬的第二封信件,里面说得更清楚: “陛下特派员已经到军中,我用几瓶最好的酒贿赂了杜穆里埃将军的副官,他向我吐露说,大伙儿以后都要发达——杜穆里埃将军要被陛下推举任命为陆军大臣。” “那奥尔良公爵的陆军大臣任命,又要泡汤......也难怪,王后始终忌恨他,仅次于普罗旺斯伯爵。”菲利克斯心里嘀咕着,计算着。 随即凌晨时分他顾不得休息,就让雅克驾车,来到旺多姆广场圣勒男爵夫人的宅第,并让雅克将消息灵通的塔列朗邀请来,共商大事。 “据我的判断,奥尔良公爵确实又不能如愿啦,但杜穆里埃这位先前籍籍无名的,背后肯定是得到支持的。” 菲利克斯则焦急地说:“不行,杜穆里埃不能主持平叛,我原本的想法是把你和米拉波伯爵送入内阁,然后让保罗.巴拉斯,或陆军大臣奥尔良公爵前去平叛,我当供应商,大家一起赚一笔。现在杜穆里埃可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放心。” 对此塔列朗表示理解,随后他想了想,对菲利克斯的口袋指了指,说郎巴勒亲王夫人当初给你了什么东西来着? 菲利克斯醒觉,他从上衣口袋里抓出了枚精美的钥匙,那是王后寝宫的,“也罢,今晚我就去一趟,问问清楚王室的新阁臣名单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遇到王后说话谦卑些。”塔列朗提醒说。 这时,在塔列朗眼前摇来晃去的十字架形状的钥匙,慢慢停下不动,就在塔列朗诧异时,他看到菲利克斯皱着眉头,冷不丁问了句“为什么我要像个盗贼似的,在晚上去王后的寝宫,低声下气地央求她给我阁臣名单呢?” 塔列朗一下子倒没反应过来,摊开手,“为什么?” “我是西大区国民自卫军上校,现在拱卫王宫的也是朗格多克军团。只要我让丹东吼一嗓子,就有几万无套裤汉追随我,所以我想要呆在卡耶维多公馆内,让郎巴勒亲王夫人把名单递送来给我。” “吼一嗓子就能行?” “对,一嗓子就行。”菲利克斯肯定地回答说。 第二天,西大区和中央大区共三千名国民自卫军士兵,外加数千无套裤汉,突然从马尔斯大校场拉出数门大炮来,过了新桥。 随后,“丹东先生的大嗓门”:合计七八枚圆形炮弹,被大炮发射出来,夹着巨大的噪音,砸在杜伊勒里宫和万森要塞的花园和广场上,炽热的在地上打着转转,冒着青烟,宫廷内所有人吓得满面土色,负责看守的朗格多克兵漠然不动,瑞士兵连队都手持着步枪,站在走廊下,看 着沸腾扬起的炮灰,瑟瑟发抖。 炮击停止后,路易十六忙询问巴拉斯发生何事,结果巴拉斯只派来名中尉,对国王和王后说,鲁斯塔罗上校有事想和宫廷谈谈,请郎巴勒夫人屈尊前往圣路易岛的卡耶维多公馆一趟。 “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阁臣安排上出了什么岔子。”玛丽.安托瓦内特询问夫君。 路易十六支支吾吾,王后则是忧心如焚。 很快,事实问清楚了。 大约下午时分,亲王夫人作为宫廷使者,果然如约来到卡耶维多公馆。 通常在旧制度下,郎巴勒夫人这样的门第,基本不会亲身来到大布尔乔亚的屋宅的,这样可把公馆上下给忙坏了。 公馆主人布勒太.卡耶维多虽然抱恙在身,但也勉强坐着轮椅,正装来迎,他那已有身孕的美丽太太,则负责推着轮椅。 菲利克斯也在旁边,作为卡耶维多家挚友的身份,当然他才是亲王夫人来访的首要目标。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般恶作剧......对王宫威仪如此侵侮慢待!”待到第八间客厅内,亲王夫人大为光火。 “抱歉,以前有位夫人也这样说过我。只是我最近购并了好几家巴黎的工场用地,棉布、面包、铁钉、家具乃至步枪我都能承接,我为巴黎人做这么多事情,为王室殚精竭虑,也要回本,原来我和王后陛下还有亲王夫人达成的协议是,由奥尔良公爵为陆军大臣,然后由公爵之子沙特尔公爵和巴拉斯子爵领军平叛,但......杜穆里埃将军的军团为何会突然南下呢?”菲利克斯语气有些委屈。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4.僭越放肆 亲王夫人原本还态度严肃地要求菲利克斯不要询问,但很快她就软了下来,她明白现在的王室就是漩涡里的一艘破船,没多少讨价还价的本钱,最后也只能对菲利克斯提及: “杜穆里埃将军七年战争时曾到过美洲,在航船中继站圣多明各,与一批当地的爵爷生意人交好。” 菲利克斯颔首,弹了弹指头,说:“所以说有马上的殖民大臣博阿尔内子爵为这位大臣撑腰喽” “马上的......你们是在用尊贵陛下的任命当牌桌上的筹码吗?”听到这个词汇,亲王夫人美艳的脸上掠过丝不快,她觉得王室权威已被这群满身铜臭的布尔乔亚给冒犯了。 “可敬的王妃殿下,当初您莅临丹东先生办公室,许诺我为市长,丹东为检察长时,陛下的任命不就已经上了牌桌吗?”菲利克斯翘起腿,语气严肃低沉,咄咄逼人,“坦白说,金钱和我都不是傻瓜。市长和检察长都要竞选,都要面临制宪会议旧议员和其他人的争抢,您总不能用一把剑和一枚勋章,就给我开这么大数额的空头汇票。我要是落败了伤心了,王室以后可别再来寻求我的帮助......” “和你们打交道,我早该把话说得通透点。说吧菲利克斯,我俩otg2ntc=间无需如此。”亲王夫人正襟危坐。 “我希望问个问题,那就是除去圣多明各的商团外,杜穆里埃还有哪些资本来当他的后援?我俩该赤诚相见,我的西区自卫军司令部也是有些情报工作的,我掌握了些您方才没有倾吐的情报。” “南方城市......蒙彼利埃、马赛、格勒诺布尔等一些的大产业主,当然也有些瑞士和皮埃蒙特的资金,宫廷银行家巴茨男爵收到累计五十万里弗尔,要求......” 哼,果然是南方的棉纺织业主佩里埃在当金主。 “五十万,五十万?区区五十万里弗尔,就能决定个大臣的位置!”菲利克斯故意惊叫起来。 “旧制度下差不多就是这个价码。当然宫廷也有它自己的考虑。江浙湖汉北”亲王夫人不卑不亢。 “无论如何我要奥尔良公爵当陆军大臣,让沙特尔公爵当平叛军主帅,军队供应承包给平等公司,军队的面粉,军队的靴子,军队的棉衣,军队的纽扣和帽子......” “您太僭越放肆了。”亲王夫人批判说。 可菲利克斯压根不关心她说了什么,直接说:“就按照这个名单来,欧坦主教塔列朗要当内政大臣,米拉波伯爵要当财政大臣,然后你们该怎么安抚杜穆里埃将军?我可不想得罪这位将军,对了,就让杜穆里埃将军当外交大臣吧,有足足六百万里弗尔一年的经费,他该没什么大的异议,也可以给那群金主个交待,我们都是搞产业做生意的,钱和股票得换来换去才能加强情谊,没必要那么僵。” 亲王夫人生气地站起来,“菲利克斯.高丹先生,你这简直是不顾等级的胡言乱语,像是得了臆想症般。” “不,没有臆想症。可敬的王妃殿下,如果还是旧制度在统治的话,您会来和我共处一室吗?”菲利克斯收了话头,顺手一戈。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语塞。 昔日她在索城别墅里首次“接见”这位时,这位就像个仆役般,站在待客室的门框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来谈谈撤围杜伊勒里宫的事吧,大家对王室和国民会议的拖宕都异常不开心,所以有些人鲁莽地对王宫广场发炮,单全是些质朴的人儿,他们其实没什么恶意,都对国王和王后敬仰爱戴的。” “我会尽力斡旋的。”当菲利克斯提起暴民乱兵和虎视眈眈的大炮时,亲王夫人只能无奈地屈从。 “谢谢,谢谢!”菲利克斯在得到许可后,抓起亲王夫人戴着刺绣手套的手背,殷勤地吻了几下,“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崇高到了不得的思想,只要能得到王室的垂青,就受宠若惊了。” “普罗旺斯伯爵殿下......”夫人急切地询问到这个攸关的问题。 这时,菲利克斯原本俯在她手背的脸抬起来,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笑着回答:“这个......很难了,哈哈,他已经是法兰西王室的不良负债了,拉法耶特侯爵那么蠢,居然想把区区莱维子爵献上祭坛就能清账,所以他被驱逐了。” 听到这个回答,亲王夫人不由得整个手臂都在菲利克斯的手中抖动了下,美丽的眼眸闪过了恐惧。 “不用害怕。清除负债,是件好事情。”菲利克斯很恭敬地说,站直身躯,退后向德.郎巴勒亲王夫人鞠躬。 送走亲王夫人后,菲利克斯心情变得很不错,他按了按铃铛,卡耶维多公馆的男仆立刻更为恭敬地出现在他眼前,“去邀请拉利夫人来,晚上我难得有空闲,大家可以打几局扑克牌。” 夜晚后,拉利夫人从旺多姆广场驱车赶来,菲利克斯、安德莱依娜和卡耶维多先生,宾主共四人,客客气气地在一起进了餐,随即又打了两个小时的扑克。 临别时,直到见不到卡耶维多先生轮椅时, 安德莱依娜才羞涩地在前厅僻静处和菲利克斯接吻,颇说了些时候的情话,是恋恋不舍。 “好好照顾可怜的卡耶维多先生。”菲利克斯抚摸着她金发末梢处露出的褐色,柔声说。 安德莱依娜的泪就流下来,说我是在带着负罪的心情来照顾他。 “别这样太太,你还有我,你还有腹中的孩子,余生你不会孤单的,卡耶维多先生真的是好福气,他在里昂的产业我会夺回来,绝不让恶人平白无故霸占,将来它还要姓卡耶维多,每年给您和孩子带来起码三十万里弗尔的用度。” 科尔德利埃俱乐部中,丹东坐在主席台上,对着所有听众说着普罗旺斯伯爵叛国案的司法进程。 这位精力充沛的律师,当了案件的起诉代理,代表整个国民会议:“侦查委员会已经弄清楚了,黑心商人佩里埃、穆内、雷卡米埃提供了肮脏的金钱,还有前任财政大臣卡隆,他联络西班牙国王和皮埃蒙特国王在幕后操控。他们在巴黎的情报据点,在法兰西沙龙和奥古斯丁修道院,魁首有杜瓦尔.德.佩尼梅尔,迪斯卡赫伯爵夫人,还有布维尔男爵、贵族议员卡扎莱斯、隐修士穆里,他们在看似正当的名头下,成群成群地进行贵族式的密谋,要颠覆共和国。当然他们的领袖,就是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还有拉法耶特侯爵。” “绞死他们!”所有人吼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5.guillotine “我们还不清楚,在巴黎有没有属于他们的更为精干隐蔽的情报据点,但按照马拉所说的,砍下贵族五百颗到六百颗脑袋,才能换取革命的安全,这也就足够了,因为我们情报数据表明,参与到法兰西沙龙的国会议员,也有非议员,差不多也是六百人。我们太宽容了,像佩尼梅尔这种从三级会议代表期间就顽固不化的穿袍贵族,处处阻扰着法案和革命,却能让他领导一个反革命沙龙从事颠覆活动至今,既然曾经的专制者和贵族屡屡用来杀人的斧头已落地,那我们就得抓住它,用这把还沾有人民鲜血的斧头,反手砍向专制者和贵族们。”丹东吼叫道。 同时,在雅各宾俱乐部里,罗伯斯庇尔也站在台上演说,他刚刚从一场小病内痊愈,就开始对国民制宪会议刚刚通过的死刑法案发表演说。 很显然,这条死刑法案正是针对普罗旺斯伯爵而临时通过的,内容很清晰:“某个党派首领根据立法机构颁布的法令而被宣布为叛乱分子的时候,这个公民必须立即结束生命,这不仅仅是他罪有应得,同时也是出于保障国家安全的考虑。” 如果,如果仅仅是在去年,罗伯斯庇尔还是个坚决的废死者,他不止一次在制宪会议里就此事发表看法,也始终主张“为了宪法的完美无缺,必须把沾着血腥的律条剔除出去”,但现在他决定站在革命洪流这边,不过对这个死刑草案,罗伯斯庇尔依旧有自己的质疑在内,他说到:“读完这个草案,我察觉了其中的细微差别,这是我身为律师所造就的一种敏锐性。那就是这个草案可以同时适用于两种情况——反革命某个阴谋败露之后,比如这次普罗旺斯伯爵的绑架叛国案,人们可以把祸首给抓住,判处死刑,这是不言而喻的;可是,还得预先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即当国民会议,无论是本届还是下届,开始敌视革命并阻挡革命进程时,那就会出现反对国民会议的人民运动,如果人民运动失败,为首者被捕,那么他们也该按照这项草案法律被判处死刑吗?” “国民制宪会议,还有下届的立法会议,难道不是代表人民的机构,难道它不是人民公选出来的吗?” “只要还有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这种反动愚蠢的法律存在,那我otg2ntc=就永远有这种担心,那便是——法律会成为当权者作恶的工具!我宁愿成为人民断头机下的亡魂,也不愿得到反革命法庭虚假的赦免。”罗伯斯庇尔用尖利的声音答复那位提问者,赢得了满堂喝彩。 罗亚尔宫的平等俱乐部里,一位来自巴黎本地的进步记者,也是俱乐部会员普律多姆则同样在发表演说: “叛国罪死刑的草案已被国民会议通过,它此后将成为法律,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前去法庭成为陪审团吧!用陪审团的投票来阻止某些还盘踞庭长、推事位置的旧贵族网开一面,巴黎每个街区都能选出名陪审员来,用这个投票来代表公意,对叛国者进行最严厉的惩处!大伙儿们,若是这次公意被扭曲篡改而失败,那不出二个月,这个国家就要在内外敌人夹攻下覆灭了,读读马拉先生的<我们全完蛋了>这篇文章吧!” “断头机,断头机,guillotine!”在聚会的罗亚尔宫方厅内,听众们齐声举手,拍着巴掌大呼。 参会的也有不少女性,其中就有劳馥拉,她身边则是罗贝尔夫人,自从劳馥拉被破门逐出《法兰西信使报》后,这位来自阿腊斯科学院的女性就尤其接近劳馥拉,因她和她丈夫都明白,劳馥拉这个小可人儿就代表着投资,两性友爱俱乐部马上就会拥有份门类齐全的报刊。 “guillotine......断头机。”劳馥拉还在困惑着。江浙湖汉北 https:// 罗贝尔夫人便解释道,guillotine这个词汇来源于“guillotin”(吉约坦)。 “吉约坦博士?”劳馥拉难以相信,一个处死刑的机器,怎么和一位温文尔雅的物理学博士,一位制宪会议议员联系起来的。 谁都知道,吉约坦博士是国民会议里最好的人。 原来,断头机正是这位博士发明的,申请过专利,后来又经路易十六的改进(斜三角形的刃片),先是用病死或被处决人尸体做实验,效果良好,然后按照罗贝尔夫人介绍:“第一次实用,是在鲁昂高等法院。” “师父所在的家乡那里吗?” 诺曼底鲁昂,真的是厉害呢!处处引领我们法兰西。 “是,斩了叫科尔贝、雅尔丹的犯人。”夫人记忆犹新,她曾在报纸上见过。 今年一月,为体现各等级的平等,国民会议通过了“用断头机来执行死刑”的法案。 原本死刑或各种刑罚是由刽子手来做的,很有“观赏性”,观众们花点钱就能围观,执行过程更像是刽子手和犯人间的贴身肉博——犯人拼尽全力反抗不想死,刽子手则花尽力气使其就范,真是激烈又惊悚。“但现在不同了,死刑面前众生平等,不再有千刀万剐,不再有剥皮抽筋,比如那个弑君者达米安,在广场的众目睽睽下,他遭到凌迟和车裂的酷刑,操刀的 神圣刽子手们用钳子,将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撕扯下来,胸膛、手臂、大腿、小腿......达米安高声狂叫着,他甚至能在行刑台上抬头看到自己碎烂的身体,但他没有咒骂任何人......刽子手随后从锅里抓起一把烧红的铁勺,装着滚烫的油水,或者是沥青、硫磺什么的,浇在他每一处伤口上,这让他生不如死但又不会死,随后达米安的身体和四肢上被绑上绳索,牵在好几匹马上,马被赶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足足十五分钟,撕扯了一次又一次,但达米安依旧没裂开,人的躯体可不是那么容易裂开的。于是每一次,马匹还得变换不同的方向,最后由四匹换了新的六匹,达米安才终于死亡了,四分五裂地死亡了。” 罗贝尔夫人对三十三年前的那场酷刑的描述,让劳馥拉惊心动魄,她不由得摸摸自己纤细的脖子,和可爱的胳膊,好像它们也不保了似的。 “这样看来,断头机是种文明的进步。”劳馥拉承认说。 “是这样的,按照吉约坦博士的说法,刃片一落下,人的脖子反倒会感到一阵清凉,所有便结束了。”夫人很温和地说。 “博士怎么知道有清凉的感觉的,他自己又没试过。”劳馥拉心里嘀咕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6.恐怖的峥嵘头角 就在劳馥拉还在思索着人在被断头机斫下头颅的那一刹那,到底感觉是如清风拂过,还是如沸油煎炸时,巴黎城各街区开始奉临时成立的“叛国罪审判法庭”和侦查委员会的命令,严厉搜捕反革命党的分子。 侦查委员会,成为此后类似机构的先声,这支队伍的组成部分是倾向于革命的旧巴黎警察,如菲利克斯亲近的杜蒙和武朗都在其中,他们经验丰富,但为了维持坚定立场,防备这群老油子把人犯给放走,每个街区委员会都选出特派员,对其抓捕行为进行监督;另外,为了加强武装力量,侦查委员会还从五个大区的国民自卫军内抽调部分燧发枪手。 此刻,“告发”这个词汇也如浪潮般涌起,爱国精英们积极鼓动告发的风气,并声称这是巩固1789年革命成果而必须进行的有益活动。 最早提出者是记者卡米拉.德穆兰,他率先炮制出一篇《告发者权利宣言》的文章,肯定在民主自由的体系下每个公民都有搜寻国家敌人的权利和责任,“应当把注意力集中在每个人和每件事上”。 国会议员巴雷尔直言不讳,“和叛国阴谋做出殊死斗争,并非要用刀剑,告发是最有效的行为。” 米拉波伯爵也附和说:“在专制统治下,大肆鼓吹告发行为毫无otg2ntc=疑问是令人厌恶的;但在此时此刻,当国家身处危险当中,它就必须被视为我们,也即是自由制度捍卫者美德中最重要的部分。”米拉波伯爵还疾呼,真正的爱国者可以坦然告发他认为有嫌疑的人,也不会惧怕别人的告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可以在公众和法庭前替自己自由辩解,真相自然大白,革命者队伍也会由此愈发团结。 布里索也在自己筹办的《法国爱国者报》的报刊每期题头上都刊印上一句警语:“自由的报刊是人民警惕的哨兵!” 让.保罗.马拉更是将告发上升到了一门艺术,他的《人民之友》可以说满是揭露、告发和批判,“我就是人民的眼睛,你们不能如孩童般一无所知,不能看不到真相,人民之友将始终替你们擦亮双眼。”在当权者的眼里,马拉自然是最可怕的,他设置奖金,鼓励读者直接向他告发和控诉,告发的内容也直接刊登在报纸上,若马拉强烈怀疑某些官员或议员代表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他甚至可能杜撰一封“给编辑的信”——实质的断头机还没有竖起,舆论精神的断头机就已矗立,这个断头机很快就进化为个怪物,它能自己审判嫌疑人,然后自己再处决嫌疑人。 在俱乐部内,当有人问,告发到底会不会侧滑为诽谤时,脸色苍白的罗伯斯庇尔是这样回答的: “诽谤就是告发夸大后形成的,但法兰西好不容易结束了长期的奴役,自由终于重新树立,在目前革命根基未稳的情况下,这种夸大是可以被容忍的,因为很多时候矫枉便必须过正。” 种种风气积累起来,最后在普罗旺斯伯爵绑架王室外逃案件后爆江浙湖汉北发,绝非一日之寒。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先前在大同盟节内受惊逃走的那批贵族反倒是幸运的,当四面城关如铁幕般落下,巴黎内外的交通被严密封锁起来,就连市政厅的通行证都失效了,必须要侦查委员会的通行证方可,而这个委员会,实权则掌握在检察长兼起诉人乔治.丹东和审判法官富基耶.坦维尔的手里,按照其后解密的资料,菲利克斯手下的“邮政分拣员”也充当了猎犬的角色——革命的暴力、恐怖在1790年秋首次露出峥嵘。 奥古斯丁修道院俱乐部,被封条封死。 法兰西沙龙遭到彻底的搜查,一队新组建过的国民自卫军掷弹兵在市民们的欢呼声里突入进去,而后侦查委员会的成员将里面的柜子全部搬走。 奇特的是,经过没费什么力气的调查,法兰西沙龙确确实实和西班牙、皮埃蒙特、西西里等外国,及聚集在科布伦茨、瑞士等地的流亡贵族存在大量书信往来,这也表明此刻的反革命贵族拙劣粗疏到何种程度! 攻击的炮火很快蔓延到了制宪会议中,卡扎莱斯是法兰西沙龙的核心成员,他被宣布罢免议员资格,不可侵犯的人身权利只在纸上:这位喜好提出决斗的黑脸庞贵族议员被带走。 隐修士穆里也未能幸免,他身为奥古斯丁修道院对革命抨击最猛烈的保守宗教分子,在巴黎城郊旅馆被抓捕,当时他正准备逃离。 法兰西沙龙首领德.佩尼梅尔,在乔装骑马往西走,穿过杜伊勒里宫田园大街外的长野修道院马术场时被国民自卫军岗哨所拦下,验明身份后被送去阿贝义监狱。 沙龙的女主人迪斯卡赫伯爵夫人在自家住宅内被捕,告发她的是自家的厨娘。 经过委员会询问,迪斯卡赫伯爵三个月前已经在遥远的科布伦茨,于流亡贵族队伍内,发誓要为恢复光荣的旧制度而战。 法兰西沙龙的另外位中坚分子布维尔男爵倒成了漏网之鱼,侥幸逃走。 最终,环绕着对奥古斯丁修道院和法兰西沙龙两个“反革命组织”、“反公民团体”(丹东语)的彻底清查,更多的证据被递交到法庭 上,递交到丹东的面前,虽然旧制度司法贵族参与的法庭企图抗议阻扰,但丹东成功地发动了以巴黎人为主的陪审团,他几乎将法庭变作自己慷慨演说的场所: “一切都太清楚了,法兰西沙龙的外线组织就在都灵城,触角能伸到意大利、瑞士,欧陆的十字路口,它有时收到钱,有时则花钱,源源不断地给外国干涉势力递刀子。在都灵的情报组织头领有三位,一位是前财政大臣卡隆,一位是前巴黎警察总监克罗斯纳,一位是黑党分子意大利贵族昂特赖盖伯爵。先前在王宫前聚集的黑党武装是他们发动的,普罗旺斯伯爵和莱维子爵、布勒德伊男爵劫持王驾的罪行也是他们发起的,在阿维尼翁屠戮无辜信徒的恶行,也是由与他们联系匪浅的‘短刃骑士团’做的,贾雷斯叛军也和这个法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礼拜后,头戴着三色徽黑帽的法官富基耶宣布: “以国民制宪会议颁布的叛国罪法律,判决普罗旺斯伯爵、布勒德伊男爵、德.佩尼梅尔三人死刑,萨伏伊公主即刻遣送归母国,迪斯卡赫伯爵夫人、卡扎莱斯、穆里等(还有一长串名单,基本都是两个保守派俱乐部会员),监禁在阿贝义监狱和硝石库女子感化院中!”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7.红透的红帽子 普罗旺斯伯爵立在法庭中央,四面全是呼喝和叫骂,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尊贵如他的王室,一个曾经享有国家摄政权的人物,法兰西的顺位继承者,怎么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法庭,会被一群粗鲁满是戾气的什么陪审员,通过再滑稽不过的投票判决极刑! “这会引发法国和皮埃蒙特王国的战争,不,是整个欧陆的战争,你们这群下贱东西,无权决定我的生死,甚至没有资格在这搭起法庭。王者是不会被群氓所审判的,我身上有着卡佩的血统,有帝王的血统......如君主的贵族,去外国宫廷不就如同次长途旅游,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太荒谬了!”肥胖的普罗旺斯伯爵破口大骂着。 但却有无数仇恨的眼睛盯着他,无数手指隔空戳着他,还有无数嘴巴喊出的声响将他的抗辩给淹没。 冷汗直流的普罗旺斯伯爵,绝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一具断头机下的尸骸,扔去圣德尼斯大教堂下葬,他半生的谋划,一辈子的春梦,就要这样窝囊耻辱地折戟沉沙了?他摇晃着面前的栅栏,对面无表情的丹东喊:“一切都是我的侍卫长莱维所为,我是受害者。” “行了吧......”旁边的被告席位上,布勒德伊男爵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 另外位被判处死刑的德.佩尼梅尔更是心胆俱裂,几乎说不出话来otg2ntc=,他不清楚巴黎为何突然会变这样:仿佛还在昨夜,他还像没事人般在豪华的迪斯卡赫伯爵夫人的沙龙室徜徉,端着马德拉红酒杯,像是头在林间优雅觅食的鹿,戴着象征旧制度荣耀的“角”,时不时和其他人亲昵地交换些小秘密,科布伦茨如何了?阿尔图瓦伯爵如何了?都灵宫廷如何了?马德里和伦敦如何了? 就这,就这,就这! 他几乎瘫在了席位上,直到群黑衣服的法警和执达员将他给驾走,佩尼梅尔嘴巴僵住,双足拖着,惊恐的眼神内法庭的人影和景物,不断转折晃动着,穿过走廊和庭院,直到被拖入到肮脏恶臭的监牢内。 和他相连的,是普罗旺斯伯爵的牢房,布勒德伊男爵则在拐角处靠西的那间里。 夜晚,精神崩溃的王太弟殿下想了许多,把心里渴望的传奇故事,对自己叙述了一遍又一遍:在屋顶上如履平地的蒙面骑士,拥有出神入化的剑术,畅通无阻的马车,救出自己这位尊贵的人物;又或是心地善良的狱卒,悄悄给他递来一把能锯断出风口栅栏的锉刀,甚至可能已经为自己预备挖好了条暗道。 一个濒死的人总是会抱着狂热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江浙湖汉北 外面监狱庭院内,脚步声和对话声不断响起,那个恐怖的法庭和委员会还在不停地抓捕、审判,陆陆续续有超过两百人牵连其中,虽然其实这群人之间的关系都很牵强,实际上他们也疏于紧密联络,可凭借丹东无比出色的检举才能,这桩案件就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虽然不能如马拉在文章里所说,砍下五六百颗阴谋贵族的脑袋,但三分之一的数目却达到了,其中有三颗脑袋是注定要坠地的。 很快,先前在夏特莱堡下令开枪的一批国民自卫军军官,五个人,也被陆续捕拿归案,其中有两位被判处死刑。 次日,巴黎报刊将极刑名单列出,共五位。 杜伊勒里宫中,王后坐在咖啡桌边,取来斯特拉斯堡市刊印的《双语通信报》,报道内容充满黑色幽默色彩: “得闻普罗旺斯伯爵被判死刑,科布伦茨、瑞士和卢森堡公国的法兰西流亡贵族痛不欲生,纷纷举行集会哀悼,并发誓要对国民制宪会议、临时法庭血债血偿......”其后报纸列出了报复名单,里面居然还有奥尔良公爵、拉法耶特侯爵——在这群贵族眼里,拉法耶特和丹东没任何区别,都是该上绞刑架的。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在科布伦茨的阿尔图瓦伯爵迫不及待地宣布:两位兄长,即路易十六和普罗旺斯伯爵一同遇害了,他在流亡贵族面前自任为“法兰西摄政”,有权统领所有在外贵族和大臣,摄政对象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儿子,阿尔图瓦伯爵已宣布他为路易十七,其后这位自封的“摄政王”迫不及待地前往都灵和曼图亚,要分别和皮埃蒙特国王和利奥波德皇帝会晤,直接对法国开战。 王后看到这,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心里想:“这位摄政就是个卖棺材的商人。” 另外的房间内,路易十六惊闻法庭对弟弟的判决,坐不能安,夜不能寐,他想要派人前去说项,可又不敢。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杜穆里埃的军团了。 同样的在斯塔尔夫人的沙龙内,布里索、韦尼奥、纳博讷伯爵也齐集在此。 “太可怕了,这场无礼的判决宣示了潘多拉魔盒的开启。”斯塔尔夫人也是惊恐莫名。 布里索却很冷峻地说:“当雪夜的狼群开始嚎叫时,聪明人该怎么做?” “怎么做?” “聪明人会嚎叫得比狼群更加疯狂。”布里索给出了答案,随后他扯下了胸前礼服上的三色徽章。 斯塔尔夫人和纳博讷伯爵诧 异地看着他。 接下来,布里索笑着,掏出顶弗里吉亚红帽子戴在头上,“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要当名红透了的红帽子。我们得抓紧时间,让杜穆里埃将军当上陆军大臣,巴茨男爵会帮助我们的。拉法耶特和布耶侯爵的名声都臭掉,现在正是杜穆里埃出头的最佳时机,只要他当上大臣,我们就赢了。” 八月四日,对五位叛国者的死刑在市政厅沙滩广场上举行,该处人山人海,巴依市长就像片秋风里的枯叶,抖抖索索躲在办公室窗户后,看着巍峨高耸的断头台,还有那坚固可怕的断头机,黑色的木架身躯,配着悬起的雪亮刃片,它的影子又斜又长,铺散在穿着制服维持秩序的国民自卫军身上。 巴依市长不由得在地毯上跪下,他颤颤巍巍地祈求说,巴黎所有富裕的积极公民该从这场死刑里更清楚认识到秩序的宝贵,绝不能让那群消极公民拥戴的吹鼓手上台,绝不能让他们掌握巴黎啊...... 罗伯斯庇尔,虽然一手促进了这个法庭的设立,但他却没有来看死刑,他是那种从来不想看到执行死刑的人。 但丹东先生却在广场正义旅馆内包下了最窗明几净的房间,这额外花了他一百里弗尔,丹东是这样的人:既然罪犯是由我的努力下被判死刑的,那他们的脑袋就是我的成果,我就必须观看死刑全过程,这是对自己的认可。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8.参孙们 在保护行刑场的国民自卫军队伍外,是密密匝匝的观众,但大家再也看不到旧制度下刽子手“参孙”(刽子手特有的称谓)和受刑犯人间殊死精彩的搏战了,平静、高效而冷酷的断头机取代了一切,所有的等级差距也被取消了:断头机将死亡给“非人化”了,它本身就代表着革命不可抗拒的力量,现在走到他面前的,有一位摄政王太弟,一位前宫廷侍卫长,一位前高等法院庭长,还有两位前国民自卫军的军官;而刽子手的面目也模糊了,回归了大众——他不再戴着神秘的头套,也不再背负各种各样神秘古怪的传说,他们居住的地方也不用红漆涂门,现在的参孙们就是普通人的打扮,燕尾服,细麻布马甲,黑色或红色的领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硕大的断头机上,忽略了参孙,等到犯人的人头落地后,参孙们只要向国民制宪会议领取劳务报酬就行。 机械化的死亡,导致了机械化的观众。 普罗旺斯伯爵第一个被推了上去,他神情茫然,睡眠很差的样子,据说当狱卒前来收取他监牢餐桌上的碗时,他有些激动地从床铺上蹦起来,好像狱卒要递给他把锉刀似的,当意识到奇迹不会发生后,王太弟崩溃了。 一名教士举着十字架,站在断头台上,普罗旺斯伯爵对他问了些什么,当知道这位教士并未宣誓效忠宪法后,他才忏悔。 接着,断头机上的执达员宣读了伯爵的名字:路易.斯坦尼斯瓦夫.塞维尔。 伯爵的神情继续茫然,剥去了所有头衔的名字从一个底层小吏的otg2ntc=口中喊出,让他极度不适应。 但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适应,参孙随后取下了他的假发,按住了他的手脚,放在了板子上,因法兰西犯人路易.斯坦尼斯瓦夫.塞维尔的脖子过于肥胖,所以把头传过去的孔板特意换个“胖子特制版”,随后鼓声响起,三角形的刃片哗声猛地下坠——对面咖啡馆二层坐着的劳馥拉,只觉得手里的咖啡杯不由自主晃动下,咖啡洒了几点在靴子上,“才不是什么清凉的风拂过呢!”她有些抱怨地看着旁边平静如水的罗贝尔夫人,想到。 当执达员把犯人的首级提起来前,劳馥拉背过脸去,不再观看。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直到第五颗脑袋,在这种干巴巴的声响里,依次落地。 “这是三十五万里弗尔的指券。”巴黎泰布大街,科学家拉瓦锡的住所内,登门造访的菲利克斯,将足足三百五十张一千面额的指券,摆在了拉瓦锡和他妻子的面前。 “这算什么?”拉瓦锡很不高兴。江浙湖汉北 https:// “指券,新法兰西的货币。”菲利克斯装聋作哑。 拉瓦锡接着说,硝石火药库工场我先前是租赁下来的,当去年土地流通券发布后,我是花了三十万里弗尔的真金白银,从市政厅换到券,再认购下来的。 “指券和去年土地券的兑换比率是一比一,我还多给了您五万呢。”菲利克斯笑眯眯地说。 拉瓦锡愤怒地抽出其中的一张指券,说我不卖,我绝不会把不动产,换作这堆马上就要贬值的废纸! 何况这批指券,是菲利克斯直接要求国民制宪会议加印的: 他指使米拉波伯爵提出个动议,要削弱巴黎市政厅的力量,先前巴依动员顾问商人们,花了现金,认购了大批巴黎教会地产,现在经巴黎暴动起义后,制宪会议无耻地想再把这批土地给收回来,反正他们的产业主在起义里不都被打倒了吗?(拉瓦锡也是其中一位)工人占据了十二所工场的土地、仓库,价值差不多有几百万,但工人又没有能力经营,所以米拉波趁机说,国民会议可以把这些土地再购买回来,当然是用“指券”(多费点纸墨和钢印而已),收归国有,再分配给工场所在街区的公社委员会,委员会再自由地将其租赁给新入围的产业主,租赁期限是十五年,契约签订时产业主支付两年的租金,国民会议还能从中抽取笔印花税来充实国库,岂不美哉。 印好的指券,直接交到菲利克斯手中。 当拉瓦锡说不卖时,菲利克斯缓缓后仰,坐在扶手椅上,不发一语,气氛僵硬起来。 猛地拉瓦锡感到不安和惊惧,普罗旺斯伯爵被处决的消息已传遍大街小巷,现在的巴黎全都是革命的恐怖氛围,许多报刊都叫嚣要再杀一批脑袋! 其中点名道姓就有他拉瓦锡。 于是拉瓦锡的妻子不安地牵了下丈夫的袖口。 “先生,这笔钱是我代表巴黎北面各街区公社委员会,还有国民制宪会议而送来的,不是我个人的金钱......革命的指券,接受下来就代表拥护革命,拒绝的话就代表......”菲利克斯然后笑起来,语气又温和许多,“其实指券不也是一样嘛,再者您以后还可以凭借着科学成就,继续和我合营,继续分红,新的工厂将一如既往地为国家生产质地优良的枪炮火药,获取利润,我肯定不会亏待您的,您的实验室您的宅邸,您的院士头衔,还有您夫人美丽的衣裙,都将继续不变。” 说完,菲利 克斯将一捆指券,在桌子上强硬地往前推了下。 拉瓦锡忍气吞声,只能摊开双手,表示接受,另外他愿入股平等公司,继续为新的工厂提供技术支持。 “我们的模式,是股东或者说财东吧,只注资然后分红,但不参与直接的经营管理。”菲利克斯说完,便把份契约给掏出来。 拉瓦锡手搁在笔上,还有些犹豫。 “绝不会有问题的,平等公司的财力雄厚应该超越您的想像。”菲利克斯很有信心地告知。 被吓坏的拉瓦锡最终还是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巴黎圣马丁大街上一家挂牌银行内,来自英国的银行家博伊德,和日内瓦银行家台勒戈,神色紧张地和一位匆匆赶到的客人握手。 这位客人,正是刚自里昂赶来的银行家克拉维埃耳,“我筹募了一百五十万里弗尔的现金,如果还不行,也能在这里使用英镑的证券。” “你想要再现在里昂的成功吗?”博伊德问。 “是的。” 当菲利克斯坑害了卡耶维多和雷卡米埃后,企图把卡耶维多家在里昂城的棉纺织工厂全部低价购并,克拉维埃耳就暗中得到罗兰夫妇、巴巴鲁、布里索、韦尼奥,当然还有大金主,多菲内的棉纺业主佩里埃,及法国前任财政大臣卡隆、内克尔的资助,买通卡耶维多家的财东,将菲利克斯拒之门外。 这次克拉维埃耳要故技重施,买巴黎的地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9.杜穆里埃 可这次菲利克斯明显道高一丈,博伊德神色惊恐,说“里昂是你和罗兰先生的地盘,但巴黎现在是那个菲利克斯的地盘。” 原来菲利克斯操控国民会议追印了差不多七百万里弗尔的新指券,还组建个所谓的“清算委员会”,专门来回购十二所工场用地,及没收处理逃亡贵族的房产、地产,其中就有人头落地的普罗旺斯伯爵位于巴黎南面的卢森堡宫,如果没有这个委员会的认可,其他人连门都摸不进。 七百万里弗尔的指券,菲利克斯全部认购下来,说我愿分十年用铸币来兑换! 买地差不多就六百五十万里弗尔,其中有二十四万是买卢森堡宫的,五百万是买工场用地的,其余部分一半交给“清算委员会”,一半交给制宪会议,供议员津贴所需。 于是大家都支持菲利克斯,也就不存在任何竞拍的问题,这笔款子就等于交到菲利克斯手里,内循环了。 听到这里,克拉维埃耳觉得自己这派和菲利克斯的明争暗斗,一otg2ntc=时间是不分伯仲。 但还不算完! 大家都是有后手的! 于是克拉维埃耳提着装满现金汇票、金银宝钻的箱子,对两位银行家低声说:“我们还有杜穆里埃将军,只要将军能得到陆军大臣的任命,那趁着平叛,我们就能完全整合好法国最发达富饶的南部省份(前多菲内、普罗旺斯、里昂)的力量。” “也迟了。”博伊德低声说宫廷巴茨男爵刚刚把三十万的款子给退回来,说王后改变主意了,这钱不能收。 “他们把将军和卡朗唐军团置于何地?”克拉维埃耳很愤怒地说江浙湖汉北,因为卡朗唐军团是个很强大的北方军团,足有六千名精锐。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可另外位银行家台勒戈摇摇头,说巴黎国民自卫军今非昔比,他们只听从街区委员会和联席会议的,现在全都列队在圣德尼斯城关,不准杜穆里埃将军和他军团进入巴黎,说按照国民会议通过的法案规定:除去巴黎自己的武装外,任何国家和王室军队,都统统要驻扎在巴黎城外,按照杜伊勒里宫为中心,往外划定固定的距离禁区。 那朗格多克军团有没有违反这项法案呢?答曰没有,国民会议补发了对这个小军团在危机时刻拱卫王宫的许可,“现在杜穆里埃将军带领军团来,等到国民会议和国家确认他的忠诚后,朗格多克军团才会返归郊区的朗布依埃城堡。” “你们想想办法,我带着钱款去,交给杜穆里埃将军,务必要让他得到陆军大臣的任命!” 毕竟在此刻,任命阁部大臣的权力,名义上还在国王的手里。 这时街道传来阵喧哗声,博伊德和台勒戈吓得发抖,他们走到窗台,扯下窗帘,看到几个穿着黑色外衣的男子,插着口袋,在银行两边的街口来来去去,眼神可怕,“是侦查委员会的猎犬。你还敢带这么多现金钞票来这里,要不是害怕信件被监控,我早就该给里昂写信提醒你了。” 听到这,克拉维埃耳也害怕起来,他抱着箱子,说怎么办? “先去布里索他们的屋宅躲避下风头,他们也该暂时还没理由刁难我们。” 就在克拉维埃耳猫腰登上车子后,英国银行家博伊德开始走到间密室内写信,这信他不准备投寄到巴黎邮局,他要专人直接带着这封信上航船,收信人便是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 就在克拉维埃耳向布里索的寓所里跑时,菲利克斯早已动手了。 这位直接坐着敞篷马车,来到了巴黎北城关,城门前差不多有一万名北区国民自卫军列阵于此,这次菲利克斯直接穿得是蓝衣白裤,金穗肩章的上校制服,头戴三角形遮耳的军帽,帽顶上插着高耸的白色羽毛。 北区上校吉勒永在城墙下和他握手。 “军容很整齐啊!”菲利克斯赞美说。 三千名自卫军士兵有燧发枪,其余七千名则拥有巴黎新制的长矛,这种新长矛是仿造古代瑞士人的样式,除去锋利的矛头外,还在矛头末端配备了钩状的刀片,当菲利克斯询问来历时,吉勒永就回答说,这是“黑人之友会社”和《法国爱国报》主编布里索先生提出来的:“步枪和火药短缺,那就装备锋利的长矛吧!这种武器是属于贫寒的消极公民的,他们可以组成道自为一体的纺线保卫巴黎,这种武备和古代希腊民兵及古代罗马民兵完全相同,我在查阅过古籍后可以作出肯定的回答。” 听到布里索的名字,菲利克斯冷然一笑。 “北区和西区的新国民自卫军,靠着少量步枪和大批长矛,居然阻挡了杜穆里埃!他现在就停留在圣德尼斯大教堂处。” “我去和他谈判。”菲利克斯很沉稳地回答。 圣德尼斯教堂外那座希腊风格的旅馆内,穿着上校制服的菲利克斯提着个行李箱,扔在杜穆里埃将军的面前。 杜穆里埃长得很英俊,和拉法耶特一样军服笔挺,不过佩戴的勋章,和军服的考究上,他似乎就要逊色了,多年来 他一直呆在瑟堡,名气不显,他渴望荣誉,当然也有金钱。 打开箱子后,全都是黄金和宝石。 “差不多五十万里弗尔。”菲利克斯伸出手来,做出个介绍的姿势。 “就这,让我退出御前会议大臣的竞逐?你知道,有人出了一百三十万里弗尔,让我当选吗?”杜穆里埃故意装出怒气冲冲的模样。 可菲利克斯明显更高一着:“将军,谁说让您退出大臣竞逐来着!您最多是让出陆军大臣的位置,但我向您保证,您可以得到外交大臣的任命。” “我是个军人,不会放弃军队和陆军大臣职务的。” “您知道您是在和奥尔良公爵竞逐吗?” “我当然知道,这笔钱不就是公爵送来买我的退场票的吗?” 杜穆里埃说得没错,事先菲利克斯到罗亚尔宫后面房宅里找到平等.菲利普,告诉他:“你要陆军大臣的任命,可能要糟。” “我以前要当海军元帅,被奥地利女人给搅了;现在我要当陆军大臣,宫廷居然还不点头,是不是要我当法兰西热气球空军大臣才行!”平等.菲利普怒不可遏。 菲利克斯就说,宫廷拉了杜穆里埃还有其他人来搅水,你得稍微花些钱。 “买,买,买!杜穆里埃要多少钱退出,我掏就是。”平等大吼起来。 菲利克斯便要了他六十五万里弗尔,自己掖了十五万,其余的都送到杜穆里埃这里来。 “请收下这笔钱吧将军,实不相瞒,如果您还执拗的话,连巴黎城关都进不去,更别谈入王宫履职了。”菲利克斯带着恐吓语气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0.互有进退 “我有威力强大的火炮和骑兵,和训练有素的军人。你们有什么,一座孤零零的王宫,还有那些在城关下宛若农民麦田里稻草人般唬人的自卫军?”杜穆里埃轻蔑地恫吓。 “将军,当初被国王陛下调到巴黎和凡尔赛的各路精锐兵马数量可比你多得多,然而它们都在民众的打击下不免遭遇覆灭。是的,在海滨、林地和野外,拉开阵势打,你的军团对巴黎的无套裤汉是所向披靡。但是到了巴黎的城市街巷内可就完全颠倒了,拉法耶特这个享誉两世界的英雄就失败了。不想打巷战?你这军团也没能力将巴黎围困起来,就算围困起来,粮食也是你先告罄。其实我知道,有几股力量将你选为代理人,你得到了政治和金钱资本,这是好事情,但我要警告的是,这还不足让你在巴黎单独称雄,你要做的是,先小心翼翼地侪身其间,随后谋取个外交大臣的职位,这个职位虽然没陆军大臣那样耀眼,可它却拥有六百万里弗尔的活动经费,足以给你提供下步的坚实跳板。”菲利克斯不卑不亢,口若悬河。 杜穆里埃指指自己,又指指身着上校军服的菲利克斯,意思是你是想和我结盟吗? “不是结盟,我是代表法兰西革命前来让将军你归顺的。”菲利克斯大言不惭。 但接下来他却将事实和前景一条条摆在杜穆里埃面前:“我知道将军你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别人给你注资,你要在关键时刻给别人‘贴现’。但你如果鲁莽地进入到巴黎,盲目地排斥这位排斥那位,是会得罪许多大人物的,到时被坑陷丧失前途的人是你,那些金主是会毫不犹豫将你抛弃掉的。平等.菲利普就是例子,老人家就是想当下陆军大臣完成夙愿,你若表现出谦让,所得到的可不单单是丰厚金钱,将来他过完瘾,说不定就把位子稳稳当当地交给你,你那时候坐上去就多么名正言顺呢!再有,巴黎现在因为暴动空置出来的地产已全都被我公司给收购了,你的那些金主朋友的招数,在巴黎不好用的,在这些地产上盖起磨坊、商店、军需工厂的是我,即便国王陛下授予你征讨阿维尼翁的旗帜,你的军队能在巴黎得到我的供给吗?里昂,也许你会寄希望于里昂(当菲利克斯轻松报出杜穆里埃背后金主所在的地点后,对方明显吃惊),或者是格勒诺布尔,但这两座城市被叛军活动区域隔断了,更别说现在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身首异处,意欲为他复仇(菲利克斯在此同样夸大其词)的皮埃蒙特王国,随时可能在侧翼突袭里昂。所以想要对叛军进行征讨,就非要依托巴黎为补给点不可。” 听到这些内行话,杜穆里埃神色凝重,不由得颔首,意思菲利克otg2ntc=斯说得对。 “所以归顺革命吧将军。你我曾在诺曼底共处,关系不错,我的为人你应该信得过。士兵们在瑟堡这些年也没有好好享受过,只要你同意就任外交大臣,就能得到制宪会议、宫廷和人民的热烈欢迎,名声和利益,外加避风港般的安全,同时都能拥有。对那些南方的金主你也不必愧疚,毕竟名单是国王和王后点头认可的,你可强求不来。”菲利克斯狡诈地笑了,“你甚至可以用信件答复他们,我是绝不会染指里昂、多菲内的棉纺织业的,我现在吃得有些噎住,需要好好在巴黎消化,不然会让身体得病的。要不这样,马上平叛军的帽子、火药、子弹由我公司供应,被服和鞋子可以让南方的那些商人供应。” 菲利克斯是个很狡猾的人物,他最狡猾的地方就是可以一口吞下的猎物,他绝对像蟒蛇般绝不松口,但一旦他觉得这次捕猎超过了他的能力限制,他一个人就会化身为整个狼群,残忍冷静地不断撕咬折磨对方,零敲碎打,直到对方垮掉再大快朵颐! 一个小时后,卡朗唐军团内率先吹打着喜悦欢快的乐曲,然后城关下布防的国民自卫军也都欢呼万岁: 杜穆里埃和巴黎西区自卫军上校“鲁斯塔罗”肩并肩坐在辆敞篷马车上,模样亲密,迪蓬上尉领着队骑兵,护卫在前后,城关大门敞开,巴黎北区上校吉勒永中途也上了车,所有人都高呼:“宪政万岁,国王万岁,杜穆里埃将军和鲁斯塔罗上校万岁!” 中午时分,杜穆里埃将军气宇轩扬步入了杜伊勒里宫,觐见了国江浙湖汉北王和王后两位陛下,随即他被授予外交大臣的职务。 半个小时后,平等.菲利普喜不自胜地也进入王宫,得到陆军大臣的任命。 其余的任命都没有变动,只有倒霉的枫丹白露市长沙帝隆伯爵,原来的外交大臣人选,被踢出了牌局,不过他倒是得到了枚勋章,还被暗中塞了不少好处,倒也落得份怡然自得,因沙帝隆伯爵本来就认为:“在这个时代入阁为大臣,简直就是被逼着上炮火连天的战场。” 夜晚降临,莺歌燕舞之中,杜穆里埃将军乘坐马车,受邀来到著名演员塔尔玛的家中,舞会上各色美艳名媛的裙子,像是春季河川边草坪五彩斑斓的芳华般绚烂旋动着,杜穆里埃不由得慨叹,在瑟堡这边远的海港要塞呆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外省的生活,和巴黎比起来不异于两个世界。 温柔娇媚的朱斯蒂娜夫人,一位包税人的遗孀,挽住了 将军的胳膊。 小百灵般的新秀圣勒男爵夫人也跟在将军的身后。 塔尔玛那极善言谈和说笑的妻子,也端着酒杯,挽住将军另外个胳膊。 著名的悲剧女演员维斯特里斯夫人也主动来和自己攀谈,她多有气质啊,就像朵孤傲的花,屹立在霜雪之中...... 还有形形色色的记者、议员,对他说各种各样的话,满是歌功颂德的吹捧,将军知道内里大部分都是虚伪的,但他保持冷静同时,依旧解放了耳朵,有点陶陶然。 人群里,杜穆里埃见到了布里索! 布里索落落寡欢,带着谴责的目光站在角落里,这让杜穆里埃有了份不安。 很快布里索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 是得意的菲利克斯。 “有人能耐大到可以决定御前会议大臣的名单,我该怎么称呼你,黎塞留,马扎然?”布里索用种显然妒忌的语气,和菲利克斯碰杯。 “我总觉得你们误会了什么。”菲利克斯柔声回答,“在里昂我已经知难而退,大家可以各让步,但你让你的亲戚带着金钱来进攻巴黎,那可就坏了规矩。” “一对一,我俩各有一进一退,互相扯平。”布里索努力用一种愉快的腔调掩饰自己。 “难道不是缔结和约吗?” “佩里埃先生,或者他身后的南方纺织业,对你是噤若寒蝉,你已经吞了卡耶维多先生,连骨渣都不剩。”布里索低声严正地指责说,但又害怕声音太大被别人听到。 “吞掉卡耶维多家产业的是你们,你那个罗兰先生可真是狠,根本不如传闻里的憨厚,五百万里弗尔的厂房机器还有仓库,罗兰清算成了区区一百八十万送来巴黎,可怜我还要照顾只剩下一座公馆的卡耶维多先生,还有他的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你知道维持那座公馆的开销要多少钱吗?我的头发都急白了。” “那你可真是个正人君子呢!” “卡耶维多太太腹中的孩子,是我和卡耶维多共同的孩子,我被指定为这孩子的教父了。” “很羡慕这样的情谊,关于你和佩里埃先生的和约,怎么谈?” “以里昂和中央高原为界,北部归我,南部归佩里埃先生。至于征讨军需,大家也平分秋色。” “理由呢?” “我运作下,将佩里埃从反革命名单内剔去,就说捕拿多菲内的穆内好了,可怜的王政派前制宪会议议员。”菲利克斯唏嘘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1.“母亲,你上年龄了” 掌声猛然响起,舞会的男男女女在乐曲结束后都聚集到了水晶吊灯之下,得到王宫和制宪会议信件的杜穆里埃将军,也即是新任的外交大臣,便举起酒杯对所有人炫耀地宣布: “这是个多么千载难逢的时机,当英国、普鲁士、奥地利和俄罗斯争夺的焦点都汇聚在波兰身上时,我国抽出点小小的余裕,就能吞并掉阿维尼翁了,征伐的事不会再遭到任何阻拦。国王陛下任命出身贵族但现在却投向平民的平等.菲利普,即新陆军大臣署名签发了动员令,以卡朗唐军团、都兰军团、朗格多克军团、本地治里军团(法军以印度殖民地命名的军团)为主力,辅助以一万名巴黎国民自卫军,外加拉斐尔王家炮兵团提供的火力支援,合计近四万大军,南下平叛,将阿维尼翁的民众在叛军肆虐下解救出来。” 大家无不欢喜喝彩。 毕竟尚武的精神,在法兰西民族的血管里源远流长,无论男女,也无论是贵族还是布尔乔亚或是平民。 杜穆里埃又补充说,我身为外交大臣得紧密地监视住皮埃蒙特王国的动向,以免他们在我国平叛当中发起卑劣袭击。 这就立刻显得杜穆里埃的作用重要起来,当有记者询问,统军的otg2ntc=元帅是谁时,外交大臣讳莫如深地说,这是严格保密的。 “哼。”布里索摇摇头。 他失望极了。 当舞蹈重新开始时,圣勒男爵夫人用天鹅绒和彩色鸵鸟羽毛的蝴蝶式假面遮住小巧的面容,露出满是欲念和诱惑的双目,这位十五岁还不到的娇娃,仿佛天生能嗅到男子身上的气味——贫穷还是富贵的气味,这在巴黎城可不那么容易分辨,因为巴黎男女都学会了两面的本领,一位衣着考究潇洒出手阔绰的公子哥模样的,可能只是每月入不敷出的穷记者,他家里除了几套行头再也拿不出任何东西来;而穿着蓝色灰色黑色燕尾服,纯白色领巾的,但实则是家产数百万乃至千万的真正有钱人。 圣勒男爵夫人立刻看到了人群里的菲利克斯,这位就是那样,宝蓝色的外套,黑绸筒裤,乳白色的筒袜,纯黑色的皮鞋,可只消几眼,圣勒男爵夫人就看出来他这身低调行头的价值了:海獭和河狸的皮毛,要比染着稀奇古怪色彩的兔皮狗皮要值钱的多。 但愈发走近,圣勒男爵夫人的脚步反倒放缓,她像是冬天结冰湖江浙湖汉北面上的狐狸,在那里轻手轻脚,谨小慎微,为什么这位男子的肤色和身材是那样熟悉呢! https:// 当圣勒男爵夫人将雪白手腕主动伸出后,菲利克斯提起她的手,就是这一握,她不由得心神一颤,低声脱口而出“爸爸......” “嘘!”菲利克斯微笑着,回答了这个字。 圣勒男爵夫人立即不敢作声。 “菲利。”摇着羽毛扇的朱斯蒂娜夫人靠近,她带着有些不悦的神色盯着圣勒男爵夫人。 刚才跳舞时,杜穆里埃将军已到了第三个舞伴了,却还是没有选择自己,朱斯蒂娜已很恼火了。 圣勒男爵夫人一见到这位,便吓得六神无主,她知道在巴黎城的风月行会和彩票赌博行当里,“朱斯蒂娜”就意味着暗夜里的女王。 于是圣勒男爵夫人便要脱手,可菲利克斯却很温和地附在朱斯蒂娜的耳边说,没必要把年轻姑娘吓成这样,我先陪她舞蹈一曲,然后再陪你。 当菲利克斯的手掌和圣勒男爵夫人的小手相握,旋转在华丽的地板上后,朱斯蒂娜退坐在厅堂边的坐榻上。 装饰性的竖琴边,对群舞不感兴趣的劳馥拉先一步坐在了榻上,手里还举着小笔记本,谁曾想到她看到母亲的窘态,会在惋惜同情支配下,无心地慨叹句:“母亲,你上年龄了。” 人差不多就是在这刹那间,意识到生命的转折的。 朱斯蒂娜肩头不由得稍微抽动了下,觉得有些冷...... 不过菲利克斯绝未亏待这对母子,数日后他坐在红色金轮的蜗牛式小马车上,劳馥拉依偎在他臂弯上,朱蒂斯那似乎还没从那晚缓过劲来,虽然也精心梳洗打扮了,但眉眼却有些迷茫。 所以沿途上,主要是菲利克斯和女儿在交谈。 “你要当巴黎市长,说吧,你要做什么呢!” “我是四年前来到巴黎的,但在五年前米拉波伯爵就和大剧作家博马舍间发生过场辩论战。” “那个啊,我翻阅过档案,辩题是巴黎城的用水。” “巴黎的供水太难堪了,差不多五十万人口的城市,迄今主城区还靠着圣母院水泵来供水,送水工价钱不菲,私权用水还占据了极大的份额。供水量不足,巴黎的城区就只能沿着塞纳河边凑着,建筑像刺猬般猬集起来,工人区的卫生很差,天花、霍乱、伤寒、斑疹等疫病因子最容易在死水污水里滋生蔓延,当市长的就该首要将供水问题摆在市政优先位置。” “可形形色色传染病不是公共墓地造成的吗?”劳馥拉发出疑问。 这时,对公共卫生的研究还未系统深入,舆论 界普遍认为疫病是脏乱的公共墓地导致的,当然对有钱人而言,根源的罪魁祸首便是穷人,他们认为穷人道德败坏、饮食混乱,也不讲究个人卫生,按照某医学家研究,‘穷人在星期日休息时纵情饮酒狂欢,所以医院在下周一到周四,入院的病人数量就会激增’,所以穷人哪怕死后,尸体也会造成污染。 “这种说法,就像是个狠心人要求可怜人,必须要匍匐着爬完一条阴沟才能和自己说话,但可怜人爬完阴沟后,刚刚站起来,狠心人就会嚷道,天啦,你是多么臭多么肮脏,闭嘴吧!”菲利克斯这番话让劳馥拉印象很深,便用本子速记下来,“但是供水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巴黎不是有个供水公司,也就是帕里耶兄弟公司。”朱斯蒂娜此刻稍微回过神来,说到。 “这个公司快垮了,五年前的论战米拉波伯爵攻击的就是这个公司,而博马舍先生则维护这个公司。” “你准备接收这个公司吗?” “那得它先破产。巴黎获得清洁而充足的供水后,我也就算是为数十万人谋福利,我的市长任期就是有价值的。”菲利克斯信誓旦旦。 劳馥拉眼光闪闪,充满崇拜。 朱斯蒂娜则笑笑,“革新了供水系统,巴黎城就可以迅速扩展了对吗?城墙和旧街区要拆除,道路要拓展,新的广场兴建起来。同时也就是说,无套裤汉们聚集的空间将不复存在了。” 对这话,菲利克斯也微笑着,不置可否。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2.欲念 其实当马车拐到了绿草碧树成片的巴黎南边时,劳馥拉就觉得不简单,尤其当刚刚被处死的普罗旺斯伯爵生前居住的卢森堡宫轮廓出现在她眼里后,她不由得惊呼起来。 王太弟魂断断头机后,他所居住的宫殿自然被收归国有,然后被菲利克斯用国民会议印制的指券给买下。 因这笔七百万里弗尔的款项是菲利克斯单独认购的,单独印刷,也是单独用于“清算委员会”的,便形成个封闭的交易环:菲利克斯领导无套裤汉,将巴黎血汗工场杀成“平地”,又让王太弟人头落地,然后菲利克斯再将这些白色地产低价盘到自己公司名下,其余竞争者不得入内,要用它们造福巴黎民众。 卢森堡宫四面都是郁郁葱葱,高低不平的花丛林苑,通往其他街区的道路都很平整,这是巴黎城少有的密度很低、环境宜人的居住区,和北外城工人聚集的贫民区都天壤之别。 乳白色的正楼外加两侧的翼楼,构成了宫殿主体部分,中间是大理石铺就的广场,有雕塑、花园和喷泉。 清算委员会给菲利克斯标出的价钱是二十四万里弗尔,家具陈设otg2ntc=打包,分十五年连本金带三厘利息一并付清,非常划算。 “左边的翼楼,将是劳馥拉的新报社所在地。”菲利克斯提起手杖,站在旋转的台阶上,笑眯眯地说。 “天啦,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堂皇的楼房会是<两性友爱报>的报社所在地!”劳馥拉开心地叫起来。 虽然这报社名义上是两性友爱俱乐部创办人罗贝尔夫妻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在里面只是个记者,但很显然,报社整座楼都是菲利克斯名下的产物,“我要给我的‘小心腹’提供个上班工作的地点,这样她才能有些薪资收入,买点面包、清水还有奶酪,支付房租,不至于一无所长而被妈妈扫地出门。”菲利克斯开着玩笑道,劳馥拉撅起小嘴表示抗议,接着菲利克斯指着另外座翼楼,“朱斯蒂娜,昆塞城堡是你的退隐地,但这里此后将取代帕西区和马莱区的小公馆,成为‘平等沙龙’所在,你将是唯一女主人,你的名字将镌刻在大理石牌匾上,嵌在门楣上。” 能在巴黎拥有沙龙的,绝不可能是俗辈。 “你是需要代言人了?”朱斯蒂娜笑答。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平等俱乐部现在注册会员都快一千人了,他们在罗亚尔宫玩耍吧争论吧,我不加以干涉,让平等.菲利普快快乐乐地和这群会员们共处。我其实讨厌政治俱乐部......充满了无意义的争吵,还有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法兰西联邦进步党的成员可以在俱乐部内扮演角色,但他在党内,就必须听我的,公司就是这样,股东会议也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争斗里贯彻独一的意志才是决胜关键,事事都不宜迟缓。” “那我的沙龙到底要肩负什么,记录你的指令吗?” “就是个外勤联络部。”菲利克斯用纯然政治符号化的语言,下了定义。 这时,三人结伴,走到卢森堡宫的广场地,看着飞翔而起的鸽子,菲利克斯便特意询问,这样的宫殿楼宇,你们在里面工作居住,会害怕吗? “完全不会,我们是布尔乔亚,只要有利可图。”劳馥拉调皮地说。 朱斯蒂娜则回头,看着正楼背面的凉棚和窗户,发问说:“这幢呢,是不是你自用。” 菲利克斯手捏着礼帽的帽檐,抬眼望去,“......实不相瞒,这幢是要给贱内的。” “嚯!”朱斯蒂娜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 你妻子住正楼,我和劳馥拉分别住两边翼楼,亏你想的出来。 “贱内给我的信里,始终在说她想要在巴黎开创个崭新的商业模式——她在鲁昂得到名富农的启迪,想在巴黎这样的京畿大市拥有座独立的楼房,改修成售卖各种货物的地方,琳琅满目,人们无论男女都可在这里买到必需品,它是商店的巴别塔——男士的领结、筒袜、鞋子、烟斗,女士的阳伞、帽子、长裙、手袋......还有生活所需要的酒、糖、烟草等等,叫‘百货大商店’。” “我觉得这会是个空想......还有你可以解释解释,为何我的沙龙,劳馥拉的报社,还有尊夫人的百货商店,为何都会在一个地方,这又是个什么崭新的模式?”朱斯蒂娜有些恼怒地质询。 “安心吧,贱内只是始终抱有百货大商店的梦想罢了,说句让我都怜悯的话,贱内虽然自小就在英国式富翁家庭内娇生惯养,收集整个世界好玩奢华的物品摆设,但她却没去过巴黎,也没去过伦敦,你要知道这样的女人往往更容易是‘世界主义者’,她迫不及待想要和所有人共享的货物。这座正楼我会找我最熟悉的建筑设计师前来亲力亲为,它到完工起码得一年半时间,如果经营成功,我便将其托付给最好的经纪人,如果不善,那就势把它开辟为博物展览馆收收门票钱,至于贱内,她眷念着那个宁静祥和的鲁昂城,即便百货大商店以她为女主人,她一年能来两趟就不错了。相同的是,鲁昂的平等公司三 座大棉纺织工厂,我每年也就去三趟,一座一趟。所以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遇到麻烦。” 听着菲利克斯的解释,朱斯蒂娜总算是宽怀了,她还开玩笑说:“我宁愿和普罗旺斯伯爵的亡魂相处,也比这种情况要好。” 接着在秋季“小阳天”回暖的气温中,菲利克斯于宫殿浓密的林荫下,和母女两人饮了几杯上好的香槟酒,接着菲利克斯便邀请朱斯蒂娜共舞,以作为那晚塔尔玛家舞会的补偿,“我和你单独舞个两场,总抵得上了吧?” 朱斯蒂娜笑靥如花,夕阳下的她立刻青春焕发,她和菲利克斯的双手很默契地紧握,一道在蔚蓝色天空下翩翩起舞,“你的眼中有欲念在燃烧,一直在燃烧,这是最让我对你着迷的地方。” “欲念,是啊,巨大的海川反倒让人平静颓然,那蜿蜒但不绝的涓涓细流,象征着欲念的不断搏动,才是永恒而最有吸引力的。我还记得我答应过你,那就是无论还有几个可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时代,就得让你们母女俩漂漂亮亮地活下去,朱斯蒂娜,愿你永远美丽,直到七十岁,直到八十岁。” 朱斯蒂娜跳了两曲便说,让劳馥拉再陪伴你跳两曲,太阳落下去还早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3.全都安顿好 菲利克斯很有礼貌地牵住了劳馥拉的手,对方含情脉脉盯着自己,等到绕远了后,她低声对菲利克斯说: “你啊,你四年前对我的吻,和不久前对我的吻,到底算什么呢!” “先前我离开巴黎时满心爱着的是你母亲朱斯蒂娜,我尊重她,不愿意在伦理上让她有任何难堪。可自打我回鲁昂后,我的心思全扑在了林林总总的机器、工人、土地券上,金钱和头衔越堆越高,就像是五彩斑斓的岩石,但却猛然觉得心灵就像洼干涸的泉水,总是会不由自主浮现出你的影子和笑容。我早说过,你是我的第十位缪斯,我的文学生命有多长,就希望你能陪伴我多久,劳馥拉......” “真的是不要脸呢!可这个世界就是表面和欺骗所形成的,师父你就像只猫,但和猫上尉不同,你这只猫占有了最漂亮的糖果,把它们藏在床底下慢慢享受,在贵客面前,你那么有教养,背上的毛发在壁炉光下闪闪发亮,他们都喜欢看你舔牛奶的模样,深深认为你就代表着他们的礼仪,可一旦到了深夜,你一跃上屋檐,就露出了猫的本性,你呼啸蛮横,野性十足,你就成了其他野猫的领袖。” “哦,我记得我写过那个动物开议会的半个剧本,最早你还以为里面的狐狸、变色龙角色是我呢!” “我细细观察过,你不像狐狸、变色龙,你像猫,知道吗?猫身otg2ntc=上都有种王者和骑士的风范,你还不像过分节欲的英国猫,你这头法国公猫,毛发会突然乱蓬蓬的,健壮充满攻击力,发情时会放肆地叫嚣,是头野兽,这是让我迷醉的地方。” “不,你才是我迷醉的苜蓿。” “昨晚望着你和圣勒男爵夫人跳舞,妒忌的可不止我母亲一位呢!” “我永远爱你的母亲。” “不,你要说,你也永远爱我。” “我完全愿履行这样的诺言。”江浙湖汉北 夜晚时,疲倦的菲利克斯返归到了卡耶维多公馆,恰好这时画家加斯东.茨威格来了,雅克.高丹就在他身边,加斯东看到最豪华公馆里的派头,不由得天旋地转,啧啧称奇,说教皇的宫殿也不过如此了。 “教皇宫是什么样?”雅克好奇地问。 加斯东就竖起手指说你稍等,便从包中取出个速写簿,翻了翻,对着其中一副草图说,喏,这就是我在意大利游学时画的。 两人说着说着,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微笑着迎了出来,说晚餐和房间已经为你们准备好。 “这,这,这!”加斯东还是第一次看到安德莱依娜,他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手指颤动,因为这位太太的容貌,简直和他在高丹花园里见到的马德莱娜画像九分九相似! “是不是特别像马德莱娜.高丹,导师的姐姐?事实上,导师就是将卡耶维多太太当重生的姐姐般看待的,在巴黎有这样慷慨贵气的姐姐,真是太好了。”雅克真挚地说。 大约半个小时后,菲利克斯来到。 他一看加斯东也来了,就说辛苦了,在公馆里就当自己家,我马上和雅克回马尔斯大校场司令部就寝。 “是,导师就像军人般,秋毫无犯。”雅克赞美说。 “高丹先生,我来到巴黎非常激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卢浮宫感受下艺术的......” 坐在沙发上的菲利克斯也很激动,他打断加斯东,说:“卢浮宫什么时候去都行,你去主持设计下卢森堡宫的正楼,按照梅喜欢的百货大商店样式来,我要替梅实现理想,对了你以后要给鲁昂和巴黎的两性友爱报同时供稿,双份漫画的稿子。” “啊这......我,实不相瞒,我一直将自己当作位油画艺术家来看待的。可高丹先生你看,我打斯特拉斯堡毕业,先是去里昂为卡耶维多先生家的公司(在公司内,加斯东未见过安德莱依娜)当哥白林棉布画师,后来去了鲁昂为你报纸画漫画,去了意大利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为你画钞票图样......现在我又要当建筑设计师。”加斯东有些埋怨,他不晓得何时才能逐梦真正的艺术。 “你怕什么?革命风云激变幻,你先作为漫画家和设计师跟在我身边,有的是激动人心的大场面给你画。” “对了,说起高丹太太。”加斯东便把梅的信,直接交到他手里。 信里梅说:我分娩在即,对你的思念愈来愈重,等到产后休息好,我迫不及待要带着两个孩子,去巴黎来见你,孩子该在巴黎长大才是,我以前喜欢英国,但我毕竟是法兰西女儿,以高丹家的财力可在巴黎置办最好的住宅,以前地方的贵族被国王们强迫聚集在凡尔赛宫廷,但他们也将那个世纪的艺术推向极致,并带回到外省各地,现在新的世纪到来,贵族风在外省虽然还保留着,但在巴黎它已是被嘲笑的对象,完全落后了,以后也就在外省还保有残余。新的风格要崛起,那就是我们等级的风格,到了合家团聚后,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还有许多的吻要给你,知道你在买地皮为我筹办百货商店,我的小男人我简直不晓得该如何疼爱你,我到巴黎后 就要监督它直到完工,我要像个小女孩那样亲手搭建玩具屋那样。对了,以后我们每隔一年生个孩子,就和国民会议议员那般(此刻罗伯斯庇尔已提议,国民会议议员不连任,隔一届后方可再度当选),我们得生五个孩子才行,因为随时可能夭折。啊,巴黎——其实在我小时候,它并不算是都城,都城还是凡尔赛,巴黎也不过是外省里的一座最大城市而已,现在它倒和外省彻底分开,互相蔑视嫉恨。 “高丹先生,高丹先生?”看着菲利克斯读完信后脸色甚至有些发白,加斯东便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我很好。”菲利克斯咽下口吐沫。 如果卢森堡宫真的让梅,还有朱斯蒂娜母女共享,那普罗旺斯伯爵的亡魂怕是也得避让出逃吧! 对了,还有安德莱依娜呢! 我必须把心爱的女子都安顿好。 次日,菲利克斯一身上校戎装打扮,邀请卡耶维多夫妇登上敞篷马车,在一队士兵护卫下,来到巴黎东北圣安东区。 卡耶维多家在里昂被罗兰清算过的资产,就寄送来一百八十万里弗尔而已,这让菲利克斯大为光火,他也对卡耶维多夫妇发誓,早晚有一日,卡耶维多家族会重新成为法国最富裕的标杆。 可安德莱依娜很担心,她说自己不太懂商业,丈夫的身体又不好,我觉得还是投资股份吃红利比较安心。 菲利克斯就建议,可以买平等公司的股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4.出兵在即 菲利克斯给安德莱依娜开出的条件是,这一百八十万加上卡耶维多在巴黎保有的空余金钱二十五万里弗尔,买平等公司的股票,给她每年四厘五的利息,这样大概能维持公馆现在的花销,但要是等孩子出世后可就稍显不足了。 于是敞篷马车上,安德莱依娜有些紧张,就低声探询说,是不是能将公馆给出售出去,我和先生换个小些的住处,“其实这公馆每年闲置那么多房间,有起码五万里弗尔是白白浪费的,用不了那么多。” 摇晃颠动里,在对面坐着的卡耶维多先生,嘴巴稍微有些歪斜,听到此也默不作声。 他打心底就觉得这世界全是匪徒,他之前慷慨支持的那些朋友,全都是奔着他的家财来的,亏得他在里昂时还经常去罗兰夫妇庄园里做客,谁想这位这次这么狠。雷卡米埃和奥德莱恩医生就不说了,现在也不清楚死在哪,自己娇美妻子被眼前这菲利克斯给霸占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唉,不说了,但他哪里还能有翻身的余地呢?到头来也是自作自受,现在只有洒脱些,还能得到妻子和她情郎的照顾,将来自家也有承继的后嗣,算了,法国这种模式的家庭多了去,以后自己就是行尸走肉啦。 “没关系,公馆是卡耶维多先生毕生的心血,说什么也要保全住。我是孩子的教父,将来一定让他的家族中兴。”菲利克斯慨然说到。 这让安德莱依娜很是感动。otg2ntc= 马车停在圣安东区和比布克斯区交界处,这里有松软的土地,凸起的山岗,远远的便是硝石库火药工场,还有几条小溪和森林穿过,当安德莱依娜将野餐篮子摆出来后,菲利克斯扶着卡耶维多先生,说多呼吸些郊外的新鲜空气对您身体有好处。 这座小山名叫乌尔克,它偏东北处是伯夫龙河,而顺着巴黎老城墙往北,便靠着圣德尼斯城,还有肥沃的毕耶特盆地,在那个盆地的“碗底”,坐落着风景优美的村落,和绿丝带般的葡萄园。 “先生,我是亲工人区的,即使我从政也不能忘记他们在事业里为我流的血,我当上巴黎市长后就会将伯夫龙河道改造好,把足量而清洁的水引入到巴黎城东北区,这不但会给工人住宅带来好处,也会给这里的工业提供强有力的资源,不然光靠一条塞纳河,可支撑不起高丹式的工厂。别以为我会很冒险,其实我的步伐是很谨慎的,我让人做过预算,差不多一千三百万里弗尔便能成功,能解决好几个区的私人家庭和公共区域用水,外加四座大工厂。您和安德莱依娜的股票是会涨的,很快就不止四厘五的息钱,八厘、一分甚至三分五分都可能。”菲利克斯亲切地和卡耶维多交谈着。 “你该给未来的小卡耶维多一家公司。”苦主拄着拐杖,语气哆嗦,但还是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是当然。”菲利克斯看起来不像是敷衍,“只要伯夫龙河的江浙湖汉北自来水引入成功,我就单独成立家公司经营最宝贵的水源,从中牟利,名字就叫‘卡耶维多公司’。” https:// “好吧,好吧......”苦主第一声带着些欣慰,第二声则有些苦涩。 秋季还非常和煦的阳光下,乌尔克山坡的草坪就像个闪闪发亮的缎子般美丽,温柔的安德莱依娜给丈夫喂好饭食,又让他喝了点葡萄酒,看着他面色红润起来,才把他的领巾给解下,给他在敞篷马车的座位上摆上几个舒适的垫子,支撑他可以眺望到圣德尼斯大教堂的尖顶,和四周宜人的秋景。 其后觉得安稳的她才放下裙摆,挽住菲利克斯的胳膊,两个人并肩在山岗通往其下的碎石路上散步,倾心交谈着,怀孕已三个月的她需要适当的运动,两人没有那会儿去圣路易岛参加沙龙时的隔阂:安德莱依娜向菲利克斯谈着自己在意大利米兰城的早年生活,而菲利克斯则不断说着鲁昂这个已开始早期工业化的城市,难得的是,两人说的内容虽风马牛不相及,但却谈得很投机。 “你照顾卡耶维多先生时就像圣母,像我的姐姐马德莱娜。” “有时候我也在想你的马德莱娜姐姐,你的妹妹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要是还活着那该有多么开心啊。” “是啊,本来我该前去波尔多参加婚礼的,可是出征阿维尼翁在即,很遗憾,只能让父亲和姨娘去了。” 安德莱依娜便有些担心,说这场出征为何把你也牵扯进去,你只是位商人工厂主。 “不,我也是国民自卫军上校。巴黎五大区联席会议决定了,那一万国民自卫军归我指挥。统帅也定下来,是陆军大臣平等.菲利普的长子路易.菲利普,也就是之前的沙特尔公爵担当,陆军部刚刚给他少将的军衔。” “这......”安德莱依娜脚步慢了下来,明显她很担忧,然后她觉得自己的臂弯感到了菲利克斯强有力的心跳。 她接受了菲利克斯的吻。 然后菲利克斯安慰她说不用担心,陆军大臣和我是同盟,他会向制宪会议申请到充足的给养、弹药,再说了我是国民自卫军上校,只要举着望远镜站在阵地上,观看他们开炮打枪 就好啦。 当然菲利克斯还有点隐秘并未说出来,那就是这一万名随他出征的巴黎国民自卫军,还有个极其关键的作用。 很快陆军大臣平等.菲利普就正式向国民制宪会议送出报告: 归并阿维尼翁,平息贾雷斯同盟叛乱,由王家陆军军团、炮兵军团,外加巴黎国民自卫军一起执行,炮弹、粮食、被服、鞋袜、车辆、武器换装,共需资金两千三百万里弗尔,其中两千万为军饷指券,三百万作为奖金,用金路易来支付。 国民会议表示同意这次军事行动,可是它又说支付不了那么多的军费,只能筹措到十分之四。 所以杜穆里埃在舞会上吹嘘的所谓四万步炮骑齐全的平叛大军,现在更像是个欺诈信号——最终用于战场的,就是卡朗唐军团、朗格多克军团,由巴拉斯担当指挥官;还有拿破仑所在的拉斐尔炮兵团,正受命向汇合点进发,此外便是“鲁斯塔罗上校”和另外位上校马库斯的一万名巴黎国民自卫军了,“我......居然还成了一面主力啦!”司令部内的菲利克斯很是惊讶,后来想想,国民自卫军这种自负经费的武装,可不就是混账国民会议的首选吗? 年轻的总帅路易.菲利普少将在刚刚组建的司令部内决心:十日整备期过后,即刻进军,解阿维尼翁的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5.1777小姐 那马尔斯大校场这几天是热闹非凡,巴黎城四面各个街区的布尔乔亚们都带着小孩来看操练,人人都指着栅栏内横队竖列的士兵们说,马上我们巴黎的武装要出去打仗啦。 一万名士兵全都换上了1777式步枪,这种步枪真像个法兰西美人啊——纤细修长,气质高雅,口径比英国褐贝斯燧发枪要小,“是美人的樱桃小嘴”,但这不妨碍她射出十八分之一法磅重量的弹丸夺人性命,当时一名国民自卫军二级上尉伽狄尔就对“鲁斯塔罗”上校夸赞说,1777燧发枪每支哪怕打了一万发子弹,依旧能够良好继续使用,除非你故意不清理枪膛火药,或不及时更换燧石,才可能把她给弄坏掉。事实也是如此,1777步枪列装在法国军队时间还很短,在士兵眼底还是个漂亮青春的妞儿,而英国的褐贝斯已准备彼方军队快七十年了(历史上直到鸦片战争还在使用),是个发福的奶奶,奥地利的1754式燧发枪则是个半老徐娘。 步枪换新了不说,刺刀和军刀也换新了,现在步兵和掷弹兵还都拥有了统一蓝色的军服,这军服全是平等纺织公司下属的成衣厂制造出来的,高丹式工厂的效率毋庸置疑,每名士兵还分发了背包和棉被,可以打捆背在身后,靴子也在第一时间调配中。 当一水的蓝色军服,操弄着新崭崭的枪支和亮闪闪的枪口军刺,在金色头发的路易.奥什上尉一阵阵口令指导下,往前、往后、斜转,变换着几何式样整齐的队伍时,那观赏度确实是没话说,在四周用看戏望远镜的市民们都啧啧称赞,孩童们更是羡慕,而姑娘们则各个心花怒放。 司令部办公室里又是番不同的热闹景象,商贩们拥挤在菲利克斯办公桌前,手里抓着形形色色的单子,都要随军做买卖。 “十名洗衣妇的,好的,好的。”otg2ntc= “三十桶白兰地?不不,加到八十桶,你可不能掺水,车辆你来备,价钱我们得好好商量下。” “裁缝,是的,我还要裁缝......” 这样的喧闹声一分钟都没停过,可能有人疑问,国民自卫军原本的费用都是自备的,这次出征菲利克斯哪儿弄到这么多的钱呢? 答案是,向国民制宪会议要了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是国民自卫军上校联席会议,和巴黎所有街区协商好江浙湖汉北,加征了税金——那些先前退出国民自卫军的富裕积极公民,都被强迫缴税代偿,现在他们不敢抗拒,因为菲利克斯又让丹东的法庭用断头机,审判处死了数名投机商,杀鸡儆猴。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最后一部分是依靠向巴黎妇女和姑娘发起募捐凑齐的,著名男演员塔尔玛先生和女演员维斯特里斯夫人做起了义演的表率,女人们都去看戏喝彩,门票钱就全都捐作国民自卫军的军费,这项活动的管理人是朱斯蒂娜夫人,并大获成功。 而巴黎的商户,也有相当部分慢慢向菲利克斯的公司及自由民银行靠拢,政治立场倒在其次,大家都要吃饭是真的。 好不容易清闲片刻,奥什上尉来到我们的上校前递交报告书。 上校是喜气洋洋的,甚至还对奥什说:“看看现在的军容盛状,我觉得单凭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就能摧垮叛党!” 然而奥什立刻给菲利克斯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这支军队只是徒有个花架子而已。” 菲利克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支吾两声,就微笑道奥什上尉你过分苛责了。 “没有苛责,士兵确实都是好苗子,但时间太过仓促,所有人只是能做到半排和整排的队列行进的程度,另外充其量会武装行军,怕是连野外扎营都不会。国民自卫军说白了,就是城市里的民兵,他们没见识过什么战场,在马尔斯大校场兜兜圈子,惹得布尔乔亚姑娘尖叫爱慕,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的意思是?” “上校,马上你得指挥一万名士兵,二十个五百人规模的营,这可是法国最大的军团了。虽然菲利普少将有总司令部,但你也得有自己的指挥部才像话。” “指挥部......”菲利克斯一直在把司令部当商务部的。 他觉得自己做好后勤和人事不就行了嘛,毕竟上次穿越他也就是这么做的,打仗都是将军们的事,他不横加干涉。 可这在这个时代的欧陆,怕是行不通。 古代的战争单纯是艺术和天赋。 现在的战争则是艺术外加科学,再加动员力。 所以当奥什说出指挥部后,菲利克斯的笑就很勉强了。 这东西我真的不太懂。 前线指挥我是不折不扣的新人,别看我亲自指挥巴黎起义和鲁昂农民秋收暴动,可这绝非一码事,对此菲利克斯头脑清醒得很。 接下来奥什数落道: 你的参谋校官和尉官呢? 你的直属炮兵指挥官呢? 随着之前积极公民子弟退出,队伍里的军官大缺档,远远得不到补充,士兵们大多是消极公民,不懂训练条例; 士兵们不懂如何在野外构筑工事,不懂进攻和防御的队形,和己方炮火也没法协同,也不懂得如何和敌人驳火,连最基本的连排级的射击也不会,因马尔斯校场四周都是民居,不方便实弹操练; 指挥部要配备的器具,浮桥木板、绳索、工具、草料、火把......都齐全吗? 还有工程兵有吗?测绘师有吗?你还得有齐全的可靠的战务委员和军监。 “这!”菲利克斯愈加难堪了,不过他倒也没有消极无为,想了想,他就严肃地对奥什说,“现在提拔你为少校,至于我们的军团,也要善于在战争里学习成长嘛。” “我可肩负不了那么多任务,再者我倒不认为这次出征会失败,但如果我们军团出现了耻辱的局部失利,是会让上校你的声誉蒙羞的。”奥什明确表示升军衔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菲利克斯说确实如此,然后他便拿出本子来,按照奥什的说法,认认真真地在纸上把指挥部的架构画成图示,并标注上了文字:“我知道,巴黎街垒战和正规作战完全不同,军队管理指挥不比公司管理来得轻松。训练时间问题我们暂且不问,但一定要在出征前把指挥部这幢‘房子’给搭起来。招募,我们要招募些职业人士来。懂得工程学和数学的大学生......敬奉会和军友会的退伍士官、老兵......对了,你认得的人物里,谁又最熟悉训练条令呢?” “非亚历山大.贝尔蒂埃莫属。” “他现在跟着拉法耶特。” “那就是先前被强制驱逐出去的雷米萨.德.拉夫托。”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6.高丹指挥部 说实话,听到雷米萨的名字,菲利克斯还是有点儿震惊的。 “何出此言呢?虽然我和雷米萨中校是同乡,并且对方也在下塞纳省担任国民自卫军副官职务,可我不认为他是个优秀的战场指挥官。” “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了上校,当法兰西宫廷卫队这个军团还存在时雷米萨就是司令部内对各种条令背得最滚瓜烂熟的人,这个才能可了不得。对军队不了解的都认为功勋是驰骋沙场的猛将博得的,可谁又能记得那些参谋和战务官员的缜密策划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雷米萨这个才能的?” “去年驻扎在巴黎枫丹,只要在俱乐部或舞场内,无论多复杂的歌曲和舞步,他只要接触一两遍就能牢牢记住,绝不犯错。” “......”接着菲利克斯慨叹着,双手交叉摆在打蜡的办公桌面otg2ntc=上,对奥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用的垃圾,只有摆错位置的资源。” “上校啊,这是至理名言!” “不过雷米萨中校新婚燕尔,我仓促间把他征聘来这里,恐怕?” “试试吧。” 于是奥什走后,菲利克斯便认真按照指挥部架构的图样,挨个寻人填补,之前的储备此刻派上用途: 他写信给已入鲁昂科学院的昂利.圣西门,邀请他来担当自己的副江浙湖汉北官; 然后便是给圣西门的老师,也是法兰西科学院的蒙日院士,请他推荐几位大学生来指挥官当参谋尉官,并负责地形测绘; 可惜弥涅南中校现在还留在美洲,但先前和雷米萨一并被他收留的前国民自卫军的于洛、艾利两位上尉,一位是炮兵出身,一位是工程兵出身,此刻也能发挥专长了; 工程方面单靠艾利上尉还不够,菲利克斯便又向阿腊斯城的玫瑰诗社写信,诚挚邀请那里的工兵上尉拉扎尔.卡尔诺来当指挥部的工兵总监; 还有玫瑰诗社的另外个成员即约瑟夫.富歇,奥拉托利教会出身的他擅长理科知识,并有一颗坚硬无耻的心脏,是当情报和战务监督的好料子,便也给他去了信——罗伯斯庇尔和诗社的交往,最看重的是这个团体里的文士和律师,而菲利克斯就盯着军官和科学家; 当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菲利克斯也给鲁昂的雷米萨中校写了封加急的贴着红色邮票的信,说需要他的力量来帮衬指挥部。 二十八个小时后,雷米萨中校就穿着漂亮的蓝白军服,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马尔斯大校场司令部楼下,好像忽然从天上空投下来似的! 菲利克斯都惊呆了,红色邮票的信件大约十个小时能抵达鲁昂,雷米萨总得需要四五个小时告知家人、收拾行装,也即是说他来到巴黎全程用去的时间也就是十三个小时。 “真的是比炮弹还快。”菲利克斯评价说。 “巴依市长羞辱我,驱逐我时,我就说过肯定要回来雪耻的。”雷米萨朗声回答,“我毕竟是个军人,在疆场上为国家效力是我的职责,哪怕现在贵族爵位已被拉夫托家藏起来了。” 但其实内里原因,是雷米萨被新婚妻子给控制得痛不欲生,被禁绝了所有俱乐部娱乐,一得到菲利克斯的信就光速赶来,哪怕冒着上战场的风险也在所不惜,男人的快乐,女人永远不懂、不理解、不支持,还横加阻扰,太可怕了! “把旧制度下的法军训练条令背给我听。”菲利克斯要求。 雷米萨居然流利地将其背出来了,菲利克斯举着文本,不由得吓出冷汗,居然没差。 菲利克斯想想,又说背人权宣言给我听。 雷米萨倒背如流。 “唱一曲<费加罗的婚礼>。” 雷米萨唱得如同奔腾不绝的小溪。 “好了,可以让我指挥左翼了吗?”唱完,雷米萨自信地请求。 菲利克斯便把国民制宪会议新通过的一大本条令扔给雷米萨,说你负责记住这个,以后指挥部就交给你来调度组织。 “哦。”雷米萨收下来,倒也没有抗拒的表示。 菲利克斯咳嗽两声,就问对方,艾米莉.拉夫托小姐最近还好吧? 雷米萨点点头,随后菲利克斯沉吟下,就把自己胸前的马耳他珐琅勋章给解下,说马上我准备将这枚连带我的圣路易勋章全寄回家乡。 虽然他没明说,但显然是将遗嘱都安排好:马耳他骑士勋章他准备留给女儿奥莱丽,圣路易勋章则留给父亲、梅还有儿子亨利。 等到用马粪纸袋装好勋章后,菲利克斯举起手,有点伤感地对雷米萨说:“到了战场上,谁都不能当孬种。” “必定的。”雷米萨慨然说。 等到菲利克斯孤身一人后,他提起笔,又给安德莱依娜留下信:“因我圆满帮美国解决巴巴里海盗人质事件,华盛顿总统授予三枚辛辛那提勋章,这原本该我、卡耶维多先生和拉利先生分享的,但我改变主意,三枚勋章都交给你。勋章是有对应的俸禄年金的,马耳他骑士勋章每年可领三千里弗尔,圣 路易指挥官勋章则是每年一万里弗尔,辛辛那提勋章获得者每年可从大使馆领取六百美金,亲爱的你轮番拿三枚以不同身份去领,若是我在战场上遭遇什么不测,这好歹也算是一笔能赠予您的纪念。等我的小卡耶维多成人后,让他或她整理我的光辉传记。永远爱你的,菲利克斯。” 至于劳馥拉,她的衣食住行这辈子也不可能缺,菲利克斯倒没那么担心。 把后事都安排妥当后,菲利克斯反倒轻松起来。 在出征前的日子里,圣西门来到,于洛和艾利两位上尉也都来了。卡尔诺也来了,现在法国军官可身兼王家军团和国民自卫军双重身份(比如拿破仑),这位告诉菲利克斯种全新的制胜战术,特别适用于这样的低训练度军队。 当菲利克斯询问富歇时,卡尔诺就回答说他应该不会来,原因是这位居然和罗伯斯庇尔的妹妹昂里埃特恋爱了。 对此菲利克斯只能耸肩遗憾,随即卡尔诺就询问,我们的阿娜依在巴黎的俱乐部和制宪会议上表现如何,我倒真想去看看。 “还没到饭点,我们可以驾马车去雅各宾修道院看看,他应该就在那里。” 说完菲利克斯和卡尔诺都笑起来——“阿娜依”是在玫瑰诗社化妆舞会时罗伯斯庇尔的假名,看来大伙儿还都记得呢! “奥菲莉亚。”菲利克斯喊出了卡尔诺的假名。 “戴尔菲娜。”对方就此回应,然后两人拥抱起来。 “是巴黎歌剧院最新最条顺的女演员名字吗?”进来整备印制文件的雷米萨眼睛闪闪发光,询问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7.二次分裂 在雅各宾俱乐部大厅内,菲利克斯和卡尔诺就亲眼目睹了,罗伯斯庇尔和米拉波伯爵争吵决裂的景象。 这也是这个俱乐部第二次大分裂。 米拉波伯爵被王室任命为财政大臣,罗伯斯庇尔立刻在国民会议上援引去年的法案:“就任大臣或政府官员者,不可兼任国民制宪会议议员!” 最初米拉波伯爵还企图与对方和解,他提出个动议希望制宪会议通过,那就是仿照英国议院制度,两者可以兼任。 “法兰西国民会议是富兰克林博士的遗泽,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如果因为您的私欲说变就变,那它制订的法律尊严何在?”罗伯斯庇尔反驳说,也得到许多激进议员的响应,大家都已看清楚米拉波伯爵这位老大哥吃里扒外的本性。 “最好的宪政政府,就是主权在民,人民公意表决,将政权托付otg2ntc=给君王,君王再将权力分配给同样民选出来的臣僚,这到底有什么错,不都是一株树上的枝叶,为何要如此割裂?”米拉波伯爵嚷起来。 可大伙儿都不买账,罗伯斯庇尔就要米拉波做出选择,要么留在这里当议员,要么辞去这个身份去效力宫廷,“你不能在享受议员人身不可侵犯的权益同时,还拿着大臣的高薪俸禄。” 两人面红耳赤,真正对立起来。 下午在雅各宾俱乐部,两人又更加疯狂地大吵一架。 “到底什么事?”菲利克斯挨在座椅上,看着台上几乎要扭打起来的两群人,问同样来俱乐部的热罗姆.佩蒂翁。 佩蒂翁愁眉苦脸,焦急万分,他不忍心看到俱乐部屡屡分裂内讧江浙湖汉北,便对菲利克斯说了来龙去脉。 https:// 原来,法国南方除了阿维尼翁和贾雷斯叛军外,又出了件大事——马赛和土伦港口,爆发了巨大骚动。 今天俱乐部刚开会,一名叫比奥扎.布什的会员,他同时也是制宪会议议员,来自和马赛临靠的艾克斯城选区,他向俱乐部其他人汇报出个惊人讯息: 受巴黎起义影响,土伦军港的造船厂工人也想加入当地国民自卫军,但舰队司令官阿尔贝.德.里翁伯爵坚决反对,两位海军上士替造船工人说情,当即就被里翁伯爵革职,土伦市政厅和城市公社委员去求情,也被严厉拒绝。结果造船厂工人次日掀起大暴乱,他们聚集在舰队司令部大楼门前,恐慌之中,土伦国民自卫军赶到,“逮捕”了里翁伯爵及其下属军官,实际就把他们给保护起来,否则里翁伯爵会被工人撕成碎片的。 其后暴动也蔓延到了马赛城。 暴动工人和市民们要求审判里翁伯爵,官司打到国民会议前,先被布什先生递交到雅各宾俱乐部讨论。 米拉波伯爵主张息事宁人:“这么大一场革命,改变多个世纪以来形成的习惯和法律,不可能不出现大的动荡。土伦人民令人遗憾地采取了暴力行动,我认为是受到别有用心的分子诱导,与我国为敌的英国间谍很可能便参与其中。我认为制宪会议该同时褒奖土伦人民、市政厅和里翁伯爵,还有当地国民自卫军,一律褒奖,这样皆大欢喜,不但能平息此事,还能维持革命同盟的友谊。” 可罗伯斯庇尔却嗤之以鼻:“巴黎革命的样板摆在这里,里翁伯爵的举措与革命的原则是完全相悖的。赞同伯爵和军官的行为,那就是和革命,和土伦的民众为敌。各方面都褒奖,更是对革命的侮辱。要我说,里翁伯爵已侵犯了自由,对人民缺乏最基本的尊重,我坚决站在马赛、土伦的人民这边!对里翁伯爵必须严惩!” 新仇旧恨,米拉波和罗伯斯庇尔便开始争吵起来,一些往日构成宿怨的话题也都像龙卷风里的鱼虾般,在整个俱乐部上空打着转。 米拉波伯爵大吼国民自卫军该是积极公民来服役,罗氏就怒斥说这个决议是他最费解的也是最反对的。 不知怎地,米拉波伯爵便开始人身攻击,骂罗氏是阿腊斯城来的乡巴佬,为了博人眼球不择手段,哗众取宠,在保守派的报纸里,你罗伯斯庇尔向来被戏谑为“米拉波伯爵的猴子”。怎么,现在猴子想变人不成?你该去凡尔赛郊野的邦迪森林,那里全是杀人狂、流亡犯和低贱人。 罗伯斯庇尔反唇相讥,他引用马拉报纸对米拉波的批判:“我很遗憾下面的言语里可能有粗俗点的字眼,因我直接引用了<人民之友>专栏原文,说米拉波这位自诩为革命队伍里的老大哥,两年前穷困潦倒时,为了六个里弗尔恨不得要当自己的裤子卖自己的肉,可现在他住在马莱区最漂亮宽绰的公寓内(距离罗氏的住所很近),养着四个情妇,荷兰一个,英国一个,我国一个,意大利一个,每天都给她们送数不清的礼物,我担心这位当了大臣后会把法国领土也送给情妇的母国。” “岂有此理!”米拉波大吼道,他格外激动,满头浓密的头发甩动起来,整个俱乐部厅堂几乎都要被他的嗓音给震垮掉,没有人能在米拉波甩头发时阻挡他。 可罗伯斯庇尔却能,他继续用尖利的嗓音和繁复晦涩的言辞,喋喋不休地说着。 菲利克斯的妹妹艾蕾,对罗氏看得倒是非常准,她说:“这种人乍看起来有什么值得人喜爱的呢?但他却真正有拥趸,而且还不少。因为能听着罗伯斯庇尔先生动辄四个小时的冗长演说,还能熬得住还能欢喜鼓掌的,那全都会对罗伯斯庇尔先生的布道发狂似地尊崇。换言之,正常人早就被淘汰了,但筛选下来的拥趸的忠诚会比铸铁还硬。” 米拉波冲上主席台,要凭自己的大块头把罗伯斯庇尔给挤下去,罗氏的拥趸也一拥而上,要把米拉波给扯下台。 这就是菲利克斯所见到的。 “支持我的,全都站在我这边来!”米拉波羞愤地喊到。 他认为他这一嗓子,凭米拉波伯爵的名头,当场就会有好几百人忠心耿耿、充满信任地站过来。 可让他失望的是,只有二十多人站了过来。 而罗伯斯庇尔还在那里像苦修僧般,一秒不停地继续发言,支持他的掌声反倒越来越热烈,还有会员在喊“说下去,说下去。” “我对国家和革命的忠诚,你们是不会懂的。”米拉波伯爵最终忍无可忍,甩下了自己的俱乐部会员证,和他的拥护者扬长而去。 混乱中,只有菲利克斯注意到,那位第一个来报道土伦、马赛骚动,唯恐天下不乱的比奥扎.布什脸上莫测的表情。 “阿娜依在巴黎变得这样好勇斗狠了?在阿腊斯她就像个真正女人般害羞。”卡尔诺说。 而菲利克斯则对佩蒂翁提及,注意看看布什先生接下来的举措。 好不容易等到罗伯斯庇尔发言结束,比奥扎.布什果然第一个上去和罗氏握手拥抱,并当众宣布自己要代表马赛、土伦两个市政厅,赠予罗氏荣誉市民的称号。 “哦,有意思。马赛,土伦,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觉得似乎和我的出征有很大关系。”菲利克斯冷眼旁观,若有所悟。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8.欲言又止 菲利克斯想到此,便从长凳上站起来,穿过人群,尽量以不显眼的姿态靠近正在热烈交谈的罗伯斯庇尔和布什。 只听到布什还在对罗氏说:“我们的市政厅请求您,也请求所有爱国的制宪会议议员们,使遭到革命之敌围攻的马赛、土伦城市的革命事业取得胜利。” 而罗伯斯庇尔则有些低沉忧郁,似乎刚才和米拉波伯爵的争吵影响了他:“巴黎也全是威胁自由的乱党,乱党们操控舆论、实施阴谋,而自由捍卫者却在遭到诽谤和迫害。” “那就请先生您揭发那些卖国贼,尤其是假装维护自由的披着面纱的卖国贼吧!在马赛,您的画像和米拉波伯爵、保利将军一道被挂在‘革命俱乐部’的会议厅内,今日我就写信去那里,请他们把米拉波的给撤下,这个一门心思要把革命卖个好价钱的家伙再也不配我们的敬仰!” 接着布什又告诉罗氏,在土伦城罗氏也被列入“真正的人民之友”名单里,这个名单大约有二十人,活在世上的不超过十人。 这时菲利克斯假装寒暄,并对罗氏说,卡尔诺上尉从阿腊斯城来otg2ntc=见你了。 那位比奥扎.布什先生立刻不再说下去,用警惕的眼光看着菲利克斯,他是认得这位的。 罗伯斯庇尔便和卡尔诺上尉相拥,并说你去参加菲利克斯的指挥部,我坚信你会帮助他旗开得胜的,“而我的弟弟和妹妹,在阿腊斯城日子并不太好过。” “是的,特别是阿腊斯教会晓得你完全支持没收教产和教士组织法后,便和你之前的敌人沆瀣一气,疯狂攻击你,骂你是无信仰者,奥古斯坦和昂里埃特首当其冲——而您,怕是要很快失去农民的爱戴,因农民大部分都是虔诚的教徒。”卡尔诺回答。 罗伯斯庇尔脸上浮现起某种不在乎的神态,他断然对工兵上尉说:“农民教化的事待后再说,我准备让奥古斯坦和昂里埃特来巴黎。” “昂里埃特正在和富歇恋爱,她觉得自己该结婚了......”卡尔江浙湖汉北诺贴近罗氏的耳朵,尽量小声地说。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罗伯斯庇尔点头,他也觉得愧疚妹妹太多,该让妹妹找寻自己的婚姻了,便说了几句,声音很小,应该是让他弟弟奥古斯坦来巴黎便好。 那侧,菲利克斯向布什伸出手来,而后故意问:“马上制宪会议闭幕后,准备去哪高就?” 布什打着哈哈,说大约是去凡尔赛城担当检察官吧。 “马赛那边的情况我也很担心,我向来是阅读<普罗旺斯邮报>了解的,土伦港的海军工程总监我似乎以前认得,是叫马卢艾的先生,对吗?” 听到这名字,布什脸上忽然就闪过丝不安的神情,好像什么东西被菲利克斯戳穿,他胡乱搪塞几句,便找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米拉波伯爵就宣布脱离雅各宾俱乐部。 让人不安的是,米拉波随后也出现在斐扬俱乐部内,他缴纳了高额的会费,与博纳夫、迪波尔、拉美特,还有西哀士、孔多塞侯爵、博阿尔内子爵等合流,声称俱乐部这个组织太原始,他要以斐扬派为基础,建立个名曰“立宪党”的政党团,并且要在巴黎省市公职和国民立法会议两场选举里大获全胜。 当然米拉波伯爵也辞去了国民制宪会议议员的身份,执拗地就任财政大臣。 现在巴黎政局已分为四个主要集团:以保守贵族和教士为主的“黑党”,随着普罗旺斯伯爵上断头机后,遭革命恐怖的无情打击而宣告溃灭,连马尔尚夫人都出逃了,《法兰西信使报》被《两性友爱报》购并;原来爱国党内的右派,以自由主义贵族、大船主、种植园主为主,聚集在斐扬俱乐部,并要建起立宪党;爱国党内的左派,但凡是巴黎本地人的,则继续以科尔德利埃俱乐部为阵地,团结巴黎无套裤汉的力量;外省的民主激进派,无论是国民会议议员还是非议员,则留在两次分裂的雅各宾派,并也开始争夺巴黎和外省的竞选名额;但在奥尔良公爵、菲利克斯的旗帜下,又有巴黎的平等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相对松散些,总体倾向于温和,同样和无套裤汉及各个俱乐部保持联络,但因菲利克斯对巴黎市长志在必得,故而也和其他派别存在竞争,这就得看菲利克斯如何捭阖腾挪了。 另外,外省尤其是南方的一个政治派系似乎也要随着第一届制宪会议的闭幕而蠢蠢欲动,这点菲利克斯已敏锐捕捉到了:布里索、韦尼奥,还有里昂城的罗兰夫妇,及开始戴上假面具的马卢艾、巴巴鲁叔侄等,他们开始抱团,同样向权力的宝座发起冲击。 一团新的厮杀混战即将开始。 在赶赴南方的战场前,菲利克斯同样先发起了情报攻势,他发信让帕雷前往马赛城:拿破仑的弟弟吕西安,就在那里的革命俱乐部内厮混,他迫切需要第一手的资料。 傍晚时分,只留下“攻陷巴士底狱纪念勋章”还佩在胸前的菲利克斯,来到杜伊勒里宫内大臣办公室,财政大臣和陆军大臣接待了他。 米拉波伯爵的眼睛上蒙 着面纱,他那肥胖而满是横肉的面庞,更加浮肿丑陋,和罗伯斯庇尔的争吵让他几乎病倒瘫痪,因他浑身都是病,不过他硬撑着喝了几大杯柠檬水,又站了起来,他开玩笑对菲利克斯说,自己怕是快活不了,最后心愿就是看到立宪制在法国的树立,当然在金钱上他全力支持菲利克斯的军队。 至于平等.菲利普,他的身体健壮得很,还想在陆军大臣—摄政—国家之主的道路上披荆斩棘,不达目标决不罢休,他身为陆军大臣,也全力保障菲利克斯军队的各种预算,毕竟光耀也归他儿子路易.菲利普少将共享。 决议书形成后,当菲利克斯告辞离开办公室时,在拐角走廊被米拉波伯爵给喊住了。 “王后陛下要见您。” 秋色斑斓的花园内,菲利克斯和米拉波,齐齐对站在棵樱桃树下的王后鞠躬致敬。 “你去战场代表的是王室荣耀,处处小心啊。”王后坐下,散了散繁复贵气的多褶裙摆。 “多谢陛下的关心。” “听说你把勋章都送去给家人了。” “战场上是凶险的。” 听到这话,王后沉默了下,就问菲利克斯:“我知道你要和我们保持距离,就像戏剧内那样,每人的角色都不可以错乱,不过你要离开巴黎,就没什么要对王室嘱咐的吗?” “......”菲利克斯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9.梅毒入脑 王后便鼓励菲利克斯说出来。 于是菲利克斯直截了当挑明:我们法国人不喜欢来自奥地利的您,即便您就呆在杜伊勒里宫内,巴黎市民们还是会自动将您和境外的奥地利联系起来,虽然普罗旺斯伯爵被处决,可对您与国王的外逃之幻境,依旧无时无刻不在巴黎市民的脑海中,让他们格外警惕。 “和奥地利大使馆减少接触,更不要和东北境的领兵官私下交谈,尽快授权国民制宪会议组织一支新的宫廷卫队,哪怕兵权不在王室或贵族手底,但却能让陛下您得到国民会议的保护。对国策政务有什么看法,直接传唤御前诸位大臣,再由阁部与外界对接事务。另外请陛下好好听我一句劝,在现在时代里,国王只有拥抱子民才能保住王座,最佳途径便是得到温和的文官集团、国民议会和政党团体支持,不要总想着借助军队或外国干涉的力量,妄图压制住底层人民的反抗。”菲利克斯提高了声调,规劝说。 对此,王后的脸颊有些涨红,菲利克斯的言语内其实夹杂着对她的指责。 米拉波伯爵则也情绪激动地揭去了眼睛上的膏药纱布,他满是疮疤的丑陋大脸直接把玛丽.安托瓦内特吓得花容失色。 “陛下,按照菲利克斯的说法去做吧!别再相信拉法耶特侯爵,otg2ntc=别再相信布耶侯爵,甚至不要再相信我......有时候混乱才是拯救王室的必要手段,为了制造混乱,您甚至可以同时对奥地利、皮埃蒙特、西班牙乃至普鲁士宣战,甚至可以挑唆无套裤汉血洗国民会议,不要再想着什么制衡取巧,谁挡在您面前,就得处心积虑打倒它;谁对王室还有价值,也毫不犹豫地利用它。我们都知道,当眼前只剩下一堆灰烬时那就该用棒子去翻弄,说不定一颗未灭的火星可以重新让所有都燃烧起来!” 米拉波伯爵喋喋不休,颠三倒四——王后掩住口唇,她觉得眼前这位大臣很可能是疯了,或者是他故作惊人之语? 但在旁细心观察的菲利克斯却认定: 这位法兰西革命的老大哥,是真疯了。 负责治疗这位的卡巴内医生曾对他人说过:“米拉波从去年起就患有黄疽、肠炎、风湿、痛风,左眼还得了严重的炎症,他根本没时间治病,只靠不停饮用柠檬水。国民制宪会议的会场位置也很差,冬天密不透风,暖炉中的浓烟弥漫全场,并且每个议题都长得离谱,米拉波伯爵的眼睛已彻底接近于盲人了。并且,他现在已无法用自己的膝盖走路,他的平衡能力收到眼炎的影响......他的思维似乎也退化了。” 其实米拉波伯爵在嘶喊时,菲利克斯就察觉,他的眼睛并没有对江浙湖汉北着王后,看来卡巴内医生所言不虚。 “我想,您的想法过分激进了。”最终王后结结巴巴地表示。 “不,您不知道激进和丑陋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米拉波大吼起来,然后奋力抓住面色苍白的王后玉手,流着泪亲吻着,喃喃道“王朝,王朝会在我的手里得到拯救的!” 等到使女举着长蜡烛,引导两位离开后花园时,米拉波伯爵忽然对菲利克斯说:“其实我欢迎罗伯斯庇尔不让这届议员连任的提案。” “为何?” “罗伯斯庇尔想的是让议员任期尽可能地短,以把保守派和王政派给排斥出去。可是那群激进的议员也会因此而离开国民会议,他们失去了制订宪法和其他法案的机会,而我的立宪党则会在下一届获得多数席位,那么我便要指示我们立宪党议员们,把先前‘有害’的法案给统统废除掉。”米拉波猛烈咳嗽着,断断续续说个不休。 “你为何这样有信心,认定立宪党会占据大部分席位呢!” “从巴黎市政厅,到外省的市镇,从政的难道大部分不是有产者吗?他们从政不就是为了保护或增殖自己的私产吗?这群人才该占据立法会议,他们既不满旧制度的特权,也不满暴民的无政府主义。而对底层的体恤救助,这该是君王和宪法的职责。只要做到这个平衡,那法国和王朝就有救了。” “您和拉法耶特侯爵的区别在何处?” “他妄图依靠支市民武装来和特权等级协调,还有比这人更蠢的吗?”米拉波伯爵嚷起来,“我,我依靠国王的神圣,依靠政党和人民的力量,无往而不利。” 烛火里,菲利克斯看清楚了,米拉波右耳下的肌肉明显地肿胀、变形,那是个腺体。 米拉波走着,手时而扶着眼睛,时而扶着右耳那块腺体。 “您是如何治疗眼炎的?” “水银。” 第二天,菲利克斯询问来自己司令部做客的准妹夫,用水银治疗眼睛的炎症,或者耳朵下的肿胀,可行吗? “不可行,如果用水银的话,表明这患者可能得的是梅毒,并且梅毒已经进入他的头颅了。”布格连诚恳地答复说。 “没救了......米拉波没救了......梅毒入脑,怪不得他的头发全秃了,这是使用水银治疗的后遗症。看来卡巴内医生隐瞒了他,医生应该知道他得的是什么 ......那个荷兰美人妮娜也逃走了。”菲利克斯叹息着想到,“也罢,希望他能过完这个新年再死,毕竟还有价值。” 而同时在杜伊勒里宫内,乔装为一名瑞士禁兵排长的费尔森伯爵,来到王后宫殿的前厅,王后赶紧来迎,当仆役们都退下时,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 费尔森伯爵泪流满面,说我真的是疏忽到该死的地步,让您和国王陛下陷于如此大的险境之中。 “好在杜伊勒里宫、卢浮宫,还有国王和王太子,总算是保住了,普罗旺斯伯爵承担了一切的罪愆。”王后哽咽着说。 “请陛下记住,请继续相信梅斯要塞的布耶侯爵,您该写信,越快越好,和对方达成谅解,不能伤害布耶侯爵的忠心。”费尔森伯爵牵住王后的手,说他冒险再度潜入这里,就是要说此事。 想起菲利克斯的告诫,王后愣住了,满脸都是犹豫。 “怎么啦?”诧异的瑞典伯爵不断追问。 王后便含糊地质疑:先前您策划的脱走路线,是不是可以改动下,或者说因普罗旺斯伯爵的前车之鉴,能否搁置呢? “不,暴民的断头机已经竖起来,它会吞噬掉所有人,王室肯定是最先的受害者。”费尔森伯爵大惊失色,他不知道王后是受了什么蒙蔽,随后他很肯定地说,“我听说国民自卫军要大举南下,趁着这个机会,逃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0.城门前 逃走?王后双眼惊恐,反问道。 费尔森伯爵肯定地说,没错,逃走,我派遣三个轻骑兵中队前来护送您和国王陛下,只要到了梅斯要塞,一切都安全了,“您和国王根本不用承担叛国的指控,因为完全没有出境,相反您将得到布耶侯爵和他军队的拥戴,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西西里和瑞典都会全力支持您,您的旗帜将是什么?将是正义的复国战争,巴黎人才是乱党。” “军队呢......”王后询问。 费尔森伯爵说,法兰西最精锐的队伍,就在梅斯、凡尔登、斯特拉斯堡,就在布耶侯爵手里,各国君王也都普遍同情您和陛下,绝不会趁火打劫,您兄长和我的国王还会无偿“借”出舰队和陆军,随后围困住巴黎,逼迫乱民和国民会议降伏。是的,一旦布耶侯爵动手,巴黎将无险可据,长驱直入。但绝不能再滞留在巴黎城,或逃走时被乱民抓住,那普罗旺斯伯爵的惨死就是模板,“国王一旦接受了审判,将必死无疑!”费尔森伯爵惊恐而激动地劝说王后,“审判席上没有人愿意帮您,所有人都渴望置您于死地。” “可是有几位大臣极力劝说,让我安心呆在王宫......” “这是在害您。我就明说了吧,我宁愿法兰西遭到毁灭,宁愿它otg2ntc=沉没在冰冷的海底,也不希望您遭受到任何伤害和侮辱,您是维也纳的女孩,并不该在这,不该在这满是疯狂暴力的环境内,这个国家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对您的恶意都是无比的大!” “让,让我想想吧!”最终,王后有气无力地坐在贵妃榻。 出军的日子到来了,齐聚在朗布依埃地区的各支王家军团,士兵们在打扫完兵营后,按照连排编制站在门外,将枪支架在中央,而后所有人都环绕着排成个圆圈,互相给前面的同袍梳好头发再扎成小辫,接着按照操典要求,依次将步枪扛在肩头,在鼓点声引导下,列成纵队开始出发。 其中便有卡朗唐军团内的波普少尉,他有些懵懂地迎着跃动的阳光走,先前他是跟着杜穆里埃将军来巴黎的,可现在于团旗下骑着马指挥他们的却换成了保罗.巴拉斯上校,杜穆里埃去了杜伊勒里宫当外交大臣去了。 波普还有更大的困惑,他在临行前给鲁昂的夏洛特.科黛捎去封信: “那日我们在鲁昂博览会见到美丽烟花时曾许下的美好期盼,还江浙湖汉北会实现吗?法国人不是在同盟节时许下神圣的诺言,要求不得互相伤害吗?但此日,这些战马和喷射火焰的大炮,就是要去对付政见不同的,法国人的......我们要去为了归并法国的阿维尼翁人,杀死那群因宗教情绪而叛变的朗格多克人,讽刺的是,镇压主力便是朗格多克军团。” https:// 当邮差驾着四轮马车,穿过巴黎的环城道向鲁昂进发时,圣奥诺雷大街和旺多姆广场连接的一处倾斜的街道上,随着凄惨的尖叫声,一名年轻人捂着满是鲜血飞溅的胸膛,顺着坡道滚了下去,当停下后,他的四肢摊开,街角渗出的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显然他已经殒命。 坡道上,一名手持阳伞的年轻女士,则崩溃地看着这尸体,跪了下来,抽泣不止。 街边靠墙的地方,刚刚跑单归来的玫瑰女王香粉店的伙计塞查,看到有具尸体滚了下来,也吓得贴着墙壁,一时间不敢动弹。 “求求你,救救他......”那女士撕心裂肺地隔着道路,哀求着塞查。 塞查壮起胆子,跑了过去,当这年轻人早已咽气,缩小的淡绿色眼珠瞪着自个,乍一看似乎还活着,但早已没任何光芒。 塞查抬起头,看到了凶手,两个半大孩子,手里还各提着把血淋淋的匕首,冷漠而敌视地顺着坡道俯视着毙命的仇人,打心底对杀人勾当满不在乎,为首的孩子只是说:“那天在夏特莱堡法院,这死掉的孔夫朗也是开枪的凶手,他当时是国民自卫军的少尉。” 听到这个指控,塞查只觉得背脊发凉。 “别以为他能逃脱死刑,没有断头机,也有正义复仇的匕首。马拉说过,人民的复仇还远远不够,不够!”另外个孩子说。 那女士,应该是孔夫朗的妻子,便在胸前画着十字,乞求天主拯救这两个孩子。 “我们的姐姐就死在那场屠杀里,孔夫朗是凶手,收起你的鬼把戏吧,我们不在乎。”说完两个孩子转身离去,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水雾当中。 遭到很大打击的塞查,慢吞吞地站起来,巴黎的法警队珊珊来迟,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围绕着孔夫朗的尸体,询问询问情况。 这个叫孔夫朗的才二十四岁,父亲曾是小有名气的律师,家境很殷实,孔夫朗出于对军服的热爱,曾投身在拉法耶特的国民自卫军内当名少尉,夏特莱的枪杀后,他良心不安便退伍了,他不断做噩梦,梦见那个倒在枪口下的年轻女孩,终于在今天,噩梦变成了现实。 “原来是参与夏特莱枪杀案的凶手——活该。”一名法警站在尸体边,冷冷地就这样对群众们说到,根本不顾遇害者 年轻妻子的号哭。 巴黎南面,距离卢森堡宫不远处的高大城墙下,新的一万名国民自卫军同样列队,等候出发。 这些城墙还都是查理五世时代修筑的,早年的巴黎只有西岱岛四面有城墙,其后奥古斯都皇帝在塞纳河左岸修筑了个半个法里左右的新城墙,到查理五世时又绕着更广阔的区域,筑起了流传至今的城墙,并在路易十四时得到修缮美化,城墙上的碉楼和木廊依旧保存完好,并成为了乌鸦、麻雀盘踞的乐园。 所有营的国民自卫军燧发枪步兵,都穿着蓝色军服,白色马甲和白色裤子,头戴三色徽的两角黑色军帽,领口和袖口有红色的边,恰好构成红白蓝三色;还有数个连队的身材相对高大的掷弹兵,他们的装束也和菲利克斯设计的相同,当掷弹兵于围观市民欢呼声中走过去后,一支炮兵连队,两门十二磅短管榴弹炮和四门八磅野战加农炮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这六门炮所需的骡马、车辆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它的队伍看起来足相当于步兵三个营的规模;最后出现的,便是随军贩子们,他们也是支特殊的队伍,和高声欢笑的洗衣妇坐在双轮轻便马车上,车厢中是一袋袋面粉还有一箱箱的酒。 一大早,艾蕾就挤在人群里,来为哥哥送行。 她的未婚夫布格连则在给大家推销《三色青年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1.两位贵族 这份《三色青年报》,其实是马拉《人民之友》的一个分刊,编辑和记者他全指认为青年人,希望内容能更蓬勃更有趣,一方面为了向青年宣传革命思想,一方面也希望打开销量,来补贴主刊。 真是委屈了布格连这个大船主家的少爷,他一点也不是为了金钱,而是被现在大革命的理想所感染,自愿地为马拉肩负起兜售宣传的义务来。现在巴黎南城关处,前来送别国民自卫军的市民是人山人海,大伙儿都摇着手里的三色小旗,布格连就以翘首以盼哥哥到来的未婚妻为轴心,笨嘴笨舌地将样刊递送给周围的人,“每年只需要二十里弗尔......”个别市民慷慨解囊,但大部分则礼貌地拒绝。 “请瞧瞧这份报纸吧,它是巴黎第一个面向,面向青年人的,他告诉青年人该肩负起怎么样的使命,为了国家,为了革命。”布格连把这句话说完,才发现对面向着自己走来的,应该是两位贵族,一位个头不高,鬓发花白,脸上有难以遮掩的孤傲,还有些暴戾,穿着赭红色的礼服,带着金边船长帽;另外一位还很年轻,脸庞是壮硕的黧黑色,相貌不坏,眼睛炯炯有神,半旧的深蓝色外罩,内里是金黄色暗纹马甲,黑色绸短裤,赤红色的筒袜勾勒着修长的双腿。 一看就知道这两位绝非是在凡尔赛宫廷内,而是在外省偏远蛮荒地区出身的贵族,典型的“燕隼”,带着粗朴尚武的杀气。 “让开,你这兜售报纸的贩子,随随便便就挡住贵族的路——现在巴黎的风尚已堕落如此了吗?”年长的贵族对布格连没头没脑地斥骂说。 布格连头脑一热,就说:“没错,这里是没有特权等级的巴黎,otg2ntc=人民的巴黎。两位公民先生,这座城市的八千五百条道路,只要是国民都能自由畅行,没有任何一条专属于什么贵族的。” “他叫我俩‘公民先生’!”老贵族对着年轻同伴嚷起来,非常愤怒。 年轻贵族则对老贵族说不要生气,我们赶紧入城。 老贵族指着扛枪列队前进、穿着蓝色军服的国民自卫军,当着布格连的面继续挖苦说,这群短头发的“矢车菊”(因士兵穿着蓝制服)到底是什么章法?我曾参加过王国的七年战争和美利坚战争,哪里看到过这样可笑的垃圾,他们简直就把“失败”写在脸上,这个国家旧存下来的美好东西,还有什么是不能糟践的呢! “这是前往南方平定贾雷斯叛党的人民军队。”布格连强忍着怒气。 “哈,最终还不是要倚靠佩剑贵族所指挥的王室军团才能成功?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平叛的队伍无论是国民自卫军还是王室军团,他们得到的都是法国人民的支持,都是革命的队伍。公民先生请你不要再口出侮辱之语了......” “你们根本打不过朗格多克和普罗旺斯的农民。”老贵族抢过布格连的报纸,轻蔑地扔在地上,“你就继续用报纸蛊惑更多青年人去南方送死好了。” “公民先生我要求你的道歉!” 老贵族哈哈声,接着把佩剑拔出来,冰冷锋利的刃尖对准布格连,“如何,您是要决斗吗?您们不是经常鼓吹革命要必须流血的嘛。” 布格连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握紧拳头,一动不动。 “您为什么要扔掉别人的报纸,您的修养在哪里?”艾蕾.高丹走过来,扶住气得发抖的未婚夫,对老贵族抗辩道。 两位贵族立刻对艾蕾脱帽行礼。 机敏的艾蕾看到老贵族的头发,就问:“您该有孙子辈了吧?” “是的,一个男孩,还有个女孩。” “让,你递错报纸了。这位老爵爷需要的是份彩印的儿童报。” 那老贵族愣了下,居然笑起来,说难道巴黎真的有儿童报吗? “有家叫两性友爱报的马上会印,彩墨印刷,纸张质量很棒,有知名漫画家亲手绘制的插图,各色的冒险故事和玩具商讯,绝对是孩子们爱不释手,让主妇们能摆脱这群烦人小精灵的纠缠。”艾蕾口齿伶俐。 “哈,如果我们离开巴黎时这儿童报印出来的话,我会付费带一期会去,要是效果良好的话......” “肯定是会有的,您就别犹犹豫豫的,只要您给我的未婚夫五十里弗尔,我保证一年份的儿童报会分为六期送到您家宅里去的。” 让布格连惊诧的是,那老贵族收剑入鞘,摊开手,随后真的掏出两枚金路易给了艾蕾,还写了邮件地址给了她,说不知怎么的,我很愿意相信您这位漂亮的女孩,别忘记儿童报,是儿童报不是青年报。 “你有个最好不过的未婚妻。”老贵族对布格连说,而后和年轻伙伴,穿过了人群,向着城门走去。 “我可怜的让,你到底是不是布尔乔亚家的孩子。”艾蕾心疼地搂住布格连的脖子,亲了亲他。 布格连自嘲地翻翻眼,说我以后还是专职拿手术刀和锯子吧,和人的内脏打交道比较适合我。 “万岁!”当看到国民自卫军的军 官们骑着马出现时,市民们将小旗子摇动得更卖力。 “雷米萨......”那年轻贵族看到高头大马上穿着威武戎装的雷米萨少校,失神地喊出名字来,不过好在当时人很多,在马背上左右招摇的雷米萨并未注意到他。 “我的哥哥在哪?”现在的艾蕾也能公然询问雷米萨了。 答曰还在卢森堡宫内,正在和军官们商议事务,随后就来。 “你认识这位少校,蒙杜兰侯爵?”老贵族问那年轻贵族道。 “是的,他是鲁昂拉夫托侯爵家的长子,我在勒芒见过他全家,雷米萨原本是个花花公子败家仔,多亏他家族还有个美丽坚强的妹妹,否则家业在五年前就得败光。” “哈,就是你日夜谈个不休的艾米莉.德.拉夫托,你深深爱上她了对吧?” “拉夫托家族已向邪恶的金钱屈从了。”来自布列塔尼的蒙杜兰侯爵叹息着说,“他家在革命的混乱里得到好处,时来运转,摄取大量田产还办起了工厂,所以他家是拥护革命的,另外一面我的朋友夏多布里昂子爵,已开始筹措费用要出海流亡啦。” “这是时代里再正常不过的,有的人迎风投靠,有的人怯懦避让,也有的人,比如你我,坚决不屈,誓要为荣誉和忠诚死战到底......好了,别节外生枝,刚才我和那位卖报纸的起冲突就很愚蠢了。我们尽快赶去旺多姆广场的拉贡家香粉店,非常重要的使命正等在那里。”老贵族低声说道,接着两人便消失在人群当中。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2.马赛的断头机 卢森堡宫殿翼楼的房间内,赤裸着优美诱惑上身的朱斯蒂娜夫人,头发蓬松地披散在肩头和胸前,正含着微笑,对着妆镜细细打理着她的晨妆。 另外面落地镜前,菲利克斯扣上了上校制服的最后颗亮闪闪的纽扣,挎上了国王赐予的佩剑,转身俯下身,吻了下朱斯蒂娜饱满胸部上的那颗小痣,向她道了别。 “保重,别在战场上倒霉呢,菲利克斯。” “我想不会的,巴黎这个名利场大舞台还等着我的凯旋。” 昨夜他和朱斯蒂娜缱绻了足足一晚,等到他走在落满阳光的走廊时,心情非常愉快,似乎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将不复存在般。 推开正楼客厅的门扉,特鲁朵穿着骠骑兵的衣服在那里等着他,otg2ntc=这位夫人额头上系着弗里吉亚红的发带,腰带上有一把双管大威力手枪,她的身边则是一同出征的马库斯上校。 “列日志愿兵团也将为你效力。”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举手敬礼,豪声说到。 接着特鲁朵介绍说,列日志愿兵的军官全是比利时、波兰与荷兰的流亡革命党人,战斗意志尤其坚决,另外队伍里还有许多是巴黎、凡尔赛和莫城郊野的偷猎者,他们的枪法尤其准,是战场上优异的杀手。 菲利克斯觉得这个志愿兵团肯定是能派上用场的,便对特鲁朵表示感激。 “不用承我的人情,等到阿维尼翁的事完结后,你得帮我们杀回比利时去,独立革命,类似于美利坚的独立革命必须要在欧陆的比利时先成功!”特鲁朵抓起旁边小圆桌上的酒杯,提前庆祝说。 “夫人我将永远追随您的旗帜。”忠心耿耿的马库斯也举起酒杯江浙湖汉北。 菲利克斯不由得有点儿犹豫,其实按照现在局势而言,法国一旦介入到比利时独立战争内,哪怕只是支民间的志愿军,也势必引发和哈布斯堡的冲突,这不是他所希冀的,可:你既然得到了无套裤汉和革命党们的拥护,就得回馈他们的需求,政治上永远是这样,“霸王餐”是不可能存在的。 最终,菲利克斯也端起了酒杯。 客厅的墙壁上,普罗旺斯伯爵年幼时穿着军服的画像还未来得及撤去...... 劳馥拉从另外边翼楼走廊跑过来,亲吻着菲利克斯,流着泪说她为不断为菲利克斯的安康祈祷的。 等到菲利克斯走出卢森堡宫殿,绕过圆形的喷泉小径,跨上了战马后,他的仆从雅克.高丹气喘吁吁地递来封信,菲利克斯一瞧居然是艾米莉的,不由得立刻拆开阅读,里面就一段话: “我宁愿从二十级陡峭的楼梯上,一级一级地滚着摔下来,然后脸面着地死去,也不愿接受你的登门造访,收起你假惺惺的‘好意’吧先生!我们无需再错第二次,你选择别的道路去波尔多,不用经过鲁昂。” 菲利克斯将信收起,突然对雅克说:“生命多美好啊!” “是的,导师你说过,生命就只有一次。” “所以我才不想死呢。”菲利克斯大笑起来。 土伦城中,市政厅大楼前,四五千造船工人和市民喧嚣着拥挤在那里,举着火枪和长矛,巴巴鲁敞开马甲,露出雪白的衬衫,手里抓着手枪,站在辆运货马车上,他身旁林林总总站着许多革命俱乐部的会员,巴巴鲁对所有人大喊:“巴黎制宪会议和雅各宾俱乐部的魁首罗伯斯庇尔,全法兰西最正直最拥护人民的英杰已回应了我们的诉求——马赛、土伦,所有人都可以加入到国民自卫军的行伍里来,公民的武装权是天然正义的,可反动的贵族德.里翁却对人民如此傲慢无礼,在这点上他和那个梅斯要塞司令官布耶侯爵如出一辙,对付这种渣滓,你们说该如何做?” “冲进市政厅,把他拖出来绞死!” “如果不杀死这贵族舰队司令官,他会带着船投靠西班牙和英国人的!” 枪声随即暴烈地响起来,团团迸散的烟雾下,暴动的人在革命俱乐部的引导鼓动下,砸开了市政厅铁栅栏院门,可怜的国民自卫军们只能避让开来,许多人手里的燧发枪也被夺走,暴动者冲入到大楼内,用枪瞄着市长和议员,询问他们同意不同意惩处德.里翁?市长等人被吓得只能表示任你们处置。 喧杂的人群中,拿破仑的二弟吕西安始终伴随其间,他特意以俱乐部会员身份参与其间,细心观察着一切,聪明的他当即就判断出: “这位叫巴巴鲁的,是这场暴动的始作俑者。他这是在模仿巴黎成功的经验,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有五千到七千名海员、舰队水兵、流民还有被释黑奴追随他,在马赛和土伦,他便是巴黎鲁斯塔罗.梭伦的翻版。不对,巴巴鲁要比鲁斯塔罗更激进更恐怖,当首个革命者祭出了暴力手段后,后来人就会千方百计要超越他,以显示自己才是最爱国最革命的。” 其后,吕西安把这个秘密报告,以五百里弗尔的价钱卖给了莱昂.杜.帕雷——这位现在就呆在马赛城的“金苹果旅馆”内,不动声色。 土伦市政府被冲击被砸烂,暴动者将舰队司 令官德.里翁和其余军官拖出来,撕碎踩踏他们的军服、肩章和勋章,挥动雨点般的拳头,把里翁殴打得半死,里翁伯爵的左眼珠被打爆,可怕地拖在腮帮上,身上全是血,没人敢保护他...... “巴黎有高杆路灯,这个海港不缺的是船,把他们吊死在主桅杆上示众!” 巴巴鲁喊到不要这样,“来个临时审判法庭,然后架起断头机来,现在流行用这个处决罪犯。” 临时法庭的陪审员刚选出来,断头机就神速地搭好了。 港口船只上,英国、西班牙、意大利、奥斯曼的海洋商贾,和其他人,都站在甲板上,惊恐地看着这幕。 很快,断头机刃片落下,舰队司令德.里翁伯爵和七名海军校官依次身首异处。 当一名叫雷柏基的革命俱乐部会员,将八颗脑袋一一提起,给围观市民们观验时,人群不住发出欢呼声。 一片狼藉的市政厅走廊处,巴巴鲁背着手,满意地走在地毯上,“我最爱的曼侬,请也顺带致意我最敬爱的罗兰.拉普拉蒂尔先生。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现在土伦城的市政府和议会完全听命于我,马赛城也不远了,我身为马赛海军工程总监的叔父会控制住那里的舰队,而后我会拉起一万人的国民自卫军,北上去弹压贾雷斯同盟,我可不在乎什么国民会议授权,杜穆里埃将军因软弱而丢失的东西,我要夺回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3.罗兰家的晚餐 随后巴巴鲁带着三千名土伦“获得新生”的国民自卫军,沿着海滨大道前往马赛,在彼处有力量强大的革命俱乐部欢迎他,还有海军工程总监,他的叔叔马卢艾在提供支持,只要马赛城门对他敞开,“我也能拉起一万人的队伍,自罗讷河口逆流挺近,解阿维尼翁之围,并光复被叛党占据的瓦朗斯城。” 巴巴鲁建议罗兰夫妻,“安心呆在法国南北的枢纽里昂,等待着我的捷报。菲利克斯.高丹大张旗鼓,倾巢而出,却未能料到功勋全都会归到我手,只要如此,马上冬季的国民立法会议选举,我们将会大获全胜。” 这封信件,被激动的巴巴鲁写就后,火速寄往罗兰夫人所在的里昂。 几乎同时,吕西安偷偷溜到马赛城,把他的报告送给帕雷手里,“太好了,菲利克斯不会忘记您的努力。”帕雷将五百面额的指券拍在他的手里,“够你去找风骚女人好好快活了。还有别忘记,我代表高丹氏,已给了你们波拿巴家族足足十万里弗尔,马上还得在科西嘉大展拳脚。” “科西嘉早晚属于光荣的波拿巴!”吕西安兴奋无比。 “是,光荣的波拿巴。”帕雷有意模仿对方的科西嘉口音。otg2ntc= 连夜,帕雷把自己打扮为一个马赛城肥皂供销商,他雇佣了八匹马,分成两般轮流牵拉马车,向菲利克斯南下军团的位置狂奔不休。 他要跑赢巴巴鲁信件的速度。 当帕雷花了两日时间,马不停蹄地找到菲利克斯时,平叛的大军团恰好抵达第戎城。 菲利克斯没把此事告诉上级,即路易.菲利普少将,也没告诉卡朗唐军团和朗格多克军团的指挥官保罗.巴拉斯,而是自断地在自己的指挥部,召来卡尔诺、雷米萨、奥什、马库斯和特鲁朵,于张桦木桌子上展开地图,说马赛和土伦有个叫巴巴鲁的,组织起一批地方国民自卫军,要先我一步解阿维尼翁城的围困。 卡尔诺缜密地测量下地图距离,就告诉菲利克斯:“我们来不及江浙湖汉北,毕竟阿维尼翁靠着最南境,与马赛非常近。” https:// “那就摧垮焚毁叛党老巢贾雷斯和瓦朗斯,功勋是同样的。”菲利克斯不假思索,他毫不在乎说出“焚毁”这个字眼,因贾雷斯护教同盟叛党现在是国敌,对他们无需客气。 “那就要得到大炮。”卡尔诺回答说。 菲利克斯看看地图,说那很简单——第戎东南部的奥松(也叫欧克索讷,auxonne)城,恰好就是拉斐尔炮兵团的驻防地,菲利普少将是有权调度它的,因为这个王家炮兵团是归于此次作战序列的,和拉斐尔炮兵团会师后,我们就前往里昂城。 当巴巴鲁的信件,来到秋意渐浓的拉普拉蒂尔庄园时,罗兰夫人如获至宝,边阅读着边亲吻,跑到了藏书室中,她丈夫正坐在把摇椅上抽着烟斗。 “很漂亮的战术!”罗兰先生也不由得赞叹。 “一切都计算得刚刚好——杜穆里埃将军被收买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有巴巴鲁这位年轻俊杰在队伍中吗?未来我们的朋友布里索、韦尼奥等再进入立法会议,你将和其余战友占据王室内阁,我们将执政这个国家,将母亲法兰西于内外交困里挽救出来。”听着妻子的璀璨蓝图,罗兰先生也满意地点头。 正在这时,一名使女慌忙跑进来,敲敲门,不安地抓着裙裾,说请原谅我的打扰,但先生和夫人必须来瞧瞧。 等到罗兰夫妇走到大石头屋子的阳台上,看到刚刚收获后的麦田边际,一排蓝色军服的士兵推倒了篱笆,有些粗暴地沿着道路和田垄,向自家的庄园走来,他们身后则是越来越多的士兵,有的则开始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打下木桩扎起列兵用的三角形帐篷了。 “需要我供给你们食物吗?”客厅中,罗兰夫人从容镇定地对一群不速之客询问到: 路易.菲利普少将,巴拉斯王家上校,德.夏尔博罗少校(他是卡朗唐军团前线指挥官,是个贵族),还有巴黎国民自卫军上校鲁斯塔罗.梭伦,及一名炮兵上尉,瘦削的拿破仑.波拿巴。 当然罗兰夫人已知道鲁斯塔罗上校的真实身份,他就是菲利克斯.高丹。 说实话,菲利克斯会来“直袭”拉普拉蒂尔庄园,她还是未能预料到的。 文质彬彬的菲利普少将,首先对前来叨扰表示了歉意,但随即又说,人们都知道全里昂城最优雅最好客的家庭,便是罗兰的家庭。 于是罗兰夫人很麻利地张罗出一桌丰盛的酒菜来,款待所有人。 菲利克斯拿着餐刀和餐叉,风轻云淡地坐着,好像他仅仅是个过客,当罗兰夫人举着烛台经过他身边时,他还恭维说:“夫人您很美。” “哦?” “有种哲学家的美,我们虽然平日里用女学究来揶揄人,可这个词汇您是真正能配得上的。” 罗兰先生笑起来,夫人将烛台搁在菲利克斯面前,接着便低声说:“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女学究,不过是多读了两本普鲁塔克罢了,你们想要研究 学问的话,就和‘加图’谈吧,他可是撰写过百科全书的真正学者。” 听到这话,拿破仑立刻用崇拜的眼光望着罗兰先生。 “既然这样说,那想必先生和夫人特别熟悉法国的历史,是啊,最近一百年来,很多学者不满足于研究国家和宫廷历史,他们把目光转向省区乡土史,并且硕果累累,比如<贝里史>、<洛林史>。”菲利克斯明显吃完了,便掏出根雪茄来,在烛火上点燃,语气轻缓地说着,“乡土史可以加深我们对家乡的眷念和热爱,燃起为家乡奋斗的豪情壮志,我们先是诺曼底人、贝里人、阿尔图瓦人或布列塔尼人,随后才是法兰西人。” “您说得对。我对我的第二故乡里昂也非常感兴趣,它是法国第二大的城市,工商业发达繁盛。”罗兰夫人此刻坐在餐桌边的一个小桌上,拿起针线刺绣,并保持和客人的谈话。 她很警惕这个菲利克斯。 “你别看这位叫拿破仑的上尉,一个科西嘉人,或者说一个意大利人,勇敢无畏且精通数学几何(毕竟他是个炮兵),他还出版了本科西嘉史呢,获得过马赛历史学家雷纳尔先生的沙龙奖金。”菲利克斯微笑着引出了拿破仑。 拿破仑刷地站起身,对周围的主客团团鞠躬,受宠若惊。 但随后菲利克斯话锋居然第三转了,他故意问拿破仑:“你的驻防地在第戎和里昂间的奥松,而这里又是我国和瑞士、皮埃蒙特王国交界边境......瑞士向来和我国交好,他们都会来国王陛下宫廷当禁卫军,不过皮埃蒙特国王就很难说了——上尉依你看,它和我国会爆发战争吗?”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地沉默起来。 “极有可能。”拿破仑回答说,他又说出理由来,“因叛国罪被处死的普罗旺斯伯爵,还有被遣送归国的萨伏伊公主,已让两国撕破脸。更何况,我国和皮埃蒙特王国还有悬而未决的地区争端,类似于阿维尼翁或阿尔萨斯,那就是萨瓦和尼斯之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4.一石二鸟 说起来,意大利也算是法国屡次倾泻勃勃精力的地方了,法军一旦强大起来,不由自主地就要携带大炮和刺刀到意大利去烧杀劫掠番,来充盈下国库。所以皮埃蒙特王国对此尤其警惕,它的京城都灵,恰好就在富饶的波河平原西北端,和法国间的屏障就是高峻环绕的阿尔卑斯山,自古以来法国突入意大利的必经之地有两点:一点是自阿尔卑斯山和利古里亚海湾间的关隘尼斯,直接杀入热那亚;还有一点便是从萨瓦所在的大小圣伯纳德山隘,直接翻越阿尔卑斯山,冲击在都灵附近(第二次反法同盟战争里,拿破仑走的便是这条路线,并且还留下副世界名画)。 所以萨瓦和尼斯两个地区,一直是法国和皮埃蒙特王国争夺的焦点,历史上数次易手。 而反过来,从阿尔卑斯山往西而下,穿过山景如画的萨瓦地区,沿着罗讷河走,第一处河畔边的大城市便是里昂了!所以里昂乍一看属于法国內腹,但法国人宁愿将其称作“内国境”,言下之意是它临靠瑞士、意大利,边防意义也是特别重要的。自从大革命爆发以来,萨瓦和尼斯两地的市议会,总体表现和阿尔萨斯相同,满心热忱想要并入新生的法国,这让都灵宫廷坐立不安。 据说皮埃蒙特王国已集结了两万精锐军队,驻屯在阿尔卑斯山口,原本是要接应出逃的普罗旺斯伯爵全家,并准备侵略萨瓦乃至里昂,将里昂城作为君主制法国的临时京城。 “他们分裂法兰西的图谋,已被英明的制宪会议和勇敢的人民粉碎。但这反倒激化两个王国间的矛盾,战争是箭在弦上的。”拿破仑言之凿凿。 罗兰夫妇不由得为之色变。otg2ntc= 要是皮埃蒙特的军队真的杀入里昂,执行普罗旺斯伯爵死前未竟的计划,该如何办? 这对夫妇又该何去何从? 此刻菲利克斯眯着眼睛,吸了两口雪茄,好不惬意。 罗兰夫人现在是强作镇静,她就笑着问拿破仑:“听说上尉之前还是名科西嘉独立分子呢,现在如何将‘分裂法兰西’这样的话语挂在嘴边呢?” “我很高兴,法兰西制宪会议能把科西嘉作为它内部平等的一个江浙湖汉北省份对待,革命摧毁了旧制度,也扫清原来横行于科西嘉岛的包税人和驻防军,科西嘉不再是法国殖民地,它的人民能和法国人同样享有公民权力,所以我审时度势,收回想要对法兰西复仇的誓言,我新的誓言便是作为名炮兵军官,宁死维护国家的革命、统一和安全。”拿破仑一口气说完,又笔直地坐下,他素来以沉默寡言来保护自个,但这不妨碍他在抒发观点时的激越,就像是打出猛烈的排炮似的。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随后看着罗兰夫妇的表情,菲利克斯在心底笑了: 文士、隐士,一个听命于妇人操弄的政治小团体,平日里夸夸其谈、自命不凡,但一旦遇到棘手的危险时便手足无措了。 “萨瓦城的代表团已经回到当地,即刻也要宣布归并法兰西。”菲利克斯趁机拱了把火。 “要是皮埃蒙特军队打过来怎么办?”罗兰先生有点不自然,背部在靠椅上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菲利普少将倒是挺好心,他说国民制宪会议和王室会在外交上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可菲利克斯却不予认可:“无论如何王后陛下更想和皮埃蒙特王国开战的,一来她身为奥地利人可以洗脱嫌疑,二来皮埃蒙特根本不是法国敌手,战胜之反倒能增加威望。” 大家便说,原来是这样! “不能寄希望于外交,里昂、格勒诺布尔这些地方都是最重要的选区,生活着百万法国国民还有大批产业主,要是被战火摧毁,后果怎堪设想?”原本还装作旁听的罗兰夫人终于沉不住气。 “当地的国民自卫军会保护好城市。”菲利克斯说。 意思是我们军团是专力南下平叛的。 “阿维尼翁城,可以让马赛、土伦、艾克斯的国民自卫军前去解围,事实上他们也正去做了。”罗兰夫人说,等于把话挑明。 菲利克斯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好吧,正好我读报纸,国民制宪会议正在就萨瓦、尼斯的问题与皮埃蒙特王国交涉,那“少将阁下,军团暂且就驻屯在里昂,等最终的结果再说吧!我们顺带再于罗讷河边扎营,收购当地的葡萄酒和白兰地,还有面包。” “我们带的是五百万里弗尔的指券。”少将意思是行李内全是纸币。 “里昂城必须要接受指券支付,这关乎拥护革命还是反对革命的问题。”菲利克斯严厉地说。 果然当得到这个答复后,罗兰夫妇明显松了口气——罗兰先生在里昂选区是势在必得的,要是此刻皮埃蒙特王国入侵,那选举就会被阻断,我们集团进攻立法会议和阁部的计划也会被打乱。 可入夜后,觉得自己在巴巴鲁面前拉不下面子的罗兰夫人,又坐在她那精巧的女士写字台前,给巴巴鲁写信,以文士惯有的颠倒黑白,自我吹嘘了番:“我和加图使用了绝妙的计策,以里昂城市议会畏惧皮埃蒙 特王国侵略为借口,骗得路易.菲利普少将答应留屯在当地十天到半个月,所以你安心地去阿维尼翁,他们绝不可能抢夺你的功勋,我会在天主面前合十祈祷你的胜利,我的年轻勇士,我的吻将永远属于你。” 可怜的罗兰夫人,她虽有女子的聪慧和果敢,但那毕竟只属于沙龙,在真正的政治角斗场里,柔弱的她哪里能够穿戴起铠甲,和勇悍冷血的菲利克斯用刀剑互相劈砍而不落下风呢?她对巴巴鲁怀有的特殊情感,使她不愿在心爱的人面前丢人,孰料这反倒贻害巴巴鲁。 同时,菲利克斯单独在总司令部帐篷内,对菲利普说:“阁下留在这里,把五百万指券给花完,最好是让士兵直接携带指券去城乡‘征购’货物。” 菲利普不愧是“平等.菲利普”长子,立刻心领神会,“征购,对的,征购这个词语很好。将校和士兵都会很欢喜。” “征购好足够多的美酒、肉食,当然您甚至可以征购些额外的让你满意的东西。” “比如说珍贵的油画......”言毕,菲利普少将和“鲁斯塔罗上校”都嘻嘻地笑起来。 但很快菲利克斯正色说:“我不停留在这里,我要火速南下,攻取朗格多克门户瓦朗斯城。” “好家伙,一石二鸟。”菲利普少将赞许道,“我让德.夏尔博罗少校带领骑兵团跟着你。” “我还需要拿破仑带拉斐尔军团的一支炮兵连队跟随我。”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5.法兰西黑帮 里昂的旧城,像座巨大的蜂巢,座落于罗讷河右岸,现在它城墙外的郊野上,全部铺满了军队的帐篷和炮垒,成群成群的卡朗唐军团和朗格多克军团士兵手持套好军刺的步枪,把持了所有的城关和渡口,扔下“合理价钱”指券纸币后,就蛮横地把所有东西都“征购”走:布料、面粉、酒水、木桶,还有马匹和船只。整个里昂一片混乱,商人、农民还有磨坊司务们欲哭无泪,手里抓着指券,又蜂拥到城市银行里要求兑换为铸币,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两个连队的卡朗唐军团士兵抢先一步,把银行金库围得里三重外三重,直接用面额一百七十五万里弗尔的指券,成捆成捆地扔在银行家面前,随后砸碎墙壁,用八轮大辎重车将银行的现金铸币及抵押品全都拖走,里昂的街道满是鸡飞狗跳。 教堂也没法幸免,山岗上的富维耶圣母堂、圣让主教堂也遭到一批骠骑兵的“光顾征购”:骑兵们举着马刀,从满是柱子的飞扶墙翻进去,接着宣布按照制宪会议法案,教堂内所有圣器,外围所有房屋田产全都收归“国有”,当一名伶仃大醉的骑兵中尉拔出手枪朝穹顶开了枪后,聚集在堂内胆小的正副堂长、堂区司钵神甫、教区委员们吓得作鸟兽散,骑兵们洗劫了所有,墙壁上的拜占庭风格镶嵌,圣器上的金银,乃至祭坛上围着的丝绸布,全都未能幸免,尤其是圣让主教堂,还是举办过法王和美第奇女人婚礼的场所...... 菲利普少将满意地背着手,站在拉普拉蒂尔庄园的廊下,几名背着枪的士兵,人手搬着副包好的油画从他面前而过,装在了大篷车上,说要运回巴黎罗亚尔宫府邸装潢,这批油画是从富维耶圣母堂里给取下来的,按随军艺术家的估价,单幅价格都在一万里弗尔乃至三万里弗尔间。 “钱倒不是问题,主要就是太稀有太珍贵,教会这几个世纪盘剥百姓的血汗,也到该归还的时候了。况且这不是抢劫,是征购,用指券统一征购,这也让整个里昂城尽快接受指券这种新纸币,当市面上全是指券的话,那指券就能买到任何东西,百姓也就没任何损失,铸币早就过时啦!”菲利普少将如此阐述自己的经济理论,全然不把罗兰夫妇愤怒的抗议放在心上。 最后当少将感到厌烦和不满时,就对罗兰夫妇说:“三天后,两个军团连带拉斐尔炮兵军团都要开拔,如果你们不欢迎我们这样客人的话。” 这话果然奏效,罗兰夫人立刻就问,不是说要驻屯在这防备皮埃otg2ntc=蒙特王国的吗?怎么出尔反尔? “夫人,这时在里昂屯集过多兵马,反倒会让皮埃蒙特国王紧张,激化外交冲突。”菲利普少将的回答,让她哑口无言。 “那个鲁斯塔罗上校呢?”察觉有更大不对劲的罗兰夫人,诘问说。 “鲁斯塔罗上校已经沿着罗讷河谷,直扑瓦朗斯城了,他想和夫人口中的巴巴鲁来个较量,看看是谁先能获得武勋。” “什么?”罗兰夫人先是愕然,随后便是沉默。 一名传令兵这时急忙赶来,对菲利普少将和巴拉斯少将敬礼报告江浙湖汉北:朗格多克军团有一位上尉,卡朗唐军团有名少校,一道骑马逃走了! “去哪了?”巴拉斯少将气急败坏地询问。 “应该是去投贾雷斯叛军了,他们留下了信件。”传令兵说完,便把信笺交来。 叛逃的少校和上尉全是贵族,在信笺内他们愤怒地质疑了这场战争,“革命军就像是匪徒般,战争的荣誉和意义何在?贾雷斯军才是真正捍卫信仰的正义之师,会有越来越多和我相同想法的贵族军官逃走的,不是去外国就是去效力叛军,难道土伦城德.里翁伯爵司令官身首异处的惨剧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这群不识时务的旧贵族,他们只配做阴沟里的烂梗。”巴拉斯撕碎了信笺,骂道。 按照朗格多克和卢瓦尔的方言,“烂梗”是比“干草”还要惨的形容词,干草虽然没啥价值,但起码它还是明黄鲜亮的,小孩抓在手里还觉得可爱,但烂梗则是潮湿腐烂的,只配孤单沉沦在水渠和阴沟里。 “朗格多克军团尤其要注意。”菲利普少将提醒,毕竟这个军团的不少军官都是朗格多克本地人。 “马上让卡朗唐军团先增援鲁斯塔罗上校吧。” 可他俩还不知道的是,菲利克斯指挥先攻打瓦朗斯的一万巴黎国民自卫军更过分,他们携带另外部分的指券:国民制宪会议的钢印和机器造出来的,有六百万里弗尔的总面额,“尽快把这钱给花出去!” 整个罗讷河谷两岸的村落市镇,成了“指券购物大狂欢”的游廊! 菲利克斯慷慨许诺,所有士兵自从巴黎出发至今,每天有两里弗尔的津贴,军士长则是三里弗尔,尉官有八里弗尔到二十里弗尔不等...... 而后每个营共四个“分营”,三个分营保持行军,一个分营就分散开来,四处花销指券: 牛奶、鸡蛋、腌猪肉、香肠、面包、驮马还有其他牲畜,席卷而空。 路过贵族城堡时,那就更爽利了,一队士兵直接询问城堡 主人还在不在法国? 如果回答在,便留下指券,把窗框、家具、油画啥值钱的全都搬到辎重马车上,随军贩子们都目瞪口呆,但他们一辈子哪里见到如此低廉的价钱?只要掏部分现金,买下这些好东西,运到巴黎集市上立刻能以三倍五倍的价钱售卖出去。 但如果回答不在,士兵们便立刻宣布城堡主人是叛逃贵族,房屋和田产全都没收,交给当地市镇所标价出售,绝不姑息,至于城堡本身,同样惨遭拆毁,但连指券都不留下。 四十年后,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怒斥当时菲利克斯的分遣部队拆了数十座城堡的行为,“有一天,黑帮们闯入到了卢瓦尔河谷和罗讷河谷里,为什么我要称呼这支打着‘革命军’招牌的为黑帮呢?众所周知,古代法国国王雇佣的军队内,以身穿黑衣的德意志佣兵纪律最为败坏,所以便得名‘黑帮’。好吧,这是来自巴黎的黑帮军,他们拆毁了许多富丽堂皇的城堡、教堂,又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屠杀了上千因宗教信仰而反抗的贵族、神甫和农民。这群黑帮洗劫、焚烧、分赃,当真是了不得的丰功伟绩,狂笑着将赃物带回了巴黎,又顺带吞并了阿维尼翁......让我指出黑帮头目的话,一位是路易.菲利普,一位是保罗.巴拉斯,还有一位,就是菲利克斯.高丹,他的名字不算什么不能提的伟大尊荣的名字,我不但要提他的名字,还要抗议羞辱他,这种给文明财富带来浩劫的耻辱,是属于统治者的,而不是属于我们这样的被统治者的。法兰西帝国政府会是黑帮,黑帮也会是法兰西帝国政府,但人民永远不是,历史会审判这一切的,来洗刷这个帝国的污垢。” 当菲利克斯的部队推进到瓦朗斯城下时,原本围攻阿维尼翁的贾雷斯叛军开始坐不住,他们的后方摇摇欲坠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6.夏尔博罗少校 这时巴巴鲁带领的六千马赛、土伦士兵,刚刚自东南方向进入到阿维尼翁地界,此刻巴巴鲁才知道自己的短板所在:他只是凭借马赛革命俱乐部的领袖身份,动员了暴动,组织起兵马,但他却没有个类似指挥部的组织,所以粮草、津贴和武器一时间非常难以筹措,耽误了时间,多亏叔父也就是海军工程总监马卢艾(他从制宪会议退出后便就任这职务)德帮忙,才算临时将这些问题给解决好,可宝贵的时机就此耽搁了。 按卡尔诺在地图上的分析,原本菲利克斯的巴黎国民自卫军无论如何,都没法赶在巴巴鲁前解救阿维尼翁城的。 可现实永远不会如地图般丁是丁卯是卯:先是菲利克斯在面见罗兰夫妇时捏造了“皮埃蒙特王国入侵里昂”的谣言,诱使罗兰夫人给巴巴鲁写了封颠倒错乱的信,让巴巴鲁麻痹了数日;其后又因巴巴鲁孤掌难鸣,组织不起来大军团和必需的后勤,要不是马卢艾及时出手,怕是现在连马赛城还没出呢! 时机是稍纵即逝的,菲利克斯的分遣队已席卷了罗讷河中段,开始围攻瓦朗斯城。 贾雷斯同盟军,在领袖弗内森伯爵,还有教廷特使红衣主教贝尼斯,及一群声称为刺杀阿维尼翁平民领袖莱斯居耶负责的“短刃骑士团”成员,还有法国南部朗格多克、多菲内、奥弗涅等地的抗拒派神甫的领导下,仓促撤去对阿维尼翁城的围困,开始回援重要的基地瓦朗斯。 阿维尼翁城的布尔乔亚和民众见围城一夜间得到拯救,便举办了otg2ntc=盛大的游行来庆祝,他们再度于“保宪派教士”提议下,准备请求法国制宪会议册封死难的莱斯居耶为“圣徒”,同时阿维尼翁的国民自卫军开始对教廷发起反攻——这市民武装进占了富丽堂皇的教皇宫,这座宫殿是1309年教皇克莱门五世在把教廷迁徙到法国领地阿维尼翁(古称阿维农)后开始建立的,环绕着教皇宫还林立着许多枢机主教的官邸,在乡村内则是他们的别墅,这座只有两万八千人口的秀丽小城,几个世纪来商业金融一直非常发达,因教皇约翰二十二世革新了教廷财政制度,圣彼得教宗有权向整个基督教世界征收什一税,数不清的金融包税人或者说银行家云集阿维尼翁,一面充当教廷的银钱代理和征税人,一面又利用阿维尼翁占据罗讷河航运的有利地理条件,从事大宗商品贸易——所以当阿维尼翁公投和动荡起来后,对此关涉极深的一批波尔多、朗格多克、多菲内、里昂、瑞士、皮埃蒙特银行家们都按捺不住,他们有丰厚利益牵连其中,自然不会坐视巴黎方的武装攻陷掉阿维尼翁,并在此地推行革命措施,如没收庄园田产和银行地窖等,所以他们急于推选代理人,来和巴黎人,来和法国革命相抗争。 不少人将希望寄托在罗兰夫妇和马卢艾、巴巴鲁叔侄身上。 但这个政治团体在激烈的斗争里,虽然坐而论道很厉害很有影响力,可总也摆脱不了犹豫拖沓的作风,事事总要到临头时才挽起衣袖,才被北方诺曼底冷酷、高效、卑劣的工厂主菲利克斯处处占据上风。 瓦朗斯城南侧一处不高的“让.帕耶”山岗处,“鲁斯塔罗”上校站在樱桃树下,拉开单筒望远镜,在圣西门、卡尔诺、奥什、拿破仑、夏尔博罗的伴同下观察了周围的地势:“这里俯瞰控制着罗讷河,越过河川,对面便是广阔的朗格多克平原,它的小麦、葡萄和牛都非常有名,可以通过加龙河直通港口波尔多,也能沿罗讷河北上和里昂、第戎、巴黎等城市贸易。我们就在这里设下阵地包围瓦朗斯城,并打击回援的贾雷斯叛党。” 接着,菲利克斯便谨慎地不再说什么,他就在战略方针上定下方向,具体执行上他得听从专业军人们的意见。 对此拿破仑和奥什都没有什么异议,而圣西门也献策说,瓦朗斯江浙湖汉北城市议会并不想与我们为敌,我们可以展开政治攻势,迫使他们尽快投降,这样贾雷斯叛党便失却立足之地,他们若是缩回朗格多克平原腹地,我们就一鼓作气追上击溃他们。 https:// 卡尔诺则要求,在让.帕耶山岗上设下核心阵地,带有工事和炮垒的阵地,那样便能更好地向叛党发起进攻。 菲利克斯就谦逊地请教这位工程兵专家,“核心阵地”该如何设立呢? 卡尔诺便回答说:以五个基点掘土建筑起来的多面堡,是最适合我们法兰西军队的工事,不管在什么时候,火炮群都要得到工事和高地的遮蔽掩护,这对未经多少训练还不熟悉战争的士兵来说,是让他们增加信心的最有效办法。 “多面堡,这得耗费多少时间?对叛党的攻击根本不需要什么多面堡和加农炮,只需要我的骑兵队伍发起个漂亮的军刀冲锋便好!听着,步兵和炮兵完全不用动弹,规规矩矩列好阵势,我就指挥骑兵来个冲锋,这场战争胜利就属于我们啦!”来自卡朗唐军团的援军,骑兵少校也是贵族出身的德.夏尔博罗大声叫嚷说。 夏尔博罗少校带来了四百名装备精良的骑兵,所以他发言格外有底气。 拿破仑反驳夏尔博罗道,贾雷斯叛党内有不少贵族军官 ,他们的士兵也多是骁勇善战的农民牧民出身,且数量有两万到三万,正面打起来就需要各个兵种的精密配合才能克敌制胜,绝没有单靠骑兵冲锋就能赢的道理。 “你们这群布尔乔亚和平民军,难道真以为胜利是倚靠你们这些拿起步枪还不到两个月的人取得的?骑兵才是决胜的钢刀!”夏尔博罗挥动着拳头,然后他对菲利克斯说,“你就是个区区国民自卫军上校,还没有任何战斗能证明你这支布尔乔亚武装能发挥什么作用。我是卡朗唐军团的骑兵指挥官,在战场上我不接受你的领导,并会按照我认为正确的方式独立作战。” “我是混编分遣队的总指挥,这是菲利普少将司令部决定的,别说麾下的国民自卫军步兵营们,就连拉斐尔炮兵军团的连队和您的骑兵都该要全面听令于我。”菲利克斯严辞回答说。 “开什么玩笑,外行凭什么领导内行?”夏尔博罗喊到。 “您要独立作战那也可以,不过若是失利了就得接受严酷军法处置。” “如若不胜利,那就让菲利普少将来惩处我吧!”夏尔博罗少校信誓旦旦。 菲利克斯盯住他,随后转身,离开了樱桃树,并低声对卡尔诺和奥什说:立即修筑土造的多面堡。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7.人肉幕墙 此刻,始终在后面思考的拿破仑突然发话:“我并不特别赞同修筑多面堡的战术。” 这话让菲利克斯为难了,在卡尔诺已开始部署整支军队,自己作为主官也下定决心后,拿破仑身为炮兵指挥官居然提出不同意见,那他到底是该赞同哪一方呢? “波拿巴上尉你是要采用夏尔博罗少校的战术?”卡尔诺是个严肃的军官,在阶层和战争理念上他和这瘦削的年轻炮兵军官有共鸣,可他不允许身为总参谋的部署被这位随意质疑。 “并不全是,我细心观察过让.帕耶山岗的地理,它有好几处洞穴和溪流与罗讷河相连,所以土质是潮湿松软的。” “不利于你们炮兵发挥。”卡尔诺皱起眉头。 拿破仑抿住薄薄的嘴唇,点点头,继续勇敢地发表意见:“敌人otg2ntc=是肯定火速要来救瓦朗斯城的,我先前和拉斐尔军团驻防在此地,很了解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天主教信仰非常虔诚,他们对我军的好感不可能高,而修筑多面堡能容纳多少士兵和炮位?” 卡尔诺似乎有些怒气:“上尉你身为军官,应该明白法兰西军队惯例,绝不是所有军队都在多面堡中,而是分为五部分,一部分是前卫,一部分才是在多面堡中的‘固守军’,此外多面堡两翼各有一部分,后面一部分是总预备队,这也是我克制敌人的策略。” “即便这样,修筑多面堡也会耗费大量时间和人手,而我前面也说,瓦朗斯郊区民众也不会愿意支援我们;再者,菲利克斯的国民自卫军有一支炮兵连队,我从拉斐尔军团拉来另外一支炮兵连队,这些火炮我要集中使用,不会将宝贵的它们环绕着布置在多面堡里,虽然在多面堡里它们能打击到所有方向,但分散的火力还不如没有。再者,即便是法国最杰出的工程兵统帅沃邦阁下亲自构筑的棱堡式要塞,当敌人猛攻它的一角时,其他角配置的兵力、火炮也无法及时增援,越是万全的模板,在真实战斗里却越是无法万全。” “你对战争是如何理解的?”卡尔诺提高声音。 “大胆发起进攻,舍弃无用的工事和机动,如果时机合适,大炮也也该拿来进攻,就像步兵冲锋的刺刀一样。” “你的想法和我相似,我很欣赏你上尉,但是多面堡这工事是为江浙湖汉北了减少士兵的牺牲,保存士兵的信心,只要在防御阶段把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在进攻阶段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把敌人打垮。”卡尔诺反驳说。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菲利克斯忽然插话:“卡尔诺中校,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我们的多面堡不是用砖石和土当幕墙,而是用步兵阵列作为幕墙,这样己方的火炮转移时还不会被土垣或壕沟给阻拦,也不用花费十倍二十倍的钱财去雇佣周围民众来帮忙修多面堡了,这笔钱用来犒赏将士们不是更好?” “用人的阵列当幕墙......”卡尔诺若有所思。 一名背着线膛卡宾枪的“列日志愿团”年轻战士,敏捷地顺着山坡,跑了上来,他所在的团听命于特鲁朵和马库斯,在这几天分散为侦察队,为大部队不断提供情报,并搜索凿沉瓦朗斯在河流两岸的船只,以防它们为贾雷斯叛军利用。 “敌人和我们相距只有五个法里了!他们的速度非常快。”那年轻战士报告说。 菲利克斯当即说没时间修筑土木的多面堡了。 对此卡尔诺也同意,然后他就对拿破仑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拿破仑即刻敬礼,没一会儿车马嘶鸣:在让.帕耶山岗中央处,布置出一片“炮场”,于洛上尉有两门榴弹炮和四门八磅炮,拿破仑和另外位叫莱斯皮纳斯的中尉副手从拉斐尔军团又带来八门八磅炮,现在全都排列其上,炮管微微往下俯,轮子则像耸起的翅膀,宛若一只只憩息的鹰隼。 当于洛上尉询问拿破仑:炮已集中完毕,是否要下发给军团使用? 此刻拿破仑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态,他反问于洛:“这炮场是归我支配的,骡马、挽车、弹药、木桶等都是。所有火炮也归我调遣,炮兵辅助步兵骑兵那是旧时代的事了,炮兵这样专业化的兵种该如何使用,是普通陆军统帅所无法理解的,无法理解就意味着发挥不出它应有的效能,新时代要反其道行之,不但这里的火炮归我,把原来配属在团营级别的三磅、四磅之类的轻炮也统统划归给我!” 于洛上尉完全无法理解,他觉得这位炮兵上尉太僭越独断了,便要想好一套说辞来阻止他。 但拿破仑压根没准备让他想太多的东西,直接要求:“马上我要分出三个炮群,你指挥左翼的,莱斯皮纳斯中尉指挥右翼的,预备炮群归我亲自指挥。” “预备......炮群,左翼,右翼......”于洛耸着肩膀,努力去理解这些他先前发射火炮时压根没听过的词汇。 因为路易十五到路易十六时代,素来以炮兵强大而闻名欧陆的法军,虽然也有很多军事理论家在书籍里呼吁革新,可在实际战场上炮兵的使用,还是先造设个“炮 场”,然后再把炮拉出去,配给各个步兵部队,两军对敌时火炮还是在前沿排成条直线,用实心炮弹不断纵射敌人的前列,总体是因循的,法军炮兵优越的地方还是因有了个“格里博瓦体系”。 所以拿破仑这一套,于洛上尉无法理解也是正常的。 毕竟拿破仑在炮兵专业上的研究,是和他对《科西嘉史》的创作同步的,他已精研过吉贝尔(法国军事理论家)的相关著作了。 私下地于洛上尉很快向指挥部的雷米萨少校请示了此事。 “那个科西嘉人懂什么高妙的战术?法兰西最精华最先进的是海军才对。”雷米萨嚷嚷到。 “按照波拿巴上尉所说的去做。”行军桌后,菲利克斯毫不含糊,他接着鼓舞于洛,用你们的火炮轰鸣,来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吧! 这下雷米萨也只能照办。 随后菲利克斯收到一封来自里昂的信,是巴拉斯写来的,“哦,卡朗唐军团和朗格多克军团都有贵族军官叛逃,他们可能已把分遣队的规模和位置报告给了弗内森伯爵了。”菲利克斯心想,“大部分贵族在战场上完全不值得信任......包括现在那位带领骑兵的德.夏尔博罗少校在内。” 雅克走进来,说瓦朗斯市长克勒韦尔带领一支议会代表团,在山岗下要见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8.炮群 菲利克斯投下笔,走出指挥部营帐,营帐旁边有辆四轮马车,车厢用帐篷给覆盖,看不清楚里面运的是什么东西。 山岗脚下一处小溪边,市长克勒韦尔对他鞠躬,然后市长结结巴巴地请求说:无论战果如何,都要请求来自巴黎的军队不要荼毒城市和郊区。 “不会的,你们会发现战后,除去发射的炮弹无意间会打垮一两间农村的茅舍外,对瓦朗斯城的任何故意伤害都不会发生。”菲利克斯背着手,信誓旦旦。 克勒韦尔抓着帽子,想要说些什么。 菲利克斯察觉到这位和代表团的绅士们大约是想要乞求什么,但又不想担负责任,就主动说:“我军的目标是阿维尼翁,瓦朗斯城以后还是归当地议会来管理,只需要缴纳一笔款子作为军费资助便好。” “啊这。”克勒韦尔乍看起来有些不悦,但很快他就询问具体数otg2ntc=目。 “五十万里弗尔,另外要流放城内外所有抗拒派教士。”菲利克斯说。 “太多了。”市长和代表团们异口同声,他们对教士去向倒不算关心。 菲利克斯淡笑下,然后对着山岗伸出手,说市长先生可以观战的。 克勒韦尔愣住了,在对面上校指挥官申明绝不会扣押他为人质的情况下,才慢吞吞地顺着北侧山坡,和上校一并走上去。 四轮马车、双轮马车络绎不绝地向山岗上赶,斜坡上的一座修道江浙湖汉北院已被征用为医院和补给站,等到来到山岗顶部,市长克勒韦尔看到炮兵们正俯下身子,不断推动轮子,把一门门火炮往别的地方推,炮场中央的一面折叠床临时充当的“桌子”边,一位裹着半旧军服,穿着沾着泥巴靴子,头发蓬松的上尉就立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着图,他浑身上下最神气的地方,也就是头上顶着的军帽,这让他看起来还不至于太瘦弱。 对这位炮兵上尉,克勒韦尔很快就不再注意。 他看到:这支巴黎来的大军,都是沿着山岗前坡和两侧布置的,在炮场后斜坡处,那位叫卡尔诺的中校还指挥一支预备队,至于这“鲁斯塔罗上校”的指挥所,和炮场间只隔着道“幕墙”,这面墙是用四轮的弹药车拼组起来的,四周坐着的全是非正规兵,他们肤色各异,有的是工人打扮,有的是农夫,还有穿软帽和条纹袍子的,但没有一个是像贵族那般穿短裤和筒袜的,这群人就像是奥斯曼苏丹临时雇佣的散兵游勇,在阵前充当炮灰使用的,他们吸着烟叶,不时地发出阵粗鲁的笑声,市长还惊讶地发现,有位用赤红色头巾裹着松散头发的女中豪杰,立在他们中央,她有手枪和佩剑! 等走到山岗向南的坡沿时,市长和“鲁斯塔罗上校”都停下了脚步。 这面山坡上,有八个营的蓝军服国民自卫军,列成了绵延的战列线,每个营不是全列在一起的,战列线也不是平齐的,而是每个营分四个分营,每个分营两个排,稍微交错分开,布满整个山坡,可在中间方位留出较大的空隙,形成了个“通道”。奥什少校就站在最左边的第一营的最左侧,握着军刀,这个营是他率先倾力训练出来的,随后也是由他下令,让这个营最先对靠近的叛军进行射击,以第一营的射击为讯号,隔了第二营的第三营紧随着射击,以此类推,第五营、第七营,等到第七营射击完毕,然后轮回到第二、第四、第六、第八营依次射击......等到第八营射击完毕,奥什指挥的第一营也差不多重新装填好弹药了,便能再度射击,这样前卫战列线就能达到绵延不绝火力打击的目的。 在奥什少校侧后方,是夏尔博罗少校指挥的四百名骑兵。 而山岗靠后的两翼,又各有两个营,保护着两个独立炮群,于洛上尉负责左翼,莱斯皮纳斯负责右翼,各自指挥六门八磅炮,拿破仑则居中炮场处,两门榴弹炮、四门四磅炮和五门三磅炮,全都归他调遣。 炮场后的反斜坡处,其余八个营是卡尔诺中校指挥,充当总预备队。 菲利克斯便很得意地对市长说,很快我将给你们城市一个额外的荣誉,“让.帕耶大捷发生地”。 克勒韦尔市长苦笑起来,把手杖往脚下的地上戳了戳。 结果一声霹雳般的炮声响起,他的手杖尖端不由得在惊恐下滑了下,差点失态。 是菲利克斯左翼的炮群率先发射啦! 于洛上尉的六门八磅加农炮,陆续喷出白烟,炮弹呼啸着飞了出去,在远方差不多三分之一法里外,砸出一团团烟柱,“就这样,狠狠地打!打出国民自卫军的威风来。”菲利克斯端起望远镜,圆形的视野一会儿转移到左翼炮群阵地,一会儿又转到远方出现大批大批的贾雷斯叛军队伍,不住地兴奋喊着,随后他又转头,对簇拥在身后观战的列日志愿兵团说,“咱们要为殉难的革命者莱斯居耶报仇。”引得这群无套裤汉和猎人们都哄叫不已。 后面炮场的桌子处,拿破仑听到炮声,立刻就问,是谁放炮? “于洛上尉的炮群。” “又一个不懂打仗的。”拿破仑脸面气得通红,愤 愤然地跑过炮场,来到菲利克斯身边,也端起望远镜看了下局势,对菲利克斯抱怨说:“距离这么远,纯属浪费弹药。炮击要的不是浩大声势,而是要有效,有效的杀伤!” 菲利克斯说是吗? 怪不得右翼炮群,出身拉斐尔军团的莱斯皮纳斯中尉始终沉默着。 “有一股敌人,在河对岸迂回啦!” 菲利克斯、拿破仑和雷米萨赶紧转向,在望远镜里他们看到,罗讷河的对岸,果然有巨大的灰尘,按照侦察员的汇报,大约是两千多人,似乎在寻找进入瓦朗斯城,或迂回切断菲利克斯分遣队归路的机遇。 “是否要派出骑兵去拦截他们?”雷米萨语气有些惊慌。 “没关系,由他们去,河川的船只先前全被凿沉了,附近桥梁也被拆毁掉了,他们迂回不会成功的。”菲利克斯倒很镇静,“击溃正面之敌才是最重要的。” 不一会,贾雷斯同盟叛军的炮兵开始对射起来,整个战场炮声隆隆,尖利的炮弹呼啸声你来我往,时远时近,动人心魄。 叛军的一轮炮弹,砸在距菲利克斯等人仅七十寻(约一百三十五米)外的山坡上,大伙儿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摇晃起来,炮弹落脚点咕噜噜往外冒着青黑色的烟雾,“别害怕,山岗的土质松软,加上我们占据制高点,他们的炮弹是很难弹跳过来的。”拿破仑安慰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9.齐射 听到拿破仑如是说,菲利克斯顿觉得安心下来。 这时他看了看明显慌张中的瓦朗斯观战的市长,还有副官雷米萨少校,即威严地拔出国王赐予的佩剑,大吼道:“狠狠打击叛党匪帮,枪炮全都射击起来。” 拿破仑此刻笔直站在原地,他的情绪倒没有特别激动,而是用望远镜观察到贾雷斯叛军的炮队阵地——他们的骡马在跑来跑去,炮架已布设好了,炮口也炽烈地发射起来,人员被翻卷起来的硝烟给遮挡住了,叛军里应该有不少会发炮的专业人士,但叛军炮队还是在其队伍的前沿中央处,列成一条线,大约七八门火炮是均衡布置的——“多么拙劣守旧的布置。”拿破仑放下望远镜,讽刺挖苦说。 再听到这话,菲利克斯只觉此战是十拿九稳了,他不再关心战场态势,而是把剑很不客气地伸向市长克勒韦尔的胸前:“五十万里弗尔的军费,瓦朗斯议会一个铜板都不能缺!” “您不用这样恫吓,我人不是在这了吗?”市长无可奈何。 可这时,南坡的路易.奥什所面临的压力却前所未有之大,他不断otg2ntc=喊着“沉稳”的口令,将刀锋架在肩膀上小步走来走去。 对面许许多多队叛军嚎叫着,有的举着长矛,有的抓着步枪猎枪,还有的挥动着砍刀,他们有的穿着各色军服,有的则全是庄稼人打扮,本堂神甫和乡居贵族就是他们的排长和营长:神甫们穿着洁白的镶边袖法衣,举着各种图案的圣像旗幡,高唱着赞美歌;而贵族都衣着华丽斗篷,优雅地迈着步伐,一手举着手枪,另外一手背着身后,仿佛不是身处战争,而是准备赴场争夺情人的私人决斗似的。 对着南坡的战线,叛军的数量不止一万,甚至有一万五千,或是两万。 在隆隆发射的炮队边,参与过七年战争的弗内森伯爵,其也是阿维尼翁和朗格多克间最大的庄园地主,骑在马背上,袖口的锦绣花边微微拂动,也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我阵势,接着他对红衣主教贝尼斯说:“让农夫们冲上去和这群‘矢车菊’对射,贵族们则拔剑冲锋,顺着那个空缺冲上让.帕耶山头,缴获敌人的大炮和旗帜,我们便赢了!” 鼓声响起来,让.帕耶山头两侧菲利克斯军的炮群停止了射击:于洛是受命停止了,而莱斯皮纳斯中尉却自始至终没有开过炮。 “奥什,祝你旗开得胜!”菲利克斯又挥动佩剑,冲着下面的山江浙湖汉北坡上鼓舞到。 https:// 可奥什所在的战列线距离他太远,压根听不到的。 叛军前队,和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战线,距离已缩短到五十寻了。 “准备营级射击。”奥什将军刀举高,喊到。 “扳扳机——左手持枪!”尉官和军士长的喊声,响起来。 手肘挨着手肘站立着的国民自卫军分遣队第一营士兵们,看着叫嚷着逼靠过来的叛军,心脏跳动得都非常厉害,他们努力对自己说,“训练都训练好的,按照伍长和排长的命令去做,去一步一步做,集中注意力啊!” 于是他们纷纷用手先将1777燧发枪的扳机扳到安全位置,随后左手持枪,右手打开子弹盒,抖抖索索取出发纸壳弹,这是发圆柱形的纸卷,两头密封起来,里面是发球形铅弹外加火药,士兵们要用嘴巴将纸壳弹末端给咬破,把火药先倾倒在枪机的药池里面,可越是这样,在极度的紧张下,士兵们就越容易忙中出错的:有的人抓纸壳弹时将其掉落脚下,有的则咬反了纸壳,铅弹先滑落出来,在脚下滚来滚去,“合上药池盖,把枪口竖起!”还没等这些士兵手忙脚乱解决好尴尬,号令声又响起来,其他人纷纷把步枪竖起,实际根本没有装填好弹药的士兵,也只能闭嘴咬牙,跟着大家照做,仿佛只要骗过对面,让对面叛军误认为他这杆枪已有了弹药,就能够取胜全身似的。 “抓起通条,压实枪膛!” “瞄准对方的下身和裤子,等待发射命令!” 因子弹出膛后,便呈个长弧形迅速失速,所以指挥官要求士兵们瞄准敌人的下体,恰如对考维塔城堡的攻击时弥涅南少校要所有燧发枪兵对着印第安人的红裤子打,是一个道理。 哗啦啦,第一营各排各伍的士兵们,都把套上军刺的1777燧发枪给端平,枪托抵着各自肩膀,只有第三排士兵没有瞄准,而是要把装填好的步枪递交给前排的同袍。 奥什也没想到,自己亲手调教训练的第一营,会在他眼睁睁下犯了这样多的错误,但没有办法,当全营士兵站在战列线上开始射击作战时,他独自身为指挥官是没法弥补任何位士兵的错误的。 “齐射吧,争取一轮决胜负。”奥什心想,也只有如此。 还没等他把指令给喊出来,对面叛军内有位牧民,便抬起了手里的步枪,砰一声,射了过来。 那子弹擦过第一营首排第三伍中间士兵的胳膊,击入了他身后第二排某士兵的腹部,后者痛苦地喊了声,跪了下来,而前者只觉得胳膊仿佛被烫了下,不由自主地扣动扳机,随后击锤喀的声 狠狠砸在药池内,火星伴随着烟雾腾起,枪口的子弹被膨胀炸裂的火药给推动,挟着焰火飞了出去。 这位士兵的枪响,而后全营的枪都响了,一片突突突,火舌闪烁个不停。 “提前了,提前了!”奥什不断抬着肘部往下,可巨大的齐射轰鸣声中,他的喊叫无人知晓,他的手势也不会被高度紧张的士兵瞧见。 第一营齐射后大约三秒钟,旁边第二营根本把所谓的“间数轮番射击”条令给忘得干干净净,忙不迭地也齐射起来,接着是第三第四第五.......“这和预想的战术不一样啊!”山岗头,菲利克斯看着足足八个营的麾下同一时间开火的“宏伟景象”,失神地说了这么句。 “他们为什么不按照军事条令射击?”雷米萨也埋怨道。 一轮齐射后,成团成团的硝烟笼罩了整个战场,从山脚直浮到了山岗头,菲利克斯什么也看不清楚,而其实奥什也是相同,烟雾中战列士兵们咳嗽着喊叫着,上上下下的军官对他们完全失却了控制,对面叛军也齐射了吗?在硝烟飘走前是没法得到答案的,可一片朦胧中,星星点点的射击,还是从对面而来。 我们该怎么办?各分营各排的士兵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继续麻木地持枪、装填、压实,向对面发出火光或声音的方向还击,有的则茫然地左顾右盼,等着指令;还有的则端着刺刀大喊大叫,询问该不该发起冲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0.开花弹 事实上,贾雷斯叛军和巴黎国民自卫军前卫战线的互相齐射,都未能给对手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失,横亘着让.帕耶山南坡的整条战线内,虽然都发生了激烈的燧发枪射击,可实战毕竟与靶场训练大相径庭:奥什所在的第一营齐射时哑火和早燃率高达百分之十八,还有差不多百分之五的士兵枪膛内连子弹都没装进去;叛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甚至连齐射都谈不上,只是纷纷自由开火罢了。 这轮互相齐射内,国民自卫军八个营内,死伤差不多四十人而已。 叛军被击倒百余人。 接着整个战场都被滚滚硝烟覆盖,双方所有军官都对麾下失却控制,战斗进入无序阶段,杂乱不休的射击就没停下来过。 叛军的两翼,在叛乱贵族和神甫鼓动下,大部分人索性不再瞄准射击,而是端着刺刀、草叉、长矛,像潮汐般黑压压地冲了上去,他们觉得在这样距离内因燧发枪交火而伤死的话,是件郁闷而怯懦的行径,用冲锋和肉搏来决定一切吧! “冲垮敌人的横队,我们就胜利啦。”叛军领袖弗内森伯爵骑在otg2ntc=马上大喊道。 “持紧你们手中的刺刀!”奥什扶稳军帽,也大喊道。 很快火药烟雾内,各分营的自卫军士兵,用枪托、刺刀和扑来的叛军厮打在一起,什么站位和战列线都不存在啦,大家回旋跳跃,有的扭在地上打滚,双方就像是互相冲击的波浪,进进退退,在短时间内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山头上,握着佩剑的菲利克斯很快见到,叛军中央战线自烟雾里涌出许许多多人,顺着山坡的“中央通道”对自己所在方位冲过来,“人数有多少?”菲利克斯喊着问到。 他旁边的雷米萨少校牙齿颤抖的声音都能被听到,“三千,四千吧?”此位在极度惊慌内倒还能点数目。 “让夏尔博罗的骑兵拦截他们。”菲利克斯扬起剑。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砰砰砰,叛军内有射手边往上爬,边举枪射击,子弹在菲利克斯脚前落在,砸起好几团尘土,气氛紧张极了,对方距离他们不过六七十个法寻了! 这时,无套裤汉和猎手们组成的“列日志愿团”纷纷拿着刀剑和枪,聚拢在菲利克斯身边,沿着山岗边沿列队。 特鲁朵和马库斯摁住了菲利克斯的双肩。 “太好了。”菲利克斯顿觉心安。 他突然发出声豹子般的叫声: 转身企图逃走的瓦朗斯市长克勒韦尔,被菲利克斯给揪住了后脖领子,“你要逃走吗,你个懦夫!今个谁都不准走!”菲利克斯大骂说。 “你忘记我是来观战的。”市长转头抗声。 “什么观战?你可逃不掉的,战后乖乖交五十万里弗尔。”菲利克斯凶神恶煞。 “我看你快要失败了,不如就减到三十万。” “那可不行!”菲利克斯用剑柄狠狠砸了市长两下。 “夏尔博罗少校在抗命,他的骑兵队没有拦截,而是奔驰到我军右翼炮群处去了。”副官圣西门合起望远镜,汇报说。 “什么?”菲利克斯大怒,但提着剑,又不知所为。 数千叛党的嚎叫声愈发近了,交火开始啦,列日团俯射着,使用所有的武器,燧发步枪,卡宾枪还有手枪,噼里啪啦激烈地响个不停。 一名前凡尔赛宫的护林员,用步枪瞄准了叛军里举着旗帜凛然冲锋的本堂神甫,但他犹豫了。 特鲁朵喝问他为何不开火。 他回答对神职人员开火,是会下地狱的。 “去向名保宪派神甫忏悔吧,你会升入天堂的。”特鲁朵打光了双管手枪的子弹,便也拔出了佩剑。 于是那目光锐利的护林员还是扣动扳机,他清清楚楚看到,那神甫脖子被打中,脑袋歪到一边去,血喷洒在洁白的法衣上,倒在地上,落下的旗帜覆盖了他的尸体。 混斗里,拿破仑则要求大家:“退回到炮场去,从两侧分散,我的预备火炮已做好射击准备!” 轰得声,列日团志愿兵们纷纷转身,抓着枪支刀剑,开始奔跑。 “三十五万里弗尔!”克勒韦尔在地上奋力打滚,不断用靴子蹬着菲利克斯,呼号还价。 菲利克斯恶从胆边生,将国王赐予的佩剑剑刃往下,对着瓦朗斯市长的腰部就戳了下,对方惨叫声。 见有效果,菲利克斯又猛地对着对方小腿和手腕各戳了下。 克勒韦尔就倒在地上,吓得再也不敢动,菲利克斯便对旁边面无人色的代表团成员命令说,“把你们的市长拖着,和我走。” 机敏的拿破仑,撑住炮位前的篮筐,嗖一声翻进去,拍拍炮手,“榴弹炮,仰角十七度,导火管......” 炮手便按照他所说的,用铁剪把木制的导火管截短、点燃,而后举到了十二磅榴弹炮炮管前。 榴弹炮的炮管非常短,不会超过炮手的胳膊。 所以炮手很轻易就把呲呲燃烧的导 火管,插入到空心榴弹的孔里,“发射。” 叛军突袭部队,已差不多有三五百人,涌上了岗顶,这时他们才发现,对面仅仅三十寻开外的阔地上,布置了两门榴弹炮和其余很多三磅炮、四磅炮。 榴弹炮响了。 两发空心圆炮弹飞到了天空,翻滚着,一发在叛军头顶上炸裂,还有一发滚到了其后密集叛军后继队伍脚下,炸开了。 这便是所谓的“开花弹”。 猛烈的爆炸声和火光,沿着两点圆心扩散开来,叛军立刻血肉横飞,被炸翻了一大片! 整个山岗的枯草也燃烧起来,重伤的人在地上翻来覆去,抱着脑袋惨呼不已。 其余的人跌跌碰碰,有的还企图对着炮兵阵地冲,这些死硬叛党们想要在最短时间冲过炮兵火力组成的死亡网地带。 三磅炮和四磅炮的霰弹打了出来,菲利克斯瞪大眼睛,看到噗噗噗声响起,山岗上的叛军呈一个巨大的扇面,被逐个扫倒,就像是被狂风吹伏的麦子那般。 “看看,看看!”菲利克斯抓住克勒韦尔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这幕,“六十五万里弗尔!” 人的躯体是难以抵御开花榴弹和铸铁霰弹的,贾雷斯叛党开始溃败下去了。 “你们推着所有火炮往前,直到坡沿。”拿破仑跃出工事,站在土墩上对列日团大呼,“雷米萨,你快去通知身后的卡诺尔中校,让他带领预备队冲锋,席卷山下的叛军,打得他们无法再组织战斗为止!” “大伙儿跟着我推火炮啊!”菲利克斯第一个响应,然后他和列日团的战士们,化身为炮手和驭手,抓着炮身铁环,或者拉着钩索,奋力把炮往前牵引。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1.大大的犒赏 当火炮被推到坡沿时,菲利克斯喘着粗气,望见整个山坡上,叛党们连滚带爬,确实有数千人开始顺着南坡往下逃。 但炮轮附近,全是被榴弹和霰弹杀死的叛党尸体,死状惨不忍睹,炸碎的帽子上还佩着红十字徽标。 菲利克斯便和列日团,把这些尸体全都往山坡上推、扔,让它们自然往下滚,滚哪算哪,只要别阻挡火炮射界就行。 “把炮口稍微俯下三度,打霰弹,待到敌人跑出一百寻外再换实心弹。”赶过来的拿破仑即刻命令。 火炮开始顺着山坡往下射击,因这山坡没有起伏,所以一发炮弹甚至能贯穿数个叛党的后背...... “这个时代的王权,取决于金钱,还有火炮的数目!”看得非常otg2ntc=兴奋的菲利克斯如此想到。 左右两翼的炮群也开始使用实心弹轰击,于洛和莱斯皮纳斯没有射叛党和己方前卫部队的战线,而是斜射其第二列和第三列的预备部队,形成恐怖的交叉火力。 叛党的二线队伍,不断被炮弹击中、撞翻,很快于洛就看到成群成群的叛党忍受不了,开始奔逃。 一线的中央突袭部队已崩溃。 不久,和国民自卫军前卫部队交手混战的叛党队伍,也开始自两翼败走。 炮队边的弗内森伯爵与贝尼斯主教,脸色发白,看着彻底混乱的江浙湖汉北己方大军,不知所措。 一个小时后,山岗北坡,卡尔诺中校带着列成密集纵队的八个营预备军,越过山岗上的指挥部和炮场,再顺着南下席卷而下。 卡尔诺要求所有士兵别装填,也别射击,更别变换什么队形,“就把刺刀举起来,给我往敌人那里冲就得了。” 这就是卡尔诺所说的,训练不足的军队取得胜利的法宝:“不要复杂的队形变换,打仗时列成纵队,这样可以更迅速越过山地、道路、树林和起伏不平的地区,然后对敌人发起猛冲,只要冲到他们面前你们还没溃败,那溃败的就是敌人。即使前面部队溃败也无所谓,只要我在某一地段集中三倍于敌人数量的纵队,那么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我的生力军还是能把他们给冲垮。” 八个营的预备队,分成三十二个分营,排着刺刀,一路冲到了叛党炮队所在的阵地前——果然,弗内森伯爵和贝尼斯主教全都逃跑啦。 右翼处,夏尔博罗少校也带领骑兵,一鼓作气发起追击,当丧失斗志的叛党看到骑兵逼近的马刀后,他们就成群结队地跪下,举高武器过头顶投降,然后巴黎国民自卫军步兵跟上,接纳一批批俘虏。 直到日暮时分,夏尔博罗少校的骑兵居然抓住了差不多三千名俘虏,战果辉煌! 而胜利者的指挥部,也迁徙到让.帕耶山岗下的平地上,在这里菲利克斯背着手“检阅”了贾雷斯叛军的辎重车大队:差不多五十辆四轮大车,还有不计其数的鞋子、枪炮、酒水、面粉全都归他了。 瓦朗斯城在战火声沉寂后,并知晓谁得胜后,就利索地打开城门向菲利克斯分遣军降伏。 许许多多的市民被动员出城,照顾菲利克斯方的伤员,并掩埋叛党的尸体。 此战巴黎国民自卫军伤亡二百人,而贾雷斯叛党战死者就有一千多,其中有不少贵族和神甫,大部分都死在让.帕耶山岗那块惨烈的“火炮胡同”上,市民们在山脚挖了道沟,把尸身全都推进去埋了。 市长克勒韦尔一瘸一拐,和其他城市代表们携带说定的六十五万里弗尔,缴纳到菲利克斯指挥部营帐里。 菲利克斯安慰市长说:“别看你们议会掏了些钱,可你看朗格多克死了这么多贵族和本堂神甫,马上他们的城堡、田产和房屋全都归你们议会标价公拍,完全不需要本钱的利润啊!要不是我用枪炮战马代你杀了这么多叛党......” 至于差不多四千俘虏,菲利克斯做了简单的甄别:农夫、牧民和手艺人,不加伤害,统统归乡去。 而参与其中的贵族和神甫,菲利克斯倒也无意加以屠戮,他把这批人给关押在军营内,只要家中交来笔赎金,就放走。 对这样的处理,拿破仑表示非常赞同,他说这是个非常有道义的办法。 次日清晨,卡诺尔和艾利上尉指挥士兵们,修复了罗讷河的桥梁,那股原来在河对岸迂回的叛党队伍共两千人,也赶来投降,菲利克斯把他们召集起来,恐吓了他们番,说要是以后再参与叛乱,那就烧了他们的屋舍,牵走他们的牲口,割光所有的谷物,等到对方都表示服从后,就把所有人都释放了。 喇叭声响起,有人报告说:夏尔博罗少校结束了对残余叛军的清剿俘虏,直追到阿维尼翁北界才归来。 “少校阁下,阿维尼翁城如何说?”指挥部营帐前,菲利克斯“诚挚欢迎”了德.夏尔博罗。 “整座城市都等着我们的进入呢!我们就是救世主!”德.夏尔博罗翻身下马。 菲利克斯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着指挥部那辆覆盖着帐篷的马车,这马车始终跟着他一路来到瓦朗斯, 可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除去菲利克斯贴身侍卫雅克外。 菲利克斯说“您在战争里立下功勋,我有个大大的犒劳要给您瞧。” “哼。”夏尔博罗骄狂地发出这样的声音,便脱下手套,跟着菲利克斯走到那四轮马车前。 然后几名士兵撤去马车上的帐篷。 在场的卡尔诺和拿破仑都不由得在心底发出声惊呼:马车里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架小型的断头机! “这是便携式断头机。”菲利克斯转身,报出了“犒劳”的名目。 “干什么?”就在德.夏尔博罗眼见不妙,想要拔出皮套里的手枪时,雅克快步上前,抢先用手枪抵住他的腰部,接着把他的枪和佩刀都缴走了。 然后两名身高马大的掷弹兵,将夏尔博罗的双手反剪摁住。 “比敌人更可恶的是内奸和抗命者,不是吗?”菲利克斯恨恨地说。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德.夏尔博罗抬着头,愤怒地反驳,“如果不是我的骑兵奋勇追击,哪来这样大的战果?” “之前发信号让你拦截叛党你为什么不遵照执行?”菲利克斯严厉质问说。 “我是卡朗唐军团的骑兵少校,我是佩剑贵族,从不认为自己要听命于你,你这个布尔乔亚,没上过战场的暴发户!我的真正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国王路易十六陛下;军团主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杜穆里埃将军......” “在战场上抗命的贵族,也只剩下一种身份,就是国家的敌人。”菲利克斯强硬地一摆手,表示立即执行。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2.撺掇 差不多所有的卡朗唐军团骑兵,在端着步枪的国民自卫军监视下,战战兢兢地观看了夏尔博罗少校被断头机处死的景象。 “其后我会对国民制宪会议做出解释的,但事到临头就得果决。”菲利克斯坐在被士兵们簇拥的桌子前,签署了对骑兵少校的“死刑判决书”,然后扔下鹅毛笔,又说了声“我会对此负责。” 第三通鼓声结束后,便携断头机的锋利刃片落下,德.夏尔博罗少校人头坠地。 菲利克斯无表情地看着被扔入盛着麦麸篮筐里的脑袋,然后又说,把其余犯人给带上来。 其中有位便是阿维尼翁城的小贵族德.马奥,菲利克斯问他:“你在莱斯居耶烈士遇害后曾声称自己是贵族阴谋团体‘短刃骑士团’一分子,并说莱斯居耶就是你们下手杀害的,是否属实?” 马奥很硬气回答说,其实我不是短刃骑士团成员,但既然革命党otg2ntc=认为我是,我承认下来,倒也不觉得有损荣誉,“你该感谢之前我们贵族对贱民杀得太少了。” “你们得到过西班牙、教廷和皮埃蒙特外国势力的资助吗?” “如果真的有资助,那我希望能用来抚养我的妻儿。”马奥回答。 “罪犯虽然没有拿到过资助,但他承认有外国的资助。”菲利克斯审判说。 审讯完毕,德.马奥也被便携断头机切下了头颅。 德.马奥的同党被一一指认出来,也全都以“短刃骑士团分子”的江浙湖汉北罪名被断头。 https:// 三日后,菲利克斯分遣军长驱南下,率先进入到沸腾欢迎的阿维尼翁城。 而巴巴鲁的军团,在进入南界后,即被阿维尼翁的国民自卫军给阻拦住,对方声称巴巴鲁没有资格进入已属法国的阿维尼翁,“按照制宪会议的法律规定,法兰西任何省区、市镇的权力都是平等的,也是独立的。” 巴巴鲁只能饮恨而归。 菲利克斯将斩下的马奥等同党首级,交给了阿维尼翁议会,对方认为莱斯居耶的仇恨得报,集体对菲利克斯表示由衷感谢。 随后菲利克斯和整个指挥部下榻在四百年历史的“阿维农教皇宫”内,他传令所有追随自己的分遣军兄弟,每名士兵都能分到三十里弗尔的赏金,无人不感到欢喜。菲利克斯又授意阿维尼翁议会:该地弗内森伯爵、罗马教廷还有反叛贵族的田产全都没收拍卖,拍卖所得的一百三十万里弗尔,菲利克斯抽取了十分之一,分给诸位将校,其余全归阿维尼翁议会支用。 从战场上逃脱的弗内森伯爵失去了所有财产,和红衣主教贝尼斯化妆乘船逃去意大利,而贾雷斯同盟叛军也宣告瓦解。 阿维尼翁宣布,“授予鲁斯塔罗.梭伦上校本城最杰出荣誉公民的称号”。 当地布尔乔亚、银行家争着把妻子和女儿打扮好,纷纷来教皇宫参加菲利克斯举办的晚宴。 拿破仑来到这位“征服者”的住所,即教皇寝宫时,菲利克斯正在圆桌边,躺在舒适的哥特式大交椅上抽着烟,他身后是漂亮雕花的中世纪式书柜,气派非凡。 “你说有关键的消息要对我说?” 菲利克斯放下纸笺说是的,“我马上要趁着这次伟大的胜利,返回巴黎竞选市长。你呢,科西嘉的事业也到了关键时刻。” “......”拿破仑靠在门边,没说什么。 菲利克斯放下雪茄,语重心长:“猫上尉你听好,原本我在巴黎城有许多地产交易要办妥,我妹妹现在正前往波尔多举行婚礼,唉,生意什么不说了,妹妹的婚礼一生里还能有第二次吗?可我却没在巴黎也没在波多尔,在这里风餐露宿,你在奥松驻地带着炮兵连队加入进来,原本我妹妹婚礼也该邀请你的(拿破仑说是这样的,我非常乐意参加)......”说着,内室里一位艳装明眸的少女从里面出来,悄然掩上门,压低帽檐,冲着菲利克斯摆摆手,菲利克斯则迅速回了个飞吻,那少女踏着丝质高跟鞋,兴冲冲地离去了,“阿维尼翁的女孩嘛,都有些意大利血统,奔放热情,对了你也是意大利人,怎么满脸阴沉的呢......好,转回正题,这场战争我们都发大财啦,任何时候赢者就可通吃一切!这里的意大利银行全败了,他们在阿维尼翁的地窖和债券全拿捏在我手底,你要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我们法国缴纳的什一税和首岁捐,全是靠这里银行转给教皇的,所以这里的财富远不等于一座两万八千人口的小城,马赛和土伦的商人也拿捏在我手底,很多顺着加龙河那边来的大宗货物,都被我军队给截下,稍微用检查的名目,对方就没法子把货物及时装船发走,他们得把货物利润预先分我一半才行。这下,光我这趟个人赚得就不下八十万里弗尔。” “战争确实让人更快接近权力和财富的巅峰,所以欧洲的君王光挥霍享乐是不得人心的,他必须要靠战争去赚钱,路易十六就很惨,因他在美洲打赢了,但却背负更多债务,所以这场战争对他而言是输了。” “你说的太对了。我先前让帕雷给你多 少钱,猫上尉?” “十万里弗尔。” “我现在再追加十五万里弗尔,这样你在科西嘉阿雅克肖城就能继续维系四个营的军力。” “我不用回奥松的驻地了?” “当然不用,奥松的沼泽地可干不出什么名堂来。再说你有了十万里弗尔后,还穿着这半旧军服,这说明你心中是渴望做大事的,兄弟。”说着,菲利克斯把信笺里的话读出来,让拿破仑冷汗直流。 其内容居然是他的哥哥约瑟夫,还有二弟吕西安要表达的意思: 大哥约瑟夫已和自巴黎革命同盟节返乡的克里斯托弗.萨利切蒂勾结起来,他俩拉了一批同党,不但要夺阿雅克肖的权,还要夺取整个科西嘉岛; 至于吕西安,则在马赛革命俱乐部里,准备煽风点火,检举保利将军的“罪行”。 “什么罪行!”拿破仑问。 “勾结皮埃蒙特的都灵宫廷,叛卖法兰西革命和科西嘉岛。”菲利克斯说。 “这能有什么实际证据?事实上保利将军更倾向于科西嘉的和平自治,他在准备科西嘉宪法。” “别闹了猫上尉,以后法国只许有一部宪法,科西嘉作为法国行省,没资格制订宪法。” “这可是法国制宪会议同意的。” “此一时彼一时,制宪会议还承诺永远放弃侵略征服权,但马上随着越来越多争议地区归并法国,对外国战争将不可避免,只不过换了个名目罢了。既然萨瓦和尼斯,迟早会让法国与皮埃蒙特开战,那在牌桌上加张‘科西嘉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让我除去保利?” “是的没错,这种鼠目寸光的人对你有什么用!”菲利克斯果断地说,“你崇拜他那是因你小时候太过天真幼稚,这个老家伙做了什么功业?一场失败战争的领导者,然后就是流亡英国多年,现在回来了,只知道窝在山里作威作福,科西嘉该是你的,也必定是你的!” “我......”拿破仑还有些痛苦犹豫。 “撒丁岛也该是你的。”接下来菲利克斯语出惊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3.结亲 拿破仑离开菲利克斯外廊书房时,好像喝了三大杯掺了热可可和白兰地的柠檬水般,心里是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先前在阿雅克肖城内他带着国民自卫军造反,打死拘禁戍防的法军官兵,他已觉得身躯内的“野兽”开始冲破牢笼,渴求在欲念的荒野上狂奔、捕猎。而让.帕耶山的战役,其实是他第一次指挥发射炮弹夺人性命,当炮口飞出开花弹和轻霰弹时,看到贾雷斯叛军成排成列躯体被割倒,他居然觉得很是快意...... “撒丁岛可比科西嘉大多了也富饶多了,它还是皮埃蒙特王国最重要的兵源地,除了这里这王国在伦巴第地区压根招不到什么出色的士兵,众所周知伦巴第人只会放高利贷,就像法国军队也很少在卡奥尔城募兵(德意谚语里伦巴第人,法兰西谚语里卡奥尔人,都是高利贷商的意思,约阿基姆.缪拉在这座城市内打了个喷嚏)。只要得到这两个岛屿,嗯?早晚罗马和两西西里也是你的。”菲利克斯摩挲手指上婚戒的景象,时时在拿破仑眼睛里盘旋。 “可恶!”拿破仑狠狠砸了下自己的脑门,然后他冲进了阿维农教皇宫下的葡萄园,焦躁地用靴子踢些什么,好久后这位衣衫简朴的炮兵上尉看着葡萄园外,到处座落着阿维尼翁式的砖瓦房,皆是红色的屋顶。 “下定决心吧......旧的战术会被新的战术取代,旧的金钱会被新的金钱取代,旧的权力,也会被新的权力取代。”风中,拿破仑长发飘起来,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他的喃喃慢慢和之前菲利克斯的告诫合而为一,“这个时代里,光有美好理念和漂亮话是最没用的,民众、士兵和布尔乔亚只会追随第一个举起旗帜去fac的骑士,当这骑士跃出堑壕,策马冲锋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会跟着他。” 阳光明媚的波尔多城,现在正是葡萄收采的时节,而城市大船主otg2ntc=热利.布格连先生家庄园还是宾客盈门,他的朋友们宁愿把各家葡萄园留给管家和雇工去采摘,也不愿耽误热利先生大儿子的婚礼。 喜悦的人们都传开了,娇俏的新娘是诺曼底人,但先代是普罗旺斯那片的,至于家业则让人咋舌:“差不多五年前,这个高丹家还只是个有产者,是个布尔乔亚,家财也就二三十万里弗尔,但现在高丹家占了棉纺生意,又结了桩好亲事,家产已膨胀了四十倍。” “好家伙,所以结亲永远是对的。” 勒内.高丹先生单独坐辆马车,艾蕾则和布格连坐在后面辆马车上,艾蕾的哥哥据说正在巴黎忙于要务,“他马上要竞选京城的市长。”大家交头接耳。 “唉,咱们这波尔多城,还有本地的普罗凡城,也曾不逊色于巴黎。” “那是十二世纪的事了,那会儿就像南法的朗格多克那里,也拥江浙湖汉北有过不亚于现在凡尔赛、巴黎的繁华宫殿呢!但后来全被北法来的十字军给摧毁了(指法国历史上对朗格多克的阿尔比清洁教派的残酷镇压)。唉,巴黎一次次把法国外省给打服啦,法国历史就是如此。这不,我看报纸,巴黎又出动大军去打朗格多克,说是要驱逐所有不遵宪法的神甫叛党,杀了好多人。”一位考古学家喟叹道。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当勒内.高丹先生从车上走下来后,众人无不赞叹他的气派、用度,这位可是担任过鲁昂的市长,门第可不比热利先生逊色。 艾蕾也有些娇羞地在未婚夫伴同下从车厢中走出,大伙儿就说,长得很漂亮,肤色黑些倒更增光彩,我们法国北地的女子就是混了太多盎格鲁人的血,皮肤就像沾了海雾般没有血色,可真正的拉丁美人就该像艾蕾般,这才有波尔多夏日麦田的气息。 “我觉得她祖先可能是摩尔人的王族。”那考古学家说。 而后在庄园中,勒内老先生和亲家、亲家母热情拥抱、贴面。 “两位高丹太太呢?”布格连的母亲询问起阿佳德姨娘和梅来,上次来波尔多她俩还伴行来着。 “梅的第二个孩子就要下地了,要不是为了女儿成婚,我可不好离开鲁昂,现在阿佳德还留在家里照看她。” 婚礼前宴席上,让.布格连的弟弟伊夫也在场,加上高丹家也都是布尔乔亚家庭,大伙儿的话题很自然地就转移到了商业上来,伊夫对父亲说,阿维尼翁的局势已到了非常关键时刻,“多亏嫂子(伊夫已经称呼艾蕾为嫂子啦)的兄长给我们留了肥缺,能让我家低价买到那里教产名下的葡萄园,大约八十阿尔邦面积,以后布格连家的葡萄酒将能卖给比利时、尼德兰商人,顺着罗讷河而上,每年差不多可赚十万里弗尔。” 热利先生和妻子立刻举杯,对亲家公表示感谢。 随即伊夫又很开心地压低声音:“父亲,喜事还不止如此。拉罗谢尔银行有一大批抵押品滞留在阿维尼翁,这银行向来和教廷做买卖的,现在触了霉头,您知道阿维尼翁刚刚升起了三色旗,一万士兵都归我们亲家兄菲利克斯统帅,他未来还是京城市长,所以拉罗谢尔银行去求他,不然就得关张清算,亲家兄也网开一面,但前提是由这银行买下那片葡萄园, 但契约上却签您的名字。” “一件小小的结婚礼物。”勒内老先生拍拍亲家公的手背。 这时的让.布格连稍微踌躇了下,而后便以类似恭喜的语调,祝贺所有人,“布格连家族有多少钱,算是波尔多的首富吗?” 大家一时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来,都有点愣住。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葡萄酒的生意多好啊!按照报纸上市场的差价去谋取利润,很好......”布格连脸有点涨红,搓着手,“对不起,我只是个学医的,远不如伊夫弟弟那样能给家里帮上忙。但我又不能拒绝父母的爱。” “你要说什么那就说出来,孩子。”热利老先生似乎明白儿子的内心,他的脸上换上了层冷淡的微笑。 “家里的船运送‘乌木’的买卖,是不是也该停止?”布格连鼓起勇气。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就是那位让.保罗.马拉先生吧!” “马拉先生曾在波尔多城呆过,当过家庭教师,他的弟子咪咪老师教育过我。” “咪咪老师教育幼儿时的你,每年要收七百里弗尔的,当然我没丝毫对咪咪老师的不尊,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巴黎安思延大街的那所三角形阔绰的公寓,也是我在供应你的花销。一切都是商品贸易,让,你打小对生意不感兴趣,我许可你学医,使你自由地追求治病救人的崇高理想,你完全可以与任何等级的病人交往,但你无权说家族生意的不是,西印度和美洲种植园需要‘乌木’,我们就去商业公司搞订单,‘乌木’不是我们抓的,也不是我们贩的,我做的就是提供船只把它们运到目的地,就像我也会用船把三千桶白兰地或甜烧酒,运到巴黎或者海牙的货栈一样。” 气氛尴尬了。 “可‘乌木’是人,他的人权也是天赋的。” 还没等布格连说完,他父亲热利先生就冷冰冰地说:“让,你在巴黎遭逢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4.无可奉告 “是波尔多在国民会议的那些代表告诉您的?”布格连问。 热利先生点点头,含有深意地望了儿子眼,“这和艾蕾小姐没任何关系,我在巴黎有的是人手,搞商业的人多少都会和间谍活动拉上点关系。你太让我担心了让,有这样美丽贤淑的艾蕾小姐相伴,你居然还会接受那种颠三倒四的狂暴理论,马拉的胡言乱语。” “马拉先生才不是胡言乱语。” “他在报纸上说要砍下五百颗到六百颗人头,这还不是吗?他真的精神错乱到误以为现在的法国是古罗马,他当自己是那马略,在和看不见的‘苏拉’拼死斗争,用释放的奴隶军团随意捕杀公民?”父亲抬高音调,房间内的其余客人都吃了惊。 “不,父亲你误会了。马拉先生是位新闻工作者,他是出于谨慎的考虑才写出五百到六百这个数字的,如果是五十到六十,这个数字太微小,还不足以让读者感到法国正处在何等危险中。而若是扩大到三千或五千颗人头,又会引起人人自危的恐慌。所以马拉先生才敲定到这个数目,非常合理,再者父亲啊,他也只是发出呼吁,报纸上的东西未必是全要实现的,它往往就是某种舆论上的交火。” 对儿子的辩解,热利先生长呼口气,举起手掌,表示够了,接着otg2ntc=他带着些悲哀的语调说:“巴黎已经竖起断头机,普罗旺斯伯爵身首异处,你当我是石头柱子毫无察觉吗?若将来你口里的革命要血流成河,那你该为了父母,为了马上要成为你妻子的艾蕾置身事外才对,要和那群无套裤汉断绝往来。” “为什么,菲利也?” “怎么,你说菲利克斯.高丹?人和人是绝不同的,在谋略上你如何与艾蕾的哥哥相比?在父母眼里你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你不该卷入到政治和革命里去,你该是个富裕快乐用精湛医术赢得社会尊敬的上等青年,你以为你在捍卫革命,嗯?凭着乱喊几句口号,把古罗马角斗场式的你死我活当幕热闹的话剧来看,嗯?关于革命,在这里没有人愿意和你争论,我也赞同拥护革命,革命结束了舞弊,也结束了原本压迫我们头上的各色特权,建立起最广泛的自由、平等。可革命也引起了动荡,而和历史上所有时期的动荡相同,刑事犯、骗子手、热衷名利、原本遭社会歧视的各色人物,鱼龙混杂,也都混迹在革命当中,这群人全是渣滓,身上本没有一个铜钱,却猛烈攻击有名誉有财产的公民们,他们想要的就是把一切秩序颠倒,用抢劫和掠夺来满足自己的卑鄙、虚荣,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杀人放血,却个个都拥有海妖塞壬般的甜蜜歌喉,戴着‘自由权利’、‘天赋平等’的面具,来引你这样的青年落入网中。”热利先生的言辞越来越犀利,而布格连也抖得特别厉害,他不想和父亲再就马拉先生争辩什么,“父亲,你厌恶旧制度下贵族和教会对我们的压迫歧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对黑人也是如此吗?” “黑人的事不用你关心,也不用我关心,我只是个船主,哪天法兰西废除奴隶贸易,那我的船就用来运别的。可你下面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娶艾蕾.高丹为妻,我会分五十万里弗尔给你,你独自开设家医院吧,在巴黎也好,在鲁昂或波尔多更好。若是你头脑还不够清醒,那就实践实践马拉嘴里的理论,无偿为穷人看病,而却收取富人几倍的费用,这不就是马拉口口声声的‘累进税制’吗?可只有爱护富人,你才有条件继续为穷人看病。所以孩子,我估计无论哪儿你的医院都存活不过三年。一个让医院倒闭,甚至会因破产而丧失名誉的医生,能实现什么价值,到时破烂鄙陋的弄堂冷风,会让你脑子清醒过来的。”热利先生摇着头,“到那时你别指望我会再给你五十万,这笔钱就当是我提前予你的遗产,也是我父子俩最后笔经济往来。” “伯父您何必置气呢?”艾蕾见未婚夫的泪都要流下来,便截然打断了父子俩的争执,“让马上就和我结婚,我有三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新婚的夫妇该用这笔钱讨生活才对,而不是用您的,您想要不娇纵他,想要他和那群人断绝往来,那就更不该给他这样一大笔钱,就让我掌控这笔嫁妆来顺便掌控让吧,我会替您好好看住他的。” “艾蕾!”布格连难以置信地叫起来。江浙湖汉北 “你还爱我吗?”艾蕾反手带着些娇嗔指着未婚夫。 回答是当然,于是艾蕾就说那你便先在巴黎开设家小些的诊所,用我的嫁妆,我会辅佐你成功的,其后岁月里你家乡和父母都会以你为荣耀。 “我完全赞同嫂子!”伊夫激动又感动地说,“哥哥你会成为名了不得的医学家,未来的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布格连的母亲也欣慰地点点头。 热利先生其实在心里对艾蕾的斡旋满意极了,也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对亲家公说,你那么喜欢标本,婚礼后我就带你在波尔多转转,一百年前波尔多红酒其实籍籍无名,多亏咱们这里的酒治好了来当巡按使的黎塞留公爵的肺病,那公爵高兴,奏请王室把波尔多划成了大省,方圆都是一百六十法里,这里可很有些很珍奇的动植物可供你收集。 让.布格连闭上眼睛,抓住了未婚妻的手,说了声谢谢。 “对不起,只能让你成为名医学家。”艾蕾低声在他耳边说。 “这却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愿望。” “不,你别谦虚,那是因为你将只有我一位妻子。”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能会有几位妻子不成!” “所以你格局会不如我哥,但我才不希望你像我哥那样,若是女人是男人垫脚石的话,他都快踩着上汝拉山啦!”艾蕾这算是对哥哥的埋怨,也算是对未婚夫的警告。 “男人该是承载女人的航船,如果我是艘大风帆船,就该让更多的女士躲开海面的暴雨,安安稳稳地度过所有的路程。”阿维农教皇宫的道别晚宴上,菲利克斯在群太太和姑娘的赞美声里说出这样的金玉良言。 随即,雷米萨急切拉住菲利克斯问,“我早年真是蠢,为什么不和你当朋友,而和那个破落户夏多布里昂称兄道弟。告诉我,该怎么才能像你这样会说话呢?” 菲利克斯看看对方有多漂亮就有多傻气的脸庞,“你可以不说话,太太和姑娘们打听你,你就回答你的名字,然后再问你,你就说,无可奉告。” “这,这真的可以吗!”雷米萨翻翻嘴唇,很是诧异。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5.索米尔的箍桶匠 雷米萨是早有目标的,就是在厅堂内某位弹着钢琴的少女,她身姿苗条,嘴唇就像是蓓蕾般诱人。 而很明显她正在苦恼该选谁:高大英俊的雷米萨,还是机灵的奥什,两个人还都是她最喜欢的金发,也都是她最喜欢的军装架子。 路易.奥什先找到她,和她亲密地交谈会儿,可姑娘总是希望对他抛媚眼不止的雷米萨才是最好的一位。 “您有什么指教吗?”当奥什识趣地先避让后,少女抬起眼来,灵动地望着雷米萨,问到。 “无可奉告。”雷米萨冰冷的回答让少女大吃一惊,她尴尬地停下弹琴,好像没有听清楚,便又问了雷米萨一遍。 “无可奉告。”雷米萨端着酒杯,摸了下象牙制的钢琴边,表层otg2ntc=倒映出他冷酷的面庞。 “对不起......我不晓得这算不算对我的冒犯......”少女涨红了可爱的脸,戴着真丝镂花手套的手摁在胸前,“不过,请问少校您的名字。” 雷米萨很讲究地饮了口酒,在菲利克斯的眼里他几乎是失忆的表情,停顿半分钟后,雷米萨哦了声,“雷米萨,雷米萨.拉夫托。” 神奇的事在下秒出现,少女离开钢琴,娇柔地挽住了雷米萨少校的胳膊,低声问是否可以在后花园或者其他什么隐蔽些的房间,让神秘的你“有所奉告”呢? 可雷米萨依旧那句“无可奉告”挂嘴边,但身体却很老实地和那漂亮少女离开了客厅。 “哇,我居然输给了雷米萨这颗呆瓜,榴弹导管都引不爆的家伙江浙湖汉北。”奥什大呼惭愧,索性坐在沙发上,闷闷地喝起甜烧酒来。 https:// “马库斯。列日团从巴黎一直打到让.帕耶,又在阿维农宫得到盛大的欢迎。将来我们要进入比利时国作战,那里的情势可不乐观,哈布斯堡皇帝纠集了五万大军来镇压!”另外个角落内,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依旧披着赭红色的骠骑兵斗篷,雪白的长裤,披散着浓密黑硬的长卷发,对旁侧的马库斯说,“去跳舞啊马库斯,马上就有更残酷的战斗等着我,不能虚度良辰呢!” 马库斯虽然穿着礼服,可他摸摸额头的皱纹,又把满手的茧子给特鲁朵看,自嘲道:“在这里,谁都能看出来我只是个排字工出身。” “那又怎么样?战场上冒着十几颗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危险的,是你我。你们平日里,是否也把我当贵族看?” “不,没人把你当贵族夫人看,我们都把你当领袖的。” 特鲁朵哈地应答声,然后她盯住正在交际的菲利克斯,说:“他马上就得回巴黎竞选市长了吧?” “这次的大捷武勋应该会让他戴上三色绶带。” 特鲁朵便走到了菲利克斯面前,她一开口就把群名媛吓得不轻,没有人敢和位穿着骠骑兵的贵妇说话,便纷纷行礼,退去找奥什了。 “梅利库亚夫人,今晚你很特别。”菲利克斯也只好这么评价。 “我每晚都这样。”特鲁朵喝了口酒,“喂,你告诉我,我那死鬼老头的波兰在地球仪的哪里?” 菲利克斯走到地球仪边,向她指出了方位所在。 “这个国家,怎么好像在最中央,夹在许多国家间呢!” “所以它被普鲁士、俄国和奥地利瓜分亡国啦。” 特鲁朵便又让菲利克斯一一指出敌国所在,她瞪着眼睛,表示把敌人全部都记下来了。 “夫人,真的要带着几百人手的列日团越境去比利时参加战斗?”菲利克斯有些担忧地问。 “没错,这次打奥地利的皇帝,是为了我家乡的独立自由;马上我还要打普鲁士,还要揍那个圣彼得堡的老虔婆,为了波兰的独立自由,这样就能对得起死去的老头子啦。”特鲁朵嚷嚷说,她的脸颊被酒烧得好像染上了绯云,而厚厚翘起的丰唇像是夕阳下的一座山峰。 “异想天开......”菲利克斯暗自摇头,但没有戳破。 恰好此刻,国民自卫军的尉官伽狄尔走进来,对菲利克斯说,一位来自索米尔城的商人定要见您。 “索米尔城,居然从那里到阿维尼翁来?”菲利克斯微微吃惊。 等到菲利克斯走到客厅和花园间的台阶时,看到这“商人”,他大约四十岁,身高五尺,很是臃肿,宽宽的肩膀,两条粗壮的腿把身躯给支棱起来,他脸是圆形的,乌油油的,有些天花瘢痕,鼻子边有个很大的肉瘤,当他看到菲利克斯就带着和善的笑,可菲利克斯一眼就看出,这是生意人表面的和善,其实对方心中满是算计。 “请问您的名字?” 那商人一报名字,菲利克斯就暗自吃了惊——“索米尔城的葛朗台。” “这,你是从都兰地区来的?” “是从索米尔先过奥尔良,接着跟在军队贩子后面,顺着罗讷河南下,才到阿维尼翁来,这陆路实在太远,要是加龙河和纳博讷港口间能通条运河便好,那样整个波尔多、拉罗谢尔、南特的买卖, 直接从加龙河就能进马赛港在的海里,反过来也是一样。” “唔,请问......你在都兰,是如何知道我们出兵阿维尼翁的?”菲利克斯询问说。 “我有位哥哥,在京城巴黎当了公社委员。”葛朗台表示全都兰人没有比他更了解京城局势和商机的。 这位葛朗台本身是个很富有的箍桶匠,和许多嗅觉机敏的布尔乔亚在大革命风暴里所做的一样,他也渴望在投机买卖里挖到更多的金钱,他很谨慎地对菲利克斯说,希望能把国民自卫军军营内富余的酒买下来。 “你能知道现在很多酒是军队喝不了的,所以价钱会很便宜,征战结束了,军团主会希望把这批酒都处理掉。”特鲁朵说。 “我带了四百金路易来,还有价值差不多五万里弗尔的葡萄牙金币,每桶葡萄酒我会比当地商人多出二十里弗尔,每桶白兰地多十五里弗尔,而每桶甜烧酒是十二里弗尔。”葛朗台慢悠悠地报出合理的价码,他盯着菲利克斯的眼睛,好像是响尾蛇的眼,鼻子边的肉瘤一动一动的。 “那你得买到差不多一千二百桶。” “您得派出一小队士兵护卫我回索米尔城。”葛朗台不动声色地搓着手,讨价还价。 “这批酒你带回都兰的图尔城去,价钱得翻一倍吧。”菲利克斯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葛朗台没回答,他表情似乎是嫌菲利克斯多管闲事。 索米尔直到图尔,整个都兰地区的葡萄农和酿酒师都达成协议,每年都会和来收购酒的商人对抗,“他们开出每桶一百五十里弗尔的价钱,大家统一售卖,谁都不许私下卖。” 可这协议对葛朗台来说,算个狗屁。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6.szlachta 恰恰的,葛朗台还要利用都兰葡萄酒行会协议来大赚一笔。 他都计算好了,葡萄农和酒商的对抗,通常会持续到下个月结束,最后也总会让葡萄农们得偿所愿的,一百五十里弗尔一桶,这是双方都默认的心理底线,只要他争分夺秒把一千二百桶酒运到都兰集市去,找几位酒商用一百三十五里弗尔一桶的价钱卖出去,到时候简直就是供不应求,并且他只要对方支付铸币现金,金路易、葡萄牙金币、德意志金币还有西班牙银币,都行!一半当场付给,还有一半等月底必须要偿清。 葛朗台也晓得,他这样干是私肥自个,却绝对会毁掉整个都兰其他葡萄农的利益,只要他把这批酒抛售出去,市场上酒价格立刻会雪崩,可他却不在乎,“全是群抓不住风色的蠢货罢了。” 这箍桶匠像条贪吃的蛇,还有更深的打算:他带了差不多六万五千里弗尔来,赚完这笔后,他手头上立刻会有十二万里弗尔的现金,他就起去南特城,那里承包了个大造船的工程,许多外国人都来做工,他们只认金银钱币,不认指券,所以南特城的金银比价上抬了百分之二十都不止,葛朗台用十二万里弗尔现金,足能兑换到差不多十五万里弗尔的指券,随后他就用这笔指券,把家乡索米尔城所有标卖的教会地产,全都认购下来。 菲利克斯笑起来,他想了想,对葛朗台说只要你带了现钱来,那就让你做成这笔买卖,运酒的车辆和骡马我们承包下来,“不过我得询问你,对革命的事业你会支持吗?” 葛朗台脸上明显浮现出金闪闪的光彩,他搓着手说当然支持,他otg2ntc=这趟若是不亏本,那以后我将积极纳税,并且向革命的军团大批提供物美价廉的葡萄酒。 “那很好。”菲利克斯便取出张名片来,递给葛朗台。 上面印着“fac军需公司”,“这家原来是做纺织品买卖的,现在改行了。”菲利克斯狡诈地介绍。 其实不过是他的公司的分枝,什么fac,什么平等,什么友谊,换个名号。 “价钱合适的话,军队里有多少酒的买卖我都让fac公司优先考虑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写信给你在巴黎的哥哥,由他来联络。” 葛朗台赶紧把名片给贴身收好。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位箍桶匠所言非虚,他带来的全是足色簇新的金币和银币,一码一码,全都在马车特制的夹层之中,而夹层上则铺上了帆布和干草,上面载着只有半桶的酒桶,这样车辙印看起来就很正常,不会让人起疑,葛朗台逢人便说,是给大军供应酒水的,关卡的人问他都是什么酒时,狡猾的他还回答得头头是道,“军人宿营时要喝葡萄酒,打堡垒前则要喝白兰地,就这两样酒。”就这样从都兰,一直到阿维尼翁。 等到两讫后,箍桶匠葛朗台立即匆匆离开了,带着载酒车队和一个排的护卫士兵。 “没想到,居然是我促成了索米尔葛朗台的第一桩大买卖。”等到菲利克斯和特鲁朵回到阿维农宫时,宴会已转移到了外面的河港地,菲利克斯虽有些疲倦,但却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对特鲁朵说到。 “这个外省的生意人有什么不同寻常处吗?” “哦,没什么!这样的人物,在革命时代巴黎和外省到处都是。” 特鲁朵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错,你也是一样,你和那个葛朗台相似,对金钱的嗅觉都是那么机敏,混乱动荡的年代注定你这样的发大财。” “唔,我和他还有些不同。葛朗台他的眼里只有钱,他是金钱的奴隶。我则不同,我是真心实意要为民众做些事的。” “这点我相信你,你给列日团支付了大笔经费,要是我在比利时的战斗里落败,你岂不是血本无归?” 其实菲利克斯想说:“你的经费其实都是我们法国那群流亡贵族给的。”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对特鲁朵说,如果我花钱能把自由平等的理念传播到外国,让外国成为和法兰西一样的政权,能和法兰西组成革命同盟,那就是有回报的。 “你在追求金钱和权力的同时,确实用过黑暗的手段,对吧?”特鲁朵翘起被骠骑兵马裤勾勒得滚圆的大腿,手撩了下卷发,问到。 菲利克斯盯了盯她,说是这样的,“不如谈谈你吧梅利库亚夫人,你的丈夫也就是你说的老头子,是波兰流亡贵族?” “是啊。”特鲁朵微微仰起脸来,好像陷于了回忆中,“我的丈夫名叫塔什乌德.梅利库亚,他是名波兰的“什拉赫塔”,也许我一直不懂波兰在地图的哪,但这个‘什拉赫塔’我却太熟悉。” “什拉赫塔,好像是贵族的名号?” “没错,老头子签字画押时都会气派地把schta写在名字中间。” “怪不得您签名也这样。” “这是波兰特权贵族的名号,就像是法兰西的‘德’一样,在波兰有的什拉赫塔很富有,有的则如农民村妇般贫穷,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有枚家族的盾徽,都有不被逮捕审讯的自由身。‘每 名如我这般的什拉赫塔,都有一票来选举波兰的国王!’那个秃顶的老头子老喜欢在我面前喊着这样的话。” “卢梭说过,波兰不需要选票,也不需要宪法,它需要的是名铁血手腕的凯撒。” “确实如此......塔什乌德.什拉赫塔.梅利库亚,我的丈夫,一位丧失母国深仇大恨,但又无忧无虑的流亡贵族,他来到巴黎,就剩一柄剑一件斗篷和一双磨破皮的凉鞋。我,我是名出生在比利时列日教堂的茨冈人,在圣母院前的圣迹区卖艺,我和丈夫相遇时,他就对我大喊道,特鲁朵我和你一样,都被无耻的强盗赶出自家门。普鲁士占了我母国的西北,奥地利那个假惺惺流眼泪的女皇占了加利西亚,而最不要脸的你记住,就是彼得堡的那个淫娃,她的正教名字是叶卡捷琳娜,这是世界上最丑恶的名字,她窃取了大部分的波兰土地,还恬不知耻地说是‘收回故土’。波兰啊波兰,她已经沦为欧洲最专制帝国铁蹄下的一颗鹅卵石。” “您的丈夫在波兰反抗过吗?”菲利克斯询问。 “他说过,自己原本是名骠骑兵团的团长,曾和俄军殊死战斗过,但却以失败而告终。他的庄园财产全被没收,和他并肩战斗的波兰士兵们,被俘后绝大部分都被调去蛮荒地区服苦役(很可能是和奥斯曼对峙的高加索一线),从此无影无踪,波兰需要个强国作为后援,现在看来唯一希望便是法国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7.十字架、诗和性爱 “没错,就是法国。”菲利克斯慨然说到。 这下梅利库亚夫人眼睛不由得放出光来,她询问菲利克斯,如果未来你当了巴黎市长或者更高的职务,会认真考虑波兰流亡者的夙愿,让这个国家从奴役者的枷锁里独立出来吗? “比利时、波兰,或者意大利,革命都是会想办法加以解放的。”菲利克斯用种不假思索的誓言般语气强调说。 “那我会为你继续战斗的,整个列日志愿团会甘愿为你的前驱。只不过法国愿为了比利时,和奥地利开战吗?” 这话却让菲利克斯一时间不该如何作答,他知道按照欧洲旧条约的框架,只要法国进入比利时境内,那有剧烈反应的不单单是奥地利了,还得包括海峡对岸的大不列颠帝国,反应的最终结果那就是互相宣战。 因英国不会容忍法兰西实现所谓的“自然疆界”的。otg2ntc= 莫要说比国,就是萨瓦、尼斯、阿尔萨斯、阿维尼翁这些自愿归并法国的城邦,都可能会激起国外的干涉。 菲利克斯倒不是害怕打仗,革命畏惧流血牺牲怎么行呢?只不过,现在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王室,缓和了王室和民众间的关系,若是法奥间闹出摩擦来,那自维也纳美泉宫嫁过来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必然是首当其冲的,“唉,顾不了那么多,革命的浪潮涌起来,谁能独善其身呢!” 于是菲利克斯便说:“法兰西未来会是个自由的宪政国家,因此她必然会和秉持盎格鲁主义的不列颠尼娜爆发场不可调和的死战。按照不列颠尼娜一贯的卑劣行径,她必然会出钱收买所有和法兰西为敌的国家,我可从来不报什么天真幻想,既然战争迟早要到来,莫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很好。”特鲁朵非常赞许地说。 这时,阿维农宫外,闪烁升起了璀璨的烟火,是市民们在临靠罗江浙湖汉北讷河的河港口施放的,燃亮了整片河川。 “我们来跳支舞吧!”站在回廊上的特鲁朵,主动对菲利克斯发出邀请,“这舞是老头子教给我的,老头子死后我好像从来未再跳过了,也许你认为我穿着骠骑兵斗篷和你舞蹈并不合适?” “不,我也穿着上校制服呢。”菲利克斯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当两人在烟火背景下,于回廊内踏着舞步时旋转时,墙壁和廊檐上垂下的藤蔓依旧青翠,这里毕竟是南国,四季如春的地方。 “说起来,我很久没有人道了。”梅利库亚夫人忽然这样说,差点没让菲利克斯踩到她的靴子。 “我不知道该否保持缄默。”他只好这样回答。 “我是名波兰什拉赫塔的妻子,也是名寡妇,但我从不受世俗约束,没有贵族和布尔乔亚虚伪的那套,我只有丈夫的盾徽却没有任何领地。当许久没有人道时,我的身躯会自然渴求,我也会大胆去索取,当我丈夫的肉体已化为尘土时,我自问在精神上遵从他的遗愿便好,巴黎里恨我的人都骂我是‘爱国党的妓女’,我也没打算否认。” “也许我能替您效劳。” 特鲁朵哈哈笑起来,“是的,今晚我看到你在舞会中央,心中就产生了和你共度良宵的欲念。可我并未求你,马库斯说我们和这里格格不入,所以我可不想把你吓坏,现在能得到你的同意我当然很开心。你想想,让.帕耶战役里战死那么多人,马上我又要赶赴比利时的战场,更迭而至的战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男人精神不堪重负需要宣泄,女人何尝不是如此?” 说完,特鲁朵退后一步,手臂依旧牵着菲利克斯的,她问:“你嗅到什么味道没有?” “应该是火药味。” “没错。我的手,比起那些娇嫩的名媛来,多了这种挥散不去的火药味。” 菲利克斯便细细摩挲了下梅利库亚夫人的手心,确实要粗糙些,然后他这手翻过并抬起来,着实是火药的味道,便又嗅了嗅。 “你这样,可真像一只猫!”梅利库亚夫人爽直地大笑不已。 然后她就问,可以来我房间喝点什么吗? 从河川不断升起的烟火,在空中膨胀开来,再抛洒落下,一下又一下地照亮了宫殿阳台上的藤蔓和雕刻花纹,也将菲利克斯背部的影子照在有些斑驳的粉墙上,他双手撑在床榻上,特鲁朵就躺在他的身下,丰润的嘴唇不断和他的唇厮磨着,特鲁朵将一顶弗里吉亚红帽子扣在菲利克斯的头上,“这是夫人您的情趣吗?” 接着她咯咯笑着仰起了脖子:戴着弗里吉亚红帽子的菲利克斯俯下牙齿,咬住她的耳垂,随后把双手摆在她即便躺下也异常饱满的胸脯上,虽然隔着骠骑兵的排扣制服,但菲利克斯还是能感到澎湃的弹性,和对方剧烈的心跳,“夫人?”菲利克斯抬起头来,问到。 “你平常里都是这样犹犹豫豫的吗,革命家?”特鲁朵语带嘲讽,和些许的不耐烦。 可下一秒她就唔得声,菲利克斯抓住她只剩下双骠骑兵皮靴的双腿,猛地就刺入了进去。 两人极乐地颤抖起来。 “为了自由纵情 欢爱吧!为了未来的战斗尽力宣泄吧!谁知道明天死亡会不会降临?”特鲁朵抬起手,捧住他发热的脸颊,喘着气说。 反射着火焰的炉子内,被高温融化的铁水在翻滚着,菲利克斯用一根巨大的搅炼棒,在冒着热气的铁水里戳动着,搅拌着,到处都是呼噜噜的热浪,横冲直撞,那燃烧的铁水沸腾着冒着泡泡,蜿蜒着鲜艳的赤红色,像条巨大的蟒蛇,而菲利克斯成为了直面危险的训蛇人,他那搅炼棒娴熟地引导着涂着红信子的蛇头,让它在铁水里身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光芒和热气也越来越膨胀,直到轰得一声,蟒蛇怒而扑起,冲翻了整个炼炉,红色的铁水从炉子里倾斜而出,刺目的光芒炸裂开来,充斥着所有,菲利克斯的眼睛几乎要盲了:然后红色的、橘色的、黄色的铁水飞溅着无数的火星,如火山喷发而四溢的岩浆般,铺满了整片大地...... 阿维农宫外河川上,在众人高呼声里,迸发了最后一朵也是最大最绚丽的烟花。 特鲁朵的卷发垂着,脑袋后仰着,双手撑在菲利克斯弓起的膝盖上坐着,背脊被烟花照耀得一片金色。 次日清晨,等到菲利克斯从困倦里悠悠醒来后,察觉这位女中豪杰已穿戴好离去,她可没有梳晨妆的习惯,倒是在枕边,她给菲利克斯留下了封纸笺。 纸笺上有一首诗,应该是她丈夫塔什乌德.梅利库亚生前所写的: “亲爱的儿子,请告诉自己, 你没有土地,亦没有爱, 没有国家,亦没有乡亲, 波兰—你的母亲—正躺在坟墓里。” 诗句的末尾是行字,“ubi crux,ibi poesia”,意思是“哪里有十字架,哪里就有诗”。 数日后,被指控为叛国的前国民会议议员穆内,和多菲内首府格勒诺布尔城最富有的棉纺业主佩里埃,顶不住风传菲利克斯分遣军团要杀入此地的压力,卷起所有的金钱,仓惶逃离格勒诺布尔,从小港乘船去了热那亚。 同时,马赛海军工程总监马卢艾,对侄儿巴巴鲁的举动发了火。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8.宣战和竞选 “你真的以为你是革命党了?荒唐。”马卢艾先生站在能俯瞰马赛码头的办公室窗户前,对侄子厉声说。 巴巴鲁赌气似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也顺着窗户往下看,啊,美丽的马赛城,它是座香料袋、橄榄油、橙子还有美酒聚集的地方,海堤围成的大嘴正对着夕阳下泛着滚滚金光的海洋,斜着看去,城市边的平原和起伏丘陵,是曾经十字军英雄的故乡,有着密集建筑物的旧港,便座落在街道对面,弧形的港湾里停泊满了船只,船甲板连在一起像是田,而一根根竖起的桅杆则像是修剪过的麦穗,三三两两的农妇背着装着羊乳酪的肩筐叫卖着,夹杂着摩尔人风格的风琴声,有一搭没一搭地传来。 “没有,但我也知道,我该支持我所在的政党集团,在马上国民立法会竞选里获胜。” “获胜后又怎么样?” “掌握这个国家的权力,恢复秩序。” “你以为你是带着染料去巴黎,要改变那儿的颜色,可事实是你otg2ntc=去了巴黎,不过是汪洋里的一滴水罢了,最后被染得面目全非的是你!你和罗兰、布里索、韦尼奥一批人组成的小集团,去到巴黎,便是羊入虎口。”马卢艾叱责了番侄子虚妄的理想,便又试着用柔和语气劝解,“之前你们和菲利克斯那群人杀得有来有往,虽然最终菲利克斯率先进入阿维尼翁,穆内议员和佩里埃先生流亡他乡,可巴巴鲁你已做得很出色了,虽败犹荣!去巴黎的国民会议当议员,让些无关紧要的人去便好,没必要让所有重要人物都一股脑绑起来投进去,那样太危险。” “那叔叔您说我该怎么办?” “留在马赛,留在艾克斯,留在土伦。牢牢把握这里的国民自卫军,还有革命俱乐部,同时秘密和这里或国外的王政派保持联络,失败和蛰伏是必需的,但船帆在航海时不可能永远遇到逆风——等着机会来。” “什么机会......” “皮埃蒙特的大军杀过来,或者英国舰队来到这个港口,我们就在外国力量支持下,接管这里,将来再杀回巴黎,你会享有尊贵的爵位要津。” “叔叔要是哪天真的到来,你猜会有多少流亡贵族如蜂群般归来江浙湖汉北。到时哪还有我们的要津?人人都是复国的忠臣。”巴巴鲁自嘲着说,他太了解法兰西贵族是什么样的,他现在对王政复辟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抱希望。 https:// “那让罗兰他们去巴黎打拼,你就呆在马赛。” 巴巴鲁苦笑了声。 马卢艾嚷起来,你还是舍不得女人,你想伴在那个曼侬身旁,她裙子上的紫罗兰香味让你神魂颠倒,女人啊女人,这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软肋。 “也是催我扬帆的好风,不然我便太颓废了。”巴巴鲁喃喃着说。 接着他掏出怀表,说已经来不及,菲利克斯.高丹已带分遣军团火速返归巴黎,奔着巴黎市长的绶带去的,我也要尽快赶往里昂,在那里当选为立法会议员。 马卢艾失望地摊开手,说天啦,你们这群文士说客组成的集团,连半个懂财政金融的都没有,把所有资产全装在一个保险柜内,巴巴鲁你可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呢! 巴巴鲁吻了叔叔的脸颊,说没关系,你得相信我,大家都是锐气蓬勃的年轻人,必然会在巴黎杀出一片天地。至于叔叔你所提及的方案,我会认真交付给罗兰先生和罗兰夫人讨论的。 等到这位年轻人礼貌地合上门,告辞而去后,马卢艾又喊了声“天啦”,便瘫软地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语。 就在巴巴鲁在向里昂城出发时,菲利克斯的分遣军已先一步抵达了里昂,和路易.菲利普少将、保罗.巴拉斯少将会师,大家听说让.帕耶大捷后无不欢欣,但也听说菲利克斯用便携断头机处死德.夏尔博罗少校和德.马奥的事,“就说夏尔博罗少校是短刃骑士团潜伏在卡朗唐军团里的内奸,他临阵倒戈,危害国家革命事业,我们是按律将其处死的。”菲利普少将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解除困境的办法。 现在舆论下,处死几个贵族军官反倒会赢得不小的喝彩声。 巴拉斯当然也赞同,“不过还是通告下外交大臣杜穆里埃比较合宜。” 正在说到杜穆里埃时,一名骑马的传令兵便来到营帐边,向诸位带来了巴黎的大消息: “有一份加盖国王御玺和外交大臣署名的文件!” “陛下使用了他身为国王的创议权,他声称都灵宫廷对先前我国发生的一系列贵族阴谋犯罪事件有莫大联系,经国民制宪会议投票通过......法国对皮埃蒙特.撒丁王国正式宣战!”当菲利普读出文件内容后,营帐内一片哗然声。 “还有,陛下正式照会警告阿尔萨斯及整个莱茵河西岸的诸德意志王公,勿要再收留任何我国流亡贵族,否则他将考虑,下一个便对德意志帝国议会宣战!”这下,哗然的声音更大了。 “这非得把哈布斯堡(奥地利)和勃兰登堡(普鲁士)同时卷进来不可。” 巴拉斯嚷道。 “国王下令,让我们两个军团及奥松城的拉斐尔炮兵军团,不用回巴黎,直接担负起内国境的守御任务。” “是要密切关注萨瓦方向,对吧?”拉斐尔炮兵军团指挥官约瑟夫.迪泰伊,也即是拿破仑的上司问。 菲利普少将颔首,他说的很严重:一旦萨瓦地区的议会宣布归并法兰西,便是法国和皮埃蒙特王国正式交火之时。 议论纷纷之际,菲利克斯从餐桌边起身,用勺子敲敲蛋皿,说诸君诸君不要失措:“我带出来的一万名巴黎国民自卫军,并没有戍边野战的义务,它是巴黎市的自卫武装。” “也即是说你可以回巴黎去。” “完全无误。巴黎的局势情报就交给我去控制了。”菲利克斯踌躇满志。 大家就约定:以里昂为起点,途径第戎—枫丹白露再到巴黎,每日安排两辆邮政马车,传递消息。 此时,全巴黎城要改选自一七八九年来首届市政厅官员及各街区公社总务委员! 菲利克斯的死党丹东,他所在的科尔德利埃街区现在属法兰西剧院选区。 而罗伯斯庇尔则在旺多姆广场区,取得了候选人资格。 至于菲利克斯,则以“鲁斯塔罗.梭伦”的身份,登记在了前帕西区所在的“使馆区”内。 拉法耶特侯爵虽然已离开巴黎,但以巴依市长为首的“斐扬俱乐部”,却丝毫没有放弃市政厅各个职务权力的意思, 终于,残酷的角斗拉开帷幕。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9.铁票仓 西尔万.巴依的计划是:自己要在竞选里胜出,连任巴黎的市长,还要推选斐扬俱乐部的经济学家兼哲学家也是法兰西学院的大人物孔多塞侯爵入新一届国民会议,以孔多塞侯爵名望来遥控宪法制定;另外,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三人帮,也要担当巴黎市政厅和巴黎省的要职。 先前的起义暴动只是赶走了拉法耶特而已,可市政厅还归巴依盘踞,他先前对菲利克斯的虚以委蛇,也不过是缓兵之策,按照斐扬俱乐部军师西哀士的筹划:在我的选举法“炮台”保护下,用竞选来取得不流血的胜利,全是手到擒来。 隐隐感到不妙的丹东,便跑去找担任财政大臣的米拉波伯爵,说当初王室可是答应菲利克斯为市长,我为刑事法院检察长的...... “我都辞去国民制宪会议主席身份,现在在御前会议和枢密院里做事,不可能干涉选举的。”米拉波伯爵表示爱莫能助。 但其实私底下,米拉波伯爵也开始和斐扬俱乐部沆瀣一气,他的“立宪党”蓝图构想,还是以积极公民为基干的,毕竟米拉波和巴依、博纳夫等虽有过矛盾,但本质都是一块田里结出的野果子。 丹东便又去找陆军大臣平等.菲利普,平等的言辞和米拉波差不多otg2ntc=,不过他也表示会对丹东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个是钱,还有一个便是我动员平等俱乐部的会员都为你投票。 对此丹东觉得也不靠谱,平等俱乐部虽有六千会员,里面是巴黎选区“积极公民”的不过一千,且分散在各区里,在法兰西剧院区投他的能有几何? 按照规定,市长和检察长候选人必须先在本区内得到足够多的票数,然后才能进入下轮:即在全巴黎城投票竞争。 丹东又游荡在杜伊勒里宫门前,希望王室兑现诺言,可后来他自己都笑了:以国王和王后现在的权力范围,更加没法影响选举啦...... 这时丹东才惊觉:当选的决定权,还是捏在积极公民的手里,而这群能缴纳起税金的人,是不会投自己或菲利克斯票的。 “他妈的!”丹东大骂道,然后他又觉得在篱笆下面不得不低头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段时间丹东很少去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发表什么激进演说,雅各宾俱乐部他也基本不去,他主要跑罗亚尔宫平等俱乐部场子,鼓吹“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理论,然后他去巴黎市政厅上班格外勤(身为一个区的委员,名义上是要去市政厅办理公务的),似乎是要把以前的空缺给弥补上。 “在只有人民赋予的权威才算是权威的今天,在只有人民创造的伟人才算是伟人的今天,我们只能服从于法律,并把希望寄托在人民对我们天资的认可上......”这是丹东在公社委员会前的演说,他嘴里的“人民”所指很明显,便是有财产且守法的积极公民,先前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里像门榴弹炮似的大吼“革命暴动”、“断头机”、“告发”的乔治.阿尔西.丹东先生,一下从位暴烈的革命家转变为循规蹈矩的官吏了,他在全力取悦选区积极公民。 对丹东这篇竞选演说鼓掌者寥寥无几,大约只有菲利克斯和罗贝尔夫妇、劳馥拉合办的《两性友爱报》上,还有德穆兰的《法兰西和布拉邦特革命报》出于友谊关系对其勉力赞誉了番,可反响却不大。 埃贝尔向来以激进闻名的《杜申老爹报》说的就很不客气了,“丹东你当点心,别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以免落得与拉法耶特相同下场!” 而科尔德利埃的积极公民,依旧不买丹东的账,他的旧上司枢密院律师肖沃.加拉德公开说:“丹东这个危险分子,该去的地方是凡尔赛的迪邦森林,他就是个香槟省农民,那里的农民哪怕和你说一句话都巴望着占你便宜。”随后肖沃.加拉德和群同党居然在法兰西剧院区的民事法庭内找到了丹东的卷宗,证明丹东是个犯罪者。 原来先前丹东曾因掩护马拉,被国民自卫军逮捕过,关入夏特莱堡法院段时间,后来在菲利克斯及罗伯斯庇尔等人营救下,他被释放出狱,而夏特莱堡法院也在之前暴动内被摧毁取缔,可内里卷宗却被移交到各区法庭。 里面关于丹东“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审判卷宗内,赫然写着对丹东只是“暂停审理”,而不是“停止审理”! 肖沃.加拉德便给和巴依勾结的巴黎现任检察长迪尔写去封信,迪尔立刻签发了“恢复对丹东审理”的逮捕令。 当带着逮捕令的执达吏和两名法警敲响丹东家住宅后,丹东提着个葡萄酒桶,狼狈地翻窗户跑路,他还是跑入到科尔德利埃修道院俱乐部,乞求那里的庇护,“我是普罗旺斯伯爵、莱维子爵案件的公诉人,要是我被定为有罪身,那整个审判的合法性就会被推翻,这正是反革命们所希望的。” 最终科尔德利埃俱乐部里的无套裤汉们保护了丹东,毕竟他曾是革命的英雄,无套裤汉驱逐了执达吏和法警,并向迪尔检察长递交了份请愿书,证明丹东无罪。 可这份请愿书,也等于是丹东竞选的“死刑判决书” 。 积极公民确定:丹东是消极公民,也是粗暴无政府主义者的领袖。 十月十九日,法兰西剧院区先举行巴黎市长候选人的投票。 由本区积极公民选出的合计五百八十张“选举人票”里,有四百七十张投了西尔万.巴依。 巴依获得了在该区的辉煌胜利! 丹东只得到两票,有一票不知道是谁投的,还有一票居然是肖沃.加拉德先生投给他的,“这代表对你的嘲笑。”这位先生牵着宠物犬散步时遇到丹东,对他如此奚落说。 “没关系,只是市长选举,反正我也没指望当市长。”气恼郁闷的丹东躺在家里藤椅上,对前来安慰的朋友说,“我要当的是本区检察官,接着当选巴黎法院检察长......再不济我起码也能保住本区公社总务委员的位置!” 咚咚咚的高跟鞋声响起,劳馥拉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报纸,“丹东先生,我师父在使馆区选举内,当选了!” 在使馆区共七百十二张“选举人票”里,“鲁斯塔罗”得到四百三十三张,正式成为巴黎市长候选人。 谁叫鲁斯塔罗的朋友大富翁菲利克斯,在使馆区修筑了庞大的面粉磨坊和平价面包店呢!即便是积极公民也不得不考虑鲁斯塔罗的情绪。 另外瓦伦丁纳旅馆主人,在数个区内都有不俗影响的乔蒙特先生,也出力甚多,挨门挨户说服很多人投了鲁斯塔罗的票。 “恭喜,恭喜。”丹东有些有气无力。 “还有个好消息,师父带着军队已到了枫丹白露,明天就入京城啦!” 这下丹东一下子像弹簧般笔直跃起,“好耶,好耶!菲利克斯回来,就再也不怕巴依那混蛋......” 次日,万名国民自卫军在市民欢呼声里,返归集结在马尔斯校场处,大炮轰鸣,士兵们齐齐朝天鸣放四轮步枪,“鲁斯塔罗”上校威严地背着手立在司令部楼房阳台上,穿着蓝色的军服,“先前你们出征时,我曾帮忙你们家人缴纳了今年的税金,也就意味着现在你们归来巴黎城,全都是积极公民......我希望你们在及时在各个选区内登记投票,别忘记投使馆区的候选人鲁斯塔罗.梭伦一票。” “鲁斯塔罗!”士兵们和市民们,包括许多在这次出征阿维尼翁的批发商和军需贩子,都挥动帽子和旗帜,表示绝对会照做的,鲁斯塔罗对他们多慷慨,现在他们就要用多大的热忱回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0.新市长 巴黎突然就进入了市长竞选的激烈白刃战中。 这个“白刃战”可不是单纯的比喻,而是字面意思上的:菲利克斯将带回来的国民自卫军的战损稍微补充了下,还是二十个营外加个炮兵连合计一万人,除去三分之一留在大校场营垒执勤外,其余人全副武装地从使馆区码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排到了荣军院和波旁宫,接着伸过新桥,直抵铸币局和司法宫。 经历过炮火和血的军伍是不一样的,这支国民自卫军的气概风貌可比拉法耶特就任总司令官时大有不同:官兵的脸上有了杀气,军服笔挺,雪亮的刺刀套在1777燧发枪上,扛在肩头,巴黎市民都懂这可不是“花架子”,让.帕耶山大捷的消息在巴黎大小报纸上是连篇累牍的,“路易.菲利普少将是总帅,但鲁斯塔罗上校则是头号骁将,他亲自指挥让.帕耶战役,击溃了三倍于己的贾雷斯同盟叛军,上校灵活指挥新锐炮兵连,用恐怖的霰弹扫射了叛军,获得全胜,自瓦朗斯直至阿维尼翁这条河谷走廊就此沉寂下来。” 巴黎人喜欢英雄,尤其是战争英雄,更别说是站在平民这边的新星战争英雄! 更可怕的是,菲利克斯自掏腰包,帮这群麾下士兵纳了税金,也即是这一万名士兵手里都是有票的,在“黑帮洗劫”和“指券征购”风暴中,每名官兵都额外搞到不少金钱,最不济的也弄到了两三个响当当的金路易。 下面的场景就很熟悉了:otg2ntc= 一个伍的士兵,举着燧发枪站在某街区公寓楼的出入要道口。 “您好,公民。”穿着燕尾服的布尔乔亚全家准备去看戏,雇佣的马车全被伍长给拦截。 “您也好,公民。”伍长敬礼,接着掏出个名片来,直接塞到男主人的口袋里说,“为了巴黎人的福祉,请投鲁斯塔罗.梭伦上校一票。” “咳,好的好的。” 但事情还没结束,那伍长提醒句:“投完票别忘记把这条名片背江浙湖汉北面写上您的姓名,回寄到马尔斯校场西大区国民自卫军司令部大楼来,稍后我们有谢礼送达府上。” “这......”男主人心底觉得这是威逼,可他却不敢发脾气,其余数名士兵那眼神,简直是要把人吞掉般。 于是他只好将名片收起来,望望妻儿,低下头,小声对目光一刻都没放松的伍长说,我肯定会投鲁斯塔罗上校的。 “向您致敬,日安,尊敬的公民,祝您观戏愉快。”当马车离开时,那伍长和所有士兵都齐齐敬礼。 自从菲利克斯回京后,丹东立刻生龙活虎起来,菲利克斯询问他:“法兰西剧院区市长投票,乔治你才得了两票,是不是非常郁闷。” “反正市长是你的,你可别放弃,狠狠地咬死西尔万.巴依这崽子。”丹东喊到。 “巴黎刑事法院检察长的位子?” “我已经推荐了我自己。”丹东拍着胸脯。 “那就让你打打前哨战,看看咱们的威力。”菲利克斯说。 这下,神奇的一幕出现,原来萎靡不振的乔治.丹东一下子势如劈竹起来,他先是顺利在科尔德利埃区获得提名,随即获得其余大区国民自卫军的票数,得票是扶摇直上,按照规定,就任巴黎区公社总务委员及检察长,不但要取得一个区的票,还得获取其余四十多个区的书面认可。 原本丹东对此感到极其艰辛,可现在压根是畅通无阻的,乔治.阿尔西.丹东是堂堂巴黎刑事法院检察长了! 那边巴黎市政厅则是措手不及。 巴依这才晓得菲利克斯拉出一万名国民自卫军出去打仗目的所在,他简直是带了个铁票仓回巴黎来。 这位市长感到前所未有的连任压力,他跑到斐扬修道院俱乐部,请求所有成员助他一臂之力。 俱乐部是答应下来,但巴黎的局势就不如他所愿了: 巴黎近五十万人口里,只有八万属于“积极公民”的行列,可就算这八万人,因为对政局动荡的厌恶,投票率也非常低,最终前往市政厅广场投票的只有一万四千人左右,比率是百分之二十不到,本来巴依起码能得到一万两千票的,可被菲利克斯横着一刀,砍去了差不多四千票,于是巴依最终只剩下八千五百票。 而菲利克斯带回的国民自卫军,就得了六千二百票,又软硬兼施,抢得了巴依票仓里的差不多三千票,平等.菲利普、塔列朗等也动用各种关系为他拉得千余票——形势立刻转变,菲利克斯即“鲁斯塔罗上校”最终得票数为一万零四百余票,明白无误地超越了西尔万.巴依! 其余的选手根本是不够看的: 丹东先生得到了六十票,和之前一样,丹东都不想不通有哪六十位公民愿意投他,这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罗伯斯庇尔得到了差不多一百票,这个数目没有任何政治意义,不过罗氏原本就志不在此,他更希望在本届制宪会议结束后,当一名革命斗士,而非名百务缠身的行政官员; 和罗伯斯庇尔交好的热罗姆.佩蒂翁,因温和 的性情与英俊的外貌,得票数较多,排在候选人的第三位,但也只有七百五十票而已。 菲利克斯脑子里很清楚,在巴黎的八万积极公民全是中上层布尔乔亚,其中有差不多七万人根本对谁掌管这座京城不感兴趣,其余一万来人只是想选出个“爱国”的市长来,对的,只要市长能保住爱国遵宪的底线就行,另外最好别那么精明,威名也别太大,以免过度折腾妨碍他们做生意,至于其他的大部分消极公民......他们是没票的。一座五十万人口的国家首都,居然最终只有两三万人投票来决定管理者是谁(这还是加上给菲利克斯投票的军人数目),由此足见西哀士那群人制订的选举法有多么荒谬可笑! 但这次积极公民们也和巴依一样失策,若不是菲利克斯发动“奇袭”,市长绝对还是西尔万.巴依的,这倒不是说积极公民有多喜欢这毫无趣味的天文学家,只不过巴依不会站在无套裤汉一边,积极公民最恨就是这群无政府主义暴徒。 新巴黎市长鲁斯塔罗.梭伦,最让人害怕的一点就是,他得到了的是无套裤汉和国民自卫军的拥戴。 有消息就说,新市长很快就会采取马拉鼓吹的“累进税”,富人的钱越多税就越重,大家是惶惶不可终日。 另外边,巴黎省议会的选举则刚刚开始....... 选举结束后的巴黎市政厅,西尔万.巴依黯然地向委员会递交了辞呈,这一天是1790年十一月一日。 人们礼节性地表示遗憾,按照惯例挽留了番,只是巴依坚持说:“我已经对繁琐的事务感到厌倦,认为新市长可以做得更好。” “身为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我当然有理由认为会比老态龙钟的巴依先生做得更出色。”掌声里,来到市政厅的菲利克斯戴上了红白蓝三色绶带,并于演说里大言不惭地说,简直让在场宾客惊掉了下巴。 事前国家的内政大臣塔列朗曾私下告诉他:“在各种严重事件一触即发的前夕,巴黎市长势必成为某种人质,你不但得有胆量去做正确的事,还得有胆量向人民承认你的错误,然而你一旦承认自己犯错,又会丧失在人民心中的声望,太难了。” “我必将披荆斩棘,不辱使命。反正巴黎积极公民也没几个人投我的票,那我便根本不必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菲利克斯如此答复说。 在任何时代和任何世界里,想要获得荣誉,勇气和毅力是绝不可缺的。 菲利克斯就任巴黎市长的同时,他的表弟伊桑巴德.高丹登上了艘无名的平底驳船,离开路易斯安那的圣路易斯堡,船只的桅杆上掩人耳目地悬挂着西班牙国旗,同他一道在甲板上的,有凶恶贪婪的西班牙探险家曼努埃尔.利萨,还有扛着杆来福枪的弗朗索瓦.美戴士上尉,及来自法国的博物学家米肖,其余的船员总共六十人,是个小小的探险团,他们的想法是向西探索整条佩吉塔努伊河(即密苏里河)流域,这条河是密西西比河最长的支流,如果走到底,也许可以直接看到太平洋?有数不清的河狸和海獭皮毛财富在等待着公司的挖掘? 平底船上装载着的全是要和沿岸印第安人部落交易的商品,烈酒、黑贝壳珠、钟表还有三十支燧发枪,“只换皮毛。”这是团长利萨的要求。 密西西比河是美丽、平静而清澈的,但当巨大的水声在伊桑巴德的耳边炸起时,他看到了前方弥漫的黄色水雾,许许多多的“小岛”猛地在河口被冲出来,那其实是一颗颗带着树杈的完整大树,当佩吉塔努伊河下雨时,整段整段的河岸便会坍塌,大树连根陷没在水里,被冲入密西西比河里! “这是什么鬼地方?”美戴士紧张地大吼起来。 “这就是佩吉塔努伊河的河口,我们马上就要转入这条河。”利萨团长平静地说。 伊桑巴德、米肖和美戴士顿时面无人色。 “并且是溯流而西。”利萨补充了这句。 轰隆隆的声音里,伊桑巴德只觉得天旋地转,在船员们集体的呼号声里,自己所坐的平底船剧烈拉扯晃动着,就这样拐入了佩吉塔努伊河,看着一棵棵水上的恐怖大树,闪电般在旁边水流掠过,像敌人射来的炮弹,要是被击中,整艘船将化为齑粉。这里的水质全是灰暗的,在奔腾的浊流和雾气里,什么都看不清。 “妈妈,天主啊,庇佑我吧。”伊桑巴德.高丹伏在甲板上,不住地吻着领口的小十字架。 巴黎杜伊勒里宫内花园中,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有些紧张地陪坐在国王路易十六的身旁。 “亲爱的,我们总共有多少年没有离开过王宫了?我们总共出外旅游过几次?两次,是的,就两次。一次是前往兰斯大教堂加冕礼,一次是1783年去瑟堡。”路易十六饶有兴趣地整理着清单,那上面写的全是驿站和城市的名字,法兰西岛、沙隆、洛林等一连串。 “这样,王座会倾覆的。”王后颤抖着说。(本卷完)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路易十六其人 “进行一场新的十字军征伐的时刻来到了,这场十字军征伐是为了实现普天之下的自由。”——1791年12月31日,吉伦特派领袖布里索在国民会议上的发言,煽动法国对欧陆开战。 +++++++++++++++++++++++++++++++++++++++++++++++++++++++++ 王后能理解路易十六的懊恼,如果说别的君王所犯的是“罪人之恶”,这位只能说是“庸人之恶”。 路易十六曾在御临国民制宪会议时说“朕不好礼仪排场”,这倒不是虚伪,这位波旁王朝的第五位君王,从来都是让后代历史学家感到最费解的,因为他和前代君王都截然不同,他沉默寡言,很少动怒,按老黎塞留公爵的说法,他身上没“父气”,即使是先前在凡尔赛宫廷内日夜侍奉过他的廷臣或神甫,也觉得这位难以接近,难以沟通,但此感觉绝非因路易十六高深莫测所致:原本他便是四兄弟里最不起眼的一位,他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心思奸滑,可百密一疏,因某些不能说的炽热欲情而出逃失败,落得身首异处结局;小弟阿尔图瓦伯爵生性风流放荡,潇洒英俊,现在也是国外流亡贵族的领袖,但却没什么才能且负债累累,没人会把这位当作什么值得一提的对手。 路易十六呢,和两个弟弟比更缺乏存在感,也就是他长兄去世,王冠才悲剧性地传到他的头上,路易十六体态魁梧,但身躯却佝偻,按曾在凡尔赛宫见到他容貌的让.布格连描述:“三十多岁就长着肥厚的双下巴,但我觉得哪怕二十岁时陛下也是这副模样,脸上满是昏昏欲睡和不耐烦的表情,好像任何事都在打扰他似的。他在体貌优雅、灵动谄媚的廷臣队伍里,就像是个坏掉的钟表指针,缓慢而蹒跚。但我自始至终觉得,他不是个坏蛋。” 王宫女仆官让娜.康庞描绘得更到位:国王毫无高贵风度,他从来otg2ntc=不擅长遮掩自己的态度,他老是被野心家和聪明人摆弄,但却和王宫仆役和园丁们相处非常融洽——国王也毫不重视衣着,无论他的发型师付出多大努力,国王头发还是因他的漫不经心而乱糟糟的。 路易十六的爱好也丝毫不符合臣民对一位国王的想像,如你们所见,“臣民”这个群体思绪很有意思,一方面他们都希望君王如路易十六这般忠厚隐忍;但他们又都没法容忍与这种性格伴随来的愚钝、麻木。当一个君王被认为是不聪明时,臣民就残忍地嘲笑他;但若一个君王是聪明,臣民又害怕他对自己会过分残忍。 路易十六痴迷于锁匠、石工、木工,他同样热衷于打猎,只要是天气好,他就和猎犬队流连于王宫四周的林苑中,这里的每条道路他都烂熟于心,为此不惜取消和外国大使的会晤,不惜缺席御前会议,哪怕是美洲有战事时也是如此。这样软弱的小罪恶,在臣民眼底可不得了,各种批评和谩骂不绝于耳,但若是那种有手腕随时能处死十万人的,或是心机歹毒睚眦必报的君王,臣民何曾敢骂他半分?譬如腓力四世或路易十一。同样的,从当王太子那日起路易十六就喜欢书斋生活,他可能是接受帝王教育最系统全面的一位波旁国王了,可他从来都没有学会过当名国王,他呆在书斋里完全是因为他对政务提不起来兴趣,作为个国王他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地步,可作为名学者他却成就不俗:精通英语、德语和意大利语,独自翻译了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阅读完了狄德罗的大部头《百科全书》,和喜欢模型、机械的普通人一样,他同样对地图着迷,法国地理每个地点特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1783年他的巡游队伍从凡尔赛出发,直到瑟堡海港停下,沿路他完全不用向导,就能把所有地方给辨认出来,让人啧啧称奇。 事实和数据是最让路易十六上心的,这大概也能视为十八世纪的某种理性主义化身,他每次打猎都把他射中的或猎犬扑倒的鹿、熊、兔子、燕子等记录在册,十四年的打猎生涯,猎物数目高达二十万;他还有个清单,记录着所有宫廷侍从和猎犬看管员的名字,十四年下来精确无误,一个字母拼写的错误都找不出来;路易十六还有本《马匹手册》,里面记录着他十二岁起骑过的所有马匹的名字和详细信息,共128匹,还有路易十六所观测到的所有王家动园林里的动物,配有精美的手工画。 另外,和后世某些雄奇领袖喜欢在日记里剖析自己心迹再有意让后人研究,以充作“真实史料”不同,路易十六也有本私人日记,是他日常活动的忠实记录,其中打猎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但没任何地方出现过任何个人想法、情感的痕迹,就连巴士底狱被攻陷当天也是“无事发生”,这就让很多“日记研究家”极为头疼。 所以我们能公允地说,路易十六是个平庸的好人,比菲利克斯、江浙湖汉北塔列朗、米拉波、拉法耶特、丹东等都更好,其实法国臣民也普遍认可这点。他适合生活在各个时代,但除去革命时代;他也适合于一些岗位,但绝不适合国王这个岗位。路易十六的前任路易十五,臣民对其统治深感失望,没完没了的风流韵事,女人干政,国际外交和战争的惨败等等,所以大家更喜欢路 易十六,当然这种喜欢不是敬畏,直到现在大部分民众还认为路易十六“对妻子忠诚,对宗教虔诚,从没桃色绯闻,不修边幅,自然亲切,很是可爱”,定位于“我们的善良又糊涂的国王,他是搞砸了些事,但他履行职责时还是非常努力的,我们依旧爱戴他”,罢黜国王这个念头,在大部分人心里,想都不曾想过。 https:// 路易十六曾经想拥抱革命,说来笑话,他的理由居然是“因为人民呼吁革命,我身为国王也该如此”,他在三级会议时曾短暂激烈抵抗了下革命,但攻陷巴士底狱后他突然又想开了,按照女仆长让娜.康庞的看法:“国王经常在对人民热爱驱使下,放弃原本正确的想法,病态地在自己判断和顾问意见间游移不定。”早年接受的教育,让路易十六始终有种基督徒责任感和家长制作风,他无比渴望得到人民的欣赏,哪怕是溢美之词,他登基时去兰斯大教堂得到民众的热烈欢迎,还有他去瑟堡途中,马车所经之处人民列队欢呼,这两个场景是他统治十四五年来最快乐的时刻,所以先前巴黎妇女冲击王宫时,他严令禁卫军不准开枪。 可现在路易十六却想逃离革命,去年巴黎饥民攻击凡尔赛,还有今年拉法耶特煽动沼泽区暴徒围攻杜伊勒里宫,这两件事对他打击极大,等到他的弟弟人头落地后,路易十六更是吓得噤若寒蝉,觉得呆在巴黎便是留在地狱。 “逃出去,王座可能倾覆;但留在巴黎,王室的命脉可能就残灭掉了。”对王后的担心,路易十六沉痛地回答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蒙特梅迪 王后摇摇头,说奥地利大使麦尔西.阿让特伊伯爵还有财政大臣米拉波伯爵都不劝王室贸然离开王宫。 麦尔西伯爵向来是奉维也纳的指示的,他尊敬保护王后不假,可他心目中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其余哈布斯堡姐妹没什么区别,是“一位安插在法兰西的最大间谍”(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另外两姐妹,分别在意大利和比利时任总督),麦尔西伯爵的说辞便是现在利奥波德皇帝的意见,这位皇帝认为国王一家还是静心等待革命风暴的平息,“陛下,如果您能坚持待在巴黎,那大革命分子制造出的那些疯狂产物迟早肯定会自己崩塌的。”而皇帝本人则全力在东线和普鲁士、俄罗斯、英国及奥斯曼进行外交的讨价还价,在西线则专注平息比利时的叛乱,对法国利奥波德的想法就是谨慎但友好地相处,不额外滋事。 至于米拉波伯爵,差不多也是如此,“陛下绝不能离开京城,只要离开便是叛国的罪行,便无法和外国及流亡贵族脱离干系。现在该静心等待我组党组阁,改善内政外交,您将自动变成人人爱戴的立宪君王,重掌权力,王朝永固。” “朕受不了!”听完王后的困惑后,路易十六按捺不住,难得激动起来,他握着手杖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不断地说:“看在朕的份上,看在孩子们的份上,看在全家人的份上,朕一定要确保我的王室家族流传下来,波旁的王权无论如何都不会消亡。”然后路易十六分析说,对他有恶意的只是巴黎城的一小撮激进分子,“革命家、报社记者、盲流会党”等,可大部分民众,尤其是外省的民众还是爱戴敬仰朕的,朕不能像个囚徒般被拘禁在杜伊勒里宫里,朕要走出去拥抱他们,朕才不是什么卖国贼,朕是这个国家唯一神圣的君王,没什么能把朕和民众给分割开来。 王后也苦恼个不休,她嗫喏着说,我又何尝不想逃离?但一桩桩事件后,保卫宫禁的德意志、佛兰德斯、瑞士军团惨遭解散削减,现在王宫里就剩一个连的瑞士兵,听说马上制宪会议就要组建新的王宫卫队,根本不听命于我,而宫廷内的显要也几乎在普罗旺斯伯爵劫驾事件后一扫而空,“如今的大臣们,全不是王室的圈内人。米拉波、塔列朗、杜穆里埃、纳博讷等,还有居心叵测的奥尔良公爵,哪个是真心实意对待我们的呢?” “只有费尔森伯爵,只有郎巴勒亲王夫人,值得托付。尤其是费otg2ntc=尔森伯爵,他先前足足一个月不都在与你密谋嘛亲爱的,他的意见是什么?”路易十六急不可待地问。 “他......他说,现在必须行动,尽可能快地行动。”王后倒在沙发椅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路易十六臃肿的眼眶下,闪出了难得的光芒,“那就听你的瑞典朋友的,行动起来吧,别犹豫了亲爱的。” “我,再和郎巴勒亲王夫人谈谈吧......” 次日,王后的藏书室中,郎巴勒亲王夫人脸色煞白,直截了当:“这是杀头的勾当。” “我何尝不知。”王后将手按在胸前,呼吸急促不安。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你和陛下的依据,是只有一小撮巴黎激进分子摄取了对国家的控制,庞大的外省民众依然全力支持王室?”郎巴勒亲王夫人慢慢冷静下来。 王后颔首,“外省民众,他们只是等待一个事件来向王室表现自己的爱和忠诚。至于巴黎的民众则算了,他们大部分人都识字,会读报纸和小册子,里面全是对王室不负责任的诋毁,谎言重复一百遍,他们都深信不疑,头脑全被污染荼毒了。” “不愿意留在王宫耐心等待吗?等待革命走完自己的进程,那些革命者采取的不可能的民主和平等计划会摧毁他们自身,甚至不久将来国民制宪会议也会名誉扫地,那时候成熟的果实会从枝头落在国王和您的掌心......王室会取而代之,成为民族唯一的公意,为什么非得逃走......”亲王夫人湛蓝的眼珠内全是担心,摸住闺蜜的手背,温柔地劝说。 “我也没主意,全没主意。你、麦尔西伯爵,还有米拉波与菲利克斯劝我留,而陛下、费尔森伯爵却劝我走。真的是,唉!”王后焦灼地用手遮住眼睛,哽咽着说。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也黯然神伤,她知道,留在巴黎不动是可以活命,可要终日惊惶,日复一日地面对各种反对派需求,或者无套裤汉们的骚扰,是会让路易十六与玛丽.安托瓦内特彻底崩溃掉。 最后亲王夫人大起胆子,下定决心,她的眼神和仪态像个勋爵禁卫团的掷弹兵冲向硝烟般决然,她抓住王后的胳膊,声调也不由自主地抬高:“要走,那就必须要走得快!不能有任何的优柔寡断。” 很快,费尔森伯爵再度出现在杜伊勒里宫中,他于王室瑞典禁卫军团当上校时,曾在巴黎有处居所,但从来没女人登门过,费尔森伯爵打扮得像个布尔乔亚:双排扣的长礼服,带着休闲的圆边帽。 同时被国王召唤的,还有杜伊勒里宫的档案管理员兼建筑设计师戈斯连先生,那位和蔼的老人,和年轻的布格连是忘年交。 其他出现在王室套房里的,就只有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还有名军官德.戈格拉,他是布耶侯爵的联络官,进入王宫的理由是来领取国王给边境异国雇佣兵的军饷。 布耶侯爵虽远居梅斯要塞,可却自始至终参与到此谋划里。 德.戈格拉的方案是:“陛下可以先离开巴黎,但不宜走得过远,可以去西南的凡尔赛或朗布依埃,也可去东北的贡比涅森林。” “这样和没逃走有何区别?”路易十六惶恐地说。 “不,国王不应该逃走,您要是去边境那就是逃走,会丧失名誉。但若是去凡尔赛或贡比涅,那叫脱离。再以当地为大本营,可聚集很多忠于您的贵族、军队,届时对巴黎和国民会议是战是和,全由您来做决定,布耶侯爵也会迅速增援陛下。” 对此,路易十六坚决不同意,他嘴唇抖抖索索,七拐八绕,但笃定要逃得远些。 旁边的戈斯连先生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他捧着王宫建筑图纸,只觉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于是费尔森伯爵就修正了戈格拉少校的方案,那就逃入布耶侯爵的防区吧! 他盯着地图研究很久,说目的地就选在蒙特梅迪要塞,这座要塞邻靠卢森堡公国,距离比利时也不过一个法里,对巴黎和对外国都有牢固的防御工事。 “好,就去那。”对地理很熟的路易十六欢喜地说。 费尔森伯爵接下来用蓝色铅笔,画出条合理的路线,“我们穿过兰斯,然后是武济耶和斯特奈,便能到目的地,并且这条路线不但是最近的,经过的地区绝大部分都是贫穷而人烟稀少的乡村,贫穷我们便能用金币贿赂,人烟稀少将保证陛下此行的安全性。” 平日里很木讷的路易十六,这时却陡然精明起来,“朕加冕典礼就在兰斯城举办的,那里的人谁不认得朕与王后?很快就会暴露。” 费尔森伯爵便只好再改路线。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王宫修缮 最终费尔森选择了条相对靠南的路线,即穿过蒙米拉依、沙隆、圣梅内乌尔德及克拉蒙,但法国东北境的著名要塞凡尔登却不能去,据伯爵说:“这座要塞城市里,无论是市民还是士兵都成为激进分子,连布耶侯爵也控制不住”,于是伯爵的蓝色铅笔,暂且停留在凡尔登城所在处。 王后看着地图,便插话问,“绕开凡尔登不就好了。” “可这也代表着要离开王家驿道。”伯爵回答。 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位伯爵钟爱终生的女子,军事、地理还有历史知识约等于零,哈布斯堡家族基本把自家公主当作联姻的工具和驻外间谍看的,不会花大心思教育她们,所以她对“离开王家驿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茫然无知。 倒是布耶侯爵的密使的德.戈格拉报出答案,戈格拉当时四十五岁,沉稳老道,是个经验丰富的军队工程师、地图测绘师,先前还担任过王后的秘书,他告诉王后:“王室一行速度必须要很快,越快就越安全,所以要在王家驿道上频繁更换马匹,但一旦离开驿道,就意味着不能再找到驿马,就必须要军队抽调马匹在那里等候,另外离开驿道再去蒙特梅迪要塞的话,沿路有些小乡镇我们对其是缺乏了解的,这些小乡镇到底倾向革命,还是倾向保王,便非常关键,总之充满了不确定的因子。” “外省民众都是愿为朕效忠的。”路易十六说,他始终认为图谋otg2ntc=推翻王室的只是巴黎一小撮极端分子而已。 “这事就交给您去办。”费尔森伯爵对德.戈格拉说,要他去测算距离、驿站位置,还有最重要的,“从凡尔登再到蒙特梅迪的那段非王室驿道中,有哪座城镇最适合当布耶侯爵军队的策应点。” 戈格拉义无反顾地答应下来,他对国王和王后敬礼,宣誓:决死也要将这件事给办好,来表达我对法兰西王室的顺从、尊敬和爱。 路易十六当即就流泪了。 受这个场面的感染,捧着王宫建筑图的戈斯连先生鼻子也红了,这和他雪白卷曲的头发相比,十分显眼。 等到戈格拉离开后,国王又上前抓住戈斯连先生的手,惊得戈斯江浙湖汉北连差点给他跪下来。 “朕知道你是个善良温和,但又忠诚的保王党人。朕要离开这动荡暴力的巴黎城,但杜伊勒里宫里仆役足有两千人,朕和王后、太子和长公主怎么才能于众目睽睽下逃出去,就必须要仰仗对这座建筑最熟悉的你......” “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您看,陛下。”老头的额头抵住国王的大手,哭了起来。 随后戈斯连先生将建筑图打开在桌子上,取过费尔森伯爵铅笔,在上面迅速标出个点,说这里是王宫的底层,这杜伊勒里宫好就好在从先王时期王室就不在这里居住,所以您的廷臣和仆役对这座宫殿都不清楚,有些回廊和房间可说是非常隐蔽,比如底层的这个房间,它有一扇门通往外面庭院,我们可将其清空掉,以供王室成员脱逃时集结所需,马上我们还得在这房间额外打穿个门,再做个楼梯,和您、王后的寝宫相连,钥匙只保管在您手里,至于您和王太子、长公主房间之间,也要打通几处内门,方便互相联络,而对外则砌死所有不需要的门和走廊,以隔绝外面住着的仆人和禁卫兵,免得走漏风声...... 路易十六对档案管理员的做法很满意,他走到个刻着鸢尾花图案的斗柜前,拉开抽屉,亲自取出一个丝绸小袋子,金色扣子,里面有十枚金路易钱币,交到戈斯连先生手中,说收下吧,朕先给你这么多,马上王室财政总管会专门拨给你份款子,用来修缮改造宫殿房间。 戈斯连这时的心情就和军官戈格拉相似,这个老头平日里说话虽然有些尖酸刻薄,好开些愤世嫉俗的玩笑,但一旦投身到自以为神圣的事业里去,就会比任何人都饱含热情。 杜伊勒里宫通往卢浮宫,靠着塞纳河的内墙走廊中,王后亲自挽着费尔森伯爵的手,要送他过庭院,直到外墙马车处,今晚的王后特意穿着宫廷女仆的衣装,所以在园丁和仆役眼中,她就像个与宫外的布尔乔亚恋爱的普通女仆般。 “知道这件事的使女越少越好,不能超过五个,必须是最忠诚最贴心的才能托付。”费尔森伯爵再度叮嘱。 “没关系,演戏我是最擅长的,要知道在小特丽亚农宫时我就指导王室剧团排演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努力用种得意的语调,来掩饰自个的紧张不安。 她比路易十六要小一岁,今年是三十四岁,可本质里还是个孩子,以及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当今局势下,正如玛丽.安托瓦内特曾说的,“整个杜伊勒里宫,就剩我一个男人了。” 大革命以来,路易十六也越来越依仗她,并听命于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费尔森伯爵见她的手有些颤抖,便明白所有,他说了些让她轻松下来的话语,主要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只要到了蒙特梅迪要塞,周围就满是棱堡和忠诚于王室的军队,足有一万人,当然您和陛下不用呆在炮台或储藏室里,那儿 是士兵才会呆的地方,在蒙特梅迪以北两个法里处,有座叫托内尔的城堡,靠近优美险峻的山林,宛若仙境,我希望在今年的圣诞节时,陛下、您,还有王太子、长公主,阖家在那里度过美好团圆的时光。” 王后的泪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谢谢你,谢谢你。” 费尔森伯爵俯下身子,深情了吻了吻王后戴着的飞鱼指环,说万事小心,面对巴黎市政厅,面对国民会议,面对国民自卫军时,您和陛下有必要隐藏欺骗,“就像真正的演戏那样!” “我会扮演得很好的!”王后破涕为笑。 得到这句话后,费尔森伯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前往梅斯要塞和布耶侯爵会面。 第二天,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开始在套间、衣帽间、藏书室走来走去,“您为何这样六神无主?”郎巴勒亲王夫人提着裙边,跟在她的后面。 “我必须把自己全部行头给先托运出去。”王后回答说。 “这些全是身外之物,亲爱的。” 可王后却极力解释,比如这几件首饰是有什么纪念意义,那些微型画又是她出嫁前,美泉宫的闺蜜赠送的,不能遗弃掉云云。 很长的托运单列出来,亲王夫人见到:有绝大部分的钻石珠宝,几件家具,还有个特别设计的可折叠的装的满满的化妆箱。 寄送地址都是蒙特梅迪。 “天啦。”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得快乐且快乐 郎巴勒亲王夫人只好找出各种借口,把王后的行头分批先运送出去。 但更让她难堪的还在后面,当她前往觐见路易十六时,却发现路易十六正戴着眼镜于书斋里画图。 图纸上是一辆巨型马车的式样。 “这是什么?” 路易十六好像个亲自为悠闲奇妙路途造车的科学家般兴奋,他向亲王夫人介绍,这是辆四轮双座敞篷马车,车轮比巴黎正常马车要大三分之一,还有个特制的粗大悬挂弹簧。 “陛下,我是问,您要用这辆马车做什么?”otg2ntc= “用来运载我们全家,当然还有您,我还设计了辆轻便双轮马车伴行,载着公主和王子的保姆。” “陛下这不是在郊游,这是在逃命,杀头的勾当——对不起,我用语粗鲁了点。”亲王夫人大为恼火,“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半个月后,王室分乘几辆轻便马车,闪电般突出巴黎城,以尽快赶到蒙特梅迪为妙,您难道忘记普罗旺斯伯爵的教训?一旦中途有任何变卦,我们就全得束手就擒。” 路易十六则说不然,越着急反倒越热人怀疑,我们做事要复杂而精巧,掩人耳目,趁所有人麻痹大意时再溜之大吉。 “这辆大马车光是订制好,就得花去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走出杜伊勒里宫的亲王夫人是心乱如麻,两眼发黑,她有种在悬崖边拉失足者的感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无济于事。 大厅走廊内,一名穿着短外套头戴贝雷帽的侍从对她鞠躬致敬。江浙湖汉北 https:// 原来是宫廷画师克劳德.沙特莱,这位现在是杜伊勒里宫的红人儿,先前还得到过枚王室勋章,大家对他的忠诚全是交口称赞,但亲王夫人目光如电,看出这画师在憨厚老实下内心的阴刻,听说他之前还可能是普罗旺斯伯爵安插的卧底。 于是亲王夫人冷淡地对沙特莱寒暄句,即离去了。 “最近宫廷内怪怪的。”沙特莱踱入到大厅旁侧的值班室,加入到几名禁卫军尉官的牌桌时发问。 “还能怎么样,以后还会比现在更糟糕吗?”一名叫德.穆斯蒂耶的上尉开玩笑道。 “哈,我倒是因这个年代得了枚勋章,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沙特莱说。 “也是,原本云聚在这里的显贵、宫妇几乎绝迹,大家逃的逃,走的走,倒是有些闲置的勋章和年金额外赏赐给我们。”另外位叫麦尔科伊尔的中尉道。 沙特莱便正色说:“但我们必须得忠诚于陛下才对,这些额外津贴得用血乃至命来作抵押,你们不会后悔吧?” 几名军官都肃然说,绝不会。 一阵声音响起,隔着窗户,沙特莱看到有运着木料的斗车陆陆续续进场,就说宫殿还要修缮? “是啊,戈斯连先生最近忙得很,全靠他设计施工。” “唔......”沙特莱甩下张牌,听者有心,但他就不再问什么。 差不多四天后,巴黎沙滩广场边的市政厅大楼,菲利克斯坐在市长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在对面墙壁两扇窗户前,挂着两位前市长的画像:弗莱塞尔、巴依,其中弗莱塞尔画像边框的名字,被红笔当中划去了。 一名来办事的仆役引起菲利克斯的注意。 因为这仆役是法国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家的,凯嘉鲁埃可不就是艾米莉的外公吗,因为现在各个军港和舰队乱得不得了,所以这元帅始终呆在巴黎郊区枫丹的庄园里。 现在这仆役来到菲利克斯的办公室,请他签署份护照和通行证。 菲利克斯一瞧,哦,原来是凯嘉鲁埃家的另外一名女儿,嫁给了俄国的卢普金男爵,这男爵是驻巴黎使馆里的参赞,菲利克斯以前登门造访凯嘉鲁埃庄园曾和他照面过,现在他要返归俄国,要把妻女都带着,另外还有位是他的同僚科尔夫男爵,也准备带全家归国。 “既然是元帅家的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菲利克斯笑眯眯地签名、盖章。 然而翻到下面一层文件时,菲利克斯的笔尖不由得抖了下。 护照申请人的名字,赫然还有位女性,艾米莉.拉夫托。 菲利克斯强作镇定,说我马上盖章,请等段时间来取。 接着他摁了铃,雅克.高丹很快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去国民自卫军司令部,要雷米萨少校来。” 等到雷米萨来后,菲利克斯叉着手,有意问最近鲁昂那边家中有无来信呢? 雷米萨摇摇头。 “好久没去你外公家作客了,雷米萨,周末去凯嘉鲁埃庄园聚聚吧。司令部值班就交给奥什。” “那感情好。”雷米萨只要有酒有舞会有牌局,那是来者不拒。 “唉,我妻子梅来了几次信,没多久她就来巴黎,还带着你太太,和那个神甫一道来。” 雷米萨宛若五雷轰顶,面上罩上层绝望的灰色。 两位男人沉默了会儿。 “得快乐且快乐。”雷米萨咬着牙说。 “好。” 送走雷米萨后,菲利克斯吸了一根雪茄不到的时间,门又转开,宫廷画师沙特莱扣着顶帽子,鬼鬼祟祟走了进来。 “宫廷有异动。”沙特莱坐定后,密切地说。 “说说。” 沙特莱便把所见所闻说了番。 “杜伊勒里宫档案管理员兼设计师,戈斯连先生,对吧?”菲利克斯记下了名字,说沙特莱你做得很好,给我监视住王宫,酬金我是不会吝啬的。 接着菲利克斯就指令邮政司重点盘查王宫最近的动向,另外又写信去鲁昂,向凡尔赛宫廷建筑设计师米克.法朗士询问戈斯连的履历。 周末,风和日丽,枫丹的湖面在深秋里平静得像面碧绿的绸缎,构筑在桥梁上的凯嘉鲁埃庄园,宛若道白色彩虹,影子倒映在清澈的水里,美不胜收。 “雷米萨,我要给元帅个惊喜。你别说是我,就说是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到访。”菲利克斯事先嘱咐道。 随即他给雷米萨定的时间:我处理完公务再去凯嘉鲁埃庄园,你先行一步,在下午三点钟动身就好。 而其实在两点钟,菲利克斯就骑上了马,悄悄地向凯嘉鲁埃庄园行去。 凯嘉鲁埃全家都热闹起来,大家都说雷米萨送信来,巴黎新当选市长鲁斯塔罗阁下要莅临这里。 老元帅点着烟斗,却有些不安地对女儿女婿们说,可别这样,那个鲁斯塔罗在巴黎城闹了两次革命,可说不准他的用意何在,大家都小心些,正常地款待他就好,但也得留心他是不是个激进恐怖分子。 不远处,拉夫托家位于枫丹的小庄园里,来巴黎散心的艾米莉,正和女儿在后花园玩耍,她根本不知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到底是谁。 就像她当初也不知道维尼.仲马是何许人也一样。 一名仆人赶着双轮马车停在小庄园门前,邀请艾米莉也去外公的庄园,参加对市长的欢迎宴会。 艾米莉便没多想,简单梳洗打扮下,就抱着女儿坐上了马车。 结果马车向前行了不到五十寻,在处满是灌木的小路口,一匹马莽撞地拐出来,惊得马车踉跄了下。 当艾米莉看清楚马背上的人后,就好像被马蜂狠狠蛰了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大惊喜 这个刺眼的马蜂,正是菲利克斯.高丹,他带着圆边休闲的草帽,穿着白色的长大衣,黑手套,一颗碧绿色宝石做的金边纽扣别在衣领中央,下面是细格纹的亚麻领巾,骑在匹土黄色的马上,刚才就是这位忽然从灌木后的小径内闯出,惊吓了艾米莉的马车。 马车和菲利克斯都停了下来,车夫嗨嗨地叫起来,说先生您该注意点,能自由驰骋马匹的牧场还在索城边呢! 隔着车窗,一时没想到该说什么的艾米莉,本能地搂紧了女儿奥莱丽。 菲利克斯.高丹有些愕然地往她这儿望了眼,艾米莉可以确定,他看见她了! 一瞬间,大约是两秒或是三秒,艾米莉脑袋里转过了七八个念头,这个唐璜般的恶棍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不会预先埋伏在自家庄园外的道路里吧,那样也太可怕了,这个浪荡子这段时间在巴黎做什么了,来信只是说他筹办了对什么阿维尼翁征伐的军需,他应该不可能消息这样灵光吧,我来到巴黎散心的事,只告诉了我哥哥雷米萨,而我哥哥先前离开鲁昂非常急,他说他接受了巴黎国民自卫军总司令部的征召,难不成在之前的战事中,这安第斯山猴子和哥哥产生什么交集了? “对不起。”就在艾米莉心乱如麻时,菲利克斯举起草帽,对自otg2ntc=己的车夫道歉,但他和马匹还横在道路上。 “你叫他快些让开。”艾米莉对车夫说。 她不愿再被这散播瘟疫的混蛋纠缠,那次在妙逸庄园的斥骂,已代表两人一刀两断。 车夫刚要开口时,一阵马蹄声自后面赶来,“拉夫托小姐您没事吧?”一位披着家族徽章斗篷的年轻贵族提着辔乘马而来,身后则是位年老但炯炯有神的同伴。 “蒙杜兰侯爵。”艾米莉扭头说。 蒙杜兰侯爵立即在马背上举起帽子,说自己也接受了凯嘉鲁埃元江浙湖汉北帅的邀请赴宴。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下,菲利克斯几乎确定,车厢内坐的就是艾米莉.拉夫托。 “她来巴黎了?就在我眼前,她申请前往俄罗斯的护照做什么?是准备和她那嫁给卢普金男爵的小姨一道去那风雪交加的国度居住嘛。”菲利克斯暗想到。 “先生您挡着路了。”蒙杜兰侯爵对菲利克斯径直说。 菲利克斯望了艾米莉眼,艾米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的眼神很冷漠,有点儿阴鸷,似乎对她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感到不满。 “请让我快点儿前往外公的庄园吧......”艾米莉说着,急忙将车窗帘子给拉下来。 可刚到一半时,清脆悦耳的“师父”声响起,道路上再度扬起了马蹄的声音,一位美貌可人的少女,骑着匹枣红色的小马,也从那灌木丛生的小路跑了出来,“师父你说的可没错,这条路确实近了半个法里呢!” 艾米莉看到,这少女乌黑的头发,顺着耳朵两侧梳到后脑,顺成长辫,头发分开的纹路雪白,她没戴帽子,舒展的额头和眉梢,浓密的睫毛掩映着大大的眼瞳,眼瞳有些微微泛紫,好像林间晨曦下的雾岚,眼睛下面,和面颊相交处,有点小小的泛红的雀斑,她好像是那年艾米莉来巴黎时在喜剧院见到的女孩,现在像朵娇艳的花卉般,半开半合着,全然不是当初蓓蕾似的模样,少女穿着咖啡色的骑裙,深褐色的摩洛哥皮靴,还有红色的鹿皮手套,马鞍上似乎插着柄短卡宾枪。 “认得吗?”看到这幕,劳馥拉.赫尔维修斯瞪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就问。 “不,我刚才差点撞到这马车,正在道歉呢。”菲利克斯很平静地笑笑。 然后他很关爱地伸出手,说你的头发上都沾上叶子了,便帮劳馥拉给掸掉。 艾米莉看到这,只觉得喉头下有股热浪翻涌上来,堵塞了她的咽喉,就像一个军团被敌人切断退路那般窘迫。 可恍惚下,菲利克斯已有说有笑地和那少女纵马抢先离开了,他似乎说了句:“快些,波利尼亚克公爵家的庄园管家差不多已等候我们个把小时了。” “你说要教我去那开枪的,决不能食言哦!” 不明所以的蒙杜兰侯爵便在马上对艾米莉行礼,说接下来的路,就由我和德.法劳丰侯爵来护卫您吧。 艾米莉长长地舒口气,倒在马车的靠椅上,“我多虑了,这个胡格诺唐璜怎会怨恨我对他不闻不问,他身边何时欠缺过女人,这个杂种,我不该也不能生气。” 可那心魔却如藤蔓般顽强地蔓延开来,好像抓到了潮湿斑驳的墙壁,不断抽条、滋长。 凯嘉鲁埃庄园内,音乐阵阵,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互相问候。 宾客主要有三批人:凯嘉鲁埃的小女婿,俄国大使馆的参赞卢普金男爵,还有他朋友科尔夫男爵及夫人,他们大谈圣彼得堡的动向,“女皇陛下对法国革命雷霆震怒,她说必须要组成一支全欧洲君王联合军,杀入巴黎,恢复路易十六和贵族们的权力。” “恐怕您们的女皇陛下,只是希望哈布斯堡和勃兰登堡出兵为前驱,她的真实心 意却放在波兰,当普奥都出军,她对波兰的彻底吞并就能遂心所愿了。”另外批客人全是布列塔尼及更南面旺代、卢瓦尔地区的贵族们,以蒙杜兰侯爵和法劳丰侯爵为首,他们虽对革命党群氓不满,但也异常警惕外国人的狼子野心。 还有一批客人,或者说只是一位客人,就是前来“陪客”的艾米莉,她把“妹妹”奥莱丽交给自己的外婆后,就六神无主地坐在沙发上,并且问了外婆句:“枫丹这里,还有波利尼亚克公爵的庄园?” “是的,亲爱的你不常在巴黎走动,所以并不晓得,波利尼亚克公爵全家已逃去瑞士,听说夫妻俩为了不失去产业,托付名代理人把那片面积有二百阿尔邦的庄园给购置下来了,说等到复辟时再物归原主。” 艾米莉喃喃地说:“怪不得......” 大约两个小时后,也即是四点半时,雷米萨骑着马来到,他精神焕发,穿着少校制服,来到客厅内,说巴黎市长兼国民自卫军上校,巴士底狱攻陷者,巴黎夏特莱暴动的领袖,让.帕耶大捷的指挥官鲁斯塔罗半个小时后就该到了,这位倒像是个勤务兵,还把上峰的名片交到自己外公凯嘉鲁埃元帅手里。 “我倒想瞧瞧,这巴黎的革命党领袖到底是个什么样。”卢普金男爵喊到。 蒙杜兰侯爵和法劳丰侯爵则不动声色,但也如临大敌。 “我唯一能感谢这位上校的地方,就是他把你调教得有些出息了。”凯嘉鲁埃元帅接过名片说。 “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呢!”雷米萨则挤眉弄眼。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伪造犯” 五点钟到了,客厅座钟发出了鸣响。 大家都不再作声,各自坐在沙发上,只有佣人还在默默地张罗着饭菜点心。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外面车轮声和马蹄声响起,“是市长来了?”海军元帅问。 仆人赶紧打开了庄园大门,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门外,透过庭院,艾米莉看到了有两个仆人各牵着匹马,一匹是土黄色的,一匹小些,是枣红色的。 艾米莉顿觉自己又被马蜂狠狠蛰了下,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来到客厅鞠躬的仆人说,是从波利尼亚克公爵家庄园来的,这客otg2ntc=人好像先前在庄园内做过客,说和您的大女婿拉夫托侯爵家有交情,和您本人也有亲戚,也是鲁昂人,叫菲利克斯.高丹的,他说他刚刚办完事务归来,便顺带着来拜访您。 一听到这名字,元帅有些愠怒,他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对仆人说:“这种人还敢来?以后听到这个名字,不准再通报!” 其实艾米莉的事,外公已暗中知道,他当时气得七窍生烟,说要派人送信给菲利克斯,就算我已五十七岁,但还能把手枪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三十法寻开外的枫树枝上,我要在决斗里杀掉这个畜牲,当初我看走眼,还以为他是个善良守法的年轻人呢! 不过元帅女儿,也即是艾米莉的母亲贡斯当丝,主张息事宁人,“不过是年轻人间的风流韵事,遮住丑也就过去了。”她是这样解释的,海军元帅也无可奈何。 结果听到外公的怒声后,雷米萨愣了下,就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欢迎登门的客人呢? 可此刻仆人还没来得及挡驾,菲利克斯就如入无人之境般,由劳江浙湖汉北馥拉挽着胳膊,来到庄园客厅台阶上,“这样冒然造访,是不是欠缺礼貌呢?”劳馥拉还感到有点不安。 等到菲利克斯来到客厅,向弗拉德约.德.凯嘉鲁埃元帅鞠躬敬礼时,元帅压根没给他好脸色看。 而蒙杜兰侯爵愕然察觉,此君不就是方才在拉夫托家别墅前遇到的那位吗?看来当时艾米莉眼神慌张,想必两人之前其实认得。 “有何见教?”海军元帅冷冰冰地问。 菲利克斯便说,刚刚和我的朋友——哦,这位是女公民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巴黎两性友爱报刊的主编记者——刚从波利尼亚克公爵家的庄园打猎归来,路过府上,恰逢车轴有些故障,便不得不来叨扰下。 海军元帅就立刻吩咐仆人,快把这位先生的车轴给修复下,上点油,让他能赶在日落前返回巴黎去。 “啊这......”雷米萨急得脖子都粗了,脸色也红了,打着手势,着急间却说不出什么来。 “不妨就留在这里用饭吧?”元帅妻子难为地说了句,但也没有热情挽留的表示。 “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您也从鲁昂赶来巴黎了!”菲利克斯故作惊讶,对着艾米莉行礼。 无奈下,艾米莉只好起身回礼,可不发一语。 可菲利克斯却将草帽盖在胸前,说波利尼亚克公爵家的庄园被我认购下来,但并非是他夫妻的本意,因法国已经通过法案,出逃在外的贵族的身份自动变为“外国人”。 “外国人?”卢普金男爵和科尔夫男爵异口同声。 菲利克斯说是的,既然是外国人,那他就没权利再在法国担任公职、服兵役、参加竞选,也不可能再占有哪怕半寸的法国土地,我把那庄园买下,然后把它们用低廉的价格分给周围的农户。 “你在这场革命里得到最大的好处,是吧,年轻人。”元帅说,然后他高声喊了三遍仆人的名字,问马车有没有修好,菲利克斯先生等不及要上路。 “这里没准备我们的刀叉,我也不想和这群自命不凡的贵族一道用餐。”看到氛围很不友好的劳馥拉,便小声对菲利克斯说。 “我来就是想问问,卢普金男爵要回俄国了?”菲利克斯捏捏劳馥拉的小手背,表示我自有分寸。 “然也。”男爵说。 “但我听说,艾米莉.拉夫托小姐也要去俄国......” 科尔夫男爵夫妻明显脸色有些不对,而卢普金男爵则紧张不安,问菲利克斯,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谁告诉你的! “坐下吧,咳,坐下吧菲利克斯。”让艾米莉目瞪口呆的是,哥哥雷米萨居然扶着“唐璜”的肩膀,仿佛和他很熟稔。 “什么鬼地方,俄国是个什么鬼地方啊!”菲利克斯却毫不客气地嚷起来,“也就圣彼得堡有点生气,可那里九月份地天气就把所有船只冻在冰里面,让一个鲁昂阳光下滋养的女子,去那个鬼地方!整个国家都归一位专制的外国女人统治,农奴的境遇比黑奴好不了多少,这个国家迄今还有‘追逃令’,就因为农奴跑了土地就压根没人耕作。元帅阁下,咱们家族间多少沾亲带故对吧?我妻子梅的哥哥盖斯特.霍尔克,也续弦了您另外位女儿,现在法国和外国的战事一触即发,叶卡捷琳娜叫嚣入侵我国的声音最响,您却让小女儿和外孙女都去俄国,去一个和我 国为敌的国家......想拉夫托家和凯嘉鲁埃家的庄园也像波利尼亚克公爵家的一样,都被没收吗?这也会牵连到我们的啊。” 顿时客厅大吵起来,卢普金男爵愤怒地要为国家的名誉,和菲利克斯拔枪决斗,拔剑也可以。 海军元帅则怒吼,这是为人的自由,我小女儿和外孙女艾米莉、奥莱丽想去圣彼得堡休假散心,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而蒙杜兰侯爵也还不知道,艾米莉居然要去遥远的俄国。 那个神秘的老者法劳丰侯爵,则冷笑不语,在侧旁观。 菲利克斯听到“奥莱丽”的名字,更是抓起手杖,气得脸色发青,元帅隐隐知道这年轻人在愤怒什么,他害怕暴露内幕,就急忙说不要吵,然后他定了定,对菲利克斯说:“现在说什么也太迟,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已给所有人都签署了护照,马上市长就会来这里做客,希望你冷静些,别再造次。” “啊这......”雷米萨急得额头青筋都暴起来,像条条蚯蚓。 而劳馥拉也大为困惑,看看师父,又看看在场的所有人。 “不会再有什么护照,巴黎城关道路都会戒严封锁。法国已向皮埃蒙特宣战,下步就会向奥普俄宣战,很快的。”沉默了会儿,菲利克斯开口说。 “怎么你要告密?布尔乔亚在体魄、勇气和才智上都是落后的,唯一敢为人先的就是这个吧。我真的后悔和你妻家结为姻亲。” 但还没等元帅话音落地,菲利克斯就拿出了两份护照,还有连带的通行证,放在餐桌边。 科尔夫男爵急忙抓起来看,“是,是巴黎市政厅签发的护照......你不会是个伪造犯吧?” “他就是新任巴黎市长鲁斯塔罗,菲利克斯就是鲁斯塔罗,鲁斯塔罗就是菲利克斯。”雷米萨抓起瓶酒,喝了三口,总算说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此刻仆人走进来,说菲利克斯.高丹先生的马车车轴检查过了,没任何问题,请问可以让这先生离开了吗? 没人回答,大家都非常尴尬。 艾米莉差点晕过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猎犬们 凯嘉鲁埃庄园的宾客几乎都失态,乱作一团。 科尔夫男爵态度激动地对卢普金男爵说些什么,然后卢普金男爵向菲利克斯市长请求,“法国国民不准出巴黎去外国也就算了,但科尔夫男爵夫妻必须要得到护照,因他家族出了些不得不回去的事。” 而素来不动声色的法劳丰侯爵明显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现在巴黎市长除去行政事务外,也负责城市警备,他便给年轻的蒙杜兰侯爵不断使眼色,示意切不可引起怀疑:布列塔尼和旺代地区的贵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希望离开法国,离开鲁昂,去彼得堡又如何,那里起码还有三个月的阳光好的日子。”艾米莉失望地喊起来,眼中含着泪。 劳馥拉则将手捏成拳头,搁在胸前,她惊诧于师父和这位金发女郎间的情绪为什么都这样激动。 而科尔夫男爵夫人及元帅妻子,都抱住艾米莉的头,不住地安慰otg2ntc=她。 海军元帅铁青着脸,抓着烟斗,唉声叹气地窝在沙发上,这场面就像是海战里双方战列舰互射完一轮火炮后,水兵们像暴怒的猴子般进入接舷战,他已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 倒是雷米萨坐在餐桌前,好好吃了些,又开了瓶波尔多葡萄酒咕咚咚喝了两杯,随即用很不理解的神态对妹妹说:“为什么要离开法国,妹妹?” “因为你们都快活地升入天堂,我却下了地狱。”就像颗炸弹被点着似的,艾米莉情绪有些崩溃地喊起来,手被气得抖。 “你还是坚持这句话,太可惜了。”菲利克斯冰冷无情地说,他看来是决意不准备给任何人签发护照了,便说既然马车没有问题,我也该离开。 科尔夫男爵跃起,用很尖利急促的声音对他说,不,您不能就这江浙湖汉北样离开,我是大使馆成员,我要求这个国家对我放行,你们这样做不合乎法律。 https:// 可菲利克斯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他戴上了帽子:“俄国的政府也配和我们谈法律,彼得堡关在要塞水牢里的无辜人还少了吗?” 说完,菲利克斯便拉着劳馥拉离开。 “我很好奇。”当马车向巴黎城关疾驰时,劳馥拉忍不住问了这样句。 菲利克斯不准她再问什么,只是说:“我只是在修复一段感情。” “那个金头发的贵族小姐......” 菲利克斯点点头。 “她又算是你的什么呢?” “对头。”菲利克斯想了会儿,也只好这样回答。 劳馥拉笑起来,说男女间最怕的是就是这个词吧,我有些对你太百依百顺了。 菲利克斯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任由劳馥拉向自己胸膛前靠着。 “可怜的金发女郎啊,她注定不会是你的对手。”劳馥拉轻叹口气,说。 随后在拉夫托家的小别墅中,赶来安慰妹妹的雷米萨,被艾米莉好一顿臭骂,不过雷米萨有点好,那就是任由妹妹怎么说,他都直挺挺挨着,不狡辩。 “科尔夫男爵还盯着这事儿呢,怕是没完。”等艾米莉懊丧地坐下来后,雷米萨来了这么句,这位大使馆参赞是必须要拿到执照。 “又来逼迫我,人人都逼迫艾米莉......以前是父亲,又是母亲,又是哥哥,现在连个几乎素未谋面的俄国参赞都要逼迫我,艾米莉到底做了什么恶,要得到这样的惩处?”艾米莉自怨自艾。 “这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革命军人连坐法——鲁斯塔罗,不,菲利克斯要是得不到他所愿的,那就不会发给任何人护照。妹妹,巴黎的革命可不比鲁昂,绝不是开玩笑,那个断头机咔擦下,人就短一截了,谁都不眨眼。”雷米萨认真地说。 “你知道菲利克斯想要什么......”艾米莉反问他。 雷米萨摇摇头。 “如果他要我......” 雷米萨勃然大怒,当即就拔出手枪,说那我就和他拼命。 艾米莉看着哥哥蠢不可及的样子,不由得眼眶又红了,噗嗤下笑出来,说没什么事了,既然科尔夫男爵有公务要火速办理,那不能因为我牵累他,他的父亲正苦苦在家乡的病榻上煎熬,等待见他最后一面呢。 雷米萨便长舒口气。 当他要走时,艾米莉就说,你替我给巴黎市长带封信吧。 第二天市长官邸内,菲利克斯将艾米莉的信展开: “我愿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恶魔存在,那就是你,当初不谙世事的我被你蒙蔽,你利用金钱腐蚀了鲁昂最古老的贵族门第,就像条毒蛇般......” 除了怒骂还是怒骂,菲利克斯现在已完全不惮这套了,他已经把艾米莉给吃透,这动怒起来便会掏出手枪的模式,他全不怕,我也在战争里成熟成长了,便夹起根雪茄,用笔在纸上只回了一句话: “五日后登门拜访,勿用专门准备餐饭,我安排最好的饭店做好送抵。” 然后他吸了口雪茄,开始思索为什么蒙杜兰侯爵这个布列塔尼贵族,法劳丰侯爵这个旺代贵族,会出现在巴黎城?是否和什么阴谋相关?他们藏身在哪? 拉贡的“玫瑰女王香粉店”内,藏身在阁楼里的法劳丰侯爵郑重告诫年轻同伴,我们去元帅府邸里做客太失策,那个市长的眼神狡诈无比,还好他看起来只是为了女人来的,为了你口中最美丽坚强的拉夫托小姐来的。 “我!” 但心神大乱的蒙杜兰侯爵,很快就被法劳丰侯爵给阻挡住,“这段时间绝不能再随意露面,不要再出拉贡店铺半步,要是那市长反应过来,那可就危险了!” 而这时,菲利克斯悠悠地打了铃,两位市政厅警官,杜蒙和武朗立即出现在他面前。 这两位早在项链事件余波时就和菲利克斯同气连枝,现在更是干回本行,当了菲利克斯的下属,其中武朗是他手下最积极的猎犬,还秘密加入了法兰西联邦进步党,在党旗和党徽前宣誓,发誓要为进步主义奋斗终身。 “安宁,稳定!”两位向菲利克斯敬礼。 菲利克斯就按照那日见到的两位外省贵族相貌,向杜蒙描摹了下,杜蒙画成相来,菲利克斯点点头,就问武朗“市政巡警队”妥当了吗? “妥当了,一百五十人,十多辆各色马车,全是革命前的老手,各个都是好样的。”武朗兴奋地回答。 当初菲利克斯承诺的,帮我的警察兄弟,马上就算时代变了,我也会帮衬大家的。 巴依在位时,只顾着讨好那群顾问商人,警察队伍待遇不振,大家怨气都很大,而菲利克斯就不同:把市政巡警队给搞起来,配合国民自卫军和邮政司,好好打几场猎,大家都有肉吃。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家庭聚会 “分成两股,一股在巴黎城内找寻这两位贵族,但不要随意实施抓捕;还有......” 还没等菲利克斯话说完,他的扈从雅克.高丹敲门走进来,说这里有个很奇怪的事。 多亏邮政司一名细心的分拣员,他在整理巴依市长的政厅留下堆积如山的文件时,发现了份副本,恰好他又经手办理对俄国大使馆人员的护照,所以觉得有些蹊跷,便报告给雅克,雅克就来报告菲利克斯。 “哦。”菲利克斯举起眼前的副本。 是份得到许可出境回国的护照副本,其上的名字赫然是俄国的科尔夫男爵。 “以前他在巴依市长在位时就办好护照,为什么,还要到我这里otg2ntc=再办一份呢......昨晚他好像很焦急的样子,这合理吗?不,这很不合理。”菲利克斯陷于了缜密的思索。 但他不愿打草惊蛇。 两日后菲利克斯特意通知科尔夫男爵,说护照我已经给您办好。 科尔夫男爵来到了市政厅,在办公室和菲利克斯面对面,很感激地签了名字。 “令尊病重,真的是让人忧心如焚啊。”菲利克斯寒暄道。 科尔夫男爵立刻换做副悲戚的表情,说确实如此,菲利克斯的眼江浙湖汉北睛眯缝了起来,雪茄烟的雾气升了起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当男爵走出市政厅大门登车后,立即被几名机灵的“猎犬”给盯上了。 短短两天后,整个报告都递交到菲利克斯手里了,喂饱肉的猎犬就是卖力。 “这两天科尔夫男爵去索城,拜访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宅邸足足三次。这合理吗?不,这太不合理。”菲利克斯看完,冷哼了声。 不过像科尔夫男爵这样的蠢货很好监控,可那一老一少,出现在元帅府的外省贵族却隐藏得很好,菲利克斯倒也不算太担心,《鲁昂半桥每日新闻报》以前报导过蒙杜兰侯爵的事迹,他是布列塔尼省贵族议会的一分子,以正直刚强、贫穷清廉而著称,曾统帅过省区自卫武装驱逐过“马扎然帮”,菲利克斯就立刻给贡斯当丝.德.拉夫托夫人写信,一来询问这年轻贵族更详细的底细,二来则告诉她,“艾米莉现在在巴黎枫丹,我遇到过她,两人已能很开心地聊天,她有些小糊涂,竟然要去俄国,我赶紧阻止这个天真的念头,这太可怕了夫人,您和拉夫托侯爵的女儿居然想去那种鬼地方。” 搅水拱火,菲利克斯太深谙此道了。 终于,为巴黎民众奉献了一天精力的菲利克斯,在傍晚时才坐上了辆护卫森严的马车,七拐八拐,静悄悄地来到安思延喜剧院大街的三角公寓处,他夹着了瓶上好的香槟,对雅克说你随我来吧,高丹家人密友间有个小小的聚会。 推开公寓门,里面的香气和欢声笑语都传出来了。 “都结婚了,也该换个更宽绰的房子。”菲利克斯刚将香槟摆在桌子上,却发现那里摆满了各色颜色的小锡兵,“伯莱塔!” 伯莱塔立刻一脸调皮的表情,露出在对面的桌沿。 艾蕾和埃丽萨则在厨房里,劳馥拉也在旁边帮忙,哼着歌曲,“理查啊理查,全世界都把你抛弃。” “让呢?还在医院啊?”菲利克斯仰面坐在沙发上,伯莱塔拿着几个锡兵跳到他膝盖上,然后菲利克斯就问了她几题语法,发现伯莱塔的拼读简直比以前更糟糕,不晓得她在圣西尔女校里都学了些啥。 得到的回答是,布格连马上就与茹雷来到。 雅克则有些局促,也有些激动,总想要帮忙似的。 房东太太也带着果子酒来到,艾蕾就抱怨说,您的果子酒,还是饶了我吧,就像加了陈皮般难喝,是来自中国的药剂吗? “她的嘴巴就是这样毒辣,是来自波斯刺客团的剧毒。”房东太太说。 “她有了孩子就不这样了。”菲利克斯回答说。 门被扭开了,布格连和茹雷说说笑笑进来,他身后还有位白头发红鼻子相貌有些滑稽的老人家,提着礼物到来。 “童发故斯(童话故事)里的猪猡(侏儒)仙人!”伯莱塔拍起巴掌。 “有点礼貌伯莱塔,这是王宫档案管理员兼设计师戈斯连先生呢!”布格连很温和地批评伯莱塔。 听到这名字,菲利克斯愣了下,他上下打量了这老人会。 戈斯连先生忙完了一天工作,恰好遇到赶回来的布格连和茹雷,布格连热情邀请这位可爱的老人家,戈斯连实在拗不过,就跟来了。 现在见到这沙发上的男子盯住自己,戈斯连就脱下圆帽,向他问候。 菲利克斯也急忙起身回礼。 “艾蕾的哥哥。”布格连介绍说。 “在哪高就?” “鲁昂的一名工厂主。”菲利克斯即答。 布格连与茹雷都心照不宣:这家伙很喜欢遮掩自己的政治身份,除非必要情况下。 但很快菲利克斯就报出米克.法朗士先生的名字。 “我认得他,他是小特丽亚农宫的设计师。” “我朋友的厂房就是他设计的。” 很快两个人热络起来,布格连也坐下,说最近这段时间戈斯连先生很辛苦。 “是王宫修缮了吗?”菲利克斯问。 戈斯连有些不自然。 菲利克斯就说,也该好好修缮修缮了,包括卢浮宫在内,我们国王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对国家尊严也不好。 对此戈斯连表示同意。 “别看我,我也算是温和的君主立宪主义者,我赞同菲利克斯的说法。”茹雷耸耸肩膀。 然后大家都笑起来。 家庭宴会其乐融融,话题谈到了对皮埃蒙特的战争,大家都奇怪两国就是在边境线上静坐,萨瓦和尼斯的议会也迟迟不出公投结果。 “这两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我们国家为什么要因为这两个地方和人家打仗呢?”房东太太压根无法理解。 “如果对国王好些,这些冲突纷争是可以避免的啊。”戈斯连先生喝了口葡萄酒,鼻子更红了,幽怨地说。 “现在全巴黎都是外国人,连俄国人都来了,他们都拥护这场革命。要是公投就能决定国家领土的话,怕是我们法国的三色旗一个月就能插满欧陆。反扑啊,各君王国的反扑很快就要到来啦。”茹雷说到。 “用霞弹(霰弹)把踏们统统轰散!”伯莱塔竖起手指叫起来,姿态简直是拿破仑的翻版,埃丽萨瞪眼,狠狠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别乱说。 和艾米莉的约定日期到了,反正菲利克斯也没收到艾米莉拒绝的信件,他就当对方同意了。 正好此刻,拉夫托侯爵夫人的来信也到了。 “哼。”菲利克斯看到了内容,心中顿时有数,便在下班时穿戴好,直向枫丹而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和好后的糖是最甜的 其实在之前,菲利克斯也考虑过直接从凯嘉鲁埃元帅那里套取情报的,那两位外省贵族既然能前往元帅府邸做客,那元帅必定有他俩的藏身地址。但菲利克斯很快又否决掉这个方案,一来现在在巴黎密谋的反动贵族都变得精明,他们往往会专门设个通信点,而实则藏匿他处,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立刻跳往他处;二来自己虽和凯嘉鲁埃家闹得不愉快,但毕竟有亲戚关系,他家出事,也会反过来牵连到自己。 所以还是着力跟着科尔夫男爵这条线索,想着想着,马车就到了枫丹的拉夫托小庄园。 一队精干的便装巡警,将四面的路口和灌木都把守住,雅克.高丹别着手枪和把匕首,跳下车,警惕地立在大门口。 菲利克斯则表情轻松地来到门前,对保姆说:“我和拉夫托小姐事前以信笺约好的。” “是高丹先生对吗?”那保姆看了眼,就开了门。 在屋舍后和葡萄园间的小花园里,艾米莉就坐在把漆为绿色的椅otg2ntc=子上,怀里抱着奥莱丽。 菲利克斯在同样漆成绿的小圆咖啡桌那面坐下,将手伸向自己的女儿。 奥莱丽怔怔地看着他,接着被母亲抱到那边去。 对这种不友好的表示,菲利克斯倒也不气恼,就是低下头笑笑,但他也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这里有去俄国的护照。”说完他居然真的拿出文件,放在圆桌上。 艾米莉冷笑下:“这是在显示你爬得有多高吗?高丹先生,对我予取予夺了?” “昨天是我过分情绪化了,若是你想去俄国,那就去吧。”菲利江浙湖汉北克斯叹息着说,“不过钱的问题办妥了吗?在那里毕竟需要这个。” 艾米莉眼睛直视着前方,绝不看她深恨的男人一眼,“我为什么要在俄国定居?也许我只是去转转,也许我在彼得堡会找到个愿意接纳我的贵族嫁了。” “奥莱丽呢?” “不知道。”艾米莉冷冰冰地说。 “侯爵和夫人都不会同意的。”菲利克斯表示我虽然不拦你,可家族你没法脱离的,“尤其是侯爵,他会生气到登报和你断绝关系,那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异国他乡,又被剥夺了贵族头衔,又没有任何收入,哪个俄国贵族会接纳你呢?” “我父亲凭什么......” 然而话还没说完,菲利克斯就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拉夫托侯爵绝对会的,法国就是这样的父权社会。” 艾米莉忍不住,她被挑衅了,着急着要反驳,“我家族到现在全是靠我。” “错,是靠我!”菲利克斯沉声说,抓住手杖。 树下,两人隔着咖啡桌对视,艾米莉的碧绿色眼瞳在反射着悲哀的光。 “你家当初入不敷出,为了片荒地森林几乎都当起了人人憎恶的敲诈犯,田产被管家侵吞觊觎,山穷水尽。你好好想想,全靠的是你扭转局面的?是我,是我费尽心思,把科尔贝管家送上断头台,是我保全你家族的田产,我和我妻子给你钱给你技术给你机器,我动用人脉邀请英国的产业主手把手教你做生意,我等于把钱,一袋袋金子,扔在你的家门口,你不过出来拾取下,还觉得付出了天大的努力!你父亲的名誉是我帮忙恢复的,你哥哥雷米萨被暴徒绑架,是我来营救,你哥哥雷米萨武职被开除,是我想办法恢复他的军衔,你哥哥的婚姻也是我出面做保的,不然华莱士.霍尔克中将和华莱士小姐会正眼看拉夫托家吗?你恨我夺取你的贞操,可代价是把四十万里弗尔的债务一笔勾销,要不是我对你有感情,你会值得那么多钱?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倒好,和我耍起性子来了,呵!” “太恶毒了,你这个恶毒的......”艾米莉牙齿都在战栗,眼睛里满是泪珠打转,但却想不出办法也没有底气来反驳这个男人。 “四十万里弗尔,四十万里弗尔,我报出这个价码,想爬上我床榻的女人或男人,能从巴黎排队到瑟堡!你以为你是个侯爵的女儿,就有什么了不得的?我把内心柔情的一半给了我天使般可爱的妹妹,另外一半都托付给你,连我妻子梅都没这样的待遇,你却认为那是下水道里流出的脏东西,还要做出副作呕的功架来。如果我想,我下一秒就能把你真流放到俄国去喝面包屑酿造的格瓦斯酒,我只要伸出个小指头,你拉夫托的家门就会像个纸糊的架子般轰然倒塌,你生活在我营造的温室里,却还在嫌弃刮不到外面的风雪?”说完,菲利克斯站起来,不屑地说:“我现在就写封红色邮票的信去鲁昂,你信不信一个月后,你的织袜工场和印刷所销路就全都封死关张大吉?我随便一句话,你家田庄的经理布朗先生就会把拉夫托所有田地都种上甜菜,然后今年甜菜价格大跌,房子、地和马车全都会被收走,不过你蠢,你父母可不蠢,拉夫托侯爵会登报的,你会被赶到一文不值的寒酸公寓里去,继续做你的贵族小姐的春梦吧,人人都会说你是女骗子,你家的家产会被华莱士小姐和我妻子轻轻巧巧给吞并掉,连骨头渣都不剩星点。” “求求你别说了!”艾米莉丧魂落魄地捂 着耳朵,女儿奥莱丽简直都吓坏,保姆赶紧冲过来,将孩子给抱住。 “退到那边去,我是来收债的!”菲利克斯怒目圆睁,对保姆举起了手杖,保姆见情况不对,赶紧就抱着孩子躲到了屋子内。 “滚回鲁昂去。奥莱丽的抚养权,我要收回,如果你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我是奥莱丽的父亲,我只要一登报,法院毫无疑问地判决孩子归我。”菲利克斯接下来,冷冷地用命令式的语气说。 艾米莉沉默了,伴随着隐隐的抽泣。 “继续说和我一刀两断的话,继续发发狠啊拉夫托小姐,继续用手枪指着我吧。”菲利克斯幸灾乐祸。 “奥莱丽也是我的孩子。” “那又如何?谁会在乎,我给你十万里弗尔,把孩子给我,然后滚回鲁昂去,不,随你滚到世界任何个角落里去,不然法院见面。”菲利克斯说完,便抓起手杖戴着帽子,开始向门外走。 “你别走,你把话说说清楚,你个无耻狠心的。”艾米莉再也受不了,边哭边喊菲利克斯回来。 菲利克斯真的转身,他说:“你想要有所作为,那就得成为德.拉.莫特夫人那样的狠角色,大胆地骗钱,骗红衣主教骗王后骗法官,不惜被囚禁被炮烙,这样的角色和我交手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统统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敢吗?像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那样开开心心地在假扮的剧场世界内玩耍不是很好吗,非得到现实里来舞刀弄枪,本来你和你家族都该幸福无比的,可是现在......” “对,对不起。”艾米莉艰难地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你不是说宁愿从二十级楼梯台阶上滚下来脸着地折断脖子而死,都不愿再面对我的吗?” “那是文学上的夸张修辞。”艾米莉已哭成了泪人。 这时菲利克斯就收了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半跪下来,伸出手,艾米莉闭上眼睛不再敢反抗,于是摸了摸她蓬松的金发,柔声道:“我宽容你的小任性,但你自己别越过界啊,因为我也是会生气的,不然下次我真发怒的话,那后悔都来不及,我觉得我是肯定会后悔的,你觉得呢?” “对不起。”艾米莉哽咽着又重复了遍,她真的很害怕,她觉得最绝望的就是菲利克斯说的话虽然很恶劣,但全是事实,对是事实,错也是事实。她无力反抗或挣脱这一切,所有的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拙劣。 “别哭了别哭了。”菲利克斯这会儿温柔地把她给抱住,“和好后的糖是最甜的,你说对不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酒柜和安乐椅 接着两人真的和好如初了,菲利克斯俨然地在小庄园贴好蓝色壁纸的客厅内,如男主人般坐下,他打了铃,让保姆来,说我和拉夫托小姐和和气气地把债务给化解掉了,你可以把奥莱丽还给她,至于你,就去门口等着,马上最好吃的餐点都会送来。 吩咐完毕,菲利克斯给了保姆一枚金路易,那保姆的眼睛都圆了,是千恩万谢。 当外面马车的车轮声响起后,菲利克斯就喊,艾米莉.高丹女士啊,把桌布铺上来,把面包篮、刀叉还有小托盘、烛台也端上来。 这次艾米莉不敢声张和违抗什么,她真的把一方洁白的麻布垫在了桌上,接着一一照菲利克斯的要求去做。 “来一瓶波尔多吧?”菲利克斯微笑着提议,随后他自己到了酒柜前取出来。 艾米莉微微喘息着,因酒柜下第二层抽屉里,就有把小手枪。otg2ntc= 不知道菲利克斯有无察觉,但他的表情好像没有任何芥蒂,只是坐回来倒酒,也给艾米莉倒了一杯。 几位衣装抖擞的厨子端着罩着银钟的盘子,陆续走进来,揭开后全是一等一精致的美食,“坐吧,艾米莉。让奥莱丽也来。”菲利克斯高兴地说。 不一会儿,菲利克斯就把奥莱丽抱住,眼睛里都是父亲般的慈爱,这是种天然的血缘关系,使得他和女儿间有种旁人都感觉不到的“纽带”,向来有些怕生的奥莱丽,居然向他表达了爱意,她摸着父亲的嘴唇、鼻子和鬓发,然后天真可爱地笑起来。 “快点长大吧奥莱丽,我给妹妹三十万里弗尔的嫁妆,你也一样,我还要给你年金两万里弗尔的产业,你将来会嫁给法兰西最优秀的男子,你是我的小可爱,会是最得我宠的小蜜罐,我看着你,就觉得你是我的血造化出来的,是我身体分出去的一部分。” 随后菲利克斯和艾米莉喝酒时,就打开话匣子,问了些妙逸庄园江浙湖汉北和马洛姆庄园的事,“你还是给布朗先生写信,地里全要种植甜菜。” https:// “你刚才不是说,甜菜会?” “那是恫吓你的,以后种甜菜绝不会亏空的,放心有我呢!”菲利克斯很有安全感地说,然后他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准备什么时回鲁昂去......如果我不出现阻拦你去俄国,你会真的去俄国吗?” 艾米莉低下细细的眉毛,有些哀婉地说我不知道,大概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接着艾米莉避开这个话题,说我准备到十二月十二日回鲁昂的。 “原本这该是卢普金男爵和科尔夫男爵离开法国的日子,对吧?” 艾米莉点点头,说既然我去不了俄国,那我就在这个日子回鲁昂。 “哦......”菲利克斯默默地记下这个日期。 接着他看着艾米莉,很热切地抓住她的手,说:“我不惜冒犯你的外公,得罪凯嘉鲁埃家所有人,发了疯似的不让你去俄罗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怀恨在心,但这真的真的是为了拉夫托家,也是为了凯嘉鲁埃家好,请你要原谅我并相信我。” “这件事不要再提,外公也是痛惜我。”艾米莉回答道。 “你在酒柜里藏着手枪。”菲利克斯突然说。 艾米莉的手像触电般抖了下。 “每当你脑海里生出想杀死我的念头,我就能从你的眼眸里看出来。”菲利克斯信口胡诌道。 “你大概误会了,我刚才一直在看这只煮好的竹鸡。” “另外别和那个蒙杜兰侯爵往来,他是个危险人物。”菲利克斯说到这,用餐完毕,将领口的餐巾给扯落下来。 “现在这是什么世道,你这样的危险人物还能指责别人是危险人物?” “不,你不懂,如今革命就是天经地义,反革命就是罪犯,就是危险人物。巴黎你别呆了,早些回鲁昂去过平静日子。” 一个小时后,菲利克斯半躺在安乐椅上,客厅壁炉里的柴火劈得整整齐齐,发出慢慢燃烧的噼啪声。 “先生您?”门外,传来个男子的声音。 “我很累,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遵命。”脚步声离去。 艾米莉听到这话,有些不安。 可她用眼角余光看着菲利克斯时,他却毫无防备的样子,衬衫的领子都是敞开的,正打开镶金的雪茄盒,说对不起我可以吸吗? “随你的便。” “艾米莉,这里有琴,弹个曲子给我听吧。”菲利克斯眼中满是爱意,请求说。 艾米莉便坐在钢琴前,弹了一曲。 “我很幸福,这一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幸福过,但我相信在你回鲁昂前,每一天都是最幸福的。”当菲利克斯听完后,就这样评价道。 不一会儿,奥莱丽在小小的吊床里睡着了,菲利克斯也歪着头,在安乐椅上发出了鼾声。 冬天的月光,明晃晃地从大阳台的窗户间透了进来,艾米莉有些怔怔地立在那里,她,酒柜,还有躺在 安乐椅上的菲利克斯,构成个三角形。 她只要走到酒柜前,蹑手蹑脚,拉开抽屉,取出手枪装填好,然后从后脑勺对着这熟睡的恶棍扣动扳机,声音不会很大,就能把他脑袋给打开花。 不过这也意味着同归于尽,保姆和外面的巡警都会被惊醒,她会被断头机切下脑袋,然后父母和凯嘉鲁埃家族都会被卷进来,巴黎革命党会借机把两个贵族家庭都屠戮殆尽,奥莱丽将来会成为孤女,整个法国会开启内战,这样值得吗? 于是艾米莉又努力想克制住自己,她又回想起菲利克斯的好来,他是无恶不作,他是作践整个社会,可他在今天口出恶言前,确实对整个拉夫托家有拯救之功,对自己也...... 不知不觉,极度紧张下,艾米莉的泪大颗大颗地自脸颊滑落,坠落在掌心,模糊的视野中,酒柜,安乐椅,摇摆不定。 最终她轻轻地迈动脚步,拿起面毯子,盖在了菲利克斯的膝盖上。 这时果不其然,菲利克斯张开了眼睛,轻声问她:“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开枪打我?最初是你的玩笑话,后来是我和你母亲的糊涂事,但我认错了,我也痛改前非了,你是我的对头,如果你现在拿的不是毯子,而是去取手枪,我想我也会躺在这里,任由让你的子弹穿透我的脑袋吧,这颗头颅是你的,它的一切美好和丑恶,雄心壮志都由你来结束。” “我不知道,毕竟女人是软弱的。”艾米莉摇着头,说到。 结果还没说完,菲利克斯就伸出手来,将娇小的她给牵拉了过来,横抱在安乐椅上,艾米莉的脖子被灼热的手掌给扶住,满头的金发顺着扶手垂下,嘴唇被深深地吻住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1.米尔隆神甫 菲利克斯轻轻拉开了艾米莉的睡裙和胸褡,手扶在她瘦瘦而光洁的背上,嘴唇从她的唇,再到她细长的脖子,接着便是如百合花般鲜嫩的乳尖上,艾米莉的乳小小的,但却格外柔软而有弹性,很快就在菲利克斯的嘴和另外只手掌间抖动跳跃着。 月光就这样洒了进来,毛毯被垫在宽阔的安乐椅上,艾米莉的防线已坍塌,她半睁眼眸,但却什么都没法看见,狂乱的闪电持续不停地劈下,轰入到她的脑海里,让她的睫毛、肩膀和腰肢都在颤动着,女人对情欲的敏感度其实比男子还要高的,她洁白的躯体,在皎洁的月色、金色的头发,还有昏暗的客厅还有深色的椅子绷皮间,显得格外白,耀眼的白,纤细的脚踝被握住举高,并拢在一起,被菲利克斯捧住,细细地品味舐舔各个部位,脚踝、脚底、脚背、脚趾...... 艾米莉的扁腰不由得抬高起来,她呻唤着,不由自主迎合着这个性能力超卓的男子,觉得自己可怜的就像是堆雪般,在灼热阳光的照射下,迅速消融。 久别重逢,菲利克斯表现得格外激动卖力,两人先在安乐椅上缠合了一轮,又在大阳台内缠合了一轮,菲利克斯又把艾米莉给抱起,两人不断吻着,倒在卧房的床榻上,又猛烈交合了一轮...... “就这样吧,我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当艾米莉浑身虚脱般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后,她脑子里已全是心灰意懒这个词汇,这男子细心而温柔地帮她穿好睡裙,很快也躺下,发出了均匀而满足的鼾声。 艾米莉微微侧过身,甚至在不自觉里主动搂住了他,也疲累地睡otg2ntc=去。 奥莱丽那晚睡得也很香,半夜也未有要奶喝,当次日清晨的阳光取代了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露出来后,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睁开眼,互相看着。 “你不会像在第一次那般,挣脱我的臂弯就逃走吧?”菲利克斯询问说。 艾米莉嘘了声,倒是没有离开菲利克斯的臂膀,她移了移,进入了个更舒坦的姿势,“别说那么多了,你想索求我的话尽管开口,反正拉夫托家族就在你的掌心。” “别这样艾米莉,你现在在为你嫂子身边那个‘佞臣’而苦恼对吧?” “你是说米尔隆神甫,那个抗拒派教士,他摄取了嫂子的魂魄,江浙湖汉北妙逸庄园不但得给这家伙配最好的房间,在宗教事务上还要听从他‘无微不至’的指挥,他的手还伸到家族财政里来,没有他的点头许可,父母都不敢投资,也不敢花钱,生怕落个不虔诚的罪名。我嫂子华莱士小姐已准备为这米尔隆高升教区委员上下打点了,你那妻子梅也在帮衬,这就是个穿着僧袍的科尔贝。”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抗拒派教士还敢这样嚣张?你父亲也是省议会的议员了。” “父亲是贵族,并且人缘不那么好。” “这件事我会办妥的。”菲利克斯答应到,慢慢摩挲着艾米莉浓密的发卷。 早餐完毕后,菲利克斯当即就在桌子上给梅写去了封信,让雅克亲自快马送递。 第二天信就到了高丹花园,梅看到后,压根不敢怠慢,她晓得自己的谋划被菲利克斯给看穿了,就问雅克说,我丈夫这两天在什么地方? “在枫丹。”雅克如实回答。 “明白了,都明白了。”梅无奈地说,看来这艾米莉又用了美色手段,随后她也写了份便笺,说我马上就快临产,不方便出门,你帮忙捎去妙逸庄园。 “遵命,夫人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导师说他在巴黎为你买好了房产,是个王室人的宫殿呢!” “卢森堡宫,我知道的。” “对的!那里比导师经常去的什么卡耶维多公馆还要漂亮。 ” “爷爷个锹子的!这条风流成性的公狗!”梅咬着指甲,在心底叫苦不迭。 当雅克乘着辆轻便的双轮马车来到妙逸庄园后,那炙手可热的米尔隆神甫,穿着一袭黑衣,宛若城堡真正主人般,假模假样地站在客厅和餐室间,正和侯爵、侯爵夫人还有华莱士小姐布置封斋的事,并且说最好要去鲁昂大教堂请来个黄杨木做的圣十字架,为此该布施一万里弗尔。 “现在不是不准向教会布施了吗?”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米尔隆神甫就用种悲哀的调调,来钳制夫人,他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天主和基督信仰才是永恒的,人世间的革命胡闹总有个限度,人人都害怕死后会被绝罚下地狱,人人都需要神甫来忏悔。 那边华莱士小姐顿时合掌,眉毛和发梢间都印染了神圣的光辉。 侯爵夫人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雅克走进来,说米尔隆神甫在不在? “这里是下塞纳省教区委员会的信,请你务必当面拆阅。” “不准任何民家招宿教士......”米尔隆神甫读到这时,声音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如有任何教士向信徒兜售圣物的行为,将遭到停职事的惩处。”这条,更是让米尔隆神甫冷汗直流,“自圣诞节后,所 有教士都向宪法宣誓效忠,随即于各堂区用制宪会议法律规定的一所带花园的房子安置,切实履行本堂区所有公民的宗教义务,此仪式由本地议会、检察官及教区委员会监督,任何教士不得缺席、抗拒,如若不然,将会被撤职驱逐!” “巴黎的邪恶风气刮到这里来了吗?”华莱士小姐伤心欲绝。 附在信笺后的一张纸,里面的内容米尔隆神甫只敢看,都不敢读,教区委员会警告他,别想着升职的事情了,如再做出什么偷鸡摸狗,让巴黎内某位大人物不高兴的事,就将你逐出下塞纳省,让你去最偏远最贫穷的堂区去当本堂神甫! 米尔隆神甫抓着信笺的手,摇晃颤抖个不停,几乎要把纸张都撕掉。 倒是侯爵夫人懂了,她决定顺水推舟,把这颗毒瘤给送出妙逸庄园,于是贡斯当丝.德.拉夫托和颜悦色对神甫说,这该是上头的命令,今时不同往日,贵族也保不住自家的神甫啦,你去所在堂区安置,每年有一千二百里弗尔的薪水,我们拉夫托家再想想办法,给你弄份八百里弗尔的自由民银行年金,这样你也能买些舒适家具,我儿媳若是想念你,随时都可以坐马车去看望你,你有时间也能来妙逸庄园做客,我们一起耍几局波士顿扑克牌。 米尔隆神甫老奸巨猾,他知道这是夫人在下逐客令,凡事差不多得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某位有权有势的人物,在粉身碎骨前最好还是溜之大吉,一年能拿到两千里弗尔,安安稳稳呆在鲁昂也不错,很多抗拒派教士直接流亡去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2.帕里耶兄弟公司的猫腻 米尔隆神甫再也没法于妙逸庄园呆下去,他简单收拾下行李和衣装,辞别哭泣不舍的华莱士小姐,还有难受得差点要笑出声的拉夫托侯爵夫妻,挨靠上辆去勒阿弗尔的邮政马车,前往马洛姆堂区,那里的老神甫科雷古瓦上个月刚刚去世,他去补缺。 一看神甫走,拉夫托侯爵立即戴上假发,还精心扑了粉,抓起檀木手杖,就说我要前往城里的议会大厦列席会议。 其实侯爵是要去私会情妇艾思丹,顺带去探望下自己和艾思丹的私生子皮艾诺。 侯爵前脚刚走,侯爵夫人就对儿媳华莱士小姐提议,鲁昂剧院有新喜剧公演了,我俩结伴去看吧! “教士严禁看喜剧。”华莱士小姐当即回答。 侯爵夫人说天啦你又不是教士,你这么年轻漂亮,不打牌不看戏otg2ntc=不郊游岂非暴殄天物?连马洛姆和圣德约工厂里的织布女工都去看戏的,这段时间鲁昂城多了四家剧团了,各有千秋。 最终华莱士小姐在婆婆的撺掇下,还是登上马车,沿路还不断问有没有正剧看,侯爵夫人就说,议会大厦新剧院倒是在上演《先知》。 “是说基督教圣徒行迹的吗?”华莱士小姐问。 侯爵夫人说不是,是伊斯兰教先知的行迹。 听到这话新嫁娘差点昏倒在马车座椅上,她连连在胸前画十字,乞求主的宽恕,并说决死不会去看异教徒先知的戏码。 对此侯爵夫人求之不得,她趁机说:“看正剧的罪恶大,还是看江浙湖汉北喜剧的罪恶大?” “看喜剧。” “那看异教徒先知正剧罪恶大,还是看基督徒喜剧的罪恶大?” “嗯,前者的罪恶大。” “那后者呢?” “......应该可以去看。”这样,华莱士小姐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结果当晚在新剧院里,小姐看着台上的滑稽戏,是乐不可支,连猪鼻音都笑出来了。 此后华莱士小姐去马洛姆的次数也稀少起来,她说她很害怕那矗立在河坝上的圆形大棉纺厂,骇人的蒸汽烟雾,轰鸣的声音震耳欲聋,还有许许多多的附属加工厂,那里的人们都发了疯似的在计算金钱,全是副蛾摩拉城的景象。 为了继续讨华莱士小姐欢心,米尔隆神甫只能长途跋涉来妙逸庄园,结果有次走在半路上淋了雨,鞋子里汪得全是水,回家后没来得及烤火烘干,导致痛风发作,关节都变了形,只能躺在马洛姆堂区配给他的小屋内,一躺就是半年,妙逸庄园寄送来五百里弗尔的额外赠金供他治病,后来虽然这道坎过去了,但神甫健康情况大不如前,听说华莱士小姐就像是脱了辔头的野马般,现在是打牌、看戏、跳舞、逛花园广场木廊无一不精,别说日课了,连教堂一个月都不晓得会不会去一次。 米尔隆神甫一瞬间,心灰意冷。 连带把神甫当作踏足巴黎武器的梅.高丹,也松懈了斗志,原本要去斗一斗的炽热愿望变得可有可无,最后也就降低目标,只是准备在巴黎开大百货商店。 杜伊勒里宫的情势也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无论是戈斯连对宫殿庭院的修缮改造,还是布耶侯爵联络官德.戈格拉于梅斯、巴黎间的频繁奔走,都开始让巴黎人警觉起来,“国王是否也想逃走?” 这不,国民制宪会议派了个代表团,以出身鲁昂的议员图雷先生为首,来到市政厅,请求菲利克斯加强对王宫的保护,图雷知道菲利克斯手里掌握着一支武装。 “斐扬俱乐部和立宪党嚷嚷着,不要国民自卫军,要组建支‘宪政王宫卫队’。”菲利克斯背着手,说。 图雷说怎么来得及,现在巴黎人心不稳,只要你的部队出现在杜伊勒里宫前,事态就会平息。 至于新的卫队,组建起来谈何容易,人员、武器、建制都从哪来呢? “米拉波伯爵作为立宪党的党魁,也是支持你的武装临时代理王宫护卫的。” 菲利克斯却说这个任务太难做,做的不好,国会、市民、黑党还有王室宫廷哪边都对我不满意,以前的拉法耶特和他麾下,为了平息巴黎城的时局,整天跑来跑去就像个小邮差般。 图雷好说歹说,总算让菲利克斯“看在友情份上”,把这个职责担当起来。 送走图雷后,菲利克斯坐在办公椅上,开始戴起单片眼镜,仔细阅读一份报表,巴黎帕里耶兄弟自来水公司的账目。 看完后,菲利克斯便断定,这家公司早该破产清算了: 这家公司在1777年获得特权许可证,组建公司,在巴黎城建造消防水泵,将水引向各街区,并将水配售给送水工或个体家庭,1778年这公司开始搞股份募资,金额为十四万英镑,分为1200股,接着从英国博尔顿—瓦特公司买来蒸汽机,这种机器比旧水泵节约四分之三的成本,帕里耶兄弟公司将两个蒸汽机水泵安装在夏乐,从塞纳河的四个水库里取水,再用铸铁管道送到巴黎圣奥诺雷街区,由一些次级管道送抵储水池或用户家里,这家公司 声称完全能供应整个巴黎用水所需,不过自来水订户花费不菲,第一年水费加组装费是一百英镑也就是差不多两千四百里弗尔,第二年开始每年一千两百里弗尔,每天可得到一桶二百四十七升的水,接着帕里耶公司又在圣日耳曼区、圣德尼斯城、安思延喜剧大街及圣殿大街都增设了水泵,不过它未能控制好投资,从1781年开始资金枯竭,债务缠身,另外入不敷出。 但神奇的是,在菲利克斯穿越来的那年,这家公司突然起死回生,股价大涨,居然从每股一千二百里弗尔蹭蹭地到了每股四千里弗尔,投机商想发疯般地往里面投钱。 原因不难猜测——特权渗入其间。 当时法兰西的财政大臣卡隆成为公司股东,随后那个债台高筑的阿尔图瓦伯爵也参股于内,钱哪里来的不得而知。 随后,有了特权撑腰的帕里耶兄弟公司靠制造虚假的利润报表,再度发行新股,欺瞒大众,又募集大批投资,让特权股东卡隆和阿尔图瓦伯爵于其中吃得发撑。另外,帕里耶兄弟公司还召唤“特权炮弹”,打压竞争对手瓦谢特公司,逼迫这家公司把价值百万里弗尔的商业储水池,用十五万的贱价出售给自己。很快,在虚幻的泡沫破碎后,公司股票下跌,很多投资人利益受害,于是就有人雇佣米拉波伯爵攻讦这家公司,而剧作家博马舍则为这家公司站台,展开场声势浩大的论战。 现在帕里耶公司又准备发行新股票,募来的钱部分要用来偿还债务利息,其余的要用来买圣母院水泵和储水池。 另外这公司还买了很多火灾保险,保不齐在走投无路时会偷偷纵火把水泵烧了,来骗保险金。 “这种腐朽的特权公司,必须要打倒!”菲利克斯大怒。 他很快就用笔,在报表边标注了几行文字: 发动舆论,揭批帕里耶兄弟公司内幕,抓住卡隆和阿尔图瓦伯爵做文章,将其定位为境外反革命势力,勒令破产,然后变股票为自来水债券,分其偿付,必要时以水代偿,占据其公司旗下的所有水泵。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3.情人政治 把这一揽子计划写出来后,菲利克斯感到非常满意。 当日下午他离开市政厅,驾车前往马尔斯校场的西区国民自卫军司令部,在栅栏圈起的广场上有八个掷弹兵连在等候着他。 掷弹兵没有单独的团营编制,他们都以连队编制存在于步兵营里,必要时可以单独抽调出来组成队伍,阳台上的菲利克斯便交给他们项崭新任务:一个月内,担当王宫的护卫队。 可事前菲利克斯为了探知王室的反应,就故意把消息泄露给卧底画师沙特莱,沙特莱再告诉瑞士禁卫兵连队,很快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听到了,很是慌张。 “不能让鲁斯塔罗上校的队伍接管这里,不然逃亡计划满盘皆输。”路易十六说。 “陛下不要惊慌,我们还是可以与鲁斯塔罗上校交涉的。”王后otg2ntc=提议。 但如果把这交涉任务交给大臣,如平等.菲利普、米拉波或杜穆里埃,岂不是等于公开向巴黎人说,国王全家非常心虚,不愿意接受市民武装的护卫? “让表姐去暗中交涉。”路易十六觉得也唯有如此。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曾经去拜会过菲利克斯和丹东,这条路她很熟悉,“对方提出任何要求都能满足,王室经费大约还有五十万里弗尔的结余,只要他开口,统统能给他。”王后局促不安地说。 当鼓声和笛子声响起,旗帜也飘扬起来后,杜伊勒里宫里的特使也抵达了。 于是整装待发的连队被临时叫停。江浙湖汉北 https:// “亲王夫人,您能驾临此处,简直是我莫大的荣幸。”司令部二层西南角,一处被改造过的茶室,穿着上校军服的菲利克斯殷勤地为德.郎巴勒夫人沏茶。 “王室拒绝国民自卫军担当禁卫,过去拉法耶特侯爵为司令官时不行,现在你也一样,法国国王不可能把安危托付在市侩分子的剑鞘上。”亲王夫人将白皙丰韵的手合在膝盖上,她的裙撑环绕着坐凳,宛若铺开的花朵,但表情却十分不满。 “这是国民制宪会议的指令,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新的宪政护卫队就会被组建起来,到时我就撤走。”菲利克斯也坐下来,笑嘻嘻地解释道。 “你该效忠的是法兰西王室。”亲王夫人不满而低声地指责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啧一声,很为难地说,在巴黎市长的选举上,我和丹东先生很难认为王室兑现了曾经的诺言,所以让我效忠的感情基础是不存在的,我不能为一个不存在的货物开出价钱来。 “那是因为国王和王后在动荡里丧失权力,要是以前的秩序,只要王后点下头,你想当元帅就是元帅,想当大臣就是大臣。”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成为王政派?” 亲王夫人冷笑下,说你本名菲利克斯.高丹,是个投机暴发户,是鲁昂的棉纺业大富翁;你化名鲁斯塔罗,现在又是革命党拥戴的巴黎市长,掌握了密布整个京城的警察和情报力量,明人不说暗话,王室需要你的效忠,“别说大臣了,就是当红衣主教、总枢机主教也没关系,你就是宫相。” “我这样的没有在罗马城接受过神学教育,也没有在教会履职的,也可以?”菲利克斯拉了下衣襟,极其受宠若惊。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已经在动荡里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可以换取等价的荣耀和权力。” “但我很害怕啊!”菲利克斯表情变得苦涩。 “你怕什么?”亲王夫人嗔怪。 菲利克斯喝了口茶:“王室恢复权力,那时候邀功的人就多了,流亡的贵族和教士要来邀功,和外国有关系的大臣要来邀功,我呢?我手上多多少少也沾了波旁王室成员的血,我如何自安啊?” 这话让亲王夫人哑口无言,良久她说西区的国民自卫军是你的,巴黎那个什么联席会议你发言份量也很重,只要你这次能替王室保存尊严(亲王夫人绝口不谈逃亡的事),王室经费里你拿走五十万里弗尔。 “我不缺这笔钱。” “那你想如何?” 菲利克斯笑笑,不置可否,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亲王夫人脸上满是阴晴不定,最终她又搬出了私人关系:“你妻家和庞蒂耶夫尔公爵家族结亲的,算起来你也可以喊我声表姐。” “我知道,我知道!”菲利克斯这才笑起来,好像两人的关系更密切一步似的,“表姐你是王后陛下圈子里的‘宫相’,王后本身就和宫廷素不相能,你与其是想让我保护王室,莫若说是让我保护王后。” “就是这个道理,顺带着便是长公主和王太子,这是多么大的荣耀,此后在历史上你必成佳话。”亲王夫人觉得菲利克斯真是个聪明人,至于普罗旺斯伯爵的死,你别往心里去。 “既然我是王后党的,又可以当黎塞留或马扎然,那也即是说,我可以当王后的情人,那个马扎然不也是来自奥地利的王后之情人?”当菲利克斯捂着胸口,恬不知耻地说出这话来,亲王夫人只觉得手一抖,温热的茶水 从陶瓷杯沿边不小心流出来,她手腕当即被烫了下。 “大胆,你如何说出这样混账而不自知的话语。”亲王夫人觉得眼前这位“新权贵”简直毫无体统,粗鲁地就像是头朗格多克的公牛,她涨红了脸,起身呵斥说,“你是不是曾看过什么伤风败俗的地下画册,认为王后就是个生性淫荡的人?你错了,她是个非常贞洁的女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是法兰西和奥地利王族联姻的光辉象征,各种流言蜚语里,她和许许多多的大臣、将军和侍从有染,但我负责任告诉你,那全是恶意中伤的谣言,王后年轻时确实贪玩过,但她从来都没给国王陛下戴过鹿角,你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对不起表姐,是我言语不慎。”菲利克斯急忙道歉,不过亲王夫人情绪很激动,她似乎不想再继续交涉下去,素来高洁孤傲的她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我穿上军服也不比费尔森伯爵差。”菲利克斯居然又没头没脑地说出句不敬之语来,说着还掀起军服外套,侧着细长的公狗腰身给亲王夫人看。 亲王夫人别过脸去,立刻甩门离开。 此刻菲利克斯抓了抓头发,咕噜两声,就唤来路易.奥什,说:“司令部的事交给雷米萨吧,你带着一个连队掷弹兵,跟我和杜蒙、武朗探长走。” 入夜望弥撒后,亲王夫人默默无言地坐在王后的藏书室里,想着方才菲利克斯对王室肆无忌惮的侮辱慢待,又焦急于自己未能完成交涉任务,顿有心劳力绌之感,不由得流下泪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4.孤岛王宫 看着最亲密的女伴,也是王室内最受尊敬的表姐这副模样,王后也不由得黯然。 但更让她痛苦的是,当今欧洲的局势却更让她感到不安。 真正愿帮助法国王室的,居然只有费尔森伯爵的母国瑞典! 古斯塔夫三世对俄罗斯开战,虽在陆战里败绩,但却在海上取得胜利,可狡猾的叶卡捷琳娜女皇成功策反了部分瑞典贵族,这批贵族素来对企图加强王权的古斯塔夫三世不满,此刻便拒绝服役,使得古斯塔夫三世在圣彼得堡海湾前饮恨而退; 至于西班牙王国,老国王卡洛斯三世已于两年前去世,他所开启的富国强兵的策略也彻底后继无人,卡洛斯四世是个庸俗无能的君王,在这点上他和路易十六非常类似,国家政权实则掌握在王后与王后情人戈多伊伯爵手里,西班牙虽积极准备干涉法国大革命,但它的情况永远都是那么糟糕,国内早已是危机重重,军队是孱弱不堪; 普奥俄间更是围绕着波兰问题,闹成一锅粥,哈布斯堡帝国在约otg2ntc=瑟夫皇帝在世时一贯的国策是联法制普,主管外交的考尼茨便是此国策的中坚,所以去年比国独立革命,普鲁士间谍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此外普鲁士也和英国结盟,因英国有很大利益在波罗的海,它不希望俄国在这片海域独大;针锋相对的,奥地利则和俄国女皇走得很近,不过利奥波德皇帝登位后,一改传统,主张和普鲁士和解,并不刺激法国,而是全力维持好本国在富饶的尼德兰地区的统治。 所以让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伤心的是,她的二哥在曼图亚城巡查时,曾和法国流亡贵族领袖阿尔图瓦伯爵会晤,明确拒绝请他进兵法国的方案,同时害怕遭到法国入侵的皮埃蒙特国王维克多.阿梅迪奥三世,曾向利奥波德皇帝提交了份备忘录,请求建立个泛意大利的邦联,而维也纳只需提供些幕后支援就好——利奥波德连这样的邦联都不想参与,也是一口回绝。 利奥波德皇帝的念头,通过驻法大使麦尔西伯爵的话,对王后说得非常清楚: “先前我们共同的兄长对奥斯曼的战争,已耗光了帝国所有的资金储备,若是我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帝国大厦便会立刻土崩瓦解。让外交使节奔波在驿道上累死几匹马事小,随意开启战争,导致成千上万士兵丧命事大,你永远不知道维持一支二十万大军要花费多少钱。” “表姐,就算我们逃出去,在边界处,摆脱巴黎人摆脱了议会,但布耶侯爵能坚持多久,我兄长的态度到底如何?谁能有个明晰的答案呢?”王后苦恼地询问。 “陛下不是说外省全是支持王室的黑党吗?他是从许多报纸上看江浙湖汉北到的。”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报纸上全是谎言,十份报纸一起说谎,再反复说十遍,黑白就颠倒了。表姐,我们实在不清楚逃出去会碰到什么!表姐啊,看你这样伤心,是不是去交涉时遇到冒犯了?”王后拭去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眼角的泪痕,关切地询问。 亲王夫人想了想,没敢把菲利克斯最疯狂的那部分言论给说出来,就是这位对报酬不满意,他不在乎钱。 “米拉波伯爵后,就让他当财政大臣不行吗!”王后叫起来,一位平民出身的,跻身御前会议,天大的荣耀恩泽不过如此。 可亲王夫人心神有些混乱,也只能支吾两下。 刚在这时,杜伊勒里宫外的格鲁塞尔广场,士兵的操练声此起彼伏,并且越来越洪亮! 吓得两位立刻站起来。 火光和刺刀闪光中,菲利克斯骑着匹马,挥手要求说,奉国民制宪会议请求,我带八个连的掷弹兵前来保护王宫! 两个连的掷弹兵很快列在卢浮宫处,其余四个连围住了杜伊勒里宫四面,还有四门火炮被牵拉到两座宫殿间的街道上,一字排开。 王宫底层房间里,戈斯连先生听到外面的变故,急忙叫工人们停下,用花草和木板把门给封死,以免被看出什么纰漏来。 “陛下!”菲利克斯接着带两个连的掷弹兵,直入到大厅内,红色军服的瑞士兵排成三列,个个枪上膛,刺刀雪亮,环绕着通往王室套房的楼梯口,将菲利克斯给挡住,他们悲壮地组成了守御王室的最后一道防线。不久,穿着黑外套的路易十六,出现在楼梯上,菲利克斯立刻对这位敬礼,路易十六有些不安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巴黎最近有个小案件,我想要当面询问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菲利克斯说。 他身后就是杜蒙和武朗。 “他是冲着我来的?”亲王夫人听到这要求,心中不免惴惴。 是不是白天交涉时她的愤怒和叱责,让这位恼羞成怒,蓄意报复什么...... “我去面对这位,我要高喊瑞士的掷弹兵保护国王。”王后愤怒地握紧拳头。 但亲王夫人阻止了她,说没关系,我去好了,事态未必糟糕到那程度,接着亲王夫人凄然笑了下,摸着王后的手,低声告诫,若是让这位发现了暗室、马车,就一口咬定,这是为来 年复活节王室全家前去圣克鲁城堡过节而准备的。 “表姐......”王后反手抓住了亲王夫人的手腕。 亲王夫人想要挣脱,王后却抓得更紧。 幽微的烛火里,亲王夫人坚定地对王后笑了笑,最终还是挣开了。 王室底层的值班室,菲利克斯和一行人站立,亲王夫人稍微抚了下秀发,镇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美好端庄的姿态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而亲王夫人身后,仅仅隔着一道墙壁的房间,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息的戈斯连先生和修缮工人们。 菲利克斯便说我最近在签发护照时,遇到了怪事。 “我根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市政厅的护照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到这,亲王夫人轻蔑地看了下杜蒙和武朗,意思说你这两个警察,当初来索城庄园时对我那副摇动尾巴的丑态,难道就忘记了吗? 杜蒙和武朗都有些害怕,他俩不敢面对亲王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可菲利克斯和奥什却丝毫不退,其中菲利克斯开门见山,“俄国使馆参赞科尔夫男爵,很奇怪地申请了两道出境护照,一道是巴依市长时的,一道是在我继任市长时的,并且还帮他在巴黎的全家,包括妻子、孩子、保姆乃至车夫都申请了,这很奇怪。” 这下亲王夫人面色苍白,她重申说压根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这是恶作剧,或者在煽动什么革命浪潮,恕我不能奉陪。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5.谁是你表姐! 值班室的地板上,菲利克斯来回走了几步,他对亲王夫人抗拒的态度倒也不生气,接着就非常恭谦地问:表姐,很多事情我也没有头绪,只是我的巡警们确确实实看到(菲利克斯把日期和时间都说了出来),俄国大使馆参赞科尔夫数次拜访您在索城的府邸。 场面刹那间静寂下来,墙壁油画下的亲王夫人眉目明朗,依旧是那副典雅端庄的坐姿,可暂且沉默着。 而奥什少校背着手,立在值班室门口,四名高壮的掷弹兵手持步枪,将这房间和大厅牢牢隔开。 杜蒙和武朗同样站着,不敢轻易置喙。 可亲王夫人毕竟是亲王夫人,她是聪慧而冷静的,她微微调整下姿态,就很流利地说出理由,自家在索城别墅里有几次私密沙龙,科尔夫男爵不过是宾客,他在市政厅申请什么护照,申请几次,和我毫无关系,“如果市长阁下有所怀疑的话,可以派杜蒙警督前往我的宅邸里搜寻宾客登记名单,对了。”言毕,亲王夫人从手袋里取出把精巧的扇子,刷得打开,说这面扇子上也有科尔夫男爵的签名,排在我谈话对象的第四位。 一下子,亲王夫人就把事情给撇清了。otg2ntc= 菲利克斯笑笑,说原来如此。 “你最好将你那肮脏龌蹉的幻想和野心收敛下,无秩序的环境催生了你们的滋长,可这世界不会是永远无秩序的,待到天主和君王的大军重临地上后,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菲利克斯表弟。”亲王夫人冷不丁,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菲利克斯耸然,连连鞠躬,说确实如此。 墙壁那边,戈斯连先生也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暗呼总算是过关结束了。 风忽地刮起来,窗帘摇摆了下,烛火也来回抖动数下,菲利克斯江浙湖汉北的声音响起:“武朗警长,看起来宫廷确实毫不知情,亲王妃阁下宽宏气度,没有计较任何人,我们出力的方向大约是错误的——你现在就带巡警队和一个排的掷弹兵,对的,就是这个数目——去俄国大使馆——这还用问?当然是把科尔夫男爵全家给扣押下来,并且知会巴黎四面城关,科尔夫男爵两份护照全都作废,得他把事情完全交待清楚才能离开巴黎。” 就在警察和掷弹兵一动不动,听候市长命令时,亲王夫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怒斥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说出这话瞬间,亲王夫人便明白,自己已来到悬崖边了,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奔跑着咆哮着逼近的狼群。 但她也别无退路了。 她恨死这个奸诈无耻的新市长,当初王后和自己是如何会有与他合作的痴心妄想的呢? 楼上王室套房内,墙上悬挂的水漏,发出恒久而又枯燥的嘀嗒声,路易十六盘着腿,沉甸甸的身躯压在不堪重负的椅子上,王后则紧张地坐在旁侧,楼下那菲利克斯是如何审讯的,有没有审讯出来什么,一概不知。 巨大的谜团就像是无边无际墨黑色的海雾,开始吞噬着杜伊勒里宫里的一切。 “表姐,郎巴勒亲王夫人,请天主赐予你福分和幸运吧,也请祂再度帮助法兰西王室渡过这次的难关。”王后默默祷告着。 其实害得亲王夫人落入现在田地的,正是国王和王后全家。 德.戈格拉已经测好沿路所有的驿站距离和策应点的设置地,布耶侯爵和费尔森伯爵也安排好了接应的骑兵队伍,要是国王全家分头,哪怕租赁马车,也能从王宫里成功脱逃,因为现在国民制宪会议还未能来得及组建属于它的王宫卫队,现在路易十六却要求暂且等等,等什么? 一个是等戈斯连改造王宫的工程完工; 还有个是等改装好的马车制造完毕。 先前亲王夫人就苦口婆心说:“房间的改造并不是必需的,想逃随时都能逃,反倒是大张旗鼓的工程随着完工期限的临近,反倒会招惹更多的怀疑。至于马车,更没必要,这不是郊游而是杀头的勾当啊陛下!” 可路易十六觉得,不留下个王室成员集结一起出逃的密室,仿佛就没有仪式感和传奇性似的。 另外,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还委托亲王夫人,请俄国友人科尔夫男爵搞来护照,然后全家冒充科尔夫男爵的身份出走。 科尔夫男爵全家出于对波旁王室的尊敬热爱,原本已将护照让给杜伊勒里宫,可路易十六又觉得那样会贻害留在巴黎的科尔夫男爵,便自作聪明地抓住“巴黎市长换届,文件混乱”的机遇,叫科尔夫男爵再向市政厅申请一份。 王后也是蠢人多犯错,她通过亲王夫人了解到,鲁斯塔罗市长就是菲利克斯,而菲利克斯和海军元帅凯嘉鲁埃家有亲戚,另外位俄国参赞卢普金男爵也是元帅小女婿,所以让元帅派仆人去请市政厅再好不过。 王后也知道,凯嘉鲁埃元帅和菲利克斯因某些事闹得很不愉快,但她竟然是这样想的(她对亲王夫人说): “海军元帅和这位新市长不睦,那就对他隐没掉新市长的真实身份,而菲利克斯见到是闹别扭的亲戚家来申请护照 ,为了卖个人情息事宁人,也会暗中慷慨照办的。” 这大约是宫廷内的人际规则吧! 于是海军元帅不知情,派仆人去申办,本来菲利克斯倒也不会阻拦。 但谁料到冥冥中因情伤而同样想去俄国的艾米莉,也出现在了申办人的名单上,这就引起菲利克斯的不满和注意。 事情也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向着败坏的泥沼滑去! “请别这样鲁斯塔罗市长阁下。”值班室里,亲王夫人继续立在墙壁下,凛然坚贞地像个哨兵,她的姿态苗条挺拔,是多美啊,胸前别着的花,随着平静的呼吸而起伏着,她似乎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她不会冒冒失失地出于意气把事情搞糟,只要还有线希望,她都要保护玛丽.安托瓦内特,她从十七岁守寡那年开始,这就是贯穿她余生仅存的信念。 “请原谅我啊表姐,为了京城的和平和安宁。”菲利克斯解释说。 “谁是你表姐!?”亲王夫人啐道,她此刻恨不得将菲利克斯痛骂一顿,虽然她毕生的礼仪教养,让她在这方面乏善可陈,不过最终她还是艰难地对他挤出了丝笑容,“科尔夫男爵护照的事,很容易解释清楚,但不能是现在,也不能有这些人在场,这关乎王室的颜面,但我会向所有人保证,王室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国家和百姓的事。所以请给我个机会,代国王王后陛下解释,只解释给你一个人听。”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6.另外条线 菲利克斯点点头,对身边的人说我去去就来。 楼梯口对着的椭圆形大厅内,亲王夫人微微昂起脖子,保持着仪态,身后跟着的是巴黎市长兼自卫军上校的菲利克斯,两人从国民自卫军掷弹兵和瑞士兵对峙的阵列间走过,“表姐......”路易十六自上而下,恰好看到这幕,痛苦地低叹。 “太傅!”此刻王太子也喊了声,却被女仆给掩住了嘴巴。 亲王夫人微微侧颜,看了看王太子和国王,露出下坚定的笑容,就继续往前走。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楼梯边,宫廷画师克劳德.沙特莱先生愤怒咆哮着,挥动拳头要阻拦菲利克斯审讯亲王夫人,其余的仆役无不黯然恐慌。 一名掷弹兵挡住沙特莱,将他打翻在地,沙特莱躺在地板上,被otg2ntc=其余人给扶起,嘴角流血,对菲利克斯是怒目而视,并整顿着王室赐予他的勋章,这幕也被路易十六看到眼底,是痛心欲绝。 宫殿一层左侧第四间房是个待客室,门被掩上后,亲王夫人燃起蜡烛,坐在面绣榻上,“实话实说,之前陛下全家准备前去自己的产业也即是圣克鲁城堡,却被市民阻拦下来,陛下和王后深以为耻。” “表姐,我是在问科尔夫男爵的事。”菲利克斯不允许她打岔。 亲王夫人湛蓝色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哀求菲利克斯不要再盘问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但菲利克斯却说这是我的职责所系,不然王室有三长两短,我没法对市民们交待,甚至可能上断头台。 “你这样聪明,你是黎塞留一般的人物,想个两全的办法吧!”江浙湖汉北 https:// “办法倒是有的,表姐。”菲利克斯说到这,就不再继续下去,而是指责国王、王后,“我和米拉波伯爵早就劝王室别轻举妄动,可没人听我俩的,最后就是所有人都没法下台,法国王室就不能等立宪制完成后,把权力改筑在政党和文官集团上了吗?” 亲王夫人悲戚地回答:“你不能强求自小就接受君权神授的陛下,将信任托付在别的什么东西上,比如贵族,比如民众,或者政党。” “他这是在抛弃所有的人!”菲利克斯生气地说,“原本对国王就敌视的市民和政治俱乐部自不必说,那些一心一意还想保护君主制的大臣们,那些外省贵族们,那些政党团体,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是,是国王无情抛弃了我们,他本该在巴黎和我们同进退共命运,可他只想他那一家子,扔下我们任人宰割。若是坚守现状,王权只是摇摇欲坠但还能勉力支撑,但若是如我所预料的那般,立刻土崩瓦解!” 他把“土崩瓦解”这个词发音发得很重。 “王权的名誉先扫地......”亲王夫人其实很赞同菲利克斯的话,但她除去惊惶哀戚外,还能有什么呢,“求求你,把这件事遮掩下来吧,这对你其实是好事啊,你们就在京城建起什么没有君王的共和国吧,到时你身为市长权力会更大的。” 菲利克斯闷声不回答。 亲王夫人见状,慢慢仰躺在榻上,她抬起手,将胸前的那朵红色的花儿,从别针上拔出,插入到了胸衣的谷间,随即柔声对菲利克斯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当真的黎塞留和马扎然吗?如果你真的想和宫廷建立起某种密切的联系来,那我来当你的情妇好了。” “表姐这可万万使不得。”菲利克斯大惊失色,他说你是法兰西宫廷内最神圣最美丽的王妃,十七岁起就守着终身贞洁的誓言,就算是日头从西边出来,我也绝不可能...... 行了,像个古代骑士那般半跪下来吧。亲王夫人轻描淡写,但又字字千钧,她解开了额头束发的镶钻项链和花环,然后合上了眼睛,完全是让菲利克斯为所欲为的样子。 菲利克斯轻咳声,真的半跪在榻前,在他眼前,亲王夫人的脚背,还微微挑着那墨绿色缎子为头的高跟鞋,映衬着她雪白的足,还有些隐隐的青筋,菲利克斯捧住鞋,将其脱下摆好,就低声询问说:“表姐,需要我做什么,您就尽管吩咐吧。” “别问那么多,帮王室遮掩好这事,你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那你们就得在科尔夫男爵申请的两份护照,后一份护照规定的时间动身。” 亲王夫人身躯颤抖下,说你能保证科尔夫男爵安全离开? “表姐,别无选择啊。”菲利克斯喟叹道,说如果科尔夫男爵后走,那追究起来,我少不得要背负个渎职的罪过。 “那好吧。”烛火下,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微叹声,答应下来。 接着她瞥眼望见,两人和半榻在护壁板上的投影,菲利克斯的手影子伸长了。 亲王夫人侧过脸,再度闭上了眼睛,一颗苦涩的泪珠滚落下来。 守寡十多年的她,现在就像是燔祭前一只洁白的羔羊...... 她绸缎绣边的胸衣开口很浅,两枚被勒高而挺拔的肉球随着呼吸的急促而急剧起伏,那朵鲜花就夹在深邃狭 窄的“幽谷”间,菲利克斯轻轻将其拔出,随后搁在鼻尖轻嗅了下,花香和乳香混合的芳馥,沁人心脾,催人情欲。 随后菲利克斯捻起那朵花,在她的香腮,然后滑到她的耳轮、脖子,又到颤抖的胸脯,“表姐你哭了?” “我从来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牺牲,但我不会后悔的,只是我十七岁开始就——恐怕会不如你意,请你不要迁怒于王室。”说着说着,亲王夫人都哽咽起来。 “别这样表姐。”菲利克斯动情地说,并表示我会尽力温柔的。 随后菲利克斯果然不负自己所说的话,他特别老练和娴熟地对待了亲王夫人,全不会让对方反感,并且享受到了肉欲的快乐,虽然亲王夫人在精神上很痛苦...... 大约半小时后,菲利克斯扣好衣领的纽扣,打开待客室的门,对站岗的掷弹兵招招手,说已有新的线索,你们随我来。 很快,所有人都在王宫门前集结。 “到底怎么回事?”路易.奥什对菲利克斯熬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不满,他认为这样会招致民众对国民自卫军的猜疑,尤其是这位市长兼上校与名美丽的亲王妃独处过密。 菲利克斯很镇静地说,线索有变,看来真正的敌人在巴黎城内。 “是另外条线嘛!”武朗虽然表面看起来粗蠢,可却及时替菲利克斯解围,说得高深莫测,把奥什都糊弄住了。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主要跟进另外条线,决不能让阴谋集团破坏巴黎的计划得逞。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7.国王的扁桃体 很快,巴黎市长和巡警队及掷弹兵连队,就坐着马车或列队,离开了杜伊勒里宫。 马车上杜蒙小心翼翼地发问,您是怎么得到亲王夫人的情报的。 菲利克斯凝重地回答,表姐是个多贞烈的女子啊!她十五岁嫁给庞蒂耶夫尔公爵家的儿子,两年后就守寡到现在,唉,我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撬开了她的唇口呢! 于是众人无不肃然起敬,既有对上司的,也有对亲王妃的。 次日菲利克斯在给国民制宪会议递交的报告里,很狡诈很含糊地把这件事给带过去,他把王宫修缮的费用清单给要到,并公开弹劾国王这项费用有超支嫌疑,并且装饰太过豪华。 菲利克斯暗中又指使几份忠于自己的报纸,开始声讨王室滥用经otg2ntc=费的行为。 瞬间各个俱乐部、报刊,乃至国民制宪会议本身都就这事大发舆论见解,整个巴黎城的民众也是沸沸扬扬,发酵开来。 但大部分民众认为:既然国王要把杜伊勒里宫装修得豪华富丽,那就代表着他想在这里长住下来的。 很快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王宫新的地毯、楼梯、斗柜和茶室及护壁板吊灯上,至于原来要调查的或者说很多人关心的:王室会不会趁着什么机会脱逃的这个问题,居然无人问津了! 只有刚刚走出阴冷地窖的马拉,还保持警惕,他假冒一个读者的来信写到: “弗朗索瓦先生问——我们的国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君主?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编辑马拉回答——那先生,你的观点呢? 弗朗索瓦先生说——我们的国王是个善良而糊涂的人。 马拉说——不,他只是假装老实,在装傻。 弗朗索瓦先生说——何以见得啊! 马拉说——从革命前后看来,我们的国王是个蠢货,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从逻辑上来看,如果一国之君是个蠢货,那就该把他放在疯人院里,马上就有宪法的法国人和盎格鲁人不同,没必要还奉戴个傻子或疯子在王座上;如果国王是个混蛋,是个装傻的伪君子,那就该把这家伙装在专门为这类人而设的机关里(指监狱)。 弗朗索瓦先生——天啦,马拉先生你想要的制度是共和国吗? 马拉回答——确实,现在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法国人民建立共和国的愿望,想想吧,现在法国国王不过是四轮马车上的第五个轮子而已。 弗朗索瓦先生——第五个轮子?就是国王没用了? 马拉回答——是的,完全没用。并且这第五个轮子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马车,滚向别处,以前叛国的普罗旺斯伯爵做过这样的事,另外个叛国的阿尔图瓦伯爵已做过这样的事,是什么让你们笃信同为波旁家族的男子,居然会和他的两个兄弟截然不同,发自内心地爱国拥宪呢?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一心要危害国家的奥地利婆娘呢?” 不过马拉的这篇文章并未能掀起很大的风浪,除去他那几千死忠订户(还有小部分是舆论对手买去研究的)外,普通民众对国王企图出逃这个话题的热度,已如晨时壁炉里的灰烬般意兴阑珊了。 真正受伤的,怕还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她违反了为死去丈夫守贞的誓约,她认为自己遭到了天谴,当夜她是那么花枝招展,典雅美丽,待到第二天五点钟的座钟响了后,她一下子垮掉了,她穿上了白色睡袍,嘴唇青白,无力地躺在床榻上,默默地流着泪,想起昨夜她凛然地对菲利克斯说的话:“等到秩序恢复后,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表弟。” 因为随后在接待室的半榻上,菲利克斯伏在她的背上,咬着她耳朵,做出了回答:“我要走的后路就是你啊表姐。” 她的双手撑在榻上,低下眼看到不断晃动的胸乳,落下了耻辱的泪....... 当王后前来探视她时,她赶紧背过脸去擦干了泪珠,对王后哑着嗓子说,一切都办妥了。 王后抓着她的手,泪水却涌了出来。 “赶紧走吧,亲爱的,别再犹豫了!”亲王夫人再度哀求道。 没过两天,杜伊勒里宫内又传来消息说,路易十六的咽炎严重了,并且根据医生的记录,还伴有重感冒的症状。 巴黎的各个社会团体,甚至包括雅各宾修道院这样激进的,都开始公开为国王健康祈福,圣母院则鸣响了大钟,前来聚集的民众成千上万。 大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国王的扁桃体上了。 这一年来,国王在百姓的心中,形象依旧非常正面,硬要说起来,百姓阻拦国王全家不让他们前去圣克鲁城堡,恐怕还是担心失去国王。 民众并不恨国王逃走,他们是害怕国王逃走。 当然如果国王真的逃走,这种爱意会变成什么,可就很难说了。 又过了个星期,路易十六两位老姑妈,以前往罗马城朝圣的名义,一去不复返。 这件事激怒了王后,她得到消息时,正在套房内亲手为王太子缝制件漂亮的小裙 子。 “怎么会有这样自私的人,她们突然逃走,会对王室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王后喊到。 果然更多的人警觉起来,罗伯斯庇尔,布里索,韦尼奥,各份报纸都开始炮轰起来,“国王全家有出逃的危险。” 国民会议的备忘录还有报刊,送到市政厅的案头,菲利克斯一一阅读,然后对前来商讨此事的米拉波伯爵说:“大伙儿的想法,就是要尽快建立宪政王宫护卫队,是吧?” 财政大臣米拉波伯爵,现在已是梅毒晚期的症状了,每天要疯癫七八个小时,但在剩下清醒的时间里,他像头蛮牛般的干活,他募集到了资金来扩充“立宪党俱乐部”,以旧的斐扬修道院为基础,他还极力游说国会拨出一笔一百五十万里弗尔的款子,维持一支数量有一个军团的“宪政护卫队”,军官职位面向各个等级开放,另外最让米拉波不放心的还是指券货币,他今天就来和菲利克斯吵,说诺曼底法郎开始顺着面粉、棉布的买卖涌入到巴黎集市里,并且兑换比率还要高于指券,你得收手。 “为什么?指券能和铸币竞争,法郎就不能和指券竞争?我的老大哥,你头脑清醒些,现在让法郎进来的好处就是,哪天指券一泻千里后,还能有个法郎取而代之,它的信誉可不像指券那样糟糕,政府还能靠印刷符号化的钱币得利。”菲利克斯这话虽然没有什么礼貌,可米拉波伯爵居然不太敏感。 一来,他的身体日薄西山了,没有精力和菲利克斯纠缠这些。 二来,他的好多债据也拿捏在菲利克斯手底。 菲利克斯的鄙夷话,他宁愿当作是亲昵的表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8.尽在掌握 米拉波伯爵此行还有个目的,那就是希望促成他的立宪党和菲利克斯联邦进步党的合作。 只要这两个党合作,就能推选更多的自己人进入到下届国民会议里,就能形成赞同君主立宪制的潮流,米拉波伯爵满心认为,国王路易十六是会留在杜伊勒里宫,和他共同进退的。 菲利克斯打着哈哈,其实他心底早就明白: 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铁定要逃逸; 亲王夫人向他献出贞操和胴体,居然是换取了个让蠢人能继续犯蠢的机会。 其实王室的一切行踪都在菲利克斯掌控之中,现在他已把西区国otg2ntc=民自卫军司令部,还有巴黎市市政厅及邮政署三个机关合并了,各有自己的班子负责运作,外围嘛有朱斯蒂娜夫人、圣勒男爵夫人还有劳馥拉等替他管理赌坊、沙龙和报社,搜罗方方面面的信息。 王后分别有价值差不多九十万里弗尔的首饰,分批打包,要送去蒙特梅迪要塞,早在菲利克斯监视当中,他详细记录下发送地址和收货地址,摸清楚了王室和外界通讯的所有道路; 路易十六呢,他本来将自己的马车图纸交给费尔森伯爵监制,可现在时间来不及,便临时买了辆大型公共马车,但路易十六还执拗地加以改造,花费清单是六千里弗尔,这笔特殊支出也引起菲利克斯的注意; 边境地带,布耶侯爵更是频繁调遣军队官兵,似乎正在沿着巴黎—沙隆—凡尔登—梅斯一线布置岗哨。 他都知道,可他却隐没不说。 因为菲利克斯始终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他想的不是“如何阻截王江浙湖汉北室出逃”,而是“这次出逃如何能让我获取最大的利益”。 秘密地,他牵头的“大穹顶会”这个组织在罗亚尔宫市场的包间内已开了两次会议。 大穹顶会,是联邦进步党的“果核”。 到现在成员也只有菲利克斯、塔列朗、丹东,棉花种植主和大船主法夫斯.拉利,最近才把鲁昂的制宪议员图雷给吸收进来,外加名愿效忠菲利克斯的报人普律多姆先生。 此外还有圣西门、卡尔诺还有拿破仑,尚在“接受考察”的阶段,当然这种考察连他们本人都不会知晓。 “我们是不会与立宪党和斐扬俱乐部合流的,当然也不会过分靠近雅各宾俱乐部及科尔德利埃俱乐部,我们得走出自己的道路来,既不是自由主义贵族的路,也不是小有产者卢梭主义的路。”菲利克斯如是说。 “王室要逃走?”在包间内,得到这个消息的丹东既惊讶又激动,然后他就询问,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们不能让王室逃走的图谋得逞。”老谋深算的瘸子塔列朗说,“那样会招致全国范围对巴黎的反叛,甚至是外国的入侵,会让拉法耶特侯爵和巴依卷土重来。” “那得向国民会议检举吗?”丹东问。 塔列朗却又说:“但我们也不能让挫败王室逃走的功勋,落在其他人手里。那样我们这股力量就会抵不住巴黎的激进力量,法兰西会共和国化。谁喜欢共和国?谁乐意真的普选?别逗了我的朋友们,你要维护神圣的财产私有,那就必须得狠狠压住无政府主义和卢梭的均产学说,如果你一只脚站在财产私有的坑里,另外一只脚却站在均产主义的坑里,那最终迎接你的命运就是车裂。” 图雷、普律多姆都翘着腿,抽着雪茄,眉头紧缩,他们觉得塔列朗这话赤裸裸不好听,可却是现实。 两条根本对立的道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只有理想主义者才会试图将其调和起来,而理想主义者最终的下场只有两类,发疯,或者死。 “要说同时踩两个坑,倒也有办法。”菲利克斯悠悠地说。 当大家问是什么办法时,菲利克斯就堂然说:“对内要发展生产和财富,加强国家政府的权威,这样就能压制住资本的贪婪残暴,分出部分蛋糕切给底层民众吃,让他们也能享受到利益,这说来说去就是个‘分配’;对外的话,只能靠发起对欧陆的战争,来从欧陆君王的手里,以自由平等的战旗夺来财富,并且把国内一切等级的大多数以国家名义拧成一股绳。所有人其实打心眼底都渴求自由、平等和民主,但群氓是没法治理国家的,最好便是人民们经过公议,郑重地把权力交托给真正的强者。” “罗马共和国也是这样,起先是元老院和执政官共管国家,但随着疆域的扩展,和对外战争的危机,就不得不推行狄克推多制,乃至最终的奥古斯都制。谁都害怕提到这两个词汇,但谁也逃避不了。老百姓讨厌狄克推多和奥古斯都嘛?”塔列朗问。 丹东说,不,其实他们并不讨厌。 慕强这种基因,是刻在人乃至野兽的骨子里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吧?”丹东大声发问。 “巧妙地利用这件事,打倒一批人。至于路易十六如何,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菲利克斯不疾不徐。 “事实上他要能逃出去,那反而更好了。”拉利先生接过话,“我们能支持平等的奥尔 良公爵担当摄政。” “我们需要的,只是波旁王室信誉坍塌的本身,而不是路易十六的首级。”丹东也心领神会,“按照我们法兰西的政统,嫡系王室出事后,就该让国王的近亲来摄政的,这层论起来谁能超越平等.菲利普?” “国王逃走,普罗旺斯伯爵魂断断头机,阿尔图瓦伯爵流亡叛国。”菲利克斯伸出双手,在壁炉火光照射下取暖,“平等就可名正言顺地摄政,我们可不就是部长大臣了?因为平等这个人离开我们,能干成哪怕一件事吗?” “再理想不过的傀儡。”塔列朗评价说。 接着这瘸子问,对了,米拉波活不长了吧? “对,我想继承他的政治遗产。”菲利克斯回答,接着他说,你们不晓得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呢! 塔列朗便说你是财政大臣,我该当外交大臣,丹东先生是司法大臣,图雷先生可以是内政大臣,陆军大臣可以让路易.菲利普来当,然后再让国民会议组建个“监国摄政委员会”,平等就是名义上的委员会主席。 这帮人再度拟好了名单。 思绪回到市政厅办公室内的菲利克斯,最终慷慨地对米拉波伯爵说: “我同意立宪党和进步党的合作。” 米拉波大喜,他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站起来,和菲利克斯握手,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王朝真的可以安稳得像磐石般。 “立宪党在巴黎省周边竞选,进步党在诺曼底等北面竞选,争取成为下届国会的多数派。”菲利克斯应诺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9.风向标 但很快米拉波伯爵就提到了将现在巴黎几个大区的国民自卫军武装改造为“宪法王宫护卫队”的事。 “这难道不是制宪会议自己组建的吗?国民自卫军,按照它的血统来说,该是属市政厅和公社的武装。”菲利克斯表示无法理解。 米拉波便苦口婆心,他很少摆出这样低的姿态,他说巴黎五个大区各抽出三个营,每营五百名士兵,这样合计七千五百人,先充作王宫的禁卫军团,他们得向宪政、国王和国民会议效忠,并得到国民会议的专项拨款。 菲利克斯表示拗不过这位财政大臣,他愿意照做,但他又问道,这新王宫禁军的司令官该是谁? “亚历山大.德.拉美特上校最为合宜,他是热爱自由平等的贵族出身,但却拥护革命。然后那个率先在制宪会议里表态放弃封建权利的诺阿耶子爵为副司令官。” “哼。”菲利克斯冷笑下,说老大哥你还真是站在斐扬俱乐部的otg2ntc=立场上啊,“三人帮”可是特别恨我的,因为原本博纳夫是想当巴黎市长,迪波尔想当巴黎检察长的,现在却被我和丹东取而代之,这个新王宫禁卫军团司令官拉美特是势在必得的,对吧? 米拉波说,我和三人帮又不是一条心,与其说我是为斐扬俱乐部做事,不如说我是为了组建立宪党,为了维护王朝的安泰云云。 就在他说个不停时,菲利克斯察觉他脖子上的那块水肿的硬块是又大又亮,只要这里聚集了梅毒液,他的眼睛就能神奇恢复视觉,心智也能恢复清醒,反过来只要这硬块消肿,那梅毒液就会流入到米拉波的眼睛和脑子里,非常奇特。 “只要国王愿接受我们的辅弼,就好啦。”米拉波伯爵说到此,也确实动了情,他掏出手帕来擦拭泪水,“一个国王和民众直接缔结神圣盟约的王国,是最好的制度准绳。” 接下来几日中,立宪党果然开始鼓吹,要和法兰西联邦进步党合作的事宜,斐扬俱乐部也频频和平等俱乐部互动。 不过暗中最大的得益者还是“鲁斯塔罗市长”,米拉波伯爵公开江浙湖汉北宣称,鲁斯塔罗就是我的继任者,这样立宪党里米拉波门徒,开始奉戴菲利克斯的号令。 https:// 菲利克斯便得以指示更多的报刊,刊登对帕里耶兄弟自来水公司的攻击,公开它在账目上的亏空,和利用发行新股票和购买火灾保险遮掩的事实,更为致命的是,帕里耶兄弟公司里的几个大股东姓名也被公诸于世:不但有现在于都灵宫廷内从事反革命事业的前财政大臣卡隆,还有阿尔图瓦伯爵,甚至连巴黎前市长西尔万.巴依也赫然在列。报纸上称,帕里耶兄弟公司长期依托特权股东鲸吞中小储户的血汗钱,并很可能资助反革命势力,要号召富有正义感的国会议员和检察长,对这个公司提起公诉,让其破产清算! 同时,距离科尔夫男爵第一份护照里规定的离境日期,还有三天不到。 菲利克斯哼着《他们都要来了》的欢快小调,来到枫丹拉夫托小庄园,他耍着手杖,是闲庭信步,好像这里就是他家,不,事实上也就是他家了,菲利克斯对艾米莉说,这个带花园和葡萄园的小宅邸过分陈旧,装潢也不太上档次,现在巴黎贵族逃亡七八成,许多设计师没了饭碗,要价只有昔日的三分之一,等你回鲁昂,我就把这里修缮下好了,钱我来出,你完全不用担心。 小庄园的四面,都有巡警。 就在菲利克斯叩门时,一名巡警前来低声说:庄园女主人应该用某种信号,和外界的人联络过。 “那人你们抓捕过,跟踪过吗?”菲利克斯问。 “他很谨慎,总共出现也只有一次,行迹和规律我们还掌握不透。” “好的,辛苦啦。”随后菲利克斯推开门,又走上了楼梯,喊到艾米莉、奥莱丽,我进门啦。 艾米莉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窗帘在风中摆动,孩子正在内室地板上爬动着,玩着木马。 “你刚才在看什么?”菲利克斯问。 “没有。”艾米莉否认。 菲利克斯便也踱到了阳台处,他好像看到枫丹那边树林里,隐隐有镜片的反光,但当他露头后就迅速消失了。 菲利克斯便掖了下艾米莉的美利奴羊毛围巾,柔声说别着凉了,随即吻了吻她。 “别这样。”艾米莉有些尴尬,可也还是回吻了他,说我们进屋生火取暖吧。 “好哇。”菲利克斯就又坐在酒柜边的那把安乐椅上,一面和奥莱丽逗乐,一面对艾米莉说,科尔夫男爵三天后要启程。 艾米莉有些惊诧,“护照上不是十二月十二日的吗?” “他申请了两份护照。” 还没等艾米莉问,菲利克斯就沉声对她说:“两份护照,任何人都不会糊涂到犯这样的错误,只能用阴谋来解释。所以你没掺和进去,其实还是我故意大吵大闹,救下了拉夫托家也救下了凯嘉鲁埃家。你也别问,到了下个月十二日后什么都真相大白。” 艾米莉虽然有时觉得他虚妄 恶劣,可关键时刻这个男子是不会犯错的,就看你和他是不是站在一起。 随后菲利克斯用种愧疚的语气说:“我明白,我已经把你们都得罪了。最让我后悔的那是那日把你给惹哭,我是个商人,所以我的言语里不可避免地会有些价钱、交易的味道在内,但我从未指摘过我俩曾有的感情,只不过我付出的办法并不能都让你接受,这是我的错。” 说完菲利克斯叹口气,眼眶有些红。 男人哭泣的感染力,其实比女人要大得多。 艾米莉的心情也矛盾复杂不已,以至于她到现在该是爱还是恨,全是笔糊涂账。 “那个蒙杜兰侯爵?”菲利克斯顺水推舟般地问出来。 “你放心我和他没什么的。” “你嫌弃他是个穷贵族。”菲利克斯哈哈笑起来。 艾米莉脸都涨红了,好像听到了最刺耳的嘲弄。 但接下来菲利克斯正色警告道,说你也告诉你外祖父,要和这批来路不明的外省贵族保持距离,我在阿维尼翁城时曾见过名来自索米尔的葡萄酒商,他告诉我,最近布列塔尼、旺代还有普瓦图的贵族们,有的在向巴黎走,有的则串联许多流亡神甫,要搞反革命暴动。 “我明白了。”艾米莉闭上眼睛,回答道。 “他的通信地址是哪?”菲利克斯追问了句。 艾米莉瞪大碧绿色的眼瞳,很不满地回答我和你并没夫妻间的义务,所以绝不会出卖蒙杜兰侯爵。 “所以你就把屋顶的风向标给涂黑,向他告警,让他远离枫丹,这是法国舰队的一种联络方式,对不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0.女裁缝故技重施 当菲利克斯说出这话来后,艾米莉窘迫而又畏惧,她盯着菲利克斯靠在安乐椅上一动不动的脑袋,好像在等着它歪上那么一歪,才敢开口说些什么。 “艾米莉,你和凯嘉鲁埃家族无意间和他有过往来信件,这便是留下证据,证据有时候是会致命的,你只有相信我才行,我有能力把一切都不动声色销毁掉,让你在这案件里清清白白的。”菲利克斯别过脑袋来,“我不会害你的。” “我只知道通信地址,但并不知道蒙杜兰侯爵和法劳丰侯爵的居住地。” “有通信地址就好。对了,我可以吗?”菲利克斯打开了雪茄盒。 “普罗旺斯大街......”艾米莉的嘴唇好像是被火烫到似的,报出这个名字来。 菲利克斯叼住雪茄,对她张开双臂,做出个来我这里的姿势。otg2ntc= 艾米莉便垂着头,坐在他的膝盖上,被菲利克斯给抱住,说一切全没有问题,“奥莱丽爸爸的航船可平稳呢!” 两分钟后,菲利克斯突然对她说,你还是骂我两句吧,不要这样乖巧,我又有些不适应。 艾米莉愣住了。 “安第斯山的猴子。” “太老掉牙了。”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棕皮胡格诺!” “这太宗教敌视了,再者我已皈依罗马教宗了。” “你爷爷的锹子的!”艾米莉憋了半天,说出这句诺曼底、都兰和布列塔尼人最粗俗的骂人话来,然后她狠狠揪住菲利克斯的耳朵,这样终于让她解了不少气。 “这才好,这才好。” 在艾米莉处用完中餐,菲利克斯才离开,他记住了普罗旺斯大街的地址,便让警察去侦测。 晚上时报告就来到菲利克斯的案头:蒙杜兰侯爵的发信地址,是普罗旺斯大街家豪华的旅馆,这旅馆素来是圣多明各、圭亚那阔气的种植园主和商人的聚居地,博阿尔内子爵也在其中,他新近刚刚被任命为殖民事务大臣,主要就是负责拟就圣多明各自治法案。 “哎呀,不可小觑呢!”菲利克斯想要和大穹顶会秘密商议此事,就发快信要求成员在旺多姆广场处的圣勒男爵夫人宅邸碰头。 但一辆小车此刻停在市政厅后院,戴着彩色羽毛帽子的圣勒男爵夫人即贝娜儿,急匆匆找到了菲利克斯,得到许可进门后就喊到:“小爸爸!” “在这里喊我鲁斯塔罗市长。”菲利克斯纠正说。 然后他给了“孩子”两颗糖果——用一千里弗尔的指券包着的糖果,圣勒夫人收下来,就告诉他,妮可儿夫人有古怪。 “你说来听听。” 原来,菲利克斯安排妮可儿夫人和圣勒夫人互相帮扶,同时也在互相监视。 圣勒夫人刚十五岁,才接触了男人,享受到卖春的好处,拿到不少“糖果”,正是心焦眼热的当口,还想靠取悦菲利克斯、塔列朗、列德伦甚至是小卒子帕雷,不顾一切地继续往上爬;但风月场的“老兵”妮可儿,也即是项链事件里的俄利发男爵夫人,一个出售吻和情欲的女裁缝,相貌酷似王后,却感到倦了,她想在退隐前好好捞一笔,“她的仆人偷偷告诉我,有位外套上戴着勋章的假发男人在找过她,似乎给了她一大叠银行提款券,说是去西岱岛银行去就能兑现。” “代价是什么,你知道吗?”菲利克斯问。 贝娜儿.圣勒摇摇头,黑眼睛里还有些稚嫩的气息,“只是听她仆人说,这笔钱可不少呢,她给了仆人足足一千里弗尔的遣散费,当真是优厚,那她本人差不多该能拿到五万到十万。我很忠诚的市长爸爸,我先告诉了卢森堡宫的朱斯蒂娜夫人,夫人让我再来报告您。” “你很好。”菲利克斯赞许说,便又给了孩子一颗糖果。 当菲利克斯带着群警察,推开罗亚尔宫集市街妮可儿夫人的宅门时,这位正在镜子前,穿着数年前她模仿王后的那套衣装和帽子,转来转去,并整顿着发型和妆容,调节细微的表情,力求精益求精。 从镜子的反光里,菲利克斯确实感到她能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门开了,妮可儿夫人惊呼起来,随即她被菲利克斯推到了椅子上,虽则惶恐,但她笃定要搞这笔酬金,便百般抵赖起来。 “你以为你长得像玛丽.安托瓦内特,会给你带来财运、幸福?错,更可能是可怕的灾患。”菲利克斯训斥她说,随后扯下了她的假发,妮可儿夫人又夺回来,眼睛生气地盯着菲利克斯,不说话。 “愚蠢的女裁缝。” “我没你聪明,但蠢人也有蠢人赚钱的法子。” “别把命给搭进去,谁来找你的,那个戴勋章的人是谁?” 妮可儿夫人再笨也晓得是仆人走漏风声,她愤怒地盯住仆人,觉得一笔十万里弗尔的好买卖被搞得鸡飞蛋打,但菲利克斯捏住她的嘴巴,把她脑袋掰转过来,“你快回答我。” “我急着要钱,我没法子,我在博斯的乡下有两个孩子要养. .....” “那你就等着两个孩子进济贫工场吧,傻婆子。”菲利克斯恶狠狠地说。 这话确实起了效果,“我也不想的,我跑罗亚尔王宫市场这么久,攒了差不多十万里弗尔的积蓄,半辈子的积蓄,但现在的行市我年龄熬不住,我那乡下丈夫又是懒鬼酒鬼,他急着要拿我的钱去花天酒地,他就对我说妮可儿,钱要能生钱才好哩,想想你的两个孩子吧,想要我对他俩好点,你就尽快把十万变十五万......拿到信后我怕得要死,那混蛋真的会为了勒索我的钱,殴打甚至杀掉孩子的,前两年有人告诉我内幕消息,说以后巴黎自来水公司会发达的,帕里耶兄弟公司正在出一千五百里弗尔一股的股票,三年后保准能涨到四千到五千里弗尔,我,我便买了六十股。” “你看到报纸关于这公司的报道了?”菲利克斯松开手。 妮可儿夫人嚎啕大哭:“天杀的,这公司就是个骗子啊,现在股票已跌到六百里弗尔一股了,交易所已关闭它的买卖了。我亏空了五万多里弗尔,还有三万多被套住,我的孩子命绝对会保不住的,我只能铤而走险,只有干了这票......” “那你就会死,会上断头台!就算沾染你颈血的钞票到你丈夫手里,你两个孩子还是保不住。” 妮可儿夫人已经快崩溃了,只顾说我没法子啊。 菲利克斯就坐在对面陈旧的椅子上,对女裁缝说,“你该离开博斯,我能在鲁昂彩票匦给你谋个差事,每年能有一千八百里弗尔,够抚养孩子了,但你能忍受那种简朴,有些拮据的日子吗?”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1.投石问路 没有珠宝,没有华服,也没有舞会和没完没了的调情,妮可儿夫人反倒觉得内心轻松起来,一年一千八百里弗尔的话,足够生活,还能让儿子接受教育,让女儿带着嫁妆出阁,在鲁昂有家小小的公寓存身,平稳过完余生也不错。 巴黎这个残酷美丽的围城,是到了该逃离它的时刻,这点上妮可儿夫人的想法和路易十六雷同。 可很快恐怖的神色又在她眼睛里浮起来,她害怕酗酒粗鲁的丈夫,另外也舍不得十万里弗尔和帕里耶公司的股票,更不晓得菲利克斯承诺的真伪。 “那人给了你多少酬金?”菲利克斯继续问。 妮可儿夫人报出了数目,并说对方给钱十分爽快,但要用她的命做抵押。 “把钱给退回去,我还是那句话,犯不着为这笔钱搭上命。”otg2ntc= “我的命可值不得这个数目。”妮可儿夫人凄然地笑起来,“我十四岁就在巴黎干‘跑王宫’勾当,和贝娜儿.圣勒的年纪一样,王后出事前我没有红,我和德.拉.莫特伯爵夫人合作让王后身败名裂后,我倒是红了两年,可也就是两年罢了,我本还是渴望再度翻红的......” “你知道你会什么时候翻红吗?”接着菲利克斯报出答案,“那便是你和王后一道上断头机的时候,收手吧妮可儿,不,俄利发男爵夫人......你现在毕竟是替我办事的人,我得保护你的周全,这也是身为企业主的我的职责。算了,我也不问是谁给你酬金的,他们要你做什么?” “让我打扮成王后的样子,顺着巴黎城关,往西走,穿过诺曼底,到瑟堡。” “是不是还有个人假扮国王呢?” “差不多,他告诉我,王上和王后在七年前走过这条路线,还说江浙湖汉北布雷斯特和瑟堡的法国海军舰队会接应我们。” 菲利克斯明白了,妮可儿夫人被王室暗中收买,大概率是通过这条路线行“声东击西”,迷惑国民制宪会议和巴黎民众,而实际上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则会...... 想到这,菲利克斯翻翻眼睛,对妮可儿夫人低声说:“你想不想拿这十万里弗尔呢?” 妮可儿夫人眼睛又迸发了光彩,不住地点头。 “拿也可以,那听我的,你先花费一万里弗尔。” “做什么?” “雇人把你丈夫给杀死。”菲利克斯冷漠地说,他说这个男人酗酒赌博,虐待孩童,还殴打勒索你,也该死了,他不死你永生都不好过。 “可这是弑夫的大罪,没有神甫能接受我的忏悔。” “只要你有钱,总能在临终时得到救赎的。另外再花一万。” “做什么?” “收买和你同行的车夫,叫他中途改道,去哪呢?就去勒阿弗尔,带着剩余八万现金,找个叫奥弗莱先生的富农,他在当地很有势力,也是我的朋友,我写信叫他想法子把你孩子从博斯接过去,你就隐居下来,等到时机合适我在鲁昂彩票匦行里给你谋份差事,这样你每年能有差不多四千里弗尔的入账,生活绰绰有余了。” 妮可儿夫人激动地无以复加,她恨不得跪下来给菲利克斯叩头。 “彩票匦行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勾当,你最好找个当地军友会的头目嫁了,这样就有遮风挡雨的树荫了。”菲利克斯继续指点道,然后他告诉妮可儿夫人,你绝不能对任何人声张,说我来找过你,只装作一切照办的样子,明白嘛! 三天后,俄国使馆参赞科尔夫男爵全家,持巴依市长发给的执照,悄悄地离开巴黎城。 这时候没人知晓,这位的离开,会给整个法国带来多大的动荡。 当日菲利克斯特意来到巴黎南郊的索城,造访了“表姐”德.郎巴勒亲王夫人。 “最近已经有报纸开始猜疑王室会逃走。”菲利克斯投石问路。 表姐则很沉静地答复说,全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菲利克斯又说: 人们都说,布耶侯爵是策应国王全家逃走的阴谋家,这不,先前在南锡兵变时被他罚去布雷斯特军港做苦役的一百四十四名士兵,现在正路过巴黎,被市民们抬起来欢呼游街,国民会议都说,布耶侯爵想置之死地的乱兵,却成了国民会议的英雄,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我听说了,米拉波也好,罗伯斯庇尔也好,都求那群乱兵把衣服解开,然后发疯亲吻着他们肩膀上苦役犯的烙印(鸢尾花形状),说这是和残暴专制斗争获得的勋章,什么时候乱兵、罪犯也成了英雄?这就是荒谬的革命啊,表弟!”亲王夫人反过来希望说动菲利克斯。 “表姐,你我都是那种关系了,你该信托我。那我问你,十二月十二日是不是王室想往梅斯要塞那边出走?”菲利克斯有点急躁地询问。 “你神通广大,又掌握着巴黎内外邮政,倒来问我?”亲王夫人依旧守口如瓶。 “那便等着瞧。”菲利克斯气急败坏地说,便要离开了。 “别太过分!”亲王夫 人怒色言道,她说自己委身于你,你现在倒要得寸进尺? 菲利克斯便又笑起来,反过来诓骗亲王夫人说,那我能不能替王室效忠,制造个“迷雾”?说王室企图逃走的方向,是往西北,去瑟堡港口呢! 亲王夫人睫毛明显抖动下,坐下来,不作回答。 “陛下1783年去过瑟堡,这条路线他最为熟悉,沿路驿站城镇是烂熟于心,要是在报纸上鼓吹这点,相信的人肯定会不少。”菲利克斯继续兜售他的那套。 但亲王夫人还是没给出答案来,最后她落泪,动了真感情,对菲利克斯坦承,你只管为王室效力,保全陛下全家,你便有首功,以后王朝光荣复辟,我的心和身子继续都是你的,你会被封为诺曼底公爵,和我携手为王朝效命,说不尽的荣耀欢愉,不好吗? “那......好吧,我听你的,表姐。”菲利克斯便不再追问,这才准备告辞。 可亲王夫人有心要热络巴结他,不但留他用了午餐,还舍却廉耻,尽心侍奉,在自己香闺卧室里,让菲利克斯又得逞了一次。 这次啊,卧室床榻边墙壁上,可还挂着年纪轻轻就去世的郎巴勒亲王画像呢...... 十二月到了,国民制宪会议为激怒布耶侯爵,不但赦免了那一百四十四名乱兵,还把他们充作“宪政王宫禁卫军”里去,此外菲利克斯也宣布,抽出三个营给制宪会议组建新禁军所需。 其余四个区也都照做。 斐扬派的拉美特上校大喜过望。 路易十六请求瑞士兵为内庭护卫,新禁军为外庭及广场驻军,得到制宪会议的认可欢迎。 防务随后开始交接! 这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2.瓦伦 十二月十一日的黄昏,让.布格连和艾蕾这对新婚夫妻,将老保王党戈斯连先生的手臂挽着,将其夹在中间,三人说说笑笑,漫步在革命广场上,这座广场旧制度时代叫路易十五广场,最近才改名的,几座国王的青铜雕像还矗立着,攻陷巴士底狱前的关键日子,国王的龙骑兵队和起义市民都在这里流过血,“愿这样自相残杀的行为永远不再发生。”望着冬日寂寥的天空,戈斯连老先生喟叹着说。 “国王曾在对岸的大校场祭坛上发誓遵守宪法,只要他能践行诺言,那法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布格连宽慰老先生道。 艾蕾觉得这群男人谈起革命反革命的话题来,就会没完没了,她丈夫算是十分温和的,要是俱乐部那群“政治莽夫”,怕是恨不得要拔剑相斗,于是她就岔开话题,问老先生王宫的修缮结束了? “很顺利地结束了,我替王宫节约了差不了十二万的料子钱和人工费,也会得到枚勋章的。”老先生很自豪地说。 王室的封爵和勋章,其实已被制宪会议撤销了政治意义,只剩单纯的荣耀意义,可即使这样,夫妻俩也为戈斯连先生感到高兴,艾蕾亲了下老人的脸颊,说我们都为你自豪。 “我现在有时间啦!”老人兴奋地说,“所以顺带为我的小兄弟otg2ntc=让设计下他诊所的图纸。” 说完老人就脱离两人搀扶,从肥大滑稽的外套里变魔法似的掏出卷图纸来,展开后,布格连兴奋地喊起来,说就是这样的,我梦想里的诊所模样。 临近巴黎北面的几个区的交汇点,地价还比较低廉,老人为布格连设计了所不大但配置齐全的诊所,空地则用花木和栅栏圈住,“二楼是你们夫妻的住宅,还留出了两个儿童的婴儿房呢,将来人丁更多的话还能翻盖第三层楼,至于诊所,若是让以后的事业扩大,就在这空地上直接增设房屋和走廊,慢慢会成为座容纳三百名病患的小医院的。” “那里的工人很多,三百的容纳量我还生怕不够呢!”布格连说。 “季约—奥特医院能有三千到五千人规模,你得多赚些诊金才行。”艾蕾提醒说。 这时戈斯连老人握住布格连的手,“让,你是很好的。你的眼睛江浙湖汉北里既有病症,也有病人,而大部分医生的眼里只有前者。我很开心,能当你的朋友。” https:// “别这样说啊我的老人家,弄得你明日就要离开巴黎似的。” 听到这话,老人吱呀了下,随后心事重重的看着塞纳河上的落日,不再说话。 同一个落日照耀下,法国有座叫瓦伦的不出名小城镇,或者说仅是个居民的聚集区,它的规模要比圣德约镇小的多,位于东北境,阿尔贡森林的两条山脉间,横跨埃尔河两岸,有一千五百个灵魂在这里过着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所描绘的《工作和时日》,他们要么是店主和手艺人,要么是劳作在果园和麦田里的农夫,和密布法国的其他小城镇没什么不同,瓦伦是个标准的“穷乡僻壤”,最重要的道路从城镇南面通入,穿过该地城堡教堂的拱门,然后弯弯曲曲地经过镇子,再越过河面上一条狭窄的木桥,继续沿着北走,大约二十法里就是色当和蒙特梅迪要塞,再跨过这两座要塞,便是比利时,现在那里战火纷飞——独立革命党正在和从维也纳开来的大军展开悲壮的殊死抗争。 瓦伦虽有这条道路经过,可此路却养护不善,非常粗陋,没有什么商人路过,在这条路上频繁出没的,只有当地的农夫和要塞军事人员,无论是地理还是经济政治,瓦伦城都是法国的一个不为人知的“死胡同”所在。 不过最终它出现在费尔森伯爵和戈格拉少校的地图上。 因国王的车队要避开革命化的凡尔登要塞,离开宽阔平坦的王家大道,所以就只能折北,取其他道路前往目的地,蒙特梅迪。 而瓦伦城恰好就在这道路的中间,必经之地。 这就是德.戈格拉少校的测量结果:瓦伦是最理想的策应点,便要布耶侯爵派驻一支军队来,接应国王全家,并提供马匹。 然费尔森伯爵事前的担心也有道理,那就是这座叫瓦伦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它的政治倾向到底为何? 瓦伦城虽小,但先前三级会议时,它也是个市级的司法选举区中心,在这里选出了代表,聚集在市广场的民众和其他地区没什么不同,他们先是高度颂扬国王路易十六,接着提出杂乱无章的陈情书:降低赋税,削除特权等级,更多经费投入教育等等。 虽然杂乱无章,可陈情书却唤醒了民众对原本死气沉沉的政治氛围的热情,他们开始期待着陈情会有所结果,国家会对各个领域展开普遍的改革。 后来巴士底狱被攻陷后,瓦伦也展开了场大规模的庆祝活动,礼炮齐鸣,燃放焰火,男女老幼在广场上尽情跳舞,给穷人分发面包,家家户户将蜡烛和灯笼摆在窗台,照亮整个城镇,大家也许不太了解巴黎到底发生什么,可他们大部分人确实是希望国家变好的,随后在市政厅改选后,瓦伦居民一面产生了狂热的地方 自主性,但另外一面却也增强了种认同感——法兰西民族认同感,也是对本国革命的认同感。很快,瓦伦城也组建了自己的国民自卫军,全城十六岁到五十岁,身体健康的男性全是“士兵”,军官是自己选举的,三百人,分为两支连队,一支是“掷弹兵连队”一支是“猎兵连队”,前者穿着王室的蓝白色制服,后者是翠绿色制服,都拥有自己的旗帜和鼓手,在城市广场周围操练队列,他们背着的其实都是农家的老旧猎枪,弹药也不多,但所有士兵心中都有种坚定的目标,“保护城市,保护法兰西”,而前来参观操练的父老乡亲们,看到子弟兵的军服时,涌上心头的那份自豪之情也是无法形容的。 教士组织法颁布后,瓦伦城同样站在国民制宪会议一边,不准抗拒派教士再掌管忏悔室和圣器室。 现在临近年底,奥地利军队未来会入侵法国的消息再度在东北境激起大规模恐慌,瓦伦城对此深信不疑,虽然这些“警报”毫无依据,可瓦伦还是不顾一切地寻求帮助,它居然搞来大批枪支弹药,让国民自卫军更换一新,还搞来了四门加农炮摆在市政厅仓库内,现在瓦伦这座小城竟然成为该地区武备最大最全的一处! 尤为重要的是,先前一支号称“列日团”的武装从瓦伦城越境去比利时,打首的女领袖叫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她将巴黎的革命态势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市长和自卫军军官。 于是他们更加认定,法国和奥地利专制君王免不了有一战,这是迟早的事,当危险真正降临时,提前准备往往能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 于是瓦伦不但馈赠了列日团一百支燧发枪,还有一门加农炮,并且原封不动地将列日团的革命精神给留存下来,厉兵秣马。 瓦伦,这座不起眼的小城,时刻警惕着,时刻准备为祖国效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3.朕的自由 还有一点必须要说明,瓦伦和当地许多邻近的城镇,和驻扎在要塞里的王家军队,关系始终非常紧张。 东北境的王家军队混杂了大量的异族雇佣兵,德意志兵、瑞士兵、佛兰德斯兵等,这群人有可能会受革命影响奋起反抗贵族军官,如斯腾内要塞兵变如南锡兵变,但也别指望他们对待当地居民会多好——他们到了某个城镇,居民要自掏腰包负担他们的食宿不说,这群士兵狂饮烂醉后还要调戏妇女,甚至还会被包税人雇佣去催缴税款,殴打百姓——远不如菲利克斯带军扫荡罗讷河谷时,用指券做买卖的公平和气。 巧的是,布耶侯爵刚刚镇压过南锡兵变后,就有一支六百人的步兵特遣队出现在瓦伦,这引起当地很大的惊恐不安,革命后的市民拒绝士兵入住自己的房屋,于是市领导在城镇边一座废弃的圣方济各女修院为这些步兵找到住处。 一个月前,这支步兵队撤离。 但很快,即十二月伊始,布耶侯爵又派了六十名骑兵来到瓦伦,非但如此,整个默兹地区全是鸡飞狗跳,许多城镇都看到大量信使、骑兵,还有调运军火的大车走来走去,“步兵和骑兵的队列前进又后退,前一天来,第二天又走,到处更换营地”,困惑后产生的就是猜疑。 十二月五日,更大的人物到来瓦伦:布耶侯爵的小儿子,还有位otg2ntc=叫德.戈格拉的少校军官。 瓦伦市长骚塞先生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戈格拉就欺骗他说:“马上驻屯在瓦伦的轻骑兵们会往西走,去接应件王国保险柜里的秘宝。” 什么“秘宝”?看着贵族军官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骚塞先生陷于怀疑里。 为了打消骚塞市长的怀疑,戈格拉少校就开始使大量热情的爱国主义词汇,他又欺骗骚塞曰,军队的调动是为了防备奥地利可能的入侵的,但士兵们需要军饷,我们派骑兵就是为了去领军饷。这触动了骚塞先生的心弦,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骚塞是个杂货店老板出身,他的感情是很淳朴的,和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居民一样。 而瓦伦的政治俱乐部分子则没那么客气,他们对贵族领导的军队完全没有信任,便给省议会写信,检举告发,说“默兹地区的王家军频繁无目的地调动,并且骑兵全是说德语的,似乎在酝酿着重大阴谋。” 省议会又将信件传到了巴黎。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巴黎的国民制宪会议陷于混乱里,部分议员相信国王准备向布耶侯爵的梅斯要塞逃跑,以求奥地利大军的保护;部分议员则相信报刊里所云,路易十六最可能选择的路线,则是巴黎—鲁昂—卡朗唐—瑟堡,在彼处得到贵族力量最强的舰队帮忙,占据法国西北角,呼吁英国的干预。 但更大部分的议员则喊到,完全是无聊无证据的污蔑,其中为国王辩解最出力的就是那要“为我们敬爱的国王打造镶满钻石和黄金的王座”的巴雷尔议员,他几乎都要哭了,他说:“我们爱法国国王陛下,就像敬爱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位父亲,他的一位弟弟叛逃,另外一位弟弟叛逃未果而死,两位姑妈也出逃,家人都抛弃了他,我们为此感到多么的伤心!如果我们再抛弃再无端猜忌国王陛下,那该叫陛下怎么活!” 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这三人帮,也全力为王室说好话,并且发狠说,要制宪会议通过法律,以后无端污蔑攻击王室尊严的,统统流放去圭亚那,视同违宪反革命罪行论处。 一时间,连最坚定的革命者罗伯斯庇尔也无所适从。 只有坐在市政厅或司令部里的菲利克斯,在十一日晚上,和丹东先生在旺多姆广场新开张的“帕尔纳斯餐室”内开了瓶波尔多葡萄酒,碰了杯,劳馥拉有些生气地坐在一旁,这段时间她师父不是去枫丹,就是去索城,全把她给冷落了,于是菲利克斯是好劝歹哄,总算让她开怀舒颜。 “为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女公民的健康美丽干杯。”菲利克斯举着酒杯。 “为大家的前程和财富干杯!”丹东紧随其后。 “为了男公民鲁斯塔罗.梭伦市长无处不在的爱情开花结果,干杯!”劳馥拉也举杯嘲讽道,让菲利克斯有了那么点点尴尬。 入夜时,杜伊勒里宫里,路易十六突然召见了值班军官德.穆斯蒂耶和麦尔科伊尔,这两位住所在卢浮宫,而卢浮宫有走廊和杜伊勒里宫相连,见到面后,国王要求他们脱下军服,换上私人信使的衣服:大衣,短马甲还有圆边帽子。 这两位在禁卫军内服役二十年的尉官面面相觑。 “这是国王的命令。”路易十六有些威严地重复道。 “我将完全献身于我们的国王,对主人保持无可质疑的忠诚!”两位尉官不能想任何其他的事,只能无条件地领受这命令。 事实他俩之前,根本没参与到这场密谋里,但却要为它付出生命的代价。 同时,王后则接见了,嗯,一位宫廷理发师,名叫弗朗索瓦.奥提叶,大家都称呼他为“列奥纳多”,这名字大约和现在的托尼老师差不多 。 “我要出发,现在,去很远的地方。” “天啦,会有多远?” “关键是,那里也没有一位合适的理发师,穷乡僻壤的,没有你的手艺,我日子会艰苦到无法想像。你是否愿意遵守我的命令?” “嗯,对于一位王后的要求,我除了满腔热情地答应下来,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位理发师,被要求连临时换洗的衣服都不准带,即刻上路。 他只能匆匆留下条纸笺,对宫廷画师沙特莱说抱歉,原本晚十点准备和你去喜剧院看戏的,只好爽约了。 接着受到命令的是飘飘公主和王太子的女太傅,图泽尔夫人和纳维尔夫人,她俩接到指令也万分震惊,但很快也发誓,要追随王室去天涯海角在所不惜。 套房餐室内,路易十六和全家都集合起来,用了在杜伊勒里宫最后的晚餐,随后路易十六放下刀叉,说了句: “出发吧!” 两位女太傅便把公主和王太子抱住,走下了戈斯连先生设计的楼梯,王太子穿上了王后做的小裙子,打扮成女孩模样,大家集合在那黑暗的房间里,清点好人数后,路易十六长呼口气,举起烛台,亲手推开了遮盖在篱笆和枯藤后的门,戈斯连先生把它隐藏得很好。 花园里,冬天夜空的星辰稀少但明亮,路易十六迈出去后,有些踉跄,但随即他深呼吸口冰冷新鲜的空气,在心底喊了句: “自由,自由!朕给予了所有臣民自由,但朕自己决不能被剥夺最宝贵的自由。”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4.夜中的马车夫 杜伊勒里宫前面,通往格鲁塞尔广场处,原本警戒这里的国民自卫军掷弹兵,和刚刚接手这儿的“宪政王宫禁军”,正在灯火下进行交替防务的事宜,列成纵队,身着各色军服的官兵们走来走去,喊着各样的口令,路易十六隔着篱笆和灌木的阴影,紧张万分地瞅着这幕,只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哆嗦,只要有哪位军官发现辨认出他,或是认出王后、王太子、长公主乃至任何一位女太傅,所有的一切就彻底完了。 钟声敲响了,一下又一下,共是九下,现在正是1790年12月11日晚上九点一分。 杜伊勒里宫一下子嘈杂起来:这个点,是王宫仆役们下班归家的时刻。 一轮还未满的月亮垂在阴云下,图泽尔夫人抱着装扮成小女孩的王太子,并牵着长公主飘飘的手,纳维尔夫人则提着行李跟在后面,一行先从后花园暗门里跃出,穿过庭院,浑身害怕地发抖,因为四面都是谈话离开王宫的人群,这里面大部分人都和国王、王后朝夕相处,是认得他们的,于是图泽尔夫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 “图泽尔夫人。”一名女佣察觉了她,并且大声问候行礼。 图泽尔夫人只觉得心脏都要炸裂开来。otg2ntc= 因为其他人也往这里看了。 关键时刻,长公主飘飘回了句:“没你的事情,我在房间里呆着闷气,就让女太傅带着我出来转转。” 于是众人都恭敬地对长公主鞠躬,其中一位还问到,国王陛下的感冒和咽炎好了吗? “托您的福,陛下正在恢复健康,这不,他在房间内接受医生的检查呢!”飘飘说完,很镇定地指着灯火辉煌的王宫楼层。 所有人的疑窦顿时就无影无踪,他们画着十字,为路易十六简单江浙湖汉北祈福了下,就继续告辞离去。 随后,图泽尔夫人、纳维尔夫人趁人没注意,和王太子、长公主拐到王宫东侧的大街上,那里的鹅卵石铺就的长街上,一辆辆悬挂着烛火的客运马车排成长队,每天夜里它们都载着王宫的工作人员归家,其中一辆黑色马车上涂着枚黄色的印记,“那就是费尔森伯爵的!” 等到大家心照不宣地靠近那辆马车,居然看到平日里穿着军服那样好看的费尔森伯爵,现在却戴着个破帽子,用一口流利的巴黎俚语,在和其他车夫吵闹着,谁也不知道他是王家瑞典军团的指挥官,是名勇猛善战的上校,哪怕和他一起在美洲大陆并肩作战过的拉法耶特、布耶侯爵或圣西门,站在他面前,也只会认为他是个普普通通不起眼的车夫,他隐藏得太好了,甚至和其他车夫们互相递着烟草,抽得是烟雾缭绕。 “客人来哩!”费尔森伯爵看到图泽尔夫人,很默契地取下帽子鞠躬,图泽尔夫人则径自塞给他枚银币,说“回克里希大街。” “好叻。”费尔森伯爵打开车门,两位女太傅和两个“女孩”,真的像是在王宫内工作的女仆、厨娘般,坐了进去。 等到车轮转动起来后,飘飘和两位女太傅都要瘫了,紧张的汗水浸透了内衣,“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飘飘说。 纳维尔夫人则急忙把她的脑袋给抱住,免得被其他车夫看到起疑,等到隔着车窗,看到那群车夫背对着他们,继续抽烟揽活,没一个人回头时,方才松了口气。 克里希大街12号,是座气派的公寓楼,里面的住户只有一位,费尔森伯爵。 原本巴黎市政厅是有四名精干的巡警,监视这住所的,但三日前,因巴黎市长鲁斯塔罗的命令——“另外条线”需要跟进,所有暗哨都被撤除掉了。 这座公寓楼带着马厩的大院子里,停放着辆巨大的大肚子马车,是纯黑色的,窗户和车顶用金黄色的线条勾勒,是花费六千里弗尔从车行里买来的。而王宫瑞士禁卫军的两名尉官,即德.穆斯蒂耶和麦尔科伊尔,还有王后执意要带着的理发师列奥纳多,早在下午时就溜出杜伊勒里宫,在此接应等候。 两位女太傅和飘飘公主还有王太子走进了公寓楼后,费尔森伯爵便又驾驭着自己的双轮客运马车,绕回到了杜伊勒里宫。 他还有第二轮客人要载运:路易十六,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及国王妹妹伊丽莎白,还有德.郎巴勒亲王夫人。 等到费尔森伯爵再度来到王宫东侧大街时,客运马车已很稀少了,几名离开的车夫还喊着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克里希大街的那批客人到家后,我觉得还有余裕,就看看能不能做第二单买卖。”费尔森伯爵回答得滴水不漏。 不久,他掏出银色怀表,里面的指针指向晚十点的刻度。 “快点,快点,别耽误啦!” 此刻路易十六始终在暗门外把望着,王后则在暗室中等着伊丽莎白的到来。 大约十点零七分,伊丽莎白收拾好一切,推开自己房间护壁板上的暗门,和亲王夫人互相搀扶,走下戈斯连先生设计的楼梯,和王后会合。 “我们是最后走,也到了该走的时刻了。”路易十六说。 突然,在王宫里值班的戈斯连先生走过来。 “亲爱的戈斯连,你和我们一起走,不然那群无政府主义者不会放过你的!”路易十六说。 戈斯连脸色苍白,说他看到一个人从大门那边走过来了。 “谁?” “宫廷画师克劳德.沙特莱!” “怎么办?”路易十六大惊失色。 路灯下,沙特莱看到执勤的士兵,互相问好,接着就说,那个理发师列奥纳多,明明和我约好去看戏,可却爽约了。 “怕是宫殿内临时有什么事。”那士兵说。 “那我得问问。”说完,沙特莱便大摇大摆地顺进来。 瞬间,路易十六和王后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嘿!”正在慌乱间,戈斯连老人迈了出去,撞到沙特莱,连说这不是我们的大画家吗? “哎呀,老丈,这么晚了你也在?列奥纳多呢,你看到他了吗?” “他有大过错啦,你不知道这个冒失鬼,他刚才给王后烫发时小火钳稍微......” 沙特莱惊恐地捂住嘴。 “行了行了,他正在内里受责罚呢,你现在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和我去旁边喝甜烧酒去,你看我也得了枚勋章,是该好好庆祝下了。”戈斯连上去就抱住画师的胳膊,十分殷勤。 “可是列奥纳多......” “你我只管喝酒,他可死不掉,王后离不开他,第二天头晕晕地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说歹说,戈斯连终于拖着沙特莱离开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5.陶贝伯爵 这时已十点半了,王宫外的寒风里,费尔森伯爵就快吃不住了,他裹紧了粗羊毛斗篷,不断看着怀表,恨不得把它给拨缓些。 格鲁塞尔广场上,又有一队士兵扛着枪,整齐地喊着号子,要进入王宫执勤,这批如果费尔森伯爵没记错的话,负责把守的是内城墙和王宫出口,还有后花园到塞纳河沿街的岗哨,他们一就位,那逃跑计划可就难上加难了! 费尔森伯爵咬着牙,脑袋里一面祈祷,一面闪过个念头:“要是事情失败,那我就直接带着长公主和王太子走,这样她也不会过分怪责我,我安排妥当后,再返归巴黎,总得和她同生共死的。” 此刻,路易十六终于颤颤巍巍,气喘吁吁地跑起来,往集合的目的地跑。 他身后差不多十寻开外,王后、王妹还有亲王夫人,都提着裙裾,穿着高跟鞋,急促地跟着,不敢掉队。 快到东面城墙时,路易十六突然停下,且跪了下来。otg2ntc= 而那边,那队士兵已经走近了,火把将周围照得很亮。 “你们跑快些,去看看陛下出了什么事,这儿我来殿后,快啊!”王后勇敢地推着伊丽莎白和郎巴勒亲王夫人。 没时间再互相推延了,两位加快脚步,向庭院墙壁暗影里的路易十六奔去。 王后转身,深呼吸,双手抖得厉害,她顺进道路边的林荫里,面对面,高跟鞋哒哒直响——迎着那队士兵走去。 “陛下你到底怎么了?”亲王夫人抓住路易十六的胳膊,死沉死江浙湖汉北沉的。 https:// “哦,朕的鞋带松了,朕刚才在系鞋带。” 接着三人拐出王宫,看到费尔森伯爵的马车。 “王后陛下呢!”伯爵失声问到。 “这么晚了,怎么才离开宫殿呢!?”那队士兵打头的举高火把,晃着询问走在林荫道的王后。 “谁知道奥地利女人发了什么魔怔,抓住个理发师责骂个不休,我是负责收尾的,就拖到现在。” 士兵们笑起来,说谢天谢地,奥地利女人还肯把你放出来,那你快点回家吧。 言毕,士兵列队往宫殿楼宇和花园走去,王后和他们擦肩而过,只觉得头皮发麻,血液凝固,但神奇的是她成功了,她居然没人猜疑地从正大门走出来了,外面的哨兵也认为她只是个晚归的仆役,甚至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突然,一名挎着佩刀的中士,好像发现了什么,向她走了过来。 他的影子投在宫殿外墙上,笼罩住不知所措的王后。 差不多三秒钟,王后只觉得过了三个世纪,那中士向她敬礼,接着转身,指着远处。 王后急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尊敬的女士,那里还有辆车,应该是最后一辆啦,里面有人,但你挤挤也能进去的,总不能步走回家啊!” 那中士所说的车,正是东侧街道上费尔森伯爵的。 王后瞬间觉得自己,先是升上了峰巅,现在又坠落到谷底,她舒口气,用流利法语说了声谢谢。 “小心着凉,女士。”背后,好心的中士还提醒了句。 当王后一路小跑,终于登上马车时,车厢里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戈斯连先生怎么办?”路易十六擦着泪,原本他是要把这位忠诚的老者一起带走的。 费尔森伯爵只能摇摇头,意思是“他牺牲自己就是为了掩护陛下你,陛下绝不可以再优柔寡断啦。” 当双轮客运马车向克里希大街出发时,惊魂未定的王后就问亲王夫人,菲利克斯真的可靠吗......会不会我们在城关就被...... “他是恶人,但他是个守秩序的恶人,这种叛卖的宵小伎俩他应该不屑为之。”亲王夫人回答道。 “但愿我们能平安到达目标所在地。”王后祈求说。 “放心吧,我们准备的良策也该派上用场了。”亲王夫人很有自信。 “愿法兰西王室平安。”大伙儿齐声说了这句。 马车很快消失在黑暗街道泛起的白雾里。 十一点四十五,罗亚尔宫集市街“天使女裁缝店”二楼,妮可儿夫人穿着华美,提着防风灯笼,走了下来,一层客厅里,雅克.高丹急忙站起来,“此行的安全就委托给你了,雅克。” “既然是导师安排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雅克赶紧打开房门。 两辆全黑的八轮大马车,溅起了水洼里的积水,停在了楼前。 前头辆的车门打开,妮可儿和雅克都登上去。 等到她把防风灯笼悬挂起来后,稍微惊呼了下,对面座位上坐着位穿着黑色大衣,面部浮肿肥胖的男子。 那男子倒是很和气地对她说:“演戏要演全套,我曾是宫廷里的一名禁军军官,你叫我陶贝伯爵便好。因我的身材和相貌酷似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妮可儿夫人急忙做出个“嘘”的手势,说不用说了 ,我们都清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那么各取酬劳好了。 随后陶贝伯爵又警惕地望着雅克。 “不用管我,我是个在档案簿上没名字的雅克佬。”雅克回答。 于是这两辆大车开动了。 差不多十二月十二日凌晨时分,两辆车来到巴黎西北靠近帕西区的城关处,巡视员和警察向他们索要护照,“陶贝伯爵,得到市政厅许可,此行是为了归家探亲。” 犹犹豫豫间,陶贝伯爵和妮可儿所乘的马车被放行。 这时许多学徒和女仆都推开板窗,扫街、买菜,挨着大街生炉火。 按照要求,妮可儿夫人拉起了车窗帘,有意把她的容貌映在其间。 果然,有些许人似乎“认出”她的身份,毕竟王后曾几次在巴黎大歌剧院里露面过,有的市民对她的相貌记忆犹新。 窃窃私语间,这假的信息,开始在巴黎城西边蔓延开来。 而几乎同时,那辆黄黑相间的大马车,也从克里希大街12号出发了,后面跟着辆明黄色的双轮轻便马车。 费尔森伯爵骑马在最前面,护送着马车,德.穆斯蒂耶坐在大马车的车顶,而麦尔科伊尔则骑着马跟在后面。 他们从圣马丁大门出了巴黎,使用的正是科尔夫男爵的护照。 费尔森男爵成了俄国的科尔夫男爵。 图泽尔夫人身份是男爵夫人。 公主和王太子则是科尔夫男爵的两个女儿。 至于胖胖的路易十六,他的身份叫杜兰先生,是科尔夫男爵的庄园经纪人。 因日期很巧妙,卡在了换班的点,加上货真价实的护照,所以城关的巡视员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科尔夫男爵全家,在之前已离开过巴黎了。 印记被戳上后,车队依旧惊恐不安地穿过圣马丁门,因四周都是无套裤汉聚居的圣安东区,这种行为无异于“行走在刀锋间”!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啊!再快点,巴尔塔萨!”费尔森伯爵不断催促着满头大汗的德国车夫。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6.摇动的巴黎 克莱,巴黎东面出城的第一个驿站。 说实话,当费尔森伯爵骑着马,引领着车队有惊无险地走出圣马丁门时,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这位来自瑞典的王家上校以高度的审慎和机智,当然还有勇气,指挥国王全家近乎奇迹般地逃出了杜伊勒里宫,也逃出了巴黎。 那座充满了美丽、混乱,情感和理智都无比丰富,但却让路易十六由衷感到恐惧的巴黎! 费尔森回头,望见耸立着的雄伟城门,还有蜂巢般的房屋,蛛丝般的街道,无数冒起的炊烟缭绕着化为废墟的巴士底狱要塞,默默说了句,别了。 在克莱驿站换了数匹马后,“科尔夫男爵”阖家继续往东行走。 此刻费尔森伯爵飞快骑马,先行一步脱离了车队,他要提前绕过otg2ntc=国境线,前往蒙特梅迪要塞做好最终的接应工作。 由此他向车队里所有的人道别。 这辆黄黑相间的大车,和后面那辆明黄色的小车,开始穿行在法兰西岛和香槟地区和缓起伏的平原地带,这时十二日的太阳露出鱼肚白,车辆所行的自然是法国著名的王家大道,密布驿站,道路铺着碎石,两侧种上了高大的树木,高高隆起在田野上,甚至有部分道路是五年前刚刚完工的,费尔森伯爵离去后,便由原本在车后警备的麦尔科伊尔,开始骑马代替伯爵,走在车队的最前面,每接近下处驿站时他都会加速,抢先抵达,并从钱袋里掏出枚金币,要求驿站提前备好水和马匹,而两位车夫每过一个驿站,也会得到枚金币的犒赏,鞭声萧萧,马匹嘶鸣奔驰,以平均每个驿站十八分钟的速度前进着。 大约早晨七点钟,到了国王固定的小起床和大起床的时间,负责调整钟表的官员准时来到王室套房的大门外,很有礼貌地叩响了三次,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人开门,这在他服侍王宫三十年生涯内是绝无仅有的! 钟表官满脸诧异,和医生、神甫低头交谈了几句,大家也都耸起肩膀,不明所以。 嘈杂声和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当女仆长让娜.康庞从自己忙碌的江浙湖汉北餐室赶到这儿时,门前已围着许多人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发生什么?” “国王没传唤我。”钟表官回答。 让娜愣了下,就又问为什么没有传唤你。 “我敲了门,国王依旧没有传唤我。” “那你可以推开门,走进去。”女仆长张开手,说。 大家全都是如梦初醒的样子,这才吱吱呀呀地推开了门,国王的大床放下了帷幔,看不清楚,几位仆役壮起胆子,拉开帘子,惊呼声响起:床铺内空空如也。 “平日里我收拾陛下床铺,总有个小窝,那是被他的玉体给压出来的,可现在却没有——陛下昨夜看来并未在此床就寝。”让娜.康庞敏捷地分析说。 大伙儿有的伏在地板上看床肚子,有的则打开衣橱,还有的抬起头望天花板,好像国王化作大壁虎爬上去似的。 “会不会去和王后陛下共寝?”一名女仆喊到,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乱哄哄地往旁侧王后房间走。 “男性留在门外!” 等到女仆们进去后,惊恐地发现王后的床榻也是空空如也。 玛丽.安托瓦内特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 接着更为恐怖的景象出现: 王妹伊丽莎白的房间空无一人; 王太子的房间空无一人; 长公主的房间空无一人...... 大约七点四十时,杜伊勒里宫各个值班室和更衣室里,拥堵满了人,大家都在骂着吵着,争着把制服脱下,变成自己带来的便服,然后跑出王宫,逃之夭夭:所有人都担心会被指控为国王逃走的同谋。 新的宪政王宫禁军士兵们,则愣愣地握着步枪,还站在岗位上,看着王宫殿宇各门跑出许许多多的男女来,好像某个被火焚烧的蚁巢。 宫廷画师沙特莱醉眼朦胧,唱着小调,刚刚踱到宫门外的桥口,就听到王宫院墙内,不知是谁喊出这么一嗓子:“国王和王后不见啦!” “呃!”沙特莱猛地打了个嗝,只觉得昨夜灌下的甜烧酒和葡萄酒,一股脑全都涌上了脑门。 沙滩广场的市政厅办公室,菲利克斯穿着衬衫,把几块劈好的木柴扔到了壁炉内,刚刚抓起外套,就听到塞纳河畔传出的炮声,震撼着整座城市,火炮的轰鸣声渐渐接近,好像风暴下波浪掀起所发出的声音,街上和旁边的楼房以惊人的速度传递着从杜伊勒里宫流出的消息,无数张嘴喊着句共同的声音,那就是“国王不见啦”! 当门被咚咚咚敲响后,菲利克斯迅速装好衣服,系好领结。 门打开后,是杜蒙和武朗。 “您听到了吗?” “是,听得非常清楚。”菲利克斯既沉着,又当机立断,“国王全家会往哪个方向走?” “您说我们往哪个方向追,那就是哪个方向。” “我觉 得陛下往西,走诺曼底去瑟堡了。” “那就别犹豫了。” “不,我们先不着急追国王陛下。杜蒙警探,你之前的情报锁定在哪的?” “抱歉市长阁下,请问......” 随后菲利克斯打出几个手势,杜蒙明白,就敬礼说,我们买通了只“苍蝇”,就在旺多姆广场帕里集市边的“拉贡香粉店”,他们的通信地点则在普罗旺斯大街的圣多明各人旅馆。 “实施抓捕!”菲利克斯一挥手喝道。 “安宁,稳定!”两位警探再度敬礼,异口同声。 市政厅边的警察总署,一辆辆涂着巴黎市徽的马车如离弦之箭,扑向了旺多姆广场,车边和车顶都站着背着来福枪的巡警,并不断地吹着哨子和喇叭,人们纷纷避让,大家都在喊,是不是又有反革命贵族们把国王给挟持走了! 拉贡香粉店,伙计塞查刚取下门板,就被七八名巡警用手枪和来福枪给围住了。 塞查和其他同伴吓得蹲坐下来,高举双手,不敢说半个字。 武朗拔出把新的1777手枪,带着其余人冲上楼梯。 里面传来拉贡夫妻的尖叫,随后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窗户被推开,武朗懊恼地看着下面的街巷,转头对赶上来的杜蒙说,没了踪影。 角落里,拉贡家的厨娘于絮尔低声说,前两天他们还在这密谋来着,你们来迟了。 “再去普罗旺斯大街。”武朗挥动手枪,喊到。 八点,巴黎几乎所有教堂都响起了不详的钟声,各街区的国民自卫军士兵边穿制服,边冲出街道,抓起武器。整个杜伊勒里宫的街道、桥梁上,满是列队跑动的国民自卫军士兵,半个小时后,成千上万的市民、无套裤汉也涌了过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7.东还是西? 瑞士兵连队,连带许多新加入的宪政王宫禁卫军的士兵,都遭到怀疑和侮辱,市民们冲入王宫,聚成一团团,说着闲话,或者咒骂,不久他们在王后藏书室的书架边,察觉到有两面书架是能活动的,拉开后,居然是个密道,人们便举着灯笼,看到密道其实是个楼梯,和王室各个房间都有暗廊相连,就像个蚂蚁的巢穴似的,而最终的汇集点,则在王宫底层的一处新装修好的房间里。 而这座房间有扇不起眼的门,直通王宫花园,并能冲出王宫的城墙和门禁。 “他妈的,怪不得之前要搞什么王宫修缮,原来是花纳税人的钱要给卡佩胖子准备脱身的密道呢!”人们纷纷叫骂起来,原本对国王仅有的敬畏爱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憎恶,无边的憎恶。 宫廷画师沙特莱,站在藏书室的地毯上,忽然说了句: “得好好问问设计师戈斯连先生啊。” 人们都回头看着他。otg2ntc= 沙特莱便又补充了句,怪不得昨晚戈斯连先生那么热情地邀请我去喝酒,原来是要掩护路易十六逃走,他接下来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带着懊恼,说要是我昨晚机警些,坚持到国王的套间内问清楚情况就不至于此了。 说着,沙特莱又扬起王宫理发师列奥纳多留给他的字条,说这个理发师也跟着国王一家逃走了。 “这可不怪你公民先生,都是卡佩那头猪太过阴险虚伪!”人们都说到。 当即就有数百无套裤汉记住了“戈斯连”这个名字,他们开始拿着武器向这位老先生的住所奔去。 菲利克斯等一群市政厅的人员,也坐着马车风驰电掣地赶到现场江浙湖汉北。 “鲁斯塔罗市长这可是怎么回事!” “市政厅和王室有没有私下勾结?” “我们看错了你吗,你这个出卖灵魂给卡佩胖子的混蛋!” 当菲利克斯踏入到王宫大厅里时,无数谩骂扑面而来,就像是怒潮般。 “请相信我市民们。”菲利克斯威严地喊到,“我们的警察已侦探到,很可能是普罗旺斯大街上的奴隶贩子及西部反革命贵族的密谋。” “国王全家呢?那群罪犯呢?”人们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我建议派出骑兵们,沿着去瑟堡港的王家大道,追上国王全家。”菲利克斯举高手强调说,他还表示现在距国王出逃,大约过去了十个小时不到,乐观的话,还是可以追的上。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大伙儿都嚷起来。 菲利克斯就说,今日凌晨西城关有不少人,看到了一辆马车内似乎坐着的便是王后。 于是所有人都要菲利克斯带着他们,前往国民制宪会议去紧急请愿,国王消失不见,这得要制宪会议首肯,才能出动军队把他们全家带回巴黎。 大约九点十分,巴黎城奇迹般地又恢复了平静。 杜伊勒里宫被封锁起来,市政厅和警察总署说要保存证据,市民们在最初的怒火散发后,也都接受劝告而离去。 可从高楼处望去,巴黎城自新桥,再到卢浮宫,再到圣日耳曼.奥赛尔教堂的塔尖,再到杜伊勒里宫的围墙,到处都站满了士兵和市民,闻讯来观的美国大使莫里斯在日记里写到:“在最初的震惊和激动退潮后,巴黎人变得麻木起来,好似中风的症状”,接下来他又写到,“人们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居然大部分人开起了玩笑话,毕竟‘国王出走’从现在看来,已属于一桩暴露出来的阴谋,在这点上它要比未知源头的谣言和恐慌破坏力要小得多。我真正表示关心的是,当路易十六意识到巴黎人或者整个法国人,觉得没有国王和有国王并无什么区别后,该如何收场,又该如何回来呢?我听说之前,巴黎城的民众无论被政府部门告知任何事,都只会愚昧地唱着‘阿门’,可现在他们从日常琐事里摆脱出来,开始讨论个共同的大话题,关乎君主制度存废的大话题,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以前制宪会议的精英们所设置的参政樊篱,怕是在不远将来,会不复存在。” 当可怕的消息传递到了王家骑术学校,即制宪会议会场时,许多议员都瘫痪在长椅上,目瞪口呆。 距离制宪会议的成立已过去一年多时间,它不再像最初时那样有效率和活力,它在线下形成的各个俱乐部间剑拔弩张,互相争斗,被挡在门槛外的消极公民也就是无套裤汉们,也拥有自己的俱乐部组织,制宪会议越来越明显地被京城底层人巨大的政治狂热所裹挟,原来它还能充当民众和国王间的一道防火墙一条桥梁,但路易十六不负责任地逃走,让整个制宪会议陷于巨大的惊惶错愕之中。 在席位、包厢椅子上,每张脸都写着“惊慌失措”。 议员巴雷尔不断地用手划着大腿,喃喃自语:“愿天主此刻能帮助我们。” 在过去几个星期内,制宪会议听到过太多关于国王全家企图逃走的谣言,就像法学家习惯将证据分类分析一个道理,制宪会议删除了大部分没任何证据的纯谣言,但其余的有可能的,它又不敢公开讨论, 因为他们将君主视作宪政制度成功的最关键,他们越依赖这个,就在心理上越说服自己:“我们的国王值得信赖,我们也必须得信赖我们的国王。” 讽刺的是,持这种理念最牢固的,居然是罗伯斯庇尔。 他和热罗姆.佩蒂翁起身,对来到会场中央的菲利克斯说:“在部署了警卫后,陛下一家为何会如变魔术般在杜伊勒里宫里消失?巴黎市政府有什么要说的?” 听到这话,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这三人帮脸上都露出不安的神色,他们畏惧自己被宫廷收买的证据,会被路易十六留下,那样就身败名裂。 同样的,正在大臣办公室内米拉波伯爵是面如黄纸,气若游丝,他既悲痛于被王室抛弃,我本有组党救国的宏大计划,奈何陛下居然遁逃,再者他同样害怕自己受贿的罪行败露...... “看起来王室......”菲利克斯说到这,抬起头,改口道,“看来也许王室是被反革命贵族给挟持了。” “再一次?”大伙儿都面面相觑,但又要说服自己相信。 “怎么说?” “现在巴黎警察总署一直盯梢的几名西部贵族,消失掉了。而圣多明各那群奴隶主经常聚会的普罗旺斯大街俱乐部,也作鸟兽散了,我怀疑国王被这群人控制住,在往西走,目的地很可能是瑟堡,他七年前走过这条路线。”菲利克斯努力把制宪会议和巴黎的注意力,往西引导。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8.王家小银碗 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确认国王到底在哪,而不是无谓的争吵! 很快在制宪会议会场,原本坐在右边的大约二百五十名王政派议员,和坐在左边差不多两百名激进民主派议员,也包含其余坐中间的温和派议员,几乎不约而同地起立,轮值主席博纳夫主动对菲利克斯喊到: “我们即刻进行投票,通过临时法令,授权巴黎市长绥靖城内秩序,同时也会授权巴黎国民自卫军尽快派遣出骑兵队伍,‘阻断’国王全家的脱走。” 法语当中,“阻断”和“逮捕”使用的是同一个词,这个模棱两可的命令让在场所有议员都心领神会。 王政派议员无不将双手呈交叉十字摆在胸前,仰面泪水长流,他们其实心底都清楚:国王全家第一次擅自离开巴黎还可以说是被普罗旺斯伯爵所胁迫,但这次......虽然制宪会议发出公告的名义还是“遭反革命集团绑架”,但对愤懑的民众来说,这关很难过了。 拉美特上校愤恨于己方就这样被国王抛弃,他如此想到“懦弱的otg2ntc=国王不值得别人为其效忠!”他大吼声,拔出自己佩戴的刀剑,率先在会场单膝跪地,庄严宣誓,自此后他只愿效忠于法兰西宪法。 其余议员包括许多贵族出身的,也都拔出刀剑,或直接半跪下来,慷慨宣誓。 “很好。”菲利克斯看到这场景,是大为窃喜。 下面他会赶赴五区上校联席会议,把阻断方向往瑟堡那边引,如是国王全家和表姐也能成功脱逃。 其实按照菲利克斯的观点,这群人跑也就跑了,留在巴黎杜伊勒里宫内也形同囚徒,除了激发无政府主义暴力浪潮外没啥正面作用,反倒能让法国更快地摆脱旧制度的桎梏——至于这群人跑出去有什么威胁?开什么玩笑呢!法国流亡贵族们不过是群泥沼里聒噪的青蛙,路易十六这头猪,也就是跑到泥沼里滚一滚哼哼,菲利克斯拿正眼瞧他的心气都不会有。 结果就在菲利克斯准备离去时,会场的警卫跑进来,大呼道:“江浙湖汉北国王全家几乎能确认行踪,应该不在巴黎去瑟堡的大道上,而在去东北境的大道上!” https:// 菲利克斯眼前一黑,然后他厉声叱责那警卫:“没有确凿证据前切莫乱说,国王往东走如果最后被查明是谣言,你把这谣言传播了一遍,那等于你,你也有责任的对吧?” 那警卫可不是乱说啊,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喊到:“蒙米拉依驿站里的一名叫弗朗索瓦.皮卡尔的车夫,似乎看到过国王,现在尚特里比耶尔热驿站内,驿站长让.巴蒂斯特.拉尼和他女婿瓦莱,都很确信那位就是国王。其中瓦莱骑着快马,赶到巴黎来报信的,他向制宪会议递交了证据。”说完,那警卫高高举起枚小银碗! 整个会场近千名议员的眼睛都聚焦到那小银碗上,并发出惊呼声。 小银碗上,确实刻着王家鸢尾花的纹章。 罗伯斯庇尔抓起自己墨绿色的眼镜,连连看了好几遍。 “路易十六你这头肥猪!上天入地的神灵,怕是都救不了你。”菲利克斯握紧拳头,在心里是破口大骂。 原来路易十六只是给沿路驿站以金币,但到了尚特里比耶尔热驿站,似乎是这群家伙厌倦了呆在车里,也可能是路易十六懒得再扮演其他角色,他只想勇敢做自己,又或者是对驿站长拉尼的服务很满意,居然在驿站边的间小旅馆坐下来,不但撅着肚子到处晃荡,还赐予拉尼两枚银碗,说你为王国尽职尽责,做得很好,这个就给你留作纪念。 驿站长拉尼参加过革命大同盟节,依稀记得国王的相貌。 拉尼一面向导车队往大站沙隆赶,一面暗中让女婿瓦莱,赶紧来巴黎报信。 当即制宪会议反应过来,确定布耶侯爵和国王已勾结无疑,就要求菲利克斯派出骑兵,火速沿沙隆—凡尔登一线的王家大道,展开对路易十六的“阻断活动”。 这下菲利克斯无奈,他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了,再释放烟雾弹的话,会连累他一并遭到怀疑的,“表姐,你白搭了啊!表姐你这样聪明睿智的人物,怎么在逃亡途中也约束不好那头猪呢!” 马尔斯大校场中,菲利克斯骑马赶到,赶紧叫奥什和圣西门跟着自个,抽出三个中队的骑兵队伍,“给我立刻往沙隆城赶!” 其时,黄黑相间的大马车和黄色小马车已进入到沙隆城。 沙隆的情况也好不了哪里去,当肥胖的路易十六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后,很多市民都觉得他和市政厅、议会场所或神学院挂着的国王肖像是非常类似,以至于很多人震惊的反倒难以置信,有胆子大的就脱下帽子,或双手交叉,向他说到:“愿全知全能的天主庇佑您,我的陛下,希望您一路平安,阿门。” 而路易十六也深情地对他们摇手,一切都和他最早在兰斯城举办加冕仪式一模一样。 沙隆城的驿站里,驿站长维耶和手下,惊恐而沉默地为车辆换上了新的马匹,还给它做了下全面检查。 好家伙, 这不愧是六千里弗尔的大马车,表面的漆是纯黑色的,带着明黄色的边框,马车内所有座椅都包覆着皮革和塔夫绸,还有鸭绒毛衬垫,內嵌许多装行李的小隔间,还有琳琅满目的野餐用具和酒瓶架,车厢地板上还摆着个一应俱全的紧急修理工具箱,还有个皮革外套的精美便壶呢! 这种马车哪怕放眼整个法国,也没几个人能负担得起。 更何况两位护送车队的尉官,即使穿上了信使仆役的外衣,但在外面还罩上了明黄色的号衣,而这种号衣在当地居民记忆里,就只有一位王公大贵族给手下使用过,那便是孔代亲王,他在法国东境拥有数不清的田庄。 于是沙隆城警惕起来,不过当驿站长维耶跑到市政厅报告时,待到市长和市议会从讶异里反应过来后,这支车队已跑远了! 傍晚差不多六点半,菲利克斯、奥什和圣西门三位,及三个中队的巴黎自卫队骑兵,赶到沙隆城。 当地的国民自卫军也刚刚集合起来,菲利克斯有意要拖延,就说天色太黑,是否要等明日天亮再追? “不行,现在局势比战场还要紧迫,我们得更换马匹,继续、坚决地追下去!”奥什和圣西门异口同声。 “要不是害怕被怀疑,我就带雷米萨出来了。”菲利克斯暗地叫苦不迭。 所有骑兵,加上沙隆城的自卫军士兵们,蒙着斗篷,打着火把,顺着大道,向凡尔登城方向猛追下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9.上校“病倒” 沙隆城向东的下一个驿站,是松斯维尔镇。 原本布耶侯爵在这个小镇布置了个前哨阵地,作为接应国王车队的第一支分遣队,由一百五十名德意志雇佣龙骑兵组成,指挥官是达谷男爵。 可这支骑兵队伍,和国王车队的时间没对得上。 原因是那辆华丽的黄黑相间的大马车,在离开沙隆前往松斯维尔镇的大道上,车轮不小心碰到了个高杆灯座墩,脱落坏掉了。 于是两名扈从的尉官,使用备好的工具箱,打着灯笼,在冬季很早就到来的暮色里,足足维修了四十五分钟,才把车子给搞好,重新上路。 在松斯维尔镇,带着骑兵队到来的达谷男爵,开始焦躁不安起来otg2ntc=。 同样来到这里等候的联络官德.戈格拉少校向达谷男爵保证,国王的车队最迟下午三点钟就能到来。 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车队还是不见踪影。 此刻松斯维尔附近城镇的国民自卫军开始对这支龙骑兵猜疑起来,这段时间整个默兹河流域的国民们是觉得事态越来越反常,警惕性也越来越高,因为那个刚刚血腥镇压南锡兵变的刽子手布耶侯爵的举动日益奇怪:在蒙特梅迪要塞,一座巨大的军营被建起来,据周围被拉去做工的百姓说,军营大到“每天要烤一万八千根面包做军粮”的规模;布耶侯爵本人跑到斯腾内要塞建起个司令部;到处都有龙骑兵中队,在各个城镇跑来跑去,人们开始口口相传,布耶侯爵所谓的领取军饷完全是假的,因为哪次领军饷都不会出动这么多队伍,他很可能要从巴黎城接出个“宝藏”来,这宝藏是个人,很可能就是王后,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她和她的奥地利委员会要裹挟一大笔财宝,逃回哈布斯堡去,继续从事颠覆伟大法兰西的罪恶勾当。 更加上随着革命情势的迅猛发展,法国本土军队对布耶侯爵的不满日甚一日,布耶侯爵都不敢把任务交给法国士兵去办,就只能依仗异族雇佣兵,可当雇佣兵们操着德语、荷兰语出现在东北境内的城镇,又只会导致更大的恐慌。 为了维系这批雇佣兵的忠诚,王后和费尔森伯爵更是把仅剩的家江浙湖汉北底都逃出来,其中部分还是费尔森伯爵筹借的,大约一百万里弗尔,用白绸包着,秘密用船转运到了梅斯要塞,可谓用心良苦,孰料会落到今日的局面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眼看松斯维尔镇教堂开始敲钟,慌乱的达谷男爵就把骑兵队撤到镇外的田地边,孰料酿起了更具灾难性的后果。 大革命后,松斯维尔的乡村和法国其他地区一样,暴动武装起来的农民不愿再缴纳任何封建税金,当他们看到自家田头突然来了大批龙骑兵,那高耸羽毛下金光灿灿的头盔,着实令人恐惧,“他们是贵族老爷从要塞里拉来,要抢劫我们的钱,夺走我们秋收好的麦子的!” 于是上千农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手持举着镰刀、草叉和猎枪,喊叫着围住龙骑兵们,威胁他们,要求他们滚走,滚回到要塞里去。 “‘宝藏’到底会不会来?”失去耐心的达谷男爵看着落下山的夕阳,问戈格拉少校。 “男爵,我要求你和你的队伍尽忠职守!”戈格拉少校严厉地要求。 “这群雅克佬马上就会生吞了我们。” “镇静些男爵,你们是军人,不应该害怕虚张声势的农民。” “我觉得‘宝藏’今日是到不了的,就算他到这里,怕是会激起雅克佬更大的混乱和惊惧,激发出来的暴力事件会让整个计划弄巧成拙的。”达谷男爵自说自话这些,就带着所有部下,转身骑马,丢弃了松斯维尔镇,也扔下了暴跳如雷的戈格拉少校。 其后,达谷男爵不但自己擅离职守,他还擅自决定,退回到布耶侯爵位于斯腾内的指挥部,非但如此,这位男爵在沿路所经过的城镇,遇到其他被派出来的分队骑兵便喊到:“巴黎的‘宝藏’今晚是决计来不了的。” 就这样,其他城镇的骑兵队们要么一并撤走,要么就下了马,开始窜入旅馆酒店里吃喝起来。 最搞笑的还是那达谷男爵,他带着麾下骑兵一路乱喊乱叫,不但到处惊动镇民村民,自己却连斯腾内都没回去——入夜后他迷了路,一头闯进了漫无边际的阿尔贡森林,第二天才半死不活地走出来...... 无奈的戈格拉少校,无法独自面对越来越多不怀好意的农民,他只好也离开松斯维尔,向瓦伦城奔去。 他前脚刚走,国王车队就进入松斯维尔镇。 当地的驿站长名叫德鲁埃,年纪二十八岁,他在为马车更换马匹时,突然看到了车窗内坐着个穿着金色衣服的胖子,德鲁埃曾在凡尔赛宫骑兵队里服役多年,见过国王和王后,退伍后就在回乡,靠着寡母的一些田产和承包的驿站过活,当时德鲁埃一震,但他没有外露出什么表情,那胖子很慷慨,给了他枚金币,德鲁埃在表达感谢后退出去,来到驿站里自己的办公室,拉开柜子抽屉,找到张革命前王国发行的张五十里弗尔面额的纸钞,上面有路易十六的画 像。 此刻德鲁埃的好友,也是名前骑兵战士,让.纪尧姆到来,隔着窗户,德鲁埃举起了纸钞,又指了指马车上坐着的胖子。 纪尧姆什么都明白了。 在这胖子所在的车队急匆匆离开松斯维尔后,德鲁埃和纪尧姆敲响了教堂里的警钟,召集了国民自卫军,然后大伙儿一起赶赴当地的议会,经过紧急的磋商,市镇官员们认为:“国王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他逃离了巴黎,而他一旦逃离巴黎,就必定会在国境线上召来外国军队来进攻法国,终结大革命,所以我们必须不顾一切地通知其他位于边境线的城镇,务必要阻止国王。德鲁埃、纪尧姆,你俩是镇子里最出色的骑手,马上上马,为了革命,去阻断国王!” 无论是松斯维尔,还是瓦伦,它们的反应和路易十六在杜伊勒里宫内所设想的“外省民众无不爱戴拥护朕”的一厢情愿,是大相径庭的。 “国王确实出现在这里?”大约一个小时后,累得半死的菲利克斯,带着骑兵跑到松斯维尔,这位知晓周围城镇都开始去抓国王了,不由无奈地问。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法国的人民英雄“鲁斯塔罗上校”突然晕倒在松斯维尔的广场议会厅内,奥什、圣西门等人慌作一团。 等到松斯维尔市镇官员们,用掐人中,脱袜子贴芥子膏的方式,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把棕脸都泛白的上校给弄醒。 上校张开眼,用颤巍巍的语气问:“出逃的国王,有下落了吗?” 抱着他的奥什摇摇头,说你注意休息,这些日子的事情把你体力都给透支干净了。 “不,没着落的话,我绝不放心啊!”菲利克斯歪着脑袋,躺在临时送来的行军床上,然后他不甘心地扔出最后一颗烟雾弹,“国王应该沿着王家驿道,去了凡尔登城了吧,快,别管我,快去追!” 你们都往凡尔登走吧,对不起,不这样误导,有点对不起表姐。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0.汪洋大海 有些秘密,菲利克斯和亲王夫人在床榻上时,对方就很清楚地告诉了他:“表弟,亲爱的表弟,你不用担负任何风险,只要利用巴黎市长的便利,将可能出现的追捕我们的军队往西引就是,王室已收买了相关的角色,这件事绝对万无一失。” 另外亲王夫人也对他坦白,我们实际会向东北境,向梅斯要塞里的布耶侯爵靠拢,并会得到他的策应,但无论如何都会绕开凡尔登,因情报显示,这座要塞在政治上完全不可靠,许多士兵和市民都勾结起来要造反的。 所以现在菲利克斯全心全意地要把所有人向凡尔登引,以求国王车队能在离开王家大道后,安全经由瓦伦的那条次级道路,抵达蒙特梅迪。 可就在大伙儿在松斯维尔的市政厅前准备上马出发时,一位年轻的骑手喊叫着奔来,他的马骑得可真好,就像是闪电般,他正是驿站长德鲁埃的朋友让.纪尧姆,喊的内容是: “我刚才已跑到了下个驿站所在的城市克莱蒙!那里的驿站长和市民告诉我俩,国王车队没有沿王家大道去凡尔登,而是离开大道,去了克莱蒙北面的瓦伦!” “呕......”菲利克斯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otg2ntc= 随后纪尧姆就说,已经能确定了,国王车队是肯定要过瓦伦的,瓦伦城就是叛国的布耶侯爵策应国王的据点,那里有条道路,不太好走,可却能抵达布耶侯爵控制的要塞。 “德鲁埃呢?”大伙儿询问。 答案是,这位勇敢爱国的驿站长一边叫纪尧姆来报信,一边往瓦伦城冲,“哪里有支三百人的国民自卫军,还有四门加农炮,只要得到瓦伦人的帮忙,就能把国王车队给阻断拦截下来。” “那我们也不用迟疑了,敲响教堂的大钟,派出信使通知默兹河这里所有市镇的国民自卫军,往瓦伦城赶。”镇长就问菲利克斯道。 “好!”菲利克斯大喊到,可就在他跨上马的瞬间,又从马背上江浙湖汉北跌落下来,奥什和圣西门一左一右扶持着可怜的上校,士兵们几乎都要落泪。 “别管我,我休息会儿就好。”菲利克斯语气虚弱。 “那我和圣西门中校先赶去。”奥什上了马背。 穿着蓝白色制服的骑兵们纷纷扬鞭奋进,菲利克斯脸上表情丰富,躺在石灰岩墙面围成的市政厅内行军床上,哼哼唧唧,时不时和当地市镇官员攀谈几句,把握风色。 结果随着十三日拂晓的来临,菲利克斯越来越觉得回天乏术,他已可确定国王的车队未能从瓦伦脱身,也未能得到布耶侯爵的策应,教堂的钟声响个不停,震人心魄,各个城镇都在送出自己的治安官员,骑着快马到处联络,讯息也越来越清楚: “国王路易十六就在瓦伦,他企图逃去比利时得到奥地利军队的庇护,他背离了法兰西,请你们城镇所有的国民自卫军武装带好所有装备,尽可能快地前去瓦伦,把路易十六的车队给拦截下来!” 大约午夜一点,距离瓦伦最近的蒙特布兰维尔城,就派出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军赶到。 接着是蒙特福孔城,然后便是该地区最大的军事中心凡尔登,凡尔登足足派出四百民兵,又有特里奥城和奥特里城,消息就像链条般,不但向东面传递,也在往西面传递——临近早晨时,屈西城、塞普特萨尔热城、达纳武城、当维莱尔城,甚至更西部的大城沙隆和兰斯,都送来了各自的国民自卫军,顺着王室大道,云彩般往瓦伦城集结。 一队队国民自卫军民兵,背着枪支,敲着战鼓,旗帜在晨曦里飘扬,打菲利克斯的窗前经过,最后连妇女和儿童都赶到了,他们扛着草叉,举着厨刀,坐在运草的车子里,颠来晃去,车子中装满了面包、酒水等补给品。 “这简直就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路易十六你个蠢货,这和你想像的大约完全不同罢!”菲利克斯最终跃起,强打精神骑上了自己的坐骑,事态既然无法挽回,那他还记着塔列朗的一句话:“要是陛下的逃亡以失败而告终,那你就得亲手接下这功勋,总比落入别人手底要强。” 瓦伦城,那条道路通过的教堂拱门边侧,有座城中唯一的旅馆,也是驿站所在地,叫“金臂旅馆”。在之前的深夜深刻,旅馆内有四个人在饮酒谈话,分别是旅馆老板勒布朗,勒布朗的弟弟保罗,还有位当地学校的学生彭森,及一名叫朱斯坦的小伙子,他父亲本是瓦伦城市长,现在正于制宪会议内当议员。 这四位还有个共通的身份:国民自卫军掷弹兵连队队员。 正谈话间,一位身材高大充满自信的人走入旅馆,二话不说,就问老板勒布朗和酒客们:“你们是否是真的爱国者?” 四人刷地站起来,做出肯定的答复。 “在瓦伦城是否驻扎了一支说德语的骑兵队?”那人问完后,便自我介绍说,我是松斯维尔的驿站长,我叫德鲁埃。 在得到确定回答后,德鲁埃就说,这支骑兵队是布耶侯爵的爪牙,就是为了接应从巴黎逃走的国王全家的,现在国王的车队还在往这里赶的路上 ,我骑着马超越了他们,来向瓦伦的爱国者提前报信,接着德鲁埃简短地要求:“爱国者们,行动起来!” 四人立刻回到各自家中,拿到了燧发枪。 德鲁埃则奔到代理市长骚塞那里,告诉他真相。 骚塞立刻挨门挨户,唤起更多的国民自卫军队员,“他们若想逃走就必须过埃尔河上的这道桥梁!”于是骚塞和其余几人驾来一辆装满家具的马车,把木桥给隔断了。 此刻德鲁埃看了看怀表,说这样喊人效率太低,不如你以呼叫火警的方式,把城里人都唤起来! 同时,一辆大马车,还有一辆双轮小马车,及两位骑马的穿着明黄色号衣举着火把的侍从,马蹄和车轮在道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恰好刚到瓦伦城的教堂拱门下。 德鲁埃、勒布朗、保罗、彭森、朱斯坦还有其他六名国民自卫军,每人都端着把燧发枪,勇敢从金臂旅馆内冲出来,十一个枪口对准了大马车,德鲁埃厉声喊到,“先生们,你们不能再往前走,统统给我下来!” 另外边,瓦伦城满是“着火了,着火了”的叫声,伴随着锣鼓的敲打声,成百的民众披着衣服冲出来,然后他们全在骚塞的带领下,来到金臂旅馆。 在旅馆的二层,一位大鼻子的肥胖人士,两位布尔乔亚衣裙的漂亮夫人,还有三位稍年幼的女子,及两位侍从,一位看起来像理发师的人物,都呆在那里。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1.杜兰先生 “报出你们的身份来。”德鲁埃大喝道。 肥胖人士看起来吓得要命,他就拿出巴黎市政厅发的护照,介绍其中一位漂亮夫人道“这是俄国使馆参赞科尔夫男爵的妻子。” 另外位漂亮夫人则是科尔夫男爵夫人的胞妹。 三位稍年幼的女子,年龄最大的是科尔夫男爵家的女教师,还有两位是科尔夫男爵夫人的两个女儿。 至于胖子本身,是科尔夫男爵家的经纪人杜兰,也就是管家,两位侍从都是雇佣来的仆役。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法兰克福。otg2ntc= 这时代理市长骚塞登上了楼,他要求杜兰先生把护照拿来给他看,而在周围瓦伦的民众聚集越来越多,有些见过路易十六画像的老人,直接对着“杜兰先生”站着的方向跪下来,双手十字交叉,呼喊陛下啊陛下。 杜兰先生很窘迫,矢口否认。 “护照上有国王陛下和巴黎市府的印章,没有任何问题。”骚塞先生细细检查后,低声而苦恼地说,他和他的同僚更倾向于让这群人离开瓦伦。 但德鲁埃,为此拼上名誉的驿站长德鲁埃却坚决不同意,他说:“瓦伦本不在去法兰克福的必经之地,为何他们会到这里来?又为何瓦伦先前来了支全说德语的骑兵队?我们不能将这位相貌酷似国王的杜兰先生给放走,还有你,自称科尔夫男爵夫人的女士,你可能就是奥地利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但护照上手续齐全,我们不能违背法律?”骚塞先生有些犹豫江浙湖汉北。 https:// 德鲁埃则指着护照,大声说:“不,这护照可不合法,现在护照上必须有国民制宪会议主席的签名才行。” 其实德鲁埃也是在说谎,因护照根本无需制宪会议主席的签名,这也是他无奈下的缓兵之计。 吵闹间,骚塞市长忽然想起,瓦伦城有个退休法官雅克.德泰,他娶了凡尔赛城女人,在一些场合下见过王室,于是就叫人去喊德泰先生来辨认。 当德泰来到旅馆后,他看了又看肥胖的杜兰先生,终于颤抖着说了句,“哦,国王陛下。” 这些年下来,德泰先生对国王的印象比较模糊,不过他觉得眼前这位和自己记忆里的路易十六重合率很高,就不作他想了。 旅馆一层和二层几乎都要爆炸了,骚塞市长年迈的母亲,还有他的妻子也都赶来,抱着路易十六的画像,流着眼泪,对这位杜兰先生叩拜,她们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法国国王。 杜兰先生皱着眉,最后还是用种沉重的腔调开了口:“是,我是波旁国王路易,此次我离开巴黎,就是要来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们。” 国王的话就像是有魔力般起了作用,当场就有不少瓦伦市民痛哭流涕,和骚塞母亲妻子一样匍匐下拜。接着国王又哀伤地说,我无心要逃去德意志法兰克福,其实只想去国境线上的蒙特梅迪要塞,因为朕的国家已被无政府主义和无神论的暴徒搅得一团糟,朕必须要逃离巴黎,逃离威逼朕的匕首和刺刀,才能夺回对国家的控制,“所以朕来到了乡间,希望得到你们的自由和宁静,也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要是继续留在巴黎,朕和朕的全家都会死。这对朕来说不过是场属于国王正当权利范围内的巡游,朕借此来亲近人民拥抱人民,大伙儿为朕备好马匹吧,让朕得以完成剩下的路程,求求诸位了。” “我们该放走国王,任何法兰西的臣民都该对国王表示敬畏和服从。”很快在一层,骚塞等人还没从路易十六光环造成的头晕目眩里解脱出来。 可来自外乡的德鲁埃却坚定不移:“国王私下逃离巴黎,实际已成为叛国者,你们要是放走他,那就成为叛国者的同谋!现在应该做的,是发出警报,号召周围所有城镇来援,“就在城郊那座女修院里,有许多德意志佣兵,要是我们不交出国王,他们就会屠杀瓦伦的所有爱国者。” 这下骚塞先生才想起那支骑兵队伍,他们的指挥官德.戈格拉曾对自己说,“我们的骑兵是为了协助瓦伦城,抵御可能出现的奥地利入侵。” “他用爱国主义热情欺骗了我?”骚塞先生取下眼镜,有些愤怒地猜想说。 事实胜于雄辩,那戈格拉跑回瓦伦城后,看到木桥被一辆车给阻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便拔出手枪装填好,对埃尔河对面射出一发信号弹,接着奔到女修院内,大声对数十名德国骑兵喊到集合,冲到金臂旅馆里,救出我们的国王和王后。 这批骑兵很快就戴好金闪闪的帽盔,举着手枪和卡宾骑枪,列好队形,喊着“国王、王后”,逼近了金臂旅馆。 可当他们冲到旅馆前空地上,突然发现四面街道上满是瓦伦的国民自卫军,接着四门小加农炮也被推出来,在旅馆对面市政厅广场上排开,炮口对着戈格拉。 加农炮后,是表情不悦的骚塞和德鲁埃。 “你们是值得尊敬的公民,也是勇敢的士兵,没必要在这里流血。”骚塞先生对着王家骑 兵队喊到,其实这位杂货商也不懂法语的正规书写发音,他依靠些简单的音标发表演说。 可骑兵们叽哩哇啦,说的全是德语。 戈格拉少校则喝令骚塞,“把炮口掉转过去,不得对着国王的军人。” “你带着爱国主义的面具骗了我,戈格拉少校,我现在对你只有最强烈的憎恶,叫你的主子布耶侯爵来和我谈。”骚塞先生回答说。 两人顿时争吵起来,戈格拉少校只觉急火攻心,事前他和费尔森伯爵的精密测量、筹备和冒险,到现在于这个小城瓦伦,全因国王一家的愚蠢,还有同僚的懦弱,而一败涂地,于是少校吼起来,并拔出手枪指着骚塞先生,反复呵斥:“把火炮炮口给掉转,并让我进入旅馆!” 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瓦伦教堂的钟声也越来越急,骚塞身边始终端着燧发枪的年轻学生彭森,没忍住,他以为戈格拉少校是准备射击的,于是先一步扳动扳机,枪响了,戈格拉少校被轰下马来! 德意志雇佣骑兵们乱作一团,大家都在转来转去的马背上不知所措,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当几名妇人举起美酒瓶子后,这群骑兵就下了马,喝了几口后,就感动地喊着德语,和当地国民自卫军及民众热烈拥抱起来,大致意思是他们现在只服从于骚塞市长。 天快亮时,埃尔河对岸反应过来的布耶侯爵和他儿子小布耶,亲自带着数百名骑兵奔向瓦伦城,然而四面八方自各个城镇来增援的国民自卫军已有几千人......他们拆断了木桥,把瓦伦四周道路全都封死。 不久,圣西门中校和奥什少校又带着三个中队的巴黎国民自卫军骑兵赶到,爱国者阵营声势更为浩大,没办法的布耶侯爵只好派出联络官,交涉请求让国王离开,但却被一口回绝。 十三日早上七点钟,大家都喊“巴黎市长来喽!” 菲利克斯骑着马赶到瓦伦。 他下马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两把装填好的手枪,左右双持,面色铁青,向金臂旅馆的大门冲去。 “市长,算了算了!”奥什、圣西门、骚塞等都把这位给拦腰抱住,不住地劝说。 “别拦我,我要把全法兰西最大的叛国者就地枪决在这里,别拦我!”菲利克斯破口大骂。 三分钟后他才算是消了气,但继续握着手枪,让大家都胆战心惊,生怕这位爆烈如火的性子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菲利克斯又问,二层都羁押着哪些人。 骚塞和德鲁埃一一报出来。 菲利克斯突然皱眉,说不对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2.愚者千虑 因为菲利克斯对数字是格外敏感的,并且他的情报对路易十六出行车队的规模和数目也是明晰的。 瓦伦教堂拱门下,菲利克斯一挥手,叫奥什、骚塞、德鲁埃,还有十二名士兵迅速走入到金臂旅馆的大厅内,将围观的市民群众全都驱散,随后菲利克斯有些紧张地喘着气,扶着楼梯,走到了二层。 顺着窗户,几缕亮堂堂的光线射入到昏暗的房间中,这群被拦截下来的王室旅客或立或坐,脸上的色彩半明半暗。 肥胖高大的杜兰先生握着手杖,无奈而紧张地半伸出右脚,立在桌子边,科尔夫男爵夫人则用手撑着头,挨在桌子边的椅子上,其余女性站在窗帘边,而两位尉官依旧穿着明黄色号衣,神色古板地立在楼梯口边。 大约半分钟后,菲利克斯掏出根雪茄,用齿轮火镰打着了,吸了口,接着对身后的奥什说:“他根本不是国王路易十六。” 现场气氛顿时凝结起来,骚塞先生觉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他痛otg2ntc=苦地弓下腰,手抓着胸口,他那捧着餐食的母亲和妻子,还有前来辨认的德泰法官,都目瞪口呆。 菲利克斯的判断,得到奥什的认可,这位前法兰西宫廷卫队的中士,现巴黎国民自卫军少校,既见过国王,也见过王后,他大声地对所有人说,这个国王是假冒的,不用相信他的任何话语,然后奥什就严厉地质问杜兰先生一伙:“好好坦白自己的身份吧,先生和女士们!” 又过了三分钟,那“杜兰先生”把手杖扔在地板上,咣当声,说:“鄙人在十年前曾担当过王宫瑞士禁卫军团指挥官,乃陶贝伯爵是也。” 菲利克斯点点头,问你在大革命前都在哪混迹的? “巴黎外的博斯,实话说我当过杜巴丽夫人的情人,不过这事和夫人无关,是我自愿为王室献身的。” 菲利克斯把眼神转向穿着布尔乔亚服装的“科尔夫男爵夫人”。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我便是长公主飘飘的女太傅,图泽尔夫人。” 另外位扮演“科尔夫男爵夫人”胞妹的,是王太子的女太傅纳维尔夫人。 扮演“王妹伊丽莎白”的,是纳维尔夫人的侄女儿。 而扮演“飘飘”和“王太子”的,则是图泽尔夫人的两个女儿。 两位扈从的禁军尉官,还有那宫廷理发师列奥纳多,则全是真的。 但这个局里,却没王后和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对应的角色,数目对不上,这也是招致菲利克斯怀疑的根本原因。 菲利克斯上前步,他揪住了陶贝伯爵的金边衣领:“你确实和陛下很相像,但我想问的是,现在我们的国王和王后去了哪?” “陛下以我的身份,正在朝西走的王家驿道上。”陶贝伯爵很平静地答复。 “要谨防他说谎,他也许就是真正的国王,该死。”驿站长德鲁埃先生捂着额头,大呼起来。 这下菲利克斯全都明白了: 聪明狡诈如他这样的,居然被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联合那亲王夫人给骗了。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亲王夫人和他共眠枕席上,反复哀求自个向巴黎和制宪会议释放假情报——王室走的是往西,沿诺曼底去瑟堡的道路——菲利克斯也照此做了,他其实和制宪会议,或者大部分人,甚至包括以城府极深而著称的塔列朗在内,都认为王室和布耶侯爵勾结,肯定会走去梅斯要塞,也就是往东的路线。 有意思的是,路易十六确实很蠢,菲利克斯在内的绝大部分人从大革命刚开始时也都认定路易十六是十成十的蠢才,玛丽.安托瓦内特则算八成纯度的蠢才。 路易十六也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朕愚蠢”。 不过他蠢,但也有偶然迸发小聪明的时候,真作假时真亦假,他和王后、亲王夫人商量后,偏选择了“假路线”,往瑟堡走! 那夜费尔森伯爵将王室偷偷接出杜伊勒里宫,去克里希大街12号后,路易十六便和在那里等候的陶贝伯爵暗中交换了身份。 路易十六成了“陶贝伯爵”。 陶贝伯爵则成了“路易十六”,直到在瓦伦城被拦下。 而王后和亲王夫人则躲在“陶贝伯爵”后的那辆黑色大马车内。 这假冒的“陶贝伯爵”则和假冒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即女裁缝妮可儿夫人共乘前一辆大马车,从巴黎帕西区边的西城关,大摇大摆地出去,一路畅通无阻过了鲁昂,根本无人怀疑,也无人阻拦,大家包括菲利克斯都认为这车队只是个“诱饵”而已。 金臂旅馆内,菲利克斯甚至失笑,他穿越来总共被骗了两次,第一次被毒蛇包税人赫尔维修斯耍了,他也认了,老老实实报复回去就好;可这一次,他居然被路易十六给骗过去了,“有意思!” 看来突然在普罗旺斯大街和拉贡香粉店里消失的博阿尔内子爵、蒙杜兰侯爵和那个法劳丰侯爵,他们的任务就是策应真正的国王从西 边脱逃喽。 “陶贝伯爵,你会上断头台的。”剥离出真相的菲利克斯叹息道。 那个相貌酷似路易十六,又假扮“杜兰先生”的陶贝伯爵脸上,忽然浮现出种神圣的光芒,殉道者的光辉笼罩着他,这神色是路易十六绝不可能拥有的,“为国王陛下而死,死而无憾。” 听到这,图泽尔夫人和纳维尔夫人,都掩面哭泣起来,她们毕竟是女人,在知道可怕的命运降临到头上时,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我对这件事的真实程度表示怀疑,这实在是过于荒谬了!”勇敢的驿站长德鲁埃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他甚至怀疑菲利克斯、奥什这些从巴黎来的人,是企图帮面前的“国王”蒙混过关。 菲利克斯转身,郑重地向驿站长表示感谢,并且说不可能有人会逃出去的,“马上我就把这个车队里所有人都押回巴黎去,你可以跟着我们一道。” 不深也不宽的埃尔河,左岸是菲利克斯等人,还有被绷带包扎好的德.戈格拉少校,而右岸则是布耶侯爵父子还有大约三四百名德意志龙骑兵。 布耶侯爵惊慌极了,他看到德.戈格拉少校被打伤并沦为俘虏后,便意识到自个的命运。他拔出马刀来,威胁着要向赶到瓦伦的国民自卫军开战。 然则在对岸菲利克斯高声对他说:“你也被骗了侯爵阁下,国王根本没在这里,他也没有去你蒙特梅迪要塞的打算......这一切都是虚妄,这位是陶贝伯爵!”菲利克斯拉过那穿着金边外套的胖子,喊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3.和王后的照面 布耶侯爵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陶贝伯爵,确认对方真的不是路易十六,便颤抖着对儿子小布耶说:“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那么想要打败命运是多么困难,为了营救出国王,我们情愿去死,但国王却狠狠耍弄了我们,迄今为止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价值的。” 小布耶也是灰心丧气,甚至唏嘘地流下了眼泪。 菲利克斯的声音再度响起:“布耶侯爵,你企图引诱法兰西王室叛国潜逃的罪名已然确凿,你这个被奥地利收买的间谍内奸,这笔账要和你血腥镇压斯腾内、南锡士兵的罪绑在一起清算,等待你的将是巴黎革命广场的断头机!” 虽然被路易十六小耍了番,但却无伤大雅:菲利克斯预先的谋划,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甚至路易十六自作聪明闹的这出,反倒更有利于菲利克斯开刀。 “不!”布耶侯爵绝望地叫起来。otg2ntc= 瓦伦国民自卫军的四门加农炮隆隆发射起来,人数占优多达四五千人的各城国民自卫军也涉过埃尔河,包括当地农民在内,开始追逐追拿布耶侯爵。 事实证明,布耶父子带来的雇佣兵根本不可靠,他们当中驻屯在瓦伦城的在先前已叛变,其余的也都成群结队倒戈向国民自卫军,布耶父子是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才算是退回斯腾内要塞。 要塞司令官瓦隆伯爵脸色煞白地上前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在耍我们,我们也被所有人耍了!”布耶侯爵坐下,喝了一小杯咖啡,就对瓦隆伯爵和其余麾下军官说,不能空等下去,情势已恶化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大约到明天,东北境所有要塞都会爆发兵变,而这个兵变的旗帜和把柄,是我们的陛下亲手授予出去的。 果然到了夜中,得到瓦伦消息的士兵们整团整营地哗变:布耶侯江浙湖汉北爵、小布耶,还有瓦隆伯爵,还有布耶的心腹柯林林男爵(这位参谋官一直精心谋划国王出逃的部署),骑马向比利时边境奔逃。 当真是如雪崩般。 布耶侯爵的命运之星是如此黯淡,以至于在他决定逃走的次日清晨便陨落了。 在他们穿过条密林间的崎岖山路时,遭到了冷枪伏击。 一颗子弹打穿了布耶侯爵的腰部,一颗子弹打断了他的左臂,他哀叫声,跌下了马,其余人乱作一团,最后面的柯林林男爵刚拔出卡宾枪来准备自卫,也被三颗射来的子弹夺走性命! 倒在地上的布耶侯爵挣扎了会儿,就断了气。 不远处,柯林林男爵也躺在青苔和荒草里,死不瞑目的表情,他的制服口袋里还有封未来得及寄出去的信,是给他妹妹的: 里面写着这样一句,“崇高的阴谋就这样可笑地失败了。” “都别动,谁动谁死——这下可真的是大鱼了!”岩石和灌木后,出现了好几十位武装分子,他们的枪口还冒着青烟呢。 打首的居然是位女子,骠骑兵制服,挎着利剑,敏捷地跃到小路边,扳开手枪的击锤,抵着降伏的小布耶、瓦隆伯爵脑门,问出了他们的身份和意图,“我们是比利时列日志愿兵团的,哈布斯堡狗我们杀,法国流亡贵族我们也杀,更别说像你们这样给哈布斯堡当狗的反革命贵族了,把他们捆起来,送去瓦伦城!” 傍晚时,列日团里的士兵押着小布耶、瓦隆伯爵,又架着布耶侯爵和柯林林男爵的尸体,来到了瓦伦。 菲利克斯是在场的最高指挥官,他将活着的俘虏继续塞到那辆豪华大车里,两位倒霉的尉官则被捆绑着双手,坐在大车车顶上,凄凉的灰尘被扬起,成群结队的国民自卫军士兵簇拥着这大车,向巴黎归去。 此前五个小时,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的日中时分。 在鲁昂城西的一个大岔路口,那两辆黑色的八轮大马车停下来。 穿着朴素黑制服的“陶贝伯爵”,很和气地对雅克.高丹及假扮王后的妮可儿夫人说,“我们已过了鲁昂,太疲累太饥饿,不如下来吃点野餐吧!” 下车的女裁缝还有点担心地问“陶贝”:“也不知道我们这样走,有没有引起注意,有没有帮到王室的忙?” “你很善良很忠诚,亲爱的女士。”“陶贝”铺开了餐布,摆好了餐具,后面那辆黑色大马车的车门打开,三位戴着假发或翘羽帽的贵族走下,他们脸上的神态让妮可儿夫人感到很不安,觉得如这是“诱饵”的话,未免太怪异。 “陶贝伯爵”拍拍巴掌,对妮可儿夫人说,就此别过吧,那十万里弗尔无疑归你,我们要去勒芒,然后再进入都兰和昂热的河谷,最终要去旺代,你呢? “唔,我准备去勒阿弗尔。”妮可儿夫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时,后面那辆黑色大马车上,又下来三位漂亮的女士,牵着位少女,怀里还抱着位穿着女裙戴着女帽的孩子。 当妮可儿夫人看到中间那位时,又惊又窘! 她好像走到了面镜子前。 她一直倚靠扮演玛丽.安托瓦内特,给别人以性 愉悦过活,但谁曾想到,在今天她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会面对面,相距不过三个法寻。 这场面连雅克也呆住了。这世界上相像的人还真多,导师死去的姐姐和卡耶维多太太间,这位妮可儿夫人和马车上的这位女士间。 “我和我的丈夫宽恕你。”那女士很雍容大度地伸出手来。 妮可儿夫人彻底被震住,她不由自主地对“陶贝伯爵”和这位女士下拜,并战战兢兢亲吻了他俩的指环和手腕。 而此时她也明白,“陶贝伯爵”到底是何许人也。 答案就是曾君临法兰西的路易十六陛下啊! 而自己眼前的,就是来自奥地利的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她左边浅金色头发,美若天仙的,则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 右边稍微有些胖的,是王妹伊丽莎白。 少女自然是长公主飘飘,那个女装的男童该就是王太子了。 至于那三名贵族男子,未报出身份,妮可儿夫人也不敢猜测。 妮可儿夫人虽惊得魂不附体,但还是陪着众人吃完了顿丰盛的野餐,其间吃饱喝足的路易十六还踱到镇子边的田野,很自然地和劳作的农民攀谈起来,他对该地崭新的沟通鲁昂和卡昂、瑟堡的运河很感兴趣,尤其知道挖掘运河的居然是蒸汽犁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而后,大家分道扬镳。 妮可儿和雅克登上辆去勒阿弗尔的邮政马车。 路易十六全家则分坐那两辆黑色大马车,往勒芒而去。 一切一切,让妮可儿夫人和雅克恍如梦中。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4.国王的真意 等到妮可儿夫人来到勒阿弗尔后,当地议员兼大佃农奥弗莱先生果然招待了她,奥弗莱先生精明强干,他提议妮可儿夫人将八万现款的一半存入自由民银行,另外一半交给他来投资地产,这样每年就有两千五百里弗尔的入账了。 两天后,雅克带着名军人打扮的,还有妮可儿夫人的两个孩子,找到了公寓里的她。 那军人满脸杀气,交出个带血的包裹,妮可儿夫人打开,里面是她丈夫的血衣...... “解决他很容易,在酒馆前找到大醉的他,借故吵起来,然后答应拔剑决斗,这醉汉要是醒着时候断不敢的,但酒精能刺激一只穴居的老鼠去挑战猫,我一剑就刺穿了你丈夫的脑门,他死得没什么痛苦,你的苦难也结束了夫人。”那军人简短地汇报了下情况,以证明自个没白拿一万里弗尔的酬金。 其后,妮可儿夫人抱住隔壁房间里玩玩具,对此懵懂无知的两个孩子,泪如雨下。 “节哀吧夫人,你也是被逼无奈,我跟在导师后,觉得在巴黎,otg2ntc=就是这样人杀人的。”雅克站在门前,低声劝慰道。 同时押着陶贝伯爵、图泽尔夫人、纳维尔夫人,还有小布耶、瓦隆伯爵的队伍,也抵达了巴黎西北莫城,前来围观叫骂的群众是越来越多。 国民制宪会议派遣出博纳夫和佩蒂翁为代表,在莫城的一家酒店和菲利克斯、德鲁埃碰面。 得知实情后,博纳夫和佩蒂翁也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早就在制宪会议会场说过,国王全家是往西去的,可没人相信。”菲利克斯振振有词。 博纳夫和佩蒂翁则闷着气,不做声。江浙湖汉北 https:// 当天夜晚,巴黎科尔德利埃俱乐部里,马拉现身了,他直接告诉大家:“行了,第五个轮子已自动脱离法兰西这辆正疾驰的马车了,我们将没有任何负担地宣布,法国必将成为个没有君主只有自由的共和国。” 而在雅各宾俱乐部里,布里索也突然和韦尼奥现身,韦尼奥登上讲坛后,就大谈古罗马布鲁图斯是如何推翻王权暴政,建立共和国的丰功伟绩,并表明了他的态度:“狡诈的国王逃走了,现在可以确信他去了西部的旺代,在那里他能得到群抱残守缺的贵族支持,那个大奴隶主代言人博阿尔内子爵是接应国王的主谋,我们可以想见,旺代、布列塔尼、都兰的许多反动贵族都会聚集在路易十六身边,成立个反革命的王国政府,它的都城会在哪呢?但能确信的是,那些南特、波尔多、拉罗谢尔、圣多明各殖民地的大商人、银行家,靠黑奴买卖发大财的,会为这王国政府提供资金支持。法国面临着内战,法国面临着外战!” 俱乐部的一片惊呼声中,布里索则做了总结性的建议:“迅速组建一支巴黎和外省的国民联盟军,最少两万人,最好是五万人,驻屯在巴黎郊区。国王的出逃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因为我们不清楚在巴黎城内还有多少是国王的同盟者,说不定他们已暗中集结起来,准备对爱国者进行大屠杀了。公民们,你们要在身体和思想上双重武装起来,因为法国面临的外患——奥地利、英国、皮埃蒙特、西班牙等君王反动势力,必然参与其中,布耶侯爵就是他们的代理人之一。”同时布里索要求,巴黎外的所有王家军团指挥官,都要自即日起来到巴黎,当着国民制宪会议,不,“现在的制宪会议已因国王出逃而蒙羞,它的使命完全失败,我们要尽快以新一届的国民立法会议来取代它,完成制订宪法保卫革命果实的愿望”,然后所有将军指挥官,都要来国民立法会议宣誓,效忠国家,抵御外国势力可能进行的海陆入侵。 其中就有路易.菲利普、巴拉斯,还有拉法耶特、罗尚博等,自然也有各个军港的海军将帅。 至于斐扬俱乐部里的“立宪党”们,各个都是垂头丧气,米拉波也好,西哀士也罢,包括博纳夫的三人帮,他们原来所有的计划,都随着国王恶作剧般的出逃化为了泡影:“君主立宪君主立宪,当一个国家的君主跑出了他的京城,叛离了宪法,那还谈什么君主立宪制!?” 而最开心的要属于平等俱乐部的录事长主席,平等.菲利普啦,他知道路易十六居然跑了,且还成功的消息,乐得披上绣着鸢尾花的蓝底大氅,也握着镶钻的黄金权杖,腿上裹着雪白紧致的丝袜,在落地镜内自我陶醉欣赏,对秘书德.拉克洛说:“我难道不像国家的摄政吗?快,快给我去请塔列朗、丹东和菲利克斯来!” 塔列朗和丹东来到,可菲利克斯却没来——巴黎市政厅、巡警队,这段时间将杜伊勒里宫把守得更加密不透风,似乎在搜罗着非常关键的证据。 当第二天的旭日升起后,菲利克斯宣布他找到了国王路易十六留在杜伊勒里宫里的信件,并抄录了副本,提交给国民制宪会议。 正是这封信,让制宪会议里原本还偏袒王政的议员们是无地自容。 信中路易十六就像个积怨的孩童,说出了心里话,他说革命同盟节在马尔斯校场上的誓言全是违心的,他已做出忏悔,并对制 宪会议对宪政大发厥词,称自己宁愿去当突尼斯去当阿尔及尔的王,也不愿在变成囚笼的法兰西多呆哪怕一天!他反对宪法,他反对教士组织法,他反对废除封建权利和贵族爵位,他反对自三级会议召开后国家发生的所有变革! 另外更可怕的是,路易十六宣布,他虽然人会逃去旺代,没有脱离国境,在法理上依旧是法兰西的最高统治者,然他会向英国、奥地利、俄国、普鲁士、皮埃蒙特和西班牙寻求一切帮助,借师助剿,扑灭大革命,恢复往日的旧制度和旧秩序。 制宪会议会场外,围满了愤怒的巴黎群众,他们要求所有议员即刻投票,决定两件动议: 一件是巴黎的科尔德利埃街区提出来的,要对奥地利开战; 还有一件是巴黎的圣安东街区提出来的,要罢黜国王,彻底废除法国君主制。 眼看群众们是长矛如林、旗帜如云,制宪会议的议员们无不丧胆叹气,但他们又想保存身为国民会议这个最高立法权力机关的尊严,便饿着肚子硬耗着不肯投票。 布格连、茹雷,还有画家路易.大卫,及另外位画家加斯东,正站在风云激荡的杜伊勒里宫前,广场上站满了人,都在等更多的结果被发掘。 谁想,布格连看到了倒了霉的戈斯连老人家......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5.首席公务员的职责 两个穿着制服的巡警,将戈斯连给押着,老人家坐在辆运木斗的小车上,以前被特意梳理成鸽子翅模样的白发,现在乱蓬蓬的,喝葡萄酒而白里泛红的皮肤,则变得枯黄,那欢快的酒糟鼻子颜色变深发了黑,连带着两个大眼圈一道,他很屈辱地被反绑着,巡警队是有意拉他从杜伊勒里宫广场里走一圈的,其实在国王出逃当日,因宫廷画师沙特莱的检举(他现在已火速当选为巴黎圣奥诺雷街区的公社委员),戈斯连先生就败露了,大家都知道他偷偷为王宫打通密道,帮助路易十六逃走,还欺骗了爱国者克劳德.沙特莱,沙特莱说当晚要不是他,绝对可以发现国王的阴谋,几百名愤怒的无套裤汉把戈斯连家砸得稀巴烂,又把老人家拘禁起来,直到巡警到来,老人家才算是缓口气,不然怕是要被现场活活羞辱致死。 现在于格鲁塞尔广场上,无处发泄的群众一看到戈斯连,辱骂声伴随着垃圾的投掷,劈头盖脸而来。 戈斯连垂着嘴角,额头被石子砸出好几处青肿,佝偻着背,难堪极了。 人群里,布格连看到这幕,简直惊骇到无法形容,戈斯连老先生在他眼里是多么热爱生活的人啊,他喜欢福阿咖啡馆的咖啡和糕点,爱去罗亚尔王宫集市内打扑克牌,每晚都得饮用一小杯上好的葡萄酒,然后在新桥到沙滩广场间散个来回的步,他当了这么多年杜伊勒里宫档案员和建筑师,虽口头上老是抱怨讽刺,可却从来没真正陷害过任何人,以前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住满闲杂客人时如此,其后路易十六搬入进来后也是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他妈的,你帮助卡佩那头猪逃走?”otg2ntc= “你这王室的走狗,老畜牲!” 许多市民已不满足于叫骂围观,直接上来要殴打戈斯连,巡警全力阻拦,可他们只有哨子和佩刀,戈斯连狠狠挨了几下,歪倒在车轼旁,嘴角流出了血,但他还在徒劳而微弱地用言语反驳着罪名: “我是保王党,当然得帮助陛下逃走,不然我的信仰岂不是假的?我从未掩饰欺骗过啊......陛下已不愿呆在巴黎,难道他身为一国之君没有出行的自由吗?那自由到底是什么,宪法到底是什么......” “戈斯连先生!”布格连鼻子一酸,忍不住要上前去替老人家解围。 茹雷和大卫拦住这位年轻人,“别去,让,戈斯连先生现在是国江浙湖汉北家的罪人。”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他只是被路易.卡佩给欺骗了。”布格连自欺欺人,与其说他在政治立场上同情戈斯连,不如说他不愿朋友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别傻了让,现在巴黎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戈斯连站在保王党这边,他就是罪犯,就得遭到惩处!”茹雷紧紧摁住布格连的肩膀,喊到。 “人都是遵循立场做事情的,如果说是欺骗,那他也是心甘情愿被卡佩欺骗的。”画家大卫也这样说。 寒风撩起了戈斯连老先生披散的白发,他额头上布满了暗黑的皱纹,这时他看到了布格连,眼神突然有了某种愧疚,是啊,布格连这个善良的孩子,到现在还坚持说,是路易十六骗了自己,可从来都没恨过自己,“其实我也骗了你啊,让。”想到这里,戈斯连对着心急如焚的布格连摇摇头,便被推着远去,人越挤越多,说什么话的都有。 “有烟草吗?”被朋友架到街边一家咖啡馆里的布格连,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我以为你和艾蕾恋爱结婚后,就不会再吸了。”茹雷挤挤眼睛,递上了盛好烟草的烟斗。 “对不起,现在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布格连说了声谢谢,痛苦地吸了起来。 咖啡馆内,老板正指挥着伙计,将原本悬挂在柜台后的国王画像给拆下来扔掉,墙壁和布幔上原来表示爱国爱王室的白色鸢尾花图案,不是被扯下,就是被黑墨给涂抹。几位客人捧着报纸看,上面的漫画就是关乎波旁王室出逃的,路易十六和全家都被画成了猪的模样,好像就在瞬间,王室的名声就全毁掉了。 “戈斯连先生会不会被判处死刑?”布格连吸了几口后,肩膀颤抖着,带着哭腔问到。 茹雷、大卫,还有漫画家加斯东,都双手抱胸,沉默不答。 也许答案就算有,也未免过于残酷。 “去问问艾蕾的哥哥吧,他总有见解,也总有办法。”加斯东提出这个建议来。 巴黎市政厅,菲利克斯正表情严肃,脸上带着些许疲累,在不断指挥雇员和警察处置各种事,“对的,对的,当务之急是遏制住巴黎动乱的谣言,没错,只要民众能冷静下来,那一切都好办。我准备让每个街区都民主选出三名代表来,一名是积极公民,两名是消极公民,把市政厅的想法宣布给所有市民,对,五十万市民都有义务知道真实的内幕。” 又有雇员来说,巴黎北部的谣言越来越激烈,人们都说在蒙马特尔高地炮台上,有反革命分子会奇袭那里,然后用大炮轰击巴黎,引外国军队和王家雇佣兵进来,杀死所 有人。 还有人说,谣言路易十六并没去西部的旺代或布雷斯特,而是躲在巴黎城东北的贡比涅森林里,国王竖起了三面军旗,这在中古时代是召集所有贵族骑士从军的标志,巴黎要遭围城、饥馑和战火啦! “不要慌张,布耶侯爵已身亡,东北境要塞士兵们都拥护革命,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们先把街区代表们给召集起来,我会把这三日两夜的事尽快写成备忘录,提交给制宪会议份,再提交给巴黎市公社总委员会份,好不好?”菲利克斯比划着。 “让,你怎么来了,快坐吧!”菲利克斯看到妹夫,很热情地把他引到办公室里。 惶恐迷惑的布格连,说明了来意。 听到这话,菲利克斯拍拍办公桌,微笑着对妹夫解释:“我了解你维护戈斯连先生的心理,确实他在伦理上在社会中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你要让我说啊让,我甚至觉得路易十六也是好人。但身为国王,他是整个国家的首席公务员,既然是公务员,那就有岗位职责,谁逃避职责谁就是渎职,而现在路易十六居然从京城逃走了!对两千六百万法兰西国民来说,他就是犯罪,而帮助他逃走的戈斯连先生,毫无疑问也是有罪的。” “岗位职责......至高无上的国王也要履行的吗?” “是的,如果路易十六能明白这点,法国何至于成现在这模样?”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6.结束革命? 菲利克斯接下来语气沉重,他对布格连说,看看现在的巴黎,人民惊慌不安,谣言四起,再看看制宪会议吧,国王的逃走会激起前所未有的分裂,宪法出炉变成了可怕致命的难产,这所有都是路易十六的任性妄为导致的,“一个国王,口口声声热爱自己的人民,可却不愿意肩负起为两千六百万国民委托的职责,这可不是旧时代了让,渎职的国王绝不能用一句轻飘飘的‘朕只对天主负责’就打发过去。” “我懂了,就像我这几日在医院里做手术,若看见门外塞纳河里有个孩子溺水。” “你也断不能离开手术台,哪怕是为了救这孩子。”菲利克斯立即补充道。 “可是戈斯连先生要是会死,那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布格连依旧在感情上觉得血淋淋的断头机是多么可怕。 “革命的道路上哪有不死人的?”菲利克斯这话,不由得让他想起成婚时,父亲在波尔多说过的那番话。 “会死多少......”布格连紧紧抓住衣襟,他又想起马拉曾喊叫otg2ntc=过,砍下五百到六百颗贵族的脑袋,才能换来国家安宁,现在看来,若只是五百名亡魂,那怕是算好的。 “有一个,算一个。”菲利克斯的语气,几乎算轻描淡写,但却更让布格连更加震惊。 “革命,会不会有结束的那天呢?”布格连问出这样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菲利克斯还是温和地笑着,看着妹夫,说了句:“革命难的不是开始,难的是什么时候该结束,如果要结束,希望我届时能有力量将它体面地结束掉。” 可现在革命这辆战车就像是着了火般横冲直撞:巴黎市民掀起了可怕的风暴,他们不但继续围困国民制宪会议一日夜还未松懈,还“出兵”准备把奥地利和西班牙的大使馆给砸毁掉!奥地利大使麦尔西伯爵遭到严重的殴打,血流满面,人们把他拉到台阶下,反复不断地询问他三个问题: 宫廷是不是有个“奥地利委员会”,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否是江浙湖汉北这个委员会的领导人? 有哪些人被这个委员会收买过? 肥猪卡佩的逃走是不是奥地利在幕后指使,奥地利是否准备入侵我国? 麦尔西伯爵被推来搡去,但却始终半个字都不吐露。 至于西班牙大使费尔南.努涅兹伯爵,则对蜂拥而来的市民表示:“虽然我出身于个君主专制国家,但我个人拥护革命,所以不赞同你们国王逃走这件事。” 结果市民们纷纷拥抱了这位大使,并和西班牙大使馆所有人联欢舞蹈起来。 这当真是魔幻得很。 其后,费尔南.努涅兹伯爵立刻遭马德里的罢黜和召回。 黎明时分,菲利克斯在得到其他四个区国民自卫军上校认可后,决定派遣五个营前往国民制宪会议会场,保护诸位议员,并劝离暴动群众;另外再有三个营被派驻到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取代刚刚建立的“宪政王宫禁军”;此外还有两个营前去蒙马特尔炮台,“竖起三色旗,高唱拥护宪政的歌曲”,希冀让巴黎尽快恢复秩序。 菲利克斯先在马尔斯校场和市政厅,让人冉冉升起三色旗,并对各街区代表说:“巴黎戒严三日,我保证制宪会议会通过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之所以不用红旗来戒严,是因为担心给巴黎民众造成和昔日“夏特莱堡惨案”类似的印象。 很快其余四处大区司令部,也升起象征戒严的三色旗,周围街区民众纷纷站在旗下唱歌效忠,巴黎城的骚乱总算是渐渐平息下来。 王家骑术学校入口栅栏里,国民自卫军士兵也将围困这里的上万群众给说服了,当大家问领队的奥什少校到底要怎么处置逃走的路易十六时,伴同来的副官雷米萨心直口快,“要是公民们都同意,就索性把这国王给废黜掉!” “这能行吗少校?” “怎么不行!”雷米萨接着援引人权宣言,说国王是法兰西人民认可的最高公务人员,他的逃走危害了国家利益,亵渎了自己的职守,国家和人民就有权力罢免他。 雷米萨莽头莽脑的话语却起到了神奇效果,民众就说等三天后制宪会议出结果,否则炮轰血洗会场不迟,言毕就如退潮般离去。 接下来五个营的士兵,就把会场继续围得水泄不通,奥什下令把酒水、面包还有肉给送进去,让议员们吃饱喝足,再议事也不迟。 议员们就是这样的,他们都自认为是哲人、体面人,自诩为国家的父亲们,现在却被群氓堵塞在这里,光是出于自尊也咽不下气啊,但一旦换成国民自卫军据守,又好酒好肉伺候着,肚子填饱的同时,气焰也就萎靡不振了。 加上奥什和雷米萨也告诉他们,不能再拖延,很快就要给巴黎乃至整个法国一个结果。 于是乎议员的烟斗和雪茄,还有会场冬日取暖的燃煤烟雾,都混着并升腾蔓延起来,宪法存亡已到了关键时刻。 原本大部分议员最理想的目标就是在法国实现“君主立宪 制”,当初于小遣兴馆宣誓,还是三级会议代表的他们满怀壮志,要为国家制定部能傲视全球的宪法来,但待到真的去实行却发现困难重重:美国的经验是无法照搬的,美国没贵族,也没直接统治的国王,人口只有三百万;法国有特权贵族、教会,有绵延多年的君主制,人口两千六百万是美国十二倍,土地财政关系错综复杂,政治、哲学问题又是千头万绪。 对君主立宪制,议员们寄寓了所有的希望,他们迫不及待要推出这部宪法来,从而结束革命,停止蚕食法国的无政府主义骚乱。 可现在,君主却跑了,他还留下一纸文书,宣告和宪政“离婚”。 “我们整日在思考这个辩论那个,直到现在的窘境,是疲惫不堪,可当大家喝干了杯中酒后,却忽然发现,国王逃走,并且成功离开巴黎,这似乎是件好事,我们再也不用顾虑那个卡佩胖子的情绪和折磨了,也即是说,宪法只要满足人民的诉求,那就能顺顺当当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和当初废除封建权利的那夜相同,整个会场好像得到天启般,有道神灵的闪电划过,大家不禁都恢复精神,手舞足蹈。 而这时,巴黎市长菲利克斯则接受了美国大使莫里斯的邀请,来到大使馆中,参加了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刚刚当选为下届立法会议议员的罗兰、布里索、韦尼奥、巴巴鲁、蒲佐、加代等党众,已下榻巴黎城,云集美国大使馆中,所以这场宴会,也算是他们和菲利克斯的谈判。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7.三角交易 现场里除去已和菲利克斯碰过面的罗兰夫妇、韦尼奥、布里索、巴巴鲁外,还有群年轻的立法议员,他们都有个共通的特征,差不多都是在海贸中心波多尔所在的吉伦特省当选的: 让.弗朗索瓦.迪科,二十六岁,波尔多富商之子,其父亲和布格连父亲热利先生是多年好友,家族在圣多明各拥有大种植园,迪科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是无忧无虑的,满肚子都是文学,觉得自己是个少年英雄,头顶上有光圈的那种,在这点上他和年龄相仿的布格连倒是类似; 迪科的妹夫丰弗雷德,同样来自于波尔多的一位从事贸易和航运的家族,在圣多明各同样拥有家产——迪科和丰弗雷德都是韦尼奥的挚友; 玛格丽特.艾利叶.加代,波尔多城的一位杰出的辩护律师,三十三岁,比起演说激情澎湃引经据典的韦尼奥来,加代的发言更加缜密而犀利,他脸色黑瘦,眼珠泛黄,说话像是在喷火; 莱昂纳德.蒲佐,波尔多地方检察官的儿子,是个忧郁内向的青年,狂热地迷恋着罗兰夫人,和巴巴鲁间是争风吃醋的关系; 弗朗索瓦.伊斯纳尔,他倒是个马赛人,和巴巴鲁的叔父马卢艾交otg2ntc=情很好,这位是个大话精,吹起牛皮来天都遮不住,尤其喜欢发表些哗众取宠的言论来博人眼球。 至于菲利克斯的情敌兼仇人巴巴鲁,虽听了罗兰夫人的劝告,勉强来到大使馆宴会,和菲利克斯同席,可对菲利克斯却始终怒目而视。巴巴鲁身旁还有个同党,即马赛革命俱乐部成员雷柏基先生,似乎是位保镖,腰带上别着手枪,气焰嚣张得很。 在举着香槟酒杯的菲利克斯眼中,这群“吉伦特省人”组成的政治团体,也全是群卢梭主义的狂信徒,其实他们的政治主张比罗伯斯庇尔还要激进,起码罗氏还认可至高神主宰是存在的,而吉伦特党人各个都是无神论者,在他们心中取代天主的便是古罗马的英雄伟人,他们整日鼓吹这些古罗马英雄,叫嚣着要革命、战争、流血的话题,可你要说他们自私也未必然——劳馥拉曾评价过:“我对布里索先生不敢妄加评论,可韦尼奥先生啊,若是他流血能引起听众的掌声喝彩,我想他是会愿让自己血流尽而死的。” 起初,菲利克斯只是和这群人保持了礼节性的平淡问候,但很快美国大使莫里斯来到他们面前,举起酒杯,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其实路易十六的逃走对你国革命来说,是个奇迹,是出人意料的幸运,我认为这是神圣的天意在眷顾着宪法。” 对此,菲利克斯和吉伦特党人们都是认可的。江浙湖汉北 https:// “君主制度必须要废除,法国必须在此后是共和国制度,恰如古罗马。”韦尼奥强调说。 “所以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提前把这届国民制宪会议给解散掉?”菲利克斯晃着香槟,对罗兰夫人询问道。 罗兰夫人会意地笑了笑,“难道制宪会议还不够失败吗?里面已充斥着虚诞的君主立宪主义者,但讽刺的是,国王的逃走让他们政治理论全部破产,名誉扫地。法兰西的宪法该交给由年轻人组成的新一届立法会才行。” “你的巴黎市政厅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巴巴鲁攻击道。 菲利克斯恼怒地说,“市政厅可没任何责任,我最早就向制宪会议提出,国王全家是往西逃走的,制宪会议不听,市政厅也没有办法。再说,国王全家逃走利用的科尔夫男爵还有陶贝伯爵的出境执照,全是前任市长西尔万.巴依批准的,并不在我的任期内。” 罗兰夫人牵住巴巴鲁,示意他不要冲动。 沉稳的罗兰先生则倡议:“我们合作吧高丹先生——国王内阁会不复存在,御前会议会被国家部长会议取代,在部长数量和新国民立法会议席位上我们可平分秋色。你帮忙驱散这届国民制宪会议,废除掉君主制,然后可以发动对奥地利的战争,解救法兰西。” “什么才是真的爱国?不发动对外战争,就不足以证明自己是最爱国的,对吧?”菲利克斯话语里带着嘲讽。 “是这样的......”此刻大使莫里斯前来打圆场,他对菲利克斯说:“你友谊公司擅自雇佣探险团往美洲西部勘测的事,已让华盛顿总统和杰斐逊国务卿知晓,他们对此非常生气。” “可我帮助贵国解决了巴巴里海盗的人质事件。” “辛辛那提勋章给你了,一码归一码。” “三枚辛辛那提勋章,我可没那么在乎。” “可最近我得知消息,英国支持的私掠船攻击你的贸易船队,你得皮毛、棉花包和水手都损失惨重。” 这话倒是触动了菲利克斯,没错,他恨死英国了,这个阴险的盎格鲁国度,我消灭了马斯科吉国,将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纳入囊中,小威廉.皮特自然不会忍气吞声,这不报复来了,这国的私掠船开始攻击我的贸易船队,不列颠尼娜是海上女皇,一切都按照她最擅长的来。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报复回去的,就像你们在独立战 争时可曾想过和那个疯王暴君讲过道理?恰好英国几位在巴黎的银行家,都和资助国王逃走脱不了干系,我准备立刻把他们送入监狱,并查抄他们的银行!海上不列颠尼娜称霸,陆上我逞雄。” “你说的是不是英国银行家博伊德先生?” “确实有他。” “别这样,冷静些高丹先生,你是美利坚的老朋友了。博伊德先生和布里索先生的亲戚,瑞士银行家克拉维埃耳有大量商业往来。” “确实,他们还在家叫帕里耶兄弟自来水公司里有大量的泡沫股权,这公司马上也是要清算的!” 可大使莫里斯坚持着劝说,明显是要斡旋:“博伊德先生和英国首相是能说得上话的。” “那就让小威廉.皮特那个酒鬼亲自来赎他好了。” “我来居中调解,英国停止对您航运的私掠行为,您放过博伊德先生,巴黎自来水公司任由您清算,能保护好博伊德先生的利益就好。另外......”莫里斯挤挤眼睛,“您的航运还是要仰仗波尔多地区的船主们的,现在这群船主的代理人,布里索、韦尼奥等先生都在这个宴会上,事实上,大部分船主们已准备放弃圣多明各的贸易了,你懂吗?” “唔?”菲利克斯听到这个,饶有兴致起来。 “对,包括家族直接经营圣多明各种植园的迪科、丰弗雷德在内,都意识到圣多明各奴隶制难以为继的,‘火山大爆发’就在眼前,能提前上船溜走的才是聪明人,对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8.右派的垮掉 没清醒过来的圣多明各种植园主,以博阿尔内子爵为代表,积极资助了路易十六的外逃,他的理想是马上国王临时政府自己便是首席大臣,此政府也要制定部宪法,维护圣多明各殖民地白人的特权,继续保留残酷的奴隶制。 而清醒过来的那一批,以迪科家族、丰弗雷德家族及布格连家族为代表,他们多以海洋航运为主业,兼投资海岛的蔗糖、烟草和靛蓝事业,现在圣多明各就坐在火山口上,非但是黑奴,还有心怀不满的混血克里尔人,甚至是部分白人神甫,都在酝酿着暴动,他们迫切需要撤走资本,换个安稳的“器皿”存着。 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不正是理想之选吗? 有土地,有水源,有海港,并且身处相对安全的内地,使用黑奴也有保障,名义是西班牙殖民地,可西班牙的管制有等于无,是公司兴产置业的不二乐土啊! “波尔多、拉罗谢尔、南特等港口的银行家、船主,很多都愿支持你还有友谊公司。”此刻,美国大使莫里斯的言语直接挑明:“大家的生意都想做下去的,法国现在销往本土的殖民地商品价格这么昂贵,圣多明各已由过去国家经济的蒸汽机,一变成为拖累,早点放弃西印度拥挤而疾病肆虐的海岛,购买美洲大地丰富的物产不更好?你可以通过公司关系,审批好土地,来承接这批吉伦特省商人的产业,他们的船只和资金就会为你所用,未来只要你能把巴黎的殖民地商品价格给稳住,最高权力就必须是你的。” “美国朋友愿意支持我吗?”菲利克斯故意反问。otg2ntc= 莫里斯大使立刻会意地碰了下杯沿,说这是自然的。 “那好,我愿和吉伦特党人精诚协作。第一步,先解散掉这届的国民制宪会议,对吧?”菲利克斯接着转身,罗兰夫妇、布里索、韦尼奥等人都围过来,开心地和他碰杯庆祝。 只有巴巴鲁和雷柏基,愤懑地立在角落,不和他交流。 “不过,制宪会议最好要有所功勋,在某种荣光里解散,这样才方便顺利交接。” “您的想法是?”布里索不由得询问。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在法国废除君主制的荣光归这届制宪会议,制订颁布宪法的荣光归未来的国民立法会议,这样新老议员都满意欢喜。”当菲利克斯说出这话来后,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巴黎的一夜过去了,但国民制宪会议还在挣扎着,但势头已非常微弱。 同时差不多有一万民众齐聚在马尔斯大校场,就在昔日同盟节路易十六宣誓的祖国祭坛下排成长队签名,要求在法国废除国王,他们的口中路易十六已成为“叛国者”。 当拥有一万份签名的请愿书送抵制宪会议会场后,就算平日里最保守的议员也扛不住了,他们深深感到因路易十六的背叛,君主立宪制这艘船已倾覆了。 原来得知国王逃走时,大部分巴黎人为了顾及这个国家的颜面,还准备继续引述那句经过时间考验的老话,“好国王听了坏建议”,将路易十六的错误归咎于某位心怀不轨的大臣,或是奥地利王后的影响。 但巴黎人现在目瞪口呆,继而满心愤怒,路易十六的离开还不是最恶劣的,他留在杜伊勒里宫的信才是最恶劣的。在这份信件里,路易十六亲口宣布和大革命断绝关系,声明他对之前任何法律的批准都是被迫的。 聚集在街头寒风里,阅读、听取并讨论国王这份信件副本的人,数量惊人,大家脸上全都是深深失望的表情。 “这次逃亡是路易十六自己策划的,也是他自己的想法,并不受任何人的影响。真相大白了,路易.卡佩对所有法国人说了谎,他和他家人在本年同盟节上庄严许下的诺言——要在天主面前忠于国家支持宪法——全都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布里索很快在雅各宾俱乐部的演说里如此提及。 就连最温和的报刊也说到:“人们如何还能相信这位国王说的任何事情?” 一个星期内,关于国王逃跑话题的小册子已出版了一百多种,“叛国者”、“背誓者”、“懦夫”、“虚伪的路易”、“肥猪卡佩”各种各样的标签,取代了原来的“吾王陛下”。 而制宪会议内,一位曾最坚定的国王捍卫者,议员巴斯奎亚痛苦地对同僚说:“路易十六,这位优点总能遮盖缺点的国王,因这次逃亡,顷刻间放弃他所有的承诺和誓言。这一封信,他亲笔书写并签名的信,已向全宇宙宣布国王对国民的荣誉和义务完全没有价值。” 洛津公爵也泪流满面,心如死灰,他说:“我们遭到了国王的双重冒犯,一重是他从来没有预先提醒过我们,另外一方面他将我们弃置不顾。国王陛下不但抛弃贵族阶层、神职人员和制宪会议里所有王政议员,还扔下了他的亲密朋友、忠实仆役和御前大臣,这种行为非常残忍。” 那个国王每次御临会场都会疯狂鼓掌洒泪的议员巴雷尔,现在话锋完全颠倒过来,他声色俱厉地对所有人喊到:“该公开审判路易的出逃罪行了,谢天谢地,我们现在终于摆脱这个暴君 ,现在法兰西要应对危机,保持冷静,重组政府,召集全国人民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我建议,要么立起个摄政来,要么索性成立共和国!” 巴雷尔这话其实没错,要是国王路易十六被拦截住送回巴黎,那国民制宪会议的团结绝对会土崩瓦解的:黑党分子、保守右派定会极力援引所谓“王室豁免权法案”为路易十六脱罪,即国王离开宫廷没违背任何法律;而激进的民主议员,则会要求直接审讯国王;夹在中间的温和分子,也会千方百计地长期拖延下去,他们大体还是希望保存君主制的。 可现在整个制宪会议陷于了“闪电战”局面,关乎君主制存废必须要在这两三天内有个结果,长期战略可不好使。 巴斯奎亚、洛津公爵的崩溃,使得二百五十名上下的右派议员阵线,率先出现豁口。 而摇摆不定的博纳夫、迪波尔和拉美特三人帮,则从观众旁听席内收到一张秘密便条,上面用报纸剪接下来的字母拼凑成一句话:“王室秘密宣传局的东西在我这,路易十六连这个机构都抛弃掉了,里面的职员也要吃饭的。” 惊惧的博纳夫默默地将便条给撕掉了。 最终,国民制宪会议从七个委员会内抽调出十七位成员,单独成立了个“特别委员会”,来审查国王出逃到底算不算犯罪,以及法兰西是否还要保留君主制,这两个重大的问题。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9.君主制?共和制? 特别委员会争分夺秒成立了,且它的讨论时间只有两天,满打满算四十八个小时。 虽绝大部分议员都对国王逃走赶到愤怒和失望,可一旦触及到“君主制”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上,争辩的火药味浓得几乎能把王家骑术学校炸个底朝天。 按制宪会议的方案,大会害怕担负上“遭暴民舆论绑架”的罪名,将不会这个议程进行全体投票表决:特别委员会十七人,十七张票,只要哪方票数达到九张,那就可形成决议——对绵延一千多年的君主制,是留,还是不留。 但这个形势,确实对主张废除君主制的左派不利。 首先,特别委员会内有位洛林法官出身的,叫亚森特.米盖.德.南托的,他是个温和主义的王政派议员,你们要知道,越是冠以“温和某某主义者”头衔的,这种人其实就越顽固,因为你根本说服不了他,再者温和外表下,他们又往往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很快德.南托先生就成为委员会内保王一党的“旗标”。 而主张彻底废除君主制的左派队伍里,旗标则是罗伯斯庇尔的好otg2ntc=友,议员热罗姆.佩蒂翁。 博纳夫和拉美特上校,也在十七人当中,他们虽心念君主制,但却不敢公开表达,因曾遭到匿名信的恐吓。 恰好这时,菲利克斯所在的巴黎市政厅邮政司,得到了份从遥远旺代送来的急件。 信封上的署名有很多,博阿尔内子爵、蒙杜兰侯爵、法劳丰侯爵、封丹纳伯爵、费舍伯爵等赫然在列。 菲利克斯便抄录了副本,递交给了制宪会议组成的特别委员会。 信中,博阿尔内子爵公开宣布,“我愿承担国王出逃的全部责任江浙湖汉北,没错,我对混乱的革命,对你们那邪恶的压根不保护真正国民的宪法充满了蔑视和不屑......我必须说明,国王和王后并非真的想离开杜伊勒里宫,但一次次暴力事件和制宪会议的袖手旁观,甚至还有少部分议员的唆使在内,国王夫妇才被我说服,躲避逃离了巴黎这个大泥沼......陛下将在法国西边临海的地方建起真正的王国,拥戴君主制的人会云集来保护他的,他依旧是这个国度最崇高的统治者,至于你们口中的罪行,和陛下无关,都是我,是我安排了一切决定了一切指挥了一切,请把你们血腥的狂暴和无能的怒气单单指向我吧!” 佩蒂翁起身就此说道:“一个阴谋参与者的证词,如何能作数?虽然国王出逃细节我们尚未掌握,但可以清楚的是,各色执照,种种预演,车马和人员的布置,全都是路易十六本人授意的,所以这封信完全扭曲了事实。” 而德.南托则抓住这封信,反驳说:“这种授意,可以看作是国王在精神极不稳定的情况下所做的决定,虽然国王的身体是自由的,但他的精神已被各方的恐吓和压力所诱拐。在道德和政治上,包括我本人在内也不会赞同国王这种自私轻率且不负责任的行为。可我们身为议员,现在讨论的关乎国家命运的根本议题,要遵循的是法律,我再重复遍,是法律!并且我可以清清楚楚告诉在场诸位,在法律上国王并未犯罪!是,他出走了,并留下份很不明智的留言,可这留言本身并不违法,任何公民都能对国策自由评论,为何我们单单要剥夺首席公民的言论自由?那什么时候国王才算是违法的,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他离开了法国,他拒绝回法国,他确凿地引入外国军队镇压革命,只有满足这些,我们才有权罢黜他。” “如果南托先生援引的是去年制宪会议通过的‘王室豁免权’的话,那我就必须可悲地得出这样的观点,即便路易十六真的犯罪,那我们也无法定他的罪,不是吗?”佩蒂翁针锋相对。 “法律合理性我们不去讨论,但法律一旦通过那就具有神圣的效力,上到国王下到普通国民都必须得遵守它,这也是我们在人权宣言文本前宣誓的真意所在。” “但你错了南托先生,当时制宪会议投票通过的‘王室豁免权’的范围仅仅局限在国事行为,现在是路易十六自己废除掉自己身为国家最高公务员的职责并亵渎了他对宪法所发的誓言,所以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任何人都不能废除国王陛下最高公务员的职责,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准,当然我们也不准。”南托先生接着说,“有谁保证这场辩论最后会不会被巴黎内最激进的那群分子所裹挟,他们要什么?他们要的只是废除君主制本身,他们要在这国土上建起个共和国来!可谁都知道,共和国最终的结局是由最可怕最不堪的僭主来统治。” 在特别委员会辩论席外密密麻麻旁听的议员们,右派黑党全都为南托鼓掌,而左派则全都发出了很大的不满之声,罗伯斯庇尔在人群里发出尖利的质询:“好吧,现在事实就是,国王完全不用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那全法国两千六百万人就没有任何能阻止对人民施以暴行的新尼禄混合新卡里古拉的出现了。之前国王没有来到这座会场大厅?没有宣誓过他会忠诚和热爱宪法?没有提过如果违反誓言要接受怎样的惩处?这样的举动,只是为了催眠麻痹法国人民,从而能让自己更容易 地欺骗他们。可南托先生对这样明摆着的罪行视而不见,却担心法国会出现共和制,会出现僭主?” 南托先生用手捂住胸膛,正面回应了罗伯斯庇尔的质疑:“我想这位不可腐蚀者错了,你误以为我维护君主制,只是为了替国王洗脱,但你真的错了——在最初的宪法辩论里,所有议员都认可,法国必须是君主制,因为这是由法国人口众多幅员辽阔所决定的,没有君主代表的集权,这个国家必然分崩离析。因此君主制的确立不是为了国王个人,而是为了这个国家,国王一旦被起诉,一旦被定罪,那就必然会人头落地。他的神圣性被打破后,任何派系都会因某个微小的利益要攻击他裹挟他,那么法兰西就会像一百五十年前的英格兰那样,陷于长久的混战和倒退。倒是你,罗伯斯庇尔先生,我反问你,你赞同君主制还是共和制?” 这会儿罗伯斯庇尔要比之前要成熟许多,他很沉稳地回答说: “我本人不赞同实行完全的共和制,我的担心其实和南托先生您一样。但我却感受到,这个国民制宪会议对共和制的强烈恐惧,但是恐惧和抵制能改变什么?我们现在,和全巴黎全法国的人民,只是要求,国王必须以某种方式来接受对自己行为的裁决,国王上法庭也没什么了不起,无论是常规法庭还是全民公决,或者召开制宪会议大会来投票表决等等。不然,南托先生您口口声声说的遵守法律真意,又是如何体现的呢!” 头一轮和第二轮的辩论,没有产生任何结果。 而巴黎城内的民众,明显开始焦躁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0.眷念 虽然国民制宪会议的特别委员会内,两方势力对抗异常激烈,可嗅觉敏锐些的民众都清楚,可能最终结果是国王不会遭到任何惩处,即便他现在已逃出巴黎。 大部分民众憎恶路易十六此举不假,但当选择共和制还是君主制这个议题抛出来后,就有不计其数的人自行思考出不计其数的答案来。 这几日聚集在咖啡馆、街区广场、俱乐部和集市上的巴黎人激烈争论着,阵营也在剧烈分化:塞纳河右岸的富裕繁华街区,大部分支持制宪会议保留君主制,对国王本人进行谴责即可,对从犯则可以发起审讯,总之不要进行不确定的冒险,这里的冒险应该指的是改换门庭,变君主制为共和制;而塞纳河左岸的科尔德利埃街区、拉丁区还有东北郊区的圣安东区,西岱岛的圣迹区民众态度则要激进许多,成千上万的人停在王宫前的格鲁塞尔广场,或罗亚尔宫集市,部分无套裤汉甚至涌入法兰西喜剧院,强行打断戏剧演出,并要求关闭剧院,因为“这个国家因背叛已死,哀悼死者时不能看戏”。 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内,马拉掌握了一切,他登上讲台,慷慨激昂: “伏尔泰曾说过, 暴君压迫你们,那就叫他从宝座上滚开!otg2ntc= 你们生来就是自由的,有能力管理好你们自己。 制宪会议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议员,自认为是国家之父的元老们,在新的千禧年即将到来时,还在鼓吹什么君主政体的优越性?但我们两千六百万君主权杖下匍匐的‘诸臣’们都知道,上千年来这个政体强加在我们身上的重负,因一小撮统治者贪欲而无限膨胀的机构一步步将榨尽国家和人民的血汗,我们对君主政体这个长在法兰西肌体上的赘疣厌恶至极!有了赘疣,就该将它给彻底切除掉!” 雅各宾俱乐部里,属吉伦特党的伊斯纳尔也公开发言: “一个人的肢体长了脓疮该怎么办?那就连带着肢体一起砍掉,别无他途,不然脓疮的毒素会侵入到你的头脑里。我们的国王陛下路易十六,还有他的全家就是脓疮,他所在的那处肢体即‘君主政体’已经腐烂,那就把这个政体一并给切割干净吧!” 随后雅各宾俱乐部的轮值主席拉苏尔斯先生,开始挨个朗读从全江浙湖汉北国各地,也即是外省地区的各俱乐部各党派(包括法兰西联邦进步党)关于国王逃走这件事看法的信件。 https:// 大部分会员来信里充满了暴怒。 他们在十二月前,给各自选区的民众写信时,还信誓旦旦地否认国王出逃,说“这只是可笑的谣言,境外势力的挑拨”,让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可现在......“我们深感遭到羞辱”,“路易十六是个戴着王冠的匪徒”,“他的背信弃义,将宪法撕个粉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雅各宾俱乐部在同样激烈的讨论后,只有少数几位希望建立共和制,没错,就算是雅各宾分子,也对君主制有深深的眷念,最后俱乐部对外部报刊发布宣言: “国王的权力必须被终止; 国王的行为必须被审判; 但我们对君主制依旧持勉强、谨慎的支持。” 同样时刻,差不多有五千多市民拥挤在罗亚尔宫平等俱乐部的门口,“要挟”这个俱乐部也发布态度鲜明的宣言,有人还说,“马拉和科尔德利埃俱乐部之前已征集一万人的签名要罢黜国王废除君主制,现在他们觉得不够,要征集到三万人签名后,就派遣代表团去制宪会议,若制宪会议的特别委员会通过的法案不如民意,那我们将宣布不再接受这个制宪会议的合法性。” 平等俱乐部本就比较松散,面对来势汹汹的民意,未免不知所措。 倒是平等.菲利普站了出来,对市民们保证: “我是最追求平等的,平等这个词汇来源于平衡,所以我会以国家大臣的名义,给制宪会议施加压力,让他们通过尽量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修正法案。” “万岁,平等公爵!”大家这才都欢呼起来,满意地离去。 同时,在罗亚尔宫平等俱乐部的二楼,菲利克斯、塔列朗、丹东等人已经聚头,敲定了所有计划,“巴黎民众已蔑视路易十六,但又不愿意放弃君主制,那好哇,我们就可趁机走折中的道路,也是最有利于我们的道路。” 又过了二十二个小时,菲利克斯和其余几位国民自卫军上校来到马尔斯大校场,在那里人山人海,三万要求罢黜君主的签名单其实很快就完成了,上面全是巴黎市民最常见的男女名字:扎克、玛丽安纳、巴塔尔、皮埃列特、让、让娜、皮埃尔等等。 当赞颂的声音响起后,菲利克斯先以“鲁斯塔罗上校”的身份回馈了所有市民:“当戒严的三色旗升起后,你们再没有任何的骚乱,而是有秩序地汇聚到这大校场上来,平静而庄重地依次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来吧,从你们当中选出十二名代表来,我让骑兵和大炮护送你们进入制宪会议会场,向特别委员会发起请愿!” 很快,十二名街区公 社代表穿过一排排国民自卫军士兵组成的警戒线,进入到制宪会议那椭圆形的大厅内,菲利克斯全身军服,站在代表们最左侧的位置。 十七名特别委员会的成员全都疲惫不堪地瘫在座椅上,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被四十多个小时的来回扯皮给消磨殆尽了。 这时巴黎各公社的代表团正式呈献请愿书。 大致诉求和雅各宾俱乐部的差不多: “必须让国王对自己出逃行为负责; 必须对出逃案涉及人员进行审判惩罚; 至于共和制还是君主制,这个问题允许有回旋的余地,但路易十六本人必须要被罢黜。” “尊敬的委员会,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不到,必须要有个让巴黎民众认可的结果。”菲利克斯举起怀表说,然后他隐隐威胁,要是激怒了巴黎民众,他们冲撞践踏了这个神圣的会场,光靠我们国民自卫军是很难阻拦得住的。 “你手头有上万的士兵,居然说保护不了会场?”有人喊到。 “当年路易十六的兵可比我多得多,也没能拦住巴士底狱的陷落啊!” 盖着墨绿色咔叽布的桌边,精疲力尽的南托先生撑住身躯,站起来,哑着嗓子对菲利克斯要做出最后的挣扎:“巴黎市政厅难道对国王出逃不用负责?” 菲利克斯淡然一笑:“我已对博纳夫和佩蒂翁先生说了,我当初说要向西追,是制宪会议授权我向东的。依我看,这个制宪会议在没彻底惹怒市民前,还是提前解散好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1.国王权力的终止 菲利克斯此言一出,整个会场八九百议员满是哗然骚动。 可这位却沉稳地背着双手,军靴踏在斜十字格的地板上,好像是传递什么命令似的。 “法国人民感激这一年来制宪会议所做的一切,你们废除了封建权利,拟就了人权宣言,通过许许多多惠泽后世的法案。可是在路易十六逃亡后,你们的名声很快就会堕落,但这不能怪责你们,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国王抛弃了大家,你我都是受害者。所以德.南托法官阁下,您和您的朋友就不用再执拗下去,巴黎大街小巷的咖啡馆里,人们都开始对拖沓不决的议案感到厌烦,难道议员们本身不也是如此吗?”菲利克斯说着,抬起手来,环顾四周座椅,“许多议员现在视力严重衰竭,头发花白,精神委顿,记性败坏,也该休息了。五十万巴黎人,大部分对路易十六感到不满,那代表民族公意的你们就该顺应民心......” “我们在谈的是宪法,是法律!”南托先生用手指戳着桌布喊到。 “但是别忘记是谁授予你们在这里讨论法律的权力?从制宪会议伊始,国王不就开始在这里营造个‘保王壁垒’嘛,在座诸位有多少是被收买的啊,你们喋喋不休在奢谈什么宪法,却不肯用人民授予你们的剑锋,去惩戒头号违背宪法的罪人。这场争辩再延续下去,政治因素就已盖过了法律因素,人民眼中就会把你们看作是国王的帮凶,那这把剑人民不但有权收归,还会将其刺入到你们的心脏里!”菲利克斯厉声质询道。 “国王,是全法兰西的国王,如果要谈罢黜的话,可不光光是巴otg2ntc=黎城的事。”南托先生的意思是要把议案扔给全法兰西的所有省区来表决。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菲利克斯愤怒地咆哮起来,“制宪会议成立委员会,再外加个审判法庭就能解决的事,你居然要让全国两千多万人都来表决,你这完全是胡搅蛮缠,妄图拖延时间,既然要全国公众都参与此事,那号称代表民众的制宪会议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鲁斯塔罗市长,你这是在人身侮辱一位制宪会议议员。”南特恼羞成怒。 “爷爷个锹子的,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王党分子?你有没有参与到国王逃跑的阴谋里来?你是巴黎城反革命分子在制宪会议的卧底?”菲利克斯已经失去了耐性,一连发出三问。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位温和的......” “那你就闭嘴。”菲利克斯说完,从腰带里拔出把手枪,当场对江浙湖汉北着会场穹顶打了发,烟雾和巨响炸起,议员们无不后仰惊悸,“要是哪位还认为巴黎城的民意不能代表全国民意,那就请滚出这座城市,另立个制宪会议。”菲利克斯将手枪向后摆了摆,意思是“要滚快滚”。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议员们全都不动,也不敢动。 “我宣布,现在就得在巴黎十二名街区请愿代表和所有制宪议员的监督下,特别委员会立刻投票!如果南托先生再借故拖延,王宫外广场上的灯柱会给你预留个位置。快点表决,我代表巴黎市政公社总委员会,在此一同监督。第一项投票表决,法兰西是否还要保留君主制!”菲利克斯将手枪一挥。 几位特别委员会人物,将站得僵直的南托法官给摁坐下来,然后说没辙了,开始投吧。 投票结果很快出来,九票赞同继续保留君主制,八票赞同废除。 “好,我最服膺公平的投票,法国君主政体保留!”菲利克斯下了结论,并问十二名请愿代表接受不接受这个结果。 十二名代表也投票,十票表示接受。 菲利克斯扔出第二项表决议题:“国王路易十六需要不需要为他的行为负责?现在用法庭审判太激进,很多议员和民众接受不了,但是否应该终止国王所有的行政权力,直到他改悔,回到巴黎来,或接受宪法?请投票。” 会场响起阵嗡嗡的议论声。 最后投票结果:十三票赞同终止国王的行政权和统治权,直到他认罪,或在宪法文本上签字为止。 “在国王路易十六终止权力的这段时间里,法兰西的道统是否该传给王太子,即路易十七殿下手中?请投票。” 最后投票结果:九票赞同路易十七继承道统,虽然这位也在逃亡途中,可因其年幼,所以被认为是不自主的,也就无有罪责。 菲利克斯嘲笑起来,说有十三位先生赞同终止国王权力,但只有九人赞同王太子继位,那还有四位是怎么想的?你想迎外国人来当国王吗? 特别委员会的一些代表,脸上顿时青一块紫一块,觉得丢尽了颜面。 “下一项议题,既然大家都赞同保留君主制,不愿建立共和制,可路易十六被终止权力,路易十七又年幼在外,无法履行君主义务,遵照法兰西传统,应该确立个监国的摄政,随后改御前大臣会议为‘监国部长会议’,来统制国家,那监国摄政该是谁?由街区代表们来提名。” 这下,不但是特别委员会,在场的所有议员都是如坐针毡... ... 提名,还有这个必要吗?无论如何,按法兰西政治传统,那也该是奥尔良公爵,不,现在是陆军大臣平等.菲利普来居这个摄政的位子啊! 果然,街区代表自然而然地请求平等.菲利普来当摄政。 因为除此外根本没其他人选: 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就算没逃,不被愤怒民众囚禁就算好的了,奢谈什么摄政呢? 国王的两个弟弟,一位死了,一位流亡在外从事反革命,也自动被剥夺摄政权。 只有平等.菲利普还在巴黎,并且始终是支持革命支持宪法的。 当平等.菲利普被提名后,菲利克斯就宣布最后一轮投票开始。 南托等人面目扭曲,抓着票和笔,咬牙切齿。 博纳夫、拉美特则是唉声叹气,逡巡张皇。 佩蒂翁则嘴唇紧闭,这个美男子也克制住自己,没露出任何表情。 结局是注定的,九票赞同平等.菲利普摄政,八票弃权。 不过特别委员会还是艰难地提出项条件,那就是国民会议并未认可平等.菲利普拥有法国王位继承权,也既是说,只要路易十六或路易十七在将来签字接受并效忠宪法,国家还必须将其迎回到王座上来,那时平等.菲利普将自动解除摄政权力。 “如果路易十六或路易十七,再次违背宪法或逃离岗位,该怎么办?我们总得给国王加个制约。”菲利克斯说。 “那就以叛国罪论处。”特别委员会这下达成一致。 “很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2.梅.高丹来京 国民制宪会议最终的这个结果,让菲利克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的程度。 说实话,他权衡利弊后,决意是想让路易十六逃走成功的。 菲利克斯失算的地方,就是他低估了路易十六的智商,满以为他们是去梅斯、蒙特梅迪一带,所以他很担心在路上会被拦截捕获。 可没想到路易十六棋高一着,总算让自己做了回“能掌握方向的棋子”,他成功逃去旺代了。 这样最好,路易十六的罪孽,也全部归了旺代和布列塔尼的贵族,及圣多明各奴隶主团体。 按照保罗.马拉所说的,既然国王这个赘疣,这个无用的第五个轮otg2ntc=子,自动跑掉了,那问题解决起来便真的毫无障碍啦! 国王权力遭到冻结,巴黎市政厅和巴黎法院的地位上扬,监国摄政也是自己扶持起来的,现在菲利克斯很懂:只要掌握京城五十万人的命运和效忠,那就等于掌握整个法兰西。 法兰西民族的公意,某种程度就是巴黎民众的公意。 当特别委员会完成表决后,菲利克斯露出獠牙,得寸进尺,他再度提出了“现在国民制宪会议要解散”的议题,这也是他扔给特别委员会最后也是最重量级的议题: 你们十七人,代表近九百名议员,决定要不要把你们这个会议给解散掉。 品行素来无亏的德.南托先生只觉得七窍生烟,他大骂菲利克斯有江浙湖汉北什么权力,要求神圣的制宪会议解散?按照规定,议员任期是两年,也即是说我们要到1791年6月才该辞任的。 菲利克斯当即就堂而皇之说出了理由: 法兰西制宪会议原来有一千二百人,现在还剩八九百人,但无论如何,各位议员都是先前王国举办三级会议时,直接从代表转为制宪议员的,贵族啊教士啊,其实都没经过公选,相当部分人只对路易十六是感恩戴德的,比如南托先生您,现在既然连国王权力都被终止,那制宪会议的法理和权力基础也就不复存在,因为这个会议里有太多王政拥护者,更不晓得有多少人暗中帮助过路易十六,或被宫廷贿买(博纳夫三人帮脸色发白),巴黎和全国的人民已开始不信任你,他们都说“法兰西真正敌人就在这个会议的内部”,一个不被信任的国民会议还有什么存续下去的必要呢? 而下届国民立法会议议员,这才是真正经过公选,代表民意的,让他们来接替你们制定宪法,才更服众(在座的议员们部分咬牙切齿,但也有部分居然心有戚戚),因这宪法乃是国家根本的基石,你们这一年来也为制宪是殚精竭虑,甚至白了头发,可要我说,这宪法恰恰不能由你们来完成,你们可以铺路,但不该立碑,这样你们就有‘前辛’,下届立法会议则收取‘后功’,大家都无怨言。再者,在你们自己倦怠和国民厌恶前,及时抽身,借着国王逃走这件事“引咎辞职”,还能保全转而去担任国家、省区、市镇行政、司法公职的名誉,岂不是好? 等到菲利克斯一口气说完后,制宪会议的议员们居然由衷地震动不已。 他们确实太累太怕了。 一位来自勃艮第地区的议员,也是当地葡萄酒商冈特雷先生,揉着满是皱纹的眼角,居然流泪,他说:“为宪法工作给我带来太多的痛苦,以至于我不会为参与制宪而感到荣耀。” 这也是大部分议员此刻的心态。 当最初的激动与和谐如闪电般消逝后,制宪工作充斥的是无穷尽的辩论、争吵、党同伐异,法国宪法将来可能是冠盖全球的,但它也是前无古者的,没有任何现成经验借鉴,只能凭借些抽象的概念如“人权”、“平等”、“自由”来摸索,更可怕的是,在法国每个等级对这些概念的理解和诉求还互相冲突,用血腥的手段冲突。 可也有部分议员还在顽强坚持着,他们想要在个神圣会所盘踞下去,占据最基本的立法权,英格兰是个很好的学习榜样,听说那里的议员都是长期不换届的,某种程度上就是“终身”的。 于是特别委员会现场拒绝了菲利克斯要解散这届国民制宪会议的请求。 “这可不好。”菲利克斯叹息着说,他脸上的表情则满是“走着瞧”吧,便离开国民制宪会议。 他有的是手段,把这个制宪会议给拆毁掉。 卢森堡宫的正殿门口,贝壳式样的螺旋喷泉飘洒而起,在宾客的热烈掌声中,雅致的马车停了下来,梅.高丹满是彩色鸟羽的帽子,几乎在车厢中都压不住,等待她提高裙裾,用高跟鞋踏着脚板,款款走下来后,帽子上的羽毛又突然纷纷扬扬地弹了起来,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梅的容颜却依旧俊俏,当她光彩四溢地穿过庭院和大多不相识的宾客致意时,这位来自鲁昂的太太,居然也没被巴黎的氛围给压制住呢! “你看,这是亨利,还有康罗贝尔的微缩画像。”梅兴高采烈地挽住前来迎接的丈夫手臂后,就很热络地与他交谈起来,并把吊坠里,年幼的亨利抱着刚出生弟弟的绘画给他看。 “真的是辛苦了,我的太太。”菲利克斯赞不绝 口。 正殿的餐厅之中,两面墙壁上是粉色和天蓝色相间的壁纸,挂着一串名贵的油画,前面露台其实是一组格子落地窗,能看到中庭的花园美景,乌黑的檀木大圆餐桌上烛火辉煌,宾主依次就座,这次高丹太太莅临巴黎的宴会,所邀请的主要是报人:有菲利克斯在巴黎刚刚结盟的名记者普律多姆,有《法兰西和布拉邦特革命报》的卡米拉.德穆兰夫妇,有《两性友爱报》主编罗贝尔夫妇,还有其麾下的女记者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劳馥拉的母亲美丽富有的包税人遗孀朱斯蒂娜,菲利克斯最大的生意伙伴拉利夫妇,还有卡耶维多夫妇......当然布格连和艾蕾也赴宴来了。 另外还有个女宾,似乎和这场面有点格格不入。 但梅最初就热烈地与她坐在一起,因为她俩可是同乡,拉夫托侯爵的女儿,还未婚的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她金色的头发慵懒地卷散在灰色的丝绸夹衫间,“你被巴黎风尚给浸染了,它会让女子变得更美。”梅恭维艾米莉道。 艾米莉扬着细细眉毛,很礼貌地对梅也回以赞美。 “表面闺蜜吗?”劳馥拉敏锐地判断。 “赫尔维修斯小姐是报社的主心骨吧?”梅接下来微笑着试探起来。 “哪里,只是位打工人。”劳馥拉不咸不淡。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3.银钱永生不死 “您母亲在菲利读大学时,宛若慈母般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迄今我都铭感于内。”梅满脸感激地说出挑衅式的言语。 “巴黎的美人儿对外省穷青年都特别好的,她们认为能为社会培养名优秀的男子,是件非常光荣的事。”艾米莉也开始嘲讽起来。 “拉夫托小姐说得没错,这是法兰西贵族社会对现在时代的遗泽。”朱斯蒂娜哪里是善与的角色?她在知晓艾米莉贵族身份后,立刻加以反攻,“贵族夫人都喜欢培养后生的,您应该在您父母那里得到过这样的教训,我们布尔乔亚也只是和光同尘而已,再说菲利给我的回报太多,一切都是值得的。” “确实如此......”艾米莉一下子哑火,声音变得微弱起来。 “不知赫尔维修斯小姐所主持的报纸是哪方面的内容?时尚,美食,美酒品鉴,还是感情方面的?”梅开始继续迂回攻击劳馥拉,“该不会是政治方面吧,巴黎年轻女孩从事政治记者行业,有些超前呢!” 于是罗贝尔夫人就代为解释,法国尤其是巴黎的女性,已开始觉otg2ntc=醒,承担起社会角色而非家庭角色。 “在这点上我还是更喜欢英国的女性观,那就是女性最终的归宿该是家庭。姐妹、父母、儿女,乡间的恬静生活等等。”梅切下块松露,侃侃而谈,“我相信在未来英国会有专门的女性作家来用纤细的笔触描绘这一切。” “可英国却没矗立在广场的断头机啊!”劳馥拉忽然开口,罗贝尔夫妇和德穆兰夫妇都各有心思地苦笑起来。 听到这个,布格连眼神发直,显然被某种心思所困扰。 “断头机。”显然梅对这个东西有种畏惧。 “是,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女性对断头机有豁免权。既然女性江浙湖汉北能和男性平等共享上断头机的机会,那为何不能参与到政治里来呢?”劳馥拉扬起寒光闪闪的餐叉,淡紫色的眼眸有些冷。 https:// “嗯,这确实是种对自由的追求。”梅表示赞同,这也是要求“停火”的讯号。 “高丹太太我能请您加入到‘平等沙龙’里来吗?每周聚会一次,从下午四点到夜晚九点,巴黎很多名流、革命家和富商都会前来,你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时代里最出名的人。”朱斯蒂娜对梅发出了口头邀请。 “是巴黎的沙龙!”梅眼神里流出很兴奋的光彩来,“听说许多美人嫁给她素日里看不上的男子,就是因为该男子愿出钱维持她的沙龙......但我只是个来自诺曼底的,并且已嫁给心爱丈夫的家庭女人,女人的幸福多种多样,社交和当专业母亲的幸福是可以并列的,我只能择选后者。”梅这就等于推阻了回去。 拉利夫人撇撇嘴,大意是这个外省来的布尔乔亚年轻妇女,真的是不识好歹——你丈夫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巴黎的。 不过梅还是询问朱斯蒂娜沙龙所在地。 得知就在卢森堡正殿边的翼楼时,梅脸上的表情真的能用微妙来形容。 而最被梅忽略的,居然是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她很安静,不说什么话,始终伴在卡耶维多先生边,为丈夫细心擦拭嘴角的涎水,并给他喂食,每份都掺着点葡萄酒,让他的胃口更舒服点,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也快到了临盆时节了。 后来梅才惊愕察觉,这位卡耶维多太太,是菲利克斯死去的姐姐马德莱娜是如此相像。 而艾米莉更早就是满脸震惊的表情。 明枪暗箭之中,菲利克斯则充耳不闻,他皱着眉头在看着报纸,直到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好啦好啦,帕里耶兄弟自来水公司真的垮了。” “现在得改名为友谊自来水公司啦!”拉利先生得意洋洋。 帕里耶兄弟公司已资不抵债,他的股票又被菲利克斯教唆报纸彻底扒皮而暴跌,菲利克斯还恐吓这对兄弟,要再不识好歹,那就把你公司特权股东卡隆和阿尔图瓦伯爵的名字公诸于世,于是这倒霉的公司只好宣告破产清算。 一大批绝望的股东,能将手里股票用原本两成的价格清出去就觉得幸莫大焉了。 由此“鲁斯塔罗市长”最好的富豪朋友菲利克斯.高丹出资八十万里弗尔,拉利家族出资八十万里弗尔,卡耶维多家族出资最多达一百五十万里弗尔,朱斯蒂娜出资三十万里弗尔,吉伦特党背后的法国西海岸诸多银行也合资二百五十万里弗尔,以每股仅两百里弗尔的价钱,将帕里耶兄弟公司的所有产业给盘下,包括其在巴黎城内的蒸汽机、水泵、商业储水池,还有塞纳河上的四个蓄水库,全都合法地占为己有。 刚才菲利克斯看的报纸,题头就是:“新成立的友谊自来水公司发行新股票,巴黎的圣马丁银行、拉罗谢尔银行、博伊德银行及西班牙银行,还有外省的自由民银行、克拉维埃耳银行纷纷强力注资,前景强劲,一路上扬”。 只要有注资打鸡血,不管这公司做的是自来水还是掏粪坑的,无数像女裁缝妮可儿夫人那样的中小储户也就是食利阶层 ,都会蜂拥跟进,拼尽积蓄买它一股!恍恍惚觉得自己也是一司之长了,起码也是个大公司财东,这本质和买彩票没什么区别。 不过菲利克斯对女裁缝还不错,不但把她原来在帕里耶兄弟自来水公司买的六十股,单独以每股购买价偿给了她,还给她在新公司认购了三十股,每年能安安稳稳吃到起码六千里弗尔的红利。 另外还得谈谈这个博伊德银行,是的,菲利克斯和这英国金融家博伊德先生,及美国大使莫里斯达成交易,博伊德原本在帕里耶兄弟公司的股票也优惠处理,并占了新公司的部分股票。作为报答,博伊德先生亲自写信给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英国的私掠船承诺不再攻击友谊公司的船队。 以这个时间节点开始,不少圣多明各清醒的种植园主、船主开始撤离投资,并把各自的私有财产“乌木”或三百人或五百人规模运上船,向美洲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送,在那里已平整清理好大片土地,用新加入的“乌木”,建起新的蔗糖、靛青、烟草种植园来。 资本是永不会在一根树上吊死的,且老的朽木死去,新的嫩芽就会钻出。就像美国南北战争爆发时,很多棉纺织业主都哀号,认为全球棉纺业会遭到致命毁灭——可几年过去后,棉纺业资本瞬间在墨西哥、埃及、印度乃至中国“开花结果”,开辟无数新棉田,产值比南北战争前更是步步攀升,这也是资本的魅力所在,无孔不入,永生不死。 “自来水公司的事总算让我安心下来。”菲利克斯接着就把手搁在餐桌上,开心地对普律多姆和德穆兰说,“下面我们做件更大的事——凑齐十二万巴黎人民认可的意愿书,让这届制宪会议立刻解散。” 十二万! 巴黎总人口也就五十万啊! 但菲利克斯却胸有成竹,他用刀叉敲了敲银蛋皿,餐桌上的说话声即刻平息下来,这位才是卢森堡宫殿里真正的王者。 “我的小报人。”菲利克斯故作神秘,他要求劳馥拉配合他,就像当初在圣德约镇和富兰克林博士做实验一样,“来做个意愿书的科学实验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4.卡佩滚蛋 劳馥拉瞪圆了眼睛,而职业报人普律多姆和德穆兰则会意地笑起来。 菲利克斯取来方餐巾,借来蘸墨的鹅毛笔,在上面书写了几行字,送给劳馥拉,并请她当众读出来,并说在桌上的所有宾客都来选择“意愿”。 于是劳馥拉撩了下乌黑的卷发,读出第一个问题: “你认为有千年君主政体历史的法兰西,该于仓促间完全废除君主制吗?” 宾客们凝思会儿,纷纷觉得更谨慎些好,所以应保留君主制。 “你赞同君主立宪制,还是君主共和制?前者君主享有宪法规定otg2ntc=范围内的权力,不可逾矩;后者君主除了履行吃饭、睡觉和繁衍义务,便没有其他的权力。” 宾客们都笑起来,包括艾米莉,随即大家交换下眼神,更认可能让君主发挥作用的“立宪制”。 “那宪法的制定,和宪政的推行,是依靠全体公众,还是以代议机构来运作更好?” “当然是代议机构更好,全交给公众岂不是乱套了。” “嗯......你对国民制宪会议这次既终止违宪国王的权力,又尽力保留君主制的作为,大体持认可态度吗?” 宾客们觉得还不错,中庸之道嘛,便表示大体认可。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为了防备下届国民会议在法律上随意改弦更张,你赞同适当延长国民会议议员的任期吗?比如由两年延长到四年,或者六年。” “四年吧,六年实在太长。” 等到问题读完后,劳馥拉环视四周,说出结论:“在场的绝大部分宾客,赞同保留君主制,赞同保留这届制宪会议,并支持议员们任期增加一倍。” 现场稍微沉默了下,大家若有所思。 菲利克斯便又在另外张餐巾上写下几行问题,交给劳馥拉来读。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路易十六全家出逃是对国家宪法的背叛和伤害吗?” 答案全是“确实是背叛和伤害”。 “如果路易十六举出制宪会议通过的‘王室豁免权’来证明自己无罪,来逃避审判,你是支持这种豁免权,还是反对这种豁免权?” “反对!” “豁免权是这届制宪会议授予国王的,但我们能理解,这全是路易十六欺骗国民会议和民众所致。但当路易十六撕下伪善面具后,我们是否应该修正这条豁免权?” “应该的。” “可这届制宪会议不能追溯修正自己制订的法律,为公正起见,是否该因国王出逃终止它的职能,改由下届立法会议来修正更好呢?” “确实如此。” 于是劳馥拉呼口气,又说:“最终结果,大家都赞同让这届制宪会议集体辞任,并让下届立法会议尽快将其取代,修正王室豁免权,以审判路易十六,甚至可能循序渐进,完全废除君主制。” “我们都是凭自己的良知和理智做出意愿选择的,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完全相反......”艾米莉说。 “对的拉夫托小姐,‘问题’就出在意愿调查表设置的‘问题’上。”德穆兰说出玄机。 “它们充满诱导性。”梅补充道。 “但它却是真正的民族公意。”菲利克斯取下了单片眼镜,意思是尽快这样做。 艾米莉又想了想所谓的“公民意愿”的科学实验,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巴黎市政厅内,菲利克斯热情地挨个与巴黎六十个街区共一百八十名代表握手,每个街区三位代表,一位积极公民加两位消极公民,是的菲利克斯用果决的手腕,打破了西哀士设立的“政治门槛”,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他将开动自己所能掌控的所有印刷机赶印出来的意愿表,共十二万份,以惊人的效率分发给代表们,让他们在各街区公社委员会的监督下,“让巴黎所有的家庭都参与,无论老幼无论男女也无论贫富。” 大概短短四天后,一百八十名代表组成的请愿团,再次来到国民制宪会议的会场。 现在的巴黎市民虽始终桀骜不驯,但对制宪会议还是保持了基本尊重,甚至每次游行示威或举办公众活动时,都会派代表来制宪会议请愿和报备,得到许可后再进行。 现在十二万份请愿书,用马车运载着,停在骑术学校大门栅栏外。 代表们向制宪会议报出结果: 百分之七十一的巴黎人民,认为这届制宪会议该为国王出逃事件负责,本届议员组成的特别委员会还存在“滥用职权,包庇国王”的情况,人民还谴责制宪议员里不少人拒绝重新进行选举,以“终身元老”身份自居,所以呼吁——本届制宪会议应立即下台,由下届国民立法会议取代,而立法会议在制定完宪法后,就该在宪法指导下,再由全法八十三个新省区推行“男性普选权”,无视西哀士的以纳税资格决定选举权的法律,举行真正的公选,组成新的“法兰西国民公会”和新的“行政当局”,取代国王和国民会议,实施新的统治模式——“ 人民悦然接受的统治模式”。 另外,人民们还表示,在第三届国民公会正式登台前,国家行政权力暂且由平等.菲利普统率下的“监国部长委员会”所摄,所谓的部长,其实就是原来的御前会议大臣改个名字。 “国民制宪会议的权力,不是国王而是这个民族所授予的,而民族公意也能够将这把权力之剑给收回。”斐扬俱乐部的西哀士,在福阿咖啡馆内听到有人在热烈诵读这份“请愿书”时,靠在椅背上哀叹说,“可怜的路易十六啊,他放弃了承担民族最高公意的角色和职责,那民族就会另寻他人,他不再是不可置疑不可取代的了.......” “我们想要一位国王,但我们绝不会再接受这样一个愚蠢的人,一个机械的人,一个叛徒,一个伪君子,一个被人民憎恶的人,并以他的名义继续恶棍们的统治!”读完请愿书的那位年轻人,此刻跳上咖啡馆的桌子,将其他复印的副本如雪花般漫洒,以更高亢的声音举拳欢呼,“人民的摄政平等.菲利普万岁,宪法万岁,法兰西王国万岁!” “肥猪卡佩滚蛋!”无数拳头在咖啡馆内竖起应和着。 旺代海边,费舍伯爵家宅改修成的“临时王宫”里,路易十六接到巴黎局势的报告后,脸色发青,心中涌起丝悔恨,他站在窗户边,看着灰冷的天际下盐田和海,惊惶地说了句:“人民不要朕了吗?” “诸臣认为自己有权利可以选择国君了。”玛丽.安托瓦内特也黯然神伤。 奥地利的语境里,“诸臣”指的是民众。 亲王夫人托腮沉思着,她后来给出个建议:陛下您还是给巴黎写封书信,说先前的留言全是不理智之语,您愿永远拥护宪法拥抱人民。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5.米拉波之死 路易十六也觉得恶作剧该结束了,他该用仁慈宽恕来笼络下误入迷途的“诸臣”们啦,于是他亲自提笔写了封新信,寄送目的地是巴黎的国民制宪会议,内容如下: “朕绝未叛国,也没有违反宪法,朕只是以一介自由人的身份离开杜伊勒里宫,在法兰西风景如画的外省游历了番,所经之处让朕惊诧,人民拥戴宪法的热情竟如此高涨,足以让朕感动不已,朕愿继续和法兰西宪法相守......希望制宪会议早日制订出成功的宪法,朕绝不会拒绝签字,请务必让朕的臣民都知晓此事。” 国王在旺代滨海的地区,安全是有保障的,一群贵族和神甫倾尽家产,聚集在他的身边拱卫,旺代和普瓦图地区的农民绝大部分也支持他,周围只有几座大城市,如雷恩、南特、昂热等还在革命的布尔乔亚手里,乡间则是王党横行无忌的区域。 不过等国王这封信件随着邮政马车,抵达巴黎的圣马丁城门外时,他希望与其和解的制宪会议,已分崩离析,宣告解散了。 十二万份巴黎民众意愿书,有差不多十万人都认为制宪会议没有再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当日的轮值主席拉美特上校用哀戚沉痛的声调宣布:制宪会议已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对法兰西光辉宪法的诞生铺好了基石,并及时终止了违反宪法的国王权力,可国王的出逃深深伤害了制宪会议和民众间互相信任的关系,按照民族最高公意在意愿书里的体现,本届制宪会议将寿终正寝,希望下届的国民议会能引导这个国家继续砥砺前行。 事前,菲利克斯坐在米拉波在马莱区的豪华公寓里的病榻边,这otg2ntc=时的米拉波伯爵的眼睛已盲了,但还能说话,他的寓所外终日站满了俱乐部成员和普通群众,卡巴内医生还希望能挽救他的生命,便用小刀切开他的血管,用蚂蝗附在他的脖子和脚板上,要彻底更迭掉他身躯内的毒血,而许多陌生人争着要为米拉波伯爵献血。 米拉波,这个伟大的名字,虽然他私生活极其不堪,并且和王室间存在着说不清楚的勾连,但他依旧是法国的巨人。 菲利克斯扶住他的头,希望他能靠着床坐起来,“菲利克斯,小心点,这颗巨大的头颅是要为法兰西扶危助困的,别让它摔破了。”米拉波还开着玩笑道。 “我大概快死了。”他接着叹息说,“我毕生的心血全在立宪党上,我死后,立宪党怕是群龙无首,而西哀士、博纳夫之流不配领导这个党派,如果菲利克斯你有想法,可把立宪党并入你的联邦进步党里去,这也算是我最终的政治遗嘱。” 随后米拉波瞪着满是阴翳和灰絮的眼珠,颤抖着抓住另外位来探视的塔列朗大臣:“法国这两年虽一直闹革命,可在外交上却能始终保持和平,只有先前国王陛下对皮埃蒙特王国宣战过,我想以后法兰西最大的敌人,还首当英国,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也算深谋远虑,并擅长恫吓,我死后,不知有谁能和他抗衡......” 米拉波又喊起了秘书的名字,当哭泣的秘书拿着把折叠的小刀来江浙湖汉北到床前时,菲利克斯察觉他手腕上全是自残的割伤——这秘书因此来表达对米拉波病危的深深痛苦。 可米拉波却咆哮着将其痛骂了顿,“我的文稿,关乎新继承法的文稿,你个该死的却不去按照我的意思修改,提交给下届国会,却在这里没出息地哭,还用刀子划伤了最宝贵的手,你个蠢货。” “对不起,此情况下我不能......” “请你在余生里再也不要提起‘不能’这个词语!”米拉波吼起来。 那年轻秘书吓坏了,当即就跑去书斋修改继承法文稿。 卡巴内先生给痛苦万分的病人注射了鸦片,接着离开窗帘,打开窗户,希望屋内不健康的混浊空气尽快散发出去。 “菲利克斯、塔列朗......人世间做事,无外乎三步,运思、决策和施行,我们国家现在这三步都紊乱得要命,法兰西不该再浑浑噩噩下去——我还是那句话啊。”米拉波表情沉痛,像石像般壮硕的脑袋陷在枕头中,“有威望和魄力的君主运思,精炼高效的国会决策,庞大有序的行政机关施行,至于百姓,该有言论自由,但军队却要以服从为天职,这才是个雄伟帝国的模样。可现在国王如此,国会崩塌,行政机关从京城到地方一片混乱,将来不知道是谁,才能挽救这一切倾颓?” 此刻,房间壁炉里的火光忽明忽暗,似乎开始沉寂下去。 一缕从窗户外射入的自然阳光,照在米拉波蜡黄枯槁的大脸上,菲利克斯掀起他的白发,看到他粗壮脖子上那块脓肿,已经消失掉了,菲利克斯眼睛颤动了下,心想:“照规律说,梅毒应该全都倒灌到这位的大脑里去啦!米拉波命不久矣!” 果然米拉波的脸部,好像丧失了精元般,迅速塌陷下去。 医生赶紧靠过来,米拉波呻吟着对他说了句:“你我—都无须—脆弱。” 说完,他缓缓地转正了面容,好像是对菲利克斯和塔列朗说的:“我死后,波旁王朝灰烬里的最后缕余火,也要熄灭,亡了,亡了 ......” 不久公寓房间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掉了,秘书和群仆役手忙脚乱地开始撕扯裹尸布,当白色麻布将死者的脸面给遮盖后,菲利克斯和塔列朗依旧坐在榻前,沉默地看着白布下米拉波遗容的些许轮廓,久久不肯离去。 “老大哥你就安心离去吧,新的法兰西王朝该由我们来一手创建。”两位在心底,异口同声地自许道。 教堂的丧钟鸣泣,整个巴黎陷于了沉重悲痛中,暂且还在履职的国民制宪会议会场外,挤满了巴黎街区的请愿民众,人们一致要求,将米拉波的心脏取出,安葬在拉丁区刚落成的新古典主义建筑,用圣日内维耶教堂改造的“先贤祠”里,那里和菲利克斯当年在巴黎求学时的索邦神学院仅一街之隔,将这座庙宇作为国家贤人墓地的计划,在大革命前就存在,而米拉波伯爵也成为安置在先贤祠里的首位英魂。 就在制宪会议要通过此事,且以此希望来挽回些许在巴黎人民中的威望时,罗伯斯庇尔突然发难,他提议全体议员投票,“来决定米拉波伯爵是否真的算伟人。” 另外有个议员还提议,在各个俱乐部内将米拉波的石膏胸像,统统都换成铜质的,罗伯斯庇尔则公开叱责说:“胸像、陵墓、公民桂冠甚至是一片叶子都代表着相同的荣耀,我得提醒您,该把真正的精力放在公众利益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6.先贤祠 佩蒂翁急忙拉住罗氏的衣袖,暗示他说的话语太过分,谁会在伟大的米拉波刚刚离世时就发出如此的怀疑呢? 而罗伯斯庇尔也顿觉失态,长期在俱乐部的生涯让他变得比过去机敏得多,他当即对制宪会议做了补充说明:“我要求大家投票绝非是对老大哥这位反专制的斗士有任何的不恭,只是想通过庄严的表决,让他更名正言顺地下葬于先贤祠当中。我和老大哥曾有过争执,但此刻我希望制宪会议能在卸任前燃起灯塔的光芒,照亮老大哥的最后一程,也照亮巴黎民众前往吊唁他的道路。”说到此,罗伯斯庇尔哽咽了几下。 这样,居然被罗氏给搪塞过去,制宪会议当即以高票通过了罗氏的提案:“米拉波伯爵为国家的伟人、贤者,他的灵柩将永远安放在这座祠堂之中,任何的冒犯和挪移,都是对国家的犯罪!” 季约—奥特医院的中庭中,飞起了弥漫的雪,火把和灯笼的照耀下,福扎大夫和让.布格连正使用手术刀,细心地将死去的米拉波身体和心脏剥离开来,随后福扎帮米拉波的身体涂抹了防腐剂,而布格连则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已不再跳动的心脏捧着,放入到浅灰色的瓮中。 当这个手术结束后,医院门前,停满了黑色的马车,刚刚就任监国摄政的平等.菲利普坐在头车上,巴黎市长“鲁斯塔罗”与穿着黑衣裙的梅坐在次车上,接下来又是各部长大臣的车,三千名排队跟随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九百名议员,数千诸俱乐部会员、记者还有差不多十万群众冒雪参加了这场葬礼,巨大的灵车上摆放着棺椁,米拉波的遗骸摆在其中,还有那个瓮——心脏浸泡在内,车头上则摆着米拉波纯铜的胸像,到了圣母院前,所有人下车步行,平等、菲利克斯、杜穆里埃、塔列朗、纳博讷伯爵等政要无不流着热泪,任由风雪扑面,为“革命的老大哥”执绋,队伍绵延小半个巴黎城,直到刚刚落成的先贤祠大门前。 高赛克先生指挥乐队,在祠堂内演奏出分外哀伤和鬼魅的乐曲,otg2ntc=仪式一直持续到夜晚,恢宏的程度足以满足对葬礼最挑剔的魂灵。 火光、哭泣,长号的哀鸣...... 罗伯斯庇尔穿着有些肥大的不合身黑衣大衣,立在雪中,米拉波巨大的蒙着黑布的灵车投下的影子,将瘦小羸弱的他笼罩,罗氏突然像着了魔般走动起来,他把这片黑影当作是“老大哥死后留下的空白”,企图用自己的脚步将其填充,但几个来回后,罗氏悲戚地承认:“恰如<麦克白>里的那句台词,‘自己变成了身披巨人长袍的侏儒’,老大哥浑厚的声线、绝对的自信还有迷人的智慧,是我毕生都难以企及的,甚至他的贪婪,他的放浪形骸,他的混沌邪恶,都成了属于米拉波独有的魅力,我何德何能......” 可当葬礼结束后,罗伯斯庇尔仰面看到寒夜里那颗闪亮的星,勇气倍增了,“米拉波已化为尘土,我得尽快重返大革命的舞台,这世界就是这样。” “一些原本看起来二三流的团体、二三流的人物,因巨人的逝去而勇气大增,它们迫不及待地要对空荡荡的王座发起冲击了!”先贤祠廊柱和台阶间,菲利克斯握着手杖,注视着其下黑压压攒动、交谈的人头,包括罗伯斯庇尔、佩蒂翁、布里索等,对塔列朗如此说到。 “新的法兰西开始了。”塔列朗也喟叹道。江浙湖汉北 https:// 米拉波葬礼结束后的几日,各地当选的新一届国民会议议员都得蒙国家的传召,沿着各条道路赶赴巴黎。 他们当中许多人是有心仪目标的:在制宪会议和革命运动中,总有一些英雄会脱颖而出,赢得更多的追随。 而菲利克斯就倾心拉拢几位新议员。 得到小爸爸指令的圣勒男爵夫人,就坐在辆宝蓝色的蜗牛小马车内,可爱的椭圆形窗户边沿结了些许霜雪,她围着海獭皮毛,下面则是鹿皮靴子,暖暖和和的,轻轻柔柔的感觉很好,她在出发前还和小爸爸聚了下,对方又给了她三颗糖果作为犒劳,想到这圣勒男爵夫人抬起小手,从马车内的酒架上取下小望远镜,满足地看着布泰大街街对面的“渡鸦旅馆”,她越来越离不开这样的日子。 “想不通妮可儿夫人就这样隐居去了诺曼底乡下,哪里如何比得上美丽的巴黎?一年连一万里弗尔的收入都没有,陪在孩子的身旁,多可笑。我可不会退出,谁叫我的青春年华正当令时呢!” 不久,一辆半旧的马车停在旅馆前,从上面涂的字样来看,确实是自庇卡第省来的,圣勒夫人兴奋起来,捏紧了镜筒。 车门打开后,一位身材挺拔,披散着长发的,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走下来,略微寒酸的衣着依旧遮挡不住他英俊的外貌和炽热的目光,相貌很像教堂柱子上的大天使,这位是圣勒夫人钟意的类型,“好哇好哇,他就是小爸爸说的,圣茹斯特。”她就像位看着河狸走向捕兽夹前的印第安猎人般,笑起来。 跟着这年轻男子一并走下来的,还有位美丽的年轻女人,也就十七八岁模样。 “?”这情况可不在圣勒夫人 的预先部署当中呢。 两人情绪有些紧张,不住望着街道那边,马车来来往往,把积雪压出一道道辙印,混着黑黄色的泥浆。 “爱弥儿,你稍微在这里等候下,别担心你父亲一时半会追不来,我赶紧去把旅馆的房间给长租下来。”圣茹斯特扶住那女孩的窄肩交代到,接着就转入旅馆内。 那叫爱弥儿的女孩,满脸惊惶,很想跟着情郎一起进去,但又不愿做出违逆他的行为:如火恋情里的女性都这样啊!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 圣勒夫人就坐在小马车里,看着。 爱弥儿东张西望,显然越来越害怕焦虑,这时马蹄和车轮声响起,圣勒夫人看到一辆马车迅速向渡鸦旅馆奔来。 “天啦!”爱弥儿尖叫起来,“圣茹斯特救救我,我父亲就在这辆马车上!”她飞奔进旅馆,里面传来激烈的拍门声和她的哭喊声,圣勒夫人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圣茹斯特我的爱人,为什么你把门给锁住?快开门,我父亲就在外面啊,你不是说带我一起到巴黎来,然后和我结婚,哪怕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我也心甘情愿哇,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你我一路上的甜言蜜语你就这样抛弃掉了吗?天主啊,求求你让我进门,和我站在一起,面对我父亲吧,求求你......”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7.拒绝收买和被收买的 可只能听到爱弥儿在徒劳地拍打、踢门的声音,还有她的哀求和哭泣。 旅馆的侍应们把号啕大哭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爱弥儿架到旅馆门口,不住劝她,其中位年龄最大的看不得这个,就对她“当头棒喝”:“没用的,他一进巴黎就把你拒之门外,这种事我见得多啦,还没后来能开门的例子。姑娘,回去找你父母吧,唉,愿天主原谅你。” 那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冲出来,对侍应说:“行行好,她是我的女儿。来,爱弥儿,趁着你的丑事还没在家乡传开,跟我回去。” “父亲你到底对圣茹斯特做了什么啊,父亲!”爱弥儿扑上去,抓着自己亲父的领巾,哭个不止。 “要我说吗?很简单,他拐带了你,我就写信给他,说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还差一岁才有当选新国会议员的资格,要么他把你还给我,要么我跟到巴黎来检举他。现在你也看到了爱弥儿,这个浪荡子自己做出了选择,他不要你了,他只要革命和名声!”说完,这父亲和几位同来的亲戚,把伤心到昏过去的爱弥儿抬入马车里,离开了。 没一会儿,圣茹斯特踱了出来,站在雪地里,看着情人马车离开otg2ntc=的方向,流下了泪水。 单看这个小戏剧场景,也能说是惊心动魄,可放眼大巴黎,也就算平平无奇过江之鲫的程度。 “可敬的前庇卡第国民自卫军上尉圣茹斯特。”圣勒夫人这才下车现身,笑吟吟地来到对方面前。 圣茹斯特就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嘛,没想到我在巴黎还算有些名气。 “巴黎的朱斯蒂娜夫人有封邀请函,如果能赏光,就和我同乘辆马车前去卢森堡宫。哦,你就住这里,有些寒酸,实在不衬你的才华和相貌。”圣勒夫人是好话说尽,随后她又套近乎,说你应该和庇卡第省圣康坦城的巴贝夫相熟,有位巴贝夫在巴黎的朋友,才是真正渴望结交你的人。 “是菲利克斯.高丹,或者说是维尼.仲马先生,对吧?”圣茹斯江浙湖汉北特当即就猜出那人是谁。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我很喜欢你。”圣勒夫人娇嫩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可接下来圣茹斯特的回答却像黑铁般坚硬冰冷:“对不起,我认为菲利克斯不是我该效慕的对象。” “可别这样。”还没等圣勒夫人争取什么,圣茹斯特就干脆回绝说,我来巴黎只想见一个人,那就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先生,他才是我心目里美德的主宰。 圣茹斯特说完就回旅馆了,“见鬼!”圣勒夫人骂道,裹紧了名贵的海獭皮毛,嘀咕说居然还有人能拒绝小爸爸的好意,怏怏地登车而去。 卢森堡翼楼沙龙,得知她收买圣茹斯特失败后,坐在长沙发上的菲利克斯哈哈笑起来,抱住妻子的肩,丝毫没有介意,“只能说那个圣茹斯特的立场和我格格不入,他大概认为我和旧巴黎市政厅同流合污,或者他认为我推行的不是卢梭主义吧?” 圣勒夫人坐在对面,表现出气愤的模样,向朱斯蒂娜夫人告状,把圣茹斯特的所作所为狠狠贬损了番。 “卢梭主义者都这样,他们一边遵循自然本性玩弄女人,一边却大嚷着社会和美色让他们堕落,好处都让他们占尽了。”朱斯蒂娜也不以为然。 菲利克斯便接过话茬,说可别这样武断呢,今天倒是还有位和罗伯斯庇尔先生有关的年轻人,他已在我的帮助下当选,正赶来感谢我。 大家都问会是谁呢? 大约半小时后,一位相貌丑陋眼神冰冷,蓄着圆颅教士发型的人,偷瞥着沙龙内外阔气的家具和油画,像只从潮湿腐败墓穴里爬出的刺猬,他那红肿眼皮下的目光,也就是在看到名贵东西时会闪电般流露出贪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这个人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非常完美,他的脸像是块假皮面具。 ”约瑟夫.富歇!”菲利克斯起身欢迎。 富歇是南特城出身,后来到了阿腊斯城,也是玫瑰诗社的一分子,也是罗伯斯庇尔的朋友。罗氏当选为三级会议代表后,富歇资助过朋友车马费和服装费,后来菲利克斯也得知,富歇和罗氏的妹妹昂里埃特恋爱了,并且准备放弃神品结婚。 可这桩婚姻却在两个月前突然告吹,正所谓来得快去得快,就和南特城通往的大西洋上变幻无常的气候一样。 个中缘由富歇守口如瓶,哪怕他死,你也不会听到他关于此事的倾诉。 沙龙里坐着的劳馥拉接触富歇伊始,也给他来了个“性格速写”:“约瑟夫.富歇,是个自律到可怕的人,赌博、美色、感情都和他不沾边。师父和与罗伯斯庇尔是老乡的罗贝尔夫人曾告诉我,富歇抛弃昂里埃特的原因,是阿腊斯城成立的雅各宾俱乐部分社,让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坦当了主席,富歇就果断地用这种方式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我想罗伯斯庇尔该恨死他了。富歇就是这样的人,在你能满足他欲望时他会像最恭谦的仆役那样扶持你,但一旦利益关系不再,他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你, 甚至把你给搞下台。” 菲利克斯显然抓住了这点,当富歇逃离了阿腊斯城后,他收容了富歇,表示早就想把这位罗致门下,并且让富歇顺利在家乡南特当选为议员。 现在哪怕菲利克斯对着富歇的鼻梁吐吐沫,这位眼睛眨都不会眨,就能平静地将侮辱给咽下肚子。 更何况菲利克斯要富歇在新国民会议入席同时,还委任他负责巴黎邮政监控的重担呢! 沙龙里,菲利克斯拿出了一封信,说这是路易十六送到巴黎来的。 “国王说了些什么?他是后悔了吧。”富歇问。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路易十六恳求人民让他再度拥抱宪法。 “把这信烧了吧,不用展现在巴黎民众的面前。”富歇面无表情地提议。 菲利克斯很满意,就把信交到富歇的手中,说由你处置,“然后还有件事,邮政司的档案库里,有陶贝伯爵和科尔夫男爵护照的副本,全是前市长西尔万.巴依批准的,上面有签名。” “好,我来运作,让警察总署有理由把巴依给逮捕起来,送他上断头机。”富歇像块礁石,什么浪花都会在他面前撞得粉碎。 “对,得除去巴依,这样才能震慑法兰西科学院和巴黎富户。下步,我准备以市政厅名义在巴黎推行‘累进税’。”菲利克斯竖起修长的手指,语惊四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8.逮捕巴依 把这种事交给富歇去办是很对的,这个冷酷冷静的人物永远知道该怎么走,而不会迷路。 另外菲利克斯又对富歇说:“你是在南特当选的,在吉伦特党那群人眼里,你该是自己人。” 富歇心领神会,他出身海员家庭却不会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耻辱,但富歇同时又是权斗海洋里最老练的海员,只有等到顺风时他才扬帆弄潮,如若不然他会沉稳地呆在海港里,观察着风色。 等到富歇离去后,菲利克斯躺在沙发上闭目眼神一小会,随后走到大理石柱边的一个雕花斗柜里,问朱斯蒂娜说可以吗? 朱斯蒂娜点头。 从斗柜里取出的是成叠的债据清单。otg2ntc= “这全是米拉波伯爵向你借钱时签下的。”朱斯蒂娜说。 梅、劳馥拉,圣勒夫人,还有在座的塔列朗都有点惊讶。 菲利克斯喃喃道是的,老大哥死前最害怕的事,就是自己被王室秘密宣传局(这个组织机构随着路易十六的出逃也土崩瓦解,米拉波的构想完全落空)贿赂的证据会败露,所以他通常收了麦尔西伯爵的钱后,就会向我借钱去平帐,结果他和宫廷间的债据,最后全变成他和我间的债据。 “要是败露,那米拉波伯爵的遗骸是会被移出先贤祠的,甚至进下水沟。”劳馥拉惊惧得很。 话还未说完,菲利克斯就把所有债据倒在燃烧的壁炉里,化为乌江浙湖汉北有。 木柴不断爆燃,大家则都沉默了。 塔列朗也隐隐觉得菲利克斯有点义气,虽然这家伙打倒敌人时从来不手软。 “让老大哥呆在先贤祠里吧!拉法耶特侯爵最初被当作法兰西华盛顿看的,现在却被逐出巴黎,假若老大哥遗骸哪日也遭如此,人民还能相信谁呢?我们看待历史人物,不要老揪住他那三分阴暗面去看,是,老大哥是收了钱花天酒地养情妇,可他从来没当过王室的私奴,所以啊,历史宜粗不宜细,就是这个道理。”菲利克斯叹息道,然后他有些伤感地对妻子和情妇表白说,“我哪天在革命征途里不幸死掉,就别进什么先贤祠,直接火葬掉,骨灰一半洒入巴黎的塞纳河,一半洒入我故乡鲁昂的塞纳河,洒完拉倒。” “师父,艾蕾和让的请托你到底记在心里没有?”沙龙结束时已是九点半,劳馥拉埋怨道。 记得记得,菲利克斯说,戈斯连先生归巴黎刑事法院审理,丹东那边我打个招呼,就说老人家精神有问题,送去朗布依埃疗养院去呆段时间,寻机把他释放出来。 这下劳馥拉才算满意,现在她是真的把艾蕾和布格连当朋友看待的。 1790年的最后一天,法兰西国民制宪会议正式解散,路易十六的信件已被富歇给烧了,制宪会议到结束寿命那刻,也未能和逃走的国王和解。 罗伯斯庇尔在会场,做了场告别演说,这演说是他精心准备的,罗氏最终当选为巴黎省(不是巴黎市)法院的检察官,但他显然志不在此,“距离我履新上任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将是最普通不过的公民。” 但罗氏的政治理想在这时也臻于成熟了,“一年半的制宪会议生涯,让我看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要么捍卫人民和自由的事业,要么一言不发地背叛它。我没有犹豫,选择了前者,因我见到某个阶级(大布尔乔亚)充满野心,充满偏见,他们极力用糟糕透顶的理论来支撑蹩脚的诡辩,他们声称这场革命是他们的事业,应该由他们来享有革命的所有果实,整个国民会议内,他们拥有大量俯首帖耳的代言人和奴仆。这个阶级认为,政治平等是一种空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凭什么一贫如洗的公民居然和我们一样行驶公民的权利?这是他们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那些一贫如洗的人还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他们没有谋生的手段,也纳不起税金,因为他们的谋生手段被无情剥夺了。他们只能粗衣遮体,只能陋室栖息,他们还要用微薄的薪酬来养活妻子儿女。对那个阶级拥有车马、城堡和土地的财富而言,一贫如洗的人确实已到了‘失无可失’的地步了吧!可粗衣、陋室还有亲人,也是他们的神圣财产,与富人们辉煌夺目的财产一样神圣!他们还有另外的财产,那就是他们的自由,他们的生命,他们要求法律保护家庭的权利,反抗压迫的权利,表达出自己思想和精神的权利。这是大自然赋予所有人的权利,可富人的阶级却将其剥夺,理由就是比他们更富有?那我不禁要问,什么是‘富有’?富人阶级挖空心思,玩弄字眼,把财产概念限定在某些物品上——金银钱币、宅邸、田庄、豪华车马,然后认为拥有这些物品的自己才配有公民这个称号,他们把特殊利益篡改为普遍利益,将社会所有权势占为己有,这是比封建旧秩序还要荒谬恶劣的现象。 限制性选举的支持者还扬言道,穷人更容易被收买! 请不要把穷人和收买这个字眼放在一起,这是亵渎! 现在制宪会议虽然面临终结,可我还是要对它所制定的恶劣法律拔剑宣战,是的,我将穷尽毕生所有,在法国实现普选制度 ,我要反驳一切对穷人的污蔑,并且告诉富人阶级,你们无权剥夺我们穷人的生命和荣誉,美德会让我们百折不饶,与生俱来的才能赋予我们为祖国服务的权利——人民要温饱,要和平,要安宁,那我就得给他们这些。” 罗伯斯庇尔的演说让一些人咬牙切齿,但也让一些人热烈鼓掌,雅各宾俱乐部当即就把这份演说给印制出来广为散发。 当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结伴走出制宪会议会场时,民众热泪盈眶地从大街小巷里涌出来,拥抱他亲吻他,向他献上了桂叶花冠,罗伯斯庇尔被视作是制宪会议期间,最好的最关心民众的斗士,他在巴黎及法国其他省区的声誉日隆。 所以那圣茹斯特在渡鸦旅馆里给他写了封信:“我听过你的名字,就像我听过天主的名一样......” 而制宪会议刚解散,新国民会议议员还未到位的空白期,差不多五十名巡警突然包围了卸任市长巴依的住宅,将其逮捕。 对此已有些预感的巴依,将先前自己的信件全部焚毁。 可逮捕者的依据是巴依签署了陶贝伯爵和科尔夫男爵的出城护照,在国王逃亡案件里他有极其重大的参与嫌疑。 “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巴依被带走时,愤怒地抗议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9.累进税 就在巴依被抓的当天,有名神秘女性出现在巴黎市政厅,她向“鲁斯塔罗市长”详细提交了“罪证”:西尔万.巴依可不是被路易十六耍弄的愚者,他一直参与在这个案件里,是主犯之一。 于是乎巴黎各界舆论热切关注这女子的身份,却毫无结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菲利克斯和丹东检察长主持的巴黎刑事法院,也包括菲利克斯的爪牙约瑟夫.富歇铁了心,要把巴依给牢牢钉死在十字架上,杀鸡儆猴。 秘诀就是菲利克斯找到被拘禁的图泽尔夫人还有纳维尔夫人,即王室的两位女太傅,和她们做了“控辩交易”:你俩提供不利于巴依市长的证词,我来减轻对你俩的处罚。 最后两位宫廷贵妇没有支撑住,尤其是图泽尔夫人,她和她的子女都牵涉进来,不得不求存。 证词提交到丹东的法庭上:西尔万.巴依参与了王后玛丽.安托瓦otg2ntc=内特的“奥地利委员会”,接受麦尔西伯爵五十万里弗尔的贿赂,在明知路易十六会逃走的情况下,利用职务之便对其纵容,签署了陶贝伯爵和科尔夫男爵的护照,帮助王室的逃亡计划。 但丹东对陪审团读出这些内容后,要攻克的关口还剩下奥地利大使麦尔西伯爵。 这伯爵所在的使馆,就像法奥关系般摇摇欲坠:警察和国民自卫军将其围得里外三重,断绝一切音讯,使馆里的官僚全被羁押,雇员全被遣散,信件和印刷机遭到扣留。 菲利克斯连请奥地利大使作伪证的兴趣都没有,他直接宣布将麦尔西伯爵给驱逐出境,撤销哈布斯堡驻巴黎的大使馆。 “就不谈在外的路易十六了,没有法国国民会议的许可,你区区个市长无权对我和我背后的国家做出这样野蛮的行为。”刚刚被巴黎暴民痛殴过的麦尔西伯爵严正抗议道。 菲利克斯便扔给对方一份由“法兰西监国摄政部长会议”联合签江浙湖汉北署的文书,说此事已得到摄政平等.菲利普及所有部长大臣的同意,在新的国民会议议事前,国家权力由此会议代行——接着国民自卫军开来一个营,把奥地利大使馆从正门直拆到后院,所有东西除去印刷机和印章外,统统塞到几辆运酒的货车中,顺带把麦尔西伯爵“礼送出境”。 https:// 满是狼藉的伯爵办公室内,菲利克斯举起印章,在几封“奥地利大使和巴黎前市长秘密往来,协助国王逃亡”的信件上,挨个狠狠戳了下去! 什么叫铁证如山,这就叫铁证如山啊。 数日后的巴黎市政厅内,脸色愤怒的“市民代表团“,全是富裕积极的公民,不少还是巴依之前倚重的顾问商人,喧哗着,对市长进行最激烈的抗议,抗议他根本不遵守法律,随意逮捕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前市长。 可菲利克斯却像布列塔尼海边严酷岿然的礁石,“公民们,我提醒你们,先前的斗争和恐怖是针对贵族和教士的,现在则是针对戴着‘爱国’假面具的所有分子。奉监国部长会议的钧令,巴黎市政厅的公社总务委员会需要立刻改组!” 所谓的改组,一个是原来委员的去和留。 菲利克斯的说法是:既然国民制宪会议已集体辞任,那先前选举出来的公社总务委员会,和巴黎各选举区委员会,我统统不加以认可,巴黎市政厅在前巴依市长的统制下,已化为个反革命的巢穴,现在三分之二的委员必须撤销掉资格,留任三分之一,我掌握名单拟定权力。 对菲利克斯的方案,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罗亚尔宫平等俱乐部、两性友爱俱乐部、雅各宾俱乐部等都表示支持,它们早就对和王室勾勾搭搭的旧市政厅感到不满了。 而斐扬俱乐部虽激烈反对,可主心骨博纳夫等人已没有了制宪会议议员的身份,他们只能在俱乐部里和报纸上批判“鲁斯塔罗市长”的蛮横,对此菲利克斯压根不在乎,将其像蜘蛛网般轻轻掸去。 最终留下的三分之一公社委员,都来到菲利克斯办公室,对他表示效忠,才保住了席位。 改选的三分之二,菲利克斯要求巴黎每个选举区选出三名来,一名为积极公民,其他两名是消极公民。 “鲁斯塔罗市长率先在巴黎实践了普选,这次改组选举不再是按照荒天下之大谬的‘西哀士财产限制法’来的,而是真正遵照了被选举人的美德和才能来的!”准备离开巴黎归乡的罗伯斯庇尔,在《两性友爱报》上撰文,对市长此举表示热烈欢迎,“鲁斯塔罗市长虽在最豪华的卢森堡宫殿内用刀叉就餐,可他的心,还是公正而普世的!” 毫无疑问的,改组后的巴黎市政厅中,“积极公民”的声势大衰,留任的也不得不仰菲利克斯的鼻息,而加入进来的“消极公民”则声势大振,他们也热情团结在菲利克斯周边。 市政厅,成为菲利克斯政治上的“亲卫军团”。 巴黎公社总务委员会的决定,将成为巴黎市不可推阻的章程,包括征兵、募捐、征税、公共工程等。 菲利克斯还知道,刚改选不久的“巴黎省政厅”,虽然巴黎 省长罗埃德雷是个雅各宾俱乐部分子,可他手下则聚集了许多王政派的前制宪会议议员——福科公爵、洛津公爵、诺阿耶子爵等都在其中担任要职。 将来省政厅和市政厅的角力,是不可避免的。 而新成立的巴黎公社总务委员会的第一项决议,就如深冬的惊雷般,从巴黎城上空滚过: “鲁斯塔罗市长要按马拉博士的想法,将税制改为累进税!” 在市政大厅中,菲利克斯是这样阐述自己的累进税政策的: 面包、盐、糖、茶叶、烟草、棉布等这些“一般日用品”,统一征收很低限额的消费税,先前国家表面上在这些物品的税金上(即间接税)对富人和穷人一视同仁,可相比较来说,穷人挣得一块面包付出的劳动价值,要比富人艰难得多,所以这些税种只会给穷人造成严重负担; 另外,累进税由财产等级按不同比例征收,菲利克斯认为,法国的个人财产,浮动部分要从房屋租金、佣人数量、马匹马车数量及奢侈品、家具装潢方面来评估,这些消费越多,负担的税金也就越多,至于固定的房屋,则要交纳“门窗税”; 另外富人们还要承担“酒税”,这只是个名目,对酒的生产销售本身不征税,所以酒税本质还是在向富人“勒索”,此外巴黎市还有两个特殊税种,即作物种植税和营业执照印花税。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0.劫富济贫才是好税法 作物种植税面向的是巴黎郊区的庄园,小麦、葡萄、油菜等,尤其是葡萄种植,根据不同作物种植面积来调整征税额度,一可增加税收,二也能抑制生产过剩。 至于执照印花税,那没得说,巴黎内外所有商铺都得纳税,按照其所在地区的居民数量决定税额多寡。以此为契机,菲利克斯的巴黎总务委员会还废除掉了封建行会制度,其实在鲁昂时他就废除过,但在先前国民制宪会议所出炉的法律里,都对行会问题避而不谈。 废除掉行会后,就意味着所有商铺、作坊和企业,都能自由雇人,自由竞争,这是资本经济自由主义的一个重要标杆。德穆兰为此在报纸上大加称赞:“师傅制度和独占经营特权一夜间被取消了,谁能开店铺那谁就开,谁的手段强谁就能赚到报酬,裁缝师傅、假发师傅、鞋匠师傅会愁眉苦脸,但原来的学徒和伙计会兴高采烈,光明照亮在他们位于阁楼的陋室里。” “如此一来,巴黎市就可以通过酒税、葡萄园种植税和营业执照税三种形式获得大笔进项。这笔进项不需政府投入成本,更不会惹来阻碍征税的人而徒增麻烦。原本一大摞令人讨厌的间接税对国家、对公务人员都是沉重的负担,为了收取一里弗尔的税,往往要耗费三里弗尔的成本,税卡税局林立,使用包税人公司等等,而最终这种消耗都得摊派到穷人头上,现在没有这样消耗,大家的生活会不断宽裕起来,政府的金库也会充盈。你要问我为何?其实税收的本质就是个再分配的过程,要我更进一步坦白的话,如果现存的税制是劫贫济富,那它就是坏的;如果是劫富济贫,那就是好的。” 当然,土地税也得征收,不过起征点却被抬高,这也就意味着开发经营土地的,比如工厂,比如农场或其他企业,所负担的成本会小很多,菲利克斯对此是这样解释的:“巴黎市政撤销掉所有的赈济工厂,此后它不会再办工厂,政府办工厂在工业圈里是一种不合理的存在。政府工厂收购的产品比商业售价还高,生产速度却更慢,更没办法从工业里收上税来,反过来维护工厂的费用也会减少。不去促进工厂的发展,却让政府来生产,用这样的方法管理一个国家难道恰当吗?一个国家不去创造更多财富,让产业更加多样化,而去占有财产,这难道恰当吗?对于工厂,巴黎市政府不会索取现金担保,只索取抵押担保,因索取现金的话,一来会妨碍资金的流通,二来政府会用这笔现金去放贷吃利息,这无异于卑鄙无耻的抢劫,发生性质恶劣的破产事件概率就会上升——如一家工厂经营不善,入不抵出,那政府便将它的产房土地、机器和雇工清算抵押,转给愿意出手的下家工厂主,这样可促进经济的良性循环。” 当然,菲利克斯自己也是降低土地税的最大受益人:巴黎原来十otg2ntc=二家政府主办的赈济工厂被强行关张后,其大部分用地落入到他公司手里;至于废掉行会制,当然最有利于他老婆梅.高丹开设大百货商店啦......不过,该交的税菲利克斯却一个子儿也不会缺,至于每年巴黎土地税一项,菲利克斯做过测算,大约能征收四百万里弗尔,用途是这样安排的: 把原本王室、贵族、教会办的中学给接管下来,改为面向全体平民的教育学校,这笔钱就当作教育领域的投资。 酒税、种植税和执照印花税,则用于补贴国民自卫军,用于购置武器军服,自从消极公民大批入伍后,原本单靠富裕公民自负花销参加自卫武装的模式已行不通了。 而基于财产多寡的累进税,也是税金里最大的款项,要用来支付巴黎的市政建设,菲利克斯提出当务之急的规划,一项便是从蒙马特尔高地至比布克斯区、圣马丁门也即是巴黎最贫苦的“北区”和“东北区”工人公寓区的建造,并翻修巴黎和外省连接的道路,“工人长租下来可以享受低廉的价格,但不由私人经手,由政府公共财政来补贴和维修”;还有一项,就是雄心勃勃的巴黎自来水供应计划,“私人用户、工厂用户和公共场所用户要分开,前两者支付费用,后者如广场、宫殿、公园、喷泉、消防水泵等,也是公共财政免费提供。” 而巴黎原来所有征收间接税的卡子、城关和包税公司,统统废除。 原来由巴黎商会把持的“批发局”——这个机构有权对进入巴黎江浙湖汉北所有商品进行检验批准——也被市政厅的“商品巡检署”取代了。建立在供求关系上的市场竞争成为调节生产、价格和工资的最重要机制。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自然还要加上市政府的行政调控,比如巴黎在废除“师傅行会”的同时,也趁机严禁“劳工结社”,这都属于封建残余,不被允许,经济自由只属个人自由,绝非团体自由。 面对公社所有总务委员,菲利克斯提出了关乎累进税的前景蓝图: “现在经我的调查,巴黎有三万资金充裕的纳税户(八万积极公民),我计划三年后这个数目能达到五万,税金收入翻一番,儿童入学率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五,并且巴黎市政府有足够信用,发行三亿里弗尔(或诺曼底法郎)的公债。” 委 员会虽然一片应和赞美,但总还是有人不信的,“对富人征那么多税,居然会增加税金?我不信,饮鸩止渴还差不多。” 富丽的罗亚尔宫内,“我和愚蠢的路易十六不同,我身为摄政,我听部长大臣的,我听巴黎市长的请求,我也听马上成立的国民立法会议的法案。”平等.菲利普笑吟吟地批准了菲利克斯呈交来的累进税计划书。 现在距国民立法会议的正式到位,还剩一个月的时间。 整个巴黎人最关心的,即对奥地利哈布斯堡帝国是否宣战,平等.菲利普也趁机咨询了菲利克斯。 于公于私菲利克斯都不太赞同现在对奥地利开战: “马上立法会议会正式废除各省各公国各封建领地和各市镇团体的特权,这也意味着国家贸易壁垒的后移,阿尔萨斯和洛林这两个原来‘实为异邦’的省区,会成为国内疆域,关税界线和政治边疆吻合起来,国内贸易市场统一了,正是积蓄国力发展生产和军备的好时机,没必要为了吞并比利时和奥国起兵,因我国一旦进入比利时,那必然会招来英国的深度介入。” “可是彼国外交大使刚刚被你给驱逐走。” “没关系的,利奥波德皇帝是个理智人,要是国内呼声太大,我们就优先对皮埃蒙特王国开战!”菲利克斯目光灼灼。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1.波拿巴姐妹退学 在菲利克斯很早的规划里,比利时是必须要拿到手的,但是什么时候拿,却是要慎之又慎。 只要法军的旗帜一出现在比利时境内的斯海尔德河流域,那么担心北海商业利益的英国必然会出军干涉,并会拿出大量金钱反过来资助奥地利,这几乎是既定的法则。 哈布斯堡帝国毕竟是个有七百到一千万人口的泱泱大国,他缺的不是兵员和战技,而是足够的钱。 就让这几个国家继续陷在瓜分波兰的泥潭里吧,是菲利克斯认为最完美的外交,而法国优先要击败吞并北意大利的皮埃蒙特王国,“对方只是个二流国度,且掌握许多富饶的城市,只要杀进去,每年额外获得四千万里弗尔的经费没什么困难。” 一个陷于贫穷和债务的军事强国,对一个富有的弱国开战,是最有利可图的。 摄政平等.菲利普问,现在我国实则已和皮埃蒙特王国宣战,可双otg2ntc=方都在静坐,皆未做好战争的准备,而萨瓦和尼斯两个公国,虽倾向于并入我国,但当地议会却以等待新的“国民立法会议”决议为借口拖宕。 “那是我国没法给这两个地区议会以信心,他们害怕会被法国抛弃。不能再犹豫下去,该重拳出击都灵政权了!”菲利克斯胆气十足。 摄政便说好,可把驻屯在里昂、阿维尼翁的几个军团合并为崭新的方面集团军,进攻皮埃蒙特。 可对此菲利克斯却有更为明晰的见解: 最近布里索在鼓吹把各地国民自卫军编练成“革命同盟军”,聚集在巴黎保卫革命,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按照前制宪议员克朗塞(这位现在已加入进步党)的提议,将革命同盟军和正规的集团军混编起来,组成支崭新的国家军队,只好能把面向意大利的集团军增加到六万到八万人,我有信心取得战果。 “要是都灵宫廷避让如何?”江浙湖汉北 “我有信心引得维克多.阿梅迪奥三世不得不接受挑战。” “那好,就让一切变得和法国贵族挑衅别人参与决斗那般吧!” 这面斗牛士所持的红布,自然就是被菲利克斯着意已久的拿破仑了。 “什么,叫我和伯莱塔提前毕业?”被因积雪而美不胜收的花园簇拥下的卢森堡正殿客厅里,拿破仑的大妹埃丽萨难以置信地问立在壁炉边的菲利克斯道。 在她心底,菲利克斯一直是个非常尊重知识的绅士。 “有用的知识你和伯莱塔都学完了,圣西尔女校教不了你们任何东西了。”菲利克斯言之凿凿。 “伯莱塔还有语法课程没修完。” “你瞧瞧伯莱塔语法的糟糕程度,就该知道再学下去也是徒劳无益的。”说着这个,菲利克斯望了下卧室里,跪下来玩着锡兵玩具的伯莱塔,各种颜色的锡兵玩具摆满了整张床,琳琅满目。 “是的,那伯莱塔就算了,反正她就和二哥拿破仑差不多粗野,但是我还需要把女德课程给修完,我要三千里弗尔的毕业奖金当嫁妆,并且这课程还能提升我出嫁的门槛。”埃丽萨说出心里话。 菲利克斯出手给了她张五百金路易的银行汇票。 “......有什么好些的理由退学吗?”抓住汇票的埃丽萨面色涨红,结结巴巴,无论如何,从淳朴科西嘉来就学的她,多少也沾染了“巴黎风”,她身上穿着件颇为漂亮精细的裙子,也知道模仿劳馥拉如何打扮自己,现在看来埃丽萨也算有几分姿色了,再不是最初来巴黎时那黄瘦干巴的乡下姑娘了,她心中对此也挺得意的。 “你大哥约瑟夫来信请你和伯莱塔回去,现在约瑟夫正在竞选国民立法会议议员的当口,拿破仑则已是阿雅克肖城国民自卫军中校,吕西安也在为两位哥哥积极奔走。可波拿巴家的庄园家务,光靠你们母亲一人,很难操持,何况还有几位弟弟妹妹要照顾......”菲利克斯话语很温柔。 埃丽萨思考会儿,就答应下来。 菲利克斯立刻说,圣西尔女校那边交给我去办就好。 接着他打了铃,笑容满面的莱昂.杜.帕雷衣冠楚楚地出现在客厅门前,对埃丽萨鞠躬,用法语优雅地称呼她为“波拿巴小姐”,这让埃丽萨受宠若惊。 “这位在诺曼底当选为了立法会议议员。”菲利克斯介绍了帕雷,并说他和你大哥约瑟夫和吕西安都有交情,这一路由他来照顾你们姊妹回科西嘉,“帕雷,一定要让约瑟夫.波拿巴和弗朗西斯科.萨利切蒂两位顺利当选,你会和他俩结伴再来巴黎。” “务必成功。”帕雷自信满满地回答说。 等到帕雷邀请埃丽萨和伯莱塔两姐妹离开时,几位仆人正帮忙收拾行李,马车就停在庭院喷泉前面,梅坐在窗户前的沙发上,对丈夫说了句:“女人总得要回归家族,或者回归她丈夫的家庭,巴黎的风尚毕竟只是特例啊。” “这就是你拒绝参加旁侧翼楼沙龙的理由?”菲利克斯也坐下来,搂住她的肩膀。 “没错,做出选择和回绝,总比随波逐流要来得强。”梅端起花 瓷茶盅,悠悠地望着热气,说到。 良久她补充了句,人生总有些时刻,会逼迫你做出不同往日的抉择。 巴黎的国民立法会议选举,要比地方上迟来一个月,当罗伯斯庇尔返回阿腊斯城时,巴黎的选举正当火热。 菲利克斯在冷眼旁观,他察觉好多事前颇负声誉的人选,实际上却能力平平。 两位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布里索和孔多塞侯爵,似乎都不具备政治家的品质。布里索经过足足十一轮的选举,才在巴黎郊区的沙特尔勉强当选;而孔多塞侯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最后一场决选里才以三百五十一票对三百四十七票击败另外位候选人特雷伊.帕达扬,在当选者里仅名列第二十二位,“这个帕达扬是谁?”菲利克斯翻着报纸,指着他的名字问,可市政厅里没有什么委员或雇员对其有印象的,“自诩为伏尔泰首席门生的孔多塞侯爵,竟然差点败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之手。”菲利克斯嘲笑道。 还有位叫库东的,最初让人觉得前途无量,但很快也沉寂下来——他患有脑膜炎,忍受病痛折磨,依靠轮椅才能走路。 吉伦特党里的大话精伊斯纳尔,开头几场激情抨击还让他得到“马拉第二”的荣誉,但很快人们也认识到他只是个才智平庸喜欢夸夸其谈的口才家罢了。 不过梅的“人生总有些时刻,会逼迫你做出不同往日的抉择”之语,却在不太为人所知的角落,被罗伯斯庇尔和拿破仑两位验证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2.别了,阿腊斯 罗伯斯庇尔现在“荣归”阿腊斯城,以一名普通公民的身份,毕竟他还没前去巴黎省法院正式就职呢。 在他离开巴黎时,各地的俱乐部和民众团体都向圣奥诺雷大街的古老修道院寄来热情洋溢的信件,最受欢迎的自然还是他和佩蒂翁,而罗伯斯庇尔在回信里也始终坚称:“人民给予我最庄重的委托,我虽不在制宪会议,但会继续为委托人的利益服务。” 他也对佩蒂翁说:“不过,现在的委托人不再是阿腊斯一地的居民,而是整个法兰西人民,我将继续扮演人民的‘警惕之眼’,监督着一切。” 圣诞节前他启程往家乡走,在动身时他得到两封信,一封是妹妹昂里埃特的,告知“我和富歇告吹,他回南特并当选了。” 罗伯斯庇尔脸色阴沉地将信捏卷在手里,记下了富歇这个可恶的名字。 还有一封也不吉利,他弟弟奥古斯坦虽然当选阿腊斯雅各宾俱乐otg2ntc=部的主席,可在当地国民立法会议议员选举里还是遭遇了惨败,奥古斯坦落选了,心情很是沮丧。 罗伯斯庇尔明白:如果说巴黎和整个法国都在颂扬自己这个不可腐蚀者的美德,那只有阿腊斯的有产者阶级断然拒绝为他喝彩,之前和自己一直敌对的前检察长德.博梅茨自不必说,后来和自己反目的德.福瑟也在其中,现在前者居然混入巴黎省政厅,后者则成为阿腊斯改选后市政厅里的中坚栋梁。阿腊斯人仍然认为罗伯斯庇尔只不过是个才学不足、忘恩负义、妒忌横生的“政治暴发户”,“群氓喜欢听什么,这家伙就说什么!”尤其是有产者,对他的那套“普选制”说辞更是又恨又怕。 当奥古斯坦得知哥哥马上要回来,便组织阿腊斯的雅各宾俱乐部组成个代表团,前往市政厅请愿,要求让国民自卫军来迎接这位杰出的公民。 可以德.福瑟先生为首的市政厅官员却冷淡地回应:“既然伟大的罗伯斯庇尔先生已回归普通公民身份,这个要求就无法予以满足。” 最后还是罗伯斯庇尔在阿腊斯仅剩的一位朋友,比萨尔先生和比萨尔夫人,为他组织了场欢迎仪式。 比萨尔先生租赁了两辆马车,他和昂里埃特、奥古斯坦同乘一辆江浙湖汉北,盛装的比萨尔夫人独自乘坐后一辆——她还费心地拉起一批捧着公民桂冠的老人,一支穿着白裙冻得抖抖索索的少女合唱团,后面还跟着个抛洒鲜花的儿童,拖着黄鼻涕。 https:// 距阿腊斯城两个法里外的巴博姆驿站,罗伯斯庇尔下车,和比萨尔夫妻及妹妹弟弟热烈拥抱。 意外之喜是当地堂区,一位名叫勒邦的二十六岁年轻神甫,也拉起群村民来欢迎罗氏,这让罗氏热泪盈眶,不由得也记住了勒邦神甫的名字。 等到大家来到阿腊斯城门前时,俱乐部会员们和一些市井小民也出来加入欢迎队伍。 其中妇女所占比例最高:是的,女性对罗伯斯庇尔这样的格外偏爱点,他瘦小、彬彬有礼,并且在一般场合下颇为羞涩内向,很得女性的欢心。 进城道路上,簇拥在罗伯斯庇尔身边的,就有有两位洗衣女工,一位剧场包厢女引座员,还有个卖烙饼的杜申大娘...... 让人惊讶的是,罗伯斯庇尔没有回城中自己的住处,而是下榻在“小圣保罗旅馆”里,接着妹妹昂里埃特告诉他,“阿娜依.德.索提斯小姐在一个礼拜前,已由教堂公证,和福瑟先生的儿子正式结婚了。” 罗伯斯庇尔表情木然了好久。 在玫瑰诗社里他一直在使用“阿娜依”这个化名,阿娜依是他姑母的养女,是他命中的灾星,他在前半生一直苦恋着阿娜依,柏拉图式的苦恋,他反复在给自己的信里呼喊着:“阿娜依,我爱你,这种感情和你无关,你愿意与否都无法阻止,我只希望你获得幸福。” 可当他得知阿娜依成婚后,又不由自主地喊出来:“阿娜依,这桩婚姻能给你带来幸福吗?我怀疑你以后并不会幸福!” “天啦,可住嘴吧哥哥。我庆幸你摆脱了这位索提斯小姐,她折磨你二十多年,你以后心中也该了无牵挂了吧!把我和奥古斯坦都带去巴黎吧,这座阿腊斯简直让人窒息到发疯。”昂里埃特也受不了,抱住情绪激动的哥哥哭起来。 可罗伯斯庇尔眼神空洞,还在那里喃喃道: “为什么你结婚时连封信都没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是害怕面对我疯狂妒忌的火焰吗?不,它不会烧伤你的,它只会温暖着你......” 其实,阿娜依.德.索提斯小姐只是压根没想起这位儿时的玩伴而已,她连给罗氏发请柬都没兴趣,就开开心心地嫁给了小福瑟,一位大有前途的年轻律师,毕竟她年龄也不小,已二十八岁了。 第二天,罗伯斯庇尔脸色泛着灰白来到市政厅。 “有何贵干?”福瑟先生冷冷地接待他。 “我想提出申请,请求阿腊斯市政厅此后永远免征本人的房屋税。”罗伯斯庇尔双眼茫然,但态度很坚定。 福瑟发 出嘲笑的声音,像看个落败的公鸡,“这么说,您是准备彻底离开阿腊斯喽?也是,以您现在于家乡的名誉,让自己名字消失也算是明智的。” “是,我会呆在巴黎,我在旺多姆广场区有候选人的身份。” “哼,小心点,夸夸其谈的人在巴黎早晚要露馅,指不定您未来会在巴黎落得和阿腊斯一样的下场。”福瑟接过对方的申请书,看了看,在上面签了字,“听说你在巴黎省刑事法院谋到了个职务,安安逸逸地做下去吧罗伯斯庇尔,看在曾朋友一场我才这样劝你,别再魔怔了。” “不,我马上把法院检察官也给辞去。”罗氏此话让福瑟先生大吃一惊。 “这个职务可来之不易,每年还有八千里弗尔的薪水......” “我从来都不为薪水和名利而活,我注定是要为法兰西全体人民而奋斗的。”罗伯斯庇尔说完后,不为自己抉择而后悔,便笔直地离开市政厅。 “神经病,疯子!”福瑟先生不由得破口大骂。 而法国南边,位于罗讷河右岸的要津博凯尔城,繁华的水陆道路边堤坝上,有座小小的咖啡馆。 帕雷殷勤搀扶着埃丽萨,走下马车。 咖啡馆内的座椅上,拿破仑、吕西安还有萨利切蒂正在等候,尤其是拿破仑,情绪非常焦躁,一杯一杯地喝着苦涩的咖啡。 可怜巴巴的路易.波拿巴则扛着行李,冬天还穿着双半旧的单皮鞋,站在咖啡馆门口,没有拿破仑的许可他绝不敢动弹半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3.“蛮王受洗” “二哥,这个叫帕雷的,显然在勾引埃丽萨姐姐。”伯莱塔一进来,就对拿破仑告状道,她觉得一路上这两位完全不对劲,小伯莱塔对男女情爱也算有些朦朦胧胧。 “女孩子一边去!”拿破仑嚷道。 这一声可把埃丽萨和伯莱塔都吓坏了,当即就抱着行李,坐在角落里去。 “你看看,他永远都是个科西嘉的野蛮人,他没呆过巴黎,做任何事都不是文明有礼的。”埃丽萨不由得低声抱怨。 “可怜的路易。”伯莱塔则同情地看着在入口寒风里的路易.波拿巴。 帕雷则脱下帽子笑眯眯地就座,接着几个男的就你一言我一语说otg2ntc=起来,拿破仑脸色蜡黄,好像在等着什么消息。 天色渐晚,一侧墙壁上被烟火熏黑的壁架落下浓厚的阴影,帕雷漂亮的服饰在其内更加显眼,坐在他旁边的吕西安就黯淡许多,垂直的另外面被烛火照亮的墙壁下,萨利切蒂先生单独坐着,他很显然扮演了位有分量的仲裁者角色,而拿破仑这时则直接站起来,挨在桌角,他身材不高,裹着蓝色军服,表情急不可待。 二十分钟后,一位信使来到座位前,问哪位是拿破仑.波拿巴? 拿破仑接过信,拆开读了下,然后像泄了气的气球:“约瑟夫这无能之辈,他落选了!” “是不是年龄暴露了?他才二十三岁。”萨利切蒂问。 “确实有人揭发约瑟夫年龄造假。”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毕竟波拿巴这个科西嘉小贵族,都擅长造假为自己牟利。 可拿破仑却继续愤愤地说:“几乎整个阿雅克肖城的候选人都落选,这就离谱。” “保利的阴谋!”吕西安开了口。 “胡说八道。”拿破仑瞪了他眼。 可萨利切蒂却说吕西安的观点是对的,“现在的科西嘉,城里人有选票,乡下人也有选票。这次阿雅克肖城的候选人包括你大哥在内,全都失败,这就是乡下人在捣鬼,而那群放山羊的领袖是谁,还用说吗?就是保利。” 拿破仑的拳头砸在墙壁上,盖着白布的咖啡桌上烛火晃动下了下。 他不得不承认,萨利切蒂和吕西安是正确的。 法国路易十六出逃后,科西嘉岛的贵族也成了惊弓之鸟,他原本最憎恶的“法兰西走狗”,也就是君主政体在岛屿上的代理人布塔福科伯爵逃走,科西嘉巡按使德.巴林子爵也逃走,阿雅克肖城的卫戍司令官德.拉加里索里埃的部队摇摇欲坠,驻屯在巴斯蒂亚城的法国科西嘉军团官兵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岛,回到法国故乡里去。 保利将军抓住这个机遇,他现在是科西嘉省议会的魁首,也是科西嘉军区的主帅,同时还是科西嘉国民自卫军司令官,别看他窝在科尔特,可岛上高地乡民把所有的票都给了他,只要保利愿意,随时都能趁着这次退潮,接收首府巴斯蒂亚。 更何况,还是兵不血刃呢? 可阿雅克肖城里的布尔乔亚们却不高兴了。 从1453年热那亚攻占科西嘉以来(同年君士坦丁堡陷落,落泪),这个岛屿上生活在卫戍要塞的“城里人”,和生活在农村的“乡下人”,从来都是泾渭分明、互相憎恶的。 阿雅克肖城,本就是热那亚征服者建起的座要塞,它和巴斯蒂亚城类似,没有政治经济意义,只是个军事基地——热那亚人通过一百年的小规模残酷战争,绝灭了科西嘉几家古老的贵族,然后退回要塞里,施行操纵管理,只要这个岛乡间宗族能按时缴税就行,但若科西嘉和米兰、法国、奥斯曼等外国势力接触,要塞就会出兵,杀一儆百。 故而城里人大多是征服者的后代,有的来自热那亚,或意大利其他地区,有的则是后至的法国人,他们生活在岛屿沿边的靠海低地; 乡下人则是岛屿土著,一代代生活都是封闭蒙昧的,种田放羊,遇到任何事都喜欢搞部落血亲复仇那套,他们聚集在岛屿中央的高地。 当年法军杀入岛中,奋起抵抗死难牺牲的大部分是高地乡下人,坚持游击战的也是乡下人,至于低地的城里人......拿破仑父亲夏尔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当初鼓吹科西嘉独立有多激昂,后来对待法国卫戍司令官马尔伯夫伯爵就有多恭顺。 城里人和乡下人的不睦,可想而知。 其实波拿巴家族早就如此了,这个家族早先热衷和热那亚殖民官员通婚,后来则专心巴结法国主子。拿破仑是保利将军的崇拜者不假,可他和他的家族,对保利将军的基盘,即那群乡下人从来都知之甚少,鲜有往来——波拿巴家族的荣耀和竞争,只在阿雅克肖这座小城邦内,这个家族是不折不扣的“城里人”。 追溯起来,波拿巴的祖先就是热那亚入侵该岛时雇佣来的一名弩手,本来就不算科西嘉土著。 现在保利将军在科尔特的那批党羽,一半是乡民领袖,一半则是保利在英国共济会里带回来的战友,通过选举崛起了,他们不但掌握科西嘉的地方议会,马上 还有部分会成为驻巴黎的国会议员,这里面哪有波拿巴家族的位置?或者说,哪还有“城里人”的位置! “阿雅克肖城准备反击。”萨利切蒂当即就说,“拿破仑,就连和你家素来为仇的几个家族,比如波佐家族,比如阿雷纳家族,也愿聚拢在波拿巴的旗帜下,一起反抗保利将军,事成后大家均分利益就行,阿雅克肖会成为科西嘉新的首府。” “别犹豫了,约瑟夫大哥、费思齐舅舅也希望你这样做!在这个贫瘠狭窄的小岛上想要入流,那就得有雄心壮志,还必须得到法国的支持才行。”吕西安也怂恿着。 拿破仑痛苦地望着帕雷。 帕雷还是笑嘻嘻的,他说巴黎那边交待过,只要你点头,再来十万里弗尔的经费,随时到账。 “科西嘉而今群龙无首,阿雅克肖所有精英怎能坐视权益都落入到养山羊的乡巴佬手里?拿破仑,我们干吧,拿出点儿fac精神,先回去发动奇袭,夺取整个要塞,随后假意归顺保利,在和他谈判时伺机把他除去!”萨利切蒂定下基调,“约瑟夫和吕西安都会成为议会显要,你掌全岛兵权,我去新的巴黎国民会议替你们站台,放心吧!” “伺机除去,伺机除去,这样不名誉的行为......”拿破仑颤抖着纠结着。 “保利将军和那群乡下虫豸混在一起,怎能把科西嘉引领到光明的未来?”萨利切蒂厉声提醒道,“别忘记,古老的基督教会给法兰克蛮王洗礼时,说过这句话,‘过去你保护的,现在该将其摧毁;过去你摧毁的,现在则要将其保护’,和过去决裂吧,做出选择来,拿破仑!”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4.兵释前嫌 现在法国国王出逃了,米拉波伯爵死了,拉法耶特侯爵被驱逐了,法国正快步进入个崭新的时代。 对波拿巴家族来说,拿破仑的叔祖父刚刚去世,整个家族的资产归于他们兄弟之手,他们要为姓氏的兴衰担起责任来。 熟读古典历史的拿破仑仰起头来,他想起了谁?奥赛罗。 他最喜欢奥赛罗这个人物,奥赛罗机敏、聪明,有时不择手段,用雄心支配着那片狭小而竞争激烈的土地,他和奥赛罗太相似,都是明显的地中海岛屿精英。古典历史是遥远的,但它又是鲜活的,它无时无刻不再给拿破仑以奋斗的指南:科西嘉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这座岛屿的贫苦野蛮,但也激起了人们的雄心,类似科西嘉的岛屿,点缀着荷马口中“葡萄酒色”的地中海,“我的雄心来得光明正大,我是坚韧不拔之辈的后裔,无论是我的父系还是母系,都从未停止过提升家族地位的计划,这个计划既是集体的,也是个人的,这雄心是流淌在我的血管里的,是吞噬一切的激情,从未减弱过,只不过先前没有觉醒而已!” “fac吧。”良久,拿破仑用法语喊出了这句话来。 吕西安不由得激动地砸了下拳头!otg2ntc= 五日后,科西嘉岛西侧的阿雅克肖城,黑郁郁的冬季之夜,国民自卫军第二营、第三营还有第四营突然起事,坚固耸立的子城堡垒三面都是激烈的枪声和焰火,硝烟腾腾,安德烈.波佐.迪波戈,朱塞佩.巴乔基,还有曾当过军官的阿雷纳兄弟,这些都曾和波拿巴家族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可现在却在共同利益驱使下,结为紧密的战友关系,他们指挥这三个营,大约千余士兵,突然攻打阿雅克肖卫戍司令官德.拉加里索里埃把守的子城。 “把柴草运过来,烧他们的城门。” “城西的教堂被我们打下啦!” 城中许多妇女儿童也敲锣打鼓,站在国民自卫军这边,大喊大叫以壮声威。 德.拉加里索里埃手下只有二三百名士兵,不过好在有几门加农炮江浙湖汉北,“给我把炮从营垒里拉出来,顺着幕墙轰散这群意大利暴民!”拉加里索里埃站在哨塔边,气急败坏地吼道,“去,向巴斯蒂亚的王家军团求援。” 炮兵的营垒在城市的西北角。 黑夜里,拿破仑亲自指挥他从巴尔干、希腊招募来的第一营,在先前他把刚刚继承到的叔祖父遗产,全部分发给这群募兵,他们将燧发枪扛在头顶,跃入到寒冷刺骨,泛着浮冰的黑色护城河里,在西北城角下潜伏了很久,待到城中战斗打响后,他们利用被冰水浸泡而崩坏的石墙缝隙,攀爬上去,接着一个接着一个,搭成人梯,摸上了炮兵营垒,翻过墙垛,当时正好有群卫戍士兵,在用钩索牵拉大炮。 德.拉加里索里埃知道炮很重要,拿破仑更是如此。 精准的燧发枪,一枪又一枪点发起来,卫戍士兵被挨个放倒,随即在翻滚的灯笼火光映照下,展开短促激烈的白刃战:用刺刀、弯刀和匕首解决一切。 战斗仅持续了五六分钟,卫戍士兵和炮兵们被杀死十四人,就全部跪地投降了。 干净利落。 四门火炮,有三门被钉死,一门掉转炮口,对着城外夜空施放了发霰弹,喷洒出去,宛若烟花,照亮了一架葡萄藤下督战的拿破仑冷峻的脸,他的嘴角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笑。 阿雅克肖城的市议会跑出来,劝阻国民自卫军的攻势,可反过来却被阿雷纳兄弟给逮捕起来。 丧失了所有火炮的德.拉加里索里埃,半个小时后就悬起了白旗。 整座要塞落入波拿巴为首的布尔乔亚同盟之手! 夜明时分,法国卫戍兵被全部驱逐出去。 保利将军派来的三位督选委员,就借住在城内的民宿里,当听到枪炮声后他们都吓得发抖。 很快,国民自卫军士兵闯进来,把还穿着睡衣的他们仨给架起来,统统送到了波拿巴家宅院里。 院子里站满了阿雅克肖的市民和士兵,火把照耀下,拿破仑的靴子踢踏,走入进来,然后他热情万丈地拥抱其中两位委员,然后开始斥骂掌掴另外名叫佩拉尔迪的委员,说他中饱私囊操控督选,“诬陷我的大哥约瑟夫,诬陷萨利切蒂先生和阿雷纳兄弟贪污公款贿选,这是对阿雅克肖城的犯罪。现在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先生们。” 拿破仑的蛮横霸道,吓坏了两位督选委员,他俩只好唯唯诺诺,反正拿破仑将罪责全推到佩拉尔迪一个人的头上,于是他俩便投出两票,赞同拿破仑的建议。 “很好,没事了,你们及时脱离了佩拉尔迪罪恶的小团体(其实就佩拉尔迪一个人),你们怎甘心受他摆布?该自主,该追求自由。”拿破仑握紧拳头大呼,再度拥抱了这两位,算是“兵释前嫌”。 面对如林的火枪和刀剑,和阿雅克肖提着斧头和铁锤的神甫们,佩拉尔迪也是胆战心惊,居然也投了一票。 这样三票全数赞同,阿雅克肖的市议会,还有国民立法会议议员,统统重新改选! 先是市议会被清扫一半,亲保利的勒卡家族和彼得拉桑塔家族的席位全被没收,波拿巴家族、波佐家族、阿雷纳家族、巴乔基家族、拉莫利诺家族(拿破仑母系家族)高票当选,各占一席。 随即按照“程序”,阿雅克肖城的市议会自主宣布:它现在才是科西嘉省的首府,并且单独划出选区,由本城居民选出法兰西国民立法会议的代表议员。 萨利切蒂和拿破仑大哥约瑟夫火速当选,接受鲜花和掌声。 可拿破仑现在还不能完全和保利将军决裂,他现在知道,达成目标除去勇气和果决外,还得靠精细的谋划,当然也少不了得到有力者的庇护。 于是他给科尔特城送去封公开信,将此次夺权行为描述为“有抗拒派神甫勾结驻军司令谋反,想要将阿雅克肖变为反革命壁垒,罗马教廷肯定也参与此事中”,至于阿雅克肖自立为科西嘉首府一事,拿破仑只字未提。 三位督选委员,只有佩拉尔迪被继续软禁起来,其余两位被送回科尔特。 得到信件的保利将军,举起长柄眼镜,对着字里行间是看了又看,他完全不敢相信,那个小小幼稚的拿破仑,居然也有鹰的翅膀和利爪了!? 他的府邸里,对外掩饰身份的皮埃蒙特、英国、两西西里的密使兼顾问,都在劝他,“不得姑息,得赶紧镇压阿雅克肖城。”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5.吕西安初啼 保利眼底拿破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哪怕是他父亲夏尔,当初也就是自己的跟班罢了,现在这小子居然开始张牙舞爪了? 不,科尔特城四周,直覆盖到整个科西嘉中央高地,所有乡镇的国民自卫军都是我的人,我岂能惧怕这小子!再者从信里来看,拿破仑还是将自己当作父执来看的,可以通过谈判,先稳住他再说。 “问问他想要干什么,当什么?”六十五岁的保利冷静下来,像是面对个调皮孩子的教师,对秘书说。 信件在小小的科西嘉岛上传递很迅速。 拿破仑的回信次日便到了保利手中,他继续热情而卑谦地称呼保利为旗手为父亲,他说自己只是法国大革命里的一个小卒,不过希望约瑟夫当选为新一届国会议员而已,然后协助保利尽快“肃清掉岛上的法国驻军,实现科西嘉的自治,哪怕不是独立。” 另外拿破仑还提议,他愿指挥炮兵,其后再帮助保利将军,夺取otg2ntc=更大的撒丁岛,“反正法国已和占据这里的萨伏伊王室宣战,我们便以法兰西先遣军身份袭占撒丁岛,那里远比科西嘉富裕,且有五十万人口,能提供一万精壮的兵员。” 保利失笑,便把这份狂妄自大的信交给在座的皮埃蒙特密使阅读,这密使也大笑不已,说:“海军舰队呢?难不成这个阿雅克肖小城的疯子要泅水登上撒丁岛?” “土伦舰队的司令官德.里翁死于暴民之手后,现在法国地中海舰队司令官是德.图盖阁下,他副官科隆纳.赛萨利是我的外甥,我能运作这件事,既让贵国得利,也能甩掉波拿巴家族这个累赘,尽快让科西嘉独立。”保利狡猾地说。 在场的英国密使也竖起大拇指,高度称赞这个阴谋。 让亲英的保利控制科西嘉,那就等于在法国腹部抵上了把匕首。英格兰不用费什么周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保利便回信给拿破仑,先是虚以委蛇番,称他的要求自己还在考江浙湖汉北虑中,不过攻打撒丁岛的计划我支持你,马赛的海军司令官德.图盖会使用舰船帮助我们,所以请你尽快来到科尔特城,兵贵神速。 https:// 拿破仑表面说我正带着阿雅克肖城的国民自卫军来和您会师。 可实际上他和帕雷乘坐着那艘“进取号”护卫舰,忽然出现在科西嘉东北角的首府巴斯蒂亚。 正准备登船回法国的王家科西嘉军团,看到“进取号”的风帆和桅杆都惊呆了。 又是一轮收买谈判,在巴斯蒂亚港口的办公室里,拿破仑拍打着桌子,和军团领兵官们激烈讨价还价,军团主巴林子爵已把士兵军饷卷了跑路,去了科布伦茨和那群逋臣合流,现在拿破仑要得到这支只有两千人的小军团,“租赁一个月到三个月”,出其不意地向科西嘉中央进军。 最后以八万里弗尔的价钱成交,帕雷带来的还剩两万,算是私下贿赂军团各连队长官。 咚咚咚,立刻击鼓进军! 八百名阿雅克肖国民自卫军在阿雷纳兄弟的带领下出发。 拿破仑、帕雷则裹挟被收买的科西嘉军团,沿科西嘉的东海岸南下。 科西嘉中央高地的科尔特要塞里,本来还在责问拿破仑为何仍不回信的保利,得知有两股兵马在向自己巢穴挺近后,不由得真的惊惶起来。 “快,快把科尔特四面的山民和国民自卫军都动员起来,上刺刀啊!” 同时保利将军又派人给拿破仑送信,他此刻还以为对方在阿雅克肖国民自卫军的队伍里,在信里保利将军的姿态越来越低下,他也晓得,如果他府邸里藏匿英国、皮埃蒙特、西西里波旁国密使的事败露后,那法国绝不会轻饶他,他会被冠以卖国贼的罪名,虽然他始终是“科西嘉独立分子”...... 可保利的信,在另一条进军路线上的拿破仑不可能收到,所有信件被转交到阿雅克肖市议会上:拿破仑大哥约瑟夫将其寄往所临海域不远的马赛,并且附上阿雅克肖市议会集体署名,证明“保利已叛卖革命,准备将科西嘉省从法国分离出去,卖给教皇,卖给盎格鲁英国人和萨伏伊王室!” 这封信和市议会的联合署名,到了马赛城等待的吕西安手里,这个年轻人一跃而起,在胸口佩上三色徽章,抱着必死的信念冲到了马赛城革命俱乐部里。 而同时,保利的信珊珊来迟,刚到舰队司令官德.图盖手中,他的副官也即是保利的外甥科隆纳.赛萨利,和海军总监本雅明.马卢艾也一起到来。 “保利将军的信,要求我们用舰队帮拿破仑渡过博尼法乔海峡,攻占撒丁岛的先头壁垒拉马达莱娜岛,但出征时却必须要以赛萨利你为主帅......” “其实就是要拿破仑尽数丧师在拉马达莱娜,你的舰队不用把步兵给运上去,让拿破仑带着炮兵连队先登岛,接着就以风浪太大为由,扔下他们。”马卢艾顿时心领神会,背着手将保利的构想说出来,“这样一来,大不列颠的舰队就有理由对法国进行封锁,科西嘉也会趁机独立,这对法国的革 命分子会是致命打击,他们鼓吹的大革命就会胎死腹中!”马卢艾说到这,还激动地挥了下拳头。 而科隆纳.赛萨利也自得地笑起来。 马赛革命俱乐部的会议厅中,到处都是戴着红色弗里吉亚帽的会员,挤坐在昏暗的座椅中,两侧廊台上全是聒噪的市井妇人,自从巴巴鲁离开这里后,俱乐部事务归委员会一道打理,现在钟声敲响,会场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都不晓得发生什么紧急事态,但见轮值主席来到讲坛前,说“科西嘉代表团来到。” 吕西安气喘吁吁,他登上讲坛后,头脑还混乱得很,索性举起手里的信,大喊道:“科西嘉岛出了叛徒!兄弟们,我跑到这里就是为了争取你们的援助。” 让吕西安始料未及的是,整个革命俱乐部会员都齐齐拍响雷鸣般的掌声,妇人们则个顶个嚎叫起来,完全不问他到底指控了谁,反正只需听到个“叛徒”字眼,大家都激素上升,怒发冲冠了。 吕西安的眼睛发亮,他说着说着,肆无忌惮起来,是胡说八道,他用最恶毒的字眼开始攻讦保利,然后指着还挂在俱乐部墙壁上的保利画像,喊到:“保利要勾结马赛城贵族掌管的舰队,这个舰队司令官叫德.图盖,现在保利的信使应该还在他那里,保利还有个外甥在图盖手下当副官,这支舰队要扬帆去科西嘉岛,准备和萨伏伊王室、盎格鲁王室一道,将旺代的叛逃国王迎到岛上,然后再进攻我们伟大的马赛城,扑灭光荣的革命!” “他妈的!” 马赛革命俱乐部会员,大多是粗鲁的海员,他们再也听不下去,发狂地跺着脚鼓着掌大骂不已,然后冲上讲坛,拥抱吕西安,并把保利画像扯下来踩碎,先前还是独立英雄的保利,顿时沦为反革命贼人。 “武装起来,马赛的公民们!”轮值主席一声令下。 俱乐部会员立刻和妇人们一起涌出会场,接着整个城市都喧闹起来,大伙儿成群结队,向舰队司令部大楼扑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6.翻云覆雨 整个马赛城天翻地覆,比当初古罗马时代的李必达乌斯来围城时还要剧烈:船员、工人、手艺人还有妇女们,抓起各种各样的武器,潮水般向舰队停泊的港口堤坝冲去,一路高唱着首革命歌曲,同时也是反贵族歌曲: “让我们吃他们的心,让我们喝他们的血! 这是一顿令我们胃口大开的美餐, 一顿自由赐予我们的美餐!” 恰好此刻有两艘战船准备去巡海执勤,被马赛暴民们视作是“去接路易十六和奥地利婊子的”,当即港口灯塔就遭到冲击和控制,接下来便是舰队司令部大楼。 当保利的侄子科隆纳正坐在写字台前,方把回信写好,马卢艾就otg2ntc=像只久经猎阵的麋鹿般,奔跑到门前,神色紧张地对他说:“马赛那个革命俱乐部闹事来了,目标直指这里,想必是我们和保利将军的通讯被人检举了。你快点走,我和图盖司令官在这里应付周旋。” 科隆纳冲起来,把座椅都踢翻了,他脱下海军制服,换上件普通文职雇员的黑色外衣,透过窗户看去,堤坝上满都是杀气腾腾的暴民,扬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旗帜,向大楼冲来。 刻不容缓,马卢艾便说我去给你取护照,你从这扇门脱身。 换上便装的科隆纳推开门:顺着狭窄的木造楼梯下去半个法寻高度,是条巷子通往后面的街道。 这时他听到身后房间里马卢艾的声音传来,“你的护照,接住。” 科隆纳本能地转身去接。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可站在房间桌子边的马卢艾,却脸色阴暗,手里拿的不是护照,而是把手枪。 枪响了声,科隆纳只觉自己被猛地撞了下,身躯来回摇动后,他怔怔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团不断扩大的殷红,又看了看马卢艾,便瘫坐在门口,又顺着那木梯,骨碌碌翻滚下去...... 等到大批暴民叫嚷着冲到图盖司令官的房间里时,图盖昂然而立,还很冷静地询问公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虽然我很欢迎你们的来访,可总觉得你们的怒火冲天。 “少废话,你想要把旺代的肥猪卡佩给运去科西嘉,你这个混蛋该绞死,或者上断头机!” 暴民们都叫起来,说让这位享受和德.里翁一样的结局。 就在此刻,旁边的房间内响起一串枪声,大家都惊呆了,不久几名警卫士兵打开门,冒出股刺鼻的火药味,报告说:“叛国的保利企图收买您的信使科隆纳.塞萨利见罪状败露,不愿接受人民正义审判,拔枪拒捕,已被击毙!” “你们问的是科隆纳吗?”图盖司令官表情严肃地反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就继续说,他确实是我的副官不假,但我和马卢艾先生今天识破了他,这人鬼鬼祟祟来企图策反本人,说什么要我的舰队接受科西嘉保利将军的邀请,前去防备什么皮埃蒙特人的入侵......” “你被欺骗了,司令官。”当即就有人喊起来。 其余几位来到旁边房间,看到被子弹打烂的窗户和墙壁,地板上果然趴着具尸体,侧脸的眼珠还瞪着,后背中了好几枪,手里抓着把反抗用的手枪,血流出一大片来。 这应该就是保利的侄子科隆纳.塞萨利了。 马卢艾轻捷地穿过房间,将保利的来信和科隆纳的回信都递送给图盖司令官。 “公民们我向你们保证,我在看到第一封信时就下决心要除去科隆纳。” “能解释解释吗?” “因为我在科西嘉也有情报。”德.图盖神秘莫测的样子。 最终暴民们又问德.图盖愿不愿领舰队保护科西嘉省,保护那里忠诚的法兰西子民? 图盖将手抚在胸前,慨然应诺,并说方才两艘护卫舰就是被派去支援科西嘉的革命党分子。 于是他又成了“可敬的舰队司令官,马赛的守护神”,暴民们将科隆纳的尸体拖出,血迹在大楼的地板和楼梯上拖得老长,在外面广场上,死去的科隆纳仍然没摆脱遭断头机斩首的命运。 保利在俱乐部的画像被砸烂,胸像被扔进阴沟。 现在俱乐部墙壁上还挂着的有: 米拉波伯爵,马赛、土伦荣誉市民罗伯斯庇尔,巴黎英雄鲁斯塔罗.梭伦,还有伏尔泰、卢梭,三个死人,两个活人。 革命俱乐部又在全城做了次总动员:差不多五千无业游民愿组成支义勇志愿军,图盖提供船只,吕西安.波拿巴担当引导员,渡海去科西嘉。 而此刻科尔特城已被拿破仑及阿雷纳兄弟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科西嘉的美景里带着浓烈的粗犷,这是个沐浴在意大利阳光下的法国岛屿,大片大片赭红色、赤黄色裸露的山岩,崎岖不平,零散点缀着一片片长青的灌木、松树,科尔特通往阿雅克肖的佐雷依河边,布满了营帐,数处山岗被布置为了炮兵阵地,所有炮口都瞄准着突兀而立的科尔特城堡。 拿破仑还是像往常那般,巡视完营地,询问了下士兵,无论是国 民自卫军,还是科西嘉军团,还是募兵的饮食状况,关心他们的汤水是否丰盛,接着就靠在炮垒的土筐墙边,鹰般的双眼看着科尔特那粗陋的防御工事,计算着炮弹打击距离。 这次围城,拿破仑不断行动迅速,并且搞出个首创,他知道保利身边肯定有外国密使,而这些密使就是控诉他最有力的罪证,所以拿破仑组织起二十支六人的巡逻小组,用的还都是不同情科西嘉人的前王家士兵,果然抓捕到了出城逃逸的一名英国人。 这人自称自己为威尔逊,是名收购山羊的商人。 可三下五除二就露馅:威尔逊先生真实身份是叫劳合.利芬,“一名大不列颠的‘外交人士’。” 劳合要求外交豁免权,被冷冰冰拒绝了。 阿雷纳兄弟来到他面前,言语直截了当:“我们担心的就是你对保利还有感情。” 拿破仑凶狠地举起拳头,看着炮口,喊到绝不可能,“我背后是阿雅克肖城,要是辜负了市民们的期望,那我的母亲和妹妹就随便你们处置!” “你的兄弟也没法幸免。”阿雷纳兄弟异口同声,也是凶相毕露。 保利麾下的那些忠于他的山民,和乡镇国民自卫军,在补给路线或宿营地外,三三两两打冷枪伏击,却没有什么效果:保利的指挥部和巢穴被火速包围,保利本人之前又被拿破仑欺骗没能及时脱身,倾覆就在眼前啦! “老保利,我的老保利,他注定会在科西嘉的风中化为传说。”拿破仑在阿雷纳兄弟走后,拔出了把小巧弯曲如手杖柄的手枪,默默念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7.那波里奥尼 佐雷依河边的修道院里,先前修士们焚香祝祷的景象已消失不见,遗留下来粗大的黑橡木餐台上,七七八八地留着蜡烛残留的斑点,走投无路的老保利接受了拿破仑的“和谈邀请”,以一副科西嘉民族传统装束:方形帽子,短花马甲,松散的长裤(便于登山时血液流畅),拄着根老榆木拐杖,来到修道院门前。 原本传统服饰里还佩着把三刃匕首,但几名裹着奥斯曼头巾的募兵上前,把保利唯一的武器给收缴了。 这就是战争的天枰:失败者是没有任何砝码的。 拿破仑,那位保利曾经最狂热的崇拜者,现在穿着蓝色炮兵尉官军服,黑色靴子,头戴着红色的弗里吉亚帽,胸前则是象征宪政的三色徽章,一双蓝灰色的眼睛看着保利,却再无少年时的憧憬和盲从,而是冰冷彻骨。 老保利扔下拐杖,坐在黑橡木桌的北面,叹口气。 “你的外甥在马赛舰队煽动反革命叛乱,已经伏法。”拿破仑机otg2ntc=械式地数落着老保利的罪名,“马赛的革命俱乐部揭发了你的罪行,我的部队也抓到了名皮埃蒙特的间谍奎萨蒂,还有名英国间谍劳合.利芬,他们的存在可大大不利于你。” “可笑,阿雅克肖城无权审判我,马赛城也无权审判我,待到我去了巴黎,面向巴黎俱乐部,面向法国国民会议,我会洗雪自己,并揭发你和那群同党的斑斑血债。”老保利抬起头来,不屈不饶,然后他又讥笑拿破仑道,“就在两年前你还口口声声,要为科西嘉的独立而死战到底,现在你却成了法国人的走狗,狠狠地在我的身上咬了一口。” 老保利从口袋里,掏出几封泛黄的信纸来放在桌上。 这全是拿破仑之前写给他的信,“孤独的梦幻”,“祖国的毁灭”,“除了不幸还是不幸”,“戴着枷锁的同胞”,“被法国人肆意强奸的美丽牧羊女”等等。 其中有一封,拿破仑对当时还在英国的保利表态说: “我一想到您,一想到科西嘉的事业,血管里的血就全沸腾起来江浙湖汉北,我渴望为您而死,我的父亲......家母莱蒂齐亚托我问候您,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波拿巴家和保利家在科尔特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这下拿破仑的脸虽然红了,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挥挥手,几名士兵将这些信全都拿走,很快修道院的庭院里就冒起了焚烧的烟火。 “我只是你心目里虚幻的英雄,你关于我的一切想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假的。”保利看着那团升起的黑烟,慢吞吞地指正说。 “不!你这个怯懦的人,你不敢承认你曾经是科西嘉的英雄!难道不是你曾反抗法国的殖民统治,难道不是你曾在科尔特坚持打游击?以前的你就是个英雄,我小时候绝没有崇拜错,我绝不允许现在的老保利,污蔑过去的英雄保利,我不批准你这样做,你无权这样。”拿破仑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他亢奋地走来走去,吐沫横飞,挥舞着拳头和胳膊,“你最糟糕的就是去了英国,加入盎格鲁人的共济会,那是个没血性的国家,人们在彬彬有礼外貌下全是虚伪客套,伦敦的雾霾消磨了你的斗志。你回到科西嘉来后,我就敏锐地察觉到你变了,你的眼光变得中规中矩,你的行为变得老气横秋,你是个政客,你根本不再是个战士!现在你的错误还得加上一条。”说到这,拿破仑情不自禁地用手指隔空狠狠戳了老保利下,“那就是自欺欺人。” “那波里奥尼(保利喊出拿破仑的意大利名字),自欺欺人的人是你,闭嘴吧!你根本就不是现代人,你是从普鲁塔克的书里走出来的古代人。”保利摇着头,叹息着,咒骂着。 “难道法兰西和科西嘉全部返归到古风不是很好?斯巴达,斯巴达!斯巴达人那样,充满男子汉魅力的实干民族,按照自己的天性生活,快乐得过着生活。身为伟人,就该如流星般燃烧光自己,照亮国家和世界......现在需要的是伟人,而不是像你这样退缩钝化的人,强者就是美德,弱者就是罪恶。”拿破仑说完,就把张地图扔在桌面上,那是菲利克斯送给他的科西嘉地图,拿破仑在上面整日进行数学计算,小小的岛屿,那里可以设置大炮,那里可以驻屯营垒,都被密密麻麻地标注好,前者是十字架标识,后者则是红色圆圈,“你注定无法带领科西嘉人强大起来,你就该被淘汰,畏惧战争的人是这样的,你还想回英国去吗?” 保利如实回答:“确实,英国共济会比这个岛生活得更舒适。” “你根本就不爱科西嘉,根本就......你曾教导我们要爱科西嘉,我们全是在这面旗帜下成长起来的青年,热忱地巴望科西嘉也能获得卢梭为波兰创制宪法那般的荣耀。可时过境迁,成长起来的我们才发现,你不过是想要把自己的家乡故国卖个好价钱而已,在这点上来说,科西嘉卖给萨伏伊,卖给教皇,甚至卖给盎格鲁人,对你都没任何区别罢了,但你没想到的是,你用谎言教育起来的青年,他们自己却当了真,当他们察觉你真面目时,哪怕是儿子也要愤怒地反噬父亲。”拿破仑低下头,痛苦地用双手砸着桌子, 然后他咬着嘴唇,像个要和父亲割裂关系的孩童,问了保利句,“你不站在我这边,那我就得和你作对。” “这很合理,孩子。” “在绘制满是军事标识的这份科西嘉地图前,我曾满怀热情写了科西嘉史,赞颂这个小岛的历史人文,献给你。可你,却连翻开它眼的兴趣都没有!” “你的史书全是臆想和虚诞。” “你现在和我说,全是臆想和虚诞啦?我们青年不配爱科西嘉这个国对不对?你这个老保利才有权利替我们青年发声对不对?要是有了自己思想,你就巴不得赶尽杀绝。” 老保利怔怔地望着他很难理解为何会如此愤恨落泪的年轻人,良久还是用固执傲慢回答了句:“你和你的波拿巴家不过是个蜗居在最蛮荒岛屿里的小城镇里的家庭,你大哥靠做学院题目出身,你靠读军校做数学题出身,你父亲靠巴结法国主子外带伪造证明发财,波拿巴家能有什么国际眼界有什么血统有什么威望......科西嘉如何能靠你?” “闭嘴,老叛徒!”拿破仑彻底暴躁,他待到这句话说完,从军服里掏出那把小手枪来,对准了曾是他的英雄曾被他当作父亲看待的保利。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8.以野兽般的心境 “你才是背叛了科西嘉投靠巴黎的人。”保利骂道,但明显慌了神,然后他顿了顿,“科西嘉的结局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不如我们谈谈路易十六和巴黎间的事吧......” “不用转移话题,这一切都是和你学的,只有你能出卖科西嘉,我不行?之前我曾想带着科西嘉山民反抗法国王家军,后来我又参加法国王家军镇压阿维尼翁和贾雷斯的反抗军,其后我又带领阿雅克肖国民自卫军驱逐法国王家军,现在我又收买巴斯蒂亚王家军把大炮对准科西嘉的山民......先前我在军校里,路易来探望我,我和弟弟口袋里的钱加一起才八十五里弗尔,只能自己刷洗衣服,可我那会儿一心想的是,得到马赛历史沙龙的奖金,就武装科西嘉来支援你,你那会儿在英国伦敦做什么?吹嘘我八十五里弗尔比伦敦二百英镑过得舒坦?现在我被资助了几十万里弗尔,我满心打算的是,有了这笔钱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领袖?你在我眼底化为老朽和虫豸,就这样简单。人和人,人的不同时期心灵到底有什么区别?”说到这,拿破仑仰起头,痛苦地长吸口气,说:“不过多几个金币和少几个金币的差别罢了。” “你开了这枪,就再也回不到普鲁塔克的世界里了,你不再是那个像成为英雄的少年,而只会堕落为头恶狼。”保利绝望又郑重地说。 “拿破仑上校,请勇敢地和过去道别吧,一颗星星正冉冉升起,它该看到的境域该更加阔远才对。”修道院的廊台上,帕雷微笑着督促了句。 “路易十六的境遇恰好告诉我,你的嘴脸也提醒了我。懦夫永远都会任人摆布,英雄都该有恶狼般的爪牙和头脑才对。”回答完,拿破仑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暴烈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修道院庭院,老保利的头颅当即被击穿,咕咚下砸在黑橡木餐台桌上,火药残渣落得满桌都是。 “很有魄力,你早该这样做了,拿破仑。”帕雷急忙上前,跟在otg2ntc=走出大厅的拿破仑身后恭维说。 庭院中,一圈士兵簇拥在拿破仑身前,“把投降的科尔特城堡给烧毁,护城河填平,把周围支持老保利的村镇全烧了。”拿破仑下达完这命令后,抬起手,将红色的弗里吉亚帽扶得更正了。 拿破仑就这样咬牙切齿地和过去道了别。 当他骑在马上,回望一片火海的科尔特城和周围的乡镇,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倒快意极了,他懂得原来在皮囊下,那个科西嘉英雄保利将军居然就是这样个弱不禁风的脓包,拿破仑现在甚至都看不起科西嘉人,“只会相信老保利这种货色的乡巴佬,他们的愚昧闭塞真可怜,这群人压根不值得拯救,我以以前自己还相信自己是科西嘉人而感到羞耻。拿破仑不是科西嘉人,我的故乡是意大利罗马城,我的家宅在科西嘉的殖卫戍堡垒阿雅克肖,在法兰西接受教育并效忠法兰西的大革命。” 被抓捕起来的皮埃蒙特密使,被回到阿雅克肖的拿破仑用船送到马赛,马赛城的无套裤汉和俱乐部借机举办了革命狂欢,庆祝对叛国老保利的屠灭,队列前头的人高举着年轻拿破仑的画像...... 消息传到巴黎,原本和保利将军关系最亲密的米拉波伯爵已死,江浙湖汉北但罗伯斯庇尔却格外恼怒,他想要愤怒声讨科西嘉这场血腥的内乱,他拒绝一切在不明真相前的骚乱和激情——但这也单单是“想要”而已,当罗伯斯庇尔从阿腊斯回到巴黎后,满城都在印发他当初在制宪会议关闭时的告别演说,他要普选,他要让一切有才能和美德的公民发光发热,他认可“叛乱是人民拥有的神圣义务”。 https:// 于是罗伯斯庇尔也就闭了嘴。 布里索和马拉则在报纸上狂热地赞美“科西嘉惨案”。 在现在革命语境下,保利既是英国共济会的成员,也曾是对抗法国的科西嘉独立分子,再者在科尔特城堡里也确实抓获到来自萨伏伊的间谍密使。 那么还有比保利更合适的输出暴力的靶子吗? 瞬间,保利将军的名声被扔入到巴黎臭气熏天的水沟里,其实巴黎对和偏僻乡下差不多的科西嘉毫无感情,先前为了鼓吹革命理念把保利硬给抬起来,现在既然罪证确凿,那就“还原其真实面目”好了。 很快科西嘉就成了革命风暴卷起来后的第二块实验田(第一块毫无疑问是巴黎),阿雅克肖真的成了科西嘉首府,原来驻屯的王家军团和各城的国民自卫军统一混编,约瑟夫.波拿巴得到自己舅舅费思齐也是保宪派本堂神甫的帮助,成功把年龄改成二十五岁,和萨利切蒂一道当选为立法会议议员,拿破仑则成为科西嘉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上校军衔,同时他还被拉斐尔军团授予亮闪闪的炮兵少校军衔,算是双赢,和波拿巴一起起事的科西嘉布尔乔亚,不是当上市政厅要员,便是成为军队将佐,全都发达了。 拿破仑扬眉吐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修建条贸易道路,将科西嘉的阿雅克肖、巴斯蒂亚等要塞连通起来,“这些卫戍地以后要成为商贸据点,尽全力和法国加强联系。” 至于那群对他仇恨万 分的山民,拿破仑将他们全都“遗忘”在贫瘠的山谷里,他的身上祖先的灵魂开始觉醒,“神不爱世人,我为什么要救这群人?有机会我会去巴黎或罗马,现在我只要这群人按时缴税!”二百五十年前热那亚统治这个岛的模式,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复兴了:要塞里的军队用刺刀,强迫岛民纳税,除此外和他们决无沟通。 吕西安.波拿巴也在马赛革命俱乐部里混到个重要席位,他的发言日益重要,开始取代巴巴鲁曾日的影响。 马赛舰队司令官德.图盖和海军总监马卢艾侥幸逃过这次,对革命更加忌惮,便戴上面具,暗地里联络马赛、艾克斯、土伦和尼姆等地的保王党分子,马卢艾觉得必须要得到更强的外援,那就是英国。 要将英国舰队引进来,这样对革命的倾覆才能成功。 由是马卢艾提出个大胆的计划:“科西嘉是个爆点,索性唆使法国进攻萨伏伊王室的撒丁岛,挑起法国和其的真正战争,然后乘虚放盎格鲁人在马赛、土伦登陆上岸,然后拥戴旺代的国王陛下返归巴黎,复辟君主制。” 对此图盖表示同意,他下令舰队便航行至科西嘉,还载着五千马赛义勇兵,明显是要拿破仑保持势头,趁机攻陷撒丁岛的意思。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9.黑发法兰西 德.图盖和马卢艾的合谋很是阴毒,这五千马赛的义勇兵绝大部分属“无套裤汉”,有一腔蛮勇不假,但全无战术素养,纪律也十分败坏,他用船只将其送到科西嘉岛去,是要借着这群人变相洗劫岛屿,挑起拿破仑和当地土著更深的仇恨。 另外只要把这批人送走,马赛城里最激进的革命力量也就失去了,这样就更方便海军总监马卢艾引狼入室。 当马赛义勇兵闹哄哄地从阿雅克肖城港口上岸后,升起三色旗的塔楼上,拿破仑和帕雷看着这个情景,这个科西嘉新崛起的新星已透露出谋划和手腕来:“把他们编成十个营,让阿雷纳兄弟带着,送去科西嘉岛的西南角,和撒丁岛隔海相望的那片地带。” 帕雷会意,立刻去照办。 不久,长号喇叭,礼炮轰鸣。拿破仑脱下红色的帽子,立在塔楼角,和阿雅克肖市长安德烈.波佐.迪波戈,和科西嘉省议长朱塞佩.巴乔基并肩,代表所有民众和自卫军士兵热烈迎接“马赛来的兄弟”,成箱的烈酒和羊肉被拿出来犒劳,随后拿破仑就发言说,“下步我们准备渡过博尼法乔海峡,扑向更富饶的撒丁岛。” 五千马赛义勇兵举着酒瓶,哄叫声震天动地。otg2ntc= 然后这伙人真的被编成了十个营,意大利拿坡里城的陶瓷制造商又发了财,三色徽章管够,每人胸前别一个,戴着软帽或弗里吉亚红帽,浩浩荡荡地赶赴到科西嘉南侧,一片缺乏水源和农田的地区,义勇兵离开阿雅克肖后,走一路,劫掠一路,科西嘉农民赶着自己的山羊纷纷躲入山林里避难,拿破仑则对他们的苦难视若无睹。 拿破仑反手写了封信给德.图盖,请求他尽快把这批人送上拉马达莱娜岛,他组织炮兵连队随后就跟上。 信转到德.图盖手里后,这位司令官就推托说船只正在调配之中。 这时被释放的英国间谍劳合.利芬缩头缩脑地来到马赛,面见了马卢艾。 “拿破仑把你放回来了?”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是的,他说按照法国的政策,不愿得罪我背后的大不列颠。”劳合说起这个还颇有些得意。 “好哇,法国不愿和大不列颠开战,我们就偏得破坏两国间的关系,非逼得开战不可。待到大不列颠的炮舰出现在这港口海面时,巴黎的那群激进分子所鼓吹的革命,将原形毕露,雪崩般瓦解!”马卢艾情绪激动地说到这,便来到办公室窗口边,看着港口外绸缎般轻柔起伏的海浪,“巴巴鲁在巴黎,也得让他所在的党派尽快发挥作用,让这个堕落无秩序的法国和英国开战,和奥地利开战,和普鲁士开战,和西班牙开战,那罪恶的蛾摩拉城会在列强的铁砧般被砸得粉身碎骨。” 很快劳合这位英国间谍,得知老保利和他侄子都遭处决,没任何的愧疚心理,便马不停蹄继续假扮为“英国商人威尔逊”,来到萨伏伊王室的都灵宫廷。 皮埃蒙特国王维克多.阿梅迪奥三世心力交瘁地听着群臣和法国流亡贵族们的聒噪。 毕竟科西嘉的拿破仑,还有马赛的义勇兵团逼靠撒丁岛的战况,无法让他再熟视无睹下去。 王国元帅柯利告诉国王:“国家可动员的军队总数大约就是两万五千人,如果送五千人去撒丁岛,我有信心能守住。” “但这样的话,保卫都灵的就只剩两万人。若是这时萨瓦和尼斯脱离我们投入法国革命政府怀抱,法军长驱直入,该怎么办呢?”阿梅迪奥三世忧心忡忡。 他觉得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让法国和奥地利互相开战,这样在北意大利拥有利益的哈布斯堡,是会成为本国坚强后盾。 可利奥波德皇帝却只着眼于比利时,多次拒绝本国的反法同盟邀请,甚至在路易十六出逃后,利奥波德皇帝还对他的大臣说:“谢天谢地,我妹夫离开巴黎,除了对他的君主政体是个灾难外,对法国和全世界都有好处。若是法国革命党有怨气,那就把君王宝座给砸烂掉,这样他们就没多余精力来搅乱欧陆政局了。比利时,朕只要解决好比利时,别和朕谈其他的。” 现在比利时独立战争已逐渐陷于困境,精于外交的利奥波德皇帝成功将其束缚在了“茧房”里,比利时在四面都找不到盟友,唯一希望便是法国的援助,可法国摄政平等.菲利普似乎并不愿越过阿尔贡森林,要眼睁睁瞧着比利时反抗焰火遭熄灭掉。 “必须让比利时激烈反抗下去,也必须让法国陷于到和哈布斯堡开战的泥潭里去!”当劳合出现在宫廷里,法国前财政大臣卡隆,还有前警察总监克罗斯纳,在皮埃蒙特国王前都表示这样做的决心。 当自家要遭火灾时,只有把火引到整条街道上去,其他邻居被迫来救,自家的财产才不会被烧光。 会议结束后,卡隆又塞给了劳合.利芬许多英镑汇票,说你在里面抽百分之十当酬金,其余的拿去贿赂大不列颠地中海舰队司令官,让他的战舰介入到科西嘉、撒丁岛的战争里来,把战火升级到英法国家层面上。 劳合是个间谍,间谍最大的愿望一 是钱,二就是能在国家事务里“发挥作用”,勿论这个作用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在这点上间谍和剧院演员的想法没什么区别。 1791年到来,新成立的“法兰西国民立法会议”共七百四十五名议员,进入到王家骑术学校当中,从三级会议到制宪会议白发苍苍的老一辈退出这个舞台,取代他们的国民立法会议最大的特征就是“年轻”,大部分年龄就二十六岁,平均年龄也就三十岁,年龄相仿,言谈相近,穿着也非常相似,几乎全是布尔乔亚的黑外套和白领巾,职业大部分是律师,清一色的乌黑头发。 发生这样的变化原因很简单:原来的国民制宪会议脱胎于三级会议,成员分布于旧秩序的各等级,虽律师、法官占主流,但也有许多贵族、教士乃至少部分农夫、手艺人。 现在议员职业成分就非常单纯,几乎全是律师。等级也非常划一,全是布尔乔亚有产者家庭出身。 但要说新一届立法会议的航向会保持一致,那就想得太简单了...... 以前制宪会议环绕着“王政”与“立宪”理念的冲突,分为左中右三派,左派激进地呼吁宪政,右派则多是保王立场,中间派认可的是君主立宪混合制。 现在的立法会议议员,全都是倾向支持革命的,这点毫无疑问,但左右派的割裂却依然存在,只不过赞同君主立宪的一批人成了右派(上一届这理念还属中间派,这届直接成了右了,革命形势就是这样一日千里地发展);左派则是以布里索、韦尼奥为首的“吉伦特党”,他们狂热追求共和制,要废除君主政体,古罗马的那种,但却又不甚赞同平民暴动;当然还有大部分的“中间派”,他们都是发自内心赞同革命的,但因没有领袖,他们免不了要随波逐流,被左右派所影响控制。 当然在立法会议外,法国革命还有超于左中右的“狂派”政治势力存在着,其和形形色色的派别相同,又在影响控制着国民立法会议。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0.Mercerie 今晚是维尼.仲马《先知》这部剧公演第一百场,法兰西喜剧院再度人满为患,其中不少来宾都是刚刚到立法会议的新议员,第七号包厢,菲利克斯以自己的名字将其租赁下来。 他今晚的同伴就两位。 自己的太太梅.高丹,她就坐后,下面的观众席无人对她欢呼,因为公众大部分不清楚她就是市长夫人,不过梅很聪明,知道有些身份不能随便暴露的道理。 还有位,就是艾米莉.拉夫托小姐。 “您居然还没回鲁昂呢,那可太好了,明日我们结伴去佩帝斯尚店,我满心期待着做新的发型,还有那些‘小手女裁缝’织就出来的华服,她们能把普普通通的布料脱胎换骨,当然还有配套的‘配饰店’。”梅将满脸表情复杂的艾米莉给挽住,并肩坐在沙发上。 “这样你会成为安格丽克的。”艾米莉实际在婉拒。otg2ntc= 安格丽克,是戏剧家当古创作的喜剧《布尔乔亚的时装妇女》里的女主角,她是个金融公证人的妻子,却整日攀模贵族女子的风范,一位叫安美林的“女配饰商”专门教她如何打扮,并收取“提醒费”,安格丽克因此债台高筑,但却乐此不疲。 “我不会的,因为我很有钱,你现在也很有钱,我俩关系该更亲密才对。革命取消了爵位、纹章和城堡,也让我的身价水涨船高,现在你我交往就削平了距离,不该有芥蒂的。”梅满不在乎,全国丽人心目里的圣地“佩帝斯尚”花费的高昂,让绝大部分人望而却步,一次差不多要一千里弗尔,甚至是两千三千,这家由维伦纽夫夫人开创的百年老店,有自己专属的银行经理,给那些付不起现金的顾客赊账用的,而这店里雇佣的裁缝,“手掌绝不能超过维伦纽夫夫人当初规定的大小,每位应聘者都要用尺子测量。”梅目光灼灼,拉住艾米莉的手比划道。 佩帝斯尚店的货物,光是包装的丝带和盒子都要十个里弗尔,并且都有它们独有的名字,让那些愚蠢的丈夫摸不着头脑——高跟鞋叫“翻筋斗”,胸衣叫“来摸摸看”——当然丈夫们很快就会从愕然到悚然,因为和成堆光鲜亮丽的盒子相伴的,是高高的账单! “mercerie。”艾米莉说出在巴黎“百货商店”最初的名字,和“服装配饰”同义。 “是的,我准备在巴黎开一家更大的mercerie,但不是在卢森堡江浙湖汉北宫。”梅说到这,没好气地盯了坐在对面的丈夫眼。 “为什么呢?”艾米莉明知故问。 “因为有蠢人认为我在巴黎开的是服装配饰店,就私自决定把这家店和一家沙龙和一家报社挨起来。” “亲爱的太太,你知道我维持卢森堡的正殿留给您,每年要花销多少钱吗?” “那就卖了它。”梅满不在乎地点着了根雪茄,“我的mercerie准备开在巴黎的北区。” “哦哦哦,那里可是工人们聚集的地方呢,太太。”菲利克斯扔下报纸,翘起腿来。 “没错,现在巴黎宫廷和贵族都荡然无存,奢侈品的买卖难做,佩帝斯尚店的减价单我都看到啦,以后买卖得针对市民和手里有点现钱的工人。” “那......卖什么?”艾米莉不解地问。 “低廉又漂亮的棉布裙子、帽子,还有面包、盐、糖。”梅不假思索。 她已从鲁昂的“百货商店”模式里尝到甜头了。 用洛戈隆先生在桑镇的店当例子,他这个店实则是自由民银行在乡村的终端,对农民们搞小额贷款,季尾连本带息收账,如前面所说,农民若偿不了,申请延期的话,那最后就得交铸币,收了铸币后,自由民银行再趁机给农民“诺曼底法郎”这种纸币,并保证农民们用纸币能买到“洛戈隆mercerie”里的种子、农具,并且其后也让纸币结账纳税,慢慢地整个诺曼底开始接受法郎了,同时农村也被自由民银行的贷款给渗透控制住,桑镇农民为了应付金融的压迫,部分开始重新拾起圣德约公社模式,组建起公社来,合租牲口或蒸汽机,也有相当部分开始进入鲁昂的工厂,成为半农半工的角色。 这样,自由民银行的银根越来越宽裕,开始发行小额的诺曼底法郎纸币,越来越多的诺曼底银行及外地银行融资进来,它就此撤销和艾米莉印刷所的订单,因“诺曼底法郎”的印制不再该和单体商家产生关系,由银行联合体共有认定的印钞机才有资格把“诺曼底法郎”上的人头像给印出来,这便是权威的背书。 “我有了丈夫在巴黎的地皮,工厂、磨坊、机器,还有自来水管、公寓楼很快就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工人可以体体面面地在维持生活之余,用工资的一部分改善门面。巴黎以后的风尚可不单单是贵族或大布尔乔亚所能享受的,面向平民的‘俗丽’风尚必然也大行其道。听着你不知道,当消费者数量达到一定门槛后,你就会看到金钱如烤炉里面团膨胀起来的美妙景象,这可是阳春白雪的旧奢侈时代所不能比拟的。” “是英国瓷器商韦奇伍德先生所说的,新奢侈时代,俗丽的时代。 ” “就是这样。”梅像是遇到知音般,贴住艾米莉的手,低声说我俩一起合伙吧,然后她瞥了丈夫眼,却看到这位正坐在包厢栏杆和帘子后,架起小望远镜对外面窥探不已,好像个观察木星的天文学家。 “你那位小国务顾问呢?”梅问的是劳馥拉。 “她参加了她母亲朱斯蒂娜的沙龙宴会。”菲利克斯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今晚我和艾米莉倒有些受宠若惊呢!”梅摇着扇子。 “你在看什么?”艾米莉发问。 菲利克斯的眼界里,正看着对面的包厢:帕雷、萨利切蒂、约瑟夫.波拿巴,还有来自诺曼底的年轻立法议员沃布郎、拉蒙、马蒂厄,南特议员富歇,及由菲利克斯和丹东联合捧起来的出身巴黎当选的议员塞舌尔、南丁格尔等,及刚从制宪会议里辞任,但很快就被菲利克斯聘请来巴黎市政厅的军需司长克朗塞,还有市政司长比勒,都济济于一堂。 至于市政厅最神秘的邮政司还有巡警队?对不起,在明面上它俩是个不存在的机构部门呢。 有意思的是,那包厢的门打开后,来自吉伦特党的迪科出现了,大伙儿热烈地握手,互相问候。 “很好,很好。”菲利克斯眯着眼。 大约十分钟后,那个大包厢门再度打开,出现的又是斐扬俱乐部现在于巴黎省政厅中任秘书长的博纳夫,博纳夫的后面跟着的,赫然是巴黎市刑事法院检察长乔治.丹东,他的一张大脸几乎能把望远镜孔给撑破。 菲利克斯退后了下,是他要丹东找到博纳夫,还有这群议员们聚会,讨论的就是路易十六出逃案里相关的一干人等量刑问题,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前市长西尔万.巴依。 “亲爱的,我们看戏吧!”此刻,对面包厢的红色窗帘拉拢,菲利克斯很开心地转身,坐到梅和艾米莉的中间,他的“亲爱的”所指显然是两位。 菲利克斯就是厚颜无耻地做出左右手同时搂住妻子和艾米莉的姿态。 艾米莉愤然说我准备回鲁昂去,便立刻脱身去另外面沙发坐下,并拉开了窗帘。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1.复古 “要点脸。”梅也用手拍了下丈夫的脸颊,训诫说。 菲利克斯就说你们法国女人都是把男人当作蠢货来耍弄的对吧。 “好好看戏吧菲利,那边还要等丹东先生的结果呢!”梅吻了下他的脸颊。 不久,戏剧达到高潮时,包厢和一层席位上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包厢外菲利克斯戴着筒帽,帽檐遮住他的眉眼,提着手杖立在走廊处凹室中,丹东则立在稍外处,他俩的问答被剧院的嘈杂声给盖了过去,五步开外就听不太确切了。 丹东对博纳夫的交涉方案是: 前巴黎市长西尔万.巴依上断头机,陶贝伯爵算是主谋,必须上断otg2ntc=头机; 原本也算主谋的布耶侯爵和柯林林男爵,既然已被列日团击毙,剥夺其所有权利,以死刑犯名义下葬; 小布耶、斯腾内要塞卫戍司令官瓦隆伯爵,还有德.戈格拉少校皆属从谋,被判处流放圭亚那七年,不过瓦隆伯爵先前又手染血腥镇压兵变的罪行,累加为死刑,上断头机; 费尔森伯爵毫无疑问的主谋,是他一手策划了王室外逃,但现在这位逃去荷兰联合省去,故而缺席判处死刑,只要他入法国境内,任何法国公民都有权逮捕或击毙之; 至于两位瑞士禁卫连队的尉官,还有那叫列奥纳多的理发师事前不知情,他们跟着陶贝伯爵走,只是在履行职责,发配到硝石火药厂做苦役一年; 两位女太傅,即图泽尔夫人和纳维尔夫人,属亲身参与到阴谋中江浙湖汉北的,不过认罪态度良好,丹东身为检察长和公诉人,认定其属“被裹挟”,各入女子感化院服刑两年; https:// 还有改造杜伊勒里宫,帮助路易十六的戈斯连,入克莱精神病感化院三年。 拉贡夫妇经营的香粉店,经本家厨娘检举,确认为窝藏贵族阴谋的据点,拉贡夫妇下狱,大概率死刑。 可博纳夫却激烈反对,无论对面包厢里的人如何斡旋他都不愿接受,纠缠焦点果然就是巴依,博纳夫认定巴依死罪理由不能服众。 “他被奥地利委员会收买,并在知情情况下签署了陶贝伯爵的护照,这都是证据确凿的。”丹东对博纳夫说。 “那科尔夫男爵两份护照呢?一份就是现任市长亲手签的,还有科尔夫男爵可是凯嘉鲁埃元帅的小女婿,你们断案可别偏颇呢!另外若巴依死刑的话,戈斯连先生也得死刑,没商量。”博纳夫威胁说。 听到这,菲利克斯眼睛闪过道寒光,“真的是嚣张啊乔治,立宪党和斐扬俱乐部自从老大哥米拉波死后,相当部分人倒向我的进步党。这博纳夫是昏头到认不清形势了吗?他们还敢鼓吹君主立宪吗,能在国民立法会议里站稳脚跟?那好吧,乔治,咱们也不来虚的,动手好了,吹响进攻的号角,咱们的人可也都在立法会议里坐着呢!” “这个方案,半个字都不能改,对不对?” “是这样,当然对!”菲利克斯喊起来,和丹东两人嘻嘻哈哈,互相打了对方拳,恶狠狠地重申道。 这会儿丹东想起来,他说,国会里的吉伦特党在鼓吹对奥开战,并提议国会和摄政紧急召来拉法耶特、罗尚博和克勒曼三位将军,还有海军统帅,让他们对宪法继续宣誓,效忠国家,效忠宪政。 “你是害怕拉法耶特继续掌兵权?”菲利克斯接着说,“别担心别担心,咱们走咱们的棋,不用管那个睡神摩尔福斯(指拉法耶特)。” 菲利克斯的行动总是很有效率的,他先是继续整合“巴黎市政厅”,既然税制和公社委员会都革新过了,这下是兵权,菲利克斯早就提出了“国民自卫军是所有公民行使武装权利的组织”,这武装在大批招募消极公民入伍后,军费开支也开始由市政厅负责,这样它就自动转为菲利克斯和巴黎公社所掌握的武装,扩充到了差不多三万人,其中两万是保护城市的“内卫军”,菲利克斯先前带去瓦朗斯战场的一万人改编为“野战军”,原本四个征兵区的上校,全部转为总务委员兼市政厅诸司长官,巴黎市政厅现在和“人民”结合得更为紧密,权力也更强大。 卢森堡宫的冕镜前,菲利克斯也就是鲁斯塔罗踌躇满志,他不再是单纯的市长,也不再是单纯的自卫军上校,民众在巴黎街道上遇见他,都直接称呼他为“鲁斯塔罗保民官”,而市政厅公务员或富户商贾遇到他,则战战兢兢称呼他为“京城执政官”。 他为自己订购了件复古的衣衫,和当初攻陷巴士底狱时相仿:他戴着法兰西公民荣誉桂冠,那是阿维尼翁、鲁昂和巴黎三地联合赠送的,肩上戴着红白蓝三色绶带,斜披着改造过的托加红色羊毛斗篷,脚上是古罗马保民官独有的靴子,在整个巴黎市范围内他的人身是不可侵犯的。 菲利克斯现在也是“监国摄政委员会”里的一员,平等.菲利普处处要咨询于他,平等的秘书德.拉克洛先生专任“市政厅联络官”,每逢重要关头,若摄政见不到这位,便是六神无主。 原本巴黎市政厅和国民自卫军,是掌握在巴 依和拉法耶特手底的,拥护君主立宪制并同情保王黑党的势力,现在却转而从属菲利克斯,成为促进革命的力量。 《先知》第一百场公演获得圆满成功的次日,这位炙手可热的巴黎保民官便出现于科尔德利埃大街口,身后有八名扈从,每人肩头都扛着柄束棒,束棒里夹着斧头,数千无套裤汉蜂拥而至,大伙儿气势汹汹地过新桥,目标便是立法会议的会场。 亨利四世的铜像后,那瞎眼的老乞丐激动地晃着破碗,对着队伍高呼: “法兰西摄政平等.菲利普万岁!巴黎保民官鲁斯塔罗永远健康!” 恰好国民立法会议里,来自科西嘉的议员萨利切蒂提出,“上届制宪会议未竟之功,我们必须要将其完成,那就是要求路易十六即刻逊位,让于路易十七,待到制订宪法后,路易十七必须签署,不然视同叛国。” 听完萨利切蒂的提案后,靠在走廊边高处的议员们率先鼓掌赞同,中间的议员们考虑了会儿,也陆续鼓掌,最右的不少议员则起身抗议,反驳说制宪会议当初的方案,是先出炉宪法,只要路易十六不行使否决权并且签字,那他仍是法兰西的国王。 “法兰西宪法已不需要位不在京城也不会御临国会的君王批准!本届立法会议非但要创制宪法,还得通过纠正许多其他法律,随着路易十六逃去旺代,国王的否决权没必要也不可能再保留了!”萨利切蒂针锋相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2.毫无疑问法国是巴黎的 萨利切蒂说的没错。 君主立宪制的所有前提,是君主还能正常行驶职能,但现在法兰西却没有这样的可能,萨利切蒂直接宣布:既然平等.菲利普已为摄政,那法案否决权和对外和战的创议权,都该归他,而不是由路易十六继续行驶。 立法会议会场内,绝大部分议员都对此表示赞同。 右派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要维护的体制,因国王的逃走而不成阵营,更凝聚不了人心。 很快,国会通过法案:一切国君权力归摄政所有。 自然地,路易十六降格为法兰西普通公民,萨利切蒂乘胜追击,otg2ntc=说既然如此,那么在路易十七签署宪法前,“王室豁免权”不再对路易十六,不,现在应该叫路易.卡佩起到保护作用,他应该遭到有罪起诉。 右派还在拼死抗争,他们针对此提出动议,要把路易十六及“王室出逃案”交给巴黎省法院审理,而非巴黎市法院,因省法院里的温和派很多,大部分法官是由上届制宪议员就任的。 孰料欢呼声里,菲利克斯顺着走廊,以请愿者身份步入会场,左边议员全都起立热烈鼓掌,“路易.卡佩是从巴黎市中心的杜伊勒里宫出逃的,这可是市刑事法院司法管辖范围,如何要归省法院管呢?” “按照之前的司法三级审理程序......” “胡说什么呢?比如鲁昂市归下塞纳省,马赛市归罗讷河口省,这是无疑问的,可巴黎市怎会归巴黎省管辖?巴黎可是国家首都,它的刑事法院是最高等的法院,我们得尊重传统才好,若莫城、凡尔赛、索城的案件,那自然归省法院,可路易.卡佩的毫无疑问该归市法院。”菲利克斯毫不客气地将提出疑问的右派分子给数落番。 许多无套裤汉和自卫军士兵,站在外侧廊台上声援菲利克斯,一江浙湖汉北名右派议员愤声回应“到底巴黎是法国的,还是法国是巴黎的?”可他的声音瞬间被辱骂和挑衅的浪潮给淹没。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以后谁再敢为背叛宪法的路易.卡佩站台,就视同反宪、反政府和反革命罪论处,剥夺议员资格,放逐圭亚那。”菲利克斯嚣张地补充说。 右派议员们无不噤若寒蝉。 接着在“巴黎保民官”监督下,立法会议又正式通过项新法案,是由布里索议员提出的: 国家可无偿没收流亡贵族和教士的田地、财产且将其出售。 另外布里索将逃亡在外的贵族、教士分为三个等级: 第一等级最为罪恶,以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孔代亲王、孔蒂亲王为首,他们是反革命首脑; 第二等级为类似布耶侯爵的,在国内策划阴谋,擅离职守乃至策动同僚逃亡逆反的; 第三等级是害怕丧生,敌视革命而出逃外国,但个人并未进行武装叛国活动的。 “对前两个等级我们要依法严惩,绝不姑息。对于最后个等级,则尽量宽大处理,争取他们回心转意,继续运用自身所长为国效力。” 布里索这番发言意味非常明显,那就是王室出逃案须该从严从重审判。 还有面对抗拒派教士,布里索也向立法会议提交报告:“那群拒绝宣誓的神甫还广泛流布在乡镇间,尤其是西部和南部,他们时时刻刻准备当流亡贵族的内应。尤其是抗拒派的主教们,实际很多还继续给堂区发‘教谕’,煽动乡民发对教士组织法,他们指使手下和保宪派神甫争夺教堂,并恫吓乡民说,凡是参加保宪派神甫举办的圣事的人都犯了大罪,保宪派神甫主持的婚礼都是非法的,任用保宪派神甫的市政官员都视若‘叛教’,保宪派神甫掌管的教堂,敲钟人和圣器管理员都该辞职以示反抗......现在布列塔尼、旺代等地区,到处都是宗教骚乱。” 和布里索同气连枝的吉伦特议员加代,声若洪钟、口若喷火地发表见解: “没别的可说的,我建议直接该把当初拒绝宣誓的教士,无论是主教、教区委员、本堂神甫等,统统驱逐出国境外,不用再宽大。从今往后,一切调解办法都是无用的!请问,以前一再宽宥,结果怎样?你们越宽大,敌人反倒越猖狂,只有让他们无计可施,他们才会停止对革命的破坏。不是他们胜利,就是我们胜利,事实便是如此,谁要是还装看不见,那就是政治上的盲人。” 最终,在市政厅和巴黎市民的“督促”下,国民立法会议又通过三项法案,一项是对出逃在外的路易十六及阿尔图瓦伯爵发出最后通牒,限他们在两个月内回到巴黎,不然便剥夺他俩所有公民权利;第二项是认定,聚集在法国境外的所有贵族,都是“反革命分子”,勒令两月内解散,若拒不执行便可判处死刑,缺席宣判完毕后国家能直接没收其所有财产;第三项则是对抗拒派教士的,那就是这批教士必须宣誓服从,仍不愿宣誓的取消年金,视为违法分子接受当地市镇监视,若其所在堂区发生骚乱,他们就是第一责任人,立即被押解至省法院接受审讯,如确信他们煽动或参与骚乱里,便予以放逐乃至死 刑。 这几项法令送至临时在罗亚尔宫“摄政”的平等.菲利普那里,这位自然是统统签字批准:现在巴黎公社、市政厅和俱乐部对国民立法会议施压,立法会议又将摄政当作图章,至于监国委员会,则发挥内阁作用,具体来施行诸法案。 过了几天,从阿腊斯城回巴黎来的罗伯斯庇尔,也退掉了其在马莱区公寓,告别了同租的青年维利埃(维利埃如释重负),搬入到圣奥诺雷大街始终崇拜他的木匠杜波莱家里。 杜波莱先生是雅各宾会员,坚定的革命分子,他的妻子和女儿对罗氏是五体投地,甚至传说罗氏在家乡遭遇情伤后,想要娶杜波莱的女儿埃兰诺尔为妻子云云。 杜波莱先生的家,是典型的市民住宅,密集紧凑的房间,陈旧的家具,用杜波莱太太旧裙子改造的帘子挂在各个窗台,终日遮挡阳光,使得屋内十分昏暗,罗氏就住在最高层的阁楼上,前来拜访他的客人或朋友必须要先走进院落,接受杜波莱先生的第一道询问,然后再于楼梯口接受太太或女儿的第二道询问,才能猫着腰,头擦着天花板,艰辛地爬着一段段楼梯,才能和罗伯斯庇尔见面。 “你住在这里,会和朋友疏远的。”有次连佩蒂翁都抱怨道。 可罗伯斯庇尔却回答,在这我有说不出的安全感。 因杜波莱先生有着表面看不出来的雄厚财富,除去做细木工活外他还是个大房东,每年租金收入就有一万五千里弗尔,差不多八位徒弟在他家一层吃饭,但杜波莱全家从不和徒弟们一道用餐,他严格遵守着旧行会的规矩,虽然行会制度已被巴黎市府废除了。 新春明媚的下午,罗伯斯庇尔在佩蒂翁的结伴下,来到巴黎省政厅和法院递交了辞呈。 他说到做到,每年八千里弗尔薪水的省法院检察长职务,他就这样辞去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你要知道我们根本不想与你为伍。”省政厅秘书长德.博梅茨嘲讽道。 “彼此彼此。”罗伯斯庇尔面无表情地回答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3.巴黎省政厅的攻击 离开省政厅的罗伯斯庇尔倒显得轻松,他走路也比往日要快了些,他对佩蒂翁解释说:“可能许多人会疑惑我为何放弃了份荣誉又丰厚的职务,那是因为我害怕它会化为累赘,会成为束缚我行动的‘盾牌’和‘铠甲’,我把它给脱卸掉,便能更加轻松地挥动剑锋,狠狠打击各路敌人,人民的敌人!” “确实如此。”佩蒂翁说,这位担任了凡尔赛法院首席法官,他笑着说我不愿和你一样,因为我要把每年四千五百里弗尔的薪水,拿出部分来周济你,你得承担巴黎的生活费用,也要缴纳雅各宾俱乐部的会费。 “太感谢了。除此之外我应该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欲望了,我要像充分燃烧的焰火般,投身到政治的熔炉里去。” 很快罗伯斯庇尔就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国民立法会议通过一系列法案后,孔多塞侯爵垂头丧气地在斐扬俱乐部发表言论,称“法国虽然保留了君主制,但却无可置疑地在向共和制侧滑。”随即孔多塞侯爵又说,这个过渡期我觉得不会超过本届任期,摄政平等.菲利普有望成为法兰西第一任总统。 那博纳夫不甘心自己党羽在立法会议的惨败,便在俱乐部发表演otg2ntc=说打气,随后他又串通巴黎省政厅的同僚,大部分都是前制宪会议里拥护王政的分子,以集体请愿的方式向立法会议抗议,坚决反对其通过的“肆意迫害温和贵族和教士”的诸项法案,他们认为这会出现一张“长长的流血名单”,让法国沦丧于恐怖之中,请立法会议将其收回。 因先前法律规定:“严禁以国家机构名目向立法机关请愿。” 所以省政厅这批官僚,在请愿书上都签署的是个人姓名,当然在后面也不忘附上自己的官衔,用来加重请愿书的分量。 请愿书的内容是什么? 博纳夫、拉美特、迪波尔的措辞很狡猾,他们把球踢给了“全国省区”,他们请求立法会议在实施这项法案前,先征询八十三个省区政府对监视、拘禁贵族、教士的看法,地方愿不愿意支持此法案。 答案显而易见:当选各省市议会议员或行政官员的,大部分是如江浙湖汉北菲利克斯这般的产业主,菲利克斯能闹革命,可产业主这个阶级却不会,他们全是难缠的“温和主义”立场,不愿对贵族和教士下死手,因为单纯觉得麻烦,毕竟官僚的本能便是“拒绝任何变化”。 最后整个政厅里只有一人拒绝签名,那就是省长罗埃德雷,他是倾向于革命的,非但如此罗埃德雷还第一时间来到雅各宾俱乐部,检举揭发了这件事。 “毫无疑问,巴黎省政厅已是反革命的王政派分子老巢!”俱乐部的通讯委员会集体做出判断,并建议上诉国民立法会议,弹劾巴黎省政厅全部“请愿者”,将其官职悉数罢免。 “我反对,这是一份以个人名义递交的请愿书,宪法规定任何公民有这样的权利,途径是完全合法的。”罗伯斯庇尔双手抱胸,他而今已是雅各宾俱乐部的“专业演说家”,他不是国会议员,也不是政府官员,除去睡觉休息他每天能有差不多十五个小时呆在俱乐部里,能熬过他的吵不过他,能吵过他的熬不过他,“不过想要让博纳夫、博梅茨之流失败也不困难,只要这份请愿书激起公众的愤怒和轻蔑就行。” 很快罗伯斯庇尔就在俱乐部起草了份对国民立法会议的意见书,写完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卢森堡宫的翼楼,即两性友爱报社。 罗贝尔先生刚刚当选了立法议员,报社交给罗贝尔夫人负责,她刚准备和劳馥拉结束整日的劳作,可孰料罗伯斯庇尔先生突然站在对面,眼睛像是夜晚的猫头鹰。 没辙,劳馥拉只能重新坐下,帮忙校正好稿件,让师傅们连夜印制这份意见书,“罗伯斯庇尔先生,我觉得您该有份属于自己的报刊。”劳馥拉这话里已带着三分埋怨了。 “是的,我也这样想......”罗伯斯庇尔依旧双手抱胸,开始默背意见书稿子,不再搭理劳馥拉。 劳馥拉只好继续坐着。 良久,罗伯斯庇尔起身,抓起校对好的稿件,“走,去找你师父。” “好啊好啊。”这下劳馥拉转而开心,戴好漂亮帽子,用自己的马车载着罗氏疾驰到了沙滩广场。 周一到周五,师父都是工作到夜晚九点的,除去有特殊的戏剧首演或沙龙宴会。 “你该有自己的报刊。”接过意见书的菲利克斯,同样是这句话。 罗伯斯庇尔仿佛有些心动。 菲利克斯则捕捉到对方这份微妙的表情,心想:“马上就找德穆兰和普律多姆,这位要是能在我的资助下办起份报纸,以后多少得按照我的指挥棒转。” 此外菲利克斯当即答应,明天就让“天文台街区”组织起个代表团,当你的后盾,你可前往立法会议,当众朗读此意见书,声讨省政厅的倒行逆施。 于是罗氏非常满意,此刻菲利克斯拉住劳馥拉的胳膊,赫尔维修斯小姐便很激动,可谁想师父却说:“巴黎夜车不太平,我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劳驾 您送这位小报人回家。” “呀!”劳馥拉火大。 但更没想到的是罗伯斯庇尔一口回绝:“我明天可是要去立法会议上宣读意见书的,这也意味着整个夜晚我要背熟它,你居然让我分心送赫尔维修斯小姐回家?” “不用劳烦二位,我有车夫。”气得劳馥拉抓起帽子,就要走。 “这可不行,武朗警长?”菲利克斯打响了铃铛。 “安宁,稳定!”武朗立刻从旁边房间走入,敬礼。 “不用!”劳馥拉凶得像只发狠的雌猫。 菲利克斯耸耸肩膀,说那你留下来陪我处理好政事,他掏出怀表,“差不多十点半,我送你回去。” “嗯。”劳馥拉一下乖乖的,便坐到屋角小写字台边。 说实话,武朗出门时依然惊讶万分,“他妈的,这家伙还是厉害,这小妞的父亲可是......居然现在对这家伙迷得神魂颠倒,佩服佩服。” 在罗氏告辞前,菲利克斯说等等。 “你对法奥间的战争怎么看?”菲利克斯问。 罗伯斯庇尔很鲜明表达态度:“我反对向奥地利宣战。” “是吗......那我俩见解一致。” “法国现在猝然间无法承受对外的战争,况且比起对外来,内部的问题更严重。” “可以也就此事在雅各宾俱乐部发表议决吗?免得立法会议被舆论给裹挟。” “完全行。”罗伯斯庇尔一口答应。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4.玛莉亚.卡耶维多 罗伯斯庇尔离开后,劳馥拉就没有消停过。 办公室内,她赌气似的,先是在写字台上把书本和笔扔得啪啪响,又坐在菲利克斯对面的椅子上,脱下高跟鞋,脚足包在蓝色的丝袜里,不断踢着菲利克斯。 “你不该干扰我工作。”灯罩前的菲利克斯说。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做什么,这些年也该给我了!”劳馥拉大言不惭。 “全法国都在为宪法而奋斗。”菲利克斯取下单片眼镜放胸口袋里,语重心长。 “怎么,耽误你左拥右抱了吗?听说市政厅把这座官邸里的房间otg2ntc=都给你啦,今晚我要留宿这里!”劳馥拉仰在椅子背上,高举双手,肉肉圆圆的脚足也抬起来,惬意地说,在这里我该是女主人,不如你聘为我政务顾问吧,我保证做的比男秘书出色! “你先让法兰西立法会议通过让女子从政的法案。”菲利克斯耸耸肩膀。 “贞德、美第奇、蓬皮杜夫人也都做得不错哇。” “那好,今晚你就留宿在这吧......”菲利克斯觉得也该到了瓜熟蒂落的时节,他想借此巩固和朱斯蒂娜夫人的同盟,不过前提是朱斯蒂娜接受,但你要明面上和她周旋,这位夫人是永远不会松手,甚至会拔出女士手枪以待,所以不如先来个“木已成舟”。 劳馥拉脸却霎时间红了,她嘀嘀咕咕,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语,大约还是有点害怕紧张。 “从你右后方的门出去,旁边是个小走廊,尽头左转是间大卧房江浙湖汉北,市政厅配给我的,你先到床上去。”菲利克斯微笑着说。 https:// 劳馥拉咬着嘴唇,稍微有点忸怩地站了起来,重新踏上高跟鞋,裙摆蝴蝶结一抖一抖的。 孰料吱呀声,她左后方的门打开了,随着武朗警长声“安宁、稳定!”摇着扇子提着手袋的梅和艾米莉,各自拥有个崭新的发型出现。 她俩该是刚从旺多姆广场和剧院归来。 还好菲利克斯正端着文牍,坐在桌子后。 梅和劳馥拉对视了会儿,然后梅就提醒说,赫尔维修斯女公民,离开的门在这扇,那道门是通往我和市长的卧室。 “哦!”劳馥拉如梦初醒,说我差点走错。 “那你得看是谁在指路?”艾米莉细眉扬起。 菲利克斯说我刚准备打铃呢,接着他果断按下,说武朗警长请安排两名巡警送赫尔维修斯女公民回马莱区星辰街公馆。 “遵命。” 等到劳馥拉惊魂未定地离去后,梅把手袋扔在座椅上,说好累,特意来找你的,知道你公务繁忙。 “是,是的,正在审议天文台街区马上提交给国民立法会议的意见书。”菲利克斯后背汗涔涔的,解释说。 “那我和艾米莉不等了,官邸卧室就给我俩。”梅用手指扶着额头,语气慵懒。 “那我呢,太太?” “你回卢森堡宫去。” “那里都没有人的。” “马尔斯校场那里司令部不也有你的房间吗?”看来梅是决意要撵人了。 “可恶!”四十分钟后,菲利克斯裹着大衣,走出市政大厅。 然后他在寒风里咬着牙,顿着足,想想朱斯蒂娜还在昆塞城堡,半夜去拉利公馆打扰也不好,就只好去卡耶维多公馆了。 恰好此刻,一辆小马车带着铃铛响冲来,在他面前停下,一会儿后名女子焦急的面容从窗户里探出,菲利克斯认出她是安德莱依娜的使女,“主人怕是快要分娩了,卡耶维多先生在轮椅上,急得六神无主!” 菲利克斯二话不说,就弹入到了马车中。 公馆寝室的床上,安德莱依娜金色的头发披散着,脸色更白了,额头、脖子和手臂全是滚滚汗珠,不断地呼喊着天主和圣母,她作为个女人,正在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仆役们乱作一团,菲利克斯推开门进来,看到卡耶维多先生坐在轮椅上,急得嗷嗷直叫,但他脑袋已糊涂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地步,甚至血管病还因此加重,有休克的症状。 等到大家都喊起来,“高丹先生来了,这下可好啦!” 菲利克斯看到,床头的安德莱依娜勉力着抬起脸来,对自己露出丝欣慰的笑容,他就说“快去找稳婆来。” 他找到两个最年长的也对街区情况最熟悉的使女,吩咐了情况,便让车夫立刻备好车马。 然后他扶住了卡耶维多先生。 “先救救他吧,他过分兴奋和担心了。”安德莱依娜说。 于是菲利克斯帮卡耶维多先生解开衣领,喂药,掐人中,抚摩了几番,让他情绪尽量冷静下来,另外他指挥力气大的女佣,把太太搀扶到一把宽绰的扶手椅上,说这个情况就别躺在床上,坐椅上往下使劲...... 很快,稳婆来了...... 直到黎明时分,清脆的啼哭声响起,一名健康的女婴诞生在了这座公馆里。 她刚来 到这个世界,还不能睁开双眼,就急不可耐地要找乳头喝奶,母亲温柔地揽住她,满足了她,婴孩也渐渐平静下来,很快就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精疲力尽的安德莱依娜放了松,几乎是瘫倒在床头,但她又是开心的,她看着女佣将孩子裹在襁褓里,又看着同样精疲力尽的菲利克斯和丈夫,便微笑起来,说让我睡会儿可以吗? “你休息吧!”菲利克斯说。 当女婴的襁褓放在卡耶维多先生的怀里,菲利克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叫玛莉亚.卡耶维多。” 卡耶维多先生咧开嘴,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抱住了玛莉亚,盯着她熟睡的小脸看个不停,多好多可爱啊,她大部分还是继承了母亲白皙如雪的皮肤,小部分有点儿棕色皮肤的基因罢了,整体肌肤匀出了漂亮的淡金色,就像是雨后阳光的色彩,照亮了卡耶维多的心灵,他现在可舍不得死,这孩子叫卡耶维多,是他的,是他的后代,人生至此圆满无缺了! 安德莱依娜大约睡了一个小时,就又要起来看看玛莉亚。 她握住菲利克斯的手,说出心中愿望,“公司大部分资产都入股自来水产业,交给你去办我很放心,不过这座公馆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不能住下去,这个时代当过于显眼的富翁不好,把它捐给你的市政厅。” “这?”菲利克斯心想,当初美丽如圣母娘娘的你,还有这座大公馆,可是我心中追求的月光啊! 可安德莱依娜依旧坚持,她说已在枫丹郊区买了所屋宅,她和先生搬去那里住,这点上我与朱斯蒂娜想法一致,至于这公馆就改修下,捐出去当博物馆也好,当公社委员会大厦也行,这样我们也等于入股革命啦。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5.控制雅各宾俱乐部 安德莱依娜的愿望,菲利克斯怎能不遵从呢? 他黑着眼圈回到巴黎市政厅官邸,向比勒先生说出这项决定,比勒也非常讶异,不过他也给出建议,这座不亚于王宫的卡耶维多公馆,最好还是当作学院或博物馆来使用。 “那就在这里建起所新的中学,将原来路易大王中学、圣西尔女中还有其他学校统统合并起来。” “嗯,全城人都会赞颂卡耶维多夫妻的慷慨的。” “请画家大卫和加斯东来,创作卡耶维多夫妻的画像,挂在未来巴黎中学的厅壁上。” 两人交谈刚结束,一名秘书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来报告:今天国民otg2ntc=立法会议争斗得非常激烈,罗伯斯庇尔先生表现神勇。 罗伯斯庇尔和天文台街区的代表团一并进入到立法会议会场,并当着七百多议员朗诵了自己起草的意见书, 这次罗伯斯庇尔的风格比他当初要成熟犀利许多,他直接越过各种铺垫,向“巴黎省政厅”提出三个最核心的质询: “一,你们是国王的,还是人民的奴仆? 二,你们憎恶的是暴政,还是公平? 三,你们过去在制宪会议里时,从事的是正义事业,还是忙着增江浙湖汉北殖个人财富?”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同时罗伯斯庇尔直截了当指出,巴黎省政厅已是个反革命力量策源地,“这群前制宪会议议员们,绝不是出于才华能力,不过是出于偶然才参与过宪法的起草工作,可他们却在首届制宪会议里开始玩弄权术和欺骗,表面赞颂自由背地却破坏自由,他们先是借着手里权力,建起一套破坏宪法基本原则的法律,再用这些法律破坏了法兰西民族下代繁荣昌盛的种子,迫使你们这届要重头来过。更过分的是,他们现在摇身一变,又利用他们的行政权力、职务,继续欺骗着人民,这群人在身前和身后必然逃脱不了审判,王权陨灭并不打紧,因为至高无上的主宰之神已张开了祂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当右派议员开始嘘声起哄时,罗伯斯庇尔则严厉地抨击了面前所坐着的所有立法会议议员,说你们缺乏应有的警惕性,因为只有当革命者松懈时,我这位哨兵才会上岗。 “我提议国民立法会议行驶弹劾权,我们有这样的权力,只有打倒这群为虎作伥的‘温和派’,革命才能继续前进。”布里索附和罗伯斯庇尔道。 右派在孔多塞侯爵领导下进行了抗争,但他们的人数只有一百五十人,左派虽也只有一百几十人,可他们赢得中间派的支持,立法会议很快对巴黎省政厅提出猛烈弹劾,并否决他们的请愿书。 省政厅经此打击,立刻摇摇欲坠,博纳夫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被逼无奈的他们只好排成长队,在省长罗埃德雷面前做出深刻检讨,而巴黎省政厅和省法院的名声一落千丈,对应的巴黎市政厅则进一步增强权力:鲁斯塔罗.梭伦市长径自规定,巴黎省其下各城镇的税金、征粮先得集中交付到市政厅,再分出部分用于省政厅委员会薪水预算,而朗布依埃、莫城、索城、圣德尼斯城、枫丹白露城等的各种产业营业税,也全部缴给市政厅,“不然不准入巴黎集市出售货物”。 现在你要问,巴黎省政厅还能做什么?估计连省长罗埃德雷自己也没法给出合宜的答复。 可刚刚在国民立法会议里联手的吉伦特党,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又和罗伯斯庇尔闹翻了,导火索是对奥地利的宣战问题, 是的,这个问题现在成为整个巴黎乃至整个法国关注的焦点。 菲利克斯并不想现在对奥作战,故而他和市政厅暗中支持罗伯斯庇尔。 可布里索、罗兰为代表的吉伦特党却迫不及待地向要推动对奥宣战,并顺理成章“派兵向躲在旺代的路易十六问罪,如果他敢反抗,就以叛国罪来消灭他,在法国施行共和制”。 当然罗伯斯庇尔和吉伦特党爆发的争吵,还有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原因,“到底是哪派才能控制雅各宾俱乐部?” 目前看,形势对罗伯斯庇尔是有利的。 雅各宾俱乐部经上次米拉波、博纳夫等人退出,受到一次打击,但很快就恢复元气,因为它开始与巴黎本土的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合流,又与外省的各俱乐部保持密切联络,故而雅各宾派也算是个党派,和默默无闻占据诺曼底政经要津的“联邦进步党”不同,和主张推行温和王政的立宪党也不同,它经过分裂后,于政治光谱上的鲜亮度急剧提升起来。 该俱乐部在圣奥诺雷大街的修道院里,每周举办四次聚会,会有热烈的演说,喝彩的会员,还有激烈的争辩,不过罗伯斯庇尔看得很透彻:俱乐部实际权力不掌握在神采奕奕的演说家,也不在被秘书环绕的威严主席,而是在幕后默默无闻的,由二十人组成的通讯委员会手里。 按罗伯斯庇尔画的草图,通讯委员会的主要职责就是向外省的分部通信,在信中他们不断发出指示,“对某地的政界人物、行政机构的行为,我们雅各宾俱乐部该采取何种态度”,雅各宾的地 方分部是无条件接受通讯委员会的行动方针的,一来这等于是对巴黎总部的服从,二来在分部眼里写信的通讯委员就代表“巴黎总部”态度。非但如此,分部还会回信去巴黎,要求当地在总部的代表,也拥护通讯委员会提出的方针——这是个标准的权力循环,“在讲坛上滔滔不绝发言的不是灵魂,埋头奋笔疾书的那二十位才是”,罗伯斯庇尔笃定道。 于是罗伯斯庇尔先是赢得通讯委员会的一致认可,在二十人的眼中这位长着严肃猫脸的小个子男子,是俱乐部里最积极的会员,因辞去了巴黎省检察长职务,他现在可一门心思扑在俱乐部活动上,更别说现在罗伯斯庇尔就住在圣奥诺雷大街的杜波莱木匠家中呢! 早晨七点半,俱乐部一开门,罗伯斯庇尔就准时抵达,身后跟着杜波莱等一批追随者,随后罗氏饮下杯咖啡,坐在距离主席台最近的席位上,向通讯委员会要来上次会议的纪要阅读,这样他比谁都清楚俱乐部在做什么及要做什么,看完纪要后罗氏在发言申请单上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首位,没办法,雅各宾俱乐部相当部分会员,不是在巴黎担任行政官职,就是在立法会议里,他们通常来得很迟,有的晚上才能到,等他们陆续就座时,罗伯斯庇尔已精神抖擞地登上讲坛,开始口若悬河起来,其他发言者根本没机会。 “罗伯斯庇尔就昨日会议纪要发表观点,持续了四个半小时。” 次日,则是“罗伯斯庇尔先生就昨日他就前日会议纪要的发言发表新的发言,持续了差不多五个小时。” 第三日,则是...... 结果罗伯斯庇尔每天都发言,发言多得出奇,长得出奇。 所有的会议都围着他打转。 “罗伯斯庇尔先生是不折不扣的‘舆论专制’暴君,雅各宾俱乐部里所有人只能听他一个发言,时间长了,也就习惯如此,忘却自己还有发言的机会。”后来,连马拉都不高兴地如此评价说。 可正是由此,罗氏控制了雅各宾俱乐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6.战争吹鼓手 这样,在国民立法会议里的布里索等人,反倒被个职业俱乐部混子给钳制住了。 立法会议的权威必须诉诸俱乐部,这就是巴黎政治生态。 要说罗伯斯庇尔在俱乐部里有无对手,答案是有的。 原本是名叫拉苏尔斯的神甫,可他现在进了立法会议,没精力和罗氏纠缠; 一位叫比约的,他是个严肃正直而勤奋的人,所以很被会员尊重,每次演说他总是准备翔实的资料,见解十分深刻,不过站在讲坛上的他表情深沉,语调四平八稳,没完没了地说着冗长的复合句,人们最初是抱着恭敬的心情,可熬不了多久就得闷头打瞌睡——劳馥拉打扮为男孩溜进去过,她做实验的结果是这样的,“听罗伯斯庇尔的演说,我四个小时都不敢睡觉,他的嗓音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着你的耳朵和心脏,他绿色眼镜后的那双眼球虽高度近视,可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毛骨悚然,当然还有个原因,每当我撑不住时,突然就有听众狂热地鼓掌跺脚,也会把我给吓醒。听比约先生的演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四十分钟后我就酣然入梦。” 还有位叫科洛的,他和比约是对立面,说话风趣,演说内容也不otg2ntc=长,特别讨人喜欢,不过科洛总是时不时蹦出些匪夷所思的荒唐论调来,以至于听众听完后,也不知道科洛说的东西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嗯,罗埃德雷先生之前在俱乐部里也是光彩夺目的,他天性喜欢往上爬,革命给了他机会,他当上巴黎省长,这个成就了不得,他一度很少来俱乐部,可巴黎省政厅遭弹劾后,他居然不知道能做什么,所有事务都被市政厅包揽了,他又频繁回到俱乐部来,可却风光难再。 最近俱乐部又来了个活跃分子,前制宪议员巴雷尔,他从王政分子幡然到共和分子,之前要给路易十六打造黄金宝座,现在恨不得把国王送上断头机,他自己说“这便是一年半议员生涯里我最大的收获”。巴雷尔在俱乐部里是个好人,对谁的演说都交口称赞,当然只要得到机会,任何事他也都积极表态,不管人家需要什么人,需要什么帮助,只要唤一声,巴雷尔便立刻挺身而出,他什么都能担负,起草请愿书可以,募集资金可以,纪要记录可以,管理事务可以,他很像我们日常生活里经常见到的那种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到,什么都听到,任何场合都出现,虽然能力有点欠佳,可很快就能成为大家公认的“不可或缺”的人材,虽然可能会记不清他到底叫“巴雷尔”还是“雷阿尔”。 很快,布里索和韦尼奥私下找到罗埃德雷先生和科洛先生,布里索知道前者急于挽回自己的声势,而后者只想出风头,和他俩达成“同盟”,决心仿照对巴黎省政厅的弹劾:先于雅各宾俱乐部内形成对奥宣战的公议,再联络巴黎和外省的民意代表们,向国民立法会议及摄政提交请愿,尽快对奥开战。 为何这样执着于对奥战争?布里索包括来京的罗兰夫人的理由如下: 奥地利是庇护流亡贵族最猖狂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也是奥地利女江浙湖汉北人,对其开战能最大限度激发民众的热情; 战争军需会刺激国内工商业的发展; 战争会让军队和国民养成对权威的服从,能遏制现在的无政府主义; 战争会进一步撕下路易十六的伪善面具,使其身败名裂,让法国更快向共和制过渡; 战争还能播散自由的思想,让整个欧陆迎接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洗礼。 总之,战争的好处简直数不清。 “君主国们在鼓吹对我们发起十字军,可我们何尝不要对它们发起场新的十字军战争!这十字军更在精神的层面,它会实现普天之下的自由。”韦尼奥反复在立法会议上做如此的演说。 而布里索和罗兰又找到了斯塔尔夫人,他们保证道,会把她的情人纳博讷伯爵送上外交部长的座位,杜穆里埃则会当陆军部长。 因本为陆军大臣的平等.菲利普已荣升摄政,故而监国委员会各部长又要发生变动。 当然吉伦特派这样做也会索取代价:纳博讷伯爵和杜穆里埃必须联手,催动战争尽快诞生下来。 1791年二月十一日下午,布里索等人自信满满地来到雅各宾俱乐部。 而比任何人都早的罗伯斯庇尔则满脸阴沉,按照惯例在座位上阅读上场的纪要,不过让人感到神奇的是,得知今天议题的罗氏,竟然没在发言申请单的首位签自己的名。 那么按计划,科洛先跳上讲坛,发表了鼓动战争的演说。 他的发言简直能用“荒诞不经”形容:“只要我们投入战斗,那法兰西就赢定了!虽然奥地利、西班牙那群君王拥有数量不菲的手握燧发枪的士兵,可那些士兵只是奴隶;我们的人民虽手握镰刀和长矛,可他们都是自由人。自由人对奴隶,还用多说嘛,赢定了赢定了!那群君王有威力可怕的大炮?但我们法兰西却有苍天赐予的怒雷火电,请你们相信我,苍天也会帮助法兰西的!” 一位听众问他,对我国进攻性武器和 防御性武器了解多少。 科洛又吐沫横飞:“长矛,只要有足够的长矛就成。二千六百万法国人民统统武装锋利的长矛,到时国民会议只要下令‘出发’就行了。对自由的法国人来说最好的战术就是进攻,只要进攻,我们就赢定了。” 随后罗埃德雷先生清清嗓子,也开始发言,他要比科洛靠谱,他强调:“国内动荡的根源在于国外,反革命贵族、教士在德意志皇帝的庇护下,我们得强硬起来,迫使外国尽快表明态度,要么继续收容那群流亡者,要么驱逐他们,若是前者,那我们法国也只剩两个选择,要么宣布宪法无效,要么对科布伦茨地区诉诸武力!” 一位从荷兰流亡来的叫达韦武的也呼吁,“不要等反革命势力动手才有所反应,这是之前荷兰的教训,得有预防性的措施,那就是尽快宣战,法军火速进入比利时、荷兰,不论是布拉邦特还是列日那里的百姓会热烈欢迎我们的,会协助法军一道狠狠打击奥地利。” 这时候罗伯斯庇尔此刷得站起来。 布里索等吉伦特党人的眼神,立刻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我想问诸位可敬的先生,德意志皇帝利奥波德是否真的对我国发布过战争威胁?” “虽然没有,但奥地利的大军正在向我国边境推进,据说德意志在雷根斯堡的帝国议会已宣布要皇帝军队帮忙恢复王公们在阿尔萨斯的封建权利,这就是挑衅。现在奥军在比利时有五万,在布赖斯高有六千,还有三万军队据说正从波西米亚赶来,这支镇压比利时革命的警备部队随时都能变成进攻我们法国的军队。”罗埃德雷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那一旦宣战,按照宪法规定,所有军队的指挥权会交到国家最高行政首脑的手中,是不是呢?”罗伯斯庇尔继续发问。 “是,即摄政平等.菲利普。”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7.各派勾心斗角 “那么这个平等摄政最新任命的陆军大臣是谁?”罗伯斯庇尔质询科洛说。 科洛有些支吾,不过他隐瞒也是没用的,新陆军大臣是纳博讷伯爵。 “纳博讷伯爵......他是古代王室后裔,自命不凡的贵族,他是个美男子,风度翩翩,和巴黎沙龙名流斯塔尔夫人是情人关系。像纳博讷伯爵这样的都会说自己是热忱的爱国者,但依我看他更像位被女人怂恿而利欲熏心的人物,要是在旧时代,他的说辞随时能从‘爱国’转到‘忠君’上,他想做的只是把国家推向一场灾难性的军事冒险中,他想成为黎塞留那样的铁腕宰相,控制住温顺寡断的平等摄政。”随即罗伯斯庇尔严肃地补充道,“纳博讷伯爵从年轻时就习惯被女子庇护,对战争的鼓吹绝非他单打独斗,他应该利用斯塔尔夫人的沙龙结识了一批人,有的是立法会议议员(布里索脸开始变了),有的是反革命巢穴巴黎省政厅里的官僚,还有的可能是贵族将帅,比如拉法耶特之流。” 此刻,布里索突然鼓掌,在片嘘声里打断了罗伯斯庇尔的驳论,他请求罗氏“尽快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倾向,到底是支持战争还是不支持战争。” “如果是保卫法国自由的战争,我当然无条件地支持。”罗伯斯庇尔先声明他并不反对宣战,但他紧接着反问布里索,“可是——如你们和科洛、罗埃德雷先生所云,本次战争和以往的都不同。”说到这,罗伯斯庇尔走上讲坛,科洛只好让开半步,罗氏得以用眼神和声音再度控制整个俱乐部会场,“诸位,这不是场君主和君主的战争,也不是一个民族和另外一个民族的战争,而是所有法国宪法的敌人反对法国革命的战争。所以我们得擦亮眼睛,因为敌人阵营分为两类,国内的和国外的,前者比起后者来,更隐蔽更狡猾,破坏力也更强大,就我们先前的惨痛经验来看,路易十六王室是不是敌人?忠于宫廷留恋旧制度的贵族和教士是不是敌人?类似巴黎省政厅那批被收买的官员,又是不是敌人?迄今为止他们对革命做了什么?背叛,谎言,渎职,阴谋,骚乱......那么我现在要指出个自相矛盾的但又无法避免的局面。” 会场鸦雀无声,无论是记者们,还是杜波莱先生等市民们,都聚otg2ntc=精会神地听着罗伯斯庇尔对这“局面”的揭露: “若是战争爆发,那么战争的目标是巩固被内外敌人仇视的新制度新宪法;但讽刺的是,这场战争的指挥权却要交给那些最想断送革命的人手里!” “说的是谁?”会场顿时满是吵闹声。 “没错我说的就是拉法耶特!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就要快到罗亚尔执政宫殿里,和其他心怀叵测的将帅一道,再度宣誓就任军队指挥职务,把军队和要塞交给他的手底,简直就与直接交到奥地利人手底没什么二样。” 当罗伯斯庇尔指出这种危险时,布里索等吉伦特党人也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暂且退场。 夜晚时分,布里索、韦尼奥、迪科、加代、巴巴鲁等人聚在党魁江浙湖汉北罗兰夫妇的寓所沙龙里。 https:// “我还以为那位罗伯斯庇尔已被你们给笼络的呢!”罗兰夫人轻摇小扇。 “没用的,他是不可腐蚀者。”巴巴鲁无奈地说,意思是当初利用马赛、土伦骚乱给罗氏送荣誉笼络的手段,并没有什么积极结果。 “可惜,要是罗氏能和我们的布里索、韦尼奥和加代三位联手,那革命的进程会得到多么大的改善啊!”罗兰先生点燃烟斗,幽幽地说。 但韦尼奥等人素来以辩才和爱国精神自负,怎受得了一位来自阿腊斯小城的蹩脚律师如此跋扈横梁?他们叫嚷着在进攻科布伦茨前,先在雅各宾俱乐部内将罗氏给狠狠击倒在地,若吉伦特党控制此俱乐部,以后必将是顺风顺水。 对此罗兰夫人也答应,她还幽默地对诸位说,“打赢之后,给罗伯斯庇尔先生留些体面,叫他加入我们而不是从此憎恶我们,此后我会经常邀请他来参加沙龙,慢慢感化他。” “夫人出马,肯定会成功的。”罗兰先生赞许道。 无独有偶,圣路易岛斯塔尔夫人宅邸里,也在召开着场沙龙。 座上客是从家乡庄园里赶来的拉法耶特,还有他的心腹吕内克将军、参谋官贝尔蒂埃,同时斐扬俱乐部的博纳夫三人帮及孔多塞侯爵、西哀士都在其列。 这群人和斯塔尔夫人、纳博讷伯爵正式“合流会师”。 “该打仗,为什么不打仗?”博纳夫激动地说,接着他对着拉法耶特做出“放东西”的手势,“现在伯爵阁下荣任陆军大臣,叫国民立法会议拨五千万里弗尔的款子,目标是组织起十五万军队,这是个‘大北方集团军’,指挥权交给拉法耶特侯爵。而东北境的原王家军团叛变逃亡很严重,迄今只剩四五万人,我们就以扩充战备为由,将巴黎和外省的国民自卫军也合并到大北方集团军里去。” “没错,名正言顺地解除掉菲利克斯.高丹的武力,就像海绵把水都吸干那般。”亚历山大.拉美特也帮腔道。 “那你要立即前去国民立法会议那,刺激下那自命不凡的布里索、韦尼奥,这群波尔多来的律师最是骄躁的。”斯塔尔夫人也摇着扇子,对情人柔声请求。 纳博讷伯爵急忙亲吻她的手腕,表示领命。 拉法耶特则想起那始终就没体察过自己忠心的国王、王后,向来刚硬的他眼眶也红了,说陛下在旺代,能过什么舒心日子啊!只要开战,只要大北方集团军归我指挥,我便立刻倒戈,攻入巴黎,迎陛下回銮。 他又想起惨死的堂哥布耶侯爵,他和这位生前虽不睦,可未免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尤其是小布耶而今还身陷囹圄,随时会遭杀身之祸,他...... 但拉法耶特大约也明白,菲利克斯是必须要巴依和小布耶脑袋掉地的。 同一个夜晚,菲利克斯来到科尔德利埃俱乐部里,他约见了丹东、马拉,还有罗伯斯庇尔。 “战争是绝不该现在打的,我们完全支持你。”这三位对罗氏表态。 接着菲利克斯就说,先严厉惩戒王室出逃案相关人等才是首要之务。 “多砍些人头,胜利的希望才能更大些。”满脸橘子皮相貌的马拉森森地说。 “先前反对革命的主要是前市长巴依,他的脑袋要掉。反动佩剑贵族代表小布耶和瓦隆、戈格拉的脑袋也要掉。其余的就......”菲利克斯此刻想起戈斯连,便开脱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8.囊中之剑 “不,帮助路易十六逃走的,都得死。”马拉的脸在烛火的反照下,扭曲得恐怖,他说到“死”这个字眼时,嘴唇一板一眼地发着音,带着些日内瓦奇怪的口音,分外冷酷。 “量刑总得要个等级。”丹东知道菲利克斯用意,就搬出法律的知识来,并且不断看着罗伯斯庇尔,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不是最反对死刑的嘛,出来说说话啊。 可罗伯斯庇尔尖利的嗓音接着响起:“两位女太傅和禁军军官事前不知情,是得到了精神压迫和裹挟才加入到阴谋里的,所以不用死刑;但那位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王宫建筑师戈斯连,他在修缮王宫和密道时就全程参与这场阴谋之中,马拉说要判处这位死刑,本人没有反对意见。” 随即他转过头来盯住菲利克斯和高丹,“我知道你俩和戈斯连可能有些私人交往,但美德是建立自法律的基石上的,别让我和马拉博士失望。” “什么意思,要用戈斯连先生头颅的血来当盟约书的印漆嘛?”丹东勃然大怒,嚷起来。 “没有人愿意和貌合神离的人结盟。”罗伯斯庇尔咄咄逼人,接otg2ntc=着他指着菲利克斯说你是巴黎市长,又指着丹东说你是这案件的公诉人,大家都不是为了私利而反对战争的,判处戈斯连死刑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你俩再逡巡不定,那和那群戴着自由保宪假面具的温和派有什么不同呢! 菲利克斯坐下来,想了想,然后掏出份信笺来,说:“马拉博士和罗伯斯庇尔先生说的没错。对于战争,我想说的全在里面,假如罗伯斯庇尔你认为有道理,请在马上的大辩论中适当援引我的见解。” “谢谢。”罗氏收下。 然后菲利克斯对着依旧气愤的丹东,点点头。 “唉!”丹东闷着声,在心里重重叹口气。 第二天中午时分,丹东和妻子加布里埃尔特意邀请了布格连夫妇江浙湖汉北用餐。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席间,丹东打开瓶家乡产的香槟,给布格连斟满,冷不丁说了句:“戈斯连先生保不住,对不起。” 布格连酒杯不禁晃了下,酒水洒在白色桌布上。 “是舆论压力太大了吗?”艾蕾见状,就问。 丹东说:“革命要靠断头机杀人来推进,不会因为谁地位尊崇而网开一面,也不会因为谁私德良好而法外开恩。巴黎各个俱乐部都在盯着我,朋友注意着我,敌人更是如此,这样说你俩能懂吗?” “没人希望戈斯连先生死,但让啊,也别让丹东先生难做,他是革命的检察长,公正无私是他唯一该倚靠的。”善解人意的艾蕾急忙扶住丈夫的胳膊。 “是......这个结果我认可。其实就戈斯连先生他自己来说,当接受路易.卡佩金币袋子那刻起,就该明白结局是什么了。”布格连细声细气,他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下来,“只不过......革命会不会形成种对杀人的崇拜。” “让,你是个善良优秀的青年,你的担心也很有道理,不过国家处在危急关头,革命机关是要果决杀人的,但不该滥杀,这样杀完人后我们这个民族会变得更团结。”丹东解释道。 布格连没回答什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喉头没有香甜,只剩苦涩...... 雅各宾俱乐部内,就国家对哈布斯堡宣战与否,展开了场空前的辩论。 市民围在这座修道院外,拥堵不堪,尤其是妇人们都想尽办法用尽力气在廊台上占据个位置,本不特别擅长言辞的布里索,当日却发表了场颇为精彩的演说,鼓动战争的演说。 在事前陆军大臣纳博讷伯爵来到国民立法会议会场,用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国会和某些俱乐部之前都有人要战争,可现在据我所知,他们又开始力主和平了,看来自由和集市里的商品一样,在这群人眼里都是能讨价还价的。 布里索当场奋激抗议,说真正的爱国者绝不会惧怕战争。 “那就叫国会拨出五千万来,我有信心说服摄政批准开战。”陆军大臣进逼道。 所以这场在雅各宾俱乐部的演说,布里索是带着种冲到底的情绪来的,不过他的言辞很精妙,矛头直指阿尔图瓦伯爵和流亡贵族聚集的科布伦茨,他指出这个地区就是法国革命受苦的万恶之源,“国内的反革命贵族和抗拒派教士之所以有恃无恐,温和派分子又如此顽固,就因为他们相信或惧怕科布伦茨的军队,反革命分子还会拿出钱财来资助这支武装。你们不是想一举消灭国内的反革命分子吗?那就去摧毁科布伦茨吧,否则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阴谋和叛乱是不会绝灭的,而包庇科布伦茨乱党叛匪的,就是德意志帝国议会和哈布斯堡皇帝,要是我们法国连这样一小撮乱党都无力制服,那我们制订出来的宪法还有什么荣誉可言?惧怕战争的法国会声誉扫地,会政治死亡,这样的一个民族很快就走向灭亡的。” 演说结束,掌声热烈。其后罗埃德雷、科洛,还有比约都相继发言,应该是都被布里索给折服,而赞同开战。 尤其是科洛 先生,他之前就殷勤引导旁听的巴黎女市民在俱乐部内就座,并称赞她们有“古罗马女公民”的遗风,说那时候女人都能直接在元老院发表演说的,反正胡言乱语了通,他在讲坛上对布里索的翼赞,也还是那套,大呼小叫道:“公民们拿起长矛来,向反革命大本营科布伦茨发起决死进攻,血洗那里,保卫革命!” 然后发言的是巴雷尔,这位最有意思,他的发言可谓滴水不漏,时而同时奉承布里索和罗伯斯庇尔,时而痛斥外国干涉,时而对革命前景悲观叹气,十分圆滑,不得罪任何一方,不过整体来看他还是倾向战争的,而且在结尾时他颇为皮里阳秋:“我没有丝毫反对罗伯斯庇尔的意思,但听了他到这个阶段还希望保持和平的宣讲,我深深感到难过。我能理解,罗伯斯庇尔应该只是厌倦、沮丧了,可大家相信我,我能看到罗伯斯庇尔纯洁灵魂的投射,他虽然是孤立无援的,可并无任何恶意,大家一起来帮帮他。”然后他就十分深情地凝望着坐席里的罗伯斯庇尔,有节奏地举拳,好像在为罗氏打气似的,“加油,加油,罗伯斯庇尔你可以的,振作起来啊,和我们一同为神圣的战争投下赞成票吧!别固执了,这样我担心有人会攻击你沽名钓誉的。” 罗伯斯庇尔冷冷地看着巴雷尔,没正面回应,倒是丹东吼着大嗓门,发表了通不合时宜的“炮轰”:“布里索你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挟雅各宾、科尔德利埃和平等诸俱乐部为战争的舆论背书啦!那好,让我来问你,谁来指挥这场战争,贵族出身的将帅会不会叛变,那路易十六又会做出什么行径来?你回答我!” 布里索做出回答: 我承认罗伯斯庇尔先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高级将官确实可能阵前叛国,但不要忘记,法兰西现在是奉行自由的制度,而一位将官要求自由主义的士兵叛国是绝对无利可图的,布耶侯爵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将官叛国,但广大士兵们可不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群将官,他们要敢背叛自由,那下场就是被处死。 至于对旺代的路易十六,或对国内行政部门,战争恰恰是最好的忠诚考验,他们任何人如果经受不住,不良的居心反倒暴露得更快,那么祖国将会审判这些人,我们可以罢黜路易十六,拥戴路易十七,继续让平等.菲利普摄政。 “然后你们吉伦特党就乘机掌握国家权力,对吗?”丹东拍案而起,会场一片哗然。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9.平等.菲利普的摇摆 当丹东吼出这声后,俱乐部其余人等都被震住了。 自从米拉波伯爵去世后,这种宛若怒狮般的嗓音在整个巴黎也只剩丹东能拥有了,不过和米拉波想比,他的言辞更加粗野豪放。 并且这番言论如利剑般,直指布里索及吉伦特党,老实说吧,这就是他鼓吹战争所千方百计所要遮掩的内心想法。 坐在旁听席上的吉伦特党有些骚动,加代和韦尼奥恨不得替朋友亲自上台,可这又违背俱乐部的发言规则,按照惯例布里索必须要对丹东的指控做出回应。 至于罗兰先生和衣着美丽的罗兰夫人,则不动声色地坐着。 “这个俱乐部叫宪法之友俱乐部,它要做的就是用剑来保护法兰otg2ntc=西宪法,若是外国势力来侵略来企图打倒宪法,我们就决不能把自己的剑束之高阁。我对罗伯斯庇尔对丹东先生绝无恶意,我的发言只是要纠正大家对战争的偏见,宪法之友俱乐部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这背离了你们的原则,会导致法国最为可怕的灾难。”布里索还算冷静,他重新登上讲坛,和罗氏肩膀靠着肩膀,好像在争夺这个巴掌大的阵地,对附在窗台和栏杆上如一串串葡萄般的旁听市民们呼吁,“大家千万别出尔反尔自毁形象,国家行政部门和监国委员会宣布打仗,那是在履行它们的职责,是符合革命需要的,大家应给予支持。你们总是怀疑它们会背叛,可完全不用害怕,因为人民永远都站在你们的后面。” 有不少人为布里索鼓掌,可也有许多人开始赞同罗伯斯庇尔和丹东,会场和外面区域开始混杂不堪。 只有劳馥拉,一刻不停地在记录着,她和通讯委员会一样忙碌。 布里索的回应结束了,吉伦特党的加代站起来,要求丹东和罗伯斯庇尔对布里索的回应做出回应。 丹东豪爽地大笑几声,他的态度非常鲜明,言论回荡在低矮的大厅:“我同意战争,但首先要穷尽一切办法避免战争。” 罗伯斯庇尔的回应更加清晰有条理:“我也同意战争,但是恰如江浙湖汉北民族利益所需要的,首先我们要制服国内的敌人,再向国外的敌人进军,但我估计那时候它们必将自动不复存在,法国会赢得与外国的和平。” 而后罗氏提出行动纲领,二十名通讯委员会立即抄录: 当前绝对不应该率先对奥地利宣战; 要在巴黎和各地兵工厂制造武器; 决不能剥夺国民自卫军武装,决不能让其混编入王家军队里,归拉法耶特那群贵族将官摆布; 修缮边境在骚乱里受损坏的要塞,平反先前在“兵乱”里被贵族军官诬陷的士兵,稳固军心; 完善陆军和海军的新作战条令,接管军事学院,从平民内培养军官来取代逃亡贵族的空缺; 严格监督国防开支的使用,避免财政因战争而破产; 一旦战争被迫爆发,军事指挥权应该归国民立法会议所有(而非摄政),必要时成立委员会监督军队; 必须严厉惩办犯法的人,尤其是王室出逃案里的人员,严厉查纠抗拒派教士。 罗伯斯庇尔的纲领简明而有力,比起布里索情绪化的演说,更受大部分人的欢迎,他在宣读纲领时(其实相当部分是菲利克斯那份信笺上的)经常被全场阵阵掌声所打断。 阴阳怪气企图裹挟俱乐部言论的巴雷尔,也在热泪盈眶的鼓掌行列,他事后在报刊上写:“罗氏这篇洋溢对祖国热爱之情,并兼容理智冷静地发言,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接着俱乐部投票,同意将布里索和罗伯斯庇尔关乎战争的发言,印在并列的两栏上,让巴黎读者来广泛参与: 普律多姆和德穆兰都写了长篇专论,在《法兰西和布拉邦特革命报》上反对贸然宣战,大力支持罗伯斯庇尔; 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在《两性友爱报》上撰文,并附上罗氏的纲领,也鲜明地反对战争; 埃贝尔在《杜申老爹报》,马拉在《人民之友报》里同样有类似表述,鼓吹要先在国内肃清各色反革命; 布里索的《法兰西爱国者报》沉默了,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它只是“揭露”了梅斯要塞有被边境奥地利军队突击的危险,“现在那里布满了奥地利的间谍,和我国叛变的贵族。” 倒是罗埃德雷在《纪事报》上写了篇文章,大肆鼓吹“战争是为了和平”并赞扬布里索云云,对罗伯斯庇尔的反驳一笔带过,并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其实罗伯斯庇尔的发言在俱乐部内并没有得到很多支持。”是酸气漂浮。 吉伦特党认为这场辩论还没有结束,布里索叫嚣说马上还要来场辩论,可他回去后却沉默了,他对大家的解释是“我在立法会议上也是事务繁重”。 在罗兰夫人沙龙里,还是巴巴鲁要采取实际点的行动,这年轻人不屑地说:“你们为何要和群激进分子在那里摇动唇舌?” 随后巴巴鲁直接前往罗亚尔宫...... “我倒不是赞同战争啊,只不过,还是得做好战争的准备, 假若利奥波德皇帝继续对我国驱散科布伦茨流亡贵族的要求装聋作哑,舆论这关也很难扛过去啊。”一个礼拜后,摄政平等.菲利普握着权杖,犹犹豫豫地召集各监国部长,说出这番意见来。 陆军部长纳博讷伯爵,外交部长杜穆里埃,趁机力主开战。 财政部长在米拉波伯爵死后暂且空缺,由原来的次长费里耶代理,这位也附和纳博讷伯爵。 内政部长塔列朗则不发表意见,只是用眼神盯住摄政。 平等便咳嗽两声,心里明白了。 傍晚时分,巴黎市长应邀参加了平等.菲利普的密议。 “部长大臣们其实也都不愿路易十六回銮的。”菲利克斯轻声对坐在主人座上的平等说。 “哦。”平等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原本交叉握紧的手松开。 “舆论到底是怎么逼迫您的?”菲利克斯又问。 那边的塔列朗就说,还不是那套说辞,吉伦特党天天在喊叫。 “有客人曾来拜访过您?”菲利克斯发问。 平等的背脊像是被扎了几下,他支吾几声,交待有个叫巴巴鲁的立法会议员对我说,若是再不开战,巴黎人和外省人怕是要掀起新的暴动,剥夺我的摄政权。 “巴黎可不听他的,他最多在普罗旺斯有些影响力。”菲利克斯轻描淡写,然后他对平等说,“我早就说,增强中部集团军才对,去打皮埃蒙特王国。” “可纳博讷伯爵要挟得也很厉害。” “他想让拉法耶特接管军队。”菲利克斯一针见血,“现在解决的门路很简单,杀一批人,再调换下位置就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0.制衡术 对摄政菲利克斯拿捏得更准确,他接下来几句话,立刻让这位喜笑颜开。 你让摄政去统帅大军和奥地利人作战是断不能的,这家伙虽然虚荣,可胆子向来比较小,觉得还是呆在京城内比较安全。 可把军队交给拉法耶特侯爵,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并且拉法耶特能煽动军队,随时攻打巴黎,或叛变去他国。若爆出这样大的丑闻,摄政和整个监国部长会议,统统得耻辱下台。 不过菲利克斯还是找到了解决之道,其制衡的精妙和狠辣,连塔列朗也自叹弗如。 结果次日平等.菲利普就驾临国民立法会议,议员们对其表达了礼貌欢迎,这种情绪绝不像之前制宪会议对路易十六那般充满愚忠的狂热。 平等提了几点想法,一个是监国部长会议要尽快和国民立法会议otg2ntc=的数个委员会对接,做好法律起草和行政实施的效率。 还有一个就是做好打仗准备,但别草率仓促,我的想法是“在东北境以守御为主,原因是利奥波德始终未向我国宣战,还有假若我国进入比利时,势必招致多国尤其是英国之干涉”,而对皮埃蒙特则要秉持积极的进攻态度,“国民立法会议急忙间拨出五千万军费,会给财政增加很大负担,不如先拔两千万,在里昂一带扩充编练‘中部集团军’,再拨五百万,用于北部集团军对要塞的修缮。” 平等这句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吉伦特党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赞同不是,反对也不是。 跟在平等身后的纳博讷伯爵脸上表情更是微妙难懂。 对此平等很是理直气壮:“我国已对皮埃蒙特王国宣战,都灵宫江浙湖汉北廷一直也是反革命的策源地,那就该把拳头集中砸在它身上。没必要再跑去对西班牙、奥地利及其他国家宣战,多条战线进攻会削弱我们的力量。” https:// 这好像,也相当有道理...... “那科布伦茨?”吉伦特党们还是提及这个地名。 “只要能打垮皮埃蒙特王国,利奥波德皇帝也是会在外交上服软的,科布伦茨乱党会被驱离,把大部分罪行不那么重的分子勒令回法国来,对其判刑或监视,财产部分或全部罚没。至于些首要谋反分子,就算逃去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抓回来审判处死!”平等朗声回答道。 这时激进的左派议员,前雅各宾俱乐部的拉苏尔斯发出疑问,或者说是对拉法耶特的完全不信任,他认为让这位掌握军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夏特莱堡肆意向群众开火的惨案还历历在目。” 平等微笑起来,说这种担心我能理解,但既然原本着意要加强的北方集团军转变为了守御策略,那拉法耶特将军这柄国家最锋利的剑就不会用在彼处。 听到这里,议会里许多人都惊呆了,很多人叼着雪茄或烟斗,做不出抽吸的动作。 “之前立法会议通过法案,罢黜了路易十六的国王行政权,那他现在就是普通国民的身份,国家机关有权将他绳之以法,他就是出逃案的元凶,你们要问,路易.卡佩现在不是在旺代吗?是的,我创议!”说到这,平等将手臂和权杖高高举起,在会场核心绕了一圈,“我—创议,组织起巴黎、诺曼底、曼恩、卢瓦尔、布列塔尼、普瓦图等地区的国民自卫军,一万五千名规模,改名为‘法兰西国民革命军’,前去征剿路易.卡佩,将他和路易十七带回巴黎,审判前者,并拥戴后者登上王座,不然法国保留君主制有何意义呢?至于指挥官的任命,这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提议让拉法耶特去抓捕路易十六。” “噗!”一名议员惊讶到雪茄烟从嘴巴里笔直弹出,飞到前面人的羽毛帽子上,烟腾得冒起来,众人手忙脚乱才把其扑灭,差点造成了场火灾。 斯塔尔夫人沙龙内,拉法耶特侯爵几乎要崩溃,他原本满心要回来,接掌所谓的“大北方集团军”的,十五万人枪,可到最后他带的兵马缩水十倍不说,居然让他带的是素无部伍的国民自卫军,并且更过分的是叫他去旺代,对那里的农民和本堂神甫那里打治安战,目的是抓他最敬爱的前国王陛下。 “太恶毒了,太恶毒了!”拉法耶特一帮人全都傻掉。 只有斯塔尔夫人还算镇定,她对情人说:“国民立法会议拨出的军费,不管用在哪里,都是由你这位陆军部长经手的,所以......” “我会将这笔钱用在‘正途’上的。”纳博讷伯爵会意地回答说。 他们殊不知,这个草率莽撞的决定,或者说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坏习惯,会将这支政治派别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吉伦特党的沙龙也是闹翻天,中部集团军现在归摄政的儿子即路易.菲利普少将统制,大笔的钱落入他的支配下招兵买马,若是对皮埃蒙特王国立下战功,那摄政一党的权力就会如日中天,“我们原本是想要推杜穆里埃将军的,国会里和俱乐部有我们,马上再送罗兰先生和克拉维埃耳入部长会议,军界里则是杜穆里埃将军,这是个多么完美的同盟.... ..但前提是必须在我们的主导下对奥地利和科布伦茨宣战,如这个前提不复存在,那什么都丧失了意义!”布里索情绪几近失控。 大家都沉默了,任由布里索在那里嘶吼着。 巴巴鲁和蒲佐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入到始终在旁侧刺绣不语的罗兰夫人身上。 良久,夫人抬起美丽的前额和小巧的鼻梁,叹了口气,说为今之计,“和巴黎市长妥协吧,各取所需。” 车水马龙的巴黎市政厅前,巴巴鲁和心腹雷柏基一起走上台阶,来到菲利克斯的面前。 “中部集团军由杜穆里埃将军指挥。” “你们是要先把价钱扬起来,再方便和我讨价还价?我是做买卖起家的,这套对我行不通的。”菲利克斯狡诈地一口否决。 然后他主动对巴巴鲁报出“价码”:“对奥不宣战,对萨伏伊王室用兵。杜穆里埃将军去北方集团军当最高指挥官,我会策动国会以后适当增加调拨的经费。你想克拉维埃尔当财政部长,可以的,不过我想废除掉指券,联合全法金融家成立家中央银行,发行法郎,你得帮忙实现。” “总不能所有便宜都让你占,买卖也不是这样做的。”巴巴鲁愤怒地反驳。 “外交部长由塔列朗来接替,内政部长就让你们的罗兰先生来好了。”菲利克斯微笑着摊开手掌,说你们想得到的不都得到了?还不用冒着对奥开战失败的风险,这多好啊,我实在想不出你们拒绝的理由在哪!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1.塞查的奔走 出于自尊,巴巴鲁没有给菲利克斯明确的答复。 但一回到罗兰夫妇所在的公寓后,获悉这个安排的罗兰先生却是喜形于色,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古罗马的政治家老加图了:出身平民的英雄,精通文学、农学的百科专家,允文允武,熟稔经济知识,国家的栋梁支柱。 罗兰先生说了句隐语:“老加图是费边的坚定支持者啊!” 言下之意,当年费边在担任古罗马执政官时,罗马和汉尼拔的战争正白热化着,舆论对他“避免正面决战”的拖延战术极度不满,不过老加图却始终支持费边的策略。 照应现在,看来罗兰先生笃定要和“反战派”妥协,放弃急于和奥地利开战的鼓动了。 “先生的想法,尽快去通知布里索和韦尼奥等朋友吧。”会心的otg2ntc=罗兰夫人,轻柔地拜托了巴巴鲁。 内政大臣的职务,一来是负责国内的建设,二来也掌握着地方行政官员的任免名单,在旧制度时代下连申请个贵族头衔都要横遭阻扰的罗兰,现在却能以国会议员身份,一跃入为阁臣,在这点上他甚至要超越了米拉波伯爵。 在和菲利克斯密议里敲定方针的摄政,果然及时向国民立法会议提名:罗兰担当内政部长,瑞士银行家克拉维埃耳则担当财政部长,杜穆里埃将军接管北方集团军,塔列朗则接任他的外交部长。 现在监国部长会议大厦,转移到了罗亚尔宫,财大气粗的平等.菲利普直接划出一排楼房,赠送给诸位部长,并给他们每人都配了马车、厨子和管家。数日后,罗兰先生穿着黑大衣,提着手杖,抵达自己办公楼时,站在门前的管家惊讶地问他:“部长阁下,我认为您的皮鞋应该是有银扣子的。” 带银扣和花边的皮鞋,是昔日贵族的象征。 然罗兰只穿了个没任何雕饰的皮鞋,他笑笑,回答管家道:“不江浙湖汉北过现在已是平民英雄的时代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是平民阶级的胜利!”在吉伦特派所办的报纸上,此事立刻传为佳话,对罗兰先生的就任表达热烈祝贺。 布里索在私下则有些不满地对好朋友韦尼奥说,一个部长的职位就将他收买,罗兰先生怕是根本不晓得巴黎的暗中支配者到底是谁。 但韦尼奥和巴巴鲁却反过来劝他:“菲利克斯只以为这轮交易他是最大受益者,其实不然,我们先拿到自己想要的,接着——能翻脸。” “做生意,最根本的是要讲信用。”在巴黎市政厅接受卡耶维多公馆馈赠的盛大典仪上,披着三色绶带的市长先生,和卡耶维多夫妻热烈贴面亲吻,并和商界不少代表握手,在搭设好的讲台后,对着成千上万的市民宣布:这座曾是圣路易岛商人阶级象征的豪华门庭,现在已转为公共用途,巴黎的路易大王学校自路易.卡佩逃亡后,这个名字也就不复存在,它将其余几所中学,合并在这座公馆当中,建立所崭新的面向所有等级子弟开放的公学! 欢呼和掌声里,菲利克斯为学校剪彩,而后发表演说,称“巴黎市府将永远竭诚为所有市民服务”,并且宣布一年后就可以让“纯净的清水引入到过去最贫穷的比布克斯区”,在那里将涌起许多崭新坚固的工人公寓楼,清洁的堤坝和街道,环绕着能成为法兰西生产力象征的大工厂,“从现在起,巴黎部分青壮男子可以被征募为士兵,还有部分则能进入工厂,有更为稳定充裕的收入。” 被市长买通的报刊,自然也会腾出很大篇幅来为英雄鲁斯塔罗.梭伦造势,真的将他和古希腊贤人立法者梭伦相提并论。 接着法兰西和奥地利也包括法国各方势力的争执也暂时平静下来,双方虽撤销了大使级的往来,但又都很默契地没有互相宣战,鼓吹对奥战争宛若一阵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但血痕还是要留下来。 旺多姆广场的“玫瑰女王香粉店”,招牌倒了,店主拉贡夫妻因窝藏旺代叛乱贵族而被警察抓走,告密的厨娘于絮尔和一名从凡尔登要塞逃路的军官勾搭上,这军官卷了队伍里五千里弗尔的军需款,说是在卢瓦尔河谷里买了几块本属教会的田,于絮儿呢则得了巴黎巡警队两千里弗尔的奖励(杜蒙对她说,要是抓到蒙杜兰侯爵、法劳丰侯爵的话,你是能拿到八千的,要是能抓到路易十六,你拿两万都不在话下,现在这结果也只能拿这么多),想都没想,就和那军官跑路离开巴黎。 其他几位店铺伙计,有两位带着七八成全的“秘方”,去投奔了新杀入巴黎的“迦勒底精油店”(其实就是梅的产业),又有两位跑去马尔斯校场入了国民自卫军的营房,领了枪支弹药,吃起了粮饷。 只有老实忠厚的塞查,清了老板和老板娘的债务和收款,凑齐两万里弗尔,奔走呼号,想替这两位从断头机下面给拉回来。 但却到处碰壁,巴黎王政派已全都转入地下活动,几家报社也倒闭,塞查找到检察长丹东先生,丹东倒没收他的钱,叹口气说保不住的,一些人在棋局上已成为“弃子”,但塞查却不懂什么叫“弃子”。 然后丹东觉得塞查可怜可敬,就劝他去找“巴黎市长”碰碰运气。 塞查以前倒是去过市政厅大厦,那是他中炮昏迷的地方,他蹩了进去,七绕八拐,来到市长办公室前。 大办公桌前的市长,威严忙碌得就像个国王,对待塞查他倒挺和气的,不过也是那句话“爱莫能助”,为了彰显自己帮忙了,当两名秘书进来后,市长还特意询问:“立法会议的议员们对拉贡夫妻和戈斯连先生态度到底有没有变化?普通市民,被卷入阴谋里去,何至于此呢?” 秘书说对不起,立法会议就是起草法律的地方,人人平等是写入《人权宣言》的,违宪的事情可不能做。 这番对答听的塞查肃然起敬,但又心如刀割,看来老板夫妇救回来的希望已非常渺茫了。 然后办公室外传来轰然的呼喊声,宛若海浪,许许多多的职员和商贾把门拍得砰砰砰响,都在喊鲁斯塔罗市长,军需司的克朗塞先生邀请您去码头区,征讨路易.卡佩的军需物资和仓库,都需要您的检查和点头。 “就这样了,对不起,塞查。”市长很温和地伸出手来。 塞查稀里糊涂地和市长握手,然后市长一阵风地离开了。 市长秘书名叫西蒙尼的,很年轻,他走慢两步,就低声劝塞查:“那笔钱别再浪费了,有些事靠钱没法挽回,况且你这钱算什么?不如当作拉贡夫妻的遗产,由你继承下来,你是个忠厚人,以后会熬出头的。”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2.换衣服 塞查永远不会懂,新一批上断头台的人员,其实就是这个国家各派力量博弈的结果。 这些人包括拉贡夫妻在内,都是必死无疑的。 菲利克斯连戈斯连先生都放弃救援,更勿论拉贡夫妻了。 可怜拉贡夫妻抱着朴素虔诚的王政信仰,收留了法劳丰侯爵,只因对方说,我和好朋友费舍伯爵都是“玫瑰女王”的忠实用户,每年都派仆役在你家采购的,再加上他的贵族身份,并说自个是来拯救杜伊勒里宫的国王全家的,拉贡夫妻就冒着杀头的风险,收留了这批人。 孰料,一天断头机真的卡在他俩的脖子上,那群口口声声荣耀、正义的贵族们,簇拥着假扮为陶贝伯爵的国王逃得无影无踪,根本就不会顾忌拉贡夫妻的死活。 罗伯斯庇尔和马拉都盯着拉贡夫妻和戈斯连,至于小布耶、瓦隆otg2ntc=伯爵、戈格拉少校他们反倒不在意,因为后者的死是铁板钉钉的,可像拉贡、戈斯连这样的社会普通人,“因叛国罪和协助内乱罪判决他们死刑,意义非凡。” 国民立法会议也无人同情,律师出身的议员们只认“官法如铁”这条定论。 而刚才那鲁斯塔罗市长也不会告诉塞查,巴黎巡警队没能抓到大鱼,就只能先拿虾米祭刀,不然舆论这关搪塞不过去。 总之...... 塞查蹒跚到了阿贝义监狱,那里关满了各种犯人,伪造证件的,小偷小摸的,聚啸山林的,当然最近还有很多反革命的贵族和教士也在其中,其中就包括曾是制宪会议议员的穆里和卡扎莱斯两位,前者是修道院隐士,后者是个小贵族,现在陶贝伯爵也入其中。 “我是反对教士组织法进来的。”穆里对狱友说。江浙湖汉北 “我是反抗对贵族特权的废除而进来的。”卡扎莱斯对狱友说。 “我是假扮路易十六陛下而进来的。”陶贝最为自豪。 “我是给你作掩护被抓进来的。”拉贡先生对陶贝则是痛哭流涕。 于是大家都安慰他说没事的,你这样的行为可称得上是“义人”,在哪个国家都是要被称颂的。 就在拉贡先生还存着些幻想时,徒弟塞查来了,说着说着就啼哭起来,说断头机死刑云云,又说店铺里其他伙计不是跑路就是参军,厨娘也逃走了。 急得拉贡先生大骂说,你是不是图谋店铺和钱财?在这里恫吓我,我是绝不会写遗嘱,将店盘给你的。 “这种底层人狡猾得很,十有八九就是来诈你的。”等到塞查掩面离去后,几位狱友都这样劝拉贡先生。 这下拉贡反倒神奇地不着急了。 他认为既然塞查来讹诈遗产,那反倒说明自己不会死,“死人还谈钱做什么呢?”死到临头的人都会抱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从王太弟普罗旺斯伯爵到拉贡莫不如是。 另外边,布格连医生也在工作之余奔走,他都不敢告诉菲利克斯和艾蕾,还抱着一丝希望,为戈斯连老人家游说。 各部门,各俱乐部,包括国会议员们,得知他是巴黎市长妹婿后无不敬重有加,可提到戈斯连这个名字后却个个为之色变,有人就直接提醒他说:“别给你舅子哥找麻烦!” 灰心丧气的布格连,其实比塞查还要局囿,塞查好歹能无所顾忌地营救老板,但布格连却甩不掉“市长妹婿”的标签,最终他鼓起勇气,找到他先前非常尊重的保罗.马拉,和他提及了这件事。 面对这位年轻朋友,马拉难得用平静的语气说: “一个王宫档案员,当然我也全不能以职业来判定某个人,可戈斯连先生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政治倾向......我们换个角度,布格连如果路易.卡佩和他的婆娘招引奥地利军队来打我们,你该怎么办?” “我,我会立刻加入到军医队伍里,为我们法兰西士兵救死扶伤。福扎大夫也是一样,他说他会第一时间成为军队健康总监医生。” 马拉颔首,说你们都是法兰西的栋梁,你们也是法兰西最坚强最忠贞的士兵,然后他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补充了句,“戈斯连先生,也是专制君主路易十六的士兵啊......你是新生法国的士兵,他是旧法国的士兵,在战场上士兵和士兵生死相见,这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没错,这就是场新和旧间的生死较量,新士兵和旧士兵可能会有私人间的情谊,可一旦面临战场却是没有情义可谈的,若是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借助这群士兵而卷土重来,恢复了王政专制,那法国人民就会被再度拖入到贫困和绝望的深渊里,先前许许多多革命士兵的血就白流了。简单总结的话,戈斯连先生活了,我们就要死,法兰西就会死。” 顿了顿,马拉意味深长地笑笑,又对布格连说:“你瞧着吧,戈斯连和拉贡夫妻这样的被处死在断头机后,那群在他们生前没有给予过任何帮助的贵族老爷们,还有披着法衣的反革命神甫们,都会来哭丧的,会把这群死鬼封圣的,把他们捏造成‘白色传说’。” 所谓白色传说,便是大革命时期被处死的法 国贵族、教士及保王党,在死后被编造出种种不经的传说和奇闻,以彰显殉道的色彩,其实在本位面历史上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也是这样。 马拉对此看得很清楚。 哪天戈斯连的铜像在广场竖起来,那这场革命的一切一切,就等于宣告失败。 “这就是你死我活。”马拉表情严肃地对布格连说。 布格连最后离开了马拉的报社......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用花样叠出的词汇来杀人,对此笃信不已。 两天后是个晴朗无云的好日子,春天料峭的寒风里,在阿贝义监狱里的拉贡先生被狱警指了指,要求他换衣服。 拉贡还以为自己能回家的呢,就说自己来得仓促...... 狱警扔进来件白色的粗麻衣,说这就是你的衣服。 拉贡先生吓得瘫坐在地,他这才明白“换衣服”的含义。 审判法庭的检察长和法官,签署了死刑判决。 一串平板车上,坐着前巴黎市长巴依、陶贝伯爵、德.戈格拉少校、小布耶、瓦隆伯爵,拉贡夫妻背对背坐在一辆车上,最后面则是戈斯连先生。 国民自卫军背着枪,走在囚车的两侧,通往革命广场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围观的人群。 拉贡夫妻望不见对方,只是哀哭。 直到拉贡先生看到了不断跟着自个的塞查,他才喊了一嗓子:“塞查,塞查啊塞查!” 声音又长又凄厉。 而戈斯连先生则很安详,直到他看到迎面向自己走来的布格连和艾蕾,他的嘴角和眼睛都牵动了下,不过双方都没任何表情,就这样擦肩而过。 两分钟后,布格连的头不由自主地靠在面墙壁上,背对着艾蕾,默默而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巴依市长是登上断头台的人里最绝望最愤恨的一位,他对着人群们大呼:“革命已变成了嗜血的农神萨图恩,它会将自己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给生吃掉。” 群众大声叫骂,巴依的预言被淹没掉了。 市政厅办公室里,菲利克斯举起红笔,将巴依画像边框里刻着的名字一笔划去,“农神食子?那就等它第六个孩子朱庇特吧,朱庇特必将成为奥林匹斯的新皇。”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3.威廉姆.华德华特 这波处决后两个礼拜,卢瓦尔河通往南特及旺代的要冲,都兰的图尔城边,通往蒙巴宗镇的有条山谷,两侧山峦腾跃而上,山顶各座古堡错落有致,环绕着内里盆地的山峰像是产自缅甸的翡翠环。 香榭古堡的沙地庭院内,满身戎装和勋章的拉法耶特侯爵,以职业军人笔挺的立姿,站在株白桃树下,眺望着绿油油的旷野,那里布满着士兵的营房,有一万人是巴黎国民自卫军的“野战兵团”,还有五千是来自诺曼底诸城镇的“援军”,虽然雄兵在握,但侯爵显然觉得这是件尴尬而痛苦的差事:他要由此向西进攻旺代地区,目标是避难于彼的路易十六全家。 国民立法会议,还有巴黎的政党,是有意让他来做此事,就是要让这位声名昭著的将军进退维谷。 尤其是菲利克斯掌握下的巴黎市政厅军需司,包揽了这支军队所有的供应生意,面粉、马车、纸币、酒水、军服和鞋子,无所不至,此外巴黎军实际指挥官是卡尔诺中校,诺曼底军实际指挥官是苏里南上校,拉法耶特的副帅吕内克还有参谋官贝尔蒂埃,全被新陆军部长纳博讷伯爵调配去了北方军团,成了杜穆里埃将军的麾下——陆军部长本人倒是对拉法耶特侯爵非常尊重,可奈何他也处处被议员和俱乐部给掣肘,完全不敢忤逆民意。 从人事到后勤,拉法耶特愤懑地认定,自己不过是光杆司令。 此刻他见到两辆刷成沉闷黑色的马车,扬着尘土,从西边的道路otg2ntc=向自己指挥部所在的香榭堡而来。 一名蒙着黑纱穿着丧服的贵妇,悲戚地从车上下来,流着泪向拉法耶特侯爵致礼,她身后有位年轻人,也满脸悲哀的表情,脱下帽子,对侯爵鞠躬。 “瓦隆夫人,请节哀。”拉法耶特沉痛地回礼,随后他说,瓦隆伯爵的遗骸和头颅在我出发前,已安排装入到棺椁里,现在就摆放在营房仓房之中。 “这场革命,到底算个什么......我丈夫只是镇压了他戍防要塞的乱兵,这难道不是位佩剑贵族职责所系?以至于最后居然被暴民审判,无辜殒命在断头机下。”瓦隆夫人哭哭啼啼向拉法耶特质问说。 “对不起,我也很难解释清楚。只能说革命失控了,或者说国家的荣誉精英等级丧失对它的掌控能力。”拉法耶特哀叹着,说有时候我只能看着它发生,却不能决定它何时结束。 “现在你们还要去抓捕国王陛下。天啦,天翻地覆,小到一座城江浙湖汉北镇,大到国家京城,全被贩夫走卒之流给控制屠杀,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人类文明的耻辱!”夫人用丝帕捂住脸,越说越绝望。 https:// 接着,瓦隆夫人带来的一辆马车,拖着前北境斯腾内要塞司令官瓦隆伯爵的尸骸,夫人和那位同来的年轻人共乘前一辆的马车,哀怨地往布卢瓦城归去。 “布卢瓦已化为片废墟,庄园、城堡、纹章,所有代表美好的事物都被焚毁掉了。我将丈夫的尸体安葬在瓦隆家族墓园里后。你就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瓦隆夫人说到这里,再度无法抑制情感,伏在了那年轻人的怀里,呼喊着他的名字,“好不好,华德华特?威廉姆.华德华特。” 夫人冰凉凄婉的手,摸上了华德华特瘦削的脸颊。 “可是......我是名来自异国的革命党分子。”华德华特捻起胸前挂着的颗石坠,那是用巴士底狱石造出的一件首饰,喃喃自语。 “不,你此后不该是革命党。革命党全该是粗鲁、无政府、冷酷的刽子手,你才不像他们,你这误入歧途的羊羔,我的小羊羔。”夫人娴熟地说着英语,吻着华德华特的唇。 是的,迄今为止两人的对话,都是英语。 威廉姆.华德华特,其实就是来自英格兰的年轻诗人威廉.华兹华斯在法国的化名。 1789年圣诞节前,华兹华斯如约结束了在法国的短途路程,回到英国和妹妹多萝茜的身边,兄妹俩重聚,比以往还要亲密无间,他俩手挽手于晚餐后在湖边的林地散步,仰望月亮,甜蜜接吻,互相许诺要给对方最真挚的爱。 不过第二年,华兹华斯第二次来到法国,并且和他结伴的是群英国的激进民主分子,大家都前往巴黎的巴士底狱“朝圣”,接着各分东西,本来华兹华斯和朋友们约好在奥尔良再见面,但等他赶到那里,朋友们却都失约了,“他们在这日新月异的革命法国会遇到什么?”他抱着这样的幻想,漫无目的地顺着卢瓦尔河往西走,等到他到了布卢瓦时,恰逢保王党和革命党在这座城市的血腥混战,一名美丽的贵妇挺身而出,用家族势力保护了这势单力薄的异国青年。 她叫安妮特.瓦隆,瓦隆伯爵的夫人。 从此华兹华斯内心的硝烟炮火,比布卢瓦的攻防战还要激烈。 他始终不会说法语,瓦隆夫人在自家会客厅内,畅快地对他说:“我精通英语,现在我便是你严厉的女教师,我会教给你最美妙的法语发音。” 很快,华兹华斯就像名婴儿般地牙牙学语(法语)起来—— 在瓦隆夫人的唇上。 一切都如卢梭笔下禁忌的师生恋那般,只不过角色有了变化,是女教师和男学生。 瓦隆家族和安妮特的家族,都是狂热的保王党分子,她千方百计想要转化华兹华斯。 “如果......你的母国和法国互相宣战,你该何去何从,我的华德华特?”微微颠簸的马车里,瓦隆夫人问道。 “那时法国若依旧是革命的法国,我义无反顾地会成为母国的叛徒。”华兹华斯不假思索。 “但,如果,你有个保王党的子女呢?”下面瓦隆夫人这话,让华兹华斯如雷劈顶。 瓦隆夫人随后流着泪笑起来,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说我已有了你的孩子,在保护革命暴乱的士兵,和保护情人和子女的男子汉两个角色间,请你做出选择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责你,我永远爱你,华德华特。”夫人红着眼眶,柔声说。 “天啦。”华兹华斯只觉得脑壳都要炸开了,他双手抓着头发,伏下来,几乎要无法呼吸...... 旺代滨海的多洛纳小城,春季自大西洋刮来的风,无情肆虐在堤坝下的盐田上,到处都卷着霰雪般的颗粒,眉头紧缩的路易十六,握着手杖,嘀咕着糟糕的天气,“朕算是明白法国西海岸为何无良港,这种风从比斯开大湾直接刮上岸,帆船根本无法停泊稳当。” 但更糟糕的消息,逆着风刮入了这小城里,路易十六刚知道,自己被罢黜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4.农民为何追随朕 “为什么?”路易十六痛苦到无法明白。 更让他没法接受的是,掩护他脱逃的陶贝伯爵、戈斯连先生、戈格拉少校全都殉难于断头机下,他们遭到巴黎暴民的处决,现在提到“巴黎”这个字眼,路易十六就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犯恶心,害怕。 多洛纳,费舍伯爵的庄园,也即是波旁王室的临时行宫里,因军情紧急而赶到这里的蒙杜兰侯爵和法劳丰侯爵还告诉他: “拉法耶特率领一万五千武装,已在图尔城扎下大营,做出要进攻旺代的姿态,陛下你该做决断了。” 两位侯爵希望的是,路易十六能在旺代地区誓师起兵,这样全法的保王党分子,不论是贵族教士,还是普通农民,都会参军保护他的,蒙杜兰侯爵有信心迅速拉出支一万人的队伍,在保卫旺代根据地后,伺机攻打南特、雷恩、拉罗谢尔等比较富庶的城市,扩大势力,把国家拉入内战后,复兴王权有望。 千辛万苦赶到这里的前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也对他俩的策略持otg2ntc=赞同态度,他劝说路易十六,旺代和布列塔尼的贵族直接从军,随即你身为国王要背书,将自愿效忠的贵族庄园土地典押给银行家,让他们借贷给您军费,从西班牙或英国购买武器,但银行家只收息钱,土地经营要组织起分成农或佃农,组成公社来施行,至于渔业、盐业和酿酒业,陛下你要当机立断,收归“国有”,这样军队开支则无匮乏之虞。 对主教的办法,王后和郎巴勒亲王夫人也表示拥护,王后还不断给路易十六打气:“虽然法奥暂时没有互相宣战,但我兄长只要平定尼德兰的叛乱,必然会攻入叛党巢穴巴黎的,我们得呆在这里,坚持抵抗。” 这时候路易十六又犹豫了,因为这个临时政府小集团内部意见同样四分五裂,博阿尔内子爵和群种植园主整天撺掇国王:“我已联络上布雷斯特港口的舰队,旺代太危险,请陛下速去圣多明各,那里富庶茂盛,钱财众多,殖民地商品决定着国家命脉,请陛下前去立府镇抚,等待外国大军扑灭革命,再回銮也不迟。” 而路易十六又频繁和西班牙、英国通信联络,他压根不想在旺代进行流血抵抗,而是想避难去外国,遭到国会罢黜的路易十六心灰意冷,“他们将朕贬为了普通公民,没收了朕的所有财产,那好哇,朕可以自由前去外国了。”不过因传统的敌视,路易十六不愿去英国,虽英国内阁首相皮特接受了议员埃德蒙.伯克的提案,愿接受路易十六来避难,并严厉谴责“法国国民议会及巴黎市民对自家君主做出的前所未有的骇人暴行”(伯克在数年前曾拜见过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对她崇拜得无以复加,极有好感)——先前路易十六的忏悔神甫德.吉斯曾偷渡去西班牙,所以路易十六更倾向去马德里。 如是,王后及西部贵族一党想路易十六原地抵御。 博阿尔内子爵想路易十六去圣多明各。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路易十六本人则想逃去西班牙。 纷纷不决时,拉法耶特侯爵在图尔城来了封公开信,信中自嘲地说“没想到我被选中,当了君王政体殡礼的司仪。” 很快消息风传而至:鲁昂国民自卫军司令官苏里南上校的炮队,开始轰击据守昂热城的保王贵族们。 一片混乱里,都兰地区的贵族们不是奔去昂热守城,就是收拾细软仓惶避乱于旷野中,其中就是布卢瓦的瓦隆伯爵遗孀,幸亏有华兹华斯陪伴她,这位夫人才不至于在绝望中寻短见。而另外面,昂热和图尔间的小城索米尔,葛朗台则大肆出动,到处压价收购化作惊弓之鸟的贵族和教士土地,他让自家佃农挑着个箱子,那箱子里全是金银钱币,是昼伏夜出。 昂热一旦失守,整个旺代地区也就快了。 惊惶的路易十六便和普鲁瓦雅主教有了场密谈,王后也在场。 “农民有多少愿追随朕?” “您问的追随是如何界定的,是指农民拥戴陛下,还是指农民肯为陛下拿起旗帜和武器死战?” “后者。”路易十六老老实实地回答。 普鲁瓦雅主教也老老实实地坦白:农民对国王陛下您的感情,并不足以让他们参加您的卫队。 路易十六默然。 但主教也补充说,我很了解农民,尤其是法国农民,他们这辈子很少见到什么大人物,和那群呆在巴黎国会的律师议员更无太多交集,他们淳朴的理念里是对您敬重爱戴的,可他们的根基永远在土地,所以请陛下按照我建言去做,这样农民就能如您希望的,拿起武器拼死保护您,也是保护他们的公社和田地,这便等于是陛下和农民间签订了神圣的契约。 旺代这个地区,虽没有什么大的天险,可到处都是密林和篱笆,也是个进行游击战的好地方,希望陛下...... 然而路易十六只是虚应了下,就又找来博阿尔内子爵,他已决意要再度放弃旺代出逃,虽本想去西班牙,可船只都掌握在博阿尔内子爵手底,也只能先让他找来船,去圣多明各走一步算一 步。 子爵当即就答应下来。 “务必保密。”路易十六害怕当地贵族会愤怒失望,就哀求说。 博阿尔内子爵紧急联系了布雷斯特港的德.洛兰中将。 然这时布雷斯特港的苦役犯和水兵联手暴乱了。 布耶侯爵镇压南锡兵变后,将一百四十四名起来革命的士兵罚去布雷斯特当苦役犯摇船,这群苦役犯先是在巴黎得到英雄般的欢迎,接着来到布雷斯特,又得知布耶侯爵被枪杀及南锡兵变被洗雪的消息,各个奋勇砸碎枷锁,和许多水兵和其他苦役犯一道,冲入军火库,抢劫了枪支弹药,布雷斯特的市议会不闻不问,因议员早就排斥了贵族而只剩布尔乔亚,而该城的国民自卫军更是率先和暴动队伍合流,充当冲击海军舰队的急先锋: 洛兰麾下一名海军军官刚从窗台上探出头来观看暴动情况,就被名苦役犯用马刀砍成重伤,又从窗子里被拖了出来; 至于洛兰中将和其他的军官,也全都被拽出来,广场上竖起了绞刑架和断头机,暴民们指控方才那个从窗户伸头来的军官,是准备给炮手指引目标,要轰击起义市民的,对此洛兰中将奋力抗辩,最终虽幸免于难,但还是和十九名海军指挥官(全是贵族)被扔进了监狱里。 整个布雷斯特舰队都被苦役犯和无套裤汉占有了! 一名被留下来值班的军官,战战兢兢给博阿尔内子爵回信:“您还是用商船比较合适。”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5.圣多明各岛 但博阿尔内子爵还是神通广大的,他弄到了艘叫“金钱豹”的护卫炮舰,担当前去圣多明各的船队护航,这艘船当时不在布雷斯特,恰在南特巡弋,船长舍瓦利耶少校控制住了水兵,并接受了子爵密使的任务——这艘炮舰便向着旺代海岸赶来策应。 同时还有四艘圣多明各种植园主的商船也往路易十六所在的小城而来,最大吨位的“圣眷号”计划作为他全家出逃的旗舰。 一切安排妥当后,出海的计划也是纸包的火,无法隐瞒。 “行宫”里,蒙杜兰侯爵、法劳丰侯爵、费舍伯爵、普鲁瓦雅主教等战成一排,沉默地表达对临阵脱逃国王的不满。 路易十六很是尴尬,他嗫喏着表达了不得不这样做的缘由:“朕不想因为自己,让法兰西的土地血流成河。” “陛下,我很悲哀地承认,连身为异国女流的王后,都比您富有otg2ntc=勇气。您认为您远避海外,和您结盟的贵族和教士就会得到和平与安宁吗?不,绝不可能,革命会摧毁我们的所有东西,大家已决意和这个怪物死战到底。您要走那就走吧,如同抛弃布耶侯爵、陶贝伯爵那般。”头发雪白的法劳丰侯爵怒形于色,也不顾什么臣下的礼仪,开口狠狠嘲骂了路易十六顿。 但路易十六这般痴愚之徒,只是厚颜不顾,装听不见。 王后在幕后,和亲王夫人惶恐落泪。 “陛下请走吧,我们全都会留在此地,战斗抗争到底,但不是为了保护您,而是为了守卫最后的荣誉和信仰。”德.普鲁瓦雅坐在藤椅上,目光坚定。 那就好,当风把数艘船吹上了多洛纳的堤坝,路易十六和全家都携带着简便的行李,狼狈无趣地登上“圣眷号”,蒙杜兰侯爵倾尽全力为这支小船队拼凑齐了补给品,“朕不知该怎样感激你等......”路易十六勉强挤出笑来,企图表达对侯爵的情义。 “陛下我想获得枚圣路易勋章。”蒙杜兰侯爵带着嘲弄的语调回江浙湖汉北答说。 路易十六耸耸肩膀。 “是吧?您能授予臣民荣誉的能力已经丧失了,凡尔赛宫丢了,杜伊勒里宫丢了,现在旺代这块阵地您也丢了,您就这样逃到了巴掌大的圣多明各岛去,此后整个国家还有谁愿奉戴您的号令呢!”蒙杜兰侯爵说完,失望地对路易十六脱帽鞠躬,踏着木板,跳下了圣眷号。 路易十六百感交集,看着这位年轻贵族的背影,并听到海风里隐隐传来他的歌声: “理查啊理查我的国王,全世界都抛弃了你......” 两个礼拜后,昂热城失守,拉法耶特侯爵严令苏里南上校和卡诺尔中校整兵往前,不到三日,他的军团就进入旺代首府绍莱城,但市议会告诉他:那群贵族已将各家庄园全都分给了佃户,现在整个旺代除去绍莱外,全是聚集起来的农民武装团体。 “我们从大路赶来,并未遭到袭击。”拉法耶特说。 “那是他们不想和您交手,他们在等着您军团的退去,再伺机淹没旺代。”绍莱市长抖着胡子回到。 拉法耶特本来就对清剿旺代兴趣缺缺,他告诉市长,军团不会骚扰当地居民,最多两天后就开拨返回巴黎。 当知道路易十六逃亡出海后,拉法耶特特意跑上了滨海的堤坝,他眺望见灰色狂暴的海平面上,隐隐有桅杆和风帆的轮廓,但它不可能是路易十六的座舰,它已经离去足足十日了! “这真的是场君主政体的殡礼。”拉法耶特自言自语道。 过了段时间,路易十六的船队距离圣多明各不远了,博阿尔内子爵见平安无事,便让“金钱豹”号炮舰挂起更多的帆,先行一步到圣多明各的“法兰西角”。 在那里,圣多明各的“小白人”们正模仿法兰西国民立法会议,在岛中央的圣马克城建立起圣多明各议会,所谓的“小白人”指的是在岛上从事小商小贩和小农种植的法国白人,他们喜欢巴结殖民地官员来对抗“大白人”即富裕的大种植园主大船主,而殖民地官吏也乐意挑动大小白人互斗,稳固国家在此的统治。 大白人们则针锋相对,在法兰西角这个北部海港也成立了自己的议会,双方互不相让。 博阿尔内子爵这批人,自然是“大白人”的走狗。 不过无论是大白人的法兰西角议会,还是小白人的圣马克议会,都对给予黑白混血的克里尔人及占据人口最多的黑奴自由权利持抗拒态度。 博阿尔内子爵带着请愿团驻留巴黎,就是希望去年的制宪会议能通过法令,拒绝混血的克里尔人进入圣多明各议会。可制宪会议当时就在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坚持下,也包括“黑人之友”布里索的声援,宣布废除圣多明各的奴隶制,并允许克里尔人进入议会。 消息传到圣多明各,喜气洋洋的克里尔人便在岛南部的太子港,也建起个议会来。 这样,圣多明各实则有了三个议会:法兰西角议会、圣马克议会还有太子港议会。 制宪会议让废奴的“五月法令”(指1790年5月通 过的法律)通过,让博阿尔内子爵怒不可遏,他便积极策划帮助路易十六逃走,现在他要利用路易十六的“王权敕令”,摧毁掉小白人的圣马克议会和克里尔人的太子港议会。 故而金钱豹号护卫舰舰长舍瓦利耶少校,手里所持的就是这份敕令。 虽然法国国内,路易十六等于被罢黜,可博阿尔内子爵还是想利用信息的时间差,在圣多明各复辟王权,让奴隶制和大白人特权“江山永固”。 此刻圣多明各岛还是青山苍翠的画面,法兰西角城靠着海岸的纯白色“议会大厦”在阳光下格外耀眼醒目,好像在彰显内里统治者的肤色似的。 “陛下的敕令在此!”港口卫戍司令官塔舍男爵兴奋地从舍瓦利耶少校手里接过敕令,举高给在场的大白人们看,顿时满是欢呼雀跃的景象,“陛下万岁!”的呼声不绝于耳。 大白人们弹冠相庆,表示马上就举办最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路易十六在圣多明各落脚,女人们盛装,在涂满白粉的脸上点缀黑痣,娉娉婷婷,商议要捐款为陛下和王后修建座奢华的行宫,并祝贺说没想到这座殖民港口城市,有朝日会成为王国的京城。 这议会大厦内,满头黑色卷发又风情万种的博阿尔内子爵夫人,携着一子一女,询问舍瓦利耶少校,我的丈夫何时来到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6.伏都教 “子爵阁下就在我舰后方大约差两三日的距离处,陛下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少校对子爵夫人回答说。 那边,塔舍男爵又一挥手,喊到:“德.哥昂少校,带着法兰西角的国民自卫军和敕令,去圣马克镇,驱散那里的非法议会吧!” “齐步走!”很快,满脸疤痕,从鲁昂投奔到圣多明各来的流亡贵族哥昂,穿着军服,挎着马刀,一板一眼地号令差不多五百名士兵,列队向圣马克开去。 大约三天后,哥昂来到圣马克城镇前,这是座没有城垣的镇子,人口三四千,周围全是“小白人”的田庄,小白人的土地产业都很有限,通常有寥寥几名奴隶,还会雇佣克里尔人或自由黑人来做工。 很快,哥昂的部下包围了一座由旅馆改造的圣马克议会楼,水渠边几条受惊的狗狂吠着乱窜,德.哥昂拔出军刀,宣布“奉路易十六陛下的敕令,兹宣布此议会为非法,即刻取缔解散!” 小白人议员手挽手,大喊“骗人”、“胡说八道”,并说有商船otg2ntc=带来消息,路易十六已被废掉,他不再是法兰西国王,他的敕令谈何效力? “士兵们,驱散他们!”哥昂高声喊到。 于是乎数百士兵呐喊着,从大门冲入这家旅馆,“砰砰砰”窗户玻璃碎裂声接二连三响起,一个个小白人议员像手榴弹般,从一楼或二楼窗台被抛掷出来,重重摔在鹅卵石街面或垃圾堆上,哀叫个不停。 哥昂对圣马克议会的扫荡短短半个小时即大获成功,很快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小白人们,给他的部队献上朗姆酒、木薯粉,哥昂和部下饱餐顿,就设下营地,并说来日就向太子港进军,再去将那里的克里尔人议会给捣毁掉。 太子港,是种植园分布最密集的地方,所有能耕种的土地都被盖上种植园的田庄,湿润的平原地带是蔗糖种植园,丘陵地带是咖啡种植园,向阳的干燥平原还有棉花种植园,和种植园经济相匹配的是密密麻麻的黑奴,整个圣多明各他们的数目有五十万之巨,绝大部分在劳累、虐杀和瘟疫下活不过十年光阴,甘蔗田和低矮肮脏的棚户区边竖起一根根木杆,上面插着被割下的黑奴头颅,有的面皮被活活剥去,有的则只剩下被虫子吃干净的骷髅头,这是白人对黑奴的恫吓与警告。 而在太子港、法兰西角这样的殖民城市内,则完全是另外副景象江浙湖汉北,富的冒油的大白人们,他们的种植园供应了欧洲百分之四十的蔗糖和百分之六十的咖啡,赚取了数不清的金钱,在这里挥金如土,盖起了许多豪华美丽的公共建筑、喷泉和宽阔的大道、港口、防波堤:法兰西角有一万五千白人居民,太子港则有六千,这群白人平日里住在种植园别墅中,节日庆典则聚集到城市里。 https:// 这段时间,一直有情报和迹象显示,岛上忍无可忍的黑奴准备掀起起义。可权力的前三层,即大白人、小白人和克里尔人正在激烈地争权夺利,根本无暇应付这潜在的危险,况且白人们都认为自己拥有精良的火器,那群黑奴是成事不足的。 正在哥昂准备向太子港进发时,次日的阳光照在布瓦卡侬曼林地上,旁边的一座蔗糖种植园,属于名叫勒诺尔芒.德.梅齐的主人,当梅齐和他妻子,还有一儿二女吩咐管家套好马车,他们准备用完中餐后前往太子港,在那有艘和他种植园长期合作的船只靠岸,船主带来了法国本土的面粉,梅齐要按照商业合同,把买面粉的款子当面交给船主,并款待他一餐。 购入的面粉,会雇佣马车送到种植园内的烤面包房里来,圣多明各的食粮大部分要依靠进口。 正在梅齐再阅读合同时,他的管家兼监工卢斯托前来禀告,说今天的奴隶们很怪异。 “小家伙们出了什么事?”梅齐老爷放下咖啡杯,他用“小家伙”来泛指自己的奴隶。 牙买加岛的英国奴隶主也是如此,他们会给自己奴隶取诸如猫狗宠物那般的名字,亲昵里自然也带着份侮蔑,他们打心眼里是不会把黑奴当人看的。 “刚才有差不多三十个小家伙来到我面前,说卢斯托老爷啊,请告诉主人,每周让我们休息三天,并且不再对我们使用鞭刑。” “不然呢?”德.梅齐嘴角带着难以置信的笑,轻蔑地翻了下合同纸张。 “他们下面就是大逆不道的语言,说什么会拒绝再熬糖酿酒,还要攻下法兰西角,杀掉所有的白人。” 当卢斯托说完这话后,梅齐和他的妻子几乎都笑得直不起腰,而监工卢斯托为了迎合,也咧开嘴大笑。 很快德.梅齐变了脸,严正指出,怕是小家伙们的棚舍里,藏匿着些有毒的册子,伏尔泰的或是卢梭的,“你趁着他们劳作时,随便抓出三个来,把他们用鞭子打死,剥掉面皮,让他们知道生命的可贵。” “遵命!” 大约半个小时后,卢斯托在甘蔗仓库边的棚子里站起来,提起了裤子,他的脚下躺着两位全裸的女黑奴,皮肤在顺着棚子缝隙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两股间满是乳白色的污迹,全是卢 斯托留下来的,按照卢斯托自己的统计,这算是他肏的第三百四十二和第三百四十三个女黑奴,他经常当着她们丈夫或孩子的面做这事,理由也是为了恫吓,“这样总比剥去人的面皮要温和得多。”这便是梅齐和卢斯托共同的想法。 卢斯托拿起了鞭子,喝了几口朗姆酒,就醉醺醺地向林地边缘,黑奴们的窝棚走去。 窝棚间的空地上,放着口铁锅,锅口冒着热腾腾的黑烟,上面架子上插着几块猪肉,一群群黑奴,无论男女,都裸着上半身,在那里如旋转的水涡般,猫着腰拍着巴掌,发疯般地唱着、跳着,最中间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干瘦干瘦的,目光极度凶狠,在他面前摆着一串用毛线和木头做成的娃娃,他不断地用针戳刺这些娃娃,口中愤恨地叱骂着不停。 “伏都巫教!”卢斯托仗着酒劲大骂起来,然后高高举起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打得两侧甘蔗叶七零八落,冲向那烧着猪肉的锅而去,他晓得那就是巫教所用的“祭坛”,他恨这些黑不溜秋的人不像人畜牲不像畜牲的人种,他们只配当奴隶当工具。 突然卢斯托只觉得旁边的甘蔗叶晃动下,一道黑影扑到他怀里,连带着把杀猪的剔骨刀,刀锋穿过肋骨,直扎入卢斯托的胸肺,他的鼻腔和口里,大把大把的血喷溅飞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7.灭绝白人 “噗!”一声,坐在铁锅祭坛边的那位老巫师,瞪着恐怖的眼白,将一枚粗大的铁针,扎入个娃娃的胸膛,那娃娃上贴着歪歪斜斜的名字,赫然是“监工卢斯托”。 甘蔗田间的土路,肋部被刺入一刀的卢斯托嘴里吐着血,狠狠推开那名年轻黑人,他低头望见自己骇人的伤口,吓得怪叫起来,随后转身,跌跌撞撞地往仓库棚子里走去,那里墙壁上挂着火枪,他原本以为这次光靠手里的鞭子,就能压制住这群黑奴,可...... 更多身强力壮的黑奴跟上来,一位抬起锋利的鱼叉刺中了卢斯托的后腰,卢斯托抬起头,哀鸣声,扶着腰晃了几步,一头跌倒在地上。 “祖灵说,杀了他,杀了这个无恶不做的混蛋。” “来吧,用他的血肉来回应我们的祖灵,一人一刀。”说完,一名黑人红着眼睛,他妻子被卢斯托强暴过,他抓起把砍甘蔗的刀,一刀劈入卢斯托的后脖,卢斯托像条鱼般抬起头,浑身激烈摆动,同一时刻,差不多五六位黑人咬牙切齿,把鱼叉、甘蔗刀纷纷处置了下去! 这时那个老巫师仰天狂叫起来,又将一根根针,扎入到其他的娃otg2ntc=娃上。 其上的名字,就是德.梅齐和他妻子儿女全家。 身上染满卢斯托鲜血的黑奴们,表情绝然地蜂拥着向庄园的仓库棚子靠近,感觉情态不对的两名种植园白人家丁,抓起那里的枪,装填好弹药,对着扑过来的黑奴射击,一名黑奴被打死,其余几十人顿了下,随后发疯般扑上去,把家丁给活活捅死,拾取枪支和弹药,朝着梅齐的家宅奔去。 梅齐的马车夫还在套车,就被一枪打死。 枪声响后,德.梅齐先生才从餐桌上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几名黑奴冲进来,肮脏的脚丫踏在洁净的地板上,照面砸了梅齐先生一枪托,梅齐先生门牙掉落,眼眶和鼻梁被砸伤,倒坐在地上,然后他就听到“让他也尝尝被吊起来的滋味!” 不久,梅齐双脚被捆着,血顺着他脑门和耳朵倒流下来,模糊了江浙湖汉北他的双眼,他想挣扎,可是哪有力气和可能呢?血色的倒影里,他看到狰狞如鬼般的黑奴,将他妻子的衣衫给撕碎,争相压在她雪白的胴体上,疯狂发泄着,妻子嚎叫着咒骂着,但很快就没了生息,仰着望自己的眼睛定格,还身躯还是被顶得晃动不已,他的子女在一边哭着,被不断殴打掌掴,哭得越来越厉害了,几个梅齐先生认为的“小家伙”觉得不耐烦了,挥动甘蔗刀,对着他子女的脖子就斫了下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梅齐先生的住宅每个窗户都被打烂,火苗吐吐得冒出来,将整栋房子都给烧着,黑色的“骨架”不断扭曲坍塌着,接着甘蔗田、磨坊、仓库和糖庄也都被点着,糖庄的另外位监工被摁在满是糖浆的大锅边,被报复的黑奴切下双手和双足,然后被抬起来,那监工还在惨叫求饶。 “平日你不都喜欢这样,把不小心粘上糖浆的奴隶削去手脚的吗?” “我那是为你们好啊,粘上去是拔不出来的。” “那现在你也可以尝尝美味的糖浆,根本不用拔,因为你手足都没了。” 说完,黑奴们把被削成人棍的监工,噗通声扔进了大锅里。 被焚烧的屋子前,通往大路的边上,梅齐、梅齐妻子、梅齐孩子,还有管家卢斯托,四名家丁,一名厨娘和一名女保姆,共十颗脑袋,全是白人的,被插在木桩上,其中梅齐和卢斯托的脸皮被生生剥了下来。 那叫布克曼的伏都教老巫师,放飞了群白鸽。 看到飞翔的鸽群后,越来越多的黑奴都聚集起来,越过梅齐种植园的残迹,向着另外个种植园袭去。 “该死。”刚刚离开圣马克城不到半天,德.哥昂就瞪着眼,看到海边平地上,各处种植园都在起火,他看到几名白人顺着甘蔗地跑着惨叫着,浑身是血,他刚准备叫士兵去援救,突然地里跃起几个黑人,将那几位给扑倒,接着血就飞溅起来,打湿了甘蔗叶,远方的海面,在强烈阳光的照耀下,依旧娇美如常,几艘被吓坏的帆船,拔锚往远方逃窜。 哥昂回头,立刻喊来,拔出刺刀,装填好弹药,全军收缩为密集纵队,前变成后,往圣马克城退,“他们人数太多了!” 法兰西角的国民自卫军士兵,立刻套上刺刀,扳开击锤,将纸筒弹药塞入枪口,随后呐喊着,紧紧靠在一起,四面向外,刺刀雪亮密集,宛若只挪动的大豪猪。 几名黑奴从甘蔗田里猫着腰冲出来,无声无息。 枪接二连三地响起,黑奴们闷哼着中弹,全都扑倒在地。 “后退,后退,别慌——别随便开枪,黑人靠近,就用刺刀把他们给戳回去。” 哥昂还没喊完,密密麻麻都是竖起叶子的田里,嘭嘭嘭,乱射出一颗颗子弹,那是武装起来的黑奴们,将枪抬过头顶,娴熟地“盲射”,其他的黑奴则一言不发,提着锋利砍刀,黑漆漆身上瞪着双白得瘆人的眼睛,顺着田地和沟渠的掩护,向这支不大的军队包抄而来。 “有人中枪了。”随着这喊声,两名士兵倒下,一名在队形外抱着腿叫着,被队友拉起来架着走,还有位就倒霉了,倒在队形里面,被队友胡乱踩踏,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紧张时刻,多亏哥昂指挥有方,黑奴们一拥而上时,他就下令四面齐射;而零散的黑奴袭击上来,他就让士兵用刺刀驱赶。就这样,五百人的密集纵队,硬是走走停停,在傍晚时分退回到圣马克城,只战死了三人,受伤五人,他们撤退的路上,倒毙了差不多百人规模的黑奴,大部分是被刺刀刺中而死的。 可哥昂不会在圣马克久留,他跳上军需马车,让所有士兵夹着车队,火速往法兰西角城退却。 圣马克的小白人们惊问发生什么事了? “愿天主庇佑你们。”哥昂只是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天清晨,四万名暴乱的黑奴,从太子港地区冲入圣马克城,几乎把城里的白人杀光,同时圣多明各北面的咖啡、棉花种植园,黑奴们也揭竿而起,不问大小白人,统统灭绝。 “一百八十座咖啡种植园及七百座甘蔗种植园被烧,差不多四千移民被害,或者失去了音讯。”法兰西角,路易十六王室刚刚下榻在议会大厦,博阿尔内子爵就接到这个恐怖的报告。 而路易十六更是吓得浑身发抖,不由得问身边人:“这里也呆不下去了,西班牙殖民领离这不远,朕能不能去那避难?”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8.开心的夫妻俩 法兰西角外不出三个法里的范围,都能看到遮天蔽日的火光和浓烟,还有密集的枪声。大厦内,大白人们有的哀哭不幸遇难的亲属,有的则慷慨激昂要求尽快镇压造反的黑奴——塔舍男爵和博阿尔内子爵实则成为法兰西角的头号人物,他们要求,“所有人固守住法兰西角,全民皆兵,拥戴国王陛下为主,加固城防,挖掘壕沟,让这里懂得军事工程学的人士设计炮位和壁垒,诸位不用惊惶,法兰西科学领先整个世界,两万名白人足以抵御数十万低贱黑奴的侵扰。” 这下众人的胆子才算是壮了些。 不过等到法兰西角开始翻修防御工事后,大家心中的忧虑也与日俱增起来,圣多明各的粮食要进口,种植园主巨大的财产损失怎么办,此后大家的前景何在?阴云般堆积在众人的心头。 更别说先前跑去佛罗里达的种植园主,也频繁给岛上来信,劝大白人产业主们,“虽然地皮和造反的奴隶这类资产已无法转移,可在银行内存有款子的,可以抓紧转移了,毕竟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还有大批未开垦的处女地......” 不久,嗅到金钱味道的勒阿弗尔、波尔多的金融商人勇敢地逆行到圣多明各,开始与诸位密切商谈银行间互相融资的事,让这里的钱,在佛罗里达也能用:这也代表,越来越多的银行迫于这次殖民地大危机,融入到诺曼底自由民银行的帐下。 圣多明各的黑奴暴动,给整个大西洋也即是西印度群岛带来的影otg2ntc=响是深远的,在英国的牙买加殖民地,种植园主立即组织起一支民军来,捣毁了许多黑人福音教堂,严禁黑人私下聚集,并禁绝伏都教的传播,西班牙的殖民地措施更是严酷,炮台上挂满了砍下来的“不顺者”首级。 圣多明各岛在接下来的局势发展里,就像赤道气候般变幻无端: 大白人和小白人立刻摈弃前嫌,联合起来,以国民自卫军为基础,组建起一支两千人的正规队伍,这确实让几十万造反的黑奴没法攻入法兰西角来,在这个层面上,圣多明各种植园的黑奴起义就带了黑白种族战争的色彩。 不过太子港的混血克里尔人,在一名叫樊尚的年轻神甫领导下,将法兰西制宪会议的“五月释奴法令”告诉了广大黑奴,他说法国本土早已废除奴隶制,但圣多明各的白人移民却接纳了被罢黜的专制君王,利用敕令继续维持罪恶的制度,我们的起义,就是要推翻君主制最后的残渣,迎来真正的自由和解放。 于是相当部分起义黑奴,差不多有十万人都投奔到太子港议会下,这样圣多明各又陷于了自由派和保王派的内战之中。 但对路易十六来说,他整日就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快点从这比旺江浙湖汉北代还要糟糕的海岛上脱身。 关于圣多明各的剧变,勒阿弗尔港的印刷机开动,在当周就见诸《兰伯特周报》上。 当报纸寄送到巴黎市政厅官邸里,菲利克斯看到第一眼是仰头,喜形于色地喊了声:“好耶!” “发什么疯?”梅穿着丝质睡袍,还伏在大床上没起来梳妆呢。 菲利克斯就把报纸扔给了她。 梅看了看,眼睛也明亮起来。 “我巴不得殖民地商品在全国价钱立刻腾贵起来,好哇,当兵的没烟草抽,妇人的丝绸没靛蓝印染,家家户户买不起咖啡和蔗糖......法国的西印度岛屿这个消费发动机停摆了,梅,你说这些商品要涨多少?”菲利克斯激动得一张棕脸都有些发紫,在床沿边来来回回。 梅侧过个身,肩头的带子滑落一边,耷拉在饱满的胸前,露出猩红色花瓣的轮廓来,她对丈夫的看法表示同意: 现在圣多明各的白人逃亡潮,只要去向三地,一个是另外个殖民地圭亚那,一个是美国,还有一个则是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没人敢回法兰西。但圭亚那的气候和土地都不够理想,美国毕竟是异邦,倒是最后的地区是个很合宜的目标,我们的友谊公司得抓住这机会,吸纳这笔庞大的资金,西印度公司怕是也得对友谊公司俯首称臣。 “资金倒还是次要的,只要这批人登上新地后,能尽快在两三年内恢复殖民地商品的种植和供应,并由我们的公司负责装船批发销售,蔗糖的价钱今年飞涨四倍的话,到时我随便恢复原价,我就将是巴黎和法国最大的功臣,所有人都得仰我鼻息!”菲利克斯扬起手来,沉醉不已。 “你让艾米莉回鲁昂去,把她家所有地都翻种甜菜也是这个理由?” “是的,不过诺曼底种甜菜还不是最好的,瑞典、俄国和普鲁士那道纬线才是最佳呢!早晚我会在这些地区,把甜菜种植业也垄断掉。” “你总是对她那么好。”梅有些吃醋地说。 菲利克斯就对妻子宽慰说,你不也和我风雨同舟吗?我们得好好庆祝下圣多明各的黑奴暴动才是! 刚说完,梅带着快乐发出声惊叫,菲利克斯一个箭步,就像老虎扑向熟睡的婴儿般,从身后重重地压住了妻子,“别这样啊亲爱的——我都喘不过气来。”接着梅的另外侧肩带也被拉 落,菲利克斯的手绕过来,肆意地揉捏起她水滴形的乳房,它已垂下,更是沉甸甸的,菲利克斯把玩了番,又不断吻着妻子的后脖和肩背,觉得兴致足了,便也脱去没筒袜的短裤,将梅的衬裙也一把扒拉下来,褪到她的肉肉的腘窝处,接着双手抓住妻子同样饱满的臀部,将其狠狠掰开。 梅娇嗔声,回头望了自己眼,那眼神......让菲利克斯以三倍的勇猛,直接扎入了进去,梅还连着粉色衬裙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在喘息里抬起来,随着丈夫的动作一动一动晃个不停。 这次两个人都前所未有的尽兴,云雨过后,两人梳洗打扮番,恢复了盛装的仪容,肩并肩手挽手,走出了官邸,准备前往卢森堡宫殿。 那里的正殿梅不想要,夫妻俩便决心也捐出去,赠送给巴黎的前王家植物园(实际是所大学),现在就去参加上午十点钟开始的捐赠典礼。 结果刚登上马车,对面就驶来辆,里面坐着的居然是比利时银行家普雷文纳尔,他焦急地对市长摆手,说有件紧急事非得现在说不可,大约耽误您一刻钟,我们在正义旅馆的餐厅说。 没办法,菲利克斯夫妇只好专乘普雷文纳尔的车,可一上去,车门就被锁住:前面香肠座上的车夫回头,脱去帽子,露出一头卷曲的长发,并抬起手枪,对着菲利克斯和梅。 夫妻俩立刻按照法国礼节,举起四只手来。 “是你,特鲁朵?”菲利克斯作出副欣喜的表情,宛若旧友重逢。 接下来他又多了句“您从比利时回来啦?” “比利时独立战争彻底失败了。”特鲁朵悲愤地说,然后她抬抬枪口,呵斥说“不准称呼我的名字!” “好的特鲁朵,不,德.梅里库亚夫人。” “很高兴见到您,梅里库亚夫人。”梅也赶紧说。 “唉,去正义旅馆,大家好好谈谈吧!”普雷文纳尔叹口气,提议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9.富歇觉得可笑的事情 正义旅馆的咖啡店内,特鲁朵剑眉扬起,坐在西侧座位正中央,马库斯和其余几位无套裤汉全都暗藏小手枪站立在边上,菲利克斯夫妇俩坐在对面。 普雷文纳尔是居中调停的角色,他单独坐在靠南的座椅。 “安特卫普、布鲁塞尔、列日等城市相继沦陷投降了,我的志愿兵团伤亡也很大,现在躲在边境的阿拉贡森林农家休整。”特鲁朵愤怒地捶了下桌面,说凭我们和反抗军,根本不是哈布斯堡的对手。 “布拉邦特的革命,应该是陷于低潮了。”菲利克斯带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分析说。 孰料特鲁朵反手就探出手枪来,菲利克斯和梅立刻后仰,正襟危坐,“我听说你先前和罗伯斯庇尔等人联手,反对法国对奥宣战,使得比利时陷于孤立中。那晚上在阿维尼翁,你和我共度良宵时你怎么保证来着?” “好哇!”梅扭头愤怒地质询起来。otg2ntc= “因为若仓促宣战,拉法耶特之流必然会篡夺兵权,那样不要说比利时,法国自己的革命也会毁于一旦。”菲利克斯不顾妻子的指责,流利地解释道。 “我可不管,你这布尔乔亚崽子,当初我支持你,是想你会被全欧洲特别是比利时和波兰的独立提供赞助的。可是布尔乔亚眼里只有钱,参加这场战争对我来说是毕生所有,对你不过是个赚钱的把戏——你卖武器给独立力量对不对?然后你又给奥军提供被服对不对?在布里索在立法会议上要求没收贵族和教会的田地后,你的银行在东北境到处压价收购这些土地,随即租赁给农民,套取大量的现金......够了菲利克斯,我不反对你这样做,可是你反对对奥宣战就过分了!非常过分!之前你说过,比利时想要独立成功必须得倚靠法国的援助。”性情刚烈的特鲁朵,晃着枪口,越说情绪越激动。 菲利克斯眨巴着眼睛,在等特鲁朵宣泄完后,他就叹口气,劝解道法国现在支撑不了对奥规模的战争,我的想法是先突击相对较弱的皮埃蒙特王国,充实番国库后,是肯定要帮助你家乡独立的,“里昂那边的中部集团军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扩编和整训,部伍已达四万五千人,各种装备都充足,只要再等一两个月,就可以......” “我还能继续相信你吗?”特鲁朵生气地询问。 “如果事态能更急迫些,便索性一个月后对皮埃蒙特发起突击,江浙湖汉北对,发起突击,我保证!”菲利克斯喊到——只要初战得胜,平等.菲利普的摄政府就能得到很大巩固,我也可顺理成章接任陆军部长,到时和亲我的部长联手,对奥宣战不成问题。 https:// “信他一次好了,首领。”此刻马库斯帮腔道。 “我也觉得可行,比利时如今只好暂且忍耐。”普雷文纳尔也求情。 特鲁朵望了望菲利克斯,别过头去,然后将两颗圆形的弹丸拍在咖啡桌上,“我就暂且再等等,若是届时你还不对奥地利宣战,那这两颗子弹,一颗会打中你的脑门,一颗会打中你夫人那优美的胸乳。” “请将两颗都打中他,除了脑门还有心脏,谢谢。”梅挖苦说。 不过特鲁朵没理会她,便抓起翘羽帽戴上,高跟靴子踩踏石头地板毕剥有声,和随从们离去。 “下次这种私人场合,我也会带警卫的!”菲利克斯对普雷文纳尔抱怨说,“国际政治绝不是私下地的义气之争,更不是街头殴斗。” “我更关心你该如何兑现突击皮埃蒙特的诺言。”普雷文纳尔耸耸肩膀。 “这很简单......先和皮埃蒙特打起来也很好,起码这个国家不会再去关心乱七八糟的事了。”菲利克斯嘀咕道。 随后菲利克斯回到市政厅,喊来整整一队荷枪实弹的巡警,才到了卢森堡宫正殿,参加了捐赠剪彩庆典,整个过程梅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当晚,菲利克斯就找到拿破仑的大哥约瑟夫,对他说:“叫猫少校动手吧。” “是去攻打撒丁岛吗?”约瑟夫问。 “不不不。”菲利克斯激烈地摇动手指,随后说出了拿破仑真实前进的方向。 等到约瑟夫离去后,富歇出现在市长官邸里,他用阴森的语气说:“说一件让你难以置信的事情。” “是你监视吉伦特党有什么新鲜的发现?” “确实如此,说起来真的是好笑。”可富歇说到“好笑”这词汇时,石像般的脸庞没浮现出半点笑来,“他们这个党派在罗兰夫人沙龙里聚会,是从来没有戒备的,布里索、韦尼奥想什么就喊什么,我每次都在场。” 哦,毕竟富歇是在南特当选的,所以这个党默认他是“自己人”。 “他们企图刺杀德意志皇帝利奥波德,挑起战争。”富歇下面说的话,着实让菲利克斯吃了惊。 吉伦特党就在沙龙上公然筹划这样的事?好像在逛旺多姆广场般。 “千真万确。”富歇补充了细节,“伊斯纳尔说,杀掉利奥波德,就栽赃给美因茨的雅各宾分子,挑起两国仇恨 ,利奥波德的继承人是极度反革命的,那样法奥战争就无法避免。” “他们准备让谁去干?” “一个退伍德国佣兵,或一个穷大学生,或某个比利时的激进独立分子?这似乎不是很重要,国民立法会议不是拨给杜穆里埃五百万军费嘛,伊斯纳尔建议从里面抽出五万来,当作买凶的酬劳。”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利奥波德皇帝进入布鲁塞尔的欢迎仪式之上。” “听着富歇,为了国家为了你我,得把这愚蠢的阴谋给破坏掉。”菲利克斯嚷起来。 “好的。”富歇说完,就退后关上门,迅速消失在走廊中。 “战争必须按照我的步调来!”菲利克斯此刻坐到沙发上,切了段雪茄,吸了两口,发狠般地自言自语道。 科西嘉岛临靠博尼法乔海峡的岸边,拿破仑骑着马,带着大约两千部队,出现在马赛义勇军营地时,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他耳边到处都是“带领我们渡过去吧,为了革命征服整座撒丁岛”的喊声。 海上,德.图盖的舰队排成一条纵线,如约而至。 待到所有人都攀登到各条舰船的甲板上后,拿破仑邀请马赛的海军指挥官和自己共处“进取号”护卫舰上,并说这艘船负责在前面引路。 可是等那指挥官刚上进取号,拿破仑和群阿雅克肖官兵就挟持了他,将他绑在舰艏的舰长室内,“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要你作为人质,让整支舰队调转航向,带我的军队去另外个地方。” “什么地方?”那指挥官惊恐地问。 “往北,穿过热那亚海湾,去尼斯要塞。”拿破仑回答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0.永动搅屎棍 “你疯了,拿破仑上校。” “我没疯,一切都照我的安排去做就不会有麻烦!”拿破仑吼道,扬了扬手枪,对图盖的下属指挥官说这可由不得你,然后他又指着进取号的船长布吕克斯道,你可以操控这艘船先发了。 海风呼啸,银灰色的海浪和更加阴沉晦暗的天空和雾气融为一体,进取号旋转了调向的帆,离开了海岸,其余舰船果然都尾随其后,形成条稍微倾斜的阵型。 科西嘉、尼斯、撒丁、热那亚这些地区,统统环抱着一处海湾,哪怕是帆船也能够做到朝发夕至的程度。 当飘扬着尼斯公国旗帜的要塞炮台出现在进取号的视野里后,布吕克斯等人无不屏住呼吸。 而其后跟着的马赛舰船上的义勇军们,都豪勇地大呼起立,抓起otg2ntc=枪支和刀剑,喊到“看啦,那要塞便是拉马达莱娜岛,让我们冲上去,把三色旗帜插在它的城头。” 倒是舰船上的水手和瞭望员,始终不敢相信一切,他们在海洋上生活工作很久,早就能凭靠感觉辨明方向:明明该往南的,进取号却折向北面,其实刚才舰队已过了巴斯蒂亚城,只不过雾气太大,使得巴斯蒂亚就像座灰蒙蒙的海岛,义勇军和科西嘉兵团都没有察觉罢了。 现在天放晴了,尼斯要塞的轮廓越来越清楚,而那群义勇军也惊讶看到,夕阳似乎下沉的方位完全不对...... 尼斯炮台轰鸣起来,远远的海面掀起几股水柱,这是它们警告性的炮击。 “该怎么办上校?”布吕克斯船长问。 “收手吧上校,尼斯城名义和法理上还属皮埃蒙特王国的。”被江浙湖汉北绑架的图盖下属,苦苦哀求道。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别怕!”拿破仑天生的冒险家血液沸腾起来,现在这世界上没什么能阻碍自己,他扣上了红色的代表自由的帽子,说在我们桅杆上升起三色旗帜来,然后放下小艇,载着我亲自去和尼斯的市议会去谈。 就这样,在零零散散的告警炮火里,进取号一马当先,把后面逡巡的舰船全都甩下,冲进尼斯海湾水域里,要塞垛口后,炮击声越来越密集,情况越来越危险,但尼斯议会的议员们及时赶到,当他们见到进取号悬挂飘扬的三色旗后,就发现这是法国的军舰,就制止了守军继续发炮,说这军舰并没有恶意。 很快进取号放下艘划艇,十二名水手摇动船桨,戴着醒目红色帽子的拿破仑背着手立在艇头,在许许多多枪口的瞄准下,泰然自若地靠了岸头,一步步走上“z”字形的石砌道路,在上面的海防炮台,一群尼斯议员都在那等着,对着这自大自信的年轻军官是窃窃私语。 “科西嘉省区国民自卫军上校,拉斐尔炮兵团少校,拿破仑.波拿巴,奉法兰西摄政府及国民立法会议的命令,前来襄助尼斯城归并法国,自此后尼斯将获得法兰西自由省区的身份,与其他八十三个省获得完全平等的地位及权利,这些权利包括废除所有封建领主特权,废除向萨伏伊王室缴纳的军役税,及被萨伏伊王室强加的不公平关税。”拿破仑停下脚步,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说出这番话,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因为尼斯这个地方也通行意大利语。 接下来,尼斯要塞炮台一片寂静,进取号甲板上,许多水手和士兵都拥在那里,扶着栏杆,惴惴不安地望着,祈愿拿破仑能平安顺利。 短短五分钟后,尼斯城炮声齐鸣了三轮,接着面三色旗冉冉升起,拿破仑和兴高采烈的议员们走到垛口边,对着进取号挥动帽子致敬,欢呼尼斯城的“解放和自由”。 进取号沸腾了。 尼斯城很快驱逐了萨伏伊王室的总督,迎接法国舰队浩浩荡荡进入停泊。 很多马赛义勇兵还在纳闷,“为什么这拉马达莱娜要塞如此快就投降,还升起了我们的旗子?” “法兰西革命无往不胜!”更多的人则放弃疑惑,举起酒瓶就痛快地喝起来。 七千法国兵突然进入尼斯城,都灵宫廷连带着罗马教廷都震动不已。 其实该日真是凶险:德.图盖和马卢艾,暗中已将渡海攻打撒丁岛的计划和日期,一股脑卖给了英国的地中海舰队,其统帅胡德勋爵派遣支凶悍的分舰队,从直布罗陀出发,直扑博尼法乔海峡的岬角处埋伏,准备配合皮埃蒙特守军一举将拿破仑的队伍悉数摧毁,胡德认为事后英法爆发冲突也不怕,“皮特首相在外交上过于温吞纵容了。” 可谁想拿破仑避实击虚,直接“解放”了法国、热那亚和皮埃蒙特交界处的尼斯。 皮埃蒙特国王维克多.阿梅迪奥三世只觉得遭到了莫大的愚弄,赶紧派使者向法国抗议,可短短五日后,阿尔卑斯山西侧的萨瓦也得到鼓舞,宣布公投结果:脱离萨伏伊王室的封建统治,归并效忠法兰西。 路易.菲利普和巴拉斯的中部集团军先头部队,也在鲜花里进入萨瓦地界,接受了防务。 恼羞成怒的胡德勋爵绕着科西嘉岛,尤其是逼近阿雅克肖,实施了报复性炮轰,可却不敢上岸,最后也只好悻 悻地去了撒丁岛。 法国则激烈攻讦英国,称尼斯和萨瓦的归并,是其民众意愿的体现,任何君主和王公都无权干涉,如果英国再不收手,那我国必将厉兵秣马,与你决一死战。 英国下院立即爆发强大的好战浪潮,但审慎的小威廉.皮特却将其压制住,比起法国在地中海的挑衅来,北海、波罗的海的贸易更让他牵肠挂肚,而此地区斗争的焦点又集中在普鲁士、奥地利和俄国间,原本英国在俄国和土耳其的战争里支持叶卡捷琳娜,在俄土海战里,几乎每艘俄国战舰都有名英国上尉担当顾问,甚至直接指挥;但奥地利和土耳其的陆战里,英国又暗中支援普鲁士、土耳其,务必不让奥地利摄取到君士坦丁堡,威胁英国通往东方印度的道路;同时,英国也不希望普鲁士过分强大,因其对英国在德意志的势力范围汉诺威虎视眈眈,那里的港口决不能落在普国手里,于是英国现在又极力帮奥地利在瓜分波兰上抵制普鲁士;至于俄罗斯,当叶卡捷琳娜的势力深入黑海后,出于惧怕土耳其的相同考虑,英国又利用俄国死敌瑞典,威胁叶卡捷琳娜收缩;但瑞典古斯塔夫三世兵临彼得堡后,英国又指使瑞典的死敌丹麦偷袭古斯塔夫的后背,再来调停...... 总之,身为“永动搅屎棍”的英国很忙,甚至无暇介入法国事务,以至于皮特竟忘记:英国做这一切华丽外交动作的最初目标,就是希望遏制在东地中海极富商业利益的法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1.最后的哈布斯堡人 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有个很惹人注目的特点,那就是他非常关心商业贸易,在他主持下的英国迅速从美洲大陆失败的阴影里摆脱出来,短短几年时间,英国贸易额便回涨到比以前还要高的水平,但皮特也清楚,这种欣欣向荣是以和平及削减海军军费为前提的,所以他的国策就是“欧陆一定要保持均势,决不能让法、奥、俄、普任何一国崛起到威胁我们商路的程度,除此外能不打仗,那就尽量不打仗。” 原本奥地利对奥斯曼作战时,英国便暗中支援普鲁士,由此普国有充裕的资金派遣间谍在比利时、匈牙利,到处煽风点火,策划针对奥地利的阴谋暴动——欧洲人的心目里,昔日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余威还在,大家都默认其是个军事强国——其实普国国王腓特烈.威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有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奥地利和俄国对奥斯曼土耳其宣战,会割占其许多地盘,那我国就要在波兰和其他地区得到相应的利益补偿。” 这“利益补偿”,便是一旦奥地利占据足够多的土耳其领地,它就该把加利西亚归还给波兰,随后波兰又要将但泽、波兹南和托伦让给我普国。这就是普国宰相海尔兹伯格提出的宏伟计划,他对国王腓特烈吹嘘:“只要一调动普鲁士的大军,所有要求都会实现。” 年轻、虚荣又愚蠢的腓特烈.威廉却不高兴地回答说:“你个混蛋无视我的许多其他需求,现在谁都看得出哈布斯堡分崩离析在即,所以我要的不仅仅是波兰的这几座城市,还要波西米亚。” “是的,波西米亚!”海尔兹伯格这马屁精急忙在计划书上加上这地名。 “还要尼德兰!”otg2ntc= “遵命我的陛下,还有尼德兰——完全可以。” 可节骨眼上,哈布斯堡的约瑟夫皇帝去世,他的继承人利奥波德皇帝是个非常谨慎精明的人物,在他接手时,整个奥地利确实满目疮痍、坍塌在即,可利奥波德却游刃有余地解决好了危机: 他先离间了英普同盟。 激进又志大才疏的约瑟夫皇帝一死,皮特首相就不愿英普同盟继续下去,他害怕普鲁士会过分强大,更何况荷兰银行家贷给哈布斯堡和彼得堡很多钱,他们都不想哈布斯堡这个债务人垮台,于是在利奥波德的策动下,阿姆斯特丹代表团前往伦敦,对皮特首相陈言:“如果奥地利瓦解的话,那比利时必然独立,并很快就成为法国的势力范围。” 果然皮特首相发出照会,要调解奥地利和普鲁士间的关系。江浙湖汉北 利奥波德皇帝欣然答应,在十五万奥地利军队和十七万普鲁士军队对垒的赖兴巴赫城,他带着一群维也纳廷臣,对面普国国王也是如斯,双方展开了谈判。 英国的建议是:“两国疆界恢复原状。” 奸诈老成的利奥波德却有意将“恢复原状”,分为“简单恢复”和“友善恢复”两层,他不顾宰相考尼茨亲王(这是不折不扣的仇普亲法派)的激烈反对,主张后一种策略,说想和腓特烈.威廉借此大大改善关系:“波兰的但泽和托伦,我准许你占领。” “好耶!”腓特烈.威廉大喜过望。 可另外一面,利奥波德却傲慢地对波兰使者说,“加利西亚这地区本国是不可能完全归还的,先还给贵国六分之一吧。” 波兰使者愤怒地去找英国人抗议,而英国也觉得普鲁士简直贪得无厌,故而狠狠恫吓了腓特烈.威廉。 孰料号称拥有欧洲最强陆军的普国国王,立刻怂了,自愿放弃所有割地要求。 普奥两国立即“简单恢复”原有疆界,耍了个小小花招的利奥波德皇帝其实才是最大赢家,他不但逼退了普国趁虚而入的威胁,还保全了前代皇帝占领波兰的那部分领土,且和匈牙利的马扎尔贵族们和解,加冕为匈牙利国王,其后利奥波德雷霆万钧地派兵,全力剿灭比利时的独立革命。 数万奥军开入比利时后,独立力量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哪里是正规军团的对手?加上比利时独立党人又发生了内讧,一波人要模仿法兰西,在各个城市建起爱国委员会,把布尔乔亚革命和独立战争结合起来;可比利时天主教会却不干,它极度憎恶反感法兰西的《教士组织法》,神甫和农民蜂起反对前者,并断绝对独立党人的资金援助。 不久奥军便攻陷了布鲁塞尔、安特卫普,利奥波德皇帝宣布恢复“列日大主教”的威权,并拒绝在承认比利时各省特权的契约上签字——比利时恰如特鲁朵.德.梅利库亚所伤心的那般,再度沦陷了。 另外边,普鲁士却从一个失败走向下一个失败。 俄罗斯沙皇叶卡捷琳娜不断催促普奥联手去干涉法国革命,她的如意算盘却是:一旦普奥倾注力量去西线,她便顺势把波兰全部都吞并掉,反正而今波兰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不过是她手里牵线的傀儡。 对此感到惊惧的普国国王犹豫不决,他身边的一群佞臣都劝他赶紧和奥地利、英国联手,遏制叶卡捷琳娜的疯狂扩张。于是普国国王就派人去找利奥波德皇帝,皇帝却只是听,不发表什么 意见,最后只是给腓特烈.威廉回话说:“如普俄间爆发战争,维也纳将保持严格的中立。” 没办法,普国又找到了伦敦。 皮特首相敏锐认识到,确实不能再让俄国扩张了,一旦叶卡捷琳娜吞下整个黑海,那英国通往印度的道路,一样会遭到威胁。他在下院慷慨陈词:“过去我们帮俄罗斯海军歼灭奥斯曼的舰船,现在这局面不能再延续下去,否则过分强大起来的俄国,早晚围绕着黑海权利和我国会有一场大战,与其等到那时的不可收拾,莫如先发制人。”盟友和敌人的变换,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起码对英国就是如此,皮特立刻发出外交警告,要求叶卡捷琳娜停下脚步,否则他将和瑞典、奥斯曼、普鲁士、波兰联手(波兰人满脸问号,我怎么哪边都站?)组成“反俄同盟”,彻底打败彼得堡。 结果叶卡捷琳娜还未回信,英国下议院自己就炸开锅,反对派辉格党乘机发难,连支持皮特的议员也发生分化,“俄国人有四分之三的商品来自我们国家的工厂,若两国开战,首相是否要把这些商品卖给土耳其人呢?”下议院准备提出对首相的弹劾,皮特吓坏了,只能就范,反俄同盟胎死腹中。 被英国抛弃的普国灰心丧气,只得和老冤家奥地利联手,组建普奥同盟。 双方终于约定:等到和俄国就波兰问题达成和解,便立刻扑灭法兰西革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2.紧锣密鼓 为何先前对妹妹和路易十六很冷淡的利奥波德皇帝,还是会同意干涉法国呢? 全因利奥波德老成谋国,在解决比利时问题前,他是绝不愿刺激到法国的,所以坐视路易十六无助逃亡而不顾,可现在比利时重归他的手心,他又能把“组建反革命十字军”的议题当作手里的一把剑,来强迫叶卡捷琳娜和腓特烈和自身捆绑起来。 毕竟最早喊出“铲除法国无政府主义将是一项万世不朽的勋业”这句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叶卡捷琳娜(不过她也看不起路易十六,在巴士底狱被攻陷后她鄙夷地说,连京城炮台都保不住的国王就是个废物)。若普奥组成十字军去了西线,叶氏伺机吞了波兰,那给俄国道义上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虽说俄国有史以来吃相就这样难看,但还是得考虑下国际形势。 故而最后俄国女皇在丹麦大臣伯恩斯托尔福的调解下,做出承诺“俄军将不会在德涅斯特河以西谋求土地利益”,算是让英国和普鲁士放了心。 而原本满脑子“宏伟计划”的腓特烈.威廉,现在也只得低声下气地派使者去米兰城,和在那边驻跸的利奥波德商议,并向皇帝保证:“只要皇帝陛下开启对法战争,我国唯马首是瞻。”普国国王如此做,一来是对英国立场的失望,二来他觉得得到奥国当盟友也不错,三来他身为铁杆君王主义分子也早对革命仇恨入骨。 利奥波德皇帝对此很满意,他和普国使臣签署密约:otg2ntc= “为了答谢威廉国王的出兵,巴伐利亚的茹利安和贝尔格两地割让给普鲁士; 巴伐利亚割出去的土地,一旦我军夺回阿尔萨斯、洛林,将在彼处割出相当的领土,补偿给巴伐利亚。” 此外,波兰本能预感到,一旦普奥联军真的去了西线,那它必将会被背信弃义的俄国吞掉,要知道波兰人对叶卡捷琳娜的不信任,甚至要超过土耳其人,他们太了解俄国的野心和胃口。于是波兰迅猛宣布为君主立宪制国家,而搞笑的是这个国家一如既往地“指认”个外国人,还是个女人,即萨克森选帝侯的女儿——来当波尼亚托夫斯基国王的继承者,波兰的打算是“若是俄国入侵,波尼亚托夫斯基即刻退位,迎萨克森选帝侯女儿来当波兰女王,这样王位就能得到普鲁士和奥地利的背书,俄国独吞波兰的企图便会搁浅,也缺乏法理借口。” 诸位,这就是大革命前欧陆各国政治军事斗争的实相:国家、土地和人民,不过是封建诸侯们扔到牌桌上的筹码,随便可以被割让,随时可以被另外个陌生国度统治,为此来来去去拉锯打仗、流血死亡的军队,在诸侯眼底也不过就是群玩具锡兵罢了。 你若是路易十六也不能想明白:朕就算去外国又如何?哪国的君江浙湖汉北王和朕没亲缘关系,权当出门串亲戚,为何说朕是叛国者呢? https:// 最可怜的还是波兰,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迷信他国君王能保护自己,动辄迎外人来加冕王冠,思维全还在中古时代,还没人想到正确的做法是:将全民族动员武装起来,磨砺牙齿和爪子,去狠狠和那群不可一世的君王撕咬战斗,让他们损失惨重,在波兰土地上流干血,自此方不敢小觑我等。 迂腐如此,活该是欧洲的垫脚布。 此刻大获成功的利奥波德皇帝,在心中不禁对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说了声抱歉: “很快,很快,你在圣多明各也好,现在哥哥我已理顺了所有,下面可以来救你来救法国了。” 先前吉伦特党极力撺掇法国对奥地利宣战,菲利克斯甚至殴打拘捕并驱逐皇帝的大使麦尔西伯爵,这些利奥波德皇帝都忍下来了。 可1791年4月后,维也纳方的态度立刻微妙强硬起来。 利奥波德皇帝决定,不装了。 他到米兰城,一反常态,秘密会见因丧失萨瓦和尼斯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皮埃蒙特王国使节。宴会之中,奥方代表考尼茨亲王对皮国密使宣称: “保护各王国荣誉和安全的君主联盟,完全是合法的。” 这也就意味着,奥地利军队要出手,最起码会充当皮埃蒙特的后盾。 同时在面对法国的使节时,利奥波德皇帝还在巧妙地伪装,他声称自己已要求特里尔选帝侯,准备驱散聚集在科布伦茨的流亡贵族,作出副要继续和法国保持亲善的姿态,并说“朕绝不能坐视波兰亡国,最迟三月后,朕就让比利时的军队全部回到东线。” 有位法国的流亡贵族,出身阿尔萨斯的罗尔男爵,义愤填膺地自费来到米兰城,准备质询皇帝为何如此,利奥波德却根本不见他,强令他立即离开米兰。 就这样,罗尔男爵被赶了出去。 可背地里,利奥波德皇帝却命令比利时方面军司令官本德尔元帅,“一旦法人越境攻击科布伦茨,立即予以保护,并对法毫不犹豫开战。” 皇帝又秘密接见了在阿尔萨斯的庄园被没收摧毁的德国王公贵族们,答应他们,“朕保证恢复你们在阿尔萨斯的采邑和封建权利。” 所以法国立法会议代表团再度提出,我国愿赔偿金钱,赎买德国贵族在阿尔萨斯的采邑,却被利奥波德皇帝拒绝,皇帝还要求比利时全境差不多八万大军,做好战备工作。 就这样,利奥波德让整个法国陷于不安当中,这个皇帝到底是想和平,还是想战争? 奥军密集的物资调动情报,被法兰克福商人列德伦传递给了菲利克斯。 “该死......这个利奥波德,不会真的要图穷匕见吧?”菲利克斯也开始担心奥地利会主动侵略。 但他还决定做一番和平的努力,“只要再拖半年就好,那样中部集团军和北方集团军总军力能达到十万人,且武器物资充足,即便奥地利和普鲁士攻来,我们也能守御得利。” 于是菲利克斯居然写信给圣多明各的法兰西角,开头就深情地道: “表姐我的表姐,虽然没法见到您仙子般的气度和容颜,但还是请您允许我在想像里吻您那完美无瑕的脸颊、胸还有足......是的,我会安排船只运载陛下去更安全的佛罗里达的,那里是我公司的势力范围,王后和太子都会很喜欢舒适的那里......我调运粮食和博阿尔内子爵交换,都能谈妥......只求陛下亲笔斡旋,现在我害怕奥皇利奥波德陛下会对法国开战,那样的话,对国王和王后的安全也极为不利的......时机恰当,国王会回到法国边境,只要他能让奥皇退兵,那威信就能立刻恢复,重得人民的尊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3.小丑就是你自己 给表姐郎巴勒亲王夫人的信上贴上了红色邮票后,菲利克斯找到摄政府联络官德.拉克洛,“走,去见平等。” 罗亚尔宫中,平等.菲利普接见了他,菲利克斯直言:“这段时间无论布里索党人如何逼宫,万不可随意对奥开衅。” “对奥的宣战不是告一段落了吗?” 菲利克斯说事态绝不会这样简单,我最近还得到情报,说布里索党人还在策划场对利奥波德皇帝的暗杀,要挑起两国开战。 听到这,平等紫堂堂的面皮都吓白了,说哎呀,外交和国政可不能这样搞,恐怖暗杀来引爆战争,那就是不择手段啦。 “放心,我已经让人去破坏这件事。”菲利克斯说到。otg2ntc= 他对富歇的能力还是放心的。 而这时候,就在近旁不远,王宫集市木廊的某个拐角处,许多商人和市民都在那里交谈着生意,一位盖着头巾的女占卜师坐在毯子上,看着外面街道和花园的熙熙攘攘、尘土飞扬,摩挲着手里的水晶球,喃喃自语道:“我预言里的第一颗星辰,要陨落了啊!” 利奥波德皇帝的异动,让布里索等人又抓住了机遇,他们伺机在立法会议或俱乐部再度大肆宣扬,说奥地利军事威胁在即,但我国居然还愚蠢地准备着进攻皮埃蒙特,“假若近十万奥地利训练有素的军团杀进来,光靠杜穆里埃将军的三四万北部集团军,该如何抵御?” 对此菲利克斯也感到棘手和被动。 丹东、罗伯斯庇尔也开始动摇,因利奥波德皇帝的态度似乎越来江浙湖汉北越强硬,还公开发出照会,勒令法国限期恢复德意志贵族在阿尔萨斯的权利,于是乎宣战问题上,丹东也劝菲利克斯,“明哲保身,别逆流而动。”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至于罗伯斯庇尔,他正在疯狂攻击追捕国王不遂的拉法耶特,声称这位是有意放过路易十六的,闹到拉法耶特孤身来到立法会议向诸位议员辩解的程度。作为舆论专制者的罗氏,必须要不断开炮,形成报刊和俱乐部的飓风,才能让自己愈发有份量,过去的整个三月,他发表多篇言辞犀利的演说,几乎都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有各种各样的表达句式,但主题如一:“拉法耶特,就是敌人!” 罗伯斯庇尔翻出旧账,说血腥镇压南锡兵变的布耶侯爵虽已伏法,但还有个人继续戴着“两个世界的英雄”面具逍遥法外,那便是拉法耶特,他要为死难的及被判服苦役的士兵赎罪,“我发现揭露他比揭露这个世上所有的国王都要危险”,“拉法耶特让我们的周围都是敌人,都是杀人犯,他是迄今为止所有反革命阴谋的庇护者和策划人”,“在自由之敌出现的任何地方,拉法耶特都是所有敌人里最危险的一员”云云。 然后罗伯斯庇尔声嘶力竭地喊叫:“你们要对奥地利开战要对科布伦茨开战,那好哇!北方集团军的指挥参谋部里,大部分都是拉法耶特的追随者和私兵,开战就等于失败!”罗氏还习惯在发言里反复提及,有刺客埋伏在道路的阴影里,准备随时将淬毒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虽然罗氏和“人民之友”马拉很多地方不同,但却有一点相同,都认为到处存在要杀他们的凶手,生命时刻遭受威胁,为此不惜捕风捉影,风声鹤唳。 马拉现在多数时间还躲在屠夫家的地窖里不肯出来。 罗伯斯庇尔则喊到,在雅各宾派一侧能通行马车的大门处,潜藏着三名戴肩章的人,“他们很可能就是拉法耶特的部下,想要掐死我,因为我揭穿了他们的面具。”结果许多旁听的市民,特别是妇女,包括凶悍的德发日太太,提着杀猪刀和平底锅,浩浩荡荡护送罗伯斯庇尔每天出入俱乐部。 可这次罗伯斯庇尔有些过火了,他扩大了打击面,不但骂拉法耶特,所有贵族将帅都在他攻击的火力圈内,他攻击杜穆里埃将军是个“二流军人,毕生以出卖情报和做密探往上爬”,又骂吕内克将军“是个任凭拉法耶特操控的可怜傀儡,杀人工具”,罗尚博将军则是“浑浑噩噩,全然副贵族作派”,连呆在中部集团军的路易.菲利普少将也未能幸免,“纨绔子弟,如果敌我军队互相换面旗帜,他都不晓得身处何方”。 于是吉伦特党也趁机抓住这个机会来反罗伯斯庇尔,因罗氏先前反战言论彻底开罪了这群来自波尔多的律师们,这次反击的声势极其汹涌浩大:加代披上“马甲”,在《巴黎日报》上痛骂罗氏,“啊!罗伯斯庇尔先生,您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拉法耶特刚刚带领军队回来,士兵们对统帅的信任来源于他们对他的尊敬,难道您认为,每周您有四次在俱乐部里开腔诽谤各个将帅,士兵还会对他们给予信任吗?没有这种信任,士兵们还能打胜仗吗?您口口声声喊着军队打不赢,可整天在损害军队士气和将帅名誉的不正是您本人吗?要是真的军队失利,您又该吹嘘自己神机妙算,整个俱乐部里就会又充斥您那粗俗平庸的叫喊,罗伯斯庇尔,靠您的嘴巴是打不赢战争的。如果您继续恶语中伤任何一位要依靠威信拯救国家的将帅,那么您就是个居心叵测的人,危害国家的小丑就是您自己,我保证 要向京城所有正直人士揭发您!” 加代的这封匿名文章很巧妙,他敏锐感觉到:和罗伯斯庇尔在俱乐部里正面辩论根本无济于事,对付这种人,就得抓住他沽名钓誉的痛脚下死手。 果然,这文章发表后,罗伯斯庇尔明显被挑衅了,他要求在俱乐部就此事进行驳斥演说,并把稿子刊行,但吉伦特党人下手收买记者和报社,罗氏很快就得知自己的言论没法发表,他缺乏个归自己掌控的报纸——正如劳馥拉和菲利克斯所建议的那般。 雅各宾俱乐部也被吉伦特党渗透,平日里就对罗氏不满的罗埃德雷、科洛还有个叫卢韦的小个子作家,都乘机轮番上阵,落井下石,尤其以卢韦最为凶狠,卢韦是位个头矮小、气色不佳,并且头发稀疏,眼睛高度近视的人物,平日里不太敢演说,就呆在通讯委员会里,做些默默无闻的贡献,当他得知阿尔萨斯遭受利奥波德皇帝威胁时,就私下地寄了封信给斯特拉斯堡的分部,在信里直接说“在巴黎的总部里大部分会员是赞同对奥战争的,先前我们本着爱好和平的愿望,压制了战争,可那德意志皇帝居然得寸进尺,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是这封信,让整个俱乐部炸了锅。 也让罗伯斯庇尔遭遇了第一次惨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4.翻船 卢韦的信被布里索抓到,于是吉伦特党开足火力,在《法兰西爱国者报》大肆赞扬卢韦的爱国主义精神,把他捧上了天,卢韦也是受宠若惊,自此和布里索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吉伦特党开始全面渗入雅各宾俱乐部。 而之前也提过,雅各宾俱乐部的实权是掌握在通讯委员会手里的,这二十名委员给各地分部的信件,如同“圣旨”般有效,果然卢韦的信在阿尔萨斯掀起了主战的强大浪潮。 对此罗伯斯庇尔大发雷霆,他狠狠质询通讯委员会,“为什么卢韦委员没有通过在委员会和总部全体成员宣读环节前,就私下寄发书信?并且使用完全和之前总部决议相违背的言论,去指示斯特拉斯堡分部的活动!这是什么居心!” 当轮值主席巴齐尔问该怎么办时,罗氏做了件可以说是公然的侵占通讯委员会职权的举动,他提议由他来重新起草给斯特拉斯堡分部的信件,追回卢韦的那封并作废。 这种事罗氏首次做,不过能想见的是,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 通讯委员会顿时哗然,他们对此表示强烈的异议。otg2ntc= 罗氏就准备压制住局面。 可此时不同往日,局面已发生变化,俱乐部委员里的卢韦、拉苏尔斯、科洛、巴雷尔已被吉伦特党给拉拢,组成“四人帮”,这样布里索可以不出席,也能得到他们的忠诚协作,而罗伯斯庇尔的拥趸们,有的在立法会议当议员无暇分身,有的则健康欠佳,实则只剩精力无穷的罗氏孤军奋战。 “布里索四人帮”里,卢韦擅长舞文弄墨,巴雷尔则八面玲珑,且难得地整日呆在俱乐部里忙乎,他俩就又将委员会的大多数中间派,如邦卡尔、布瓦居翁、梅香、波尔维雷尔、桑克拉托斯等拉入圈子里。 这次啊,是四人帮和中间派,一起抵制罗伯斯庇尔。 主席巴齐尔刚想让罗伯斯庇尔先发言,卢韦就冲上讲坛,要求让江浙湖汉北自己先发言。 倾向罗氏的巴齐尔,就表态说让罗氏先说。 观众席和通讯委员会里立刻爆发了嘘声和不满,支持罗氏的则发起反击,双方言语都越来越激烈,甚至要大打出手。 卢韦便直接在一片哄笑和埋怨声里,手舞足蹈,破口大骂,不过他对罗伯斯庇尔的攻讦倒算是恰如其分的:“你质疑委员会?你又是谁,你有什么权力写信去分部?我知道罗伯斯庇尔的舌头停下来休息时,身体可没有停止,你不是俱乐部主席也不是通讯秘书,你却坐在主席台上最显眼的位置,你那双眼睛在大厅内扫来扫去,你希望听众为你痴迷,向你迎合,对你致敬。在这里,你向崇拜你的男人扫一眼;在那里,你向仰慕你的女人看了两眼,这就成了你对他们的奖赏。你有二十个助手,每天都陪你来,你向他们传达命令,他们不断地转换座位,有重要场合时他们能换二十次座位,能在二十分钟内跑遍整个会场,到处替你控制局势,你无所顾忌地打着手势,示意哪些人可开腔,或者哪些人该闭嘴。你现在更厉害了,不但能代替通讯委员会起草去分部的信,还能命令主席该不该将议题付诸表决!这俱乐部,到底是不是罗伯斯庇尔先生的私有财产?我先请就这个议题进行表决。” 整个场面混乱起来,有吹口哨的,有叫骂威胁的,还有惶急不知所措的,罗氏高喊现在大家情绪都不稳定,今日可以罢会。 可就在这时布瓦居翁委员说,斯特拉斯堡分部恰好回信了。 由是大家公开阅读了这封信,信代表了斯特拉斯堡乃至整个阿尔萨斯民众的心声:“拯救祖国仅仅取决于一项措施,那就是战争。为了巩固宪法,为了不让革命被扼杀在摇篮里,为了维护我们民族的生存,我们需要战争,法兰西民族有包括我们阿尔萨斯人热忱无比地希望开战,自由女神渴望看到革命的士兵和专制主义喽啰互相较量的时刻尽快到来。” 信件撰写人的签名有两个,一个是斯特拉斯堡国民自卫军的工兵上尉叫鲁热.德.利尔,一个是步兵上尉安德雷亚斯.霍夫曼。 当这代表民众心声的信被读出来后,罗伯斯庇尔脸面顿时挂不住了。 而吉伦特党的加代,这位在演说辩论里曾让罗氏最惧怕的对手,则像名伺机出剑的武士,一下子跃到高高的讲坛上,说我要发言。 罗伯斯庇尔企图阻止,便提议巴齐尔主席,说有人蓄意在俱乐部内制造分裂。 可加代却大喊:“罗伯斯庇尔先生动辄占据讲坛四五个小时,却不能容忍我几分钟的话语?” “让他说,让他说!”很多非罗氏宗派的会员也受不了这种霸道,都站了加代的台。 “我要揭发罗伯斯庇尔,这位满口自由、保正和阴谋的街头演说家,他总是把个人荣辱置于国家之上,他总是喊着自己的爱国主义,却抛弃民众的真心,抛弃人民赋予的岗位。是的,我要揭发他,不管这是他的野心,还是他的灾难,他已然成为人民崇拜的偶像,他会沉迷这种角色不可自拔。我奉劝你罗伯斯庇尔,出于对自由的尊重,你该自行退隐,因为要为人民服务,就得避开人 民对你的崇拜。” 罗伯斯庇尔面色铁青,他第一次显得无言以对。 阴阳怪气的巴雷尔则趁机叫起来:“快点啊,加油罗伯斯庇尔,把这场无谓的风暴结束掉。唉,我真的不相信罗伯斯庇尔先生是想当偶像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个沽名钓誉的野心家,那我们一起把他从塔贝尔悬崖(古罗马城邦处决犯人的地方)上推下去吧!可我真的不信,不是吧不是吧,还有人真的以为他是这样的?唉。” 最终,罗伯斯庇尔大败亏输。 当他在拥护者簇拥下,回到杜波莱家里后,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流鼻血个不停,脸色惨白到吓人,把杜波莱太太和埃兰诺尔小姐心疼得够呛。 陆军大臣纳博讷伯爵趁机反攻,再度向摄政府提出对奥宣战、委任拉法耶特为帅的请求,这次巴黎报纸全都沉默,不知该怎样表态,但觉得这是场阴谋的罗伯斯庇尔又宣称:拉法耶特当初当选三级会议代表,并成为国民自卫军司令官就是伪造的,是巴依掌控下的巴黎市政厅策划的。 斐扬俱乐部里,前巴黎市检察长迪尔.德.隆尚亲自在报纸上提供强有力证据,驳斥了罗伯斯庇尔“蓄谋已久的恶毒攻击”,很多巴黎积极公民也喧嚣着,敦促罗伯斯庇尔在法庭出示证据,并和拉法耶特当面对质,不然就要以损害荣誉罪起诉逮捕他。 罗伯斯庇尔只能窝在杜波莱家里高挂免战牌,又流了许多鼻血。 “乱说话。”得到消息的菲利克斯,在“大穹顶会”秘密聚餐时就这样对丹东和塔列朗讲,显然对罗氏颇有埋怨。 塔列朗则直接劝菲利克斯改弦更张:“这次别站在罗氏一面了,谁都知道对奥战争无法避免,一旦战争同时成为双方共通的愿望,就没什么力量能扭转啦。” “那我们改动下预案,最起码,绝不能让拉法耶特掌握北方集团军。”菲利克斯叹口气,退而求其次。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5.搞媒体 塔列朗就说,那必须先让杜穆里埃或路易.菲利普打个胜仗,我国百姓因八年前抗英援美战争的胜利,对拉法耶特、罗尚博等人的指挥能力还是推崇备至的。 “哪怕杜穆里埃参加过七年战争也不行?” “嗨,谁会崇拜一场失败战争里的将官呢!”塔列朗所言在理。 菲利克斯听得心烦,夹着雪茄抱怨说,“为什么不一步到位,要是我,直接让拿破仑.波拿巴当陆军中将,什么利奥波德、腓特烈都一炮扫空。” 结果塔列朗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菲利克斯提的这位是谁,然后他笑道,区区位领着半俸的炮兵少校,法国满地走,巴黎的民众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会服他呢? “他的战争能力非常强。”菲利克斯还在赞美。otg2ntc= “够了够了。”塔列朗的语气有点儿呻醋的味道,“我现在是外交部长菲利,等到我成为御前会议宰相时,那拿破仑能晋升为中校就不错了,这辈子难道你还认为我会在他手下做事情?想都别想——听我的,去找吉伦特党握手言和,表态支持战争,并推选杜穆里埃为帅,菲利普全家恕我直言,都不行。” 很快的,菲利克斯、塔列朗,在圣勒男爵夫人的引领下,出现于罗兰夫妇的沙龙里。 罗伯斯庇尔也准时赴约了,据说罗兰夫人传唤他,“就像是传唤位仆人似的”,他就雇马车奔来。 并且罗兰夫人在高谈阔论时,罗氏就戴着精美的假发,并着长筒袜的细腿,有时温柔地俯下身,肘部搭在椅背,立在她座椅边毕恭毕敬地聆听。 这段时间罗氏很少去雅各宾俱乐部,原本每周四次的演讲减少为江浙湖汉北了每周一次,对这样的异变很多会员表示“天都要塌了”,妇女们就天天堵在俱乐部门口喊着要着“我的罗伯斯庇尔”,有次卢韦受不了,提议俱乐部此后要拒绝女性进入,结果差点被妇人拖出去游街。 https:// 对此吉伦特党人无不失笑,都认为已降伏了罗伯斯庇尔。 只有菲利克斯安排丹东先生,私下地联络罗贝尔和埃贝尔的报社,替罗氏挽回了些许颜面,尤其是素来激进的埃贝尔,这次倒是在《杜申老爹报》上替罗氏仗义执言,“罗伯斯庇尔是个无可指摘的家伙,他可能会犯错误,可他的本意是善良的。即使他说了我的坏话,我会生气,但我不会嫉恨,还会原谅他,只要我接下来做得更好就可以了。” 针对有人污蔑罗伯斯庇尔曾收逃亡王室的钱财,不遗余力攻击拉法耶特的言论(众所周知,王室最恨拉法耶特侯爵),埃贝尔又怒斥:“你们不该说罗伯斯庇尔是个藐视一切财富的人,或者是野心家,他只是不愿和瓜分人民胜利果实的盗贼们同流合污而已,否则他能够开100家像玻璃厂街杂货店那样的糖果铺子,能开100家像杜邦厂那样的印刷所。为了更好关注人民权益、为了更好追查国家叛徒,他不惜放弃公职,而那些为了获得部长大臣职位而先来讨好人民的家伙,才是野心家。没错,你们知道我指的是哪些人。” 对此有些感动的罗伯斯庇尔便真的考虑办自己报纸的事来。 名字他都想好了,原来准备叫《检察长报》,但现在罗伯斯庇尔已辞职,故而改为《致选民们》。 万事俱备,但只差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罗伯斯庇尔最早考虑的合作人选是马拉,但很快就告吹,因为两人根本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且都有极强的控制欲。 其后是罗伯斯庇尔的校友德穆兰,不过德穆兰这时的手头也很紧张,据说他还问过罗氏办报的精神宗旨:“亲爱的同学,你有精力投入到报社工作里吗?” 罗伯斯庇尔点头,回答说:“本来我若是当省法院检察长的话,那我白天时间就得花费在工作岗位,夜晚部分时间则在俱乐部,也就是用在革命事业上。现在我辞职,就有大把精力来报社,来捍卫人民的权利,为人民发声。” 德穆兰又问,那报社里,你我是什么关系呢? 罗氏不假思索:“撰稿和报社管理都该归我,至于你亲爱的卡米拉,你负责清样、印刷和推销就可以。” 德穆兰默然......他算是明白,适合罗伯斯庇尔的,只能是一份可以由他一个人绝对控制的报纸。 这样两位同学合作办报的事也黄了。 罗兰夫人的宴席上,菲利克斯微笑着,有意坐在罗伯斯庇尔的身边,关心地问他,报纸的事有无着落? 对方摇摇头,苦恼地说自己的个人财产还没法独自承担报社的费用。但同时罗伯斯庇尔又很有自信,“巴黎的报纸多如牛毛,缺的不是纸张也不是金钱,缺的是优秀的撰稿人。我这样的名字,就能吸引大批的读者。” “巴黎市政厅政治司(类似宣传口)的博纳先生,市长有否印象?”罗兰夫人趁机先问菲利克斯。 “哦,知道。” “那听好了罗伯斯庇尔先生,博纳先生和杜穆里埃将军很有交情的,现在将军在北面集团军,掌握着几十万军 费,如果您愿意,我让博纳先生择日登门造访,襄助您办报的事。”罗兰夫人看起来对罗氏很喜欢很热情。 那边,菲利克斯和塔列朗只是笑,心里都想:“妈的,这个娘们都插手到部长会议和军费里来了,作为女人最好有些自知之明。”然后他俩把目光转向了罗兰先生。 然罗兰先生却颇为得意地说:“我的夫人对内政部乃至国家的事,并不算外行。” 等到出门后,菲利克斯戴上帽子,就在马车边对塔列朗嘲笑说:“我从当初去里昂就觉得,罗兰夫人调制的菜肴是真的难以下口。” “可不是?她一边像个小布尔乔亚子女般要入厨做饭,一边在锅灶旁还装模作样地读莎士比亚读普鲁塔克的《古希腊罗马伟人传》,结果两样事都做不精。” 但两人还未曾想到的是,罗兰夫人可不仅仅满足于在沙龙上呼风唤雨,接下来她“回馈”了菲利克斯的盟约,居然能指使布里索、韦尼奥等串联国会,集体弹劾陆军大臣纳博讷伯爵,理由是怀疑他挪动军费,经查证果然如此,纳博讷伯爵只能请辞,他一旦下台,菲利克斯便趁机把摄政府给“围住”,不让平等.菲利普得到任何外来的影响,而失去内援的拉法耶特侯爵果然无缘军队总指挥的任命。 摄政府便只能任命杜穆里埃兼任陆军大臣和北方集团军司令官。 但菲利克斯也没闲着,他极力撺掇平等,提拔先前进入尼斯城的拿破仑,晋升为中校,代理指挥所谓的“南方小集团军”,就地编组训练,随时准备策应其他战线。 “你品味真的是顽固,这样看重个科西嘉穷小子。”塔列朗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6.吉伦特党内阁 1791年五月中旬,法国的政局顺利按照吉伦特党的念头迅速演变着。这个党派,已成某种程度的“卡宾内党”(cab,即内阁),也即是说倚靠组阁这样的事,来操控国事。 罗兰先生就是在御前部长里的代表,这位虽年近六十岁,但体魄依旧强健,品德也足以称得上高尚,但既然得了个加图的绰号,却没加图的计谋能力,做事情就只能吹吹自己的德行而已,罗兰夫人都毫不客气地评价丈夫:“他是个无趣而惹人讨厌的家伙。严肃高峻,自诩高古,宛如个古代的清洁教派。”罗兰先生的女儿也说,“我爸爸很是讨厌,他时常骂我。” 每次御前会议,摄政平等主持任何话题,罗兰就只是骂,如果平等去问他如何解决,他还是骂,他看平等.菲利普,就像是对自己女儿般,不加管教和教育,只会骂而已。 闹到最后摄政平等就对其他部长说:“如果哪天我溺水,罗兰先生就在我旁边,他会看着我沉没并不间断地骂我,骂我为何会蠢到落入水里,但绝不会伸出手来拉我把。” 倒是巴黎市长菲利克斯,和外交部长塔列朗,会说话,又能办事,所以摄政有什么想法,也就乐意这两位分享。 不过这倒不妨碍罗兰为首的吉伦特党占据法国内阁要津,这群人otg2ntc=就在韦尼奥的家宅里拟定阁臣名单,一如当初菲利克斯做的那样,可却比菲利克斯要过分,他们天然排挤其他党派,斐扬俱乐部的立宪党被踢出去,雅各宾俱乐部的其他派别也被踢出去,菲利克斯的朋友丹东想入阁接替为司法部长,也被踢出去——司法部长的位置,韦尼奥说了,必须要波尔多人来干才行,他们属意于名好好先生,当过波尔多检察官的杜拉通。 气得丹东也大骂不休。就连塔列朗也感到不安,觉得自己的外交部长也保全不了多久。 因为国民立法会议和雅各宾俱乐部,现在也收到吉伦特党的影响和操控,这个党表面是布里索和罗兰的,其实幕后却掌握在三十七岁的罗兰夫人手里。 罗兰夫人面容尚算姣好,皮肤虽黑些但因保养得当,也算细嫩,加上善卖弄风情文化,能讨论政事,描绘起政治蓝图来是滔滔不绝,辩才无碍,而这点又是朱斯蒂娜和斯塔尔夫人等不擅长的,在立场上罗兰夫人当然也是古罗马共和派,她来到巴黎后把长发剪了,留短发,自命为“罗马女英雄”,后来索性连“女”字也舍弃了,要求别人喊她“罗马英雄”,但现在既然是吉伦特党组阁了,罗兰夫人又闭口不谈共和制,倒颇乐意与君主制的变体“摄政府”合作——罗兰夫人靠着容貌、手腕和口才,拉拢着党内的青年,如巴巴鲁,如蒲佐,如布里索,现在连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也是她沙龙的常客,她指使这些青年在国会或俱乐部里发难,来决定阁臣的人选,等到国政不利时,她便再换一批阁臣,掌控依旧。 不过,塔列朗暗地里嘲笑罗兰夫人道:“她装作是个政治家,装得也很像,但她骨子里还是个女流。” 菲利克斯则笑道说:“曼侬.罗兰和我老婆最大的不同就是,我老江浙湖汉北婆有本钱开百货商店,而她只能在政治场里打滚厮杀。”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话语虽然毒辣,但也一针见血。 出身小手艺人家庭的罗兰夫人的性情过于混合,热心但又放任,律己甚严但同时又喜欢调情,慷慨激昂但又工于心计,有时大家都糊涂时她倒看得最清楚,可有时大家都看到危险时她倒成了个瞎子。她虽自诩为古罗马英雄,可通身上下都是女性色彩——做作,好幻想,感情用事,喜欢夸张,当然最大的弱点是不会判断男人,她爱一位男子就会对其心服口服,憎恶一位男子则看不到对方任何闪光点。 除去丈夫外,她身边关系最密切的就是两位青年,巴巴鲁和蒲佐。 巴巴鲁相貌英俊,做事果决,但容易为情冲动。 而蒲佐呢,长相欠佳,但对罗兰夫人那是情比金坚,这种情又是没有任何欲望的,巴巴鲁和夫人不但亲吻过且暗中有了鱼水之欢,蒲佐则不同,他只会坐在那里,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夫人一刻不松,如夫人和别人有言论冲突,他至死都会帮夫人这边,但却连夫人的手都不曾碰过。 现在巴黎最红火的沙龙,就是罗兰夫人的。 斯塔尔夫人已成明日黄花,她情人纳博讷伯爵又被排挤出内阁,落寞之余便去创作小说了。 杜穆里埃在吉伦特党的支持下,成内阁首位后,法兰西对奥地利的态度也空前强硬起来。 很快,杜穆里埃就鼓动国民立法会议,给在米兰城的利奥波德皇帝送去封国书,里面的措辞差不多就是“哀的美敦书”(最后通牒),还问利奥波德道:“在特里尔选帝侯答应不再于科布伦茨收容流亡贵族后,您是否能表态,即放弃所有旨在反对民族主权、独立和安全的所有条约和公约,包括对法国,也包括对比利时,也包括对波兰的......” 数日后,利奥波德得到这封国书,便召集了随从的臣僚来观阅,众人无不大笑,负责情报的官员告诉皇帝:“ 法国京城巴黎全是片乱哄哄景象。听说这位杜穆里埃所依仗的就是整个北面的军队,不过十五万人,十一万步兵,三万骑兵,还有一万名炮兵,划为三个军团战区,从敦刻尔克到菲利普斯堡的战区指挥官是罗尚博(利奥波德说这倒是个对手),从菲利普斯堡到威森堡的战区指挥官是吕内克,他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心腹。而还有支名曰莱茵河军团的,归克勒曼统辖,” “拉法耶特不统军吗?”皇帝问。 回答是,拉法耶特因在之前的政争里再度落败,故而没得到指挥权。 还没等皇帝说什么,伴同来的皇子弗兰茨,一个鼻子很长面容瘦削但又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便激动地喊到“赢定了,杜穆里埃他们那派是法国议会内的左党,听说他当外交大臣时就肃清外交部里的旧官员,现在当陆军大臣便肃清军队里的军官,九千佩剑贵族去除了六千,军纪和战术简直扫地无遗,父皇我们只需一个突袭就能打进巴黎,不过场武装游行,哈布斯堡的荣耀会在吞并法国后达到顶峰,这也了结了我们国家君王多少世代来的宿仇。” “哈布斯堡的霸业根基在欧洲中部,不需要吞并法国。”利奥波德皇帝很冷静地否决了儿子。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7.君合国 弗兰茨本来梦想就是当上“奥地利、法兰西、波西米亚和匈牙利联合皇帝”,谁想被父亲给回绝了,不由得气馁,就说:“那起码也得割占阿尔萨斯和勃艮第,因为那是自古以来神圣罗马帝国不可分割的邦国。” 但是利奥波德皇帝依旧还是那种很冷静的语气:“孩子,对我们哈布斯堡家族来说,波兰的领地,意大利的领地还有尼德兰的领地,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着,有时多一点,有时则丧失一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身为个帝国,你就得适应帝国统治者要面临的东西,即无休止的领土纠纷和外交妥协。过去的时间,法兰西和奥地利始终在角逐厮杀,谁都不会完全占据上风,那你凭借着对方内乱的机会,强占了对方几个省,除去和这个实力雄厚的民族结下没法解决的仇怨外,还能有任何正面的收益吗?记住,在欧洲波兰可以被瓜分,但法国却不可能。” “那我们该怎办?”皇子摊开手,不服气地嚷起来。 “让法国恢复以往的秩序,就带着荣耀立刻退出,如果有必要我们甚至能帮助法国人民制订出部宪法来。”利奥波德皇帝侃侃而谈,看来他即便对法国动用武力,也是适可而止型的,主要目标还是迎路易十六和他妹妹回国复辟。 对此弗兰茨皇子内心是不理解的。 因在十八世纪,侵吞他国,甚至灭掉他国,还是欧洲这块血与火otg2ntc=的铁砧上司空见惯的事。 年轻的侍从官伯爵克莱门斯.梅特涅礼貌地叩门进来,将两封信呈交给了皇帝陛下,“一封是对奥斯曼前线的,科堡亲王与劳登元帅询问您,在和苏丹的谈判中,贝尔格莱德这座千疮百孔的要塞到底该如何处理?” “还给土耳其人。”利奥波德皇帝轻描淡写。 克莱门斯接着又取出一封来,顿了下,就又问皇帝,这封信是从海外的圣多明各来的,写信者正是路易十六。 皇帝郑重地将其拆开。 菲利克斯求了亲王夫人,而亲王夫人则去求路易十六,这位耳根江浙湖汉北软的流亡国君果然来信请罗马皇帝:“之前我还在法国国内时,盼望着奥地利和普鲁士的营救,可我现在于法兰西角,见识到了奴隶暴动战争的残酷与可怕。请别让德国民族和法国民族血流成河,如果您还不曾嫌弃我是个逃离王宫丢弃职守的君王,那就接受我诚挚的邀请,我、您,还有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可以在英国舰队和公使的监督下,在比利时某个地方举办会谈,对于您来说,可以不动干戈,回去妥善解决好波兰问题,对于我而言,也可恢复威信,只要法国留守的摄政府、国民立法会议同意让我回去,我会发誓诚心诚意拥护宪法。” 读完信件后,利奥波德皇帝连续不停地叹息、思索。 表面上他对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是冷漠的,但其实他的关心并不少,只不过方式和当初的约瑟夫皇帝不同。 最终利奥波德将大臣考尼茨、斯皮尔曼,还有年轻伯爵克莱门斯.梅特涅都召集在眼前,拟出个外交方案来: “保持对法国的武力恫吓; 逼迫法国国会接受有路易十六在场的外交谈判,并认可能通过谈判途径解决法奥普的纷争; 谈判成功后,路易十六回国,但不再定都于巴黎,可将王宫安设在贡比涅或者兰斯,避开无政府主义的骚扰; 奥国、普国提供部分军队,担当路易十六的卫护,保护王室三年,经费由法国筹措解决; 其后奥军普军皆归国,不向法兰西提出任何赔款、割地的条约; 原则上普奥都欢迎法国制订宪法,推行立宪制度; 路易十六必须承诺不反攻倒算,不迫害法国的革命人士; 比利时境内的所有大河,均不开放自由通航权,这条主要是为了保障英国的商业利益,免得法、德、比等商船沿着这些河流进入北海,和英国竞争。” 这一系列精妙又合理的内容,让克莱门斯.梅特涅伯爵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激动地对皇帝说:“陛下,您这便是外交的最高境界,我愿称其为‘塔顶鸟瞰’式,您站在个绝佳的观察点,细密观察到了法、英、普、俄等国的纠缠,而又不会陷于到其中遭到蒙蔽。一个国家,扎进战争里有多容易,它想从战争状态里摆脱出来就会多困难,谁都不会希望法国革命成为第二场新教革命,谁都不会希望栽入第二场三十年战争里。” “如果能用和平外交的方式解决争端,那确实是最好不过的。”考尼茨亲王也表示赞同。 “其实就在得到圣多明各这封信前,朕的脑子里宣战还占据着上风呢!你们不用赞美朕,朕只是遇事比其他人多思考了五分钟,来权衡利弊。”利奥波德随即又喊住了克莱门斯.梅特涅,“朕准备去布鲁塞尔。” 克莱门斯立刻再度立正。 “朕要在布鲁塞尔亲自签署大赦令,结束‘列日处决’。” 奥地利的军队在比利时,公开或秘密处决的比利时革命志士的数量已足够多了,这场“列日处决”也该终结。 “陛下 ,如果按照我个人的想法,您不该去布鲁塞尔,只需将赦令交给家父便好。”梅特涅的父亲帝国伯爵乔治,现在就在比利时当总督,官邸则位于布鲁塞尔,“现在那座城市还是撕裂的危险的,保皇派和得到法国影响的革命派纷争依旧。” “克莱门斯,记住,我在当皇帝前,在托斯卡纳建起了个‘模范国’,现在比利时也该如此,秘诀就是personalunion制。” personalunion即“君合国”,两个独立国家通过某种条约同意由一个君王进行统治,实现联合,但又都保有自己的宪法和权力机构,在国际关系上也都拥有相对的主权——可见,利奥波德皇帝放弃了其兄长曾经的政策,他同意给比利时宪法和自治权,这样它就能心甘情愿地留在维也纳的“联邦帝国”中。 而在君合国的体制下,皇帝对下属邦国的巡回和安抚是不可或缺的。 利奥波德皇帝恰是出于这考虑,才要亲自前去布鲁塞尔。 对此克莱门斯领受下来,他快马加鞭地先一步,从米兰疾驰去布鲁塞尔。 不久,布鲁塞尔总督府邸里,克莱门斯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许多被奥军枪杀的反抗人士尸体,就躺在街道边,无人收殓。 “父亲这一切该结束了。” 乔治.梅特涅说,都是军队干的好事,接着这位新任的比利时总督表态:“我要成立个警察办公室,驱逐两拨人,一拨是法国革命党的秘密社团,一拨是法国流亡者的秘密社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8.塔顶鸟瞰 听父亲这样说,克莱门斯安心下来,他对父亲办事能力没有任何怀疑。 等克莱门斯说出帝国皇帝真实的对法策略后,乔治.梅特涅总督有点忧虑地问:“这个外交方案是非常优秀的,可是却不符合帝国内部的状况。” “父亲,我认为这属最完美的‘塔顶鸟瞰’式......” 还没等克莱门斯把这话给说完,总督就用种悲凉的语调解释说,皇帝陛下此举确实能给整个尼德兰带来光明,却会给哈布斯堡本身带来不幸,一些人会对他感到愤恨,因为认为他行动力度不够,比如独立抵抗人士,又比如法国流亡者;但又有人对他忧心忡忡,认为他做得过火,譬如帝国内的守旧官僚们。 克莱门斯也沉默了,是啊,塔顶鸟瞰,精妙的观察点,但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哈布斯堡帝国内所要面临的局面。 “不管如何,尽快驱散布鲁塞尔附近的法国流亡者,他们的数目otg2ntc=已到了接近五千,简直无法无天。”总督立刻打铃,叫来警察处理此事,还得寻求军方帮助,随后就和儿子克莱门斯筹备整座城市迎接皇帝的庆典仪式。 奥地利的照会国书甫至巴黎,国民立法会议七百多名议员,还有城内大小俱乐部就吵疯了,远在圣多明各满是黑奴暴动的岛屿,路易十六居然冒出头,要调停奥法间的危机,吉伦特党声色俱厉,指谁在此刻再被路易十六蛊惑,谁再反战,就将谁当叛国者来处理,布里索高声疾呼,要求立法会议现在就通过这条法律。 巴黎西的长野赛马场边,热浪翻滚,又到了每年的初夏时分,一所被没收的修道院树荫下,平等俱乐部和雅各宾俱乐部正在联欢,挨近跑马场栅栏前,竖着一排靶标,菲利克斯戴着圆草帽,只穿着件条纹衬衫,背带裤,他身旁则是罗伯斯庇尔,卡着墨绿色的眼镜,来抵御亮得刺眼的日光。 菲利克斯心情不错,他对国家到底接受路易十六调停与否并不关心,但既然这场外交斡旋奥地利、普鲁士、英国等都参与进来,那两个月时间是必需的,有这时间,他可以完成对中部集团军的军需供应,其后便能向皮埃蒙特进军,那利奥波德皇帝愿意不愿意为这个北意大利国家深度介入战争呢?菲利克斯有信心给出否定的答案。 毕竟对哈布斯堡来说,意大利领地的频繁得失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个外国呢。 “马上,俄国的女皇必定对波兰下手,普奥两国不会在西线投入江浙湖汉北过量的资本。”菲利克斯低声说,罗伯斯庇尔也听在耳里,接着他端起把比1777燧发枪稍短些的步枪来。 https:// 这是凡尔赛兵工厂的师傅献给两个俱乐部的礼物,“凡尔赛式线膛枪”,精美准确的膛线,牢实可靠的击发率,还配备威力强大的弹丸。 菲利克斯轻轻松松,就打出一枪,清脆的响声,对面的靶标被打得粉碎,青烟给风即刻卷走,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啪啪啪啪。”林荫下,举着各色阳伞的女士们都为射击手鼓掌。 梅坐在木椅上,鼓掌鼓得尤为从容而缓慢,彰显她的身份与众不同。 “枪是好枪,就是制造起来太费工时,还是1777小姐更适合军团使用。”菲利克斯将凡尔赛步枪放下,评价说。 随后,夏尔谢尔兵工厂的“礼物”也出现了,一种一分钟内即可发射十二发的转轮枪,它其实是对本世纪初英国帕克尔枪的改进版,火药威力更大,并且转轮装弹量也增加了。 连续有节奏的“咚咚咚”响声里,夏尔谢尔转轮枪旁边,试验者摇动把手,架在三脚架上的铜质枪口喷射着火舌,对面的土垣被打得飞溅不已,旁观的女士们都发出哦哦哦的惊呼声。 “很好的武器!保卫法兰西自由的武器!”菲利克斯夸赞道。 但其实没人知道,找路易十六斡旋的就是他。 可罗伯斯庇尔却忧心忡忡,他举起把手枪,俨然副和人决斗的架势,努力用高度近视的眼睛对焦,向靶标开了枪,枪声后,靶标却纹丝不动。 轻微的嗤笑声想起,可罗氏却用尖利清脆的嗓音接着说:“这种线膛枪和转轮步枪都不该使用,在场的诸位也有理由将其保密。要问我原因的话,那就是越先进的武器就越危险,在它保家卫国前,反革命分子往往会率先用它来镇压人民。” 菲利克斯在心底说卢梭主义分子都这样,他不以为然的同时,在表面上还迎合了下罗氏,随即他就劝解对方道:“北方集团军不太值得信任,所以趁着马上第二次革命同盟节,我们将各省来到巴黎的国民自卫军集结起来,组成支五万到六万人的预备军,支应可能出现的战争。” “难道巴黎这座五六十万人口的都市,没有保卫自己的办法,还得倚靠外省同盟吗?”罗氏反驳说。 菲利克斯就说革命绝非巴黎一地的革命,当务之急是要把全国都送进“不自由毋宁死”的高昂状态里。 说完,菲利克斯将重新装填好的凡尔赛线膛枪举起,又是一发,再度命中靶标! 比利时布鲁塞尔,气势宏伟的总督政务厅前,在成群羽毛艳丽、军服威武的轻骑兵保护下,帝国皇帝利奥波德和另外位妹妹,也是尼德兰摄政女王克里斯蒂娜,并肩坐在辆敞篷马车上,因天气的炎热,皇帝和女王的表情都有些呆板,礼服内的汗水已流淌得够多的了,克里斯蒂娜的小冠冕也沉重地压迫着自己的脖子与肩膀。 举着比利时各省各城旗帜的“民意代表”们,则齐声高诵,吹捧着哈布斯堡皇家的丰功伟绩:“吾皇治下,家国安康,城乡繁荣,医治创伤,降伏妖魔(指革命),精神兴旺,铲除罪恶,世态和祥,旌旗招展,斗志昂扬,消灭盗匪,胜利在望,千秋万代,万岁吾皇!” 随即乐队则拉出了激昂的曲调,指挥家挥动拳头,嘹亮地配以歌词: “起来啊,朋友们! 使劲地唱起欢快的歌。 所有的感谢送给让我们幸福的人。 在我们的喜悦里中 伴着双簧管最柔和的和弦欢呼吧,朋友们。 千百次高呼, 利奥波德皇帝万岁! 皇帝利奥波德万岁!” 人群内,一位旁观者随着这调子哼哼,而后掏出铅笔和草稿纸,把这首歌的词改动掉了。 马车停下。 骑兵们的战马也嘶鸣着,在原地踢打着蹄子,和石头街道应和着,发出阵阵响动。 就在总督府所有官员都涌下台阶,皇帝马厩总管打开车门时,一名男子突然从人群里闪出,并扔下了手里的花束,惊吓声里,他臂弯里赫然横着把双管火枪!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9.二杀手 乔治总督麾下的警员一拥而上,训练有素,其中名勇敢的直接扑向那刺客的枪口。 而画面定格的瞬间,利奥波德皇帝刚保持起身下车的姿势,还牵着妹妹的手。 “砰”的巨响声,那刺客开枪了,同时他的枪管也爆裂了,伴随着细碎的血肉,扣扳机的手指被炸掉,脸被迸出的枪管碎片划得血肉模糊,仰面就倒在地上。 “控制住他!”虽然同样被枪管碎片给划伤,但数名警察还在扑过去死死压住这位,又从其身上搜出把用油水或其他什么毒药浸泡过的匕首,咣当扔出,一名警探一脚踩住。 人群骚乱不已,骑兵们则不受控制地跑动起来,努力要把皇帝给保护住。 利奥波德皇帝和克里斯蒂娜女王,都怔在原处,在那短短半分钟otg2ntc=时间,可能保持不动是最明智的行为。 这位刺客真的是倒霉,原本为了保障成功率,特意携带了把双管枪,且都有线膛,孰料居然炸膛了。 乐队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呢。 “把他拖下去,到总督府内审讯。”乔治.梅特涅喊到。 而克莱门斯则快步带着其余警察,往皇帝马车跑去。 “没关系的。”皇帝转头,率先拍着妹妹的手,安慰说。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结果就在这一秒,车后一名戴黑色马鬃尾头盔的护卫骑兵,纵马靠近,拔出所佩的手枪,对着皇帝的后脑勺。 克里斯蒂娜先看到了这幕,她瞪圆双眼,想要呼喊但却因极度的恐怖而无法出声。 闷闷的枪声,被警察的哨声和市民代表的喧闹,及乐队的音乐给盖住了。 甚至很多近在咫尺的骑兵都在晃悠,眼睛全盯着外围,没想到皇帝就在车上遭到刺杀! 利奥波德的身体向左倾斜,一只手还搁在马车的车门边沿,另外只牵着妹妹的手则放开,子弹打入他的头骨,是从左耳和后脖间进去的,右眼眶突出,看来子弹在他的脑袋里搅动几番,在这里被卡住了,瞬间皇帝充满智慧的头倒向前方,下巴垂在胸前,假发也滚落下来。 克里斯蒂娜终于叫出了声。 那表情凶狠的骑兵,扔下骑兵用的手枪,拔出了佩剑,喊到:“革命万岁,雅各宾主义万岁!”对着尼德兰女王刺去。 克里斯蒂娜抬起胳膊挡了下,剑刃擦过去,击中她的面颊,女王咕咚下倒在车厢里,血染红了她的礼服。 这会一名叫爱瑟尔曼的骑兵军官才反应过来,迅捷拔出刀来,一刀把那伪装成骑兵的刺客给砍落马下。 这下,整个扈从队伍宛若蜂群失去自己的蜂皇,目睹这一切的克莱门斯连声惊呼天啦,警察和骑兵们手忙脚乱,拉开车门,将中弹的皇帝给抬出,又有几人从内里总督府邸搬出床板上,把皇帝扛着,送入到大厅房间里,到处都是“医生来啊”的叫声。 克里斯蒂娜虽然受伤,可却并无大碍,只是破了相。 当医生们赶来时,便检查了皇帝的中弹部位,看到并没有穿透而出的伤口,便断定子弹还停留在他的右眼处,“脑损伤无疑了。”主治大夫沉重地说,许多在场的帝国将军和官员顿时落泪,“陛下不会幸存了!”他们纷纷脱帽以示哀悼。 可抢救还在继续,根据助理医师的记录,皇帝的右眼开始发黑,时不时会有嘶哑的呻吟,脚心彻底发亮,脉搏已低微到可怕,“看起来很痛苦,好像灵魂在弹孔里飞速消散在这座大堂中。” 弗兰茨皇子一行,并未伴同皇帝前去布鲁塞尔,而是准备返回维也纳,得知这个噩耗后,皇子马不停蹄,来到了这座比利时都市,当他抵达时,金碧辉煌的总督府宛若个华丽的棺椁,医生早一天已宣布“皇帝陛下驾崩”,停放他尸体的房间入口,乔治.梅特涅和克莱门斯.梅特涅这对父子,及老臣考尼茨亲王都在那里,脸色悲戚,不断在胸前画着十字。 而弗兰茨皇子进入时,冷冷地对这群人说了句:“看吧,这就是personalunion。” 等到皇子和他最信任的太傅,即ajo,保拉.科洛雷多.舒瓦泽伯爵走到房间里后,克莱门斯淡淡地,以一种预言者的语气说:“皇帝驾崩,他用和平方式解决欧洲争端的梦想,也随风而逝了。” 谁都不曾想到这样的意外,会强劲地修正历史的轨道。 然而更为意外和魔幻的,还是在对两名刺客的审讯结果上。 第一名刺客的身份简直眼花缭乱,他叫伊利奇,嗯,是个塞尔维亚青年,曾在奥地利军队里短暂服役过,和奥斯曼作战,两国停战后,他加入了塞尔维亚的秘密建国会社,并且这个会社内部会议,将贝尔格莱德城定为“京城”,但利奥波德皇帝先前却把这座要塞归还给土耳其人,伊利奇和他的会社气愤难当,认为利奥波德卖了他们民族利益,决定要刺杀皇帝,据信还得到过比利时雅各宾分子的协助——其实就是吉伦特党,杜穆里埃将军和伊斯纳尔,买通名旅馆老板和军械师来帮忙伊利奇的刺杀。 不过奥地利警察还不清楚的是,伊利奇的双管火枪为何会炸膛,伊利奇说,这枪支是他和军械师反复确认挑选的,质量精良,完全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 但菲利克斯指派的富歇却清楚:没错,得到“破坏吉伦特党刺杀计划”指令的富歇,白日在立法会议参会,晚上就指挥巴黎邮政司跟进这件事,很快掌握了伊利奇的动向。 富歇的举措很简单,他花重金买通了那旅馆老板,老板临时反水,在枪支里做了手脚...... 然而,菲利克斯和富歇也没法料到,想要利奥波德皇帝命的仍有他人。 第二名刺客,即假扮为匈牙利轻骑兵的,居然是来自法国流亡者群里的罗尔男爵!这位贵族先前曾到米兰,想请愿让皇帝武装干涉法国革命,但却被无理驱逐。 “你是因为这个,才被科布伦茨的阿尔图瓦伯爵收买,想通过刺杀吾皇的行为,让法奥开战的?”可怪的是,在警察部门的缜密盘问下,罗尔男爵还是那句话,“我是混入逃亡者队伍里的雅各宾分子,我是为了革命来取奥地利皇帝的性命的。” 警察可不信这鬼话,是严刑拷打,然后罗尔男爵便改口: “没错,我是流亡贵族,我在国内的妻子儿女全都被村口卑贱的屠夫、裁缝组成的什么委员会给控制住作为人质,我没办法,只能来干这事,如此他们才能活命。” “谁指使你来的,报出姓名来!不然我们可不会采信!”揪住男爵头发的警察,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殴打着。 “是该死的革命指使我来的。”可罗尔男爵笑着,即便血流满面,也只是这句话而已。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0.加冕礼 始终在审讯室旁监督的舒瓦泽伯爵,转身找到了在会客厅内等待着的弗兰茨皇子: “那个杀手是买通骑兵营地里的洗衣工混进来的,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法国雅各宾分子给挟持的,但其实谁都知道......他该是科布伦茨的阿尔图瓦伯爵指使来的。” “这就是要挑起帝国与法兰西的战争!?”皇子紧张地指出,且满脸阴郁。 舒瓦泽伯爵索性说:“开战吧!趁着法国混乱和虚弱的时机,释放出浩劫之犬来。如今法国革命党想战,流亡者想战,帝国王公贵族想战,普鲁士也要战,既然所有人都渴望战争,那就没什么能阻挡这灾祸降临在人世间,何况巩固您继位后的威信......” “那就战吧!”弗兰茨皇子嚷起来,举起拳头对着空气狠狠砸击了两下,“我先至法兰克福大教堂去举办加冕典礼,同时就发出宣战布告。” 作为哈布斯堡皇家久经考验的仆人,梅特涅家族也受到邀请,参otg2ntc=与了新皇弗兰茨的登基大典。 乔治.冯.梅特涅伯爵是帝国波西米亚选帝侯埃斯特哈齐侯爵的副手,其本人现在的头衔则是“莱茵—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议事团团长”,现在父亲将这个头衔传给自己的儿子克莱门斯。 如此年轻的侍从伯爵克莱门斯,在1790年和1791年参加了两次罗马帝国皇帝的加冕礼,悲恸之余也让他的头脑里深深印下了痕迹,这将让他完全忠于旧秩序的荣光里。 法兰克福,于一千年前作为查理曼大帝的行宫首次载入史册,至公元1152年这座城市又首度成为选帝侯选举皇帝的所在地,其后法兰克福取代亚琛,作为罗马皇帝加冕典礼的举办地。其实当时很多人都已认识到神圣罗马皇帝已病入膏肓,一位曾观看过利奥波德皇帝加冕礼的施瓦本神甫辛辣地讽刺说,这个典礼活脱脱就是一幅旧德意志帝国冰冷僵硬的画像,好像出滑稽的狂欢节,明明披着已烂成碎布条的披风,却还在向世界炫耀。 可帝国里最年轻的伯爵克莱门斯却认为:短短一年间举办两次盛大的典礼,如此巨大的物资财富消耗,对这个古老又面临挑战的帝国到底意味着什么?在这点上他比那神甫看得更透彻,“这是种梦幻的集体记忆,是象征、姿态、仪式和秩序的集合体,对我们这个复杂的国家组合体来说,皇帝加冕礼的政治功用不言而喻。” 于是加冕礼当日,克莱门斯和三个伯爵议事团的成员,坐着川流江浙湖汉北不息的马车抵达“皇家庆典大营”中,在那里点名,接着在警察和军队明显更加严密的保卫下,伯爵们按照地位尊卑,排队进入大教堂,于套着褶皱织物的长凳上就座。 当选为新皇的弗兰茨二世,踏着教堂台阶走入进来,当着帝国代表们宣誓三件事: 一,维护德意志帝国宪法的尊严; 二,维护教会的和平; 三,听从帝国诸侯王公和他们家臣的建议。 一切结束后,新皇又按照古老仪式,用剑拍打着半跪下来的克莱门斯肩膀,宣布晋升他为帝国伯爵。 所有人在礼炮齐鸣里离开大教堂,前往罗马大厅,在那里帝国侍从参议、帝国膳务总管、帝国掌酒官、帝国内廷大臣们,环绕着长长的宴会桌而来回行走,各司其职,三十六名帝国伯爵则挨个履行任务,“上菜”。 庄严古老的乐曲声里,伯爵团里名列第二十五的克莱门斯.梅特涅将礼帽和手杖夹在腋下,另外只手托着菜肴盘,分为四组,在内廷大臣的引导下上菜,每当自己的菜上桌后,伯爵就陆续坐下,簇拥着华盖下皇帝的御座,直到下午三点,用膳完毕后,美因茨大主教带领所有人诵读感恩词,在经久不息的“万岁声”里,新皇才起驾回宫。 傍晚时分,皇帝这座行宫里,克莱门斯又作为莱茵—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议事团团长,前来觐见弗兰茨二世,并献上他自己撰写的颂词:“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将皇帝您作为神圣罗马帝国普遍认同的和法定的元首献上最深深的顺从。” 可弗兰茨皇帝明显有些对这繁文缛节不耐烦,等他好不容易挨到三个议事团团长读完颂词,就要求考尼茨亲王道:“立即要求普鲁士国王来到皮尔尼茨城,我要和他联合发布宣言,对刺杀前任帝国皇帝的法国采取最暴烈的惩戒,对,就是战争。” 得到邀请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欣然前往,他此行居然连一名外交官都没带,身边的全是军官,其中最被赋予厚望的是布伦瑞克公爵,其和其父亲老布伦瑞克,代表着这五十年来普鲁士军事最巅峰的荣誉,当时的普军是声名在外,没任何名军事观察家会认为,法军会在正面战场上对这支劲旅占到丝毫上风。 而法国巴黎城的市政厅里,菲利克斯忿忿地躺在座椅上,对前来报告消息的西蒙尼和丹东两位喃喃道:“这可就尴尬了,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位杀手,对面唯一的理智人利奥波德皇帝就这样驾崩了......北线的战争还是没法避免。” 丹东焦躁不满地走了几步,就冲着菲利克斯喊:“打吧打吧,打起来岂不 是好?来自波尔多的那群吉伦特党人在监国部长会议和国民立法会议里占据上风,可他们却控制不了局面的,战争会让布里索、罗兰这群大言废物一败涂地,露出本色,到时我们就趁机夺权,狠狠打击他们——我说你怕什么?这正是我们进一步的机会,别犹豫啦菲利克斯。” “现在有两拨人真正想法国打败仗,一拨是反动的贵族和教士,一拨则是激进党派,他们都巴不得趁着战败,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丹东双手撑在桌面上,对菲利克斯一字一顿: “咱们不可能站在前一拨的立场上,依我看最好就是,先利用开战的机会,清洗掉温和的立宪党,再加大对王政派黑党的剿灭,即干掉前一拨;随后坐观吉伦特内阁的惨败,激起巴黎和外省对他们的不满,摧垮他们,利用后一拨我们上台,掌握内阁和国家。” “现在也唯有这样。”菲利克斯接过丹东的雪茄,吸了两口,恨恨地说道。 罗亚尔宫的部长会议厅,实际等同于首相的陆军部长杜穆里埃在得到利奥波德皇帝遭刺杀的消息后,是喜形于色,他阔步走入来,高喊到:“诸位,上苍惩罚了利奥波德,天佑法兰西,我们得一边做好战争准备,一边积极进行外交。现在我建议,法兰西所有的军队都向梅斯要塞集中,抢在奥地利对我宣战前,我们提前对它宣战,先杀入比利时!”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1.正式宣战 外交部长塔列朗则询问对德意志皇帝的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杜穆里埃不以为然,他既欣喜于利奥波德的身亡,也不想承认失败的杀手伊利奇是他指认的,就嚷道那个罗尔男爵定是科布伦茨和维也纳反对派勾结的产物。 “那就是说,我国准备将对利奥波德的刺杀给承认下来喽?”塔列朗问。 杜穆里埃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塔列朗就转向同样开心的内政部长罗兰,询问说:“既然这样,就得发布宣告去罗尔男爵的家乡,妥善安置他的家人。” 罗兰对此表示同意,塔列朗便又问财政部长克拉维埃耳,军队的粮饷都筹措到位了吗? 但克拉维埃耳的回答却模糊不清,他只是搪塞道,原本北方集团otg2ntc=军差不多十五万士兵的军需都是由前陆军部长纳博讷伯爵负责的,他才接手,很多情况还不清楚。 “军队和军官逃亡多少?队伍可靠吗?炮弹和马匹充足吗?”面对塔列朗一连串的质疑,内阁部长们全都口舌僵硬,不知所云。 “这样怎么能发起进攻呢!?”塔列朗大不以为然。 可身为冒险家的杜穆里埃却坚持说,法国军队进入比利时,是为了给予这个国家独立和自由,比利时民众是会蜂起来拥护我们的,夺取布鲁塞尔到安特卫普的地带不费吹灰之力,很多当地俱乐部都和我的情报网联络上了。 “我担心的不是比利时人,而是我军的内鬼。” 杜穆里埃觉得塔列朗实在是讨嫌,便给他安排个使命:渡海前去江浙湖汉北英国伦敦,争取别把这个国家拉入战争,另外向伦敦银行家借款用于军费。 https:// “你自己的计划,你自己负责。”塔列朗愤愤扔下这句话后离去。 排挤走外交部长后,杜穆里埃又宣布自己代理行驶国家外交权利,直接和国民立法会议的外交委员会对接。 随即一群部长们前呼后拥,至罗亚尔宫摄政的房间前,请求平等.菲利普火速赶赴国会,宣布对奥的战争。 “好的,好的!”平等无不应允,便乘坐马车至杜伊勒里宫旁边的骑术学校,待到所有议员们正襟危坐后,平等便对他们说,“先生们我来这里来,是为了个重要问题,此问题务必要引起你们和全体国民的注意,现在由我们的陆军部长兼外交代理部长杜穆里埃,向大家汇报当前的政治形势。” 杜穆里埃迫不及待,他登上中央讲台的首句话便是“我是来宣布,即日起法兰西对奥地利开战的消息!” 会场没有过分的叫喊和喧哗,人们都屏住呼吸,平静里带着肃穆,时不时响起阵节制的掌声,来呼应杜穆里埃。 他说:“维也纳的皇帝利奥波德在之前历次鬼鬼祟祟的会议里,如曼图亚、赖兴巴赫、米兰等,都在为反对我法国革命而密谋,拉拢同盟。这一年来,奥地利还扩充军备,以镇压比利时独立为由陈兵边境,严重威胁我国的生存安全,并纵容特里尔选帝侯包庇科布伦茨、布鲁塞尔等地的流亡贵族,在阿尔萨斯当前任制宪会议本着友好态度,接纳当地归并法国,并愿出钱赎买德国贵族在此地的封建权利时,维也纳皇帝却用极度傲慢的态度回应、拖延。至此,为了法国国民不允许自身权利遭受任何侵犯破坏,为了国民权力委托者摄政平等.菲利普的名誉,根据宪法的基本精神,我国对奥地利宣战!因利奥波德皇帝已遭天谴,而他的继承人加冕尚未成礼(此刻法国还没得到弗兰茨二世在法兰克福大教堂登基的讯息),故而宣战对象定为——‘奥地利公爵、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国王,弗兰茨’。” 等到杜穆里埃宣读完毕,平等摄政也简短地追了句,是面向所有议员的: “这是摄政府监国委员会的一致意见,也是我本人意见,也符合绝大部分法国国民的感情,我们在先前为维护和平已尽一切努力,而今让所有人为国家尊严挺身一战吧!” 随即,国民立法会议宣布投票开始。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最后以七百一十一票的绝对多数赞同,对奥开战。 杜穆里埃立刻在巴黎遥控,派遣传令兵至北面边境的三支大军团,罗尚博元帅的左翼大军团出里尔,向比利时的根特方向进军;吕内克将军的中路大军团沿斯腾内、梅斯、色当一线,向比利时的蒙斯—那尔慕纵深一线进攻,而克勒曼将军的右翼大军团则安置在斯特拉斯堡到巴塞尔一带,想要伺机渡过莱茵河,直扑反革命巢穴科布伦茨。 当国民立法会议和摄政部长会议宣战布告张贴在格鲁塞尔广场后,整个巴黎的民众都沸腾了,人们都高呼“革命是我们法兰西自己的事,哪个国家来干涉我们,就让他们彻底灭亡!”人民们全都行动起来,踊跃捐钱捐衣捐粮,一时间物资堆满了巴黎市政厅前,市长“鲁斯塔罗.梭伦”则对所有人也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马上便是第二届革命大同盟节了!来自外省的同盟代表和义勇兵将源源不断地支援到巴黎来,你们这些东西还是留下来款待他们,然后我会提议国会,迅速把义勇兵编入到二线军队 里来。” 在市长的身边,巴黎军需司司长克朗塞竖起了三根手指,说全国八十三个新省区,每个省区提供五百名义勇兵,瞬间就能集合四万人,再加上巴黎本有的国民自卫军,我们能及时开赴东北前线,狠狠打击亵渎自由的欧陆君王军。 夜晚里,巴黎各个工厂炉火熊熊,工人和市民们都在加班加点,打造步枪、长矛,叮叮当当的声响彻夜不绝——菲利克斯趁机邀请凡尔赛兵工厂所有师傅、学徒们,携带设备,和巴黎的几个军械兵工厂合并,直接在比布克斯区的“巴黎市立兵工厂”内制造武器弹药。 而菲利克斯本人则在市政厅官邸里,给诺曼底五个新省区写信,让他们各派遣五百人,火速抵达巴黎,此外又给统率巴黎国民自卫军野战兵团的卡尔诺,及鲁昂国民自卫军的苏里南上校写信,让他们同样带着军队,来巴黎集结。 就在此刻,富歇无声无息,像鬼魅般叩响了房门,他对菲利克斯说:“两个方向都有异动。” 富歇指出,一处是边境中路大军团的吕内克,先前杜穆里埃还在北方集团军时,他麾下的上尉迪蓬,同时也是我们的眼线,就留在吕内克将军的指挥部里,他最近察觉到吕内克正频繁给拉法耶特侯爵写信。 “另外一处异动,便是拉法耶特侯爵对吗?” 富歇颔首,说拉法耶特无故让卡尔诺和苏里南驻屯在奥尔良,就很可疑。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2.三角推诿 菲利克斯眉头紧缩,便对富歇说:“拉法耶特和吕内克要捣鬼。” “非但如此,巴黎城里潜伏的黑党,还有拥护王政的部分反动市民最近也是蠢蠢欲动。” “好家伙,企图趁着开战混乱时,来个里应外合?”菲利克斯咂摸着嘴唇,“由此看来不得不出重拳,富歇你给我加强监视,巡警队的杜蒙和武朗由你调遣,让朱斯蒂娜夫人给你提供眼线,钱方面不用担心,这年巴黎十五万里弗尔的彩票营收都给你支配。” “遵命。” “对了,那个刺杀利奥波德皇帝的罗尔男爵,到底是怎么回事?” 富歇的脸上出现了丝遗憾的表情:“他应该是个死士,他知道我otg2ntc=国所有流亡贵族都巴望理智的利奥波德皇帝死,而罗尔男爵的妻儿在家乡,又随时面临雅各宾俱乐部的死亡处决,罗尔男爵这样做,也是豁出命去,高喊自己是雅各宾分子,就是想要保全妻儿——此后若我国革命党胜,他是刺杀奥皇的烈士;而若贵族复辟党胜,他同样是大家默认的争取欧洲援助的功臣。” “我明白了。”菲利克斯喟叹道,就说这男爵倒不失为一条汉子,给他妻儿寄送五千里弗尔去吧。 等到富歇退下后,菲利克斯立即打铃备车,赶往科尔德利埃大街丹东的居所。 “你现在就火速去奥尔良城趟,拉法耶特可能要策反卡诺尔中校的军队,因巴黎国民自卫军一些营和军官都曾是他的部下或门生。如果我情报无误,拉法耶特侯爵准备在巴黎西,而吕内克将军准备在巴黎东北,同时搞兵变,要引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军队来,扑灭革命。” 丹东嗓音嘹亮地喊了声“好,扬名立万的时刻到来啦!” 他就要乘着如此机会,跃进到部长会议里,占据一席之地。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他可不满足于区区巴黎市检察长。 被欲望和野心支配的丹东,粗壮的身躯往往能迸发无穷的勇气,他连衣服都没收拾,就携带巴黎公社总务委员会的告示,兼程赶往奥尔良。 三天后,在巴黎市政厅焦急等待消息的菲利克斯得到了丹东的信。 拉法耶特侯爵没抓到路易十六,也不剿灭旺代的叛党,而是拉着队伍到奥尔良城设营,逗挠不动,果然在谋划反革命兵变,不过却被卡尔诺和苏里南识破察觉,等到丹东赶去时,拉法耶特侯爵已孤身从自己帐篷里连夜骑马逃走。 “周围大部分市长和国民自卫军指挥官同情斐扬派,我们较难抓捕他。” 菲利克斯便立刻写信,让丹东把军队带回来,另外准备在公社委员会上揭发拉法耶特的罪行。 又过了四五天,梅.高丹匆匆忙忙地拿着报纸,找到丈夫,惊呼说:“真的是兵败如山倒。” 菲利克斯接过报纸看,罗尚博这路军马刚越过边境,就遭到了惨败。 报纸上说,罗尚博元帅本就不赞同陆军部长杜穆里埃的计划,他认为应该坚守国境,以逸待劳,击败可能入侵的敌军;但杜穆里埃却认为比利时的奥军不过四五万,并且不得民心,只要整个北方集团军十多万法军齐头并进,很快就能占领比利时,而那时普奥可能连联军都未能组织起来呢! 于是罗尚博元帅无奈,只好让两位部下狄龙将军和比隆将军领一万士兵,对比利时边境要塞土内尔发起攻势。 正如塔列朗或罗伯斯庇尔事前预料的,法军最大的危险来自内部,先前的陆军部长纳博讷伯爵根本没做好北方军队的军需,士兵忍饥挨饿,缺衣少食,弹药和车辆也极为困乏,四千名前锋还没到土内尔就怨声载道,等到要塞里奥地利警戒部队刚露面,法军内潜伏的贵族间谍就高喊:“我们被出卖了,赶紧各自逃命去吧!”全军立刻混乱一片,狄龙将军企图控制局面,却被愤怒的士兵们指认为叛徒,被阵乱枪打死。 前锋溃散后,后来赶到的比隆将军四个步兵团,立刻有三个集体倒戈投敌,比隆赶紧逃回里尔大本营,他所有部众都一哄而散,躲入树林当土匪去了,罗尚博元帅对此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菲利克斯急忙翻到了另外面,后继内容是:“右翼克勒曼将军正渡过莱茵河,但战局不明;至于吕内克将军,则蹊跷地按兵不动。” 将报纸一合,菲利克斯就立刻对妻子说,这段时间哪里都别去,呆在这个官邸里,因巴黎随时会有变故。 接着菲利克斯便又一身保民官的装束,身后跟着束棒斧头的扈从,并由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巡警卫护,火烧火燎地赶到国民立法会议。 在烟雾环绕气味刺鼻的会场,被博纳夫立宪党遥控的右派议员,正在高声指责吉伦特党人的内阁,尤其点名杜穆里埃和罗兰,称他们拟定的荒唐计划,是造就前线败绩的罪魁。 但布里索和韦尼奥则声色俱厉加以反击,他们大骂说计划是好的,却被前线居心叵测的将帅错误执行,才导致了失利,韦尼奥大喊大叫:“得按照奥斯曼帝国的好办法来,造成这一切的罗尚博、吕内克,立即叫他俩回到这京城 来,该用白布活活把他们勒死,我早说过,只有古罗马和伊斯兰教的理念才能救法国。” 此外,雅各宾俱乐部出身的议员,也是罗伯斯庇尔的好友巴齐尔,代表罗氏指出:“我认为,导致军事失利的不是某位将帅,而是混入法军内部,散播恐慌和失败主义瘟疫的‘老鼠’。” 恰好此刻望到走到外侧廊台的菲利克斯,议员帕雷、萨利切蒂、约瑟夫.波拿巴等就会意地起立发言,借着巴齐尔的主张,请求立法会议即刻宣布巴黎和全国进入到紧急戒严状态,由巴黎市政厅的警备队和国民自卫军武装来执行国家和法律意愿,“反对革命的人已毫不隐瞒自己的欢喜,他们希望不久后就在巴黎外看到外国联军,看到逃亡分子和路易十六卷土重来,欢迎旧制度的复辟。”科西嘉议员萨利切蒂说着,狠狠掼下几份王政派或温和派立场的报纸,“看看,这里面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悲观投降,人民渴求开战的心声和热情,让他们胆战心惊憎恶无比,现在是该是出手的时刻了。” 吉伦特党的伊斯纳尔、加代也表赞同,说非常时期,必须要树立权威,言论的自由必须要符合法律才能发声,否则得果断禁言,以免影响民心士气。 国民立法会议里的治安委员会,便请求菲利克斯的市政厅警队控制整个巴黎。 但倾向巴黎省政厅的议员则坚决反对。 菲利克斯只是冷笑不已。 莫衷一是时,更让人震骇的消息传来,科尔德利埃街区来了个代表团,报告说原本派去抓捕路易十六的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拉法耶特侯爵叛变了,很可能去找梅斯要塞的吕内克将军了,也可能直接投奔奥地利人去,我们代表人民,坚决要求严厉惩处前线将帅,将其全部撤换。 立法会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又有个得到急信的警卫,来到会场大厅,上气不接下气,说:“克勒曼将军也遭到了惨败,军队解体,北方集团军的三位将帅现在齐聚梅斯要塞,给我们国民立法会议发来请求,说,说——不愿意再执行陆军部乃至国会的任何指令.......” 同时三位将帅还径自向摄政府发起强硬的请愿:奥军是不可战胜的,更何况很快名闻欧陆的普鲁士军也会进入比利时来,请停战媾和,保全法兰西。 “想要造反啦!?”许多议员大喊起来。 菲利克斯看到时机,虽然之前他表现的比利奥波德皇帝还要谨慎,可而今却表露地比谁都要愤怒,直接从会场位置最高席位旁侧的廊台入口走了进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3.血牛心 “拉法耶特侯爵的反革命叛国行径,到底需要不需要审讯处理?”菲利克斯对整个会场大吼道。 另外侧低矮的席位上,温和派议员们几乎全都起立,对巴黎市长抗议辱骂,称这里是国民立法会议,不是公社总务委员会。 “我根本不相信任何前线的将军,现在我只相信巴黎的人民,只有诉诸人民的力量来打赢这场战争!”菲利克斯指着温和派的议员,他身后高高席位上,激进派议员则全都起立鼓掌,而夹在中间的大部分摇摆派议员,也都表示对菲利克斯的赞叹和支持。 “法律,法律......”温和派一起喊到。 “救国,救国......”高处的议员们也举起拳头,分庭抗礼。 喧闹声里,菲利克斯愤然离开会场。otg2ntc= 当晚,许许多多披着坎肩,握着旗帜、长矛的无套裤汉、武装工人从蒙马特尔、磨坊岗、无套裤、天文台、圣安东、喜剧院等贫苦百姓聚集的街区,潮水般涌到市政厅前的大广场上,而其余数个富裕街区的国民自卫军也都于彼处列队,市政厅大厦所有窗台都摆上雪亮通明的蜡烛,临时搭起的巨大祭坛,八桩火炬熊熊燃烧,整个广场直到塞纳河被照耀得如白昼般,米拉波、卢梭、伏尔泰等革命先贤的画像与胸像摆放在祭坛上,市长鲁斯塔罗佩戴着三色绶带还有巴士底狱纪念奖章,跃上辆蒙着绿色咔叽布的炮弹车,他身边则是巴黎各征兵区的上校们,还有革命党们,及巴黎市政厅的各司官员,丹东、德穆兰、科洛、埃贝尔、比勒、西蒙尼、克朗塞......、桑泰、吉勒永、乔蒙特、昂吉奥、德发日,还有暂时留在巴黎的特鲁朵、马库斯,敲鼓的姑娘皮埃蕾塔等全都赶到了,拱卫在这车辆的四周,市长居高临下对武装市民和国民自卫军发表简短有力的动员演讲: “人民们,危难里的祖国需要你们!” 这话还未说完,万千的声音就回响了起来,震耳欲聋。 “祖国绝不是个想像里的美好名词,她是一个存在物,人民为她的诞生付出过牺牲,人民对她的关切表达出由衷的热爱,她在这动荡不安里崛起,我们无比珍惜她,是因为她来之不易。而今外国干涉军开展了入侵,亲拉法耶特的前线将帅则开始了叛卖,敌人要掐死我们的祖国,她在呼喊,在呼喊古老光荣的法兰西民族,救救她,救救祖国!” “我们该怎么干!?”旅馆老板乔蒙特高呼道,扬起手里的燧发江浙湖汉北枪。 菲利克斯一手握着拳,一手挥动,指向罗亚尔宫的方向:“先去找摄政和阁臣们!” “去啊!”接着,差不多七八万集会的爱国群众、士兵们,高唱着《ca ira》的歌曲,拖曳着菲利克斯所站立的炮弹车,还有成群的火炮,轰轰烈烈地向王宫集市奔去。 王宫的部长会议大厦里,摄政平等和杜穆里埃、罗兰等部长已在等候欢迎,巴不得巴黎闹个天翻地覆,踊跃参战才好,尤其是杜穆里埃,他需要这个来遮掩自己军事计划的失败,于是一股脑将责任全推到了罗尚博、吕内克和克勒曼的头上,尤其是对吕内克将军,杜穆里埃当着群众的面,痛斥其是“两面派,破坏革命的奸贼,说一套做一套,是拉法耶特的心腹”。 火光里,群众挺着根尤其大的长矛,上面插着颗血淋淋的牛心,还贴着文字,潦草而狰狞地写着“吕内克的黑心”。 “把三位将帅都拉回来,进行有罪或无罪的审判,若是有罪,就拉他们上断头机。”而罗兰和克拉维埃耳呼吁着。 同时罗兰也答应,请求法国各省区派遣同盟义勇军来巴黎,充当保卫祖国的第二梯队。 实际上吉伦特党在先前罗兰夫人的沙龙上就谋划这事,巴巴鲁极力建议:“从马赛、艾克斯、土伦、蒙特彼埃还有里昂,各城市都抽出五百名能征惯战的革命义勇兵来,进入到京城来,庆贺革命同盟节,另外——准备伺机夺权,让这批人掌控京城的武装。”法国南部这些地方,也算是吉伦特派的势力范围,罗兰现在是内政部长,掌握着地方行政官员的任免名单,在上面撰写和勾画的笔自然掌握在罗兰夫人手里,法国内政部和财政部的关键公务,都是在家的罗兰夫人实际处理的,她还提出每天部长都要聚餐,当然菜肴也是归她掌握,在饭桌上这位奇女子密切操控着人事和金钱,谁会想到,她的生父不过是个河坝街藐小的珠宝匠呢? 罗兰夫人便让巴巴鲁去找罗伯斯庇尔和马拉提及此事,并恭维他俩说,法国南方的革命义勇兵是激于他俩的号召才起事的,罗氏听了非常受用,还亲笔给南方义勇兵写信鼓励来着。 至于摄政平等.菲利普,都不用顺水推舟了,他慷慨地戴上弗里吉亚红帽子,随后斟满杯葡萄酒,宣布自己要和法国一道,与内外敌人死战到底。 “冲垮贵族和教士在巴黎的最后据点,去巴黎省政厅!”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愤怒的人群轰然声,越过塞纳河上的各道桥梁,对借用波旁宫为官署的省政厅和省法院发起了冲击。 温和派还有斐扬俱乐部的据点,就是这里 。 很快在当日晚九点,巴黎市政厅组织指挥的起义队伍,把巴黎省政厅给“犁庭扫穴”了,所有的档案文件被劫持,各办公室职员被矛尖和枪口威胁着,许下此后对市政厅效忠的誓言,窗户玻璃却被砸碎,省长罗埃德雷虽是雅各宾分子,但他的讲台和办公桌、哥特式书柜全被拖走,据说后来出现在郊区的夏香家具集市上拍卖,事后罗埃德雷也能苦笑着说做得好做得对。 至于窝在省政厅内,对革命法令阳奉阴违的博纳夫、迪波尔、拉美特、迪尔、洛津公爵还有来自阿腊斯的德.博梅茨等官员,全都吓得不敢出门,更别说来救了。 巴黎市长便公开宣布,省政厅撤销,此后整个巴黎省归市政厅管辖,包含枫丹白露、朗布依埃、枫丹、凡尔赛、索城、圣德尼斯等卫星城在内的“大巴黎”宣告成立! 自此省政厅作为个国家机关,就这样被铲除了。 但一切还没结束,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是斐扬俱乐部,起义队伍杀向杜伊勒里宫旁边街道,把这个俱乐部席卷一空,并以公社总务委员会的名义,将其封闭起来,不允许其成员再于此地聚集议事,“以后这座修道院就作为物资仓库存在。” 继斐扬俱乐部后,十三家持王政派和君主立宪派立场的报社也被捣毁、封杀,大巴黎以后只允许革命报刊存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4.叛将 梅斯要塞里,吕内克脸色阴沉,手里举着还冒着烟的手枪,在他对面,激烈反抗的比隆将军已被他枪杀,尸横当场,旁边的参谋官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则满是百味杂陈的神情。 对面椅子上,原本被请来商议事务的罗尚博元帅和克勒曼将军,全被吕内克指挥部荷枪实弹的卫兵给控制住了。 “吕内克,你我都在宪法和国家的祭坛前发过誓,可现在却瞧瞧你做了什么?”克勒曼老将军怒斥说。 “我绝不承认这个被暴民匪徒,还有投机分子把持的国家,呸!”吕内克凶神恶煞地说,往地上啐了口痰,“一个没有国王的国家,去他妈的吧,我只听拉法耶特侯爵的命令,除了他我谁都不认。” “冷静些吕内克将军,之前国民立法会议追拨了三千万里弗尔给我们集团军,所以才扩到十五万兵马,这也是整个法国军队精华,你这样会让国家陷于真正的危难里。”罗尚博元帅正色规劝道,“官兵不会跟着你犯浑的。” “我知道你素来不服拉法耶特侯爵。”otg2ntc= “因为约克镇战役是我亲临指挥的,最后荣誉却全归拉法耶特所有,他成了英雄,我却屈居其下。” “闭嘴吧罗尚博,你的惨败让你丧失了军队,也丧失了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你记住,不管是你还是拉法耶特侯爵,所有一切都是陛下和宫廷的恩典,可巴黎乱民们却要建立杂碎共和国。现在你们在我手里,大部分军费也归我掌握,是时候向陛下效忠了。”说完,吕内克将军将胸口的三色徽章给扯下,虔诚地换上了白色鸢尾花图案的徽章,他一声令下,卫兵们便强摁罗尚博和克勒曼的手,“签署”了命令状。 梅斯要塞的炮台上,用斗篷将白徽章遮掩起来的吕内克举起这两位的命令状,还有自己的,裹挟欺骗四万八千名将士,称“国家宪法现在正遭受内外敌人的威胁,尤其是以国民会议和流氓俱乐部为首的谋逆者,他们是宪法的最大敌人.......” 士兵们质疑的声音很大,但吕内克却声色俱厉地说:“巴黎,已经被真正的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官拉法耶特阁下控制住了,乱党都准备要上断头机的。” 这话一说,队伍里的贵族军官们率先哄闹响应起来。江浙湖汉北 https:// “现在巴黎市长是博纳夫,巴黎省长是拉美特上校......”吕内克索性胡说八道起来,接着他拔出佩刀,高呼全军由梅斯要塞往西,去策应巴黎的拉法耶特总司令,并且许诺士兵说,“打入巴黎城,人人十个金路易,等到我们的宪法成功出炉,更有额外封赏。” 就这样,梅斯地区的北面集团军的中路军在煽动下,将前进的炮口回转,对准了巴黎。 “将军,这是叛国。”贝尔蒂埃忧心忡忡劝谏吕内克。 “不,这是我们军人的革命方式。”吕内克已铁了心要干到底。 “那请留下五千人给我,我要据守住梅斯。否则其他两路都溃败,梅斯再失守的话,就算拉法耶特侯爵当权,陛下复辟,到时普奥侵略军攻进来,法国丧失的土地再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贝尔蒂埃苦求。 吕内克有点怀疑贝尔蒂埃,不过他倒也不想和对方翻脸,答应只留两千五百人,“我很快就会踩平巴黎乱党,让他们乖乖滚回贫民窟里去。” 五月二十二日,吕内克挟持着罗尚博和克勒曼,把四万五千士兵拉起来,开始向巴黎进军。 消息传来,巴黎简直就是山崩海啸的场面。 普奥的宣战文牒还未到,吕内克的就到了,并在国民立法会议上被宣读出来: “本届国会制定的宪法和其他任何法律都不予认可; 我军进入巴黎后,要逮捕审判,乃至处决所有乱党,包括圣安东区、圣德尼斯、圣迹区的暴徒头目,巴黎市长鲁斯塔罗,立法会议内一百六十名‘山岳议员’(他们的座位靠着出入廊台,较高而被吕内克取了这个绰号),鼓吹有毒思想的罗伯斯庇尔、马拉等; 随后确立新的国会,拥戴拉法耶特侯爵为法兰西第一届总统,罢黜平等.菲利普,并迎真正国君路易十六父子回銮; 本将军绝无叛国行为,绝不会出卖尺寸土地于外国,对乱党的一切指控污蔑全不认可。” 吕内克将军不愧是个武夫莽夫,他这份通牒,可以说将巴黎几乎所有的政治派别都得罪光了,还等于置斐扬俱乐部诸位到了死地,这次连温和派议员也不敢置喙,站在吕内克这边。 国民立法会议就此信进行了极其严肃紧张的讨论和表决,他们决心成立“战时体制”,来抵御内外忧患,将军政的便宜权力委托给摄政平等.菲利普,立法会议内部所有委员会都与部长们对接,摄政有权动用国家所有金钱、海陆军、国民自卫军还有行政资源,并是军队统帅,他就等同于古罗马的狄克推多,生杀予夺,直到立法会议公决,国家恢复正常状态为止。 “狄克推多......开什么玩笑!”平等大惊失色,他的脑海里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激烈的海 战里,双方舰炮疯狂互射,身为指挥官的自己瑟瑟发抖,捂着耳朵躲在船舱底部...... 我所想要的只是摄政名誉,没想肩负起狄克推多的责任和危难啊。 结果平等.菲利普刚找到杜穆里埃,可这位得知吕内克兵临城下后,居然递给平等一份辞呈,杜穆里埃也生怕受到指控,或者要他为局势负责,陆军部长和外交部长都不要了。 慌了神的平等又去找内政部长罗兰,结果罗兰吐沫横飞,痛心疾首,说了足足四十五分钟,讨论局势和道德的败坏,讨论宪法的未来,但却没半个字论及而今该怎么办的。 “我当初猜的没错,就算是我溺水,这位也只会呆在岸边骂我而已。”平等悔不当初,他的秘书拉克洛就提醒说,找这群吉伦特党人是没半点功效,个个都似起尸的古人般,去找市政厅吧。 市政厅中,菲利克斯很爽快地对拉克洛答应道: “告诉摄政不用惊慌,我和五十万巴黎市民就是航船的底舱铜板,这点风浪船绝对倾覆不了。” 当拉克洛问具体该怎么办时,菲利克斯就严肃地说,先把内贼也就是巴黎省政厅的一群人给抓捕起来,让巴黎人同仇敌忾,随后我遵循国会法令,推行战时政策,自即日起巴黎除去原本的三万国民自卫军外,还征募一百个义勇兵营五万人,所有士兵都不给饷,用面包和棉布代替。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5.人民的伟力 “一百个营,五万人,那岂不是把全巴黎的男丁都包含在内了?” “无错,妇女和儿童就留在城内,帮忙维持治安,制造武器,缝制帐篷和衣服。原本十二个工厂处,我已搬运来部分机器,完全能上工的。再加上马上从全国各地赶赴巴黎的同盟军数万人,我们不但能解决掉吕内克的叛乱,还可以阻挡住普奥入侵呢!” “这,这是什么力量?”德.拉克洛还有些半信半疑。 “是源自人民的伟力。”菲利克斯不假思索地答复说。 随后菲利克斯指出了“价码”,部长会议的席位,劳苦功高的丹东先生必须当上司法部长,另外塔列朗也要回来重任外交部长。 “那您呢?”otg2ntc= 菲利克斯很谦逊,表示自己不图什么回报,只要摄政答应,让财政部成立“法兰西国立银行”便好,撤销掉符号化的指券,再统一发行新的有银根的全国纸币(其实就是法郎)。 情急下拉克洛倒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全盘应承下来。 次日在热烈的掌声里,菲利克斯代表巴黎全部街区公社及市府,来到国民立法会议,接受其权力下放的委托:包括命令警队和国民自卫军逮捕叛乱嫌疑人交付法院,打击各种治安犯罪,在整个巴黎省征收赋税,以及募捐和征兵。 菲利克斯即刻动用了巡警队和税局,他重新在巴黎四面城关设下税卡,调控出入税金和物资,并且仿造拿破仑在科西嘉的经验,在巴黎每个街区都设下个“巡警所”,一个所里有六名巡警,配备手枪、佩刀和来福枪,外有一辆马车,而沙滩广场还有警察总署,拥有支预备队性质的“巡警总队”,队长是武朗,享有中校军衔待遇,而杜蒙则当上总监,等于少将。至于税局的权力,开始延伸到了巴黎省所有城镇,和当时法国地方上一片混乱的自治邦联模式不同,菲利克斯严厉要求整个巴黎省必须纳税,而且是他先前制订的累进税,并且征发所有“十五岁到六十岁”的男丁,参加到义勇兵营里来,营地位于枫丹白露,原来那里的国王宫殿则被改造成了家军队面粉厂。 不愿当义勇兵的富家子弟,就被迫交出五百里弗尔的钱来,整体江浙湖汉北而言,巴黎郊区城镇愿进军营的少,城内充满爱国和革命热情的市民愿意的多,虽然菲利克斯说的一百个营规模没达到,但短时间内还是凑齐了三十五个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此刻,卡尔诺中校和苏里南上校带领的一万五千名国民自卫军,既有巴黎的也有鲁昂的,抵达了巴黎城,这给大伙儿都平添了份无上的勇气! 菲利克斯留下一千名志愿强烈的鲁昂国民自卫军,其余全部打发归乡,毕竟让国民自卫军长期离乡也不是件好事。 其中就包括依旧手持那把叠排猎枪的小杜朗,他已升为鲁昂国民自卫军的上尉了,在何处都是昂首挺胸的,他已成为他所在那个连队的“连主”,很好地团结了士兵们。 现在国内外的情势当真是风云变幻。 布里索在这段时间内说服国民立法会议,通过“有色人种享受法国公民权”的法案,希望借此来平息安的列斯群岛尤其是圣多明各的黑奴暴乱,这个法案一传到圣多明各岛,就产生了剧烈的“政治反应”:小白人又和混血克里尔人联合起来,在太子港组织起一支军队,也镇压起暴动的黑奴,因他们自认为是这个岛未来的统治者,原本在动乱里主人被杀的许多种植园,会归于他们之手,而黑奴还是不属于被承认的公民行列,主张联合黑奴反抗大白人的樊尚神甫怒斥这一行为,却遭残忍杀害,小白人和克里尔人还把樊尚的头颅送去法兰西角,向大白人示好,并表示只要大白人许可把岛上三分之二的种植园土地分给他们,就愿意和大白人联手把黑奴暴动弹压下去。 可殖民地商品蔗糖、咖啡、烟草等,今年对母国的输入还是遭到严重影响,价格飞涨,民众极度不满;农村的问题更加严重,之前购买教会地产里得到好处最多的富农们,手里的田地膨胀起来,他们终于也变成当初最讨厌的样子——用已开始急剧贬值的指券来代替粮食缴税,真正的粮食则被他们囤积起来,哄抬物价,再加上战争来临,各省市都在征购军粮,故而民众市集上粮价腾贵,因饿肚子而愤怒的市民和工人要求把粮食和其他必需品如肥皂、盐等限价,可吉伦特党的财政部长克拉维埃耳却不同意,说法国秉承的是经济的自由,限价政策明显是违背这一规律的。 至于得知普奥入侵在即而蜂起叛乱的各地贵族和教士,自不必说了...... “吉伦特党人挑起了战争,却不敢面对战争!”马拉在《人民之友》上把吉伦特的内阁骂的是狗血淋头。 可危难混乱也促使着革命加速发展,和真正的英雄,也可以说是枭雄出人头地。 巴黎各街区不但设了巡警所,公社还自发建起“监视委员会”,帮助菲利克斯抓捕肃清“巴黎省政厅的反革命余毒”。 博纳夫在家中被捕,理由是涉嫌和拉法耶特、吕内克交通; 迪波尔和迪尔双双被 捕,因为他俩在省法院涉嫌开脱叛国的贵族和教士; 拉美特上校,那个当初和菲利克斯一道前往凡尔赛宫,将国王夫妇带回巴黎的,也被抓起来,他的罪名有些特殊,因他家族本是圣多明各种植园主之一,所以有勾结博阿尔内子爵,协助路易十六逃跑的嫌疑; 罗伯斯庇尔死敌,前阿腊斯咨议会检察长德.博梅茨同样身陷囹圄,“他很可能接受奥地利和英国策反,混入到巴黎省政厅,策划反革命阴谋”。 至于洛津公爵,他的财富本和平等.菲利普所差仿佛,也遭到命运的安排,田产全被充公。 这群倒霉鬼,都在被公社的委员会被控制软禁着,随时等候发落。 差不多这时,吕内克的数万大军已到了巴黎东北的贡比涅森林处,巴黎上下都意识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到来啦。 肃静中,菲利克斯再度来到国民立法会议,就备战工作做了阐述。 席位上布里索、韦尼奥、加代、伊斯纳尔等人颇有些羞惭,布里索等人虽也为巴黎防务做了些事,但也是停留在口头呼吁上,比如要求公民社团密切监视邻居,把长矛都装备起来,招募无业人员修缮城墙等而已。 主体工作毫无疑问是菲利克斯在做,这段时间后他明显更消瘦了。 “五十万巴黎市民也是法兰西国民,已在物质、精神和身体上完成了武装。”菲利克斯开头只说了这句,就被掌声给淹没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6.轻取吕内克 菲利克斯向立法会议提出保证,现在的巴黎城拥有十二万根长矛,五万支各式保养良好的枪支,大炮约五十余门,并动员了民众赶制了数量充足的鞋帽、帐篷、被服,每当他报出数目后,就会迎来阵由衷的掌声。 “叛贼吕内克的军队已到贡比涅森林,这对我们的国家来说是最严重的威胁。”菲利克斯狠狠挥动了下拳头,“在肃清盘踞在巴黎省政厅及对革命遭到威胁而幸灾乐祸的反动报社后,我们该出手,毫不留情地打击以拉法耶特和吕内克为代表的反动佩剑贵族的势力。” 掌声更大了! “但被吕内克裹挟的四五万名士兵大部分是无辜的,他们在先前纳博讷伯爵主持陆军部期间,缺衣少食,现在又被欺骗裹挟,我们就在巴黎东北的圣但尼门列出严整而浩大的声势,立法会议、街区公社、市政厅、国民自卫军都要派遣代表参加,举起我们的旗帜来,告诉吕内克的部下,这个民族和国家的公意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这样所有士兵都会幡然悔悟,归顺人民,此后在抵御普奥入侵时,他们是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的!” 掌声经久不绝...... 次日,巴黎圣但尼大城门前的郊野上,巴黎六十个街区的代表队otg2ntc=伍,每队都高举着街区特有的旗标,布格连和艾蕾,劳馥拉和罗贝尔夫人,德穆兰夫妻,还有罗伯斯庇尔等,无论是布尔乔亚还是码头工人,无论是巨室大贾还是市井小民,服色纷呈,都在其间,而两面延展的空间,则密布着严阵以待的三万国民自卫军,在队伍的殿后位置,在是临时拉起来的两万名志愿义勇兵们,他们大部分人都扛着长矛,密密麻麻如一片移动喧哗的森林,坎肩、长脚裤、卡马尼奥马甲和火红色的弗里吉亚帽,是他们统一的象征。 吕内克的指挥部列在贡比涅森林里,他满心认为只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巴黎必然屈服,更何况城内还有王政派、温和派的呼应,拉法耶特侯爵的威望犹在...... 可负责前哨的少校米尔勒领着五百名骑兵,一到城门前就看到如此的阵势,不由得惊讶非常,在他对面是群骑着马的国民立法会议代表,摇着谈判的白旗,语气非常强硬: “拉法耶特侯爵与吕内克将军的行为,是叛国罪!” “可不是说国会已?” 米尔勒少校希望问个清楚,立法会议议员圣茹斯特就指着漫山遍江浙湖汉北野的己方队伍,说少校先生您觉得这些人这些旗帜会说谎不成,接着圣茹斯特对骑兵们大喊道: “你们全是国家的军队,别沦为盗匪,现在全都原地不要动,政府和立法会只会审判吕内克一人的罪过!你们快点引导我们,去抓捕这个祸首,现在是人民要审判他。” 骑兵队伍在短暂的混乱后,就纷纷拔出了手枪、卡宾枪,并吹响喇叭,掉转马头,引着丹东、圣茹斯特等,高呼“抓住叛贼”的口号,向吕内克的营地奔去。 扎营的士兵们也乱跑起来,许多人问米尔勒到底发生什么事,骑兵少校就回答说,巴黎安然无恙,是吕内克诓骗我们到这里来的,不想成为叛贼的跟着我们去抓人。 于是,跟在米尔勒身后的倒戈士兵越来越多,呼喊声震天动地,从城门直到贡比涅森林,一个团接着一个团全都倒向了巴黎人民,冲出营帐的吕内克张皇失措,他看到各边都是攒动的士兵,眼睛里都烧着激愤的火焰,枪声大作,他少数的警备部队不是被击毙,就是遭缴械,“你们居然站在暴民一边!”吕内克气急败坏,穿着件衬衫就上了马企图向梅斯方向逃逸,可森林里也跑出许多士兵来,最后二三十把锋利的军刺组成个不断收缩的圈,把吕内克的坐骑吓得原地腾挪,直至动弹不得。 抓住叛将吕内克了! 要不是丹东先生极力劝阻,士兵和无套裤汉们差点就把他殴死当场,现在他就像条待宰的牲口般,被捆在辆板车上,妇女们用长矛挑着红帽子,高唱胜利的歌曲,踏着尘土飞扬的道路,车前车后地跑,并说把这家伙送到市法院去。 接着巴黎人民和军队,就在郊野处联欢起来。 古司法宫改造成的巴黎市法院,原来属路易十六的王座和华盖已被撤走,检察长丹东戴着假发,紧急提审了被俘的吕内克,严厉地询问他是否和拉法耶特侯爵及斐扬俱乐部同谋? “我在美洲战场上追随侯爵,为王国流过血,为陛下受过伤,那时我们载誉返归法兰西时,你们不过是窝在臭水沟里蛊惑人心的爬虫而已,小丑!你们玷污了为国尽忠的军人,你们摧毁了几百年来的爵位、光荣和权利,也将法国弄得不像样子。我得到拉法耶特精神的感召,可我并未参与过阴谋当中,这就是我的辩解。”吕内克在受审的席位上,依旧脾气暴烈。 丹东接着传唤了罗尚博元帅和克勒曼将军,他俩的证词一致,是吕内克绑架了整个中路军团,做出危害国家的行径。 “你们愿意向宪法和国家再度宣誓效忠吗?”丹东问。 罗尚博元帅表明自己会永远忠于法国,但他不认同杜穆里埃的军事计划,所以若杜穆里埃继 续充当陆军部长,他会辞职。 而擅长指挥骑兵作战的克勒曼将军,则愿戴罪立功。 幕后,丹东对有立法会议和市政厅代表参与的陪审团呼吁,乱世用重典,罪证确凿的吕内克将军必须处死,罗尚博和克勒曼则可宽大处理。 十八票赞同,三票弃权,无人反对。 “当革命大同盟节时,吕内克必须人头落地。”丹东斩钉截铁。 这也是用叛国者的污血,来印染全国革命武装战旗之所需。 而国民立法会议和部长会议也当即宣布新的军队人选:克勒曼将军暂时代理指挥北面集团军,可这支军队在还未和奥军正式交手前,投敌、溃散逃亡的就占了大部分,原本十五万,而今只剩六万...... “必须死守住国境的要塞群。”这是国民会议给克勒曼下的死命令。 随即杜穆里埃的辞呈也被批准,这位将军只觉颜面无存,身影在罗亚尔宫消失不见。 刚刚被擢升为司法部长的丹东则得意洋洋,给他那群朋友各个都在部里安插了职务,当然丹东还是非常讲义气的,这不陆军部长空缺嘛,他就找到平等.菲利普,直截了当地说:“菲利克斯.高丹该接任陆军部长,非他莫属啊!” 平等摄政也表示赞同,便要签署委任书。 得到消息的罗兰,飞快地让夫人筹办了场宴席,极力邀请菲利克斯和丹东参加。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7.知贤举贤 可菲利克斯却回了封措辞傲慢的信笺,称前几次承蒙罗兰夫人的款待,不胜感激,不过也必须得承认,我还是最喜欢普罗旺斯或波尔多地区的美食,夫人所擅长的并不是特别对鄙人的胃口,唉,您得原谅,人有时会化为身体的奴隶...... 写完后偷笑的菲利克斯,在办公室里对前来拜访的丹东说:“你瞧啊乔治,国家有难时这群自诩古罗马传人的吉伦特党各个是手足无措,但危乱还未完全消除呢,这罗兰夫妇和布里索就又巴望着争权夺利。” “那我给你的举荐还有平等的委任,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丹东隔着窗台眺望着沙滩广场鳞次栉比的楼宇和商铺,问到。 “我也不是谦虚,你说我一个巴黎市长,怎么就要去当陆军部长呢?我觉得国家还是该另请高明。” “唉,纳博讷伯爵留下来的烂摊子,也就你能收拾......” “乔治啊,我可不这样认为,人人都想入阁,你当上司法部长开otg2ntc=不开心?”菲利克斯站起来,踩在丝绣地毯上,从酒柜抽斗里拿出雪茄盒来,毕剥有声地抽出根来敲着。 “当然......每个部都有经费的,司法部虽然少些,可每年也有五十万......我自个起码能勒五万......”丹东倒也不避讳,他说自己岳父餐室重建,枫丹农庄别墅的维持都得花钱,他还要在香槟的阿尔西,也就是家乡购置更多田产。 “可现在局面,内阁部长的位子就像悬崖上的跷跷板,只有吉伦特党那群目光短浅的才会恋栈,权力根基我认为就在巴黎市政厅。所以我和你,可不能都呆在内阁里,这样就不方便互相应援了。”菲利克斯语重心长。 丹东若有所思,表示赞同,“这么说你是......” “我也没那么好心,把陆军部长位子拱手给罗兰他们的人选,这次必须得挑个不偏不倚的中间派来,另外杜穆里埃我也要拉拢的。” “他都不是陆军大臣了。”丹东有些吃惊。江浙湖汉北 https:// “杜穆里埃这种人哪有什么绝对的立场?斐扬派得势时他赞同君主立宪,吉伦特党掌握内阁时他是罗兰夫人沙龙常客,现在我们得势,他巴不得靠上咱们。不过他的军事才能尚算杰出,如果不是时运不济,并不在拉法耶特之下,让他去直接指挥北方集团军好了,军人嘛,只要别信歪理邪说,各个都是渴望尽忠报国的。” “那罗兰的宴会邀请?” “叫他在塔尔玛先生的家宅里办,我要吃塔尔玛夫人整治的饭菜才算舒心。” 周末时刻,塔尔玛家是胜友如云,这位名声昌隆的演员不但收获财富,且人脉极广,政界商界演艺界军界都有知心好友,不过在政治倾向上塔尔玛毫无疑问和画家大卫是同路人,都是拥护革命的,也因此和法兰西喜剧院团长,一个保守分子闹翻了,听说塔尔玛索性准备和老搭档维斯特里斯夫人办家新的剧院。 登门的朋友们有的要出钱,有的则愿提供剧本稿件,都非常热情。 欢愉的人群里,前陆军部长杜穆里埃则有些落落寡欢,失去权力没有着落的他显然遭到冷遇,但这不管主人家的事,那些先前见到他就如攀附树干的藤蔓般的名媛们,今日见到他,都好像个个对艺术感了兴趣,不是弹琴,就是欣赏油画,反正就是不搭理他。 桌席对面,昔日对他很亲密的吉伦特党人,今天也是乔模乔样的,只有韦尼奥上前,坦诚地和他聊了会天,讨论下国际的局势,而罗兰夫妇、布里索、伊斯纳尔等,都对他冷眼而待,即便有人想亲近他,但这个党派的灵魂全是操控在罗兰夫人手底的,这个女人不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市长先生来了!”随着这声喊,名媛们都莺莺燕燕,扇面扑出阵阵香风,乐曲音阶也陡然高了极度,格外卖力:塔尔玛夫妻挽着菲利克斯,其身后则跟着妻子梅,还有许久未露面(上次遭到了惊吓)的劳馥拉,她是伴着母亲来的,她觉得只有自己的妈妈才能对抗梅.高丹。 原本闷闷坐在椅子上抽烟斗的罗兰,被他妻子使了个迅捷的眼色,立即起身,上前热烈与菲利克斯握手。 罗兰夫人也和市长互相贴面轻吻,市长又亲了亲她的手背,颇为赞许了番。 这下杜穆里埃将军更加恼火不满。 可谁料市长在熙熙攘攘吵闹的人群里,宛若黑夜里寻着了只萤火虫般,径直对着他走来。 原本准备和菲利克斯谈论的吉伦特党人,眼睁睁看着他擦肩掠过,都呆在原地,不免木讷而尴尬。 “将军!”菲利克斯的手,和杜穆里埃的握在一起。 杜穆里埃立即肃立。 好久菲利克斯才松开手,高大粗壮的丹东则站在他旁边,宛若道屏障,将二人和其他宾客隔开,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将军还愿解放比利时吗?”菲利克斯的眼睛里满是热忱。 “确实如此。”杜穆里埃的回答,激起一片议论。 “我已向摄政申明 请愿,将军虽不担任陆军部长,但依旧该是北方集团军的总司令官,之前您的军事计划我有幸看了,特别出色,可惜运筹的非人,现在您亲临指挥,应该能一展所长啦!”接着菲利克斯就回头,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说起来,“诸位,普奥联军侵略在即,德意志皇帝和勃兰登堡国王气焰嚣张,其军队自认继承腓特烈大帝衣钵,完全不把我们法军放在眼里,我认为能摧其锋芒拯救国家者,非杜穆里埃将军莫属。” 哗啦啦,众人立刻交口称赞,拼命鼓掌,名媛眼仁里对将军的倾慕,又回来啦! 罗兰夫人则面色难堪地坐了下来,努力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市长阁下......” “将军,现在还有个难题需要你来决策。”菲利克斯又转身,神色严肃地问。 杜穆里埃再度肃立,说言无不尽。 “陆军部长的人选,你认为谁与你配合最为默契?” 受宠若惊的杜穆里埃,觉得也无需忸怩作态,就爽直地说,我的好友赛尔文定会配合好的。 “哦,那也是制宪会议的议员,我和司法部长乔治.丹东立即就向摄政举荐。”说完,菲利克斯立即说要告辞,人群都哗然,说现在已经晚了。 可菲利克斯却不经意透露自己和摄政的亲密关系,是要超越诸位部长们的,“没事的,无论何时,只要摄政府的门房报我的名,摄政都是要见我的。” 满是羡艳里,菲利克斯和同样得意的妻子吻别,与丹东并肩离去。 “什么啊?”劳馥拉跺了下脚,咬着唇,暗自埋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8.军政外交两开花 果然次日,摄政平等.菲利普就出了部长联署委任书,拔擢洛尔省长赛尔文入阁为新的陆军部长,吉伦特党人的名单被否,至于杜穆里埃则迅速向市政厅派靠拢,被命为北方集团军总司令官。 感恩戴德的杜穆里埃立即制订了份详尽可行的作战计划,他的方案是“以守代攻”、“先守后攻”,利用法国和比利时交界处崎岖的密林和关隘,还有诸多设备完好的要塞,挫伤普奥联军的锐气,再伺机反击,打到比利时去。 为了履行这个计划,杜穆里埃保存了北方集团军八万人的兵额,这时原本替吕内克留守梅斯的贝尔蒂埃主动投向人民怀抱,献出守备队和要塞,杜穆里埃抵达梅斯后,积极招纳原本离散的士兵归队,并勤加操练。 将军和巴黎市长的关系变得十分亲昵,菲利克斯还亲自写信提醒道:沿边境的要塞很多,我们要专力守卫其中的几个枢纽点,比如里尔、梅斯、色当等,守卫军力贵精不贵多,我觉得每座在两千人上下即可,要保留强大的预备军在二线,即兰斯、沙隆、第戎、奥松一带,以埃尔河、马恩河为界,巴黎义勇兵和国民自卫军就是第三线的预备军,随时等待出击增援。另外,中部驻屯在里昂的集团军也有五万人了,在守备皮埃蒙特王国同时,也能抽调部分精锐来增援北面。 对此杜穆里埃回信是热情洋溢的,盛赞巴黎市长同样精通战略,两人你来我往,好不肉麻。 肉麻归肉麻,但两人的谋划部署却是完全正确的。otg2ntc= 而在外部环境里,法国的态势表面看起来是很糟糕的,奥地利宣战的文书到来后,荷兰、西班牙、瑞典、俄罗斯、丹麦的绝交信接踵而至,更别说先前就已互相宣战的皮埃蒙特了。 但这不妨碍驻英大使塔列朗的超常发挥。 此位完全不退缩,而是主动到唐宁街找小威廉.皮特,向他阐述说:“这一切都是路易十六逃亡所引起的误会。英法两国完全不该由此而交恶。” 皮特很诧异,他反问塔列朗:“法国无政府主义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也难怪德意志和俄罗斯要應惩贵国的暴乱。” 塔列朗却大笑说,什么无政府主义?敝国按照政治传统,推选前江浙湖汉北奥尔良公爵当摄政,并由立法会议确定宪法,国内秩序井然,什么无政府主义那完全是维也纳的污蔑罢了。只要时机成熟,我们还是会解除误会,将波旁王室从圣多明各迎回的嘛,此后法国和贵国一样,都该是君主和议院共享权力的制度。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皮特倒也表示了对塔列朗的敬佩,及对法国先前革命的理解。塔列朗便直接请求在英国下院发表演说,修复两国的外交关系,他甚至私下地对英国首相承诺——只要伦敦银行愿借款给法军,帮助法军武装,打败普奥两国,我国保证不进入比利时境内,另外恢复《艾登条约》的内容,让英国商品享受低关税优惠,最后我国还愿意割让殖民地于贵国。 这话正中皮特的下怀,说实话他也不想和如今一穷二白的法国开战,无法获得利益不说,还要背负沉重的军费,更别说法军现在全然副“赤脚不怕穿鞋”的模样。对皮特来说,维持多边的商贸关系才是最优解。 于是首相先让塔列朗拜谒了英王乔治。 在英国国王面前,塔列朗使劲浑身解数,他痛陈普鲁士对英王故里汉诺威的狼子野心,并开出一张张空头支票,说只要英国保持善意中立,法国愿和英国并肩,阻遏东方野蛮势力对西欧的渗透,塔列朗口中的“野蛮势力”,自当是俄国。 “陛下,一道铁幕即将在欧洲中央落下,这边是代表文明的力量,如善守传统的英格兰,如昌隆自由的法兰西,当然我们也愿和德意志诸邦国携手,甚至可以拉拢普鲁士和奥地利,铁幕那边则是俄国,这个骨子里混着贪得无厌的鞑靼血的专制帝国,随时企图越过界限,陛下啊,波兰、加利西亚还有巴尔干都在哥萨克骑兵的铁蹄下呻吟沦陷,一旦女沙皇得到了黑海,得到了波罗的海,那贵国海陆的生命线都有被掐断之虞啊!” 同时,塔列朗又提出愿意以几个殖民地岛屿为抵押,向英国借款,利息都好商量。 虽然明知塔列朗是危言耸听,可乔治三世还是被稍微打动,他原则上同意“英格兰在这次战争里应保持超然态度。” 接下来塔列朗果然在下议院发表演说,对此保守派分子埃德蒙.伯克情绪反应激烈,当塔列朗在同情革命的议员詹姆士.福克斯引领下,一瘸一拐地来到议院讲台前时,伯克起身大声抗议,他很不礼貌地指着塔列朗喊到: “看啦,这位就是恶魔吃人的国度来的骗子手!” “二十年前诸位笑我们是国王卡佩们的走狗,现在又笑我们是嗜血如命的杀人狂?”塔列朗风趣地辩解说,引来不少英国议员的哄笑。 “听说贵国的议员全都是群乡下律师?”有人发问。 “乡下人就没有智慧了吗?请诸位理解我们,英国的政治模式是有先例可循的,撒克逊法是数百年前传承下来的,但法国却没有任何先 例可遵照,我们只能从书本里从抽象的理想里摸索出一条道路来,又不可能照搬英国或美国的经验,这才要集思广益,不过请放心,法国人民对自由和光荣的渴望,绝不会比贵国要少。”塔列朗的话语,也激起了素来苛刻的下院议员掌声。 结果在塔列朗演说结束后,伯克当场就宣布,和詹姆士.福克斯断绝朋友关系。 塔列朗第二次来下院演说时,伯克居然带了把餐刀来,当议员们哄笑着问他为何要如此时,伯克挥舞着刀,大喊说:“等到法国的革命分子在英伦登陆时,我总得准备把拼命的武器。” 谁想塔列朗盯着那把餐刀会儿,就问伯克,“那么先生,您把餐叉也带来了吗?” 愤怒之余,伯克决心拿起笔来战斗。 其实稿子伯克在这两年一直在精心准备,现在他更是敲定了书的名称《法国革命反思录》。 按照后来菲利克斯嘲笑的:“埃德蒙.伯克,这个从口袋选区里出来的爱尔兰裔(口袋选区,指该选区的土地完全归某个人或家族所有,这在英国很常见,暗讽伯克是被土地大贵族豢养的发声筒)的英国议员,居然要替法国人民对革命进行反思,我早就说过,盎格鲁主义者最擅长的,就是干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勾当,多管闲事,傲慢自大,哪天看到他赶着山羊去和母猪配种,也无须奇怪。” 听闻伯克发起舆论攻势后,塔列朗针锋相对,他找到英国内的激进民主派团体,资助他们,鼓舞他们,要他们也发表文章,和伯克死斗,因他发现英国国内对法国革命缺乏了解,除去少部分民主团体外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得把群众给唤起来,让他们得到革命的共情。 很快,伯克就遭到了一名女性狙击手和一名男性重炮手的轰击! 女性狙击手名叫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 男性重炮手名气更大,托马斯.潘恩。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9.盎格鲁的“反思” 伯克出版的这本《法国革命反思录》,原来是针对普莱斯博士的。 法国革命爆发后,普莱斯博士是英国国内的急先锋,他迫切希望乔治三世能认知到自己身为“人民公仆”的身份,可伦敦警方的回应却是把博士狠狠殴打顿,扔进了冷浴场纠正所里关起来,多亏其他正义人士的相救,普莱斯博士才被捞出来,但精神和肉体却遭到极大摧残。 当然诛心的还在其后。 普莱斯曾发表过篇著名的演说,两点核心,一点是希图证明法国革命是英国光荣革命的延续,还有一点则是想要改革英国君主制的世袭,改为“君主必须对至高无上的人民负责制”。 这彻底惹怒了埃德蒙.伯克,他最初对法国革命持谨慎的乐观态度,但迅速转为了坚决反对,在《反思》里伯克激烈批评革命导致法国:满是疮痍和破坏,私刑横行,焚烧庄园;一片混乱中,贵族慌忙抛弃财产,表示赎罪;最严重的,还有“没收教堂财产抵偿国债”的行为,这些都是国家自我解体的标识。伯克还极尽渲染的写道:“国王(路易十六)……与王后,还有他们幼小的孩子们,这些孩子本来应该是伟大而慷慨的民族的骄傲和希望;如今,一家人却被迫离开全世界最华美的宫殿,离开的时候,在大虐杀污染的血泊中游泳,一片血海洒满了残肢与四分五裂的尸骸。” 大约是想起自己曾与端庄高贵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有过一面之缘,otg2ntc=伯克显然将自己当作了卫道骑士般,他尖酸地嘲讽普莱斯博士到底是如何将我们英国1688年的光荣革命,和一百年后法国这种不折不扣的耻辱罪行联系起来的?你普莱斯宣称革命是人民意志的体现,是的,光荣革命前英国不也一大堆激进分子叫嚣着要杀光所有国王的吗?可1688入主英国的威廉三世,他得到的是贵族的邀请,并不是出于人民的选择,他来到伦敦也不是依照个什么抽象原则建立起个全新政府,而是要捍卫英吉利古老的神圣之物:法律、教会和政府,这就是种“古老的宪法”,它的精神未必需要成文,但他从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确立统治以来,多少世代一直扎根在大不列颠土地,而非危险地浮在空中。 而法国革命呢,挂在卢梭一类政治哲学家不切实际的猜想构成的热气球底下。政府不可能用想象出来的基本规则,以幻梦的方式建立。这种“几何式”或者“代数式”的建设,从定义上说,就是毫无生气的。伯克说:“编造一个新政府,这种想法……足够让我们感到恶心、恐怖。”一切政府,至少一切合法政府,其权威,都源于远古以来的实际运作的经验。至少,不列颠民族的行事方式就是如此,英国的光荣革命是最好的,因为它是保守的,因为没有流血,所以光荣! 对法国的民主,伯克直接将其称为“暴民做主”,满是群无知、轻信和嗜血的低贱人物在统治这国家,“诚然,一位理发师或一位蜡烛制造工,都不是什么荣誉职位,这些人不该遭到国家的迫害,可如果这些人被允许进行统治,那么国家倒是遭了这些人的迫害。”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之所以起来革命,是因为某些愚蠢的上位者给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上位者本身有财富又有权势,将民主当作玩乐般,但还不满足,便煽动这些“理发师”,以求更高的权力,比如我国的里士满公爵,又如法国的拉法耶特侯爵,“他们骑着暴民化身的猛虎,准备去博取更大的荣耀,但却第一个被猛虎所吞噬。” 以当时的标准来看,伯克此篇雄文无疑是论战的杰作,因普莱斯博士看到这“诛心之作”后,居然没挺住,郁郁而终了! 伯克的《反思》在商业上也获得极大成功,初印数量是一千五百册,然后半个月内售罄,又宣布加印,短短三个月后,当法国北部炮火连天时,《反思》印刷量达到一万七千册,主要销往欧陆各君主国,成为了反革命圣经。 然而伯克忘记了,普莱斯有个女学生叫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江浙湖汉北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出身微寒,她父亲是个酗酒的织布工人,又是个失败的农场投资者,玛丽是个真正的女权,她赞同卢梭主义里对儿童的温情教育,但又强烈反对卢梭“对女孩最好的教育,就是将她培养成丈夫最好的助手”之论点,玛丽认为女孩该享受和男孩相同的教育,而不是成为男性的附属品。 更为可怕的是,在玛丽的眼里普莱斯博士是个好人,他经常鼓励自己,帮助自己走上作家道路,伯克对好人的尖酸刻薄让玛丽愤怒。 塔列朗通过英国民主组织“七十二圣保罗教堂破衣军团”的领袖约瑟夫.约翰逊,资助了玛丽五十英镑,玛丽立刻写就了《男权辩护》,她没有像一般女才子那样假装拘谨高雅,而是嬉笑怒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直接对伯克点明:“您是口袋选区出来的,众所周知,您资助人的资助人便是摄政王(乔治三世长子)殿下,当初国王精神失常时,您为何那么匆忙地主张把陛下给废除掉,让摄政王取而代之呢?在您的眼里,王位的世袭不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吗?国王陛下只是一次严重的精神错乱,尚未变成 长久持续的精神疾病,可您迫不及待要品尝权力的美味,好像窥探出上帝的天机似的,大喊大叫,说是上帝要把国王陛下从宝座上赶下去,您咒骂法国革命在毁掉光荣的传统纽带,那么请问您的这种行为又算什么呢?相反的,如果国王陛下真的变为人民公仆,那么全大不列颠的民众会发自内心拥护他的,伯克们却气急败坏地怒斥这种行为,理由解释便是豢养伯克们的议院贵族不过是把国王当作傀儡,君主制也算是他们手里的玩乐,他们根本不允许君主和百姓发生丝毫交流,把可怜的疯王关在与世隔绝的高塔里......” 玛丽的书印制量不多,仅有两千册,但足以让伯克暴跳如雷。 更凶悍的还是托马斯.潘恩,这位曾浪迹美国,帮助美国革命的胸衣制造商之子,听闻伯克跳出来后,即刻回国,塔列朗资助他一千英镑,潘恩一挥而就,四万字的《人权第一版》立刻出炉,和伯克的《反思录》对台打擂。可以说伯克这样的人对潘恩半点办法也没有,伯克这位下院议员,最擅长的就是在描绘法国底层暴动时,充满了哥特式的夸张和矫揉,而在下院和同侪们争吵时,便骂一句“猪一般的大多数”,满是贵族的豪壮——潘恩嘲笑说,“伯克就是个蹩脚的舞台剧演员,他最怕的事,是平民接受政治教育,击碎他自以为是的精英幻想,那就让我来吧!” 潘恩立刻开了一发重炮,《人权》里全是通俗易懂的文字语言,简直把人人平等、自由天赋的思想直接对着读者的脸喷......《人权》出版后,三天内再版,次月再版达六次五万册!要知道《人权》单册售价三个先令可绝不便宜,可它卖到了波士顿卖到了费城卖到了阿姆斯特丹卖到了巴黎,甚至还卖到了伯克故里爱尔兰都柏林,《人权》成为十八世纪畅销书的头一名,读者群远远把伯克的扔在后面。 值得一提的将来,潘恩又写了《人权》的第二版,鼓吹菲利克斯在巴黎推行的“累进税”,要求劫富济贫,建起福利国家,如此激进,甚至让他自己的读者也分化了——但第二版的销售量更加骇人,十年内卖了六十万本! 英国的民主团体,直接把英国国歌《上帝保佑国王》重新填词唱出来,献给潘恩:“上帝保佑人权/暴君若能把人权侵犯/就来试试看……” 当法兰西举办纪念攻陷巴士底狱的第二次革命大同盟节时,《人权》的读者们已在贝尔法斯特集结,人们高呼爱尔兰的独立自由,并要求伯克这样的叛徒走狗滚远些。 于是伯克们也就撕扯下了面具,在当日一群被政府和警察雇佣的运河挖掘工,喝得醉醺醺的,闯入到英国民主人士同时也是著名化学家普利斯特里位于伯明翰的家,将他最为宝贵私人图书馆和实验室给砸毁焚毁掉!这场赤裸裸的暴行,是“以教会和国王的名义”实施的,这就是盎撒光荣传统的体现。 伤心欲绝的普利斯特里准备离开这个反动窒息的母国,前往美利坚。 但海峡彼岸,巴黎市长鲁斯塔罗给他寄来份信,请求这位科学家来革命故乡一展所长,他的科学研究将得到庄严的保护,另外还能实践政治理想,“我会在巴黎郊区划出一片土地,供您和圣西门先生建起个合作社。” 普利斯特里就这样坐上了前去法兰西的航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0.革命的备战工作 至于塔列朗,在他和化学家同时归国重任外交部长时,其在英国的活动可谓大功告成。 他让小威廉.皮特和乔治三世保持了“善意中立”; 他搅动了英国下院,还资助了英国民主派向法国革命的靠拢,宣传了全新的革命思想; 当然塔列朗还用个不知名的荒芜殖民地小岛作抵押,在伦敦伦巴第街借到了足足二十万英镑,并将十八万交给摄政府当作军费。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我甚至还能策反普鲁士,让它和法国一起组成反维也纳同盟。”塔列朗回来后,在大穹顶会的秘密筵席里,对丹东和菲利克斯自吹自擂道。 “完全有可能。”菲利克斯笑眯眯地说,“不打仗便无法显示一otg2ntc=个国家军事的真正水准,这两个月看来,奥地利还算是中规中矩,毕竟和奥斯曼先前作战过,至于普鲁士,简直不能再糟糕。”说完,菲利克斯扔出了份剪报。 丹东哈哈大笑,“没错,普鲁士的国防大臣前一个礼拜刚刚在家开枪自杀。” 原来,塔列朗在伦敦履职的这两个月,菲利克斯和杜穆里埃,还有新陆军部长赛尔文也精心准备着防务,巴黎和东北边境的。 同时丹东则在巴黎内大开杀戒,吕内克和一群叛逆将校人头落地,拉法耶特侯爵则在外省里东躲西藏,立宪党三人帮博纳夫、迪波尔、拉美特锒铛入狱。原本在路易十六出逃后,对巴黎态度不浓不淡的外省,此刻又被因断头机的血泊和对奥宣战,燃起来了,革命同盟军源源不断自各个方向赶赴巴黎! 但普奥两国就非常拉胯。 那个弗兰茨虽然仓促向法国宣战,然哈布斯堡的“帝国病”即君江浙湖汉北合国传统,让他又从法兰克福到布拉格举行“波西米亚国王涂油礼”,随即又到布达佩斯,因他还是“匈牙利国王”,要接受斯蒂芬王冠的。 https:// 几趟跑下来,时间全被耽误了,给了法国充裕的备战空间。 普鲁士宣布军事总动员,然则欧洲最负盛名的普鲁士军队,其实这时早已名不副实,诚然这支军队在操练场上,在军事观察家眼里是令行禁止一丝不苟的,但指挥官和士兵都被看作是“战争机器”的零部件,不能有丝毫能动性,这架机器在腓特烈大帝指挥下还能高效运作,可腓特烈大帝死后,短短几年时间就迅速颓败了。 普军全是群目不识丁的农夫(处境和奴隶差不多),还有因“血税”被他国封建领主贩卖来的人口组成,腓特烈大帝认为最好的模式,就是用棍棒皮鞭把他们训成能组成严密队列的人形桩子,然后不惧死亡,冒着弹雨接近敌人,搞快速排射,无怨无悔地完成各种队形机动变换——大帝去世后,军官们立刻把士兵当作私奴,要么种田,要么运货,用于打靶的铅弹被熔掉去黑市卖钱,普军曾引以为傲的快速射击,不过是徒有虚名的花架子。 至于奥地利军队,当初在特蕾莎女皇统治期间,基本是模仿普鲁士体制建起来的,不过维也纳的后勤部门好歹能办点事,相对能保证军队的粮食供应。 而且更困扰普奥两国的就是军费问题,奥地利刚刚和奥斯曼土耳其打完仗,是民穷财尽。普鲁士国王也是穷得要死(别笑,确实穷),老腓特烈留下的遗产已经被花了一部分,现在就靠荷兰银行的贷款撑着。所以军事动员令一发布,国防大臣才发现部队情况这样糟糕——士兵们没训练,国库空空如也,团练抽不到补充兵源,老兵则有一半都被贵族军官当私产隐匿着,名义上拥有十七万大军,可真正能动员起来的只有十万,扣除守卫部队外,用于进攻的仅四万两千! 普鲁士国防大臣觉得莫大耻辱,他也有法兰西贵族无法履行职务时慨然赴死的风范,索性吞枪自杀,一了百了...... 于是普军最终拼凑了四万人,奥军则更惨,加上从貌合神离的莱茵德意志邦国里拉来几个团,都是黑森兵,最终只凑到了两万九千人! 御驾亲征的威廉.腓特烈开始骂骂咧咧。 弗兰茨皇帝也觉得丢脸,就解释说:“怎奈匈牙利议会和比利时省议会抵制出兵呢......” 腓特烈国王就要钱,弗兰茨皇帝就说没余粮。 此刻俄国已开始入侵波兰,普奥向俄国女皇抗议,并要求俄国按照协议也提供军队去反法,彼得堡宫殿里的叶卡捷琳娜积极回应:“我国愿意提供一万五千人的援助。” “太少!”普奥两国公使异口同声。 “嫌少?可这一万五千人也得平定波兰后才出发。” 气得普奥公使浑身发抖,建议说军队不要了总行吧,用资助军费代替吧! 女皇就让宠臣情人波将金作主,打了四十万卢布到德意志皇帝的户头上。 这样直到快七月,普奥联军才慢吞吞地于科布伦茨完成集合。 法国人等的都有些懈怠啦。 于是丹东要求,在普奥打进来前,再燃一把! “革命同盟军的义勇们,他们说自己不怕在卫国战争里流 血牺牲,他们害怕自己一旦离开巴黎奔赴战场,城内潜伏的反革命分子就会暴乱。”丹东带着忧心谈到这件事。 “市政厅的巡警队正在坐镇呢。” 但丹东却反驳了菲利克斯的“乐观”,他直截了当地说:“眼前看不到的反革命分子,我们可能防范;但眼前能看到的反革命分子,我们如再纵容,那可就是对革命的犯罪、不忠。” 塔列朗惊讶了,他吐露了一句,“是要?” “没错,革命的屠杀,正义的制裁。巴黎现在几所监狱里人满为患,关的全是反动贵族、抗拒派教士和修女,还有危险的罪犯,卡尔莫监狱,阿贝义监狱,裁判所附属监狱,福尔斯监狱......反革命分子随时会突袭这些监狱,救出里面的家伙,摧毁掉武装远离的巴黎。”丹东这会儿转过脸来,丑陋又充满力量的大脸,“把监狱里的罪犯全都肃清掉,我建议不让巡警也不让国民自卫军经手这事,由公社委员会组成个检察审判机关,而后选人组成单独的行刑队,人选在三个方面产生——巴黎街区公社,国民自卫军,外省同盟军。” 菲利克斯耸然道,是要让这批人的手都染上反革命者的血...... “没错,这样革命党就和反革命党除死方休势不两立,直到一派将另外一派彻底消灭为止。”丹东热情的时候热情澎湃,冷酷的时候则冷酷如铁,“三百人的行刑队,每方面出一百人,一个都不能少,这便是对战争最好的应对,让我军带着革命热情,让敌人畏惧革命恐怖。” (本卷终)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卑微的父亲 “在革命的那段时间里,凡是有志气的人都会成为雅各宾派,我就是其中一位。”——拿破仑.波拿巴 ++++++++++++++++++++ 听完丹东的话语,菲利克斯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他从覆着墨绿色天鹅绒布的圆桌边站起来,走了两步,说着“革命行刑队......”的言语,随即对丹东说,“能不能把关押在监狱里的女性,比如抗拒宣誓的修女给送入女子感化院里去?。” 可丹东这次态度出了名的强硬,“菲利,反革命可不分男性、女性,修女一旦扣动扳机,射出的枪弹依旧会夺走你我的性命!现在没别的出路,惟有革命才能拯救法兰西,那是种宗教的狂热,理智冷静都见鬼去吧,这把火你烧得越旺盛就越能温暖战友,也能更厉害地灼烧敌人宵小。” 在塔列朗沉默的注视下,菲利克斯重新坐下来,想了想,哑着嗓子说:“那就成立个革命执行委员会吧,将审判法庭和行刑队合二为一。对了,得告诉罗伯斯庇尔和马拉这件事。” 丹东开始动手了,他也是个行动的巨人,宽大的前额,洪亮的嗓otg2ntc=音,风风火火的脾性,他将执行委员会地点设立在了科尔德利埃俱乐部,这座古老修道院的门庭中,菲利克斯领导下的国民自卫军成车成车将枪支弹药运送进来,丹东则倚靠在主席台上,让志愿报名参加委员会的人——俱乐部成员、无套裤汉、商铺主人、外省革命者,还有外国的政治流放犯,全是革命意志最为猛烈的,排队来领取武器。 最得罗伯斯庇尔赞誉的马赛革命俱乐部,有二十名积极分子也闻讯前来领武器,丹东给了他们,并问对方“你们领头人是谁?” “雷柏基公民。”一位海员边回答,边用手扳动着燧发枪的击锤。 雷柏基是吉伦特党人巴巴鲁的随从,也即是说这件事巴巴鲁已知。 那么罗兰夫妻、布里索是没理由不晓得的。 然则掌握内阁政府权力的吉伦特党,却狡诈地避让起来,罗兰先江浙湖汉北生私下里对众人说:“杀人就让丹东那个莽汉去杀,我们手上不沾血,最多让雷柏基这样的打手去做......”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罗兰夫人则自鸣得意地说:“若是场屠杀,那也确实能击发革命热情斗志,未来的历史会把这事蒙上盖布的,我们都知道人民在复仇的时候是可怕的,但也有它正义的地方在里面。我们党人要做的就是,秉承正义的精神,并伺机对其肮脏凶残面加以约束。” 听到这话,布里索、巴巴鲁等人都会心地笑起来。 只有耿直的韦尼奥大为不满,他激愤地抗议:“太可怕了,你们竟然默许屠杀,对手无寸铁的囚徒的屠杀!” “囚徒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他们只是手里没武器,如是有,他们会毫不犹豫对你开枪的,韦尼奥。”罗兰夫人摇着扇子讥讽说,“收起不值一文的同情心,让心脏变得坚硬起来。当然我们党人要趁机占领道德高地,找机会我会去拜访丹东的,坐收渔利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丹东也只是个打手,背后的毒蛇是巴黎市长高丹,早晚要和他们较量的。”巴巴鲁将手插在口袋中,恨恨地说。 不管韦尼奥能不能接受,吉伦特党的“黑会”算是结束了,众人惬意地走出“内政部官邸”,大门外就是繁华的内弗.勒普蒂大街,摄政府所在的罗亚尔宫之“部长会议大厦”是摄政平等.菲利普和内阁开会的地方,现在每个部长都拥有自己的办公楼,分散在巴黎的街区里,而今罗兰夫妇就定居在内政部官邸里中,这座别致豪华的宫殿是路易.勒沃(卢浮宫和凡尔赛宫的设计师)一手建造的,上一位主人是土伦海军舰队司令德.里翁伯爵,伯爵人头落地后,宅邸被收归国有,成内政部的办公地点。 当罗兰夫人走下前厅奢华的楼梯,转向一楼内里,仆人们毕恭毕敬为她打开一道道门扉,最里侧的美丽沙龙室是她的“王宫”,玛丽.安托瓦内特是贵族的王后,而她则是布尔乔亚的王后,这是确凿无疑的! 罗兰夫人坐在镶嵌在墙壁内的椭圆形镜子前,把帽子扔在沙发上,解开蓬松的黑发,她对身上最不满意的地方当属圆圆的胳膊,还有略显阔大的嘴巴,不过她也创造了套弥补的办法:“我的手指因弹奏琴弦而变得修长,它很好地遮掩我短胳膊的缺陷。至于这张嘴,嗯,世界上比它美丽的同类不计其数,但我尽量把它笑得更妩媚更温柔,配合我热烈的眼神......” 左照右照,曼侬.罗兰对自己满意极了。 她丈夫是位高权重的内政部长,国家权力所有的线都操控在她手里,最优秀的革命青年巴巴鲁、蒲佐等都为她而疯狂着迷——她注定无法平凡。 直到门房忐忑来报,您的父亲菲利普先生正在厅内,想要见您。 “嗷......”罗兰夫人略为带着些不屑,叹口气,良久才出现。 格拉西尔.菲利普,一位珠宝雕刻师,也是位酗酒父亲,狂热的无套裤汉,时时刻刻为女儿而自豪,虽然女儿 打住进内政部官邸后,几乎就没照过自个的面。 当罗兰夫人看到父亲因酒精而泛灰的脸庞,满是皱纹胡须和脏污,衣衫不整,皮鞋还破了个口时,她嘴角撇了撇,挨在墙角坐了下来。 天啦,她不是有意对父亲刻薄的,但在曼侬心底,父亲永远没法拥有上流优雅的革命家风度,她九岁时这老头居然还想让她未来继承父业,当个女珠宝匠! “我参加丹东先生的执行委员会了,它的职责就是为了革命,审讯清理居心叵测的罪犯。”珠宝师一见到女儿,就激动地说。 一想到丹东,罗兰夫人眼前就浮现出那张满是麻子和天花瘢痕的丑脸,大嗓门,粗鲁,说话尖刻,满身香槟省阿尔西的农民习气,她最厌恶丹东,不过丹东也仇视她,曾骂她是“吉伦特党里的喀尔刻(荷马史诗里的美丽妖妇,能把人变成猪)”。 觉得父亲和丹东是一路货色的曼侬,就故作震惊,说你可不能胡乱杀人啊爸爸。 孰料这反倒激起格拉西尔.菲利普的豪壮来,他撅起胳膊上的肌肉,嚷道:“我听到执行委员会的马赛人说,他们走到巴黎来,走了多少法里,就要杀多少反革命!我可不能落后,这一切都是为了巴黎子弟们能更安心地赶赴战场。” “战场?”罗兰夫人说出这个词汇,若有所思。 1791年六月二十七日,七万普奥联军外加五千名“法国流亡贵族军官团”(因没人愿当士兵),正式越过边境,进攻法国隆维要塞。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普军勇战隆维要塞 按照事前在科布伦茨军事会议上的方案,或者说是联军总帅布伦瑞克公爵出发前两次于无忧宫对国王腓特烈的陈言,联军大致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自己统帅四万两千名普鲁士军居中,猛攻法国边境隆维要塞,而后直扑咽喉要地凡尔登,而两万九千名奥地利野战军兵分两路,一万五千人由霍亨洛赫.基尔什贝克带领去牵制梅斯要塞,一万四千人由本德尔元帅指挥去围困色当要塞,这两路主要是要替布伦瑞克公爵扫除两翼威胁;此外,还有一支原来就驻屯比利时的奥军,人数一万三千,则由但辛公爵阿尔伯统帅,负责攻打法国靠海岸最北部的里尔城;又有奥军在莱茵河地带的守备部队一万五千,及法国孔代亲王招揽的六千流亡贵族兵马,准备攻击阿尔萨斯。 “虽然远征人数不足,但普奥两军的训练有素则可弥补这点。”对此布伦瑞克公爵十分有信心,普鲁士君臣也将国务大臣自杀的阴翳抛诸脑后了。 不过最让布伦瑞克公爵反感的还是那群法国frogs,这群流亡贵族已被菲利克斯和普雷文纳尔的银行差不多骗干净了:现在是地没了,钱也没了。所以他们对君主制早些于法国复辟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便整日于普王行营前后聒噪,普王还认为其心可用,让布伦瑞克公爵将他们编入志愿部队,可公爵却认定“这群人的军事价值约等于零。” 好说歹说,公爵才吸纳了五千人,跟在自己队伍的后面。 联军前进基地科布伦茨,在摩泽尔河和莱茵河的交汇地,曾是著otg2ntc=名的商埠和葡萄酒产地,现在则化为了座巨大军营,到处都是如蚁群般的士兵,布伦瑞克麾下的普鲁士燧发枪手穿着深蓝色上衣,配白色贴边、背心还有马裤及同样颜色绑腿,白色镶边的腰带,衣服衬里则是鲜红色的;而来福枪手则穿蓝白色相间条纹的棉布扎脚裤(上面还有fac的商标),屁股上挂着的牛皮包晃荡晃荡,皮包下往往还有个灰色的帆布背包,他们的枪支没有刺刀,所以腰后挂着把军刀以求自卫;奥地利的步兵风格迥然不同,白色或梭鱼灰的束腰外衣及马裤,匈牙利掷弹兵们还带着满是绒毛的高高帽子,黄铜帽板上镌刻着字母,后面缀着赤红色的带子,克罗地亚轻骑兵则是深蓝色的外衣,配着金黄色的纽扣......联军士兵脸上的表情大部是麻木茫然的,他们跟着队伍绵延看不到头尾的箱式四轮货车或大篷车走,靴子下满是牲口拉的粪便,军官的鞭子和棍子才是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当然这座军营里还有服装不一,翘羽帽子及刺绣衣袖的法兰西流亡贵族们,他们自吹自擂,称自个是“神圣军团”。 军营内外和科布伦茨城连在一起,到处都是兵站、牲口棚还有面包房,笨重的辎重车辆缓缓前进,牢牢拖住了军队的步伐,衣装精美佩着宝石黄金刀剑的普奥贵族军官所需的车辆占据其中的大部分,他们哪怕在野外帐篷内也要保证“生活品质”,车辆运载的无所不包:昂贵的衣柜,银质的餐具,青花瓷的茶器,涂脂抹粉的妓女(活的),能玩杂耍的滑稽剧团...... 结果布伦瑞克这支军队光是从科布伦茨,走到隆维要塞,就花了足足二十天! 弗兰茨皇帝在法兰克福,腓特烈国王则留在科布伦茨,都在督促布伦瑞克抓紧时间进入巴黎。 面对趾高气扬的麾下军官,作为总统帅的布伦瑞克公爵对着地图,心中却担不到底,他知道所有普鲁士士兵从即日起只携带九天干粮,打完隆维后便得朝凡尔登要塞去,把法国修筑的这个边境要塞群啃完需要多长时间?布伦瑞克压根没底,作为名军事统帅他是骁勇善战的,但在头脑思考上他却是属于过去的十八世纪的,战场进展缓慢他并不在乎,布伦瑞克算的是政治和经济账,“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士兵绝不该贸然投入到血腥僵化的战斗里去,优秀的将军应该追求如何通过多路机动、对峙和围攻来取得个有利的形势,用武是为了消耗敌人,使其精疲力尽,而不是为了包围歼灭他们......” “与其说我们要消灭敌人,不如说,打下几个要塞就好,逼近法江浙湖汉北国人的京城,在谈判桌上抓到几张好牌,迫使他们投降。”这便是布伦瑞克对军官们所说的要诀。 这种理念,按七年战争里法国名将萨克森元帅莫里斯的话来表述的话,就是一个有才能的将军,完全可以不参加被迫加入的战斗。 然后布伦瑞克又看着地图,嘀咕选择了好久,也不得不叹息道,法国和比利时交界处的地形不允许大规模决战,因找到个像练兵场那样的平坦地貌,让普鲁士军队能列成线型队形,对敌人实施毁灭性排射的条件并不存在。 等到普军抵达隆维要塞后,亲临战阵的布伦瑞克公爵才恼火地得知:四万包围要塞的我军,居然没任何攻城器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爵严厉地问。 答曰:工兵队伍和步兵团间根本没任何对接,互不知情。 气得公爵下令:那就直接用大炮去轰。 于是普军集合所有的加农炮、榴弹炮和臼炮,一字排开在隆维要塞前 ,炮声振天,炮口冒出的烟,和落弹点扬起的烟火,及天空里阴沉沉的乌云,混杂一片,昼夜不息。 可接连三日过去,布伦瑞克公爵也丝毫没发现法军要塞防御有支撑不住的迹象,他便骑在马上,在一众将官的伴同下,用望远镜瞭望,只看到炮弹密集在隆维要塞四周炸裂,把护城河掀起根根水柱,乍看起来尤其唬人,但没多久公爵就气得在心里骂开了,他找来己方炮兵军官,呵斥说你们的炮弹命中率为何这样低?这么轰击,除了浪费弹药外还有什么用处? 普军炮兵军官就解释说,元帅阁下,法军要塞距离我们的炮兵阵地太远。 这句话差点没把公爵给噎死,他用马鞭猛敲桌子,骂道:“你们不会抵进射击?是的,就瞄准法军棱堡的边沿线轰,不然敌方在彼处集结,掩护步兵团往上面冲啊!” 但步兵团团主们都犹豫说,炮弹打到攻城步兵头上该怎么办? 于是无技术的炮兵怕伤到步兵,不愿靠近射击;步兵又害怕被无技术的炮兵给误伤,也不敢冲锋隆维要塞。 最终闹得布伦瑞克公爵直翻白眼,无可奈何。 就这样,区区一个营几百法军据守的隆维要塞,四万普军打了差不多七天,三色旗依旧矗立不倒。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国王和元帅不同的战略 见炮兵和工兵都是如此无能,没办法的布伦瑞克只能下令将围城阵地延长,掐断隆维要塞的所有通道,又让流亡贵族轮番上阵去劝降,直到三日后,隆维的四百名法军才最终决定“有条件的投降”。 所谓有条件的投降,便是可以携带武器离开要塞,退往下个地点。 军号声和笛子声骤然响起,被普军轰得弹痕累累的隆维城,白色军服的法国士兵扬着旗子,迈着整齐步伐,严整肃静地从要塞西门退出,许多普鲁士将官站在布伦瑞克公爵身旁,看到如此阵势,不由印象深刻,法兰西流亡贵族多次在诸君主面前说:现在袭击法国的话,她的军队是不堪一击的,训练装备大约等于1787年荷兰列省的水准。 “这下,倒好像他们才是胜利者。”布伦瑞克慨叹说,不过对隆维的攻击倒是尚在他的掌控内,他本来就希望法军边境各个要塞都像隆维这般,普军炮轰一段时间,切断堡垒交通,然后法国守军投降退出,如是双方都不会有什么剧烈的伤亡,“只要夺取凡尔登、色当、梅斯、里尔,普鲁士旗帜树立在马恩河畔,就和法国国会谈判,让他们降伏。”公爵指着地图,对僚佐们阐述说。 这样的话,战争就能以种圆满的方式结束。 不过很快,腓特烈国王的使节来到营地,布伦瑞克本能觉得不妙otg2ntc=...... 果然对方带来了普王的命令:“贺喜元帅取得功勋,国王在科布伦茨接见了法国的阿尔图瓦伯爵和前财政大臣卡隆,他们对国王献上最诚挚的谢意,共五十万里弗尔的军资。” “国王要求鄙人做什么?” “能否在五日内长驱直入攻下凡尔登要塞?”说完使者就装作很内行的模样,踱到地图前,指画说只要打下凡尔登,那便能占据自阿登到洛林的高原,直冲下去,巴黎不过就是被扣在盆里的珠子,根本抵挡不住的。 布伦瑞克公爵生气地回答,色当在我军右翼,梅斯在我军的左翼,按照军事规范的要求,绝不能正面冒进,要避免决战,保护好交通线,把军力平均分摊开来,不断压迫敌人丢弃据点后退,待到某个要塞彻底陷于孤立,然后才对其实施炮击进攻...... 他不断地试图让国王使臣明白,可对方脸上虽然还挂着假惺惺的江浙湖汉北微笑,内心却明显不耐烦起来。 https:// “无论如何,一个月内,国王希望在巴黎与维也纳皇帝碰头,庆祝伟大的胜利。”使臣很有礼貌地撂下这句狠话,便告辞离去。 气得公爵又用马鞭砸了下桌子,他也理解,国王这样焦急,肯定是财政支持不了他步步为营的战略,普奥两国这次挑起战争,可又打不了持久的国力消耗战,并且公爵也不明白:就算胜利了,又能给本国带来什么好处,仅仅为了复辟波旁王室?路易十六本身还和阿尔图瓦伯爵纠缠不清呢! 至此,布伦瑞克对前途越来越悲观。 然更恼人的还在后头,数千法国流亡贵族见夺了门户隆维要塞,就像大群青蛙呱噪着跃入泥沼般,也来到营地,围住布伦瑞克吵个不休,很多人对布伦瑞克提出相同要求: “不要再犹豫了阁下,我国军队哪里还有统率的军官呢?佩剑贵族三分之二都逃亡了,只要一拳打碎凡尔登,巴黎就必投降不可!” “去凡尔登,赢定了。我们愿冲在前面,但凡将王室的鸢尾花白旗一展开,臣民们见到这旗就会逐个投降,什么事都结束了,从此后便能永享太平。” “我国的王室军团是绝不愿为暴民战斗的,布尔乔亚的民团,对,就是那群穿蓝军服的,都是批蓝色瓷器,一打上去就碎了。” “贵族的光荣岁月,又回来啦。” “好耶!好耶!vivele!” 最后连普军的将官们也被这种盲目乐观的情绪感染,这群德国佬,素日里都是副严肃谨慎又古板模样,然一旦遇到激动的事,个顶个地轻浮急躁。有人已问法国逋臣,巴黎物价几何,能交出多少劳军金钱,巴黎美女又如何,那座宫殿御苑最美云云。 可布伦瑞克却严正回答:按照军队制订的方案,我们只要夺取要塞。 由是五千名法国贵族组成的“神圣军团”就要求:普奥军队继续拔除要塞,我们则越过国境线深入去市镇和农村,让法国臣民们重新匍匐跪在国王和贵族的靴子前。 布伦瑞克巴不得这群瘟神赶紧走,立即批准。 于是几位逃亡出来的公爵侯爵们,就跑到营帐外商量可笑的计划来: “看起来这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军队是想打胜后赖在我国不走。” “所以不能真打,打的时间越久,外国军队就有理由勒索我们国家。” “这样,拟个语气狠点的宣言,就当作布伦瑞克元帅的宣言送去巴黎,只要臣民国人愿悔过,那普奥的外国兵也就没借口索取军费,到时他们怕还是在边境要塞下晃悠呢。” 于是几位“爱国贵族”写了宣言条款,恰好布伦瑞克的秘书要前去汇报事务,他们就把 宣言书塞给秘书,谎称这是神圣军团的檄文,请布伦瑞克元帅在上面具名,以壮声势。 秘书也不懂法文,送去给元帅看,并对元帅说。 布伦瑞克也不懂法文,又满心要这帮逋臣尽快滚蛋,就稀里糊涂地签了名。 如是,这份假冒“普奥联军大元帅告法国逆党书”的宣言,就这样向巴黎递送去...... 次日布伦瑞克公爵开始让军队往左翼方向集结,配合入境的奥军,炮轰围攻梅斯要塞。 坚持抵抗三天后,贝尔蒂埃表示降服,巧妙地组织守军退出,但撤到南锡后,立刻重振旗鼓,并招募各城国民自卫军助战。 另外路奥军也渡过莱茵河,开始进攻斯特拉斯堡。 站在斯特拉斯堡市长迪特里希的官邸楼上,该地的国民自卫军工兵上尉鲁热.德.利尔能透过窗户,见到远处河川平原上奥地利侵略者的营地篝火,还有炮弹和枪弹在夜空里掠过的光弧,市长的女儿们举起柔和的蜡烛为上尉照亮视野,“我们的士兵,就在那里。”一线已然模糊的篱笆和灌木后,斯特拉斯堡的国民自卫军勇敢地对着奥军营地呐喊射击着,看到此情此景,鲁热上尉用手指敲打着窗台,哼起了曲调来。 这曲调,正是他当初侦察比利时布鲁塞尔时,在欢迎利奥波德皇帝的人群里,听到乐队演奏的旋律,鲁热上尉目睹了敌国皇帝遭到刺杀,他更加坚信:“侵略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顺着这旋律,鲁热上尉自然而然地用法语吐出了激昂的歌词: “前进,祖国的儿女,快快奋起。”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上尉转身,走到写字台前坐下,并抓起笔,满腔喷薄而出的感情顺着笔尖,倾注在纸上,迪特里希的小女儿立即靠过来,举着烛台为他照明。 外面的世界枪炮的光亮照亮莱茵河畔。 市长官邸里,一捧小小的光芒,却要造就比千万炮弹还要巨大的威力。 “爸爸,爸爸!”没多久,小女儿提着裙子咚咚咚冲下楼梯,当时斯特拉斯堡市长兼钢铁军工大王迪特里希正与赶到这里的霍尔曼上尉紧急交谈着。 消息从南锡城传来,国家对军事部署做了紧急调整,将整个巴黎到东北境的防务分给数个军团独立执行。 罗尚博元帅已辞职,接替他的是库斯丁将军,他负责的是最北面otg2ntc=的“里尔军团”,库斯丁本人亲自坐镇色当要塞,同时抵御奥军和普军的攻势;克勒曼将军继续负责“莱茵军团”,驻地在南锡到斯特拉斯堡,沿摩泽尔河布阵,这个军团正在紧急吸纳当地的国民自卫军,以前当过克莱门斯.梅特涅家庭教师的安德雷亚斯.霍夫曼和鲁热.德.利尔,及迪特里希的儿子,都在应征之列;杜穆里埃和贝侬维尔两位将军则统率“格朗普雷军团”,正在凡尔登至兰斯间的乡村郊野奋力操练备战;而据传,里昂的路易.菲利普也带着“摄政军团”这支生力军向洛林、阿尔萨斯发起增援,只留巴拉斯少将的朗格多克小军团监视皮埃蒙特王国,这个国家在阿尔卑斯山关隘处以自保为主,而准备把主力放在对拿破仑所在的尼斯要塞上。 更后方,巴黎东北的苏瓦松,则是数万“革命同盟军”准备集结的地点。 “我们都会坚守住斯特拉斯堡,狠狠打击外来君王的侵略军。霍夫曼上尉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委托你——我工厂里的工程师们,还有反射炉、锻铁、辊压等机器图纸,装在两辆马车中,你带领三十名士兵,务必把其护送到巴黎去,由巴黎市长鲁斯塔罗保管并在那里就地生产武器。”迪特里希市长毅然说到。 “全交给我吧。”霍夫曼上尉立正敬礼。 恰在这时,市长小女儿走了下来,眼睛闪闪发亮。 几分钟后,官邸二楼书斋里,迪特里希市长坐在沙发椅上,霍夫江浙湖汉北曼上尉背手旁听,市长小女儿将乐谱插在钢琴前,大女儿起声领唱,利尔上尉举着歌词草稿,慷慨激昂地应声。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第一遍,第二遍,到了第三遍时,迪特里希市长、霍夫曼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和他们一道唱起来,霍夫曼甚至受到感染而洒泪。 “必须把这首爱国歌曲传唱出去!”斯特拉斯堡市长当即指出。 “我愿把曲谱一并待到巴黎去。”霍夫曼情绪激动地说,“最多不出一个礼拜,这歌声必将响彻整座京城,鼓舞所有的爱国者!” 第二天时候,斯特拉斯堡的报社就把上尉的歌曲歌词刊登,刚刚赶到城市的克勒曼将军立刻拍板,这首歌便是我莱茵军团的军歌。 同时斯特拉斯堡《水星报》其实便由菲利克斯控股。 霍夫曼上尉的车队还未到巴黎时,巴黎市长官邸内,菲利克斯就举着曲谱,梅弹琴奏曲,应命赶来的卡尔诺、奥什、雷米萨、圣西门等将校,用靴子踏着节拍,全都高声齐唱这莱茵军团军歌。 “雷米萨,去,教会鲁昂的同盟军唱这首歌,不,马上这首歌要传遍巴黎外省革命同盟军所有的营地。” 此后,利尔上尉作词的这首歌,不单单是莱茵军团的军歌,还成为了法兰西国歌,《鲁昂曲》。 等到霍夫曼见到菲利克斯时,所谓的《普奥联军大元帅哀的美敦书》也送抵,并当众在法国国民立法会议上宣读出来。 “布伦瑞克公爵”严厉谴责那些篡夺了法国政权的暴徒,扰乱了良好的公俗秩序,颠覆了合法政府,并对王室尊严和权益进行不间断的迫害侵犯,无理剥夺德意志王侯在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的权利,并要为利奥波德皇帝遇刺负责,不自量力地对奥地利、普鲁士宣战,威胁德意志帝国的诸多省份和自由市。所以“布伦瑞克公爵”宣告如下: 欧陆各君主国不会对法国乱党坐视不理,联盟大军已兵临城下,要彻底消弭法国的暴乱,恢复王室的自由和统治权,法国地方当局和各国民自卫军在联军到来后,要自觉帮助联军维持治安,并恢复对波旁王室的忠诚,任何城市有敢抵抗者将按“叛逆罪”严惩不贷,尤其是巴黎,如果这座城市的居民再不给予君王和联军应有的恭敬服从,那“布伦瑞克公爵”将亲自按照军法,对巴黎所有街区,对法国所有省区及市镇,对法兰西国民会议和国民自卫军判刑,决不宽贷!若巴黎胆敢攻击联军,导致联军官兵伤亡,那联军将用最酷烈的报复手段,完全毁灭巴黎,但若是及时顺从,那欧陆诸王可劝告路易十六或阿尔图瓦伯爵,对法兰西臣民予以宽恕。 恰好在此刻,普军陆续攻陷蒙特梅迪、斯腾内等要塞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所有议员的表情都是愤怒、痛苦、畏惧但又昂然的复杂混合。 吉伦特党的内阁如无头苍蝇般,他们本 觉得法军可以轻松打出境去,因此盲目乐观;但当普奥联军拿下几个没多少兵力的要塞后,罗兰、布里索等人又盲目悲观起来,认为巴黎被攻陷是旦夕之间的,罗兰夫人只会在沙龙里叫喊指责:“事情为何会这样糟糕?在这两年内,那些卖国叛徒做了多少恶,我们没法在短期内将其弥补啊!” 罗兰先生甚至打算放弃巴黎,迁都去奥尔良,或者里昂,甚至是马赛。 “这个时候别谈逃跑啊罗兰,因为人民会听见!”罗亚尔宫的部长会议里,力大无穷的司法部长丹东拍着讲坛桌子,双目喷火,逼视着瘪着嘴的罗兰,“难道你真的认为费边战术能救法国?不,只有全民族的抗战才能救法国。敢作敢为,那就无事不成,胆小怯懦,那就一事无成。” 而在国民立法会议会场,七百多议员全都举起拳头,表达对普奥联军最大的愤慨。 美国驻法大使莫里斯看到布伦瑞克的宣告,简直不敢相信里面的措辞“还能是属于外交界”的,他说“这份宣告就是在对两千六百万的法兰西人说,我是决意要镇压你们的,所以请你们要全力抵抗我,因为你们除去抵抗一途外,完全没其他希望。(接着莫里斯清清楚楚补充了个单词,傻x)”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祖国的儿女们,快快奋起! 当布伦瑞克之哀的美敦书被张贴在沙滩广场、圣日耳曼大街、圣奥诺雷大街、科尔德利埃大街、先贤祠、格鲁塞尔广场、革命广场、旺多姆广场、圣安东区、马莱区后,五六十万巴黎人像个被捣毁的巨大蜂巢,更何况现在更严重的消息传来:隆维要塞失陷,斯腾内要塞失陷,梅斯要塞失陷,而今布伦瑞克公爵正带着侵略军,大踏步地往巴黎门户凡尔登要塞进攻! “祖国危亡的关头已经到来!” “公民们拿起武器来抵抗入侵者!” “谁不愿意为自由而死,谁就只配被奴役!” 按照菲利克斯在巴黎公社总务委员会上所提的那样,“在对士兵们的发言里我们要少传播失败悲观情绪,因为则是有意放弃部分要塞,大踏步后撤,引诱普军孤军深入;但在对市民上,我们的报刊政治任务就是要渲染外敌入侵的严重性和紧迫性,唤起巴黎人和全法国人救亡图存的热情来。” 在染着保王党和反革命分子血的断头机前,在咖啡馆和市民大小otg2ntc=广场上,巴黎人民动员武装起来了,外省同盟队伍也源源不绝地开赴进来,诺曼底省区的来了,里昂的来了,马赛土伦的来了,蒙彼利埃的来了,卡尔奥的来了,波尔多、雷恩、南特等等都来了,三百人,五百人,穿着布尔乔亚或农夫的衣衫,风尘仆仆,而东北境各城市的国民自卫军已提前一步,踊跃奔入当地军团内报名,光荣地成为正规部队的一分子。 各同盟军要和巴黎的国民自卫军编组成一条战线,暂称为“法兰西国民革命军”,军营驻地就在苏瓦松。 司令官便是菲利克斯......不,是法兰西英雄上尉(现在民众依旧喜欢称它为上尉军衔)鲁斯塔罗.梭伦,现在他正在圣但尼城门所搭建的高台处,身边三色旗飞舞,检阅着汇聚成条长龙,奔赴苏瓦松的国民革命军。 “诸位你们都看到了布伦瑞克公爵的那篇拙劣的狂妄的入侵者宣言了吧?它充分暴露了反革命贵族和反法君主国同盟的野心,它居然对法兰西这样伟大的一个民族使用了充满胁迫命令和极端侮蔑的词语,它也公开地告诉你们,记住,是敌人端着刺刀和皮鞭告诉你们,如果让王朝复辟,如果让外国侵略军攻占革命的心脏城市,法兰西会遭到什么样的苦难和虐待?暴政会回归,自由会沉沦。这篇恬不知耻的宣言来的正是时候,正是它的出现,自己就戳破了一些戴着假面具,用甜言蜜语和温情脉脉来欺骗人民的骗子手,也等于告诉我们所有人,不自由,毋宁死!”当菲利克斯如此高呼着的时候,扛着武器迈步走过检阅台的国民革命军们,无不齐声应和着: “不自由,毋宁死!” 而亲自赶到这里来声援的佩蒂翁等巴黎卫星城的市长、法官或检江浙湖汉北察长们也都举起拳头,喊着这句口号。 “革命的形势越来越困难,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正在进行,避无可避,对法国来说这是场爱国救国和卫国的战争,必须要呼唤起底层的力量,这力量也许充满暴戾、盲目和激动,可是现在并非是奢谈自由的时候,现在所有人所有派系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拯救法兰西。这场革命的基础已奠定,只要依托人民的伟力,我们才可能会赢。也许经过这里的每位士兵,包括站在台上的我们,都可能会在这场神圣的战争里受伤甚至牺牲,但我们的子孙不会再受到我们今日的苦痛,他们会在我们的墓地上跳舞,还会笑我们当初的鲁莽和无知,但他们也会采撷一朵野花摆在我们的墓碑前,为当初我们为保持伟大法兰西王国完整的激烈行动而赶到欣慰,如果墓碑上有名字,那便是‘曾为法兰西奋战的一名士兵长眠于此’!” 当菲利克斯喊出这句话后,整个阅兵场面也达到了最高潮,四面楼宇的阳台窗户上,满是晃动的鲜花和小旗,刚雨后天晴,阳光一束束从阴云间刺破照下,革命军打头所举的三色旗无比鲜艳,菲利克斯身边也是他的妻子率先领头,唱出了《莱茵军团军歌》也即是《鲁昂曲》: “前进,祖国的儿女,快快奋起!” 其下国民革命军的士兵们则接着唱起来,越唱越高涨,脚步愈发有力: “光荣的一天等着你! 你看暴君正在对着我们举起染满鲜血的旗, 举起染满鲜血的旗! 听见没有? 凶残的士兵嗥叫在我们国土上, 他们冲到你身边, 杀死你的妻子和孩子...... ” 这支队伍,若是让奥地利的弗兰茨皇帝,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或俄罗斯沙皇叶卡捷琳娜看见,是决计要嗤笑的,很多士兵才十三四岁,满脸稚气,而也有不少人已是须发斑白,他们都穿着蓝色军服,下身裤子却乱七八糟,有的白,有的灰,有的则是条纹,鞋子也是五花八门,军帽各式各样,上面别着小镜子和剃须刀片,肩膀上扛着新旧不一的步枪,偶尔也有穿平民衣服的混杂其间,但正是这支队伍,他们是打心底里追随那面三色旗帜的,而不像专制主义国家,只是群跟着团旗吃军饷的佣兵。在这支队伍里,其后法兰西无 数璀璨的将星,也将在期间孕育,其中便有日后成为陆军元帅的杜朗,这时他还仅仅是名扛着叠排猎枪的出身诺曼底圣德约乡村的年轻人,多年他追忆说:“1791年法军斗志的昂扬,是令人无法忘怀的,可惜我没有文采,不能绘声绘色地将当日出征检阅的情景给描画出来。” 在士兵的身后,还有许多专业人士跟在其后,奥特-季约医院里的福扎大夫,还有布格连、茹雷医生,都投身在“军需医院队”当中。 至于布格连的妻子艾蕾.高丹,她则身处于一支特殊队伍里,即巴黎的“娘子军”,成千上百的妇女,穿着裙子,穿着深色封领的马甲,头戴插着三色羽毛的遮阳帽,每人手里都握着根长矛,列队井然有序,高唱着《卡马尼奥曲》或《鲁昂曲》,发誓要为保卫祖国而献身,非但是艾蕾,朱斯蒂娜母女、罗贝尔夫人、埃兰诺尔等都在其间——阅兵式后,艾蕾就加入到战场救护队里,和丈夫一道赶赴苏瓦松,担负起士兵救护和军服帐篷缝洗的职责。劳馥拉则拿起笔来战斗,呼吁所有妇女都行动起来,每天抽出四小时,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一切都是为了拯救祖国!”她呼喊到。 而此刻,丹东则要对诸座关押反革命分子的监狱下手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丹东的肖像 乔治.丹东,是革命的巨人,也是个满身铜臭充满欲望的魔鬼。 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来自阿腊斯城的小律师,清正廉洁,卢梭主义的苦行僧,他的生活水准只相当于国家最简朴的纳税人,罗伯斯庇尔虽然曾有过津贴也有过官职,但他全都抛弃掉了,他现在只能维持体面的衣着和每日口食所需,住在木匠杜波莱的阁楼里,虽然木匠女儿埃兰诺尔不止一次对他表示好感,可他却摈弃了个人幸福,也摒弃了享受和安逸。 让.保罗.马拉大部分革命岁月都是在地下度过的,他当医生时赚过钱,但大部分捐给儿童牛痘接种事业,他开报社也赚到钱,可全部都补贴到报社运转里,常年贫困让他精神和体力不堪重负,可他还在摇摇欲坠地支撑着自己,“革命者不需要哪怕一件行囊”,在这方面他比罗伯斯庇尔还要彻底纯粹,对待有钱人,马拉就是条疯狗,不过对待贫苦低贱的百姓,他从不拒绝为其开门——如果你愿意去他藏身的那所地窖的话。 这样的革命者可能有各种的缺点,有些足以让后来人对其嘲笑,但他们都是表里一致的,他们将生命献给了为之奋斗、受苦和牺牲的人们。 可菲利克斯和丹东,则完全是另外副模样。 这两位都有双重生活,并行不悖,但又互相渗透影响。如果你身otg2ntc=为历史学家,只研究菲利克斯和丹东的政治生活,那必然捕捉不到他俩的真实内在,是“革命的谜”。 菲利克斯和许多女人有染,这是不假的,有他的私人信件作证,不过他对每位女人都很好,哪怕不止一位女人说过他有极强的控制欲。 菲利克斯也是个大产业主,富可敌国,为他雇佣的工人、农民不计其数,他喜欢奢华和舒适,贪恋权力,可他毕生也在进行着福利国家的设计。 丹东也差不多,在他看来只要用得着,那么使用任何手段都无可非议。他有热情,善于演说,果决而有魄力,生活上则放荡不羁,爱美食爱女人,经常挥霍无度而负债累累,他平账的方法就是贪污,可只要你能容忍他这个缺点,他就会成为所在党派集团的支柱——这段时间丹东做了多少事?他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动员民众,然后从一个省区同盟军的营地跑到另外个,给大伙讲解战争的形势,也是丹东,组建起了巴黎监察委员会,配合市政厅警队将这座都市死死给控制住,让反革命分子动不得分毫——没有丹东的助力,菲利克斯组织起革命军可绝不可能这样容易。 每当丹东有了个目标后,他就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来;但一旦达成这个目标后,他又很容易立刻涣散掉。 就在革命军准备工作完成后,丹东居然离开巴黎两三日,他去了江浙湖汉北哪?他去了家乡阿尔西,看望母亲,很多战友对此不理解,有人甚至攻击他临阵脱逃,但他们是不能理解丹东的,好儿子跪在母亲前,让母亲摸摸自己丑陋而勃发的大脸,亲耳听听母亲对自己革命事业的肯定,然后丹东在阿尔西市政厅为母亲办理了份终身年金,他想要母亲余生过得舒舒服服的,然后他就在家乡晃悠,到处买地置业,有森林有果园,他有时躺在蓝天和白云下,有时躲在别墅里看着外面的雨,当他体内的血又开始不安沸腾起来后,一声吼“丹东回来了!”,他便又精神抖擞地立在巴黎街巷广场上。 https:// 丹东买了多少地,他贪污了多少钱,三十万,五十万,一百万里弗尔?谁都说不清楚,因他是个销赃灭迹的能手,财产是他的灵魂,也是他社会活动的主宰,“革命,就是为了我和所有法国人一道过上好日子。” 乔治.丹东,是香槟省狡猾有心计的庄稼汉后代,同时也是贯穿整个十九世纪布尔乔亚革命家的先驱!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他是革命鼓动家,在巴黎市法院他则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但在自己官邸或阿尔西别墅里,他却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很多朋友都环绕在他身边。 像是有意和罗兰夫妇对抗似的,丹东也有了自己身为司法部长的官邸,他妻子加布里埃尔已经生下第二个儿子了,这官邸一楼,有两个巨大的前厅,配有盥洗室、储藏室、衣帽间和仆役室,还有六个装潢漂亮的房间:两个客厅,两个带壁炉的卧室,一个同样有壁炉和八角形大餐桌的餐厅,还有一间办公用的书房,楼梯和二层间还有个“半楼”,全部用来藏书! 这座司法部长官邸,位于旺多姆广场,和广场一样宽,是太阳王时代所建,梅的哥哥沃顿的老师,前掌玺大臣拉穆瓦尼翁也曾在这里办公过!丹东的妻子加布里埃尔穿过数不清的房间,脚步在丝毯上发不出任何声音,高大墙壁镶嵌着威尼斯镜子,加布里埃尔被镜中自己影像吓得直哆嗦,她没忘本,她只是个布尔乔亚家姑娘,“太奢华了!”她对丈夫抱怨道。 可丹东却恰恰相反,他毫不慌张,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他就该是这大宅邸的主人,他摸摸这,摸摸那,最终走到书房里,见到座古老的大钟,让他惊讶的是,钟针是鸢尾花形状的,它是被打倒的君主专制象征。 加布里埃尔惊叫声,伴随着一声玻璃的 爆裂:丹东一拳就砸开了钟表的玻璃门,粗暴地将那个镶珐琅的鸢尾花针给揪了下来...... 接着,丹东又把原本路易十六交给司法大臣的御玺给“改动”,把原来雕刻其上的国王头像给铲除去,负责这个的正是罗兰夫人的父亲格拉西尔.菲利普,丹东虽和夫人交恶,但却和她父亲相交甚好。 丹东把自己的好朋友都召来了,真的是“苟富贵勿相忘”,德穆兰现在是丹东的秘书,剧作家法布尔是他的助理,雅各宾俱乐部的科洛和巴雷尔也来履职,这群人经常在司法部经费里挪钱,丹东从不过问,与其说他是个司法部长,毋宁说他永远是个革命家,司法部不过是给他提供交椅和金钱的仓库罢了。 今日,当巴黎告警的大炮,满十点钟在塞纳河畔鸣响后,丹东掏出怀表对了下时间,就下令说,监察委员会行刑队在司法部官邸前集合,而后分头去各个监狱,“让我们清洗下奥吉亚斯牛圈!(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替奥吉亚斯国王清扫过满是粪便的牛圈,其后这个谚语就形容藏污纳垢之所)”丹东大声嚷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革命大屠杀 当天之前,丹东和菲利克斯,一位代表司法部也即是摄政府监国会议,一位则代表市政厅和巴黎公社,直接来见国民立法会议新成立的“国防委员会”,丹东直言不讳:“众所周知,法国就是巴黎,如果我们将巴黎让给外国联军,那就等于是把整个法兰西拱手于侵略者,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维持住巴黎。” 国防委员会内,年轻的吉伦特党人迪科支支吾吾地探询,称普军已开始猛攻炮轰凡尔登要塞,是否可先将议会迁到旁边安全点的小城,比如索城,又比如朗布依埃,丹东愤怒地打断他:“胡说八道,摄政府、国民会议全都要留在巴黎,和爱国者并肩奋战!谁要这时退缩,谁就是历史的罪人。” 迪科立刻不敢作声。 另外位议员则抱怨说,现在巴黎城已经失去自由,监察委员会可以随意搜查议员或其他市民住宅,还能侮辱和逮捕人,这和说好的自由可不同。 “那你们去和奋激的群众说啊,就像在悬崖边拉住匹暴躁的野马那样。”菲利克斯回答道,那议员也沉默下来。 接着丹东就表明来意:“在革命军奔赴战场前,我们得‘恐吓’otg2ntc=下保王党们。” 国防委员会里的议员都盯住他,带着畏惧,深知这位大脑门的肆意妄为之徒嘴里的“恐吓”可不单单就是恐吓本身那样简单。 “把监狱里关押的反革命分子统统处决掉。”丹东而后报出一连串监狱和教堂的名字,议员们简直噤若寒蝉,但丹东居然还振振有词,阐述他如此做的理由,“如果这场战争普奥联军胜利,大家是肯定全要灭亡的,那与其等这群被关押的反革命分子得救后对我们进行屠杀报复,不如我们先把他们全都干掉!如果这场战争我们的军队胜利,那也不行,因为可能会有许多革命士兵会在战场上牺牲,而呆在监狱里的那些反革命贵族、投机分子还有顽固教士却分毫不受损失,革命和反革命力量对比会出现落差。故而说来说去,这群人是非死不可的,为了革命最终的胜利。” 言毕,穿着红色对襟长衫的丹东昂然离去。 “这场革命对反革命的屠杀,就是我和丹东所为的。”菲利克斯接着泰然而语,也离去了。 而议员们都坐在原地,长久浸泡在极度的恐怖和畏惧里。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旺多姆广场的司法部大楼后院,足足三百名“革命行刑队”已经集合起来,整个巴黎城告警的大炮鸣响得越来越密集,也似乎越来越急迫,马尔斯大校场和其余地区,新兵入伍的喇叭声和操练号子声此起彼伏,清晰传来,丹东只是简单宣布,“司法部已使用国玺盖了文书,对巴黎内所有监狱,和关押顽固教士的教堂和修道院下达绝杀令。” 而后,所有行刑队成员,有革命军的包括桑泰、霍夫曼、格拉西尔.菲利普、雷柏基等,也有国民自卫军内的军官,同样也有巴黎街区代表塔利安、弗雷龙,都检查了自己的武器:手枪、刺刀、斧头、铁锤还有铁链等,随即面向人权宣言的旗帜里,那个金字塔中的独眼图案宣誓: “我们志愿承担起清楚潜在罪犯的职责,这样就再也不必担心青壮上战场后,留在巴黎的妇女和儿童会被越狱者所袭击,法国政权会被邪恶的神甫和贵族所颠覆。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先发制人!” 菲利克斯扔下残存的雪茄烟,说“等到这第十声火炮齐鸣后,巴黎城关所有的栅门都会被市政厅关闭。而这炮声,就预先作为我们胜利的炮声,无论是士兵,还是行刑队,都会在它的鼓舞下向敌人冲锋,打垮他们,现在怎样才能救法国,只有大胆,大胆,更加大胆!” “轰”,第十声炮,响彻全城。 行刑队森然地排着队伍,蒙着黑色外衣,戴着假发和面具,衣领高高竖起,率先向阿贝义监狱走去。 差不多同时,法国西部卢瓦尔河畔,原本已逃出巴黎的富凯公爵,一位前巴黎省政厅官员,同时也曾是富兰克林和杰斐逊的好友,在自家庄园里遭了难:一队来自布列塔尼的青年义勇兵,在开赴战场的途中,高喊着“自由万岁”、“处决叛徒”的口号,在得到当地人的检举后,将富凯公爵从人群里给拉了出来,数落他的不轨行为,用燧发枪抵住他的后脑,扣动扳机,枪响了,富凯公爵被击毙,尸体倒在水沟里...... 而阿贝义监狱里,行刑队甫一进入,所有的囚徒们就赶到死亡命运的降临,他们被强制性地逼到监狱墙下站立,随后所有行刑队都举起手枪,枪声密集响起,连续不断的火光擦亮了幽暗的监牢,一批犯人被处决后,就换另外一批......直到将监狱里所有囚徒都杀掉为止。 前制宪会议议员,贵族派的卡扎莱斯和隐修士穆里,和其他被处决囚徒一起密密麻麻倒在墙下,断了气,据说卡扎莱斯临死前一直在喊着人权宣言的口号,并高呼“这是场可耻的杀戮”,在尸体堆积的墙壁上,血痕和弹痕错落有致,触目惊心。 随即几个监狱和修道院都是如此,博纳夫在圣费尔芒监狱里被行刑队用长矛刺穿后背而死,他在临死前还飞 扑上墙上那小小的通风口,手死死抓住铁栅不放,后背中了两枪,一名行刑队员又抬起长矛,扎穿他的腰部,将他钉死在墙上...... 迪波尔和迪尔在一间牢狱里,被行刑队突入,遭斧头劈砍,迪波尔当即身死,前巴黎检察长迪尔高声询问自己犯了什么罪,得到的回答是:“你主持法院时放走的阴谋家还不够多吗?现在是人民的复仇!”迪尔旋即也被砍倒在血泊里,又被数把刺刀穿透胸膛,确认气绝后,行刑队才将刺刀拔出。 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也即是古监狱内,被关押于此的亚历山大.拉美特上校曾勇敢地抓起牢房里的椅子腿,和行刑队厮打了几个回合,被数把刺刀刺伤,蜷伏于地上,被手枪近距离打爆了头颅身亡。 洛津公爵也死了,他当时坐在牢里,听到外面审判官的喊声和枪声,差不多是喊一声,枪声就响一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大骂起来,先是骂过去的奥尔良也就是现在的摄政平等,说对方因为私怨害死自己,又骂乱杀人的革命党,称你们的末日就快到了,随即骂自己,骂自己当初为何鬼迷心窍,赞同什么革命,还把贵族的权利全废除掉了,孰料还是免不得一死......不久一位头发上扑粉的审查官进来,喊他出去受审,洛津公爵刚走到下个房间,就被行刑队用链子自后面活活勒死掉了。 那个从阿腊斯来,曾处处和罗伯斯庇尔作对的德.博梅茨先生,如何也想不到,到巴黎来当官竟然等于是送命,他在贝纳丹监狱中,和四百名囚徒一道被处决,尸体分辨不清,全扔入乱葬坑里无迹可寻了。 修道院拘押抗拒派教士的场所,巴黎的市民们和行刑队一道参与了屠杀,大约他们最恨这群神甫,戴着红帽子的妇人和儿童蜂拥而入,教士们全都吓得伏在祭坛四周,被刀斧挨个杀死,现场化为一片血海。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给肖沃先生的护照 就这样一连杀了三天,差不多杀了一千五百人,或者两千人,全是顽固贵族、教士,还有部分保王党寒士,及少量被关在监狱里的王宫禁军士兵,幸亏帮助路易十六逃走的两位女太傅都流放圭亚那去,还算是捡回一条命。 当死刑登记簿交到菲利克斯和高丹手底后,两人将它投入到燃烧的火盆里焚毁,不留一点痕迹。 巴黎的报纸普遍对这场屠杀持赞同态度,大部分的说法是“屠杀可怕但是必要”,“对于那些被杀害的人,也许有些无辜的人值得怜悯,但我们更应该怜悯那些刽子手”云云。 整个屠杀期间,罗伯斯庇尔都呆在木匠家的阁楼里不出来,也很难知道他的态度如何。 而马拉则满意地在自己报纸上说:“现在砍下的脑袋远远超过五百颗数目,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武装市民爆发的力量是可怖的,但谢天谢地,法国得救了。” 认为达到目的的巴黎监察委员会,准时停止了行刑。otg2ntc= 留驻在城中的国民自卫军队伍,在雷米萨少校的指挥下,于城关、剧院、宫殿还有广场都设下了岗哨,一群戴着口罩的清洁工人开始处理遭处决的尸体,统一埋在蒙马特尔区的坟岗里,待到这种恐怖杀戮的风暴席卷过去后,巴黎人忽然觉得走在街道和集市上尤其安心,大约就在第二天,已经有剧院和咖啡馆重新开张,街上的行人和马车也迅速增多,市民们可以放松地在街廊下阅读报纸,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前线能否取胜。 阳光和白云漂浮在京城的上空,塞纳河的流波和缓,泛着细碎的光芒,旺多姆广场边,塞查独自支撑的香粉铺子也开始营业,招牌名字没有改,仍然叫“玫瑰女王”,他不愿忘却拉贡夫妇,铃铛响动,首位顾客走入进来,塞查立刻上前去寒暄问候...... 巴黎,永远需要时装和香粉。 而它的执政官,还有国家司法部长,这两位在八月大屠杀后的权力和威望迅速膨胀起来,菲利克斯专门花费了几天时间,要求税务司雇员们做好巴黎的税收登记:巴黎省所有的农业产地,城内的店铺、住宅,每户人家的车马用度,都先自己来誊写清册,处理办法很简答,逾期还没有登记的任何产业,市政厅都会将其没收充公。 “税收模式,就是累进税!”江浙湖汉北 恰如富兰克林博士说的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人生有两件事是无法避免的,死亡,纳税。” 八万积极公民,是巴黎纳税的主体,现在他们根本无力抗拒市长和公社委员会的“淫威”,因监察委员会还有个职责,就是检举逃避税收的犯罪行为,举报成功一位,那便是五百里弗尔的奖金。 巴黎全省今年有望征收到五百五十万里弗尔的税金,已超越菲利克斯的预期。 他在桌子前展开蓝图,自来水和工人公寓区的计划也能纳入到公共财政内去解决了。待到明年,便先发行四千万里弗尔的公债。 不举债,城市和经济怎么能得到发展呢? 至于丹东部长,他的司法部官邸,迅速取代吉伦特党人聚集的“内政部官邸”,成为国务的中心,只要丹东愿意,随时可以召唤财政部长、陆军部长和外交部长与会。 《费加罗婚礼》剧作家博马舍,握着拐杖,踱着步子,来到司法部官邸大门前,这位在艺术创作的同时还是个积极赚钱的军火承包商,当年向美国独立战争援助的戈尔塔勒斯公司就是他办起来的,而今他要为祖国做事:博马舍已和比利时的海关取得联系,对方有大批军火可以走私回法国,用这些能装备数万新军。 当博马舍来到丹东办公室时,远远就看到面目狰狞身材高大的丹东,正和财政部长克拉维埃耳拍桌子发脾气。 于是博马舍便掏出助听器,等到靠近后却发现这玩意儿在丹东的嗓门前根本无需使用,丹东的声音如雷震如炮声,剧作家只好又把助听器给取下。 “指券必须要废除!”丹东嚷道,“现在法国需要的是战时配给制度,不需要自由经济流通,我们手底要掌握数目清楚的面粉、土地、武器还有棉布,现金?现金就只用于对前线的嘉奖上,是的,指券要废掉,必须。” 可事前得到罗兰夫妇指示的克拉维埃耳声音微弱,但依旧在抗辩,他称指券贬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还是有反革命分子在其中实施经济犯罪,很快指券就能恢复价值的。 “和你说不清楚吗?那就滚,滚!很快就把你的官职给卸掉!”丹东大声斥骂,屋宇似乎都在摇晃。 克拉维埃耳嘀咕着灰溜溜地跑了,不过很快丹东又热情地握住博马舍的手,说您牵线的军火生意就交给我好了,务必放心,我希望一个月后就能购买三千支燧发枪,三个月后这个数目要到两万! 亲自送走博马舍后,丹东突然听到官邸边墙,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姓名。 他扭头一瞧,居然是君主时代在枢密院里的同事肖沃.加拉德先生。 对的,就是那个始终反对革命,并警告丹东早晚要上绞刑架的前检察官。 肖沃先生浑身苍白,似乎是被惊吓到,他裹着件半旧的衣服,在八月份的日头下还发抖,他那宠物犬干瘦干瘦的,蹭着主人的腿摇着尾巴。 革命爆发后,肖沃.加拉德和丹东反目,丹东之前失意时曾遭到过他的嘲笑,每次在街上遇见时,丹东总是恐吓肖沃:“总有一日我会把你和你的狗一起送上断头台......你到现在还不肯放弃贵族头衔,老糊涂蛋!” 肖沃也总是立刻反唇相讥:“我想我会活到看着你上绞刑架的那天的,乔治.丹东。” 两位同事兼邻居互相“问候”后,就擦肩而过,绝不拖泥带水。 可现在......丹东位高权重,生杀予夺。 而肖沃先生则整夜噩梦,生怕留在巴黎,哪一天就会遭到处决。 丹东望着他,然后招招手。 肖沃战战兢兢地跟进去。 书房办公室里,丹东用司法部的印玺,戳上了肖沃先生的护照,“拿着这个去向市政厅再履行下手续,不然无法离开巴黎的。” “乔治,我......”肖沃抓着护照,只觉得原本在肩膀上阴沉望着自己的死神,张开翅膀飞走了,消失在无垠的蓝天中。 “别和我客气了,肖沃先生!”丹东哈哈大笑起来,说屠杀已经结束,你觉得不安心那就避难去吧,说完丹东又取出张五千里弗尔的汇票,交到对方手底,就说走吧走吧,我用革命者的权力杀人,也用司法部长的权力救人。 事实上,丹东还放走了西哀士等一批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凡尔登的处女 化名鲁斯塔罗的菲利克斯,是在八月十二日时驱车赶往苏瓦松营地的,他在那里短暂停留了一日,主要是询问实际指挥的卡尔诺、圣西门还有奥什等将领,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解决! 卡尔诺告诉他:“现在有个不好的情况,那就是同盟革命军的物资供应充足,但北方集团军的士兵却缺衣少食,我担心分配的不均衡,会影响到双方的配合作战。” “这个问题交给我来办,现在就组织起警卫队和车辆,从苏瓦松向两个地区输送多余物资。对的,一个是格朗普雷城,还有一个是凡尔登城......记住,正面战线还得倚靠北方集团军,我们主要负责侧翼袭扰和攻击,让居中的布伦瑞克施展不开手脚......” 帐篷中,就在菲利克斯和诸位筹划时,外面惊雷声传来,好像就在几分钟内,天地昏暗下来,这是夏季特有的雨,劈头盖脸,当菲利克斯举着油灯顺着三角形的帐篷口向外望时,看到树木在闪电里摇摆,池塘迅速满溢起来,革命军的士兵们都缩在各自营帐里,一动不动。 “这场雨也够普鲁士军队受的了!”菲利克斯将灯举高,盯住东面的雷暴和乌云说到。 就在此刻,传令兵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宛若只鸭子,“凡尔otg2ntc=登要塞失陷了!” “什么?”菲利克斯以下,无不震惊。 这座处在战场中轴线的要塞明明是固若金汤的,配备充足的大炮和弹药,还有两三千法国士兵坚守,为何这样快就易手的呢?连隆维要塞都支撑了快十天啊! “是流亡贵族的阴谋。”传令兵愤怒地说,“一群从科布伦茨来的崽子,和要塞里面的叛徒军官里应外合......要塞司令官宁死不屈,拔枪自杀殉国了。” 闪电轰隆隆劈下,帐篷里的诸位心情都不免得十分沉重。 大约半分钟后,菲利克斯很果决地说,我现在就走。江浙湖汉北 https:// “去哪?”卡尔诺问。 “往东,去杜穆里埃北面集团军主力所在的格朗普雷。” “但是这样的天气?” “来不及等候,战场决不允拖沓。”菲利克斯说完就披上防雨的斗篷,要求军队给他安排辆辎重马车。 他身边,从鲁昂回来的雅克.高丹,外带小杜朗上尉,还有五六名士兵,都佩戴好手枪,戴好帽子,牵着好几匹马,簇拥在菲利克斯乘坐的大篷车四周,冒着风雨交加的鬼天气,顺着韦勒河的忽高忽低的堤岸,向着东南往兰斯城奔去。 雨点疯狂地敲打在颠簸车辆的棚子上,菲利克斯在剧烈摇动里,勉力握住油灯,照亮膝盖上的地图,是看了又看。 凡尔登要塞失陷,可以说整个东北境的中路全都掌握在了布伦瑞克统率的普军手里,巴黎的门户洞开,在这点上来看情势确实比较严重。但从地图上看,杜穆里埃确非庸才,他把军队主力钉在了格朗普雷这里,恰好就在布伦瑞克补给线的右侧,而另外边的克勒曼指挥的莱茵军团,沿斯特拉斯堡至南锡一带列营,恰好又在布伦瑞克的左侧,克勒曼乍一看是被布伦瑞克和奥地利莱茵守备军给包夹住,但克勒曼也能随时带领自己军团,和杜穆里埃包夹中路的普军。 也即是说,布伦瑞克若想进一步越过默兹河,叩开巴黎的门扉,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来自两翼的威胁,事前他不断向两边攻略斯腾内、蒙特梅迪及梅斯便是明证,他想要把进攻的纵线尽量铺成条横线,觉得更踏实些。迄今为止,布伦瑞克可以说把这些要塞堡垒都攻陷了,但法军只是后撤,却始终没有和议的意思,更勿论是投降了,所以战略上普奥联军还远远不能谈上成功。 兰斯城到了,白色的闪电下,菲利克斯能看到圣安东尼十字宫殿的塔顶轮廓,“需要去车行检查下。”帽檐下,满脸是雨水的雅克用手不断抹着脸颊和鼻翼,对车内的菲利克斯说。 菲利克斯却一跃下了车,说不要逗留,我骑马和你们一道去格朗普雷,天明前必须要抵达。 就在菲利克斯换乘马匹,丝毫不停的时分,凡尔登城里,普军统帅布伦瑞克正和群军官,莅临了凡尔登市政厅为征服者举办的欢迎舞会。 一群手持花束的盛装处女,站在前厅和走廊间,表情复杂地望着马刺叮当的布伦瑞克公爵。 公爵很有礼貌地向她们问好,并谨慎地接过鲜花,随后他和市政厅诸位说了些诸如“敝国之所以兴动干戈,是要拥戴贵国国王复位,结束法国无政府暴动”云云。 大家自然也鼓掌喝彩,只是气氛总有那么点尴尬。 其中一位处女突然哭起来,旁边的市政官员都很害怕,拽着她的裙子示意她别哭。 “这外国联军若打得赢还好,若是打不赢撤走,巴黎革命党卷土重来,今晚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免不得要上断头机。”那处女啜泣着,语气毫不遮掩。 一听到断头机,现场的人无不惊骇。 革命党在巴黎大屠杀的消息,已传到了这里。 “胡说八道什 么,现在挡在布帅面前的就只剩下巴黎的布尔乔亚民兵和无套裤暴徒,不成气候。”叛卖要塞的当地贵族德.当皮埃尔怒斥那处女。 布伦瑞克公爵也是满脸的无可奈何,窗外默兹河正在雨中暴涨,他庞大的辎重车队因为这该死的天气,正在后面泥泞道路里挣扎被困,联军的两翼主要是奥军队伍,一路正在进攻里尔城,似乎遭到顽强抵御,还有一路逡巡在斯特拉斯堡下,如果自己调头去和其攻下洛林其余的法军要塞,那就没法在国王规定时间内进入巴黎,如果自己这路单刀直入的话,两翼方向又过于危险。 唉,从凡尔登要塞投降并整队退出的法军守兵,对普军说了一句话: “我们不会放弃的,会在香槟省继续和你们作战,抵抗到底。” 就是这句话,让布伦瑞克公爵觉得前景就像这雨天般昏暗不明。 他军队右边是无边无际以崎岖闻名的阿尔贡密林,左边则是默兹河、埃尔河和莱茵河组成的密集水网带,中间虽然能俯冲巴黎盆地,可只要法军在前方咽喉地区布设重兵,让他难以逾越,后路可就危险了啊...... 普军在凡尔登城下犹犹豫豫,耽误了一整天时间。而菲利克斯却已日夜兼程,到了杜穆里埃将军的营地。 杜穆里埃将军非常乐观自信,他和赶到的菲利克斯握手,并说克敌制胜的策略已成熟。 “最好已成熟。不成熟的话,就会让巴黎陷于危险,让巴黎陷于危险,将军您就得上断头台。”菲利克斯冷冰冰地告诫道,让将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波兰叒亡 格朗普雷城的营地内,杜穆里埃已掌握差不多三万名士兵,库斯丁和克勒曼将军也各自握有一两万兵马,虽然官兵的操练还未全然达标,但士气都极其旺盛,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入侵祖国的混账厮杀较量。 按杜穆里埃的说法,最大的后备兵源就是周围城镇的国民自卫军,他们大多还穿着旧制服,可已开始与我并肩作战了。 会议室内,是一位特殊副官挂起了地图,他军衔是上尉,名曰弗兰西斯科.米兰达,来自西班牙殖民地委内瑞拉,原本他准备在英军阵营里效力,并游说皮特首相支持他故乡的独立革命,可英国人却对支持他不感兴趣,米兰达便转而投入法军怀抱,被杜穆里埃接纳,经常携带金条穿梭在法、比边境,做什么?收买普鲁士或奥地利队伍里的士兵,“别为了区区几个塔勒卖命,和我去委内瑞拉,酬金从优。” 这样,既削弱了法国的敌人,也壮大了自己的队伍。 “如今普军已占领凡尔登,整个默兹河处于布伦瑞克的掌控下。杜穆里埃将军的意思是,由巴黎和外省的同盟革命军,尽快借助河流组成一道屏障,如果条件合宜,可在克莱蒙设下阵地。”米兰达指着地图,对坐在橡木椅子上的菲利克斯介绍部署。 “克莱蒙距凡尔登太近,并且这片地势平坦,我们很难在旷野里otg2ntc=击败普鲁士军。”菲利克斯表示拒绝。 米兰达笑笑,说将军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指着地图上克莱蒙往西更靠后的地方,说“瓦尔密—维尔一线,恰好就在埃纳河右岸,并且有片绵延的高地,有利于炮兵发挥,普军想要攻击此处,就不得不渡过埃纳河,一旦接战,想要后退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阻击任务交给国民同盟革命军的话,那将军你的行动又是什么?”菲利克斯扭头询问杜穆里埃道。 杜氏很自信地起身,用响亮的嗓音说:“我就坐镇这里于侧翼威胁普军,让他们进退不得,并伺机机动,截断布伦瑞克军的退路。以前我曾和诸位将官召开过几次会议,会议的普遍意见是一路退守到兰斯或者沙隆,沿马恩河布防,可那样绝不可行!这就等于将整个洛林、三主教区,还有香槟省的东半部分,拱手让给侵略军,这样他们一旦获得国内补给,便能长趋巴黎。” “对的,只要普军或奥军的旗子出现在苏瓦松或贡比涅,我和你就肩并肩上断头机。”菲利克斯恫吓道。 “所以,我就在这阿尔贡森林,之前是以守待攻,现在则是以攻江浙湖汉北代守。当革命军凭借河流阻击住布伦瑞克时,我则带着北方集团军在森林里机动,这个阿尔贡森林在外人看来是深不可测的,但对我们法国人来说进进出出就像自家卧房般,它有四个出入口,左边是波浦勒,中间是格朗普雷,右边是克罗奥布瓦,后方还有罗克鲁瓦,在这里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我选择的格朗普雷主阵地,有山岗,有森林还有溪流,这块阵地便是法兰西的温泉关,但我自信会比斯巴达国王李奥尼达要幸运些。”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菲利克斯满意点头,他看起来,观察了地图会儿,这才脱去完全湿透的雨衣斗篷,说那我就安心了,现在我就火速再赶回苏瓦松,要求同盟革命军日夜兼程,赶赴瓦尔密,挡住布伦瑞克正面的兵锋,“我要亲自指挥瓦尔密战役。”菲利克斯朗声说。 “是的,请再去知会克勒曼将军,让他的莱茵军团赶赴至南锡,如是你居中,我在普军右,克勒曼军团就在普军左,完美的口袋阵形。” 三日后,凡尔登城下,布伦瑞克期盼的大型辎重车队蜿蜒着,总算是冒着雨挣扎而至。 普军军官集体请求,发动新的攻势,一鼓作气冲锋,攻陷兰斯,再是苏瓦松,而后就是巴黎。 跟在布伦瑞克后面的孔蒂亲王,也极力劝说:法国现在正规军已溃散殆尽,挡在我们前路的不过群缺乏训练和勇气的民军,几炮就能轰散他们。 可布伦瑞克公爵依旧很狐疑,他不断用节杖头敲打着桌上地图,说这样明显的口袋阵,诸君还看不出来嘛? “布帅的大军宛若柄锋利的剑,只有剑戳破口袋的份,哪有口袋折断剑的可能?”孔蒂亲王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凡尔赛宫,至于复辟国王是路易十六还是阿尔图瓦伯爵他才懒得关心,只要能恢复贵族的特权就好。 而公爵的副官们也都阿谀,法军看似三面布阵,且总体人数占优,但其实是不敢和我军决战,他们非常胆怯,我们要抓紧时间,尽快推进到马恩河,法军可就回天乏术了。 正在布伦瑞克公爵进退维谷时,普鲁士国王威廉.腓特烈又从科布伦茨派遣快马使臣来,“波兰,叒亡国了!” “叒亡了?这次怎么这样快!”布伦瑞克公爵和孔蒂亲王都大惊失色。 果然,叶卡捷琳娜女皇用四十万金卢布打发奥皇弗兰茨和普王腓特烈来西线后,便立刻撕毁和英国的备忘录,并告知德意志诸邦国,“朕正式对波兰宣战,朕之目的,就是要摧毁波兰新制订的异常危险的新宪法,要让这个国家恢复旧的宪法。”其 实就在布伦瑞克公爵刚自科布伦茨向法国进军的同一天,十万俄军就越过边境强击波兰,波兰制宪会议草草宣布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为“狄克推多”,节制国家所有权力对俄开战。 开战当日,一群臭名昭著的“波奸”,全是波兰大贵族,如波托茨基、泽乌斯基,还有兰尼茨基等,宣布在圣彼得堡建起“塔尔哥维查同盟”,引导俄军攻击自己母国,并要在波兰被占领后接管当地所有权利:其实这群卖国贼早在叶卡捷琳娜动手前几个月,就匍匐于女沙皇的裙前,摇尾乞怜,丑态百出,他们认为波兰宪法损害了贵族利益,为此不惜卖身投靠沙俄,不过他们还想立牌坊,便在俄军入侵后才宣布同盟挂牌营业,称要斡旋波俄关系,搞得自己忧国忧民般。 其实俄军看似强大,但波兰也非毫无胜算,它的正规军有三万之多,还有位叫科希秋什科的将军,曾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而国内抗俄的义勇军也四处蜂起,俄军交通补给线处处遭切断,可关键时刻波兰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当了第一个逃兵,他哪里是个狄克推多?第一件事就是向女沙皇哀求宽宥,得到许可后,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精神,成为塔尔哥维查同盟的新进会员。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1.公选军官 连国王都加入到叛徒同盟里去,很快波兰枢密院也屈服了,还宣告全国解散军队,放弃抵抗,波兰爱国者宁死不愿当沙俄的臣子,绝大部分流亡海外。 俄国大军兵不血刃列队开进华沙,塔尔哥维查同盟掌握了所有权力。 波兰所谓的民主新宪法,被彻底扼杀在摇篮里,倒是真应了那句话:如果不愿为自由而死,那就只配接受奴役。 美国宪法的成功,何尝不是奋起反抗的结果? 现在法国想要宪法成功,也在奋勇抵御外国干涉侵略。 宪法是胜利的结晶,而非胜利的原因。otg2ntc= 故而波兰宪法根本不配和美国宪法及后来的法国宪法相提并论。 波兰的覆亡,在叶卡捷琳娜女皇眼中,可以算是镇压法国革命最完美的“预演”,她对之前流亡来俄的年轻黎塞留公爵青眼有加,曾对他说:“将来朕会将你扶上法兰西宰相的位子。” 而在科布伦茨的腓特烈国王,还有法兰克福的弗兰茨皇帝,则是目瞪口呆,他们对女沙皇很是不满,认为波兰是三国共同的禁脔,你这样不守信用地吃独食,实属过分。于是奥地利宰相考尼茨强烈抗议,建议重开普奥俄三边会谈,商讨波兰的划分问题。 但强悍狡诈的叶卡捷琳娜却不愿三边会谈,她一会儿对维也纳提出要续订俄奥条约,一会儿又对柏林提出要重修俄普同盟,其实就是要和普奥分别谈判,使得两国互相猜忌,只能同时向女沙皇迁就讨好。 普王腓特烈非常生气,他赶往法兰克福,对弗兰茨皇帝说:“去江浙湖汉北对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巫婆说,若是普鲁士在波兰得不到好处,那我即刻让布伦瑞克公爵在法国战场上撤军。” 很快叶卡捷琳娜回信从彼得堡火速传到,她的建议如下: 俄国保证不独吞波兰,叶氏认为俄国独自霸占波兰不现实,因记恨在心的普奥一抓到机会就会煽动波兰独立,不如三国通力分割波兰,但俄国还是要好处,它要奥地利所占领的加利西亚(也即是乌克兰地区); 作为交换,奥地利则能得进占巴伐利亚大部; 当然普鲁士也不能吃亏,普鲁士可得到巴伐利亚一部分作为补偿。 巴伐利亚国王:“我真的感谢你们嗷。” 然而叶卡捷琳娜也给巴伐利亚找到出路:巴国王的继承人双桥公爵,可以去尼德兰当国王。 于是在法兰克福,两位傻子就赶紧知会荷兰和比利时的诸省议会,问“大伙儿同意不同意双桥公爵来你们这里当国王呢?” 尼德兰的联省议会回答的很干脆:滚。 而双桥公爵本人也强烈反对巴伐利亚并入奥地利。 “没法谈了,没法谈了。”普王嚷嚷,他情绪激动地对刚刚登基的弗兰茨皇帝抱怨,本国因为这场战争已债台高筑,债务总额超了一亿千万塔勒,就在弗兰茨皇帝准备安慰说“奥地利债务已超三千万塔勒”时,普王故技重施,他要退出战争。 “为什么?”弗兰茨皇帝很焦急。 “因为按照帝国宪法,只有在帝国遭到入侵时,普鲁士作为邦国一分子才该向陛下您提供规定额度的军队支援,现在对法战争可不在我的义务范畴内,告辞!” 弗兰茨皇帝又极力想要把普鲁士继续绑在战车上,于是一狠心说,原本答应给你的巴伐利亚两个城市给你,另外将阿尔萨斯也给你,洛林则归我。 “这样的话,法国会同意吗?” “我们用刺刀帮助波旁复辟,阿尔萨斯和洛林就是酬劳。”弗兰茨皇帝早把遇刺父亲的策略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样腓特烈国王才觉得满意,便和奥地利签订密约。 于是一回到科布伦茨营地,腓特烈听说布伦瑞克都打下凡尔登了居然还在原地磨蹭好几天,就觉得要抽鞭子了,这不,就派了使臣来催战,“朕最迟要在半个月后,进入巴黎。” “陛下到底懂不懂军事原则?”此刻的布伦瑞克也忍受不了,口出怨言。 可将官和孔蒂亲王都赞同普王的要求,一起催促布伦瑞克公爵尽快进攻克莱蒙,越过埃尔河和埃纳河,尽快把战线推到马恩河流域。 “我不能在后方同时遭两面威胁情况下进军。”布伦瑞克态度依然倔强,他又找到了权宜对策,谎称要等待另外两路奥军取得战果后,齐头并进,寻找机会和杜穆里埃决战。 国王使臣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他认为元帅过分胆怯,便策马回报去。 如是,四万普军又在凡尔登滞留了几天。 而抓住这个时机的杜穆里埃,又加固了自己阵地,还在阿尔贡森林的其他入口也修筑了警戒据点;而同时,菲利克斯指挥数万同盟革命军,也抵至瓦尔密处,开始紧急构造防御工事。 这下就是按照卡尔诺中校的主张和策划,细密地修筑起五边棱堡来。 同时菲利克斯还要求革命军们:“你们每个省区来的都是五百人,恰好是一个营,就以营为基本编制,你们自己推 选营主吧!” 拄着枪支和旗帜的革命军士兵们都哄然大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士兵也能选军官? 菲利克斯就告诉他们没什么不可以的: “一个省区来的公选出营主,然后一个市镇来的再选出连主,一个乡村来的则选出排长,五个邻居或同乡再选出伍长来,这不是很方便的吗?” 士兵们听了,都觉得说得没错,“五个人都信服他,那他就是伍长。五十个人都信服他,那他就是排长。” 这样通过投票,居然短时间内把革命军的各级军官都选出来了,接着菲利克斯和卡尔诺又教导官兵们,“军官推选时可以谈民主可以投票,但是到了战场上,军官要举起旗帜带头冲锋,士兵们则要无条件服从他。” 于是大家都说好。 这样的程序,在当时欧洲其他国家完全是无法想像的,或者说如菲利克斯的行为让普王、奥皇,或者是沙皇、英国首相知晓,他们绝对是要发笑,认为法国人彻底疯掉的,法军大概也全然维持不了体统和秩序了。 然这些来自巴黎和外省的革命军公选出来的青年军官,约莫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的,其间却有儒尔当、玛索、莫罗、缪拉、奈伊、贝尔纳多特、达武、苏尔特、皮什格律之辈,这时他们或是排长,或是连长,穿着半旧不新的蓝色军服,蹑足于行伍,面目还不清楚——联军嘲笑他们是一击就碎的蓝色瓷器,可未来会证明,这些瓷器都是经过烈火淬炼的真品,是威震欧陆的百战将星。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2.两路迂回 当时革命军大体还是分为两个梯队,一个梯队是菲利克斯原来就掌握的巴黎和鲁昂的国民自卫军,人数为一万五千;还有个梯队则是巴黎新招募的义勇,和部分外省赶赴来的盟军,人数约莫三万人。 于是卡尔诺就让第一梯队严阵在瓦尔密棱堡一线间,并遵循拿破仑在瓦朗斯战斗里的经验,设置了交叉式的炮垒,至于第二梯队则当作预备队来使用。 法军的火炮是一流的,火药威力大,炮管游隙小,炮弹精度高,更为关键的是炮兵军官是极为出色的,他们多是“寒士”也即是乡镇做题家出身,比普通步卒要多懂许多的数学计算知识,可世袭贵族通常又不耐这种辛苦,不愿呆在炮兵队伍里,故而法国炮兵就被做题家给垄断了,革命后其他兵种如海军和骑兵内,贵族军官逃亡现象严重,但大部分炮兵军官却留下来,继续为国家效力,事实证明:做题家多的兵种,往往就是最优秀的。 毕竟纯真的文盲操作不了精密的大炮。 就在革命军厉兵秣马,誓要守卫住埃纳河一线时,布伦瑞克元帅却在凡尔登蹲守下来,对外就说在等另外两路奥军的策应。 然不好的消息传来:霍亨洛赫.基尔什贝克和本德尔元帅都没取得otg2ntc=什么进展。 本德尔元帅目标是要夺取色当要塞,但却遭到法军库斯丁将军的奋勇抵抗,奥军在要塞前被轰死百多人后,元帅立刻判定强攻色当要塞不值得,便改为长期围困,随即又派出一支分遣军,配合奥地利在比利时的守备队伍,偷袭里尔。 结果庇卡第省的农民领袖弗朗西斯.巴贝夫,组织起康布雷、圣康坦的农民义勇兵千余人,增援里尔城,配合当地四百名国民自卫军,居然把近万奥军死死钉在里尔下,动弹不得。 莱茵河战线,基尔什贝克元帅夺取梅斯后,准备再下斯特拉斯堡,克勒曼将军和增援来的路易.菲利普“摄政军团”严阵以待,两个军团加一起已达近四万,基尔什贝克正面进攻感到棘手,便打报告给布伦瑞克元帅,建议“不妨我直接加入你们,所有士兵携带九天的干粮,不顾法国其他军团牵制,强攻瓦尔密,只要随即打下兰斯和巴黎,胜利就属于我们。” 而布伦瑞克则根本不想动,还在拖宕。 后方,普王的催促也越来越急,措辞越来越严厉。江浙湖汉北 https:// 信件里,布伦瑞克解释说军事战只是政治战的附属物,陛下把昂贵的军队交给在下,在下就得完完整整地保全他们,如此谈判桌上才有筹码,万万不能做无谓的消耗。 威廉.腓特烈则直截了当地回答,财政快崩了,而今出路就是要尽快决战,展示国威,迫使法军投降。 八月二十五日,熬不住的布伦瑞克,又想出个新招数,“法国必然增强了瓦尔密的防备,不妨我们来个漂亮的迂回机动,包抄杜穆里埃的后路,迫使他放弃阿尔贡森林和格朗普雷,收缩回埃纳河那边去。 不!布伦瑞克公爵有心要显得自己计划更精妙些,他踱到地图前,说要两路同时包抄,一路走波浦勒,一路走克罗奥布瓦,尤其是后者,只要我军能占据那里的隘口,就能切断杜穆里埃和瓦尔密法军的联系,这样他要么困守格朗普雷,要么退到埃纳河边上不及渡过,我军便能创造个决战的有利态势,甚至能打出歼灭效果来。 这就是十八世纪旧时代的军事战争常态:笨重的辎重队伍,无休止的互相迂回,漫长的围城战和解围战,双方根本不像激烈过招的拳手,倒像是在比赛毅力耐力的马拉松选手。 计较已定,可谁料天公不作美,夏秋之际的雨又落下来。 不少普军因凡尔登空间不够,于野外宿营,浸泡在雨水和烂泥里,痢疾病很快就在营中传播开来,上吐下泻,粪便都带着脓血,随营的军妓最惨,顿时死了两个,这下普军军官开始不满,他们开始在布伦瑞克元帅面前骂法国的流亡贵族,说当初听了这群人的鬼话,说什么只要大军入境,法国各地都是不战而降,谁想今日如此呢?又有人骂奥地利,说这国人最懦弱卑劣,我们在中路吃苦受累,和法军主力周旋,他们在边路到处略地,这样看来,我们就是寓言故事里火中取栗的蠢猫。 于是布伦瑞克只能暂缓进军,对普王的解释就是又遭大雨,行动困难。 结果这次普王腓特烈真的大发雷霆,“看来朕要亲自前去督战才行。” 他还说到做到,带着扈从车队,由科布伦茨往凡尔登走,还命令车夫加速,“最迟不过七天朕就得到凡尔登,朕要瞧瞧布帅到底在做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路上跑来的使臣是一波接着一波,布伦瑞克再次顶不住,便趁雨小了点后,强令军官服从,波浦勒一路九千人,克罗奥布瓦隘口一路一万两千人,开始迂回抄杜穆里埃的后路。 克罗奥布瓦隘口这一路,瓦伦城是必经之地,当普军来到这座小城后,城中国民自卫军一个“掷弹兵营”,一个“猎兵营”,匆忙带着百姓转移去了山中,他们当初在家乡堵截过假冒路易十六的陶贝伯爵 ,害怕本国贵族会跟着普军来报复,最惨的还是代理市长骚塞,他妻子没来及脱逃,就准备躲在一口枯井内,结果慌乱里踩空,坠井离世。 瓦伦失陷的消息,迅速由旁边的城镇知会给克莱蒙,随即克莱蒙的驿站长德鲁埃再度成为英雄,他单独骑马,飞奔到瓦尔密,告诉菲利克斯,有一路强大的普军,正在向克罗奥布瓦隘口前进。 不敢怠慢的菲利克斯便和卡尔诺、圣西门、奥什紧急磋商,卡尔诺火速判定:布伦瑞克是准备要穿插过去,割断我们和杜穆里埃将军的联系。 “不能犹豫,我们得邀击这路普军,另外派遣名信差去提前知会杜穆里埃将军。”菲利克斯当机立断。 “这支革命军士气虽然旺盛,但训练还没到可拉出去野战的程度。”卡尔诺正告说。 “管不了那么多,打就是了,只要下决心打,在内线作战的我军还是会占据优势的。” “打吧!”圣西门和奥什也表态说。 卡尔诺也下定了决心,那就打。 就在此刻,炮声突然从远方传来。 传令兵来报告说:在瓦尔密对面的半月岭,大雾里面,出现好多深蓝色军服的士兵,是腓特烈大帝的军队! “哦?”菲利克斯冷笑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3.愚蠢的战争 当菲利克斯举起单筒望远镜,顺着瓦尔密山岗上俯瞰下去,在他旁边伴同的卡尔诺、奥什都懂这家伙是在装模作样:雨后弥漫的雾气,顺着瓦尔密和对面大约三分之一法里处的半月山岭间的谷底滚动,从望远镜看去,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可无论是斥候,还是刚才侦察的炮击,都表明大队普鲁士士兵在对面集结。 “如果我没猜错,敌人这是来牵制革命军的阵势,布伦瑞克也非常担心我们掩击他派去克罗奥布瓦隘口的分遣队。”放下望远镜的菲利克斯,判断说。 零零散散的炮声不断响起,阔大的棱堡工事(必须要说明下,其实欧陆战争里大部分棱堡,都是掘土临时构筑的工事,那种覆砖石的永固性要塞,其实叫棱堡式要塞)下,法军沿着前沿和两侧阵地集合,大约半个小时后,雾气开始缓缓散去。 这样菲利克斯能看到布伦瑞克公爵的旗号,正于半月岭上飘扬。 那边布伦瑞克于望远镜中,也看到了瓦尔密棱堡前严阵以待的法otg2ntc=国军队,“很神奇,他们都穿着蓝色的军服,裤子和绑腿则是杂乱无章的,这群就是法国逋臣们所言的‘矢车菊’队伍?” “阁下,恕我直言,看着他们凌乱的阵势,我就明白这全是群布尔乔亚民军,您瞧,大部分人前些日子可能还只是街巷里的裁缝或者鞋匠。”一名骑在马上,戴着假发和金属喉轮的参谋官嗤笑着评价说,引得普军元帅身侧其他军官会意的笑声。 而布伦瑞克公爵的眼睑则抖动两下,沉默不语,以至于大伙儿都觉得他太谨小慎微。 “阁下,请下命令吧。” “步兵队伍不动,先用大炮轰击他们,若是普通民兵,几炮下去也该溃逃了。”布伦瑞克继续非常持重。 而这时候,瓦尔密主峰,及棱堡所在的阿尔艮高岗背面,革命军江浙湖汉北第二梯队的无数士兵,穿着木屐、马甲和坎肩,列成无数纵队,虽冒着冷雨,但依旧豪情壮志不减,刚刚被推选出来的军官们挥动旗帜,领着大伙儿们一浪高过一浪地呼喊: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法兰西万岁!” 很快他们当中都攀上了高岗,看到已经排开守御阵势的第一梯队,士气更是高扬。 一名来自卡奥尔城的年轻骑兵,纵马来到棱堡指挥部队列前,脱下军帽大声喊到:“我是名猎骑兵,名叫若阿基姆.缪拉,我需要巴黎的鲁斯塔罗上校与桑泰上校来证明我绝非贵族出身。” 此刻菲利克斯指着缪拉,回答说:“你还是从家乡赶赴到保卫法兰西的战场上了,缪拉中士。” “哦,原来是您!确实啊,加斯科涅最出色的勇士都在这里,在瓦尔密——您倒是替我证明身份啊?” “你想要证明做什么?” “我想要当骑兵中尉,可大伙儿都说我是贵族,不愿推举我。” 众人大笑起来,菲利克斯就对缪拉身边的卡奥尔骑兵们拍着胸脯说,若阿基姆.缪拉是如假包换的平民。 于是骑兵们很快就推举他为中尉。 “等打完这场仗,我就能晋升为上尉!”缪拉说完,便将装饰羽毛的军帽脱下,挑在自己的马刀锋刃上,骑着马在法军阵列间来回骤驰,不断喊到:“法兰西万岁,法兰西是不会亡的。” 很快,“法兰西不会亡”的喊声由数万嗓子齐齐吼出,回荡在整个瓦尔密的山谷上空。 普军将火炮推到半月岭前沿,接着二十门加农炮喷发出火焰来,声势十分骇人。 实心炮弹袭来,有的在泥泞里跳跃,有的则飞到山脊和树林间,可法国革命军士兵们完全没有惊惶失措,他们全都把军帽挑在军刺上摇动,表达对普军炮击的不屑一顾,更何况普军的炮术实在是差劲透顶,根本击中不了法军队列,不一会儿,为了表达对普军的嘲弄,也是为了继续鼓舞士气,革命军开始高唱起雄壮的《鲁昂曲》来。 歌声里,法军棱堡的火炮开始反射! 第一轮齐射,就把普军两门加农炮给摧毁掉,一名普军炮手被气浪掀起差不多两个法寻高,另外名看到黑色的实心弹从眼前地界弹起,急忙往回跑时,被那发不疾不徐的跳弹稳稳当当地削断了半边身躯...... “愚蠢的炮兵,根本不及对手......投入步兵队伍。”布伦瑞克公爵气得破口大骂。 接下来,法军火炮越战越勇,射击也越发凌厉凶狠,每击中一发,阿尔艮山岗就爆发起一阵喝彩声。 炮战里,普军里牵拉火炮的“市区骑兵”们率先往后逃窜,这群人顶着“骑兵”的称号,可其实全是被强征来的平民,当初腓特烈大帝为了省钱,就强征平民和平民的马匹用于炮队运输,现在这群人挨了几发炮弹后,就带着前车和挽马一起逃跑...... 普军的步兵队接手战场,布伦瑞克的炮击蔫了、停止了,炮队甚至四散逃跑,成排成列的深蓝色普军步兵们,在笛子和军鼓拍点的指挥下,开始越过谷底平地,向瓦尔密压过来。 “布 伦瑞克公爵的这支牵制队伍,人数究竟几何?”现在菲利克斯立在棱堡坡地上,看着被普军步兵覆盖的战场,询问卡尔诺道。 精通数学的卡尔诺嘴角咕噜几声,通过观察就报出答案来,约莫八千人。 “他们真的以为凭靠所谓的训练有素,就能以寡击众?我们革命军可是有四万五千呢!”菲利克斯决心,也不用什么劳什子战术,他将手一挥,就对奥什和圣西门说,“让第二梯队冲下去,不用什么阵型,伍跟着排走,排跟着分营走,尽量松散开来,对普军给我尽量开火射击就好。” 同时菲利克斯要求第一梯队原地于木栅后,给枪支套上刺刀,待命。 哄叫声四起: 法军第二梯队,大部分都是来自各个省的同盟义勇,一个分营,一个分营,列成蜈蚣脚足般的纵队,瞬间也覆盖瓦尔密所有山岗和谷底,分成数条阵线,差不多同时有十五路甚至二十路纵队,高呼革命歌曲,使得两侧的山峦都在颤抖,山崩海啸地对着普军冲来。 “准备发出后撤的军号。留下第二阵线掩护,快。该死,愚蠢的战争,愚蠢的国王......”布伦瑞克撇下望远镜,“撤回到刚刚占领的克莱蒙去,反正这只是场牵制性的战斗,我的另外两路分遣队能包夹住杜穆里埃的正规军就算赢了,这群杂乱无章的民兵,不值得我军浪费弹药和牺牲。” 正在这时,普军引以自豪的排射枪声响起,进入他们射击距离的法国革命军数个纵队,最前面的官兵纷纷被弹倒地,后面的有的跌倒,有的则散开,抬起步枪回击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4.花架子 其实从表面来看,普军还是比较能唬人的,它的军事训令还是沿用腓特烈大帝所制定的,哪怕先前下了很久的雨,可士兵们就算是马裤上沾点污渍,扣子没扣好,或是持燧发枪的动作不规范,都会召来士官棍棒的好一顿责打,打死人都是家常便饭。 按老腓特烈的想法,军纪是一支军队的灵魂,士兵们害怕士官的棒子,就会任劳任怨地对军官佩剑所指方向冲锋,“士兵对军官盲从,军官对校官盲从,校官对将军盲从,将军全体对国王一人盲从”,这就是老腓特烈的要求。 故而在普鲁士黑鹰团旗下,由农奴或异邦人转化来的士兵,各个脸上都是麻木死硬的表情,军服一丝不苟,枪支刺刀闪耀,排列得像是机械般齐整,走起路来宛若平行移动的城墙,步数要精准到每分钟四十五步。 当然最让对手忌惮的,还是普军自七年战争时就名满天下的“快速排射”,说白了,就是打仗全靠发扬火器,而不肉搏。其实本来腓特烈大帝在对奥作战前,还是认可肉搏战作用的,“大胆突进才能击败敌人,而不是靠火力。”在这思想促使下,腓特烈大帝甚至给普军配备的超长刺刀乃至长矛.......结果于布拉格战役里,不开火就冲锋的普军,被精良的奥地利炮兵轰到数个团覆没......战后愤激的将军骂腓特烈大帝的军事思路就是堆发霉的泡菜,善于反思的腓特烈大帝又痛定思痛,为普军找到条全新的道路:放弃冷兵器,射击,射击,谁的排射火力越快越强,谁就能取得战争胜利。 一直到现在,普鲁士步兵在战场上能做的事,就是开火。 原来一分钟要射击四发子弹,后来又被变态地要求到一分钟射击otg2ntc=六发! 这就导致普军永远都在敌人百步开外,发了疯般地进行排级别的齐射。 可这就要求,普军最理想是在能发挥火力的开阔地作战,另外还得寄希望于对方也傻乎乎地与自己玩排队枪毙。 腓特烈大帝晚年,未尝没有组建支能在复杂地形灵活战斗的轻步兵想法,但普鲁士的人力很有限,并且对农奴兵而言,把他们安置在战列线里还行,一旦让他们当轻步兵.......撒出去就收不回来,因为找到机会这群乡巴佬就只想着逃亡。 等到腓特烈大帝驾崩后,现在的普军就更无人有搞轻步兵的念头啦。 另外普军炮兵如此糟糕,也和大帝有脱不了的干系,老腓特烈是江浙湖汉北个主张贵族精神的,对由秉承科学的做题家组成的炮兵队伍充满厌恶与偏见,大炮平日里都“遗弃”在柏林,炮兵每年只在春季花三四个礼拜进行场应付式的操练,打仗时才存在炮兵这个兵种,打完仗的话,炮兵和拉炮的农民就欢天喜地各自回家,炮兵兵种便不复存在,除非是阅兵式或重大庆典,它才会发上几炮,以表庆贺...... 此刻瓦尔密谷底平野上,普鲁士的军队,成排成排开始得意的“速射”,震耳欲聋的枪声就像掐着钟表般精准,一轮又是一轮,火舌猛烈,团团烟雾涌起,看起来简直是场残酷美学的大赏。 就连菲利克斯和卡尔诺都被吓傻了。 这下我军伤亡可就惨重啦,菲利克斯悔恨不该鲁莽下令冲锋。 但很快菲利克斯就察觉了猫腻,那就是普军射速光是快,但压根不准。 他们手里的波茨坦式步枪,所有设计理念都是遵照射速来的,能节约装填时间的圆锥形点火孔,可分离的能在雨天对燧石起到保护作用的红色皮盒盖,可贴腮的枪尾却十分高,这使得士兵在开火时根本没法瞄准,另外加上波茨坦步枪过重,开火时总是不约自主地往下射击......但也无所谓,对普军或对腓特烈大帝来说,只要在一分钟内把越多的子弹打出去就是胜利,至于命中率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普军速射打击下,前面法国革命军数个纵队本能散开,且遭受一些伤亡。 大约数分钟后,革命军开始用1777步枪、夏尔谢尔步枪、凡尔赛线膛枪,乃至猎枪,从最初混乱里稳住阵脚,对着普军士兵打起来! 普军子弹噼里啪啦,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泥土,或是从头顶掠过,虎虎生风,可革命军察觉,只要自己的伍分得稍微开些,普军子弹的命中率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来自鲁昂的杜朗,抓过支带膛线的凡尔赛步枪,瞄准名军帽上有白色绒毛的普军军官,装弹、瞄准,扣扳机,原本举着短戟的军官猛地转过身躯,肩胛骨都打得粉碎,倒了下去。 其余散开的法军,也都或站或半跪,不断击中对面阵列里的普军士兵,法国步枪可以瞄准,加上普军士兵挨得是密密麻麻,砰一枪就惨叫着倒下一个,接二连三,普军战线伤亡不断增大,加上布伦瑞克公爵撤退的军号响起,很快前面的普军开始回头跑起来。 整个法国革命军这时全看穿了“普鲁士花架子”: 他们在之前进攻时排得那么整齐,可一旦陷于撤退时,就满是乱七八糟,胡乱逃窜。 “祖国的儿女,快奋起!”一名革命军中尉猛地跃起,左右挥动着 三色旗,其余士兵气壮山河,跟着他,开始端着刺刀,不顾队形跑动起来,对后撤的普军发起猛烈追击。 至于下午三点,布伦瑞克所统率的队伍全线败退,在欧陆军队检阅场上素来“金光闪闪”的普鲁士强军,于瓦尔密的炮战和步兵战里,居然全败在临时组建的法兰西同盟革命军之手! 仓惶踏着埃纳河浮桥后撤的普军,还有百余人和马匹落水溺毙。 缪拉所在的卡奥尔骑兵队,鲁昂阿尔玛统率的“偷猎者骑兵队”,挥动着马刀,还趁势发起了场小规模的骑兵追击,缪拉缴获了两门普军火炮,一面团旗,还在山坳洼地里,俘虏躲在那里只会发抖的十几名拉炮的普鲁士农民...... 当晚,布伦瑞克公爵连新占领的克莱蒙镇都不敢逗留,又往后退到凡尔登要塞,可谓狼狈极了。 他的脸面都在发烧,恨不得自己得了痢疾才好,在给国王解释的信里,布伦瑞克遮掩道:“为策应对杜穆里埃的包抄,我军和驻守瓦尔密的法国民兵发生了场小小遭遇战,因天降暴雨,双方只是对射了些炮弹,便偃旗息鼓了。” 而瓦尔密战场上,菲利克斯清算战果:普军被击毙的,外加在战场上被踩踏、溺水而亡的,还有俘虏的,共有三百人。 法军则伤亡二百三十余。 “是一场能鼓舞全国士气的胜利。”卡尔诺欣喜地对菲利克斯说。 “这是革命军官兵上下集体的胜利,下步不用靠拢杜穆里埃——我们直接去打凡尔登!”菲利克斯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5.瓦伦伏击战 当军官们询问菲利克斯为何不去堵截克罗奥布瓦隘口布伦瑞克的分遣队时,这位阴毒的家伙笑着说,普军胆敢分兵迂回,那我们就胆敢把它给分割歼灭掉。 接着菲利克斯径自找来缪拉中尉,交给他传递情报的任务: “你带着二十名骑兵,带着卡宾枪和马刀,还有三日干粮,去南锡城——告诉克勒曼和路易.菲利普两位将军,不用向北与我或杜穆里埃将军靠拢,而是直接往梅斯要塞去,和奥军的基尔什贝克对战。” 就在缪拉准备敬礼受命时,菲利克斯抬高音调,厉声补充说,要求克勒曼将军绝对不允许拖延,也绝对不要惧怕牺牲,过去国与国间那种仪式化的战争该扔进垃圾堆,不要任何迂回,不要任何担心,扑上去和奥军决战,若是克勒曼违背我的指示,我就代表巴黎公社也代表摄政府,用便携式断头机伺候他。 “是!”缪拉肃然再度敬礼,转身离去。 随即菲利克斯又找来自己的工兵总监,刚刚提拔为少校的艾利,otg2ntc=“迅速在埃尔河和埃纳河上搭起浮桥,革命军全体扑向凡尔登,把布伦瑞克给我截住。” 艾利少校离去后,菲利克斯迅即又召来奥什,说我们来点“兵不厌诈”。 瓦尔密大战后第二天,整个法国北境又开始下起雨来,退守到凡尔登的普军统帅呆在指挥部,顺着窗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还有恶劣的气候,接过副官交来的营地报告,是军团内各个医生助理统计的:他还能掌握的一万八千士兵,已因痢疾和伤寒,减员快四千了。 加上瓦尔密的挫败,布伦瑞克忧心忡忡:己方士气一蹶不振。 更让人忧虑的是辎重和补给跟不上,自隆维到凡尔登,布伦瑞克虽扔下些守备队,可法国农民全都坚壁清野,哪怕用现金买补给品都不行,这群农民可能不太理解巴黎革命,可绝不代表他们就肯和外国侵略者合作。 “让去波浦勒和克罗奥布瓦隘口的两支分遣队统统回来,另外叫江浙湖汉北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向梅斯要塞退却。”布伦瑞克公爵痛苦地闭上眼睛,对副官摆了摆手。 https:// 副官眼神充满失望,这也代表本国军事行动即将以失败告终,此战没能带来任何荣誉。 “接下联军总帅节杖的我,比你还要悔恨!”布伦瑞克对副官抱怨说。 稍微过了会,他哑着嗓子说: “我必须要把国王陛下的军队给带回去,把你们带回去啊......” 得到元帅退兵命令,凡尔登要塞里普军营地,满是垂头丧气的氛围,一支掷弹兵连队临时被抽调出来,火速沿着埃尔河赶上冯.里德泽尔上校带领的分遣队,他本来任务是要突破克罗奥布瓦隘口,包抄杜穆里埃,但现在一切都失去意义,布伦瑞克叫他把队伍给撤回来。 雨足足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浑浊的埃尔河暴涨,一团团漩涡不断卷着树枝和桥梁的碎块,洗刷着沿岸的土块,这支通讯的掷弹兵连队头戴着高耸的帽冠,前额蒙着黄铜片,即便在这样的天气,依旧十分醒目,这铜片最早的功用便是抵挡手榴弹爆炸碎片的(自己扔出去的),因为一个世纪前掷弹兵人如其名,确实是要向敌人抛掷手榴弹的,现在此武器不再使用,故而黄铜片单纯就是起个装饰作用。 他们疲累地走了大半日,士兵们全都充满畏惧,四周灌木森林间,卧着法国人乡村房子,像是有人,也像是没人,狭窄的窗孔黑洞洞的,好像内里有人在瞄准着他们似的。 终于按照地图,这掷弹兵连队赶到了瓦伦,这座城镇标志性的建筑,便是跨在河流上的那座简易木桥,木桥那边矗立几座楼房,还有己方军队的岗哨——戴着黑色三角帽,白色子弹带和深蓝色军服的普鲁士燧发枪团士兵。 掷弹兵连队欢呼了声,隔着木桥和对方互通问候,问清楚了番号、口令后,对方就邀请他们入城,烤烤火,吃吃熟食和酒,于是掷弹兵们就列好队,踏着那木桥,大摇大摆地进入瓦伦城。 金臂旅馆二楼,窗户的阴影下,几支大口径来福枪枪管悄然伸出来,跟着普鲁士掷弹兵连长的身影移动着,这种来福枪威力奇大,猎人只需一枪,就能让狂奔的野猪失能倒地。 “你们的连长呢?”掷弹兵连队手摁在佩剑上,问到。 在旅馆一楼,几位燧发枪团的士兵招招手,一位连长模样的就立在楼梯座子上,身影很清楚。 于是掷弹兵连长本能向那人方向走去。 “砰”,窗户里暗藏的来福枪火舌喷出来,掷弹兵连长的脖子噗一声就被打穿了,他捂着脖子瘫坐地上,血只顾往外飞溅,身边的两个士官也被击毙当场。 此刻瓦伦城桥口四周的楼房、仓库、墙壁后,伏兵全都冒出来,干净利索地把普鲁士掷弹兵挨个射翻,其余掷弹兵往后退,企图顺着那木桥逃回去,但木桥那边,也出现大批法国兵...... 走投无路的掷弹兵连,跪在地上,悉数举枪投降。 这燧发枪团,全是菲利克斯的革 命军假扮的,菲利克斯让从斯特拉斯堡来的精通德语的霍夫曼上尉带着个分营,穿上瓦尔密战场上从普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军服,假冒普军,其余数个营跟在其后,先是假冒布伦瑞克元帅的通讯队,趁夜幕扑向瓦伦城,里德泽尔留下这里的一支警戒守备队信以为真,结果仓猝间遭到全歼,最后几人躲在瓦伦修女院里,被霍夫曼和同袍用刺刀给“惩戒”掉了。 接着霍夫曼等人又假冒守备队,设下圈套,再把布伦瑞克派来的真通讯队给消灭掉。 做完这些后,霍夫曼直接把瓦伦城横在埃尔河上的木桥给拆毁,让穿着普军衣服的士兵统统列在前面,其余五个营排成长纵队跟在其后,往克罗奥布瓦扑去。 另外面,法兰西革命军主力约四万人,渡过埃纳河进入克莱蒙城,见无普军驻防,便冒雨直接扑向凡尔登。 至于杜穆里埃将军,察觉到普军在包抄他两侧后,便也开始机动迂回,集中主力,先攻击波浦勒的普军分遣队,此分遣队见杜穆里埃声势浩大,不敢接战,居然主动放弃任务,往凡尔登撤退。 于是一夜过来,凡尔登的布伦瑞克公爵惊悚察觉,要塞外已布满了法国革命军的士兵。 到底是就地抵抗,还是往梅斯、隆维一带撤退? 布伦瑞克公爵陷于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但雪上加霜的是,一名冒死冲进城里来的宫廷使臣,看到这阵势,脸色惨白地对他说:“陛下也已入了法国的境。”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6.被困 听到这消息,布伦瑞克公爵完全都要窒息,“陛下......陛下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陛下说,为了督战,尽快进入巴黎。”使臣结结巴巴。 “先想办法回科布伦茨吧!”元帅绝望地叫到。 此刻凡尔登市政厅还有群贵族,都跑过来,哀求布伦瑞克不要从这里撤走,“放弃抵抗的话,那群巴黎来的革命党,是真的要用断头机把我们全处决掉的。” 觉得自身难保的布伦瑞克公爵,哪里还顾得上凡尔登的死活?他用马鞭指着要塞下的地貌,说如果我再不果决行动,敌人还有周围农民,一旦将本要塞彻底围死,我还有普鲁士国运变得葬送在这里! “阁下当初为何不一鼓作气击破瓦尔密呢,为什么要耽误宝贵时otg2ntc=间,去包夹格朗普雷?这种用兵的方法,简直愚不可及。”叛国贵族德.当皮埃尔愤怒声讨普军,“作为策应,我已凭借超卓的勇气和智慧,将凡尔登钥匙拱手交给阁下,但谁想到阁下居然不知兵到如此程度。” 听到这样的指责,布伦瑞克公爵脸皮涨得通红,抓紧手里金灿灿的节杖,喘着粗气用德语回骂道:“我国军团完全是信了你国逋臣的一番鬼话,才深陷于此,剩下的事你们好自为之吧!对,用法语翻译给他听。” 而始终跟在布伦瑞克身边的孔蒂亲王则惊恐万状,也主张快点从要塞里脱身。 而凡尔登四面,数万革命军旌旗飞动,歌声震天,各团各营都被分配了围城阵地,他们开始顺着要塞四周挖掘平行壕,关键时刻,又有拉佩雷炮兵团奉摄政府命令,加入到菲利克斯营里,法国王家炮兵团一共就七支,现在菲利克斯掌握了其中的一支,就请求炮兵少将让.雷耶着手轰击凡尔登的事项。 同时卡尔诺命令,分遣出十二个营来,急速绕过凡尔登,往普军后方纵深突进,每营携带些干粮、弹药和必要的轻武器,各自为战,没有辎重车队,遭遇敌人大队兵马就牵制,遇到敌人小型守备队就要毫不犹豫地“强击”将其消灭,切断布伦瑞克的退路是根本任务。这些营多是志愿来的义勇兵,像普鲁士那般列队速射他们是不会的,可凭着勇气和毅力,还有当地民众的向导和支持,他们列成纵队,在起伏复杂的地貌里健步如飞,随时能狠狠打击普军。 被吓坏的布伦瑞克决定不再犹豫,“立刻向梅斯撤退!”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因为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那个轻浮鲁莽的国王威廉.腓特烈,而今到底身处阿尔贡森林的何处? 这家伙,好好待在科布伦茨,就是对战局最大的贡献,结果好死不死地非得来督战。 清晨里,法军拉佩雷团的火炮,开始对凡尔登要塞发起迅猛炮击。 雷耶将军还对菲利克斯说,当地的铁厂工场可以利用起来,大批铸造简单的二十四磅臼炮,这种炮只要个模具就好,铁的铜的无所谓,管身粗短,下面安置个木头底座,然后再有充裕的火药,很快就能把凡尔登防御给粉碎掉。 而炮火里,布伦瑞克麾下曾不可一世的普军,再也没了入境初的骄横,他们成营成营的往东北方向突围,但森林山地里全是法国兵,农民们也都来助战,他们甚至用草叉和长矛,还在小路上设下拒马,前头两个营的普军跑没出三个法里,就彻底垮了,有的逃回城内,有的精神崩溃,四处乱跑,被法国农民叫喊着殴打追逐,有的被打死在树林里,有的被摁着溺毙于水沟中....... 雨停了,太阳升起来了,普军里德泽尔上校前往克罗奥布瓦隘口的分遣队,在满是岩石和树林的道路,也遭到革命军的偷袭——他们假扮成普军掷弹兵和燧发枪团,接近里德泽尔的营地,自称是布伦瑞克的通讯队,就在里德泽尔上校骑马来迎时,他们突然端枪齐射,里德泽尔上校没有任何防备,被打下马来毙命,接着各个山头都出现了革命军,约莫有两三千人,却吓得人数占优的普军抱头鼠窜——当上司殒命加上秩序崩坏后,普军迅速恢复本来面目,本就是欧洲偏僻之地的农奴。 克罗奥布瓦分遣队的普军,差不多一万人,就这样溃败了,一部投降,一部在野外乱跑,不是成为野兽的腹中餐,就成为猎人或农民的俘虏。 到了第三天,布伦瑞克公爵在凡尔登城头竖起面白旗。 接着公爵和他的副官们走过放下的吊桥,来到菲利克斯营地,要进行“战争方面的谈判。” 帐篷前,菲利克斯穿着军服,和布伦瑞克公爵面对面。 布伦瑞克公爵强作神气,抬高下颚,报出自认为光耀的家门。 当他询问对方的军衔和门第时,菲利克斯就回答说:“我是法国鲁昂圣德约镇出来的,巴黎市长兼国民革命军将军鲁斯塔罗。” 听到如此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布伦瑞克表示十分遗憾,然后他建议,普鲁士愿意和法国谈判。 “阁下给法国人民之哀的美敦书,语气实在是狂妄无比,所以我和我的部下都认为该和阁下战斗到底,除死方休。” 布伦瑞 克公爵心里清楚,打,肯定是打不下去的。 但他很狡猾,提出停战理由是:“因俄国吞并波兰,我王不能坐视不理,故而要退出弗兰茨皇帝的阵营,返归本国,处理斡旋。” 菲利克斯却装听不懂,嚷道:“那就让你们的国王去和女沙皇谈判好了,并不妨碍我们在凡尔登歼灭你们。” 这话说得太直,丝毫没有贵族精神和风度,让布伦瑞克公爵非常难堪,他就又说,只要法国愿意和谈,我军愿将先前攻占的各个要塞奉还。 然菲利克斯却扬起拳头,“所有的要塞,只要我们想拿,随时都能自己拿回来!” “对的,你们这群侵略者准备接受覆灭吧!”菲利克斯身边各革命军将校都愤怒地喊到。 一片叫骂里,无奈的布伦瑞克公爵只好和自己副官们,对菲利克斯等敬礼,又戴好军帽,挨个从吊桥回去了。 又过了两日,克罗奥布瓦分遣队覆没的消息传到布伦瑞克耳中,波浦勒分遣队也溃逃回卢森堡公国去了,而更让布伦瑞克惊惧的是: 法国克勒曼将军的莱茵军团,和奥地利基尔什贝克将军也血战了一场,双方均损失惨重,但基尔什贝克丝毫没有来救凡尔登的意思,他直接带着奥军退回莱茵河那边去,连梅斯要塞都不去守了。 克勒曼的骑兵,应该正在朝梅斯进军。 一旦梅斯被法军光复,那布伦瑞克真的是进退无路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7.大鱼 很快,杜穆里埃将军带领差不多三万正规北方集团军也离开了格朗普雷,堵截了凡尔登往东去的通道,这下将布伦瑞克公爵围得如铁桶般。 公爵双目几乎要流血,他本来是要通过巧妙迂回,迫使杜穆里埃退守马恩河去的,这也是本世纪战争的常态,然后他带少部分疑兵,再对横在正面的“门闩”即瓦尔密高地进行下威力侦察:若法国革命军不堪一击他便长驱直入,若革命军还能稍微抵抗他就着力解决杜穆里埃。 可谁曾料到,这个法兰西国民革命军啊,它在牌桌上不按常规打,不讲规则:看普军不过如此后,法国革命军直接一顿乱拳殴击,不但把布伦瑞克撵回凡尔登,还顺势将要塞给包围起来。 现在的鲁斯塔罗就像位割肉的屠户,挥动着大刀,把全部普军当作头待宰的猪,捆住蹄子倒挂在横梁下,就是要砍肉,就是要放血,就是要猪死! 又过了两日,连老天都在帮衬法国,先前不断暴雨毁掉普军的辎重,可现在等到革命军和北方集团军包围凡尔登后,天立刻放晴,阳光明亮,万里无云...... 而法军的迪泰伊将军,又带着拉斐尔炮兵团赶赴凡尔登城下,现otg2ntc=在两个重型炮兵团,臼炮、榴弹炮发出巨大骇人的轰鸣声,将爆破弹纷纷扬扬抛射入凡尔登内,普军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猛烈炮火里到处乱窜,哀声遍地。 更让布伦瑞克公爵绝望的是,之前他的国王陛下派位使臣来,说自个乘坐王家马车,要到前线来督战,可现在太可怕了——普鲁士国王威廉.腓特烈消失了踪迹。 “陛下走丢了?”炮声隆隆里,要塞指挥室里的灰尘不断簇簇地往下掉落,布伦瑞克军服上的勋章已蒙尘,他的眼眶内满是血丝,如果不向外界说出担忧,法国这儿全是森林,国王真要是被法军俘虏,或看出苗头不对向尼德兰或卢森堡逃逸,途中遭遇什么不测的话,他是万死难辞其咎......但要是说出去,那这支普鲁士军团可就要土崩瓦解声名扫地,更别说他本人所要蒙受的耻辱,及国家名声的坠落。 于是乎焦躁不安的布伦瑞克公爵,只好再写了封信,交给副官,而后普军在凡尔登要塞第二度悬起请求和谈的白旗。 这次,菲利克斯邀请杜穆里埃将军一并过来,以示透明无私。 午后,杜穆里埃得意洋洋地骑着马,身后跟着他的副官迪蓬上尉江浙湖汉北,还有刚刚晋升为书记助理的波普少尉。 前来送信的普鲁士上尉,虽然还披着华丽的制服,可脸上和假发上明显覆盖着肮脏的炮灰,看起来又滑稽又狼狈,他还极力保持所谓的贵族风度,双手递交上布伦瑞克的书信。 布伦瑞克此次态度更加谦卑,他首先声明,所谓他给法国国会的哀的美敦书内容十分无稽,他以名誉保证自己绝没有写过这样狂妄的信件,并对法国人的愤怒表示理解,另外布伦瑞克还说,自己对法国革命持“温和的欢迎态度”,并更改了谈判条件: 只要法国国会宣布保持君主立宪制,那普鲁士将保证不再持敌对态度,就此停战。 桌子上,菲利克斯将裁信封的匕首,往油乎乎的缝隙里一戳,立了起来,而后对那普军上尉说:“你们也山穷水尽了,两支分遣队都溃灭,布帅则困守凡尔登被我军团团包围,还说这些条件有什么用呢?” 待到送走那上尉后,菲利克斯就问杜穆里埃,当前的局势您认为是该战下去,还是该卖给普鲁士个面子,让布伦瑞克自动撤退出国境呢? 杜穆里埃显然沉浸在得胜的喜悦里,便请求道,祸害我国革命事业的首要敌人是奥地利,普鲁士则是因阴差阳错加入到反法同盟里,只要能让普军退出,弗兰茨皇帝就断了条胳膊,而我国在国际上也就多了个朋友。 “那好,我尊重您的想法。从现在起围城总指挥就是您,不过甄别反革命贵族和普军俘虏的任务,就交给我。” 杜穆里埃欣然接受。 等到杜氏离去后,菲利克斯对迪蓬上尉使了个眼色,十分隐蔽。 意思是:杜穆里埃司令部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首先秘密通知我,之前你们驻屯在格朗普雷,我不好监视,现在大家都在凡尔登和默兹河畔,你得卖力从事。 结果出乎菲利克斯意料,次日夜晚,迪蓬上尉就送来条密信,称呼革命军的“偷猎者骑兵中队”,迂回去斯腾内和蒙特梅迪附近打贵族的草谷,俘获了名奇怪的普军军官。 这普军军官会说流利的法语,带着群涂脂抹粉的如廷臣般的扈从,一被押解来杜穆里埃司令部,就要求直接见法军最高统帅。 “把他迅速提审到我这里来!”菲利克斯严厉地要求。 偷猎者骑兵中队,顾名思义,都是由一群前草寇劫匪组成的非正规骑兵队伍,中队长阿玛尔,正是以前肆虐诺曼底的马扎然匪帮头目,其后接受改编,在这两次战役里,驰骋于东北境的密林和旷野里,遇到跑进来的流亡贵族就杀,并肆意扫荡周围贵族庄园。法军包围凡尔登后,阿玛尔也是奉卡尔诺中校命令,往纵深攻 击遮断队伍里的一支,他早就听说孔代亲王曾经的庄园、城堡密布兰斯至阿尔贡的地带,就到处捡孔代亲王的产业袭击烧杀......结果,他们发现在山路间有支小型车队,慌不择路地跑着,那马车上还涂着鲜亮的徽章图案呢,而此刻边境的梅斯、隆维等要塞已被克勒曼的骑兵纷纷光复,这车队看路线,应该是要躲开法军,企图往蒙特梅迪的山野里走。 阿玛尔和同伙们,分为几路,迂回超越了这支车队,随即在他们出路地方埋伏下来,等到车辆经过时,阿玛尔拔出短卡宾枪,只一枪,就把坐在前座的车夫给打死,他同伙砰砰砰放了几枪,又把拉车的马给击毙掉,其余人自两头冲下,把车队首尾的警卫都打死,而后一拥而上,从车厢里把一名非常年轻的军官就揪了出来...... 现在这年轻军官被送到了菲利克斯的帐篷里来,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菲利克斯叼着烟雾冉冉的雪茄,仔细打量着对方,大约二十岁年龄,颧骨瘦削,棕色头发,眼窝深陷,看起来无精打采又忧心忡忡的模样。 “报出你的身份。” 那年轻军官不作声,良久才说我要见法军最高统帅才能开口。 “让其他俘虏来,看看能不能确认这家伙的身份。”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8.法兰西的土地上不允许你们横行霸道 其实在那被俘的普军军官马车后座箱子里,阿玛尔已翻出很多东西,证件、印章、书信还有成堆的金币,他本能感到这是条大鱼,当然不能交给杜穆里埃,于是便和迪蓬里应外合,径自把“鱼”送到菲利克斯的砧板上来。 就在菲利克斯说出这要求后,那年轻军官刷地站起来,身姿笔挺,对菲利克斯说:“如果您能保证会谈的公平和仁爱,那么我可以坦白的是,我将有权力代表普鲁士和贵方做任何交涉。” “任何?这么说你是普鲁士的国王喽?” “是的......”年轻军官的声音变得微弱,小心翼翼,“我就是来前线督战的普鲁士国王。” “哈。”菲利克斯让雅克.高丹来瞧瞧,“国王是个什么样。” “导师,我觉得你应该招待他,他毕竟是国王,虽然不是我们法otg2ntc=兰西的。” “那好雅克,去那边餐柜抽斗里拿好东西来。” 雅克送给普王烟斗和烟草,普王摇头,表示拒绝。 于是又给他咖啡还有面包,普王这才坐下来,他判断菲利克斯没有恶意,才慢吞吞撕扯起面包,喝起了咖啡,还评价了句,“糖放的有点多。” “一个国王,带着个小车队就胆敢来凡尔登......不知道该说您胆大还是愚蠢。” “愚蠢,是愚蠢。”普王特意将双手放在膝上一本正经地回答,江浙湖汉北看起来确实后悔。 https:// “你是要催促布伦瑞克公爵继续进军吗?” “是的,我满心以为打下巴黎不费功夫。” “可现在局势你也看到了,你倚重的布伦瑞克还有他的军团覆没在即,连你自己也身陷险境。” “唯一之途,只有普法和议。”普王小心翼翼建议道。 “尊敬的国王陛下,谈判是要本钱的。”菲利克斯态度很傲慢。 “普鲁士立即退出反法同盟,绝不食言......我个人愿支付十万塔勒的赎金......” “我需要所有普鲁士军队出城投降,对的,布伦瑞克元帅要把佩剑和节杖都交到我的手里,军械、马匹、辎重也全缴出来,然后我们保证普军安全离开法国境内。这已经是我们对侵略者最大的仁慈了,国王陛下。”菲利克斯最后的称呼有意加重,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腓特烈国王眼珠剧烈转动,看得出表情很是痛苦。 “放心,你被俘的消息我会隐藏的,等到布伦瑞克公爵投降,你就随他的军团一道归国,没人知道普鲁士王遭受过如此屈辱。”菲利克斯挑了挑眉毛。 良久,普王最终点头,并在菲利克斯递来的协议上签名。 “早些退出反法同盟吧,起码保持善意中立。”其后菲利克斯才和普王握手,劝诫说普鲁士作为个又偏远又穷困的国度,没必要掺这趟浑水。 普王对此表示同意,不过他很好奇地多问菲利克斯个问题: 到底法国的革命是什么样的? 菲利克斯便告诉他:“原本这个国家有个能为所欲为的专制政府,它由个世袭王室把持着,但其后它把国家弄得糟透了,故而人民起来限制它的权利。这个国家还有两个特权等级,人民也感到愤恨,便把这特权也给废除掉了。最早,革命还能保持在会议桌上进行斗争,可专制政府和特权等级很快对自己的让步感到后悔,他们便千方百计来破坏新秩序,贵族因力量和智慧不足,便流亡到国外来反革命,引来你们的干涉军,而反动的教士们则留在国内制造暴动,所以现在人民愤怒了,他们开始将王室、贵族、教士还有外国侵略军统统看作是敌人。” “为什么你们法国革命的敌人这样多,却还能在这次战役里获胜?”普王表示无法理解。 “那是因为革命给最广大的人民带来了自由,在这种自由到来前,法兰西的人民已在方方面面都取得了璀璨的成就,工业、商业、文化、科学、农业等,现在自由把束缚在他们身上的绳索彻底解开,那么两千五百万人民所迸发出来的更大力量,是君王们所无法,也是不敢想象的。不要说普鲁士和奥地利联手,就是英国、俄国和皮埃蒙特之流全加入进来,也扑灭不了这火焰,相反的,他们派往法国战场上送死的士兵数量越多,本国的统治就越不稳固,最后自己便成为自己的掘墓人——每一座专制君王的宫殿前,都有座随时可能立起来的断头机,此后他们的敌人将不是外国,而是本国人民。” 普王的脸上,即刻浮现出层恐惧的神色来。 等到第二天,菲利克斯就主动找到杜穆里埃,贺喜他说,国民立法会议已表决您为拯救法兰西的英雄。 “我也写信给摄政了,马上您就官复原职,再为内阁首相。” 两人立即互相吹捧了番。 随后菲利克斯就面露难色,说我担心国会或巴黎的公社委员们不愿和普军和谈,非得要国境内将普军杀得全军覆灭,这样的结果似乎对我们不太有利。 “诚然,少个敌人,我 们才能专心致志对付奥地利,也才能进占比利时还有莱茵河地区。” “那您有信心接下来击败奥军吗?”菲利克斯大声询问。 杜穆里埃正色回答道,我可以立即带集团军,迂回前进,反手将围攻里尔要塞的一路奥军给包围起来,给弗兰茨皇帝个歼灭性打击。 “太好了。”菲利克斯便说,然后他建议杜氏道,国会和巴黎方面我去应付,然后我会带着革命军接受布伦瑞克的有条件降服,普军会撤走,您能无后顾之忧地去击败北方入侵的奥军,再得一份荣耀。 杜穆里埃果然信以为真,很快就又带着他的集团军,风风火火地奔赴里尔要塞的战场。 另外边,克勒曼和路易.菲利普也被菲利克斯策动,渡过莱茵河,对科布伦茨发起攻势。 一时间,因为革命的大屠杀和大恐怖,法国民族的战争潜力和爱国热情得到前所未有的激发,和稍前未及遇敌便溃散逃命形成鲜明的对比,法国瞬间从严重危机里摆脱出来,非但如此,它还发起了声势盛大的反攻! 在北境的里尔,在东境的莱茵河地区,同时巴拉斯少将率众进入萨瓦公国的首府尚贝里城,原本准备围攻尼斯的皮埃蒙特军仓惶退却,拿破仑于尼斯要塞内屹立不倒——而想要引英国舰队来侵占马赛的内奸德.图盖和马卢艾,又只好蛰伏起来。 当普王的签名协议,被使者送入要塞里后,布伦瑞克公爵万念俱灭,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挽救国家,九月一日清晨,鼓声阵阵,一万多名普军打开城门,列队而出,耻辱地将数面团旗,还有枪炮、马匹、车辆统统交给革命军,城垣、通道和要塞半棱堡上,革命军士兵欢呼雀跃,很多人热烈拥抱,泪水盈眶,这场胜利挽救了国家和民族,让他们毕生难忘。 飘扬的三色旗下,布伦瑞克弯腰,将佩剑和节杖,交到了菲利克斯的手中。 随后菲利克斯就当着革命军和普军的面,高声告诉布伦瑞克: “法兰西的土地上不允许你们横行霸道,自即日起,普鲁士军队在缴械后必须悉数离开我国国境,且支付战争赔款,以后普法两国互不相侵。” 布伦瑞克表示答应,便再度弯腰致礼。 “万岁鲁斯塔罗!”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9.普军“反攻” 等到北方集团军抵达色当要塞后,杜穆里埃才知晓自个被菲利克斯耍了。 这混蛋假装和巴黎立法会议交涉,但实则私下接受布伦瑞克的投降。 原来杜穆里埃满心以为凡尔登要塞的围困战起码还得持续一个月,可孰料他刚离去,布伦瑞克闪电般地就投降了(杜穆里埃并不知普王被俘的事),这下瓦尔密到凡尔登的大捷功勋全被菲利克斯独吞掉啦。 气得杜穆里埃发抖。 另外法国国民立法会议在得知瓦尔密战役结果后,态度迅速强硬起来,连下两道给前线的指令:“在普鲁士军被驱离出我国国境前,不接受任何和谈条件!” 其后虽然吉伦特党在国会和俱乐部,都对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在凡otg2ntc=尔登的“独断专行”提出指控,可菲利克斯却满不在乎,一来他辩称说“我是法兰西国民革命军总指挥,我只对巴黎公社委员会及外省同盟委员会负责”,二来“布伦瑞克是投降了,不是和谈”。 于是立法会议对他也是无可奈何,而巴黎许多俱乐部则狂热地开始供奉鲁斯塔罗的胸像,毫无疑问他成了战争英雄。而菲利克斯与丹东,也看穿了立法会议和吉伦特党的孱弱,便更不将其放在眼中。 从凡尔登城徒步离开的普军,受尽了折辱,这支从腓特烈大帝父亲那辈起就名声远扬的军队,这次却连底裤都掉得精光,沿路法国农民们都来“参观”,通往梅斯要塞宽阔的王家驿道上,普军按照团、营、连的编制,列成严密如几何线条般的队形,脚步铿锵,不过他们的武器和军旗全没了,只是徒手徒脚。 “大王的军队要进攻哪里呢?”拿着长矛、草叉和镰刀的农民笑嘻嘻地问。 “还用说,当然是进攻他们自己家了!”笑声便更大了。 胆子大点的农民,则直接把敢和他们对视的普军官兵,从行列里江浙湖汉北拖出来,抽耳光,连踢带打,甚至剥去他们的军服取乐,普军上下则要求“忍辱负重,全力克制”,就这样才到了梅斯。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一辆马车边,布伦瑞克公爵骑着马跟着,他恨不得拔枪自裁,来维护家门荣誉,但没法子:自己的配枪也被法国人缴获走了。 “别垂头丧气的,元帅。”马车内,假扮为少校的普王叹口气劝说。 “陛下,这样的耻辱我至死也要洗雪掉。” “洗雪,怎么洗雪?我们国家资源被前两代用战争给挥霍光了,现在积贫积弱,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抵制未来席卷欧陆的革命风暴吧!我毫不怀疑哪天断头机就会在无忧宫的窗户前竖起来。” “陛下怎么想?” “教育,为今之计只有更加强教育。”普王若有所思,这两天他确实深入思考对策,“穷国想要摆脱落后,只能诉诸教育,朕还没听过有哪个国家因办教育而贫穷的,也没听过哪个国家富裕起来不需要依靠教育的。” “但是,法兰西之前也兴办教育,却培养一大批对断头机痴迷的律师和学者。” “那是他们的教育太蠢。我普鲁士的教育,表面是开启民智,实则不然,最好的效果就是朕让国民读到什么,国民就接受什么,教育可以修正普罗大众的集体记忆,这样才能保全王室的安泰。”接着普王就对元帅提及,普鲁士的教材审核,必须要尽快提到日程上来。 没想到,菲利克斯在和普王谈话里,向他论及自由对激发国民斗志的重要性,可普王却由此变得更为反动和保守,但却是狡猾地用“文明进步”的面纱罩着自己的。 数日后,狼狈不堪的普王和布伦瑞克,收拢了满路上其余的溃败部队,回到卢森堡公国的梅尔勒,在这里建起大本营,一经清点发现,四万两千人来的,现在回到梅尔勒的不足三万,其余的全部永久损失掉了。 更让普王腓特烈恼火的,本来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分给他的二十五万金卢布军费,他为了保命和保密,全数割给了菲利克斯...... 梅尔勒城内,从法国逃亡来,但很聪明地没有参与到“逋臣复国军”里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妻前来觐见普王,普王暴跳如雷,说现在是该和所谓盟国算算账的时候啦。 法兰克福的弗兰茨皇帝得到信件,惊恐地得知:普鲁士决意要退出反法同盟,普王已将先前赞同普奥联盟的大臣统统罢黜,换上一批对维也纳敌视的大臣,甚至有风言,普鲁士准备和法国缔交。 皇帝赶紧派使臣去交涉,可普王却像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般,他明确要求:“我必须要在波兰那边得到好处,是的,好处,如果皇帝陛下和彼得堡沙皇担心我单方面和法国缔结和约退出战争的话。否则,我将把军队撤回去,哪怕是德意志帝国议会对法宣战,我也将作为‘帝国成员会’,只提供两万士兵的兵役额度。” 因这场战争很奇怪,法国对“波西米亚兼匈牙利国王”但却始终没对身为皇帝的弗兰茨宣战。 而弗兰茨皇帝和普王,也只是作为两个德意志邦国向法宣战。 至于其他德意志邦国,只有寥 寥几个国家为联军提供少量兵员,其余全都作壁上观。 这便是克莱门斯.梅特涅最欣赏的德意志邦联体系...... 就在普奥俄的使臣在遥远的道路上气喘吁吁地来回奔走时,气愤非常的杜穆里埃将军带着数万健儿,已从色当要塞与相貌粗丑凶恶的“胡子将军”库斯丁会师,闪电般迂回遮断了正在炮轰里尔要塞的奥军,奥军统帅本德尔,还有但辛公爵阿尔伯,皆慌了手脚,仓促向比利时蒙斯退却。 杜穆里埃和库斯丁平行追袭,死咬不松,奥地利身穿白衣的军团只能在蒙斯组织反击,杜氏和库氏合并后的军队足有六万五千,同样穿着白衣的前王家军团法兵,和穿着蓝色军服来助战的国民自卫军,没列成常规交手的横队,而是径自列成能快速穿行的纵队,不顾伤亡,挺着刺刀乃至长矛,高唱革命歌,排山倒海向奥军发起突击。 血战半日,奥军热马普高地失陷,杜穆里埃的炮队被马拖运上去,居高临下轰击,奥军阵队大乱,溃不成军,本德尔和阿尔伯又向安特卫普退却,杜穆里埃兵锋直指比利时腹地。 这一下,弗兰茨皇帝傻眼了,他只能强烈要求普王继续履行同盟条约,作为回报,他答应普王必要时“能自由进占波兰的土地,包括但泽”。 然普王假装“我会继续留在卢森堡,只要法军越境,就和其开战”,实则早就往本国地界开溜。 “原来还以为能割占洛林,谁想尼德兰都要保不住?”弗兰茨皇帝大惊失色。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0.凡尔登屠宰场 闪电般的,杜穆里埃攻陷了蒙斯,接着他的分遣队将军来自委内瑞拉的米兰达,则又冲进安特卫普,接着就是列日...... 渡过莱茵河的克勒曼将军,则席卷德意志在莱茵河以西的大部分地区,至于停留在卢森堡梅尔勒城的普军,两路法军都没将其放在眼中,而枪炮辎重尽数被法国缴获的普军也没任何要援助奥军的想法,他们在国王带领下,一门心思在往东线赶路。 短短九天后,哈布斯堡帝国的比利时总督乔治.梅特涅和他的儿子克莱门斯.梅特涅,只能再度踏上离开布鲁塞尔的流亡之途,现在的比利时可不安全,到处都有革命党分子倒戈迎接法军,克莱门斯.梅特涅忧心如焚,他在给法兰克福的弗兰茨皇帝信里,阐述自己“武装全民族”的想法,即将整个莱茵河西部的德意志平民全都动员起来,起码有十万兵力,在皇帝荣耀旗帜感召下抵抗法军。 且不说此刻还很青涩的克莱门斯.冯.梅特涅的主张有多么幼稚,就说他的这份信也是石沉大海:因弗兰茨皇帝早一步就带着廷臣们,从法兰克福退走,躲回了都城维也纳。 不久,杜穆里埃和克勒曼会师,至此其已彻底攻陷比利时,并挺近夺取了流亡贵族占据的大本营科布伦茨,来不及逃走的法国逋臣约一千一百人,全被城市方交到法军手里。 “我的手里不沾血,把他们统统送去凡尔登,交给那巴黎市长鲁otg2ntc=斯塔罗来处置。”杜穆里埃心中犹有恨意,就把烫手的板栗给一脚踢开。 而今杜穆里埃觉得,有蒙斯大战和解放比利时,还有捣毁科布伦茨的功勋,总不会被菲利克斯遮没光辉了。 此刻在凡尔登要塞里,菲利克斯确实在大开杀戒。 孔代亲王走的是南线战场,侥幸逃回去,但倒霉的孔蒂亲王却未能在凡尔登和投降的普军一起撤离,作为俘虏,被革命军给抓住。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菲利克斯临时组建了“革命军执行委员会”,简短地对孔蒂进行了审判,随后撤去车载便携断头机的帷幕,凡尔登顿时陷于血色恐怖之中: 孔蒂亲王阖家,外带三十一名协助外国入侵的逋臣,嚓嚓地全都江浙湖汉北人头落地。 随后,在整个东北境,原本大摇大摆来“复国”的逋臣们,现在大部分逃脱,深入到法国境内的血霉鬼被到处搜捕缉拿,又有不下二百人被押到断头机下,掉了脑袋。 菲利克斯觉得一台便携式断头机压根不够,就组织要塞周围的锻铁工厂和家具作坊加班加点,又打造了十一台出来,十二台断头机在凡尔登市政广场上立着,三角形刃片随着一刻不停的鼓点是升起又坠下,其后卡尔诺中校觉得如此还是不够效率,便又制造出“横排断头机”下,一次性可并排切下六颗脑袋来...... 得到杜穆里埃的信后,菲利克斯说又有上千罪犯要来,这下断头机只能让身份高的叛国贵族享用,其余的统统枪决好了,要是出于节约子弹考虑,那就用刺刀捅杀。 但对凡尔登当地的,出卖要塞的贵族德.当皮埃尔男爵,菲利克斯却没有那么客气,“坏了心肠的匪类”,他要求德.当皮埃尔男爵尝尝他引来的普鲁士军独有的“夹道鞭刑”滋味,行刑时人山人海,市民和革命军士兵都来围观,男爵被扒光上衣,从一个营的士兵中间走过,每名士兵都狠狠地抽他一鞭,最后男爵是皮开肉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绞死他!”革命军士兵们对这个叛徒恨犹未尽,纷纷怒吼。 绞死?哪有那么便宜。 “布耶侯爵当初对革命士兵用的车轮刑,了解下。” 于是男爵被绑在地上,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轮子,先在他腿上来回碾压,男爵骨头全部碎掉,惨嚎声让人毛骨悚然,接着便是腰部,最后才是胸部,直到被轧成一摊肉泥为止。 一时间凡尔登化为屠场,要塞四周宽阔的护城河,被填满了无头的尸体,菲利克斯专门雇佣市民和农民,用土将这乱葬坑给填满掉了,为此护城河被掘开,水流入去了默兹河...... 来自克莱蒙的驿站长德鲁埃得到嘉奖,也成为执行委员会里的一分子,他得到举报,向菲利克斯建言: “布伦瑞克当初进城时,市政厅有奸贼也追随策应的。” “调查清楚吗?别冤枉好人。” “清楚。”名单就这样交到菲利克斯手底。 执行委员会便进行严密审讯,又将数名有叛卖罪行的市政官员送上断头机。 德鲁埃又检举,当初市政厅又让三十六名漂亮的处女,手持花束迎接普鲁士军队的,该把这群婊子也都处死。 对此菲利克斯是态度严谨的,他就劝德鲁埃道,很多女孩是被胁迫的,我们国家军队保护不了她们,这不是她们的错,不能因此就草菅人命,我们杀人是为了革命,不能为了革命而杀人。 “可不完全是胁迫!有些女孩确实是被胁迫的,有些根本是当地贵族的家眷,有些则满心认为法国要变天,准备和普鲁士军官苟且,水性杨花, 来捞好处,现在倒来装可怜!”德鲁埃义正辞严地驳斥菲利克斯:“既然叛国的男性必须上断头机,那作出同样行为的女性也该这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别说这样那样的理由,男性是犯罪的话,女性就该可怜?行行好,别再给我说这些鬼话了,和外国侵略者睡觉的,能是什么好女人?” 菲利克斯默然,随后他还是争取最大努力,和德鲁埃达成条件: 既然三十六名女孩此前都该是处女,那现在检验下,哪些已经同普军军官发生关系的。 结果在执行委员会的监督下,经虔婆检验,只有六人不再是处女。 毕竟布伦瑞克元帅私德不错,他当初拒绝了凡尔登叛国者的取悦,并勒令部下悉数退回营地,不得触碰这些“凡尔登处女”。 很显然,那六人必定是主动去勾搭普军的。 于是这六名女子被断头机处决。 其余三十名女子非但没被处决或囚禁,菲利克斯反倒授予她们荣誉称号,“凡尔登的贞德”,并给每人一千里弗尔的奖金。 同时菲利克斯还以凡尔登“太上皇”身份发布命令:被处死的叛国者所有田产都充公,分卖给当地的百姓。 一群农民就来找菲利克斯告状。 “老乡唉,什么事?” “第一次拍卖教会地产时俺们就吃亏哩,全给那群有钱的人买去,这次的田产必须要分割成小份出售,并且财产少的有优先购买权!”凡尔登及其他市镇的农民吵吵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1.黎明时分 先前法兰西将教会田产充公时,举国上下是有产者的一顿狂欢盛宴,自由民银行便是那会搞田产崛起的,至于原本财产微薄的农民,在公社组织发达的鲁昂、康布雷、圣康坦等地还算好些,可以联合起来购地,但于产业兴盛发达的洛林、阿尔萨斯之地,教会田产成片成片被富农和大布尔乔亚,甚至有贵族给买去,因是标价竞拍,普通农民完全没法和这群人竞争。 而今菲利克斯杀戮了许多贵族逋臣,且国民立法会议刚刚颁布新的法令:懒得再去监察抗拒派教士,直接把这群不稳定因子给驱逐出国,于是立刻有四千名教士享受此等待遇,他们的财产和年金亦全遭剥夺,立法会议和财政部认为每年国家可省下七百万里弗尔;另外就是流亡或遭戮贵族的田地,立法会议也不再犹豫,直接没收拍卖,另外哪怕是还留在国内的贵族,只要无法提供地产原始凭证的,同样要面临充公的命运。 由是东北境内的广大农民这次不再沉默,更何况在里尔要塞保卫战里表现出色的弗朗西斯.巴贝夫,还有他的农民战友们,径自率先于诺尔省动作起来,呼吁“抵制土地落入大有产者手底,推翻新的以自由为名目的新封建主义”,要实践“耕者有其田”的强硬土地政策,保障农民平均所有的田地不低于三个阿尔邦,并且广泛结成公社,此后只缴纳实物租税,不承担货币税和徭役,来对抗未来经济对农民等级的侵蚀和打击。 农民公社,在巴贝夫亲戚,现任鲁昂主教(被农民们选举出来的)的艾斯图尼神甫手里,已形成了套成熟完整的体系,现在巴贝夫主义者要将其推广到全法,这同样是革命风暴的结果。 现在的农民在部分激进的神甫带领下,直接要求颁布部《土地法》,压制田地的高度集中,把大地产分割成小块,保障农民权益。 面对群情汹涌的凡尔登农民,巴黎市长兼凡尔登代理市长的菲利otg2ntc=克斯觉得还是顺应他们为妙,就提出方案说,不妨这样,将这次充公的贵族田产分割为两块,农民以相对低廉的价钱,统一购置其中三分之二,不用竞标;其余三分之一再由大有产者竞标,如何? “不行哩!”现在于革命暴力斗争里精明起来的农民,纷纷拒绝菲利克斯的花招,“说是三分之一,可那群大布尔乔亚有工厂有作坊,还和市政厅每个人都熟稔,鬼知道他们的竞标是咋回事哩?付不付钱还是两码事呢!俺们把家里地窖的钱都拿出来买地,起码得虚亏两三年,那时他们再来并俺们的田,这套太熟稔了,你别骗俺们哩!” 菲利克斯无奈,最后只能在农民逼迫下保证,撤销竞拍,所有充公田产平均分割成二、二点五、四阿尔邦面积的小块,且邻靠的农民有第一优先购买位,购买上限不得超过十二阿尔邦,固定以1788年的田地价位,出售给农民。 这下,来请愿的农民才爆发了欢呼,他们争先将花环戴在菲利克斯的脖子上,并派女孩斟满葡萄酒,让“备受爱戴”的市长饮下。 喝完酒,菲利克斯开玩笑地要求农民做出保证:“田是分买给你们了,那以后纳税你们做吗?” 现在法国,几乎只有少数几个城镇还在纳税,其余都混乱不堪。江浙湖汉北 https:// 农民们都嚷着当然做。 “以后国家要征兵,你们又愿送次子幼子进军队吗?” 农民满口答应。 这时菲利克斯将酒杯高高举起,说了句“那就请老乡们记住,国家履行了对你们的信诺,将来你们可不能逃避对国家的义务。” 初秋,凡尔登灰白色的天空渐渐亮了,也渐渐蓝了,星星微微闪烁着,接着就隐没了,黎明的微风开始在大地上徘徊回荡,吹落层层树叶上挂着的露珠。 革命军营地边缘靠近密林的那座独立帐篷,便是司令官菲利克斯所居住的地方,现在法国军队涌入到比利时及莱茵河西地区,菲利克斯也在积极筹措,准备进一步扩大战果,他要带着革命军进攻巴塞尔、米卢斯地区,这里是棉纺业非常兴盛发达的所在,且和几个富裕的德意志自由市有密切贸易往来,理由都找好了:“反革命的伯尔尼民军占领了瑞士边塞,本人要尊重当地民众对自由的向往渴求,将其并入到法兰西国家里来。” 于是菲利克斯花了整整一夜,在地图上策划着进军路线,着实辛苦。 而今天麻麻亮,营帐边的篝火阴燃着,冒起一股松散的烟雾来,蜿蜒的溪水在旁边流过,菲利克斯坐在一尊临时铸造的臼炮底座椅子上,只穿了件格子衬衫,脖子上系着的黑围巾则被披头散发的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给死命拽着,夫人的另外只手则抓住臼炮炮筒的吊环,跨坐在菲利克斯的双腿间,呼着粗重而快乐的喘息,胸乳随着上下的动作甩动不已。 太阳升起来了,河边升起翻腾的雾气,将他俩很好地给隐没掉,从树林外望去,灰色的大道伸向了远处一座座山岗,染红的灌木上洒满了旭日热烘烘的光芒,河面的颜色也在瞬息万变,起初是鲜红色,而后是大红色,最后反射着流动的金黄色来,教堂的钟声 响起来,清凉而纯净,伴随着特鲁朵越来越高亢的雌叫,她粗黑的头发染满了晨辉,双手该为捏住菲利克斯的双肩,最后猛地臀部来回搓动几下,菲利克斯的脑袋也后仰,闭着眼睛,咬紧牙关,蹭在臼炮的铸铁炮管上,他只觉得对方的内里和臀部,一圈圈在快乐地抖动、收缩着,如同长了牙齿,疯狂地啮咬着自个的神经,于是也忍不住了,对着上面狂顶了数下,是如旭日那样喷薄而出...... 两人坐在座椅上,喘息了会儿,特鲁朵就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脱离,抓起搭在炮管上的衣衫,走到小溪水流里,洗濯了番,阳光落满她裸露丰腴的后背和腰上,水哗啦啦响个不停。 菲利克斯则也穿好衣裤,抓过旁边小圆桌上的酒饮了两口,“你准备回家乡列日?” 特鲁朵甩了下头发,用双手绕后,束好辫子,扎上赤红色的头巾,“回那里做什么......早就没人在那里——我准备去波兰。” “波兰?” “没错,比利时解放了,可是我那死鬼的故国还没有,听说它又被瓜分了。我是革命家,就得永远手持枪和剑,去和奥地利皇帝,去和彼得堡的那女强盗较量到底。”特鲁朵坐在树下,套好了骑兵靴,背好子弹带说,然后她起身,对着菲利克斯挥挥手,“谢谢你,和你的欢爱是最棒的调节剂。”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2.丹东的饭局 太阳完全升起来后,特鲁朵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她带着重新招募好的“列日志愿兵团”,骑着马,精神焕发地互相叫喊着,“我们准备越过边境,不单单是比利时,而是要穿过莱茵河,到萨克森那里,波兰爱国者在彼处聚集,等待着我们的加入。”马蹄扬起的灰尘如旋风般,列日志愿兵们先行一步,往东方奔驰而去。 凡尔登乃至东北境数个省,农民分田也在如火如荼,可该地几位有产者对此十分不满,地方的省市议会,大部分拥护吉伦特党经济自由的主张,又因罗兰夫妻把持内政部,掌握地方行政官员任免名单,故而是沆瀣一气,很快就有小报告上交到巴黎的立法会议中。 最擅长口才的吉伦特党,先大吹大擂自己内阁的功勋,他们又将杜穆里埃将军援引为“自己这边”,称法国对外取得巨大胜利全是我党运筹帷幄的结果,布里索和《法兰西爱国者报》为首,到处拉拢巴黎还存在的报社,称“重点向读者报道蒙斯热马普高地的战役,宣扬杜穆里埃、库斯丁征服比利时的丰功伟绩。至于鲁斯塔罗和国民革命军在瓦尔密、凡尔登的战事,要尽量少报道,争取不报道。” 沙龙里,罗兰夫人还秘密授予机宜,“不但要压制瓦尔密的消息,给菲利克斯和丹东并未立功的舆论印象,并且还得开足印刷机,来算算先前监狱大屠杀的账,谈谈违反经济自由强制给农民分田的罪过。” 果然,国民立法会上,布里索、加代又活跃起来,他们叫嚷着,诺尔省、阿登省还有摩泽尔省的分田是违法的,可千万别让《土地法》这个幽灵又钻出墓穴来,私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基础是建立在经济完全自由的基础上的,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在凡尔登做的,就是胡作非为。 靠拢吉伦特党的报刊也大肆抹黑,称在战场上,革命军义勇跑过otg2ntc=去,什么都不懂,还消耗占有大量物资,纯粹在拖累北方集团军和杜穆里埃将军云云,显然是想把革命军的功勋给抹杀掉。 德穆兰、埃贝尔、劳馥拉还有普律多姆、马拉等,都对此进行严厉的反驳,各大俱乐部内也是针锋相对,争吵声越来越大。 司法部官邸里,丹东气得将桌子捶得晃晃悠悠,“他妈的,当我们是假的吗!” 丹东党徒法布尔等人也都说,可恶的吉伦特党人,是该要狠狠惩处的时候了。 丹东靠在椅背上,夹着雪茄,指了一圈,“国会里山岳派都是哑巴?就没人反驳加代他们?” “山岳党您是知道的,让他们做事还行,可辩论起来哪里是加代江浙湖汉北、韦尼奥他们的对手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样啊,丹东喘口气,他稍微冷静下来,就放低声音,说这革命危机还未有过去,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该和衷共济才是,我在新盖好的帕尔纳斯餐室里招待吉伦特党,并让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作陪,这件事到此算了,以后各司其职,各尽其力,都是为了国家。 宴会前,丹东先在罗亚尔宫摄政府部长会议上做了次努力,他用大嗓门宣布,这次对外战争的辉煌胜利,大家绝不要争功诿过,杜穆里埃和鲁斯塔罗,在热马普和瓦尔密打得都很出色,功勋都很大,“我提议在全国俱乐部摆放市长胸像和画像,在革命广场竖起杜穆里埃将军的青铜雕像。” 海军办公室的一把手,是科学家蒙日先生,他也是圣西门的老师,他和副手吉约坦都是正直而心地善良的人,不过对政治事务的理解要比对数学、物理方程式差得多,蒙日便从一开始就打算服从丹东,“既然是丹东先生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陆军部长赛尔文,是菲利克斯和杜穆里埃联手举荐的,也不想两人就此翻脸,“在艰苦的卫国战争里,本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丹东先生您的演说艺术、爱国精神和办事能力,这点我同意。” 外交部长塔列朗没说的,也支持丹东的调解。 财政部长克拉维埃耳虽是吉伦特党人,可他满心巴望着法国也能向他的家乡日内瓦输出革命,菲利克斯的进军计划也吻合他的想法,于是也赞同丹东所想。 “那就这样说。”丹东爽朗地喊到,“我来负责筹措物资补给,既给杜穆里埃将军的队伍,也给国民革命军,这样前者可以继续进攻荷兰,那里有欧洲最大最富的银行,后者则能进入巴塞尔、米卢斯,为国家取得更为充裕的棉织品。” “不过丹东先生,英国的态度必须要考虑进去。”塔列朗冷静地提醒。 丹东有些茫然。 塔列朗于是打着手势比划道,英国,是的,英国决不允许我们开放比利时入海河流的航运权,也不会允许我们攻占荷兰。 “那听你的,就撤销进攻荷兰的计划。”丹东大手一挥。 对此,居中坐着的摄政平等.菲利普也表示同意。 此刻内政部长罗兰.拉普拉蒂尔握着手杖,穿着没有银扣子的皮鞋,哒哒哒地走了进来,这倒不是罗兰会议迟到,罗兰向来都是准时来,不过是丹东他们来早了些而已。 当丹东阐述完毕后,罗兰 毕竟是男人,虽无能可还算有那么些大局观,他也表示“以和为贵”。 “那太好了,晚上就在帕尔纳斯餐室开瓶香槟酒庆祝,我诚挚地邀请罗兰夫人到场,各位部长都在,务必赏光!”丹东大笑起来,猛烈拍着罗兰的后背,表示咱们间算是彻底消除芥蒂,“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也来,佩蒂翁那个美男子,可是您夫人沙龙的常客呢,大伙儿都很仰慕您夫人。” 丹东是诚心诚意想和吉伦特党携手并进的。 而罗兰先生倒也没有拒绝的想法,他下班回到内政部官邸后,难得对女儿说,去打扮打扮,晚上爸爸带你和你母亲去帕尔纳斯餐室,有人招待。 小女儿开心坏了,她早就想去闻名遐迩的帕尔纳斯餐室了,像只活泼的精灵般飞进房间,而小客厅里,她母亲罗兰夫人正和巴巴鲁、蒲佐等几位窃窃私语——罗兰女儿讨厌这样的场景,“黑会,黑会,整天就知道开黑会!掺杂讨厌的政斗不说,还混进打情骂俏和争风吃醋,我真同情爸爸。” 罗兰夫人就问了女儿什么事这样开心。 女儿如实回答。 罗兰夫人的脸色就非常难看,能拧出水来,她要门外仆人把丈夫给喊进来。 “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亲爱的,丹东宴请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还用我来告诉你?敌人在溃逃,他们快没退路了,可你呢......”夫人对着内政部长,立马一顿“劈头盖脸”。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3.第四等级的疯人派 可怜的罗兰先生便在美丽夫人的训斥下,在沙龙小客厅当着巴巴鲁和蒲佐的面,挨了足足半个小时。 当晚,帕尔纳斯餐室宾客如云,丹东当真是豪气大发,高档的酒食和银光闪闪的餐具摆满桌面,大伙儿都非常高兴,除了罗伯斯庇尔,他那警惕如猫的眼睛扫视着包间,又看了几下丹东的衣着打扮,他便有充足理由认为:丹东在当部长时手脚绝对不干净,贪污了国家财产。 这倒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当丹东向诸位介绍本晚嘉宾是罗兰夫妇时,许多人都热烈鼓掌,不一会儿内政部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候着,可却只走进来名仆役,对丹东先生说抱歉,罗兰夫人身体临时欠佳,罗兰部长必须得照顾她,所以不能...... 丹东不是傻瓜,顿时整个宴席都冷下来,像是坠入冰窖。 本来丹东还专门把河坝街罗兰夫人的父亲,珠宝匠格拉西尔给邀请来的,现在他对格拉西尔说:“老伙计,司法部马车给你用,去看看你的女儿和女婿,别有什么大问题,我才能安心。” 老珠宝匠自然知道这是丹东给他台阶下,也只能耸耸肩膀,说对otg2ntc=不起,丹东豪爽地说没关系,下次再约。 等到格拉西尔踏上马车离去后,宾客里的酿酒商桑泰先生咕噜了声“太欺负人了不是?” 其后,罗兰夫人在沙龙里刻毒地宣布,之所以那晚不去,是因出席的海军部长蒙日先生,是个敬礼双腿都并不拢的,并且高度近视,就此她还给蒙日取了个绰号叫“狗熊”。 据说传出来后,把蒙日先生气得够呛。 丹东彻底恼火了,而据说那晚,罗伯斯庇尔秘密地对他建议: “不用管那群在国会和内阁里沾沾自喜的吉伦特党,你若是目光江浙湖汉北清楚,该看到如今法兰西正处在巨大的历史转折里。而今国家权力是一分为三的,巴黎市府及下辖公社,以摄政府内阁为代表的行政部门,还有国民立法会议。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斗争的本质,还是消极公民和积极公民间的,消极公民在国防战争里出力,做出巨大牺牲和贡献,于是丹东先生你听,他们在呼唤什么?呼唤的是选举权的平等,是行政官职选拔的平等,是国防权利方面的平等。可积极公民却千方百计加以阻挠,过去这群人依托王政党,王政党垮了就是立宪党,立宪党也垮了,他们开始依仗吉伦特党。在国民立法会议里吉伦特党占优,可我们还有少数果决坚强的山岳党在支撑;在巴黎公社里,经过革命洗礼,消极公民即无套裤汉们占优。至于你丹东,你身为摄政府司法部长,本是前两者间合作纽带,但这种合作,以后应该就不复存在了。” “我不愿意老是内讧分裂。”丹东明确对罗氏这样说。 “这不是分裂,是革命继续往前发展的证明。”罗氏情绪激动地书,“革命车轮滚滚向前,大浪淘沙,不是人变了,是时代在日新月异,有的人很快就跟不上形势,变得守旧乃至反动,正如拉法耶特侯爵,一年前他还是两个世界的英雄,可现在呢?不过是潜藏起来的逃犯。” “那你的意思是怎样?”丹东问道。 罗伯斯庇尔正色说:“路易十六背叛宪法出逃,现在国民立法会议又被吉伦特党把持,还能指望它制订出符合法兰西民族希望的宪法来?该到了正式废除君主制的时候,先前菲利克斯曾说,老一届制宪会议不合乎法理,因它是国王三级会议直接转变来的,依我看,这届立法会议也不合乎法理。” “你想说的是,若革命要追求普选,那这届立法会议议员都是在积极公民里选举出来的,它不可能让普选制在法国实现,是绝对不会实现革命目标的。”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既然阻碍革命,那就得把这体制给废除,用真正普选,能代表国家民意的新国会来取代它!” 说实话,罗氏如此激进,是丹东所没想到的。 共和国,普选制,然后单一的国会掌握国家权力。 这太疯狂了点。 “好好想想丹东先生,你权力来源在哪,是积极公民嘛,别开玩笑了。”说完这些,罗伯斯庇尔便告辞帕尔纳斯餐室,那边等候他的好友佩蒂翁,并未听到这两位在聊什么话题,随后和罗氏边走边闲谈,直至消失在塞纳河的夜雾里。 罗伯斯庇尔的预言,似乎在接下来不久都实现了。 这次率先敲响警钟的,还是战斗性最强的科尔德利埃街区,当丹东、比约、科洛等离开这儿俱乐部后,更为激进的马拉、雅克.鲁、塔利安、弗雷龙等占据了讲坛,其中雅克.鲁尤其独树一帜,其理念和致力农民权益的巴贝夫出奇类似,由他执笔,写出个《第四等级》来,“在旧的时代,法兰西只有三个等级,贵族、教士,还有布尔乔亚。但那只是书本上的言论,第三等级哪来的力量推翻前两个等级?他们所依靠的,始终是不会发声的第四等级,占据法国人口绝大多数的第四等级!广大的佃农、手艺人、工匠,这就是第四等级,别信第三等级那群律师、商人的鬼话,他们开始用金钱来束缚我们,但第四等级 已然觉醒,我们此后不谈等级,只谈阶级。在法国,当一个阶级可以不受惩罚地让另外一个等级忍饥挨饿,自由便只是个空虚的幻影;当一个阶级用金钱垄断了对另外个阶级生杀予夺的大权时,平等便只是个空虚的幻影......” 雅克.鲁很快超脱了科尔德利埃俱乐部,自创了“疯人派”,他本人直接给凡尔登的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写信,一来要求立即推行普选制,革掉国民立法会议的命,“这个议会七百多名议员里,能真正为民服务的不超过五十人。” 二来要推行更激进恐怖的“累进税”,这怕是马拉在幕后指使的,“整个法国,只要私人登记财产超过三十万里弗尔的部分,直接没收充公,分配给贫苦百姓!” 好家伙,这一刀下去,菲利克斯家的产业都得没了。 隐隐察觉斗争形势激化的吉伦特党,便齐集到罗兰夫人沙龙里商量对策,罗兰夫人很镇定,她笑着说:“疯人派......疯言疯语倒也蛮可爱的,要搞普选制,哪很好,让全国其他八十二个省区和巴黎一地公平参选,不管以后国民立法会议叫什么名,不还是我党的天下?” “外省都是支持我们的,巴黎以后的影响力将降到八十三分之一的地步。”蒲佐附和夫人道。 “顺带击毁掉山岳党,和巴黎市政厅的势力。”夫人利索合起扇子,目光凌厉。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4.秘密经费 有的时候,公允地说,罗兰夫人在政斗上的手腕尚算不错,她再度决心偷天换日,因她观察到这届国民立法会议也支撑不下去了:在卫国战争里贡献良多的平民百姓,也即是鲁先生口中的“第四等级”确实已觉醒,他们要权利,要打破先前斐扬党设立的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的樊篱,那么与其消极等待,莫如先发制人。 在她授意下,内政部长罗兰摇身一变,突然赞同将土地分成小块出售的政策,并将其提交给摄政,当然罗兰死也不会推行限价的,他主张充公田地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可以分割细碎,农民购买能享受优惠,另外一部分继续给有产者竞标建起大庄园,或用于工厂建筑。 很默契的,在布里索和韦尼奥鼓动下,国民立法会议通过了罗兰的提案,还很阴损的将其命名为《罗兰法令》,吉伦特党的报刊更是面向外省大吹法螺,称罗兰先生是农民阶级的保护神云云,可这明明是菲利克斯、巴贝夫等人率先实施的,功勋却被罗兰给占有掉。 随后韦尼奥高呼:“建起法兰西共和国的时机到来了!” 他们抢在罗伯斯庇尔和马拉前,要求国民立法会议立刻决议: 是否废除掉只存尸骸的君主制?otg2ntc= 立法会议议员们也吃了惊,先前不是说好了,暂且保留君主制,国家由摄政代管的吗? 可韦尼奥却说,此后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将是建在普选制基础上的“法兰西国民公会”,由它来制订宪法,决定部长人选。 但有必要的话,暂且还可将摄政给保留,享受国家最高荣誉,及部分外交权力,是个虚位。 “要我打个比方的话,国民公会就是古罗马的库里亚大会和元老院的合一,部长们便是城邦执政官员,各地议会及市政长官则履行保民官的权力。”韦尼奥兴致勃勃,吐沫横飞。 几乎便在一瞬间,法国八十三个省区,开始普选。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菲利克斯秘密给丹东的信里,抱怨罗伯斯庇尔和雅克.鲁道: “他们太重共和制这个牌子,反落入吉伦特党的圈套,罗伯斯庇尔总认为打消以纳税额为准的门槛,真正的自由平等就降临世间,但我们永远不能否认的是,手艺人、农民、贫苦百姓等也即是鲁先生口中的‘第四等级’,他们永远是没有余裕来参与国政的,他们爱国和参政热情不该打压,但应该用在更合适的岗位上,而不是跑去竞选......我可以打包票,普选出来的,依旧还是有钱有闲的布尔乔亚或他们代理人,而在普选过程里,吉伦特党人肯定会利用舆论,用先前监狱大屠杀来打击我们,你要知道,巴黎平民欢迎屠杀,可外省百姓和国会议员就不一定了。” 得到菲利克斯来信的丹东是猛然觉醒,他接下来数日便于雅各宾、平等及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内跑动,他主张改选不用那么急,可以等到来年再说。 但整个巴黎的情绪明显被挑动起来。 罗伯斯庇尔有了自己的报刊《致选民的信》,他不但宣布自己会参选国民公会代表,还鼓吹绝对民主与共和制。 有意思的是,最终掏钱帮助罗氏办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房东和保护人,即木匠杜波莱先生,这位先生恰如前文所言,虽然是激进的雅各宾分子,但他却很有钱,杜波莱先生身上恰好体现雅各宾的两面性:他们歌颂贫穷,但其实却并不真的贫穷。 其实立法会议及马上国民公会的山岳党也是这样,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经济条件其实和吉伦特党,也和菲利克斯.高丹差不多,比罗伯斯庇尔和马拉富裕得多,也都是大布尔乔亚,没几个真正的穷人,只不过他们对待革命的态度更加坚定,并赞同为挽救革命和国家,可以推行合法化恐怖,而他们这样做目的,也是为保卫“革命果实”,即他们购自贵族和教会的田产,还有新统治阶级对于这个国家的权力。 和罗伯斯庇尔同时,马拉也宣布参选,他还对吉伦特党人(他和罗兰夫妻的仇恨,可比丹东还要剧烈)发出赤裸裸的挑战:“没有一个布里索分子能从巴黎选区里进入新的国民公会。”为此马拉紧密追踪,将巴黎候选人名单列在《人民之友》报纸上,时时防止选民一时差错或糊涂,选了布里索分子。 至于丹东,他在司法部官邸里,对自己那帮手下说: “我也决心参选,那这个部长就得卸任了。” “京城有二十四个代表名额。”德穆兰忧心忡忡,心想这必然是场残酷的厮杀。 因为新的国民公会代表,总额只有三百余人,之前就一直有人抱怨,制宪会议和立法会议议员人数太多太臃肿。 可丹东却十分有信心,他说既然是普选,又在巴黎,我当选是没问题的,至于你们,我都替你们安排好了,德穆兰和法布尔同我一齐竞选。 这时德穆兰《法兰西和布拉邦特革命报》因经营不善,濒临破产,是丹东挪动公款,帮他渡过难关。 剧作家法布尔的稿子就没怎么卖出去过,先前也是非常落魄,同样是丹东把他引入 司法部后,利用职务便利,让他和博马舍先生合作......当然不是合作戏剧,而是承包了军火贸易,一下子就富裕起来。 这两位没啥好说的,都忠诚地跟着丹东。 由是,巴黎城内的普选,罗伯斯庇尔在说,马拉在写,而丹东则在做。 “我们都在罗伯斯庇尔和丹东的屠刀下,战战兢兢地活着。”罗兰夫人公然在沙龙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并果然如菲利克斯所料,引出监狱大屠杀来,她要极力给全国个印象:“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就是这群人外加菲利克斯搞出来的,你们愿选刽子手进清白的国会吗?” 而后罗兰夫人又指使吉伦特党在立法会议提议: “既然马上国民公会代表是从全法省区普选出来的,那巴黎市政厅就该让步,不能让这个市享有凌驾国家上的权力。首先,它之前建起的公社监察委员会就应撤销,再者它拉起来的国民革命军只是志愿义勇队伍,现在国家安全,没理由再保留这武装,应该解散归乡。” 同时,菲利克斯的信件再度飞到丹东的手里,里面对丹东放弃部长职务,跑去竞选国民公会代表充满非议:“你脑子是烧糊涂了吗?你是不是觉得国民公会以后将是法国斗争最激烈的战场,你不想远离战场,想要加入进去,想要左右战场,你真是个傻瓜啊,香槟的乡巴佬,毫无见识,爷爷个锹子的你还真以为你是法国人民的儿子了?唉,离开我,你就是只无头苍蝇,连罗兰夫妇那样的肉鸡都打不过。我现在严厉正告你乔治.丹东先生,不要放弃司法部部长职务,因在部长位置上你有钱有权,没必要把精力放在无休止的国会辩论里去,那样正中吉伦特党人的下怀,同样的我也绝不会放弃巴黎市长的职务,你到底懂不懂?” 可惜的是,菲利克斯的信晚到了步,丹东已在自己所在的选举区登记。 拿到信的他,满脑子的狂热似乎被菲利克斯一盆冰水给浇醒了,他忽然飞奔至司法部官邸,准备追回自己的辞呈。 但当他刚进门,就发现官邸内多了几位穿黑礼服的人,他们自我介绍道,是立法会议财务委员会的,“丹东部长,您想要正常辞职,并参选国民公会代表,就必须让我们出具清账证明书,来证明您履职期间并未做过贪污或危害国家的行为。” “清账......清什么账?”丹东有点心虚。 于是委员会又对丹东解释了番。 “不会,绝不会,我怎么会挪动亏空国库的金钱呢?”丹东大笑起来,坐回到椅子上。 可很快,财务委员会就提着账簿,面目严肃地质询他,“司法部有笔二十万里弗尔的特别经费使用不明,能否请您解释下去向。” “是秘密经费吧?” “是的。” “秘密经费,那去向自然是秘密,得保密!”丹东大嚷道。 最终丹东还是提供不出来二十万里弗尔经费花销的票据,而国民立法会议也拒绝给他开具清账证明书。 布里索等人立刻攻击丹东贪污腐化,丹东的名誉遭到严重打击。 “我真是蠢透顶,居然想和布里索分子坐一艘船。”丹东怒吼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5.两面峭壁 这次丹东不含糊了,他主动出击,也不顾及什么司法部长的位置,而是以巴黎公社总务委员会成员名义,呼吁各俱乐部的帮助,而巴黎俱乐部成员外加无套裤汉们也空前团结起来,他们深知若是自己人选不进国民公会,那京城在整个国家政治界的超然地位就会丧失,市政厅被削夺权力便是明证。 就在这时丹东开始与罗伯斯庇尔、马拉迅速接近,紧密抱团。 罗兰夫人嘲笑他们仨是“三个乞丐”。 但对此不闻不问的罗伯斯庇尔,却立即在旺多姆广场区召集所有追慕他的人民,宣布“普选”开始,并宣告成立基层议会,并要在巴黎建起个“评议委员会”,在会上经罗氏提案,做出以下决定: 国民公会议员选举人会议的所有代表都必须由人民,也就是基层议会直接选举产生; 选举人当众唱名选举,尽可能防止不良行为;otg2ntc= 为贯彻第二条,选举人参选,应该在大俱乐部如雅各宾俱乐部内进行; 被提名的代表名单,提交至评议委员会进行审核,剔除那些被多数人认为不配获得人民信任的代表。 罗氏的这些主张不但被旺多姆选区一致通过,且送到了市政厅,印刷了许多份,传遍整个巴黎城,次日罗氏便被选区推为第一选举人。 很快在圣路易岛上的主教府会堂里(雅各宾俱乐部礼貌拒绝了在它那里召开选举人会议的请求),被巴黎各区推选出来的990名选举人会议代表齐聚于此,其中仅有195人出席过以前的会议,这也即是说普选后,选举力量和过去相比,起码在巴黎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罗伯斯庇尔、科洛、马拉、埃贝尔、普律多姆、卢韦、罗贝尔、江浙湖汉北杜波莱、丹东、德穆兰等全都进入选举团的名单,而前两次都名列其中的布里索则没有,这些迹象足以说明问题。 https:// 接着罗伯斯庇尔、丹东和马拉再度提出动议,让评议委员会把那些参加过黑党俱乐部、圣奥古斯丁俱乐部、斐扬俱乐部、法兰西沙龙等反革命组织,以及曾于巴黎省政厅内任职并在所谓请愿书上签名过的选举人,统统清除出去。 评议委员会最初表示为难,可罗伯斯庇尔却大声疾呼: “这很简单,所有与会者直接当众,一个接着一个明确阐述自己的政治表现,人人过关,让大会来评判他身为个公民的爱国心。” 这个方法果然迅速、简便,很快就有两百多“可疑人”淘汰出局。 而后评议委员会表示可以开始投票。 罗伯斯庇尔在剩余的七百人团里,得票五百二十五票,第一个当选。 丹东居然也得到差不多五百票,是第二个当选的。 接下来便是马拉等人...... 而布里索作为候选人仅仅得了七票,而同样参与进来的佩蒂翁,得票也只有一百三十六票。 而几乎都在同时,丹东和罗伯斯庇尔提议,再由巴黎公社的基层议会来推举巴黎市长该不该连任,结果显而易见,鲁斯塔罗市长得票差不多达到六百四十票,缺席当选。 最终巴黎二十四名国民公会代表里,丹东、马拉、罗伯斯庇尔这三人为核心的“山岳党”占据了差不多十五个名额,再加上本就在立法会议里的巴黎及外省的山岳党成员,这种气势足以让吉伦特党噤若寒蝉。 但吉伦特党却在外省地方的选举里大获全胜,《罗兰法令》篡夺了巴贝夫和菲利克斯的果实,将配给农民田地的功劳揽到吉伦特党的头上,所以很多省区农民都把票投给吉伦特党人。 当初监狱大屠杀后,山岳党人在立法会议内的力量大增,不少中间派都被拉拢过去,赞同山岳党理念的议员一度达到两百八十八人:这很简单,谁在王家骑术会场内坐于靠着廊台高处,谁就是山岳党,向来泾渭分明。 然这次普选,巴黎代表名额反倒被削到了区区二十四人,罗兰先生也辞去内政部长职务,当选为国民公会的代表,似乎是要和丹东、罗伯斯庇尔、马拉近距离捉对厮杀,不过吉伦特党丝毫没放松对部长会议的掌控:其党内的加代离开国会,继任丹东为司法部长;另外位党徒勒贝基则当了内政部长。 “我没想到吉伦特党和山岳党一样的单纯(蠢),他们太醉心于俱乐部和议会争斗了,简直让人无法理解。”事后,菲利克斯就这样评价说。 最终结果出炉,吉伦特党在新的国民公会内占据绝对人数优势。 罗兰夫人喜不自胜:“法兰西的曙光来临了!” 法国国民公会宣布的第一条法令,便是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本年为“共和自由元年”,并说“未经人民认可的宪法不能生效,公民人身和财产的安全都将得到法律的保护”,自此王座在法兰西彻底倾覆,恰若米拉波伯爵临死前所言,波旁王朝的余烬随着我的死,也会迅速熄灭掉。 不过经吉伦特党人的努力,摄政府体制却保留下来,不是因罗兰夫妻多喜欢平等.菲利普,而是 因他们认为这位还有用处,平等以后身为摄政的权力和贡献,远远比不上美国总统,他能做的就是为了共和制吃饭、睡觉,每逢革命节日戴上红帽子,斟满杯美酒,满面红光,庆祝高呼“自由万岁”而已。 夜晚,会场点满了熊熊的篝火,当国民公会议长一字一句,将法国此后便是共和国的条文给当众阅读出来后,会场外的群众欢呼如山崩地裂,伴随着一轮又一轮的烟花和礼炮,震耳欲聋。 火光照亮了在座每位议员代表的脸,丹东坐在山岳党高高的席位上,看着旁边坐在中间的“平原派”,他们是脑袋攒动,说得好不热闹,但正如德穆兰所言,这群人“全是投机分子”,他还为这群人起了个绰号叫“冷漠派”。 至于更远处靠着包厢的席位,则归吉伦特党人所有,他们全都侧颈延望,看着黑洞洞的入口,不久当罗兰先生的身影出现后,他们全都集体起立鼓掌,而“冷漠派”也顿时换上一张张热情笑脸,对罗兰先生报以最真挚的欢呼。 丹东的大脸转过来,山岳党席位中,罗伯斯庇尔双手抱胸,正襟危坐;而马拉则撕扯着张痛苦而丑陋的脸,双眼几乎要喷火,不晓得是出于激愤,还是因病痛所致。 “看啦,山岳党和吉伦特党在这会场,就像汹涌海面上矗立着的两座狠狠对峙的悬崖峭壁,任何一面坍塌,就会彻底掩埋到中间派所有的人。”丹东有些感伤地陈述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6.剑拔弩张 罗兰先生是国民公会的议长,他毫不谦虚地登上台后,先是和颜悦色地说:“先生们,既然你们要宣布共和,那请也同时宣布博爱吧,因为两者是一回事。” 他的话语立刻被掌声给淹没掉。 但很快罗兰的矛刃就锋芒毕露,他开始擅长的“骂”,他大骂巴黎市政厅,“不止一名代表也不止一名记者向我们国会申诉,说他们隐私遭到公社监察委员会的侵犯和侮辱,这还是共和国该有的精神风貌吗?肆无忌惮地践踏自由和博爱......”罗兰又骂巴黎的选举人团会议,说那里全是群“操控巴黎社会的无政府主义者,是捣乱分子,他们企图将财产、便利条件、食品价格乃至对社会的各种服务统统铲平。他们篡改了人权宣言的精神,宣言里说的平等只是人在法律上的平等,绝非否认人们在智力、金钱和地位上的千差万别。” 于是罗兰建议,恢复巴黎省政厅,将市政厅和公社委员会权力关进笼子,只许可其在京城范围内执法、征税。 罗兰的党羽伊斯纳尔立即高声附和:“让巴黎回归它正常的地位,那就是法兰西的八十三分之一!” 另外位党羽,也是吉伦特党对外领袖布里索则补充说,京城警备otg2ntc=也不能再交给国民自卫军或什么革命军,“这支武装很快会堕落为政党武力而非国有,应该由全国八十三个省区抽调民兵来组成宪政军团,共倡共和,拱卫京城。” 此刻罗伯斯庇尔矍然而起,质问布里索说:“你想模仿美利坚,在法国搞联邦主义?” 布里索反驳道,难道现在法国实质上不就是革命联邦吗?八十三个省政治地位均等,推行联邦主义有任何问题? “不,法兰西永远是统一不可分割的整体!”罗伯斯庇尔大声呼喝,得到山岳党人的一致拥护。 联邦主义,还是以巴黎为核心的集权主义,这当然是国会较量的焦点。 吉伦特党立刻攻讦罗伯斯庇尔,说你企图让巴黎一家独大,是想江浙湖汉北模仿古罗马的三头政治,要和马拉、丹东成为“三头怪物”,缔结为独裁同盟。 https:// 罗伯斯庇尔反唇相讥:“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吗?” 吉伦特党人便集体叫骂,他们指责罗伯斯庇尔鼓吹实施暴政,而丹东则贪污堕落,马拉呢则躲在地窖里在报纸上宣传屠杀,并说先前在监狱里对犯人惨无人道的屠杀,你们三者和巴黎市长都要负责的。 还没等罗伯斯庇尔回答,马拉则直接站起来,他不试图说服吉伦特党,反倒以一种威吓的语调承认所有指控:“没错,我作为名政论家,建议法兰西立即实行军人保民官制度,实行护国公独裁制度,或者三头政治也行,只要能以铁血手腕镇压掉所有叛徒和阴谋家,只要能挽救国家就行。” “胡说八道,让这种冷血屠夫进入国民公会,简直是民族的奇耻大辱!”罗兰在台上猛烈敲着手杖,愤怒不已。 “我要指控你,罗兰.拉普拉蒂尔!一个月前外国侵略军大兵压境,你只想着逃跑,你要把整个巴黎人民出卖掉,要将整个法国革命抛弃掉,你要逃,想把政府和京城迁到卢瓦尔河,或罗讷河去,千千万万人民牺牲所获得的共和制度,你不仅不思报恩,还要把巴黎人送入暴政的桎梏里去,无耻之尤啊!”丹东拍案而起,声音震得整个会场瑟瑟发抖,把台上的罗兰吓得面无人色,“国家危难时你们都是缩头乌龟,待到情势稍微有那么点好转,你们就又为了争权夺利而蠢动起来......” “贪污犯,贪污犯!”吉伦特党齐齐对丹东挥起鄙夷的拳头。 “那笔特别经费,我全都捐给前线革命军了。”丹东一个人的声音就压倒了上百名敌对党派人士的合声。 “我为拯救国家,在黑暗的地窖里呆了足足三年,曾经对我说过相似的话语的人,都有谁?对的,有拉法耶特,有吕内克,还有博纳夫,现在他们又如何了?历史证明他们才是人民和革命的罪人!好吧好吧,我知道,这里坐着的,很多都是我的敌人。” “全都是,全都是!”席位上满是这样的呼喊。 马拉怒气勃发,他扯开衣领和衬衫,大家都惊呼起来,他的脸、脖子和胸膛上全是可怕的皮肤病痕迹,“来啊,敌人们,把你们卑劣的匕首插入到这颗心脏里,它为了国家受苦、熬夜、受难、冒险,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评价,来啊,让我走到你们中间,来接受你们狂暴的攻击。” 眼见和马拉牵扯不清,罗兰就主张把火力集中在罪证最明显的丹东身上,因在道德上扳倒马拉和罗伯斯庇尔简直不可能,但丹东却能,他便要求丹东出示司法部特别经费花销的合法证明。 “我不能提供合法证明,因为这笔经费是秘密的,关乎国家安全。”丹东一口拒绝。 “你这样就是要逍遥法外。”罗兰步步逼人。 “什么是合法?”罗伯斯庇尔尖声喊到,“法律不过是你们这群人手底的工具,如果你们要判定司法部革命经费使用非法,如果你们想诬陷监狱大屠杀 为非法,那就请一并捎带上,那就是推翻波旁王朝攻陷巴士底狱,及我们的革命节,统统都是非法的。那自由本身在你们眼里也是非法的,我们不能搞一场没有革命的革命。” 国民公会可以说伊始,便是党派酷烈斗争的战场,硝烟弥漫。 但这时候的菲利克斯和革命军则在兰斯大教堂内驻屯,彼处被改造成了个医院,福扎大夫,茹雷医生和他妹夫布格连,还有妹妹艾蕾,都在里面工作,收容医治的全是在瓦尔密战场里受伤的革命军士兵,菲利克斯在这里,几乎巡视完所有的病床,和所有伤兵、医生聊过天,被他关切过的物资全都到位——普鲁士国王暗中赔偿的二十五万金卢布发挥大作用。 “巴黎来消息,吉伦特党把持的国民公会,要求把义勇们组成的革命军解散掉。”阳光普照的医院院子内,奥什找到正坐在小椅上抽烟休息的菲利克斯,低声汇报。 “奥什啊,你别看在瓦尔密和热马普都打了大胜仗,别看布伦瑞克公爵都投降了,然而革命的形势却比过去还要危殆。奥地利皇朝的侵略军时刻图谋卷土重来,英国也在虎视眈眈,国内戴着爱国者面具的反革命分子也要浮出水面,这个啊,就叫做内忧外患。”菲利克斯语重心长地说。 旁边,艾蕾和布格连正在为伤兵们缝补被服,静静听着。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7.新世界启动 “革命军才不会解散,人民是绝不会丢弃自己的武装。”菲利克斯索性打开天窗,对奥什说,“以前拉法耶特统率下的国民自卫军只是布尔乔亚民军,而现在杜穆里埃麾下的前王家军团也没完成蜕变,只有我,只有巴黎市政厅下的武装,才真正属于人民。”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随后他站起身来,转头对妹夫布格连说:“让,我知道你因为戈斯连先生的惨死,可能埋怨过我,但现在你走出来也看到了,革命斗争的形势就是这样残酷。外敌可以抵御,但内鬼却是防不胜防,吉伦特党这群人,以罗兰夫妇,以巴巴鲁,以布里索为首,个顶个都是无能但又凶残,伪善且混账的蠹虫,他们自认为盘踞了国民公会,把国民公会变成强盗窠,就能为所欲为?” 说到这,菲利克斯将雪茄弹在地上,“我革命的巴黎市政厅和总务委员会绝不答应。现在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搞议会斗争是多么的孱弱无力,而觉醒的人民武装力量是多么的澎湃。让,这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为什么会使用阴暗的手段?没错,一个人力量弱小时是没法做好事的,他可能只有能力去做坏事,可当一个人力量强大到可以做好事时,却察觉阻力比过去更大!可行的道路,就是比敌人更加暴烈更加狡诈,狠狠打倒他们,才能为这个世界,为法兰西民族踏踏实实做些好事。” “我不怪你菲利,我从圣德约公社里就跟着你,我晓得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就是太善良,之前马拉先生说要砍掉五百颗贵族人头我还觉得残忍来着,但是谁引着外国侵略者来屠杀我们的百姓的?又是谁,屈膝叛变,交出凡尔登要塞钥匙的。是贵族!还有那些假装爱国的叛国者,我支持你撕下他们的面具。”布格连抓起块白布,激动地剖白着自己。 而艾蕾则微微哭泣着,搂住了哥哥,“我还曾感叹以前那位善良纯真的哥哥哪里去了?现在才发现哥哥你其实没有变过,只不过你的心脏穿上了铠甲,来防备那些卑劣阴暗的冷箭,吉伦特党的报纸言论我也看了些,我很愤怒,全是胡说八道,我和让永远都支持你。” 此刻奥什倒是有些愕然:“难道您准备仿效吕内克的故智?”otg2ntc= “不,奥什,我可没那么傻。既然吉伦特党要求我解散革命军,那我就把外省义勇兵给遣散好了。你跟着我,带着巴黎革命军这部分回去,市政厅和公社是要坚守的阵地,这个机构可不买吉伦特党的账,绝不会把它给放弃掉。但我也有自己的策略,东方的中国有句谚语,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吉伦特党这群鯫然小人,既然惹到了我,那可就真的别怪我......”现在的菲利克斯,已全然不将吉伦特党摆在眼底。 “我明白了!”奥什立即挥手敬礼,高大的他淡金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兰斯城大教堂的钟声,成了召集所有革命军子弟的讯号,当大伙儿都佩戴好武器,聚集起来后,菲利克斯登上塔楼,面对他们说: “原本,按照计划,我是要带着你们解放巴塞尔、米卢斯,乃至瑞士的日内瓦的,我们法国经过革命获得了自由,那欧洲其他受压迫的民族呢?我们同样有义务,也帮助他们获得自由!只要有国家加入到自由阵营里来后,就默认要帮助更多国家和民族摆脱奴役。” “鲁斯塔罗将军说的没错啊!”大伙儿都点头。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过......”菲利克斯是欲抑先扬,“国内有一批人害怕战争......没错(钟楼下的声音轰然大起来),我是个坦率如火的人,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指的就是罗兰.拉普拉蒂尔,指的就是布里索,指的就是罗兰的婆娘曼侬(我就是要点草,而士兵们也都平静下来,可怕的平静,因为他们都在记住这三人的名字),这三个丑陋的怪物,他们要当富人的走狗,用金钱控制住法兰西,敌人来到时他们畏敌如虎,瓦尔密是我和你们并肩站在一起,冒着雨行军,挖掘战壕,抵抗普军猛烈的炮火,有些子弟兵还因此受伤甚至牺牲,可他们在哪?他们在巴黎舒适的沙龙里喝红酒吃牡蛎开着黑会,他们要打击前线为国效力的将士,现在还要用各种理由和借口,宣布我们是临时编外武装,要撤销我们爱国革命的资格!你们说,答应不答应?” “绝不答应!”万千枪支和旌旗高举起来。 菲利克斯将拳头扬起,“不过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落给这些伪善者口实。来自巴黎的子弟兵们继续跟着我回去,人民绝不放弃自己的武装,而外省国民自卫军来的,或是志愿兵们,现在你们可以暂且归乡。” “不,不,不!”充满革命炽热的外省义勇们急得都要哭出来。 “别哭,也别放弃,战场不仅在枪林弹雨的野外,也不仅是面对凶残的外国侵略军,你们并非是离开革命军,而是将革命军的精神和火种播撒到法国各个角落里,等到我们再重聚时,将会迸发出更大的力量来对抗强敌。”菲利克斯说着,将手指向西面,“事情正在起变化,国民公会里混入许多奸细、坏蛋,他们见我们打走了外来的敌人,就要隐藏起来,从内颠覆共和 国。你们记住我们一起在瓦尔密呼喊过的口号,那就是‘共和国不会亡’,‘罗兰你这是痴心妄想’!” 数万革命军都将胳膊举起来,“共和国不会亡,瓦尔密精神与世长存!” 临行前,菲利克斯自己掏了腰包,给所有的士兵发了件新棉布蓝色军服和马裤,外加一双鞋子,还发了每人一个金路易的现款,外加十里弗尔的指券,大家都是一身新踏上归程的,革命军几乎所有士兵都在心底默许,只要巴黎和祖国再次召唤他们,他们随时愿献上自己的心脏。 瓦尔密战场之上,菲利克斯站在被掩埋的普军士兵墓穴前,在那里的石碑上镌刻着德意志当时一位最伟大作家对这场战役的评价之语: “此战后,全新的世界将启动。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 就在菲利克斯登上回巴黎的马车时,他挖的坑也开始缜密地进行着:一小队运货的船只,打着法国三色旗,穿行在斯海尔德河上,随即于比利时北部的奥古斯都港,进入到海洋里,船舱里是一些棉纺品。 一艘荷兰联省的护卫舰在港口入海处,将船队给截停下来。 随即,英国威斯敏斯特白厅震怒不已。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8.爱伦.胡顿 伦敦白厅边的一幢楼房里,被临时成立的“国王工厂调查委员会”的办公室中,戴着假发的政府职员,工厂主的助理书记,还有穿着长袍的法官们,坐在各自位置上,于桌面上哗啦哗啦地翻阅着卷宗,镜片后的眼睛时不时抬起来,扫视着桌子所围中央的地面,带着傲慢和冷漠。 地面上,站着几个人。 中央位置的是位看起来教养良好的绅士,他即是乔纳斯.汉韦先生,曾在英俄贸易里发过财,但他非常善良,救助伦敦城里最卑贱贫穷的家庭,还资助过效忠派黑人难民乘船去塞拉利昂寻找生机。 汉韦先前在救男孩子,他请求伦敦禁止让穷人家的男孩从事扫除高烟囱的危险工作,这工作每年都要夺取许多孩子的命。 现在他则在救女孩子,他牵着位骨瘦如柴、衣衫破破烂烂的女孩,女孩眼神怯生生的,浑身发抖,她仅有十岁大,名叫爱伦.胡顿。 “爱伦在曼彻斯特棉纺织厂里,已经是工作两年的老员工了,先otg2ntc=生们。”乔纳斯先生对着委员会陈述着爱伦的遭遇,“但她同时还是个受虐待的童工,不,确切的说,是童奴。” 委员长立刻敲打着小槌,正告乔纳斯注意措辞,因为大不列颠已经废除了奴隶制。 可乔纳斯先生的声音却因愤怒而提高:“在文牍里确实已经不存在奴隶制这样的词汇,可在现实里,爱伦.胡顿从八岁时就于埃克尔斯纺纱厂里工作,爱伦——你说,你在厂里做的是什么工作?” 爱伦抬起头发乱蓬蓬的脑袋,说:“给‘骡子’的喉咙打结。” 这话的意思是,爱伦是个在纺纱的骡机里修理和重新缠绕框架内断线的童工,由于断线经常发生,每分钟都有几次,而她每次只有几秒来完成任务。 “不然的话,在我旁边的这位监工,威廉.斯旺顿先生就会殴打她江浙湖汉北,一位三十二岁的壮汉,对这样个小女孩拳脚相加!”乔纳斯先生激愤无比,将爱伦的头发给分开,挽起她的袖子,向委员会展示累累的青肿伤痕。 然而委员会里的诸位,表情依旧冷漠麻木,好像在看着件被玩坏的玩具。 斯旺顿先生双手插着口袋,发生猫头鹰般的笑声,似乎对此司空见惯,“工厂里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如果断线清理的不及时,机器就会停摆,那样老板的损失就大了,犯错的孩子理应付出高昂的代价,这样他们才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就是你一周内固定殴打爱伦.胡顿两次的理由!”乔纳斯先生再也忍受不住,他对委员会说,“这是个怎样极度的贫困和剥削?一周工作六天,每天至少十二个小时,妇女、儿童和男人填满机器、操作机器、修理机器、监督机器,他们打开包装结实的棉花包,把成堆棉花喂入梳棉机里,来回推动沉重的骡机,像爱伦这样的女童还得要把断头的纱线重新捆扎在一起......看吧诸位,每一分钟的时间,每一码的空间,每一只眼睛,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本该色彩纷呈的头脑,没一个创造性的思想和灵魂,都在专注于这高度压力的工作......” “乔纳斯先生,我得提醒您,您之所以是个富裕的绅士,有钱有闲替穷人奔走呐喊,正是因曼彻斯特这样的城市里数不清冒着黑烟的工厂,制造出全世界都需要的商品,然后才有了贸易,您才能于其中分一杯羹......” “我不要求蒸汽机的煤炭停止燃烧,我并非个卢德主义者,但我想请国家注意,那就是大不列颠的孩童正在受苦,再不济也该采取法国诺曼底的‘高丹—马洛姆’工厂模式,我们英国的工厂简直就是黑色撒旦的巢穴。”乔纳斯.汉韦的呼吁,被不断的槌子声和质疑声打断。 委员会开始念起了法律文牍,“爱伦.胡顿进入埃克尔斯纺纱厂里劳作,无论是聘用还是对其体罚,都是合法合理的。国家法律有义务保证,让越来越多的劳动力脱离懒散和游荡,强制性地使其进入各色工厂,填充劳动力的缺口。”而后委员会就询问一同来的,爱伦的母亲玛丽.胡顿。 玛丽头发枯黄,同样瘦得可怕,两个眼袋仿佛流干了泪水,眼神已然空洞愚钝。 委员会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爱伦的父亲呢? 答曰:他也是个织工,他和我离婚了,支付爱伦的抚养费到八岁期满后,就再也没寄送过一个便士来。 那您现在是单身吗,女士? 答曰:是的,我是个手工纺织工,几乎只是勉强谋生,所以我必须把爱伦送进工厂,这样能增加点收入。 爱伦进工厂时就领取薪水吗? 答曰:不是,爱伦经历五个月的无薪劳动。 委员会窃窃私语番,就解释说这不违法,因大不列颠关乎学徒的法律就是这样,然后他们就问爱伦的工作时间。 答曰:早上五点半开始,晚上八点钟结束,期间两次休息,一顿早餐,一顿午餐,她的车间共二十五人,其中只有三名是成年人。 “对不起,斯旺顿先生......乔纳斯先生指控你,说 你曾将爱伦关进禁闭室一日一夜......能辩解下吗?” “那是她偷了个苹果。”斯旺顿耸耸肩膀,轻描淡写。 “既然这孩子有偷窃罪,那还能说什么呢?”委员会表示理解。 乔纳斯.汉韦表示不理解。 “对了。”翻书页的声音再度响起,“乔纳斯先生还指控您,在某月某日将一个十六磅重的铁圈挂在爱伦.胡顿的脖子上,让她在工厂里走动,乔纳斯先生认为这是虐待。” “她和其他童工打架,这是种必要的惩戒,我是这样认为的。”斯旺顿回答说。 “既然这孩子捣乱,也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委员会接着对乔纳斯.汉韦说,“按照大不列颠<仆役法>,是爱伦.胡顿多次违反雇主的劳动协议,原本她该送到矫正所去从事苦力三个月,但仁慈的雇主却继续让她留在厂里,我们很费解,您为什么要为个多次违法劣迹斑斑的低贱孩子,来嘲弄英国的法律呢?试想,如果我们为这样的孩子去惩处尽职尽责的斯旺顿先生的话,体面而正直的绅士们会如何看待这个国家?” “她不能再留在厂里,这样她绝对是活不到十二岁的。”乔纳斯先生情绪激动起来,“她会在贫穷和虐待里死去,和其他死亡的棉纺工人一样,重重叠叠,埋葬在曼彻斯特的‘圣迈克尔旗帜’乱葬岗中。”说着乔纳斯就列出了触目惊心的数据,“斯旺顿所在的工厂,在近三年所招募的七百八十名学徒童工里,有一百一十九人逃跑,六十五人死亡,九十六人伤残而被遣返,求求你们,哪怕只救助爱伦这一个女孩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别让她在十几岁时就死去,她只想活命而您们却在奢谈道德,工业化难道就是个埋葬死者的过程吗?” “乔纳斯先生,这叫爱伦的女孩只是个不可信任的臭名昭著的骗子,您不该对她抱有不合时宜的同情。”委员会则报以嘲笑,然后他们又问玛丽.胡顿,是否自愿让女儿留在工厂里。 “是的,我,我赞成斯旺顿先生对她适当的体罚,家庭迫切需要爱伦的工资......对的,只有用皮带和棍棒才能纠正我女儿,她一直都是个想逃跑的坏孩子,老是调皮捣蛋,她还用她那张丑脸恐吓过工厂会计皮尔森先生过,经常说些不适当的语言冲撞大人,我真是苦恼极了,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乔纳斯先生,求求你别让我为难了。”爱伦的母亲语无伦次地说,但她意思很明显,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女儿的工作。 最终,乔纳斯黯然地离开了委员会的办公室,一切都没有结果,广场笼罩在肮脏的雾气里,监工斯旺顿吹着口哨,玛丽、爱伦母女摇晃着佝偻的身躯,像两只畜牲般被无形的锁链牵着,跟在其后,慢慢消失在浓雾里,好像在吞噬生命灵魂的雾气。 远处矗立着幢漂亮的建筑,曼彻斯特赖兰兹图书馆,衣着得体的青少年在内里进进出出,在那里他们能读到牛顿、阿克莱特或者其他什么大人物的奇闻异事,或者这图书馆的捐赠者赖兰兹先生本人就是个大棉纺业主,“但没有任何图书馆或学校会以爱伦.胡顿的名字来命名。大不列颠的商船满布四海,大不列颠的工业品畅销全球,大不列颠的产业主积累了骇人的财富,它雄心勃勃地想要统治世界。但这一切,和爱伦.胡顿们有什么关系呢?机器正带来种更为可怕的奴隶制。” “法国人,违背了先前和我国签署的密约,他们不但进占了比利时,还让本国商船公然在斯海尔德河上航行,要知道哪怕哈布斯堡统治这条河流七十五年,也从来没放开过自由航行权!让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男爵传召法国大使肖芙兰伯爵,必须要就此事进行严正交涉。”唐宁街里,皮特首相怒不可遏。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9.外交部的光辉岁月 格伦维尔男爵很快就召唤了法国大使肖芙兰,用一种带着冷静且傲慢的伦敦腔,询问而今肖芙兰到底还有没有资格代表法国和他交涉。 肖芙兰便递送上法兰西国民公会的国书,称新成立的共和国希望继续对英平等友好往来。 “不,我们不准备,或者说暂时不准备承认您对于法兰西共和国的代表权。”格伦维尔男爵强硬无比,接着他攻击肖芙兰大使,称贵国政体的变更以对有身份荣誉的贵族和教士之迫害和流放,迫使我国颁布了《移民法》,接纳来自贵国的难民,而光是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就有两千一百名流亡者在英国上岸,他们要躲避的是贵国广场上到处竖起来的断头机,是的,现在掌握贵国政局的是群嗜血的刽子手和他们的断头机。 肖芙兰大使还待解释,可格伦维尔男爵却答复说,您现在已丧失外交身份和豁免权,此刻起您只是一名滞留在英格兰土地上的普通移民。 “男爵阁下,这是对法兰西的侮辱,也是对外交精神的亵渎。”肖芙兰摊开手,无奈而愤懑地指责道。 唐宁街首相官邸内,小威廉.皮特拿着鹅毛笔坐在办公桌后,在他otg2ntc=面前有一幅复刻的画,名字叫《鲁斯塔罗横渡默兹河》,原作者是大卫,画面上身穿蓝色军服,头缠弗里吉亚红头巾的革命英雄鲁斯塔罗,单腿迈前,踏在划艇的前甲板,双手抱胸,下巴作为英雄的标识而被绘画者有意突出,艇上的革命军士兵神态各异,但都在奋力划桨,四面的水浪在阳光照耀下光辉万丈,远处暗影里,则是冒着炮火的凡尔登要塞,布伦瑞克元帅曾占据其抵御法兰西革命军,但最终却遭到惨败而投降。 “拙劣的模仿,对象是<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皮特首相将其推翻,然后喊了声“奥克朗先生!” “在此,我的首相。”奥克朗身为名治安官立刻敬礼。 “我将您和其余六名退役治安官重新聘用进来,你们和线人的俸金将在内政部和财政部的法务办公室里领取。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保护伦敦和大不列颠王国的平安......” “不,你们不是被动地在保护什么。你们要渗透进形形色色新出江浙湖汉北现的改革派团体,在公共场所穿着便衣巡逻,汇报任何可疑之处,对公众情绪进行监测。任何对政府不满、反对国王,民众暗中聚会武装的报告,都要第一时间送到法务办公室,然后就是我的案头来。”皮特首相要求说。 “遵命!” “我们竟被法国欺骗,以至于会相信这群高卢野蛮人有驾驭自由的能力。”待到老治安官领命离去后,皮特叹息着对接着走进来的下院议员埃德蒙.伯克说。 “全大不列颠对法国革命,由最初的欣喜欢迎,转为了怀疑和惊惧,甚至部分人已有了憎恶的反应。”伯克神色严肃地说,“改革派团体已被贴上雅各宾分子或断头机爱好者的标签,遭到社会的排斥。地主们威胁承租人,雇主解雇了工人,顾客们抵制商人和店主,公寓主人拒绝租赁房间,学院评议会驱逐牧师和教授——后者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赞同符合万恶的法国革命——大不列颠光荣的人民,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了!” “普利斯特里去了法国?”皮特皱着眉问。 “是,绝不能对这样的人妥协,他在菲尓山的实验室被群激愤的国王子民捣毁,科学仪器和标本大部分被捣毁,现在皇家化学协会主席的位置空缺,本来应该属于普利斯特里的,可协会抵抗住了压力,宁愿它缺着。” 其实伯克所言的绝非是普利斯特里的个例,就在前日夜晚,一群“国王子民”又焚毁了数家伦敦售卖激进书籍的书店,《人权》和托马斯.潘恩的肖像画被烧毁。 无独有偶,一个名曰“保卫自由和财产协会”的组织出现,据信它实际就是英国官方在民间镇压革命思潮的“手套”,它立刻获得充裕的资金,出版了几个如《不列颠批评家》、《雅各宾观察者》、《太阳报》、《真正的不列颠》或《反雅各宾》的刊物,委托像詹姆斯.基尔雷这样的画家来创作,揭示各个改革派团体和法国革命党间的关系,嘲讽他们的改革主张,对他们的构想大加批判,甚至连废奴主义者也未能幸免,这些刊物领取着每年五千英镑的津贴,在这些刊物的鼓吹下,加上最近大批涌进伦敦的政治难民,许多英国民众对法国革命的印象发生扭转,竟然有人称“法国革命党以人肉为食”。 “民心可用啊,伯克先生。”首相赞许到。 不过皮特还是无法认同伯克在《反思录》里的思想,他觉得保守派有些过度警惕,并且皮特认为法英间虽然因比利时而严峻对立,可远没到开战的程度,他曾在下院演说里吹嘘: “英国起码还能保持十五年的和平。” 当有议员问他,普鲁士和奥地利会不会也爆发革命时,皮特幽默地回答:“奥地利人只要还有黑啤和香肠就永远不会发起叛乱。” 不过随着法军背叛协议,大举进占奥属尼德兰,并公然在斯海尔德河上让悬挂三色旗的商船进入北海后, 英国的情绪骚动和对皮特内阁的不信任感剧烈起来,而国内激进人士也蠢蠢欲动:有位钉书工竟然敢当众辱骂“不要乔治,不要战争”,被法庭判处了五年徒刑。 “革命是种新型的烈性传染病,在它迅速腐蚀掉整个欧洲前,必须要发动场阶级战色彩为主的十字军远征。是的,立即对法国发动战争,在法兰西把共和制给摧毁掉,重建国王和贵族的统治。”伯克慷慨激昂地建议道。 “伯克先生,英格兰没有理想主义贵族,他们不会为法国贵族花钱流血。所以我不是很认同您的‘阶级战’理念,我主张政治战。”皮特左右手的手指互相点着。 “政治战?模式到底是什么?” “一场娴熟的政治外交战术,荷兰联省本来就是我们的盟友,那么从即日起,我要让格伦维尔男爵阁下和所有对法交战国都交涉起来,对皮埃蒙特,对奥地利,对普鲁士,对俄罗斯,对瑞典,对葡萄牙,对德意志诸邦国,结成更成功更庞大的反法同盟,先要求法国遵守国际法,放弃革命宣传和输出,归还从别国夺取的土地,如布拉邦特,如萨瓦和尼斯,如阿维尼翁。” “大不列颠外交部的光辉岁月,将就此开创!”伯克喜形于色。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0.归京 不过接下来皮特首相又说,我们的策略主体,还是挑拨收买欧陆国家去对付法兰西,另外于外交上逼迫法兰西遵守《塔列朗密约》,即法国退出比利时,此外撤销之前对英国商品过高关税,实现英国对法国市场的自由倾销。 但英国对正式出兵作战,得尽量谨慎,不,是尽量避免。 “国内必须和平,必须在大陆战火里保持中立,仗就让被我们资助的普奥俄还有萨伏伊等去打。”皮特定下调子。 “为什么?”伯克对皮特不愿直接宣战介入感到不满。 “因为我为了节约财政支出,刚刚削减了两千水兵和五千陆军士兵,现在整个英国军队只能调动六个营。”皮特支吾着回答。 “六个营......”伯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耳朵。otg2ntc= “没错,英国就是这么多武装力量。”皮特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阁下,这么点军队想要威吓住法国瘟疫的传播,简直是不可能的。” “英国陆军存在的理由,不是保护英格兰安全,而是要让英格兰绅士和百姓们认为自己得到了保护。” “阁下,无论如何,得尽快扩充海陆军力量啊!” “我已准备再增加两万名水兵,用‘国王的一先令’去民间招募江浙湖汉北。” “陆军呢?” “立刻在爱尔兰征兵。” “没错,在爱尔兰人流尽最后一滴血前,大不列颠绝不轻言屈服。”伯克完全牢记住自己也是爱尔兰裔身份及对英国国王不二的忠诚。 “那,先是外交军团进入战场,立刻给法兰西共和国的国会发去国书,要求他们退出比利时,停止斯海尔德河的航运权,并恢复1786年法英<艾登条约>规定的关税,并终止对国内贵族、教会的所有迫害。”皮特首相激昂地说。 如果法国熬不住,在外交上先屈服,那就太好了,完全符合先礼后兵的精神。 另外皮特也害怕若是真的开战,国内贫苦群体及境遇糟糕的士兵反倒会掀起本国革命,他对保守主义者的杯弓蛇影不以为然,可他却满意于利用这种恐慌状态:来排挤辉格党内的异己派别,换言之,只要是在假想敌里拯救国王的行为,他身为首相都将拥有无限的权力。 伦敦船坞街的酒吧里,一群穿着猩红色军服和黑色半长鞋罩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举着来福枪,闯了进来,在枪口下酒客们吓得纷纷举手,几枚先令被扔在桌子上的扑克堆上,“恭喜你们,只要接受了乔治大王陛下的钱,就光荣地成为大不列颠海军舰队的水兵了!” “不不不!”嚎叫声和欢快的鼓声里,全酒吧的酒客就这样被“征募”了...... 巴黎旺多姆广场上,劳馥拉哼着快乐的调子,坐在她那辆蜗牛小车内,稳稳地按照便条上的地址前进着,师父回到京城啦,并且第一时间就邀请她参与场重要的密会。 劳馥拉知晓,现在政治局势真的可以用你死我活来形容。 革命军回京后,巴黎市政厅和公社委员会的态度强硬起来,虽然其撤销了监察委员会,并在书面上对国民公会表达歉意,可对国会要求解除这支新生武装及恢复省政厅的要求,鲁斯塔罗市长表示“绝无商量的余地”,若是国会胆敢越轨,他就带着革命军炮轰王家骑术学校,说到做到。 一谈到大炮,罗兰、布里索忽然变得温文尔雅,他们转而开始绞杀起丹东和罗伯斯庇尔来。 对丹东,吉伦特党依旧抓住他贪渎来做文章,企图将其逐出国会,现在鲁斯塔罗市长则出面为丹东撑台,他扔出市政厅军需司和剧作家博马舍的商业协议,称呼丹东内政部的秘密经费,是临时支给他的,用来给革命军购买军火的,你要怎地? 吉伦特党哑火。 对罗伯斯庇尔,吉伦特党则更是不顾信义,其实这行为连巴巴鲁都不同意,可怎奈抵不住罗兰夫人的任性:该党利用先前他们自己为马赛城和罗氏营造的亲密关系,攻讦罗伯斯庇尔要为监狱大屠杀负“幕后指使”的罪责,马赛来的雷柏基,而今也是名国会议员,当着数百人作证,证实他是得到罗氏的指令,才动手在监狱里处决犯人。 可此举除了让罗伯斯庇尔此后对马赛人产生猜忌外,没任何积极作用。 保民官衣着的菲利克斯,在法西斯束棒的簇拥下出现在国民公会的拱形厅下,对着所有议员说: “我早就说过,监狱里的大屠杀是我和前司法部长丹东先生亲自部署亲自指挥的,罗伯斯庇尔先生当时只在圣奥诺雷大街的杜波莱家中,自始自终没有参与进去。” “小心你们自己竖起来的断头台,有一天它将审判你们这群屠夫,玷污共和与法律的无政府主义暴徒,为所欲为的巴黎流氓头目!”布里索按捺不住火气,指责菲利克斯道。 帕雷、萨利切蒂、约瑟夫.波拿巴等山岳党议员立即回骂起来——先前国民公会选举里,为了保留己方的骨干力量,山岳党和吉伦特党都全力采取措施,居然达成默契,通过立法会议议员可 以留任的规定。 “你们倒好意思谈论法律?罗兰.拉普拉蒂尔先生我问您,为何你现在身为国会代表,还留在内政部官邸内办公!?”菲利克斯发起反攻。 “因为内政部的同仁们集体请愿,称我的离职会酿成国家的灾难。”罗兰不晓得是恬不知耻,还是真的信以为真。 丹东愤怒抗议:“当初我信奉自己的和解政策,希望部长会议能启用些有能力但没利害关系的新人,于是我主动辞去部长职务,当时罗兰先生您在场,也答应我一并辞去,可事后才知道这不过是您精心安排的策略,您好意思一面霸占着国民公会议席一面遥控着内政部?” “我暂且留在内政部是因为存在着种种危险,既然事关国家命运,那我就甘愿冒任何风险。”罗兰在议长席上是声情并茂,“此外我深信若是没有道德基础,那么就别空谈爱国主义精神,这句话对鲁斯塔罗市长,对丹东先生,对罗伯斯庇尔和马拉先生都是适用的。” 于是国民公会又是大闹一场,不欢而散。 这才有了菲利克斯的密会。 铃铛响动,穿着雪白褶皱长裙的劳馥拉兴冲冲地来到座雅致的公寓楼前,它就位于丹东曾居住过的司法部官邸后面街道上。 门开了,一位看起来比劳馥拉还要年轻,拥有双迷人漆黑眼珠的女孩,头发慵懒地披散着,拢着条丝巾遮住雪白的胸脯,出现在劳馥拉眼前。 “您是谁?”劳馥拉顿时很有攻击性地问到。 倒是那女孩回了句:“我在假面舞会上见过你,劳馥拉小姐——圣勒男爵夫人。”她接下来自我介绍道。 “你和菲利克斯.高丹是什么关系?”劳馥拉追问说。 “严格来说,是房东和房客关系,他的密会借用我的沙龙房间。”圣勒男爵夫人言语里透出丝老练,和对自身空间的捍卫,似乎在轻微警告劳馥拉“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小猫”。 等到劳馥拉进入会客厅时,才看到沙发上,菲利克斯、丹东、塔列朗、帕雷还有德国银行家列德伦都在呢,大家衣冠整齐,正商议事情,这下才安心了点。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1.迦太基必须要灭亡 “我的小心腹,过来。”菲利克斯看到劳馥拉,就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劳馥拉扫视了圈,为了表示与圣勒男爵夫人地位不同,便单独坐在菲利克斯沙发椅扶手上,手也搭在师父的肩膀。 “你俩可真的是忘年交啊。”塔列朗不怀好意地揶揄说。 劳馥拉的腮帮有些微红,但也没有否认的表示。 那边丹东先生倒有些激动,他对菲利克斯辩解说:“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把司法部经费挪去到阿尔西买地嘛,是的,我是又购置了三万三千里弗尔的园子,然而大部分经费我还是花在了实处,比如科尔德利埃街区的医生谢维泰利,他曾经是你表姐亲王夫人的私人大夫,现在我通过他和圣多明各的王室保持联系......我还花钱帮名叫德.拉鲁埃利的贵族军官渡过债务危机,他和退隐的罗尚博元帅曾并肩在美洲服役......” “得得得。”菲利克斯像是勒住匹马的嚼头似的,阻止丹东,然otg2ntc=后他正色问丹东,“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政治立场!” “我......我当然是共和斗士。只不过我不主张对王室赶尽杀绝。” “摄政一家呢?” “他家要当法国君主也不是不可以。”丹东说。 “好吧,你可真的是个大好人呢,丹东先生。”菲利克斯语带讽刺。 丹东于是干咳两声,没了声调。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菲利克斯又问列德伦,现在奥地利方面是什么举动。 “大笔款子汇入到维也纳宫廷银行里,看来英国首相皮特的狗粮到位了,弗兰茨皇帝又开始招兵买马,不少匈牙利和克罗地亚兵都进了皇帝军营。”列德伦回答说。 “没错,只要英国出手,那局势便是吉伦特党这群废物无法应对的。我们这次就袖手旁观,等到国家和民族呼吁我们时再出手不迟,丹东先生?”菲利克斯将目光移到了懊恼的丹东身上。 “是的是的,我错了还不行嘛!”丹东嚷道。 “上次法兰西是我们救起来的,如果没有我亲临前线,如果没有乔治.丹东组建委员会,如果没有佩里戈尔在外交上纵横捭阖,若是没有列德伦先生和普雷文纳尔先生支持大批资金......可换来的却是宵小的背刺,这个仇,是绝对要报的!”菲利克斯恶狠狠地说到,目光如火般燃烧。 但转瞬间他的目光又温柔起来,揽住劳馥拉的娇软小腰,说这次喊你来参加这个密会,只能对你母亲朱斯蒂娜说,顺带你邀请她来日就到这里,有些具体的事要和她商量。 “原来我只是个听差吗?”劳馥拉抱怨说。 “怎么会呢!”菲利克斯和其他人都笑起来。 “你肩膀上职责关系可重大了,蓝袜子才女。”下面轮到塔列朗开口,他对劳馥拉布置任务说,菲利克斯正在筹划场盛大的节日活动,叫“国防节”,节日主要内容就是组织群众,展示法军在瓦尔密、凡尔登还有热马普缴获的战利品,把群众的斗志给鼓舞起来,另外菲利克斯还要自掏腰包,竖起三座铜像,一座是在革命广场竖起杜穆里埃将军的,一座是在奥尔良城广场上竖起座贞德铜像,还得在杜伊勒里宫前的格鲁塞尔广场上竖起座革命烈士诺艾尔的像,当然这都不是你的重点,在节日里要搭建个临时戏台,需要急就章个剧本,狠狠讽刺罗兰.拉普拉蒂尔和布里索那批人。 “剧本撰写就交给我吗?”劳馥拉捂着胸口问。 “没错。”菲利克斯拍拍巴掌,门被仆役推开,另外位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材苗条的风骚女人进来了,坐在莱昂.杜.帕雷的旁边,圣勒男爵夫人则明显和她有点争风吃醋的感觉,“这位是洛洛德。” “我是鲁昂花园广场大剧院的演员。”洛洛德在对劳馥拉自我介绍时,把“演员”的音发得很重,“也是下塞纳省‘金缪斯奖’和‘金机车奖’的得主,鲁昂市议会嘉宾,下塞纳省议会特聘艺术家。” “哦,原来是被群男人包养的夜莺。”劳馥拉在心底体认清楚了。 “这次给洛洛德个角色,让她以后在巴黎站稳脚跟。”菲利克斯指着她,豪爽地说到。 接着菲利克斯看到塔列朗的眼神,明显对着劳馥拉,便对他说:“英国外交大臣格伦维尔正让驻法大使提出恫吓,他们绝对要拿你先前在伦敦签署的密约说事,你最好别再呆在巴黎。” “去哪?” “西班牙马德里。” “再撕裂西班牙脱离反法同盟?” “这种使命非你莫属,西班牙是反法同盟链条里最薄弱的一环,一来它传统就该是法国盟友,二来它在殖民地上和英国矛盾非常深。” “明白了,这事情交给我。” “外交部还有多少经费?” “差不多二十多万里弗尔吧。” “你全带着,我马上想法子再给你补贴十万。” “那我走后?” “你挖的坑,我会把吉伦特党人,一个 个埋进去。” 数日后,法兰西国民公会内喧哗叫骂声一片,因菲利克斯又带着一大群束棒扈从和革命军士兵,径自闯进拱形大厅内,他这次来啊,可不是乱闹,而是有备而来: “英国公使给共和国的照会,拿出来评评吧!” 这下罗兰和布里索都有些慌了。 历史进程在这里发生了某种有意思的变化,原本企图在战争里博取声誉的吉伦特党,眼见法国得胜了,自己在国会里席位占优了,就忙不迭地要终止战争,想和欧陆及英国友好贸易;但在反侵略战争里被激发了民族热情的山岳党、雅各宾分子和普通民众,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却不可能被轻易浇灭,他们要继续战争,并且要“给王宫以战争,给茅屋以和平”,他们热切地想把“自由、平等、共和”的革命理念,用矛刃和火枪,推到其他国家里去,让他国人民接受。 法国要一场对所有专制君主的十字军战争。 这是布里索和韦尼奥当初所鼓动的,可他们现在却不干了。 但他们既然挑起了战争,就没法靠自己力量来结束战争。 既然巴黎市长发出质询,国民公会也必须将英国照会公开。 当小威廉.皮特和格伦维尔强硬过分的要求,一条一条地被列出来后,几乎所有的议员都愤怒了,“迦太基必须要灭亡!”拿破仑的大哥约瑟夫率先喊出这句口号来。 平日里自诩为“加图”的罗兰先生,听到这话后,瞪圆眼睛,又是吃惊又是哭笑不得。 “别再犹豫了,让杜穆里埃将军和库斯丁将军进军荷兰,进军阿姆斯特丹,把英国佬存在那里银行的金银全部席卷入库,作为革命的本钱。”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要求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2.满大人的智慧 “现代的迦太基英国,正在用它那沾染满黑奴和奴工血的钞票,收买着欧陆所有反动的君王,据说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准备在荷兰登陆,如果没意外,瑞典军将成为下次对我国逞凶的主力。诸位代表和全法国的公民们决不能再逡巡下去,今年的收成不佳,来自圣多明各的殖民地商品也不能再供应过来,很快士兵、农夫和城市平民都要被面包饥荒和咖啡烟草蔗糖的短缺而困扰,那样你们立法执政的基础何在?”菲利克斯此刻将手指对着穹顶,高高竖起,率先在法国政坛上提出个“满大人的入关说”: 孟德斯鸠曾对东方的中华帝国有过论述,哲人说中华是帝国专制政府,政制并不好,按理说不超过三百年全民族的生育能力就会丧失,就像古罗马帝国那般,但中华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气候非常之好(孟德斯鸠非常重视气候和地理对一个国家政治的决定性作用,政治教材里极力批判的‘北方寒冷国度多勇敢,南方热带国度多懒汉’的‘谬论’就是他主张的,然其实参照现实,孟的说法还是有一定道理在里面的),所以那里的人民一代代繁衍下来,并依靠强大的帝国专制,控制住非常辽阔的疆土。而“满大人”(当时法国称清政府或清朝官员为满大人)本是中国极北寒冷地的,处在明帝国控制下的一支渔猎武装集团,明帝国用充裕的白银和发达的商贸,死死压住满大人们,满族只能靠挖人参、鹿茸,才能换来些明帝国的残羹冷炙,且满族一旦人口充裕,让明帝国察觉到危险时,明帝国就会挑唆他们部落残杀,或直接派遣精锐骑兵来屠杀他们的青壮年。 “非常类似于斯巴达人对希洛人采取的‘克里普提’政策(秘密杀害清洗)。”菲利克斯这样一说,议员们大部分就能理解了。 最后满大人们认为,想要摆脱明帝国压迫的绝灭的唯一途径,便是愤然起义,当时满族生活在名曰“关外”的寒冷地区,而明帝国则坐拥名曰“关内”的温暖宜人地区,这里的关隘,就是中华语里的“山海关”,它是中华帝国的长城抵达海洋的终点,一条比奥勒良长城长得多的棱堡群,可是满大人在两百年前仅仅依靠十三副板甲就起事,冰天雪地的气候锻炼满大人强壮的身躯,和勇敢的搏战技巧,他们团结了所有对明帝国不满的部落,拼凑起一支数万人精锐之师,由八位世袭公爵分领,居然将对面军队百万的腐朽明帝国打得溃不成军,攻破了山海关,夺得了明帝国所有的土地,所有的“满大人”都当上了人上人,因为明帝国一亿人口所创造出来的财富,就归五万满大人们支配,他们得到世袭的俸禄,像苏丹的马穆鲁克贵族那样居住在漂亮的城堡里,统治着幅员辽阔的大帝国,用武力支持着他们的鞑靼皇帝。 正当议员们窃窃议论时,菲利克斯便说,我晓得,你们还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满大人对中华帝国的法理何来? “别傻了诸位先生,法理是议会辩论来的吗?法理是靠铁和血铸otg2ntc=造出来的,法国国王的炮弹上刻着‘这就是王者最终的证据’字样,满大人起事最初,明帝国的哲学家将他们称为‘叛贼’‘辫匪’,可等到满大人入关成功,自然有一批哲学家论证得出‘满大人们其实就是中华帝王的苗裔’结论来,然后全帝国被征服的百姓自然按满大人那般来髡掉头发,人人都像个鞑靼,按照中华语来说,这叫不辩经,到时自然有人来给你辩。” 说起这套来,前世是李晖的菲利克斯自然是熟稔无比。 高唐在渤海起家时,自然被宋骂为狄夷,可一旦混同天下后,一群前代宋儒又称其为正宗李耳后代,甚至论证出老子不是西出函谷关的,而是北进榆关,化为高氏,其后又回复本姓李氏云云。 “我们法兰西,是高卢人和拉丁人的苗裔,当初高卢也破过罗马城邦的关,征服过罗马,但其后却被凯撒征服,两个民族就此融合起来,所以高卢就是罗马,罗马就是高卢,我们统治欧陆的证据,就是罗马帝国和查理曼大帝,一而贯之。德意志人凭什么算自己为罗马?英国便更不必说,当年遭到法国的‘满大人’即诺曼底公爵征服过,他们还好意思吹自己是盎格鲁后裔,岂不知撒克逊盎格鲁早就被诺曼贵族绝灭殆尽了。” “你的思想要远比马拉还激进危险!”罗兰先生破口大骂,他再也听不下去这套谬论。 可同为吉伦特党的韦尼奥却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满大人的勇武江浙湖汉北和质朴的荣光之中。 菲利克斯下面参考“满大人的历史智慧”,当着国民公会的全体提出:“中华帝国的‘山海关’,关,关口,关卡,关隘,或者是某个关键节点,欧陆历史上也比比皆是,希腊和波斯战争里温泉关和高加美拉就是‘关’,马耳他是‘关’,约克镇也是‘关’,各国在‘关’上的作为决定着历史的成败盛衰。那么我们法兰西的关在什么地方?往近了说,丹东先生曾提出过法兰西的‘自然疆界’,也即是我们法国为了自保,天然就得以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这条线为界;向远了说,我们法国革命不但要保全自然疆界,还得突破它,哪里是个界限?我觉得是俄国,为何这样说?因尼德兰需要解放,德意志需要解放 ,波兰需要解放,意大利需要解放,过去法国制宪会议曾承诺,永远放弃进攻别人的权利,但而今我认为这条需要改变,那就是已获得自由的民族有义务,去帮助其他受奴役的民族获得自由!谁挡在我们前面,不管是德意志王公,还是英吉利国王,都得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给碾碎!” 随后菲利克斯举起拳头,要求国民公会做出选择:“是屈从于‘迦太基’的恫吓和淫威,灰溜溜退出比利时,签订不平等的商约,我提醒这会成为法国历史上莫大的耻辱;还是像当初在瓦尔密、热马普战役前那样,动员起整个民族,奋起一战呢?” “战,战,战!”山岳党和相当部分的平原派立刻起身大呼,并给菲利克斯热烈鼓掌。 而吉伦特党们则犹豫不定,布里索示意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接着他反驳菲利克斯,并且选择了个新的角度,“自然疆界的说法,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历史上有传统没有?如果没,我有理由认为你是个战争贩子。” “从来没有这样的说法。”醉心古代史的韦尼奥很肯定地补充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3.谁来偿付战争费用 其实布里索和韦尼奥指责得没错,所谓“法兰西自然疆界”是其民族历史传统的说法是完全无稽的,法国历任王室也没任何位君主提出如此的策略。就拿尼德兰来说,历史上的佛兰德斯伯爵曾是法王的附庸,又因尼德兰距离巴黎太近,故而法王们对尼德兰事务都是深度介入的,不过到了路易十五当政时,法国基本放弃了尼德兰的控制;因为偶然的机会,亨利二世(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夫君)在意大利战争结束后,作为补偿又得到图尔、凡尔登和加莱三个主教区,其后的黎塞留宰相又得到了阿尔萨斯。长期以来,法兰西作为个王国,大抵只满足于获得莱茵河左岸的几个地区,这点和神圣罗马帝国相佛。 所谓的“自然疆界”,除了部分效力于黎塞留宰相的文人曾在晦涩的著作里提及外,从来不是法国国策,但现在经由革命战争的胜利和革命舆论的鼓动,却一跃成为差不多所有法国人的浪漫狂想。 可即便如此,菲利克斯依旧能自圆其说,他指着布里索和韦尼奥,坦然说: “古罗马凯撒在他最著名的<高卢战记>里就明言——凯尔特人的地盘四周毗邻罗讷河、加龙河、大西洋以及贝尔盖人的领地,另外,在赫尔维西亚人和塞广尼人接壤的这一边,还与莱茵河相接。贝尔盖人的领土从凯尔特人的北部疆界直抵东北的莱茵河下游。阿奎塔尼人的地区在西北方向,四周分别是加龙河、比利牛斯山以及毗邻西班牙的大西洋海岸——这段文字,便是高卢继承者法兰西自然疆界的由来,莱茵河、阿尔卑斯山在东,往北至英吉利海峡,往西至大西洋,往南至比利牛斯山的地区,就是法国的疆土,自古已然。” 一时间,连韦尼奥都无从反驳。 罗兰先生满心是不想和外国再卷入战争的,但他又要维护自己革otg2ntc=命者的体面,便提及进入到比利时和德意志的法军好几万人,缺乏补给和军饷,为此杜穆里埃将军多次和国民公会的军需委员会争吵,可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要军队的后勤解决不好,这战争我国就没法维系下去。 在占领区,比利时的杜穆里埃和科布伦茨的克勒曼采取的政策不同,但总体对平民阶级都还不错,杜穆里埃主要向比利时的天主教会借款,而后将自己印制的票据留下,每到一个月就把票据副本集中起来送到巴黎来“报销”;而克勒曼大同小异,他主要向科布伦茨的富商和银行借款,也同样要求巴黎解决债务问题。 但这样的话,光是维持这两支军团,国民公会每年就得多支出三千万里弗尔,负担十分沉重。 今年年景又不好,农民畏惧饿死,他们又准备在许多地方发起暴动。 就在国民公会为要不要开战而犹豫争论时,山岳党一名叫康庞的曾当过金融家的站起来,提出这样个解决方案: “我们给比利时人民以自由,那他们也该用金钱和粮食来支持这江浙湖汉北种自由,不然光凭我们法兰西一国,何时才能实现解放全欧洲的大业呢?我建议,立刻加印五千万到七千五百万里弗尔的指券来,由三十名特派员装载于邮车中,统一运到比利时各省区,此后杜穆里埃将军就地解决军饷及补给品,用指券纸币来偿付......”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议员们听着都觉心情沉重,大家不是傻瓜,康庞议员所说的,和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当初路易.菲利普和菲利克斯在镇压贾雷斯叛军同盟时,曾在罗讷河谷这样干过,现在从瓦朗斯直至阿维尼翁的百姓,提起指券来还宛若噩梦瘟疫。 更何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比利时都只是法国的邻邦啊! 不给独立就算了,还要他们负担占领军的费用,那法兰西军队和侵略者也别无二致了。 “康庞议员说得对!”可菲利克斯对此率先赞同,他甚至直接说,在萨瓦公国印五百万里弗尔指券,在尼斯公国印八百万里弗尔指券,在克勒曼将军所占领的科布伦茨地区印两千五百万里弗尔的指券。 这下,国民公会的气氛更微妙,山岳党也不是人人都赞同菲利克斯,而吉伦特党人也不是人人都反对菲利克斯,大家吵作一团,之前是记者现在是议员代表的卡米拉.德穆兰失望地说: “将这些民族置于新共和国的奴役下,当心我们成为专制国王的同类!” 可康庞却反驳道:“那谁来偿付战争的费用呢?我们越是深入到敌人的国土,解放的人民就越多,可战争花费就越浩大,我们的宽宏大量和哲学原则让这现象更为严重。人们总是说我们给某地带去了自由,但他们难道不知道,为了养活我们军队的士兵,我们还把铸币和粮食都带去了吗?那他们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们的指券。” “别犹豫了!”丹东不耐烦地喊到,“就照鲁斯塔罗和康庞所说的办,指券就是自由的代价,总比国王横征暴敛要先进的多。我们必须向满大人那样入关,打败所有君主国的罪恶同盟,法国和自由的安全才万无一失。”于是丹东直接要求,必须吞并比利时。 战争在此刻由自由解放,实际变为了征服和吞并的性质。 罗兰先生想要劝阻,可他只是议长,并且马上又要回去担任内政部长,因无法身兼两方面职务,他本来想留在国民公会,然而他妻子太留恋那座豪华官邸了......现在关乎战争和外交,罗兰先生连自己党派都没法统一意见,比如韦尼奥居然对菲利克斯、康庞的提议认可,布里索也认为“共和国必须以莱茵河为界。” 最终,国民公会通过投票表决,庄严宣告:“我会以法兰西民族的名义宣布,将向一切要求恢复自由的民族提供兄弟般的援助,并责成摄政府命令所有将军以武力帮助这些民族或因追求自由而遭到迫害的他国公民。” 消息在巴黎城激起了爆炸般的效果,尤其是在政治避难的外国人,杜穆里埃将军的副官米兰达直接启程回委内瑞拉组织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起义去了,一名叫克罗茨的普鲁士人同时也是国会外籍议员则号称“要为人类共同命运而奋斗”,来自日内瓦的瑞士银行家克拉维埃耳同时也是财政部长主张法国进攻他的母国,荷兰银行家德.柯克也请求法军尽快攻陷接受阿姆斯特丹银行的资产......当然这群外籍革命者也纷纷写信,策动比利时、德意志的雅各宾分子,起来夺取各地政权,模仿法国体制,建起个“姊妹共和国圈”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4.不自由的独立和不独立的自由 三日后,比利时代表团来到巴黎,国民公会接待了他们,然后将足以让其目瞪口呆的讯息告诉他们: “你们是来申请不自由的独立,还是来申请不独立的自由的?” 代表团一时没法回答。 可法国国会却又告诉他:“如果比利时要独立,那贵族和教会的特权犹存,甚至随时都能倒向奥地利皇帝;若比利时不独立,人民虽能享受自由和民主,但却没了国际上的尊严和地位。” 比利时代表便问怎么办,法国国会就给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们可以举办公投,只要宣布即日起兼并入法国,大伙以后便otg2ntc=是一家人,那样不但法国的自由就是你们的自由,法国的独立也就是你们的独立,岂不是好?” 软硬兼施下,比利时代表团只能同意,接着在杜穆里埃军团刺刀、大炮的保护下,也在法国国会特派员们的监督下,比利时逐城逐省进行了公投,少数比利时的雅各宾分子能量却很大,最终还是裹挟大部分人赞同并入法国。 差不多同时,萨瓦和尼斯也宣布自己成为法国领土。 科布伦茨、法兰克福、美因茨等地也如法炮制。 又过了两天,法国国会以彻底开放斯海尔德河航运为条件,得到了安特卫普银行家和企业主们一笔五十万英镑的巨额无息借款,从此比利时和德国的商船便能由此进入北海,和英国、荷兰的商船相竞争了。 小威廉.皮特首相得闻此事后,火速将格伦维尔男爵和埃德蒙.伯江浙湖汉北克议员邀请过来:“法国并不害怕我们的外交威压。” “也到了对法国正式宣战的时节了!”两位宾客异口同声。 皮特首相便耸肩说,我那十五年和平的承诺岂不是泡汤了? “阁下,十五年前我还是个主张对美利坚包容的人士呢!”伯克回答说。 “......这样,为了避免下议院聒噪,我们不主动对法宣战,而是通过外交手段,和反法的国家签署军事同盟,并提供钱款,只要法兰西对其中任何一国宣战,那么大不列颠便自动将其视为敌对国。” “不战而战,十分高明啊首相阁下。”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夸赞道。 果然在下院的议决里,辉格党里的议员福克斯、格雷等虽然对法国吞并比利时的行为表示谴责,但他们内心还是同情革命和改革的,便又说不同意英国无缘无故对法开战,皮特首相严厉地训斥了他们,并赢得托利党议员的赞同,这样他的职权和位置就稳当了。 接下来,英国外交部光辉万丈,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一口气签署了七项同盟条约和六项援助条约,它们分别是: 和瑞典的同盟条约; 英国和乔治三世故里汉诺威的协约; 和俄国同盟的《伦敦条约》; 和德意志黑森—卡塞尔伯爵的协约; 和皮埃蒙特王国萨伏伊政权的援助条约; 和西班牙签署的《马德里条约》; 和那不勒斯.两西西里波旁王室签署的同盟条约; 和普鲁士签署的同盟互助条约; 和巴登侯爵签署的协约; 和葡萄牙签署的同盟条约...... 另外,位于圣詹姆斯宫殿的英国内阁还得到批准,共计八千万英镑的特别拨款,重点就是资助奥地利和普鲁士重建声威,卷土重来。 皮特的策略很明显:他就是要利用法国革命的乱局,来巩固大不列颠的优势,恰如1640年前后法国利用英国内乱而扩大在欧陆势力一般。 但很快皮特和伯克间又发生了分歧,皮特设想是这样的:为了争取这次反法盟国的支持,他必须要许诺让渡给盟国以实际利益,而那群欧陆君主眼里的利益,只是“割地”,其实皮特本人也垂涎于法国土地和殖民地,他公然对伯克说:“科西嘉应该归我国.....另外法国南面的土伦港,和北面的敦刻尔克港,也也由我国在战胜后接管......海外的话,法国最后有价值的殖民地,圣多明各还有圭亚那,也该割让给英国,因为奥地利、普鲁士和俄罗斯,他们要海岛压根没用。” “绝不能这样阁下。”伯克抗议说,“这是场秩序和精神的战斗,我们要在法国重建君主制,如果把割地摆在桌面上,除了让盟友间勾心斗角外,除了让法国迸发誓死抗争的愤怒外,并没有好处。” 可皮特置若罔闻。 奥地利维也纳这时也发来哈布斯堡元帅科堡亲王的照会,这位先前和土耳其鏖战的元戎头脑也很冷静,他直接建议: “法国吞并比利时,伤害了尼德兰人民的感情,而杜穆里埃和法国国会也是貌合神离,不妨利用他的野心,承诺他当比利时的摄政,让他反叛法国,他手里是法国最精锐的正规军,我们如再承诺保证法国领土的完整,很可能就会逼迫对方的摄政和国会和谈,扑灭革命,回复到君主立宪制度的正确轨道上来。” 但皮特首相对这份照会同样不予采纳,在他眼里 ,普奥等国的军队现在都领取我国的津贴,那就是我国的雇佣兵,哪有雇主听佣兵的道理呢? 1791年底,“世界大战”的激发,像是一串串闪电火光般不绝。 英国正式驱逐了法国大使肖芙兰。 西班牙现在掌权的是当上了阿尔库迪亚公爵的戈多伊,他在英国间谍和法国逋臣的撺掇下,也驱逐了法国大使布古安,并宣布只要一日路易十六不回法兰西当王,西班牙便不会和法国恢复关系——正在半路上的塔列朗,立即在卡奥尔城停留,开始观察西班牙局势,准备对策。 同时一桩惨案发生,法国派往罗马教廷的使节,无端在街头被暴民刺杀,法国国会愤怒不已,对教皇国宣战! 连锁反应产生,有着君主制和天主教狂热的西班牙,对法宣战! “法国多了个新敌人,不过是自由多了份胜利。”重归国会的议员巴雷尔高喊道,随后法国宣布对西班牙开战! 紧随其后,两西西里王国对法国宣战! 法国还以同样待遇,并且法国国会高呼“英国已经开始资助反法国家,它先前种种中立的承诺已然成为虚假的欺骗”,由是对英国和荷兰联省开战! 德意志帝国议会接着宣布,全德意志邦国如巴伐利亚、汉诺威、巴登等集体对法宣战! 瑞典也迫不及待地向法国宣战,古斯塔夫三世宣布调集船只和两万军队,准备渡海。 而今只有瑞士、丹麦、威尼斯和素来好友奥斯曼帝国,保持武装中立,原来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对法国革命逼走他偶像路易十六也表示极度愤慨,但在和法国情义极深的诸臣劝解下,还是没有宣战。 “瑞典这头北陆雪国的雄狮,将用獠牙撕碎雅各宾食人狂魔们的身躯!”英国议员伯克在议院内大呼到。 他明白,这次瑞典军将是主力。 然话音尚在绕梁,古斯塔夫三世就在临别舞会上,被亲俄的贵族打了一枪,中了肩膀,伤重不治。随后瑞典宣告由苏但马尼公爵摄政,另外只要俄国还在反法阵营内,瑞典将永远不会参战。 于是“北陆雄狮”又冬眠了...... 气得伯克大骂背后捣鬼只顾自己利益的俄罗斯。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5.伪钞加速主义 一连串的互相宣战后,法国政权内占优势的吉伦特党,发现了自己和国家已陷于到极度危险的境地。 那康庞成为“比利时委员会”的首领后,拿到了国会给的钢印和印钞机,疯狂开动起来,一口气就加印了五亿里弗尔的指券......他可不满足于刮比利时一年的地皮,而是要年年刮,月月刮,直到把比利时变为“指券区”为止。 而这时候,一些法国流亡贵族跑去建议奥皇和普王也印制伪造指券,塞入法国市场,加速指券贬值和法国的通货膨胀,不过弗兰茨皇帝和腓特烈国王好歹有些贵族精神,对此都加以拒绝,亦或是觉得本国商业还不足以将伪造指券送入去法国。 可英国伦敦的皮特首相,却压根不用别人提醒就让“秘密组织”迅速伪造了一亿里弗尔的指券,并投送去了法国市场。 不过一位拿着伪造指券的英国走私犯也够蠢的,他登上的是勒阿弗尔港的土地......因事前英国情报机关没和具体执行人对接好,这走私犯一直在国内,根本不晓得诺曼底五个省区用的全是法郎。 等到这走私犯拿着指券消费,又带着外国人口音,就引起勒阿弗otg2ntc=尔海关和巡警的警觉,很快就被抓捕住,并从他的行李里搜出一叠叠的指券。 同时鲁昂城的骑警德.弗莱齐埃少校,也抓到几个收购粮食的黑市商人。 经过鲁昂检察长沃顿.霍尔克的严密审讯,一份“英国对我国发动经济战”的报告,送到了菲利克斯手里。 菲利克斯二话不说,就摁响了铃,“安宁,稳定!”武朗警长立刻走进来敬礼。 “把在巴黎的两位银行家,对,一位是英国的博伊德,一位是瑞士的台勒戈给我抓来——没错,直接抓人,送到警察总署的附属监狱所里来。” 一个小时后,博伊德和台勒戈的黑色头套被警察给揭去,他俩才江浙湖汉北看到审讯室四周的墙壁和铁窗。 “冤枉!”当博伊德看到走进来的菲利克斯,便喊起来,“我要求对英国良善公民的公正审讯。” “在法国已经没有什么来自英国的良善人了!之前我抓过你一次,后来于美国大使莫里斯先生斡旋下,在皮特承诺不再用私掠船攻击我的商船后,把你给释放掉,但你却是条吃粪上瘾的狗——你得承认,你是得到皮特指使来发动秘密经济战的头目!”菲利克斯说到这,举起了滚烫发红的烙铁,在博伊德额头前晃荡。 “饶命,没想到暴露这样快。”博伊德对现在巴黎警察的效率表示难以置信。 “因为我是巴黎市长。”菲利克斯做出回答,“把罪行交待清楚,你就继续赚你的那份钱,圣詹姆斯宫给你津贴吧?” “每年三千英镑。”博伊德说。 “做什么?” “最新英国技术造出来的指券印刷机,足以以假乱真,皮特首相先是在国内印了一亿,后来觉得入关有些麻烦,就下令把印钞机拆卸来给我在巴黎地下印,目标额度是一亿,全部投入市场。” “还有呢!”一声惨叫,菲利克斯把烙铁摁在了博伊德朋友台勒戈的胸膛前,继续询问。 “别别,别!”博伊德大喊道,“伦敦银行发给我许多英镑证券,我会将其贷给巴黎的各个银行,让法国铸币资金外流出去。” “继续说我不知道的!”又一声惨叫,烙铁摁在了台勒戈的膝盖上。 “还有,还有......我国这两年都歉收,首相准备加严谷物法,严禁小麦外流,并且指使黑市商贩大量收购你们法国的粮食,让法国陷于饥馑当中。” 最终,菲利克斯给了台勒戈先生两千里弗尔的医药费,并且把两位都给释放掉了,说老实点,你们银行和住宅四周全都是我的秘密巡警,马上把英国的伪钞印刷机给我送来,你俩就继续赚你俩的钱,我甚至还会在暗中保护你,否则...... 博伊德很快就把印钞机给送来了,甚至还替菲利克斯拼装好。 圣勒男爵夫人寓所内,菲利克斯、丹东和列德伦碰头。 房间的地板上,摆放着那台最新的长网式印钞机。 “他妈的,英国佬就是黑。”丹东愤怒大骂起来。 菲利克斯则若有所思,夹着雪茄说,“其实先前塔列朗去英国,也就是保证英国暂时不参战罢了,但法英间必然有决死的战斗,这也是我赞同先发制人,吞并比利时的原因,比利时将来就是置吉伦特党于死地的‘关’。” “你在国会里说的那番满大人的智慧,就是为了这个啊!”丹东和列德伦都表示惊讶。 菲利克斯点点头,继续对密友阐述说:“其实在旧制度的末期,法国和英国在商业、殖民地和航海上就陷于了白热化的死斗,以后这个世界,不是英国盎格鲁民族称霸,便是我们高卢拉丁民族称雄,法英间以前只是君主的斗争,可从即日起,就是两个最优秀民族为争夺政治、经济优势的战争了。英国赢,他们那套就是明灯,法国赢,我们的革命就是照亮世界的灯塔。” 对此 ,丹东表示理解。 “但攘外必先安内,不铲除掉吉伦特党这群黑分子,革命和对外战争是不会取得胜利的。所以......”菲利克斯指着伪钞印刷机,说我要让鲁昂的高丹木工厂仿制四五台。 “......”丹东和列德伦眼睛都圆了。 “印它个五六亿指券,加速吉伦特党的崩溃。”菲利克斯清清楚楚地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是要让罗兰和布里索垮掉对吧?”丹东问。 “对,到时候怨愤无比的民众会把他们给撕碎掉。”菲利克斯吸了口,“不过要彻底击毁他们,还得几个关键性的罪证,撕下他们的假面具,暴露他们反人民反革命的本质。” “罪证在杜穆里埃身上?”丹东问。 “非但如此,还有吉伦特党人巴巴鲁的叔父,也就是马赛海军总监马卢艾,也得把他给揪出来,只不过这位太狡猾,前两次都被他遮掩住了,迟早!”菲利克斯不疾不徐。 接下来一个月内,巴黎和其他省区的指券数量突然暴增,原本指券的价值还能相当于里弗尔钱币的百分之八十,很快就降到了百分之六十五,随即直接跌到百分之五十! 要问原因,康庞为了搜刮比利时、萨瓦、尼斯等地财富支付军费加印了一部分,英国皮特首相对法经济战印了部分伪钞,但他俩都没想到的是,更为肆无忌惮印指券的还有个第三位呢! 生计问题眼睁睁地恶化起来,在巴黎郊区农村一日劳作的报酬是一个里弗尔,市区则是两个里弗尔,然现在用指券支付的话,面包却涨到八个苏一磅!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6.“面包骚动” 也即是说,现在巴黎民众的日子,比之前面包四个苏一磅时还要痛苦,薪资没涨,面包价钱却着实是翻了一番。 雪上加霜的是,其他日用品的价格,糖、布、盐、烟草、咖啡等全都有不同幅度的上涨,法国民间有句谚语,说口袋里的钱就是老虎爪子,现在平民们只觉得囊中那些个寥寥的钱币,各个都化为了虎爪子,听着自家孩子饿肚子的哭叫,狠狠抓着心脏,流出了血来。 按理说,当年全国虽然光景不好,但也不至于这副模样,后来经报纸披露了民众才明白,这小麦压根就没怎么上市过,供应量不充足,价钱怎地不昂贵呢?之前都怪奸商囤积居奇,可现在的原因却在分到田地的农民们身上,他们在收获后,纷纷将粮食给隐匿起来,不来售卖。 国民公会议员圣茹斯特狠狠批判了这种自私的小农主义,他发言分析道:“因农民不愿意用自己的粮食换取指券,其他商业必须要靠卖出自己生产的商品才能获得利润,但农民则不然,必要时他们什么都不需要买,他们甚至不需要商业,这个阶级习惯于年复一年,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积攒部分土地的收入,然后去换取更多的土地,除此外他们对生活里的商品很少有需求,指券在他们眼底和废纸没任何区别,所以他们宁愿保留粮食而不愿去积攒指券。” “我们诺曼底五个省区还都有粮食。”菲利克斯主动对国民公会请述说,因自由民银行对诺曼底东部城镇和乡村渗透控制得非常好,几乎所有农民都背负着银行的贷款,且经几轮借贷还贷,农民手底的铸币全都成了银行的银根,他们也认可了“诺曼底法郎”,法郎的购买力和价值始终比较坚挺,可以买粮食、棉织品还有其他大部分的日用品。 于是菲利克斯给国会写了份方案,他要现在鲁昂城所在的下塞纳otg2ntc=省推行“强制清查粮食”和“限价征调粮食”两种措施,即使用警察和革命军的武装,配合检举揭发的恐怖制度,清查所有的地窖仓库,不管它属于谁,一旦业主拥有超过其口粮所需的部分,政府便强制性征购,用铸币或纸币都可以。 下塞纳省若是得力,菲利克斯便主张在全国推行开来。 另外菲利克斯还补充说,英国和我国现在处于战争状态,小威廉.皮特严格执行谷物法,在本国囤积粮食,又利用黑市在法国及法国邻国大批收购粮食囤积,“这种行为实则就是古代的围城,围困的是‘法兰西’这座城堡,法兰西周边国家全是英吉利的‘壕沟’,皮特想要把法国人悉数饿死,再恢复专制暴政。而我们也不能再空守古旧的道德理念,必须要实施战时恐怖政策,这种恐怖非但是政治和刑法上的,也该是经济上的。” 可吉伦特党却固守自由主义的正统信条,罗兰在国会的爪牙和发声筒驳斥了巴黎市长的经济统制方案,非但如此,吉伦特党还联合国会里的中间派废除了昔日瓦尔密战役时巴黎的战时政策,宣布要重新给予谷物和面粉“最完全的贸易自由”,按内政部长罗兰其后在国会的发言,只要给市场绝对自由和流通,全法很快就能自动实现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均衡。 另外国会为了促进市场流通,还补充刑罚:“反对食物流通的,或聚众闹事的,将处以绞刑”,但真正的市场完全是不随人意的,农民们依旧把粮食藏在地窖里,一旦谷物不流通,各省区的价格就千差万别,到了十月末,一瑟迪埃(法国传统计量单位,约合150升)的小麦在奥布省是二十五里弗尔,但到了上马恩省就是三十四里弗尔,到卢瓦尔—歇尔省更是涨到四十七里弗尔,各省区价格的不均衡,又促进投机倒把行为的疯狂蜂起,各省城市贫民的境遇可想而知。 “革命革命,革到最后,和路易十六时代有什么区别!”民众破江浙湖汉北口大骂。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各省各市只能自救,比如临近巴黎盛产小麦的博斯地区,就组织起大批“市价核定员”,希图稳住食物的价格,这群核定员其实就是改了名字的国民自卫军,他们穿着军服,佩带武器,前往集市和乡村,要求农民们将粮食交出来,并且核定好市价再出售,但遭到农民的激烈抵抗......城市里则反过来,奥尔良城陷于饥饿的市民发起“面粉骚动”,成群结队,捣毁店铺和公所,要求将面包限价。 很快,核定员制度蔓延到全国各省,旺多姆(一个地区,非巴黎旺多姆广场)有三千核定员,而卢瓦尔甚至有了六千核定员,专门在库维尔大集市上执勤,他们集合时人人都在帽子上插上橡树叶,并且振臂大喊: “法兰西万岁,国民万岁,小麦价格和猪肉价格很快就要降下来啦!” 然而喊的永远是句空话——对市价核定行为深恶痛绝的吉伦特党,很快就派遣专员,严厉制止这种行为。 在巴黎,群众们包围了市政厅。 当鲁斯塔罗市长出来后,群众们对他做出很友好的表示:纷纷举起平底锅、斧头和棍子,瞄准他的脑袋。 “巴黎面包的价格,我有信心保持在三个苏一磅。”当市长说出这句话后,群众又沸腾地欢呼起来。 毕竟市长创造过让面包降价的奇迹。 “但是这项支出得纳入到公共财政里去,我要先向国会申请。”市长故意如此道。 于是菲利克斯又找到国会,称他可以从其他省区征调粮食来,虽然数量有限,但是还是有信心拿到五个苏一磅的价格,这样就得有两个苏的差价需要公共财政来补贴。 自问对古典自由经济颇有研究心得的罗兰和孔多塞侯爵同时诘难:“鲁斯塔罗市长你懂不懂经济?大砖头似的著作你读过几本?” “什么,我不懂,难道经济学家懂经济?”菲利克斯反唇相讥。 于是孔多塞侯爵就拿出昔日名臣杜尔哥赈灾的例子,称只要实现充分的自由流通,面包迟早是会均衡地出现在每一张餐桌上的,是市场这只无形的手......而你和博斯、卢瓦尔市场核定员的行为,实际都是在破坏这种暗中的自由流通。 “滚你的市场经济!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当机立断,用行政手腕保障城市民众对面包的需求!”菲利克斯大骂说。 很明显,国会再度拒绝了巴黎市政厅的请求。 可其后让菲利克斯惊诧的是,马拉和罗伯斯庇尔在报纸上也旗帜鲜明地反对他的方案。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7.染血的余粮 事情是这样的,在市政厅和公社总务委员会的策动下,巴黎组成了支由四十八个选民区代表一起参与的请愿团,前往国会,表述说: “仅仅宣布我们法兰西是共和国是不够的,还应为民造福,应该有面包,因为没有面包就没有法律,就没有自由,也就没有共和国。” 接着请愿团便请求禁止谷物贸易自由,要实现食物的征调和限价。 “卑鄙的阴谋!”马拉在国会里,咬牙切齿地对请愿团骂道。 其后罗伯斯庇尔在自己报纸《致选民的信》里也说:“这是场旨在挑动爱国者斗爱国者的阴谋,人民不该为了些微不足道的商品起来闹事,而应该去做些更重要的事情,去打垮那些准备入侵祖国的匪徒,而不是吵着找糖吃。” 市长办公室内,菲利克斯把两份报纸扔在桌上,对西蒙尼和比勒otg2ntc=说,再激进的布尔乔亚也还是布尔乔亚,一位人民之友,一位自由斗士,可在骨子里都在非议漠视民众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我们自己干!”菲利克斯顾盼自雄。 “津贴怎办?”西蒙尼问。 菲利克斯便说,组织人民冲击旺多姆广场区的殖民地商品集市,然后让我的大面包房先出限价面包,诺曼底那边,粮食能供应上来吗? “我来筹办。”精于计算的比勒先生请缨道。 不过两天后,数个区的妇女组成强大的军队,德发日太太打头阵江浙湖汉北,猛冲了旺多姆广场的“伦巴第大集市”,这里本是巴黎集中售卖殖民地商品的地方,妇女们咆哮着,举着平底锅和厨刀彻底洗劫了所有的商铺和仓库,把里面还存着的食物、佐料等用四轮车拖出来,德发日太太和女鼓手皮埃蕾塔及“集市女王”奥久指挥大家将其均分掉。 这次更为凶猛的变化是,妇女暴动军团开始抢钱了。 大集市税所里的钱也被抢空。 商人和代理人们气急败坏地前往市政厅申诉,说警察和革命军袖手旁观。 菲利克斯就对他们“保证”说,想要正常营业倒是可以,但警察和士兵也需要粮食救济,你们认领一千万里弗尔的公债基金便好,等外地粮食运进巴黎,局势稳定,还能吃息钱。 伦巴第大集市的抢劫遭到巴黎大部分报刊的谴责,但疯人派领袖雅克.鲁却宣称:“人民只不过把长年多付给食品商人的那部分自己的钱给要回来罢了。” 几乎同时,巴黎富有的积极公民们被迫无奈,也只好认购基金。 菲利克斯立即用这笔募集好的基金招募马车,补贴大面包房,炉火重新烧旺起来,烟囱升起了烟,一袋袋面粉再度从诺曼底运抵,被烘烤成实实在在的四磅一条的长棍面包,或二磅一条的方块形枕头面包也即是“军用面包”,并统一规定“每磅三苏”的价钱,和诺曼底的盐,还有高丹氏生产的棉织品,统一摆放在梅位于蒙马特尔新区的百货商店里。 至于诺曼底本地,五个省区和所有市镇议会也齐齐联手,再度推行谷物限价法: 严禁谷物出境; 严禁哄抬食物价格,由武装核定员每日巡查两次,抬价超过核定价两成的直接枷了示众,超过三成到五成的鞭刑,超五成的直接断头机伺候; 严禁农民私藏口粮外的存粮,所有存粮必须销售,并强行使用诺曼底法郎征购。 诺曼底地区的农民这次真的爆发反抗了,他们先是竖起五月柱,明确点了“自由民银行”,要银行退还被他们手底盘剥走的铸币,并且允许谷物销售自由,允许农民用纸币代替实物交税。 而鲁昂、卡昂、瑟堡、勒阿弗尔、勒芒等城市的市民却支持国民自卫军给农民来点“强硬措施”。 很快鲁昂南城关处,整营整连蓝色制服的国民自卫军,对闹事的农民开了排枪......农民当即被打死十六人,其余人扔出手里的石头后,就骂着如潮水般奔窜,国民自卫军许多人帽子被打掉,额头受伤,苏里南上校又下令骑兵中队对农民进行了追击和抓捕,可怜农民在铁蹄和马刀前,哪有任何的反抗措施,许多人见蹄声逼近,就只能抱着头跪在地上...... 顿时抓捕了差不多一百七十人,城市和国民自卫军随后严正交涉,要求周围郊县所有农民必须即时出售所有余粮,不然每日都要公开绞死十名农民。 “匪徒都没这样凶狠。”当时在家里的艾米莉.拉夫托目睹此情此景,喟叹道。 “这很正常,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没被暗中标定好价钱的。”自己取消贵族头衔“德”的男公民,兼鲁昂市议会的纪尧姆.拉夫托(前侯爵)折叠好《鲁昂半桥新闻报》,很镇静地回答女儿道。 听到爸爸的这番话,艾米莉若有所思地侧过脸去,窗台透进来的光,将她美丽的鼻梁、唇和脖子勾勒出条绝美的曲线。 鲁昂周边整个乡村骚动不已,据说圣德约镇和桑镇在艾斯图尼神甫的苦劝下,率先交出余粮。 限定日期一过,苏里南上校就绞死了五名被监禁的农民。 随后国民自卫军于城关大集,并还拖出了数门大炮,称若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就要武装清乡——逐村进行剿洗,牲畜拉走,房屋烧掉,田地践踏。 城内的舆论全力为上校站台,鲁昂县议会的勒内.高丹、盖斯特.霍尔克,也包括下塞纳省议会议长图雷,都公开对自卫队行为表示赞许,并写信要求其他相邻省区也这么做。 只有艾斯图尼把这件事告诉了还在北境里尔城的巴贝夫,巴贝夫用愤怒的文章声讨这种血腥对待农民的行径。 可最终诺曼底大部分乡村农民屈服了,他们接下了花花绿绿的法郎纸币,哭声震天,眼睁睁看着谷物粮食被成车成车或者被运河上那冒着黑烟的蒸汽艇给运去城内。长期在庇卡第省生活的国会议员圣茹斯特曾说,农民从来不买东西,他们会把铸币一枚枚积攒下来,够了数不是去捐官就是买地,可此时不同往日,积攒纸币?农民害怕它们最终会变为废纸,为今之计,也只有趁着自由民银行还为法郎背书,将手里的纸币给消费掉,换棉布,换衣裙,换家具等等,就这样通过纸币,城市商品经济开始渗透到了诺曼底乡村内。别的不说,桑镇的洛戈隆先生百货商店,商品除去种子和农具外,居然首次出现了图书、玩具,他当初的愿景总算实现了一半! 而勒阿弗尔的大农业主奥弗莱先生,则凭借高超的农庄管理经验,用大批粮食换了很多法郎,开始投资起工业来。 鲁昂的纪尧姆.拉夫托家也是如此,实现了土地贵族向工业主的转变。 如是,沾着血的余粮,不但平稳了诺曼底,也平稳了巴黎。 当市政厅想方设法,保障了全巴黎城三苏一磅面包的供应后,街区公社已完全唯菲利克斯马首是瞻,并和国会、摄政府内阁割裂,很快菲利克斯便召集数位上校,自任为“巴黎国民革命军总监”,不但在城内有营地,苏瓦松营地他也根本没撤销。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8.巴结 鲁昂城马洛姆河谷的圆形大棉纺厂外,女工的寓所区内,数名纺织女工在休假期坐在图书馆的桌椅边,给各自亲朋好友写信,只有夏洛特.科黛在说,前段时间军队和骑警对农民的屠杀,你们都保持沉默吗? 烛台那边,某位女工显然害怕起来,她请求科黛别说这个话题,另外位胆气壮的则直接告诉科黛,农民囤积粮食是不对的,我们在这里每月领取的可是法郎,若是面包昂贵起来的话,我们连糊口都难,“得感谢苏里南上校的果决。”那女工说完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一道鸿沟吗?”科黛眼神发直。 “是的,工厂食堂里的面包,一法郎能买足足八个半磅,想想其他省区吧,我亲戚说,奥尔良城那边都有人活活饿死了。反正我是觉得,不卖粮食的农民也是罪人凶手,军队不镇压他们,那我们就完了。”那女工摇着头。 “原来,维尼.仲马<欧坦主教的粮食>这幕戏剧里所言的,和现实并不相通。” “科黛小姐你得多傻气,才能认为戏剧里说的是真的?那只是演otg2ntc=给观众看得,观众看得开心,演员就出了名,你看鲁昂的那个妖精般的洛洛德现在就去京城啦,真不晓得有多快乐。还有当初和洛洛德一起的艾斯丹过得也不错,有大富翁养着她,成日就关心衣衫和香粉......唉,对了科黛小姐,听说波普先生在军队里服役得也很出色,早晚得当上上尉吧,真是羡慕你们呢!” “他在信里说,要随杜穆里埃将军从安特卫普回京城。” “又要打仗了啊!” “是啊,战争一旦打起来,就没个结束的准讯。”科黛悠悠地望着信纸。 巴黎著名演员塔尔玛的豪宅里,宾客高举香槟酒杯,欢呼万岁,他们都环绕着从比利时归来的战争英雄杜穆里埃。 杜穆里埃本人则是双目炯炯,仪态威武,身后跟着不少比利时银江浙湖汉北行家,这群人负责杜穆里埃军团的补给采购,然后再让国民公会承担费用,每年三千万里弗尔,差不多有十分之一都落入将军私人腰包里,另外将军还拒绝国会用指券偿付,只能用铸币,以至于罗伯斯庇尔愤怒指责说,法国征服了比利时,可钱币却像流出的血,源源不断流淌去了安特卫普、布鲁塞尔。 https:// 在这种背景下,康庞带着三十名特派员又去比利时“找补”,可脑满肠肥的比利时军需商却被杜穆里埃保护得很好,康庞也只能把手伸向比利时的教会和百姓:他将六千万里弗尔的指券运去比利时,然后废除对教会所有的捐赠和什一税,并精准复刻法国所做的一切,没收教会和贵族的田产,强迫比利时民众接受指券,征购他们的马匹、粮食、货物,甚至连修道院内的金银器物都被熔化掉,运到巴黎去。 “只要战争进了比利时,这里的人第一个要打死的,就是我们法国人。”某位特派员在日记里如实陈述道,“我们比当初的约瑟夫皇帝还招人恨。” 宴会上,菲利克斯、丹东和前来赴宴的吉伦特党人吵作一团。 罗兰和布里索要求巴黎市长把面包限价政策现在就撤销掉,并终止对无政府暴动的纵容乃至支持。 “只要让经济自由竞争,面包问题很快就能解决。”罗兰说。 “我现在已经解决好了,罗兰先生。难道一位医生已经救活了病人,你还要把病人扔回到水里去,等着他自动痊愈?”菲利克斯叱责道。 “你这是违背古典自由经济的......” “我没功夫在这听你喋喋不休。”菲利克斯不耐烦地说,“而今杜穆里埃将军在这里——给您在革命广场上竖起的青铜像,来吧,加斯东先生。”菲利克斯立即转了话题,叫画家把设计画稿交到将军手中。 将军展开后,是赞不绝口,十分满意。 此刻,在沙发上摇着扇子的罗兰夫人明确,菲利克斯和巴黎市府在拉拢杜穆里埃将军。 “巴巴鲁,你瞧啊......”罗兰夫人此刻将扇子柄指向伴在菲利克斯身后的那位美丽小姐,说到。 端着酒杯的巴巴鲁望了下劳馥拉,她却和菲利克斯异常亲密,原本已平息的妒火又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请国会允许将康庞特派员在比利时所得的六千五百万里弗尔,拨出四千万给我为军资,我有信心直驱荷兰联省将其拿下,只要能夺得阿姆斯特丹银行积蓄,我国的任何危机都能渡过去。”这话,是杜穆里埃对布里索说的。 布里索未及回答,菲利克斯和丹东就大叫“好,将军这计划实在是高明。” 宾客们也纷纷鼓掌,全当杜穆里埃将军是个天上人般恭维。 菲利克斯很快就以巴黎市政厅名义极力邀请将军参加接下来要举办的“诺艾尔节”(原本叫国防节,但为了纪念在革命广场惨死的士兵诺艾尔,故而改名为此),而将军也表示赞同。 看着这棕色皮肤的“摩尔人”上窜下跳,和高大粗壮的香槟农民丹东挨在一起,就像是外省乡下的马戏团般 ,罗兰夫人内心的憎恶情感汹涌而起,当其他吉伦特党开始小心征询她意见时,她就公开询问说:“康庞的这笔钱绝对可以拨给军队使用,但按照程序,它首先得是国会的钱,然后再由国会授权杜穆里埃将军使用。” “夫人,夫人。”菲利克斯难得恭敬地捧过劳馥拉手里的玫瑰,将花瓣洒在罗兰夫人漂亮的鞋下,“现在正值非常时期,比利时边境已聚集了七万奥地利军队,在荷兰集结的有三万英国—巴达维亚联军,莱茵河中游上游差不多有十二万奥军普军外加德意志邦国军,比利牛斯山有五万西班牙军,阿尔卑斯山又有皮埃蒙特和奥地利联军四万五千,我来算算,算算啊,三十多万外国侵略军,这可比上一次普奥联军声势大得多,因为英国出手了,卑劣的迦太基城邦花了几千万英镑来雇佣这群侵略者,他们钱袋子越鼓,手里的屠刀就越锋利。” 宾客无不色变。 “故而杜穆里埃将军要对荷兰采取闪击战术,速度一定要快,趁着其他战线的侵略军还未集结,先把荷兰联省给踏平。”菲利克斯接着解释说,杜穆里埃将军也颔首,“康庞特派员得到的几千万里弗尔就不用送回国会审核,而是该直接在安特卫普交接给将军,当作军饷,兵贵神速啊!”菲利克斯的话很诚恳,但他很快就又转了下,“我相信啊,罗兰部长是能理解的,希望您作为名贤内助,多多通融才是。”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9.总防御委员会 罗兰夫人墨黑的秀发下,稍微有些大的嘴唇翘起,她似乎是经过思索,也诚恳地回答说:“国难当头,国会里的山岳派、平原派还是吉伦特派都该联手起来,对抗外来侵略者才是。” “夫人果然深明大义!”菲利克斯和宾客们都赞不绝口。 “这样吧,现在该让国民公会组建个‘总防御委员会’来指导战争,审核军费也在其中。”罗兰夫人就这样大言不惭地对国政发号施令,后来可能她也觉得言语有失,就轻咳两声,旁边的蒲佐立即站出来,代替她说出余下的决定,“直接让这个委员会派遣名成员,去比利时与康庞交接下手续,便不会解送到国会里来,杜穆里埃将军便能立刻征用四千万里弗尔,北上荷兰。” “太好了。”当大家都喝彩时,杜穆里埃将军也微笑着走到中间,挽起起身的罗兰夫人,另外只手则牵住菲利克斯,又把他俩的手给握住,“全法兰西就该像这样,精诚团结起来。” 菲利克斯对罗兰夫人微笑,捏着她的手,暗中还加大了力度。 罗兰夫人稍微有些尴尬,但也不便抽出。otg2ntc= 杜穆里埃将军则豪爽大笑不已。 但女人总有女人尖酸刻薄反攻的手段,罗兰夫人下面这段揶揄菲利克斯的言语,无疑于攻坚沃邦要塞的先锋连队,踩上了个巨型地雷,一下子血肉被炸得满天飞洒,“我身后的那位英俊有为青年,市长阁下您应该认得。” “巴巴鲁嘛,虽然曾有些有小过节,但我早已释怀。” 可谁想罗兰夫人将脸凑近了菲利克斯,低声说:“他很爱慕你身后的那位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你该成全这对。”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几乎就要被菲利克斯给捏变形! “请松手,市长阁下。”夫人的脸都要疼得扭曲了。江浙湖汉北 可菲利克斯脸则像钢铁般严峻,一言不发。 “你居然,你居然这样对待名上流的女士!”巴巴鲁和蒲佐全都义愤填膺,其余吉伦特党人也大骂起来。 在巴巴鲁几乎要拔出手枪来后,菲利克斯才表示了和平,他将手松开,并伸出五个指头,向后退了两步。 罗兰夫人的发髻都松垮下来,捂着红肿的手,对菲利克斯怒目而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粗鲁无礼的男子!” “在我们香槟阿尔西乡下,男的打起多嘴多舌的婆娘来可比这个厉害多了,不管是不是夫妻。”丹东嚷道。 劳馥拉则立即挽住师父的手,对吉伦特党人表示歉意。 “这就是山岳派的诚意?”罗兰夫人倔强地继续嘲笑。 “我们只谈救国的话题,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希望这位上流女士适可而止,要是在凡尔登要塞,我能把你送上断头机。” “你这个屠夫。”布里索恨恨地斥责道。 可菲利克斯和丹东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径自扬长而去。 宴会结束后,回到内政部官邸的罗兰夫人接连扔掉了四个瓷瓶,一群吉伦特党人都围着她,声讨菲利克斯。 罗兰夫人忍不住哭起来,她双手捂脸,声音断断续续,称自己三十七年生涯从未遭受过这样的耻辱,“我只是想帮我最亲爱的巴巴鲁成就个好姻缘,怎么啦?菲利克斯.高丹简直是面目可憎的暴君,是怪物,他凭什么左右一名花季少女的情爱和婚姻......这共和国还有没有法律可言?他简直就是丹东、罗伯斯庇尔和马拉的结合体!” “总防御委员会把丹东和罗伯斯庇尔都吸纳进去,让丹东去当审核军费的特派员,再让罗伯斯庇尔缠住杜穆里埃,总之别让杜穆里埃闪击荷兰成功,不然我们就没法控制军队了。”蒲佐提议。 “有谁能替代杜穆里埃吗?” “库斯丁可以,或者我们重新启用赋闲在家的罗尚博元帅也行。杜穆里埃这人野心太大,一点都不懂得感恩效忠。” “这样做太激进了。”罗兰先生反对蒲佐的行径,“这种军国大事,可不能如此儿戏。” 但很快他就察觉,妻子用可怕的眼神透过指缝盯住他。 罗兰先生顿时打了个寒噤...... 次日,罗兰夫人的父亲格拉西尔.菲利普得知宴会上发生不愉快冲突,就通过朱斯蒂娜夫人居中,前来内政部官邸拜访,希望女儿女婿能和菲利克斯握手言和。 老人家也踩了颗大地雷,被女儿变相驱赶了出去。 随即,国民公会果然成立了“总防御委员会”来,丹东和罗伯斯庇尔也都名列其中,随后丹东真的被推选为审核员,马上要和杜穆里埃一道赶赴比利时,审核调拨康庞的资金。 “这样我就被动了!”在国会事务结束后,来到市长官邸的丹东一屁股坐在菲利克斯对面就叫起来,“谁都知道杜穆里埃在比利时手脚不干净,财务审核的漏洞极大,我要出于战局考虑,替他隐瞒的话,吉伦特党人会借机做我的文章,假若我认真审核,那会激得杜穆里埃将军生变,对战局非常不利啊!” “杜穆里埃如今这样骄 横,你怎么认真审核?若是你公事公办,吉伦特党人就会趁机置你于死地,还可借机拉拢收买杜穆里埃。”菲利克斯分析说。 “混蛋,这个女妖喀尔刻,想真的把我变成头待宰的猪。”丹东骂起了罗兰夫人。 “别慌,我和所有国民革命军就是你的后盾,怕什么!很快罗兰夫人就会知道,在人民和军队的愤怒前,她就是颗微不足道的烟灰罢了。这危机,未尝不是我们铲除吉伦特党的良机。” “只要你说句话......”丹东当即挽起衣袖站起来。 “罗兰夫人自认为将杜穆里埃和我们耍弄在鼓掌间,但其实杜穆里埃这样的人物,绝不愿意充当山岳党和吉伦特党的仲裁者的,他想做的是依靠武力,同时压制住两党。”菲利克斯判断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夜色涌起,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罗亚尔宫的摄政府后院,穿着严实斗篷的杜穆里埃,走了进去。 “现在国家,内忧外患,百姓懵懂无知,议员们为了蜗角蝇头内讧不休,能救国的,就只有我们法兰西的军人!”密室中,摄政平等.菲利普有些发抖,对着正慷慨陈言的杜穆里埃,身边只有他心腹秘书德.拉克洛。 接着杜穆里埃继续说道:“什么山岳党,什么平原沼泽派,又什么吉伦特党人?他们和聒噪无能只会拖后腿的国民公会,就该统统驱散掉,由阁下你来当王,我来当护国公兼布拉邦特公爵(比利时),您的儿子路易.菲利普当王储,在法国建起国王和军队的纯良铁血统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0.影子人 “啊这!”摄政平等害怕逡巡,但同时还有些小激动。 说实话他满足于当个橡皮图章,可如今国民公会已把国家转换为了共和政体,他能不能过渡为未来的总统还两说呢,因摄政还是依附君主制才存在的。 杜穆里埃将军看摄政胆小畏缩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两下,说你怕什么? “我没怕任何东西。”平等.菲利普喊出来。 “摄政阁下请你注意,现在国会里哪个党派得势你都不会好过,他们只是把你当作‘红帽菲利普’来看,我准备在比利时独立建党,参与这个党的都是比利时和荷兰的产业主和政治家,这个党将不依附于任何法国政治派别,只为我所用,只要我吞并荷兰,就把比利时与荷兰合二为一,恢复尼德兰时的疆域,到时我将你扶持上王位,我本人则在尼德兰充当法兰西的屏障,如何?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今路易.菲利普的军团驻扎在洛林高原的要塞里,杜穆里埃要求otg2ntc=平等保密,他会和这支军团联络,一并起事。 等到杜穆里埃离开后,平等只觉得浑身时而寒冷时而燥热,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 “阁下,您忘记吕内克将军的遭遇吗?”德.拉克洛小心翼翼地规劝说。 “可是帮杜穆里埃成功后,我就是法兰西正牌国王了。” “杜穆里埃将军的策略注定成功不了的,而今内有猛烈如火的革命形势,外有几十万外国干涉军,谁都不把他当自己人,他处在夹缝当中,如何能成功?”拉克洛倒是很清醒。 平等.菲利普苦恼地想了又想,就问拉克洛道,这事情要不要放在江浙湖汉北部长会议上讨论下? “您疯了......现在无论部长会议,还是市政厅,还是国民公会,都巴不得抓住您和杜穆里埃将军的把柄做文章呢......” “我总得找个栖身保命的洞穴啊。”平等话说到这,居然有些凄凉的味道。 拉克洛沉思会儿,就说这三者间,也就高丹和丹东能依仗了。 “你去找他吧。” 结果就在拉克洛夤夜造访市长官邸的次日,罗兰夫人在沙龙上,吉伦特党里的年轻人迪科和丰弗雷德突然急匆匆赶到,说: “不好,我得到家乡的消息,美洲的友谊公司停止向我们党派在佛罗里达种植园的贷款。” “他们想要做什么!?”夫人有些惊愕。 须知道吉伦特党内部是有分工的,布里索、韦尼奥、加代、罗兰是负责当前台政客的,蒲佐和巴巴鲁一文一武担当的是打手,而迪科这些富二代更多的则是当钱袋子。 吉伦特党主要的活动资金,便是波尔多省的船主、种植园主提供的。 安的列斯群岛的黑奴暴动后,许多种植园主迁徙去了相对安全的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可在那里无论是土地规划还是资金、奴隶的支持,都得依仗友谊公司。 “友谊公司幕后老板就是菲利克斯,他这是真的要翻脸。”罗兰夫人想起来了。 “当初诓骗人去美洲,现在却要翻脸,太卑鄙了!”巴巴鲁咬牙切齿。 就在大家议论不决时,一张纸条被递送到夫人手里,夫人一瞧,赶紧将其合上,眼睛还四下搜寻,意思是谁是这纸条的主人? 人群内,一位红色头发的丑陋男人慢吞吞走出来,说是我。 罗兰夫人打量了半天,甚至包括布里索和韦尼奥,也一时半会想不起这男人是谁,他为何会在沙龙当中,先前似乎都没看到过此君。 “我是来自南特城的前立法会议议员,现在于罗兰先生的内政部任职,我叫约瑟夫.富歇。”那男子冷冰冰地回答。 “富歇......”大家很难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 倒是迪科和丰弗雷德,和富歇相熟稔,就说他家庭出身海员,曾在我父亲公司内帮过手,富歇本人又曾是教士和教师,有文化有头脑,他始终都在吉伦特党,都在夫人您的沙龙里啊。 “这......”罗兰夫人和在场的党魁,着实想不起来还有这么号人物存在。 可富歇接着就把自己曾在立法会议上的席位号码给报出来,然后又历数他参加罗兰夫人沙龙的时间、地点,让人惊叹的是,居然丝毫无差! 这个人,每次都在沙龙里,可几乎就像是隐形一般,他这种能力到底是怎么造就的呢? “我同时还是雅各宾俱乐部通讯委员会现任的一员。”富歇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是是是,好像确实有这个名字。”在场的俱乐部分子卢韦说到。 “富歇......好像你是内政部人事司办公室里的。”此刻佩蒂翁疑疑惑惑地也想起来,他曾到过内政部官邸,看到过富歇在内里办事。 先前巴黎普选时,佩蒂翁压根没得到足够选票,未能作为巴黎代表入席国民公会,为此他和挚友罗伯斯庇尔关系破裂了,两人的政治理念早在先前就渐行渐远,罗氏而今也有一批追随者为他提供资金,比如杜 波莱木匠,比如拉鲁克瓦夫人......佩蒂翁改弦更张,投入到吉伦特党之中。 “你这情报确切吗?” 富歇就说:“我认为是确切的,我曾和罗伯斯庇尔家交好,而罗氏而今的资助者拉鲁克瓦夫人是法兰西喜剧院的名演员,现在罗氏的弟弟奥古斯坦从家乡来,也住在拉鲁克瓦夫人家宅里,而最近最得菲利克斯宠爱的女记者劳馥拉.赫尔维修斯正在为诺艾尔节撰写剧本,然后菲利克斯麾下的两位女伶都在争剧本里的角色,一位是来自鲁昂的洛洛德,一位则是圣勒男爵夫人。听说给菲利克斯办事的莱昂.杜.帕雷捧洛洛德,菲利克斯的妻子和舅哥子也钟意洛洛德,但菲利克斯在巴黎的狐朋狗友则更喜欢圣勒男爵夫人。前段时间圣勒男爵夫人想找拉鲁克瓦夫人当援手,经常来她家里做客,也和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结识。圣勒男爵夫人透露过,菲利克斯一直在她寓所里呆着,和杜穆里埃将军和摄政的人,密谋黑会。” “还有其他的佐证吗?”夫人谨慎地问。 富歇就说,我和莱昂.杜.帕雷也认得,帕雷有次在饮酒时也埋怨,说他这些年替菲利克斯、丹东像狗那般地奔走,给他俩赚了不下百万里弗尔,他本人也想安定下来,和洛洛德结婚,可菲利克斯却说,洛洛德是我花了二十万里弗尔捧出来的角,她还没在巴黎打出名气来你就想要娶她,那我钱岂不是打了水漂?等你凑够给她“赎身”的钱再说吧! “哦......”罗兰夫人若有所悟。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1.市长的家访 于是怨恨的帕雷在酒后,告诉富歇,“我还必须要煎熬下去,菲利克斯.高丹最近要求我跟着丹东先生,去比利时,当杜穆里埃将军账务的审核员......说只要把这差事做好,将来菲利克斯前途无法限量,我也鸡犬升天,别说二十万里弗尔......” “帕雷就是菲利克斯用女色和金钱控制的傀儡,对吧。”罗兰夫人说起这个来,带着些鄙夷,菲利克斯这样的虫豸可不就是依仗这些东西? 富歇说是的,别看帕雷素日里鲜衣怒马,出手阔绰,可经常看到他被债主纠缠,菲利克斯应该时不时扔给他几千里弗尔的经费,随手就花销掉了,一个月里除去办事的几天外,其余日子活得就像个乞丐。 “唔......”罗兰夫人对这些情报很是感到满意。 十月二十八日,巴黎庆祝革命军国防的“诺艾尔节”,盛大开幕了。 前一天,巴黎的鲁斯塔罗市长微服,来到沙滩广场码头处的杜尼otg2ntc=盖大街,访问了热心女市民皮埃蕾塔的家庭。 杜尼盖街是巴黎市政厅四周老街里最曲折也是最阴暗的一条,这条街的街头是接在警察总署后院几个小花园的,其巷尾和马多瓦街连着,相连处是个拐角,侧边的老墙还是路易十四时代的遗物,为了防止路人和马车拐弯跌倒倾覆,安装了个回转栏,但即便如此,杜尼盖街和巴黎其他老街一样,昏暗狭窄,和后代吹嘘巴黎自古就是如何繁华的史学家文字完全不同,杜尼盖大街最阔处也不过五尺,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骑楼屋檐,只要一下雨,街道就涨起黑乎乎的泥水,把家家户户堆放在门口的垃圾给冲入塞纳河,哪怕于六月最晴朗的天气里,阳光烈的就像明亮的刀刃片似的,也劈不开街道的潮湿阴霾,傍晚五点钟时街道的家家户户都得点灯,人行走其间,宛若走在地窖里。 皮埃蕾塔家的就在这里,失修的窗户用粗大的铁条支撑着,房屋里面的护壁板和壁纸全都发霉脱落,她年老失明的母亲,满头白发,坐在门口对着炉子的矮凳上,正慢慢地用勺子搅拌一锅她能筹办到的最好汤水,面包屑,碎蔬菜,还有些腌肉,加了些黄油和牛奶,荤素混合热腾腾的,而皮埃蕾塔完全和在街头时不同,她的头发梳拢起来,蒙着软帽,正在家中的餐桌上盖上面绿色咔叽布,看起来倒真像个普通的邻家姑娘。 市长不动声色地挨进来,皮埃蕾塔一见到他,眼睛就更亮了,她想上前欢迎,但又看到自己手上沾了些油污,就赶紧在围裙上擦拭两下。 “何必见外呢,大娘,皮埃蕾塔。”菲利克斯不以为意。 然后他就坐下来,喝着汤,和相依为命的母女俩拉着家常,他只江浙湖汉北问了三个问题: https:// “皮埃蕾塔现在该不该找个更稳定收入更高的工作呢?” “你是说比布克斯区马上要办起来的棉纺织厂对吧......” “是啊,一切按照我家乡马洛姆的模式来,马上战争还得打下去啊,男丁都是要上战场的,留在后方的女工就是稀缺劳力,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企业主是肯定要涨工资的。” “好哇,我在家中织过布换钱,也在剧院卖过零食小玩意儿,如果能进厂,有每年一千里弗尔的薪资就太满足了。” 市长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比布克斯区新盖了工人公寓,廉价提供食宿,就说皮埃蕾塔该和大娘离开这条老街,这里对身体健康太不好了。 “可这里是巴黎最中心的地区啦。”大娘叹息着说,然后拍打菲利克斯的胳膊,示意让他多喝些汤。 “房屋不还依旧是你娘俩的?”菲利克斯笑起来,热情解释说,“将来老城改造,西岱岛、市政厅周围是首要的地点,以后市中心就别太密集地住人,老街巷子都该拆除掉,取代的是宽阔的街道、广场和花园,到时房屋拆除时补贴给你们一笔钱,你们添置些好的家具,移去比布克斯区居住,能用自来清水,靠近商铺和工厂,不是很好吗?” “贵族老爷们能这样好......”大娘不太敢相信。 “现在没有贵族了,是共和国啦,早就告诉你了母亲,共和国就是市长干啥事都得保障百姓的幸福叻!”皮埃蕾塔立即替菲利克斯解释说。 第三个问题,是关乎女鼓手私人问题的,她也二十来岁了,市长就问婚姻呢! 皮埃蕾塔慌张起来,就说:“唉,俺们家就是这样卑微哩,早些年俺还有过幻想,要是能嫁给个体面些的政府雇员就好了,或者是郊区某个看中俺的富农儿子,嘿嘿。”说到这,女鼓手居然有了姑娘特有的羞涩,起身坐在矮凳上,背对着菲利克斯,拨弄着炉子里的余火,“现在俺早就明白哩,俺以后当纺织工,最好能找个会摆弄机器的男工......” “那好啊,对了,特鲁朵、马库斯他们的列日志愿团应该已经去萨克森了。” 皮埃蕾塔抬起被炉火照得红红的脸,有些惆怅,那些在巴黎和无套裤汉们并肩战斗,参加汹涌澎湃革命的时光,让她沉醉,她也清楚,只有动荡甚至 有些荒唐的革命,才能让她这样阶层的人,有在历史上闪耀那么一次的机会。 然而革命最初因面包和蔬菜而起,最终还是要沉寂到面包和蔬菜里去。 看着炉中的火焰慢慢熄灭,皮埃蕾塔似乎也领悟了,“市长唉,只要哪天您还需要俺们拿起枪,只需要敲响警钟就行叻。” 说完,女鼓手看着墙上挂着的崭新猎枪,那是特鲁朵赠给她的,自豪地笑起来。 “你现在要做的,是多读写。”菲利克斯留给她一部简易的辞典,外加本地图册。 诺艾尔节到来了,巴黎市政厅前的沙滩广场上人山人海,三色旗挥动着,还放飞了漂亮的热气球,革命军士兵和街区代表的游行方阵里高举着诺艾尔、杜穆里埃、鲁斯塔罗的画像,绕着检阅台而行,杜穆里埃将军和市长肩并肩,号召所有人要向为革命牺牲的士兵诺艾尔学习,而新下水的一艘新战列舰,经海军办事处蒙日先生的批准,也会被命名为“诺艾尔号”。 检阅台前,排满了瓦尔密、凡尔登和热马普等战役里,缴获的普鲁士和奥地利军队的步枪和大炮,还有战旗,普军是枪柄枪托被漆成红色的波茨坦步枪,奥地利则是漆成灰色的斯太尔步枪,而大炮马上则会被熔化,做成诺艾尔、杜穆里埃和贞德的铜像,来鼓舞全军斗志。 “革命军士兵们,法律已允许你们退役,可祖国的呼声却不允许你们这样做!”菲利克斯大呼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2.《沙威先生和沙威太太》 当诺艾尔节的检阅和游行结束后,市民们和革命军士兵代表们说唱欢笑,头戴形形色色的帽子和树枝,涌向塔尔玛先生新建起来的弗朗克尼剧院,这是巴黎革命时代里最先兴起的新地标,塔尔玛为了更好庆祝这个节日,清晨时就让人把铁栅门给锁起来,待到时间到了才把票全数免费供出,“这场是义演”。 大大的画着洛洛德的海报也被搬了出来,最终这个角色还是花落于她,圣勒男爵夫人据说伤心地一整天吃不下去饭,足足向金主索要了五千里弗尔才算是消气。 黑洞洞门廊另外边,则张贴着剧作者的名字(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女公民),还有本剧的名字《沙威先生和沙威太太》。 剧场之中,狭窄的支柱,高挂着的油灯,布景的工人们拽动着绳索,头戴软帽的后台监督走来走去,涂着白粉和油粉的男女演员,随便坐着或站着的龙套,还有非常神奇的,“宫殿”、“街道”的内幕背景模型,专门的包厢内,劳馥拉精心为自己梳洗了番,她母亲朱斯蒂娜夫人也亲自到来为她打气喝彩。 一切都是是买来卖去的,女演员间的竞争是这样,剧本其实也是这样,革命之后都是商品,被人们挑来捡去,行情好坏全看瞬息万变的潮流,劳馥拉这个剧本的定位便是“讽刺革命党内一些人和事”,希望引起疗救的注意。 “实际上,我和菲利都为你的剧作雇佣了鼓掌队。”朱斯蒂娜微otg2ntc=笑着摸着女儿的头发。 “妈妈。”劳馥拉嗔怪着,她意思是完全不要这样,即使此次遭遇挫折,她也完全不会气馁。 所谓鼓掌队,全是群底层市民,也就是无套裤汉,他们帽子和衣服破烂,露出经纬烂线,人人一副囚犯面目,脸色青不青黄不黄,乌七八糟,形容憔悴,眼神凶狠但又狂热,这群人白天在街上闲晃,兜售十个苏的“纯金首饰”,晚上时就受雇在剧院的头两排黑影内啪啪啪地起哄拍手,喝正彩,也可能喝倒彩,当然能在最近距离看到舞台上女演员们狂舞的白嫩大腿,对他们而言也是道可望不可即的华美餐点。 待到观众们都入席后,舞台拉开了帷幕。 沙威先生登场了,他的身份是个布尔乔亚,是个哲学家,也是国家部门里的官员,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救国”。 “嗨,你真是的。”当有人喊他“沙威部长”时,他就不太高兴江浙湖汉北,“为什么一定要加个‘部长’呢?现在自由了,平等了,叫我沙威就行。” https:// 然后沙威先生就戴上帽子,说“我们改日再谈好不好?救国啊救国,有多少救国的工作在等着我去做,我倒想和你畅快地谈一谈......但你看下午国防委员会还有个会......夜晚七点钟军队的军需工作也有会。”说完,他就急匆匆登上辆轻便的敞篷马车,铃铛叮叮,闪电般在街上跑。 “真的是要命,布拉邦特革命者新成立个‘民权党’,连续来了三封信叫我去一趟,那个党没领导可怎么行呢?但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一切为了救国。”沙威先生不住地抱怨着,“我恨不得取消睡觉,恨不得每天不止二十四小时,救国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他跳下马车,来到“国防委员会”的会场入口,几位正在那里焦急地等着他,当塔尔玛扮演的“沙威部长”下了马车,提着他那根乌油油的手杖,胳膊夹着个公文包,四平八稳地庄严迈着没有扣子的皮鞋时,所有观众都笑起来,他们一看到这形象,便能明白“沙威”的原型是谁了。 六号包厢里,被邀请来看戏的罗兰先生和夫人,嘴角都抽搐起来。 沙威部长一来到会场,就客气地在个角落里坐下,当其他人正准备开会时,沙威忽然站起来,用威严的语调说:“正值救国时刻,时间是多么宝贵!请允许我只在这里呆上五分钟,我接下来还有三四个会要参加,轮值主席先生,请您的发言尽量简短。” 结果主席在台上说,沙威部长在下面坐着,就皱着眉,不住地打着火镰,叼着烟斗,噼啪噼啪个不绝,又掏出怀表不耐烦地看时间,有意露出婚戒来,大约还没到三分钟,他就站起来挥挥手,“好了好了,虽然轮值主席还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下面我还有别的重要救国会议要参加,请允许我发表点意见。” 于是委员会的人们只能鼓掌,沙威部长不客气地登台,说:“我的意见很简单,就两点。第一点,正值救国时刻,所有的人都不能怠工,都要认认真真地履行职责;但还有一点你们时时刻刻都别忘记,那便是所有工作都必须要有个领导中心,你们啊,热情是有的,但是经验还不足,常常会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要是没有领导来提点,犯的错就无法收拾。”说完,沙威部长巡视四下,微笑一下,说:“我说的很坦白,很不客气,但正值救国时刻,我相信你们是能理解的,那好,抱歉的很,我要先走一步。” 说完,他又戴上帽子,夹起公文包,提起手杖,临走前将轮值主席拽在一侧,说:“救国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唔,在军队招募上.. ....”可还没等主席说出什么来,沙威部长就看看怀表说“来不及了,我得去参加财务委员会的报告,这样你有任何困难,去我家宅去和我夫人商量,我夫人对什么事务都不算陌生,她是能理好个国家的。” 包厢里,罗兰夫人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这小贱婢子,跟着菲利克斯,也学会如此刁钻刻薄,穷形尽相。” 接下来,在财务委员会上,沙威先生还没坐下来超两分钟,就不高兴地拍着巴掌,要求尽快发言,好让自己尽快去参加下场会议,“救国时刻,多少会议要等我去主持参加......对救国时期的财务,我的意见就两点,财务人员们整顿经济,做了很多工作,但还远远不到懈怠的时候......第二点,财务工作必须要有个领导中心......” 很快,布景到了夜晚,在沙威部长的官邸里,许多部长和议员齐聚一堂,洛洛德扮演的沙威太太春色撩人、粉面含威,她要求所有部长每日早晚都来她这里用膳,然后所有人就开酒、饮酒、吃菜,热闹极了,可丝毫也没认真讨论什么真的国家事务。 “这就是沙龙、黑会!”鼓掌队里有人喊到。 观众们也纷纷响应。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3.闪击的破产 沙威部长喝了三杯波尔多红酒,就对个蓄着胡子的议员说不能再喝了,“正值救国时刻,明天还有多少会议等着我去参加呢,上次和你喝多酒,我在去国债募捐会时足足迟到了三刻钟,气得我的太太说要去你宅邸里找你算账呢!” 然后在舞台上,观众们看到沙威部长不停地坐着敞篷马车,穿梭各种会议,国民公会委员会,巴黎市各俱乐部,各市民团体,政府部长会......他每次都赶时间,每次都要抢先发言,每次发言就是两点,一点是“救国时刻,绝不能怠工”,第二点就是“救国时刻,绝对要个领导中心。” 观众们会心大笑起来: 每天沙威部长夹着公文包和手杖,串在各个会议里时,沙威太太就在自家沙龙里和位叫巴尔多德的年轻人幽会。 这会儿六号包厢里,罗兰先生脸色铁青,嘴里咕噜着些不清不楚的话,站起来,夹好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和手杖,瞪了妻子眼,又瞪了坐在妻子两边的巴巴鲁和蒲佐,然后扭头就走,他实在是不堪忍受了...... “沙威部长又出去了?”巴尔多德亲吻了沙威太太,问到。otg2ntc= “哎呦你不知道他工作有多少,连用餐的时间都没有。”沙威太太诉苦说。 “那不能让沙威部长只专门负责一项工作吗?”巴尔多德问。 “正值救国时刻,许多工作都离不开他的领导呢。再说,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吗?”说着,在观众的起哄声里,巴尔多德和沙威太太吻在了一起...... 沙威部长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因为他得知,巴黎市政厅组织起个志愿兵军团要赶赴前线,竟然没找他去发言演说,沙威便把这个军团委员会里的负责人:两位年轻的上尉给喊到自家官邸中,暴跳如雷,指着他俩说: “你们委员会名单里为什么没有我?”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你又不上前线。”一位上尉毫不客气地回答。 “没,没了我的领导,怎么能保证在救国时刻,你们的委员会里不会混入奸细。” “大家都是爱国的公民,愿为共和国流血牺牲。”另外位上尉说。 “我可不管,要是你们的工作出现了任何无法收拾的失误......你们得写一封书面保证交给我......否则你们便是非法团体!” 恰好在这时,又有两名“巴黎革命妇女协会”的女性成员来到,对两上尉说:“军团已经出发了,你们为何还不走?” “你们又是什么组织?”沙威劈头就问两个姑娘。 等到她俩报出名目后,沙威就发了脾气,“这个组织我怎么不知道,为何不告诉我,正值救国时刻,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因为我们找你时你去别的地方开会。”两个姑娘清脆地回答。 “那我的太太呢?” “您太太正在和巴尔多德接吻。” 不仅台上演员笑起来,观众们也哄堂大笑。 气得沙威先生手里的烟斗都在抖:“不通知我,不接受我的领导,这国还怎么救?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组织是什么背景?是谁指使你们的?” 舞台幕后,隆隆的炮声和歌声响起,一位小报童挥动报纸跑上来,大喊:“反革命的欧陆君主国联军再度攻打来,我们的祖国处于危难之中,爱国的公民们,行动起来!” “部长阁下,奥地利的侵略者已攻打到了布拉邦特,他们还有英镑的资助,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办?”一名上尉带着嘲讽,大声询问沙威部长。 可沙威部长却一下子瞠目结舌,在四位青年的逼视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说些“救国时刻”、“就两点,一点是不能怠工......”的胡言乱语。 “得了吧,滚开吧,你这先生!”在热烈的掌声里,两名义勇军上尉轻蔑地推开了沙威部长。 “你......你怎么敢这样......你们这些个青年......混蛋啊!”沙威部长倒在地上,还在那里骂街。 可两男两女四位青年根本不理他,而是高唱着激昂的《鲁昂曲》,手挽着手,昂首挺胸,向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毅然前进...... “太恶毒了,这是对爱国者含沙射影的攻击!”据说事后,罗兰夫人气得几乎要发狂。 可在市长官邸,得意洋洋的菲利克斯办了大餐,和妻子一道招待了小心腹劳馥拉,朱斯蒂娜夫人,还有洛洛德、塔尔玛先生,及所有剧团的成员。 “希望国家少些像沙威部长和沙威太太这样的货色。”菲利克斯端起酒杯,祝告说到。 《沙威先生和沙威太太》的公演获得极大成功,它作为部政治讽刺剧,狠狠打击了吉伦特党人的威信,气得罗兰夫妻多日没法下咽,而原本每日早晨,内阁部长们都要前来罗兰夫人的餐室用餐的,自从这幕剧上演后,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前来了。 但麻烦事是接踵而来:杜穆里埃将军回到比利时后,突然强制性驱 散了军团内的志愿兵,大约有两万多,理由是这群义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不接受严酷训练,且个个都好吃懒做,于是杜穆里埃手里的军队,一下子就只剩六万人。 而反法联军光是在荷兰比利时一线,就云集了差不多十五万大军。 杜穆里埃却好像全然不当作回事,他的目标就一个,尽快把康庞搜刮的钱弄到手,然后火速向荷兰的阿姆斯特丹进军。 身为国民公会审核员的乔治.丹东火速赶到布鲁塞尔,和康庞对接,并要求把四千万里弗尔的军费尽快就地给杜穆里埃。 但康庞却认为如果这样,那他辛辛苦苦弄到的六千多万里弗尔一下子就散去大半,还靠什么向国会表功呢?于是坚决要求把账目算清楚,才能给钱。 丹东和康庞大吵起来,官司打回到了巴黎,国民公会和其组建的“总防御委员会”也是焦头烂额,皮球很快就踢到摄政府内阁中,摄政平等也是急得直跳脚,说别再耽误了,否则最好进兵荷兰的机会就眼睁睁丧失掉了,于是平等就找到内阁实际首相罗兰.拉普拉蒂尔,但罗兰部长这段时间却为家中情事而苦恼,他首次和蒲佐大吵,即便蒲佐剖明自己对罗兰夫人只有纯洁的爱慕之心,对国政也是六神无主。 私下地有人直接就用“沙威部长”的绰号来称呼他。 杜穆里埃对荷兰的“闪击”计划,变成了绵绵的淫雨。 倒是巴黎市政厅军需司长克朗塞,来到了国民公会,提出个宏伟的救国计划: “而今法国军队分为两部分,穿着白衣的正规军,也叫‘白呆子’;还有穿着蓝衣的革命志愿军,也叫‘矢车菊’——要尽快把两支部队整编混合,另外得在全国进行大征兵。”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4.大混编 克朗塞愤怒地指着杜穆里埃将军在比利时纵容军需商的盗窃活动,使得广大士兵吃不饱穿不暖的行径,他怒斥:“法兰西国民革命军在瓦尔密—凡尔登战役时一度达到五万人数,可在我的全力保障下却没发生任何饥饿,事实证明,只要军队长官无私心,军需工作就能做得好。现在杜穆里埃的强盗行为,让北方集团军里越来越多的志愿兵按照法律赋予的权利归乡了,可杜穆里埃却喋喋不休地指责志愿兵。法军曾一度达到四十万之众,而今只剩二十二万,除掉布置在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防线,及海滨守备队伍,我们在比利时、莱茵河战线上对侵略联军人数上处于可怕的劣势。” 接着克朗塞正式递交《法兰西军队混编法》草案,他称法军现在最大的弊端,便是不同编制和不同章程的正规军和志愿军并存,互相掣肘,该用一种全国性的体制将其合编,克朗塞按照卡尔诺的提议:“最简捷的办法,是将两个营的志愿军队伍和一个营的正规军合编,建成个‘半旅’(其实就是原来的团),而后两个步兵的半旅,加上两个骑兵团,再加上一支炮兵连队,组成个能独立战斗的师,若干个师构成个方面军,全法该建起十二个或十四个方面军,军队总人数该达到六十万到八十万......由国民公会的总防御委员会下达法令,在全法八十三个省区征召三十万兵员,这绝不能遭到人为阻碍,在所有适龄的男性公民面前,只有两条路能选择,要么入伍,要么交出军役费来,这是个长期的基本原则......对正规军的补充,各地的国民自卫军和志愿军要首要考虑,但公民必须不间断地予以补足,他们可以投票选择他们认为最好的补足方式,但不能拒绝补足。” 对此,圣茹斯特表示热烈赞同并加以补充,他说:“在这样的混编法下,志愿义勇兵能将其爱国热忱和公民责任感传给正规军,而正规军则能把自己的经验、纪律和战斗技术传给义勇兵。另外,鲁斯塔罗市长在瓦尔密战役时推行的公选军官制必须得以保存,没人比士兵自己更了解哪些人胜任军官而哪些人不胜任,因为战场上军官的表现和整个团队生死攸关,真正合适的军官是值得士兵信任和托付性命的。列兵能直接推选下士,军官团里只保留三分之一凭借资历者,其余三分之二全由士兵委员会投票公选。” 说着,圣茹斯特疾呼:“你们不能指望士兵的数量和纪律来打胜仗,因为这些普鲁士、奥地利和英国的军队也有,只有法兰西革命和共和精神在军队里得到发扬,我们的军队才能获得胜利!共和国的统一,要求军队的统一,因为祖国只有一颗心脏!” 于是克朗塞又向国民公会提出制订《混编章程》的最合适人选:巴黎国民革命军司令部里的雷米萨.拉夫托少校。 对此吉伦特党激烈反对,可山岳党和相当部分的平原派认知到非otg2ntc=若此不能救法国。 当晚,罗兰夫人在自家筵席上招待了陆军部长赛尔文。 这次的宴会气氛非常沉闷,曼侬.罗兰再也没有当初能言善辩、顾盼生辉的状态了,她只是不断地在要求赛尔文,必须抗拒住山岳党关于军役的提案。 “尊敬的夫人,理由是什么?” “部长阁下这还用说,一旦军队合编,有毒的激进思想将像熔炉里蔓延的火焰,荼毒整支军队。听说罗伯斯庇尔还在主张‘无套裤汉去当兵,金套裤的来交钱’,这其实就是对私有财产变相地侵犯,一种无套裤汉的专制就会借着自由的名义,夺取法国的最高权力。”罗兰夫人哀伤地回答。 赛尔文放下餐叉,沉默会儿,然后他说:“没办法啊夫人,当初江浙湖汉北路易十六何曾不想把革命给消弭掉?但事态的发展是混沌不可知的,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以我的看法,你们吉伦特党人都是正统的共和派,但也必须要看到,正是因你们尊重法律热爱自由,所以在群氓的眼里,你们和先前那群立宪党并没有什么区别,做任何事都是被逼迫的。你们所拥护的共和制度是好的,可底层群氓却认为你们吉伦特党没能力去维护好他。”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但是群氓,巴黎的无套裤汉们,他们比起我们来更没有管理公务的知识和能力。”罗兰夫人反驳道。 赛尔文摇摇头,接下来他说的话,让罗兰夫人的心底发寒:“这就是他们拥戴菲利克斯、马拉、丹东,还有国会里山岳党的原因了。对法国来说,旧的革命在制宪会议解散时就已终结了,新的革命最大的特征便是要底层群氓起来掌握政权......诚然,这种模式是没法持久的,但只要群氓们证明自己在国难时刻能发挥巨大作用,那么自然会有政治党派来倚靠他们。可是吉伦特党呢?赞同共和的你们是得不到旧上层阶级的效忠的,同时反对群氓暴力的你们也是得不到群氓的拥戴的,你们和现在的杜穆里埃将军一样,成为个中间阶级,是最危险最脆弱的,过往的历史证明,中间阶级的党派或个人是完全无法获得成功的,内克尔是这样,拉法耶特是这样,穆内是这样,博纳夫也是这样。” “那山岳党呢!”夫人失神地喊起来。 赛尔文部长很缓慢地解释说:“你们吉伦特党的‘共和’,是你们内部人士间的共和。但山岳党的共和,是和人民大众间的共和——这就是两个党派最根本的不同,你们看不起山岳党,觉得他们口才不行,觉得他们知识水平不行,但他们却更为机警坚决,使用手段也无所顾忌,他们口中的人民,那就真的是底层群氓。夫人啊,底层群氓可以麻醉他们,但别指望永远地欺骗他们。是,没有一个党派比山岳党更加凶恶暴戾,但也没有一个党派比山岳党更能贯彻始终,他们热切地关注人民的心声,当人民选择与他们并肩作战时,他们愿为人民的权利效劳,一旦如此,人民的力量就会像大海里的狂潮般澎湃涌起,是决计没法抵挡得住的啊!” 说完,赛尔文部长也没吃什么,就恭敬地起身告辞了。 罗兰夫人仰靠在椅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灰意冷。 那些凶暴起来恨不得要吃人肉的群氓,难道这世间任何法律和道德,都没法抵抗住他们的步伐吗?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5.“罗兰,下台!” 最终罗兰夫人经过思索,便觉得当今还能搬回局势的唯一法宝,就只剩下宪法了,是的,得让国民公会尽快颁布宪法,并且让巴黎和外省所有国民和军政机构宣誓效忠宪法,让国民公会的议员享受绝不受侵犯和不能随意被任何机构罢免的权利,如是吉伦特党才能保全得住。 于是罗兰夫人赶紧拢上披肩,坐上马车,流星般赶赴宪法起草委员会的主席,也是法兰西哲人孔多塞侯爵的府邸。 烛火下,以理性为荣的孔多塞侯爵看出了罗兰夫人眼眸里的恐惧和希望,便郑重答应他,将在十日内把宪法草案正式提交国会通过。 “一切都拜托了!”罗兰夫人泣不成声。 可就在第二天,前线就不断传来败战的传闻。 巴黎城内报刊里的文字,几乎得让人崩溃。otg2ntc= 奥地利的科堡亲王于十月二十六日正式发起反攻,十万奥军进攻的矛头,恰好位于美因茨的库斯丁所部,和科布伦茨的克勒曼所部之间,但两路法军却缺乏配合,科堡亲王的参谋长麦克将军长驱直入,将鲁尔河一线的法军接连击败,列日二十九日便落于反法联军之手。 “杜穆里埃将军到底在做什么?”巴黎的人们纷纷捧着报纸,是忧心如焚。 得到的答案是,杜穆里埃愤恨于康庞对军费供应的胡搅蛮缠,迄今也没能得到那四千万里弗尔的经费,便破釜沉舟,向比利时军需商借了一大笔钱,发了军饷,仅仅带着两万名正规军,执拗地北上,进攻荷兰联省。 荷兰人故技重施,因英国援军只有区区三个营,他们见正面在野外决战无法击败杜穆里埃,就掘开大堤,将己方和法军阵地间的比斯博希湖淹为一片泽国,杜穆里埃是寸步难行。 同时,奥地利的麦克将军继续狂飙突进,匆匆回撤的杜穆里埃企江浙湖汉北图阻挡,结果被麦克给打得惨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收拢了部队的杜穆里埃,又在卢万城重新集结整补,准备组成新的防线。 担当审核员的丹东赶到卢万,当面质询杜穆里埃:“我代表国民公会的总防御委员会,下令你立即停止、打消任何进攻荷兰联省的计划,要集中军力,保卫好比利时!” 而此刻杜穆里埃对丹东的语气明显不友善起来,他先是在指挥所里踱来踱去,对丹东埋怨执政的吉伦特党都是群蠢货,全和《沙威先生和沙威太太》这部戏剧里所描绘得一样,然后他就从柜子里取出一大叠汇票来,说这里有三百万荷兰盾,是给你的,“乔治.丹东先生你是个正直的人,法国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能说说吗?” 丹东警惕地望着他,并不言语,也不接钱。 “是那个该死的国民公会,糟糕的共和制政体。丹东先生我听说你和摄政平等,也就是奥尔良公爵的关系非常好!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趁着我们手底还有比利时,还有支数万人的正规军,和哈布斯堡谈判吧!” “你这是要出卖法国?”丹东大喝起来。 “不,绝不是。奥地利人只会满足于收回尼德兰,只要我们把平等.菲利普扶上法王的宝座,我就是护国公兼布拉邦特公爵,你是内阁首相,你好朋友鲁斯塔罗将是陆军部长,我绝对会全力支持你俩的。平等.菲利普驾崩,他儿子路易.菲利普继位,我们将继续保存荣华富贵,让什么革命都见鬼去吧,哪个不是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我算是看透了。到时尼德兰归还哈布斯堡,科西嘉可以给英国,对普鲁士或俄罗斯我们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利用哈布斯堡和伦敦向它俩施压就成,和平与荣耀就来到了,轻而易举啊丹东先生!” “你如果有这样的心,就不能像这样大叫大嚷。”丹东说,随即他把三百万荷兰盾的汇票给收了下来,接着丹东就敲打说,“你的军队,你的要塞都可靠吗?” “所有的部队指挥官都拥戴我,他们也对巴黎暴民的断头机充满厌恶。相信我,法兰西总该有个国王,有个皇帝,至于他姓什么,姓路易姓菲利普甚至姓雅克或扎克雷,根本不重要。”杜穆里埃断然说到。 “我想起来,拉法耶特侯爵当初的理想,是法兰西能出个奥兰治亲王或华盛顿。”丹东有些感慨。 “可现在,出个凯撒和克伦威尔也不坏。” “政治上的理想总是会逐步坍塌的。”丹东说,这个大家伙真动起脑子来是个聪明人,他没有言之凿凿什么,因那样反倒会让杜穆里埃起疑心,对自己不利,他才不愿被杜穆里埃绑架呢,他就说:“这笔钱我收下来,但我不会赞同你疯狂的计划,我能做的就是缄默下的支持——你先别急着做什么,国内的支持总会到的,听说国民公会已通过了征兵三十万的法案,法国面对英奥联军,是不会陷于先前的惨败的,你要支撑住,我就回布鲁塞尔去写信要援助,并直接去找康庞,给你搞到钱。” 杜穆里埃不晓得是真被感动,还是还准备利用丹东做什么,也答应下来。 离开卢万军营的丹东,立即驱车赶往布鲁塞尔,这座城市的市民在听 说奥地利军队近在咫尺后,表现完全和数个月前不同,他们开始准备驱逐法国占领者,城内的雅各宾俱乐部遭到了严重的冲击。 丹东找到康庞,对他说:“你在比利时搜刮到的钱,到底准备运回国会,还是交给杜穆里埃?” 康庞说只要你核算清楚,就能给杜穆里埃,但若是不清楚,恕我难以听从任何条建议。 丹东大骂说,你真的是个蠢透顶的家伙,现在奥地利大军能置你于死地,这座城市里心怀叵测的市民也可能杀了你,这两条路都会要你的命,现在你该做的,就是把六千万里弗尔的钱财统统给撒出去,还给比利时人,你再趁乱和我一道逃回巴黎。 这下康庞也吓得不轻,丹东就进一步,称你的决定时间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康庞穿上斗篷,戴上帽子,然后留下张字条,贴在自己办公室旁的仓库里,接着飞扑上了丹东的马车,两人肩并肩一溜烟,连比利时雅各宾俱乐部和僚属都没告知,就冲出布鲁塞尔往西的城关。 身后宛若晴天霹雳,无数比利时人像是得到什么讯号般走上街道,冲向了康庞的仓库,他们将守卫拖出去活活打死,高呼杀死所有的法国佬,又冲入办公室砸得稀巴烂,待到撞开仓库大门后,他们看到了康庞勒索聚敛的堆积如山的钞票、钱币还有契约等,便开始疯狂地洗劫,“反正这都是我国人的钱。” “我们回巴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发杜穆里埃。”马车上,丹东大声喊到。 “什么?”惊魂未定的康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穆里埃要叛国,要叛国你懂吗?”丹东的大脸贴在康庞的腮帮,吼声盖过了呼呼灌入车厢的风声。 在丹东还没来得及到巴黎时,国民公会就比利时战局展开临时讨论,可菲利克斯却带着大群“旁听群众”涌入会场,“战局糜烂成这样,里面绝对是混入了叛国者。”菲利克斯振臂高呼,群众们在廊台轰然响应。 “罗兰.拉普拉蒂尔,下台,下台!”随后,整个国会里都是这句话。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6.自由的暴政 “旁听席里的人闭嘴,闭嘴!”国民公会会场中,维持会议秩序的吉伦特党人,对拥堵在廊台上的群氓们发出严厉的指责和警告。 有议员则疯狂摇动铃铛,“警卫呢,警卫呢?”整个场面陷于一片混乱,一边是“下台下台”的呼喊,一边则是“闭嘴,滚出去”的呼喊。 “古罗马有句名言,也是你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就是迦太基必须灭亡,今日我们要改动下,那便是戴着爱国者假面目的阴谋家们也必须要灭亡。”菲利克斯要求占据国家内阁和国会主要席位的吉伦特党人,为前线惨败负责。 此刻,吉伦特党的演说家韦尼奥挺身而出,他指着和群氓们站在一起的菲利克斯,也即是巴黎市长鲁斯塔罗,激愤地反驳说:“鲁斯塔罗我要揭发你,你这个野心家,你是潜伏在共和国里的喀提林。我已知悉,你自任为国民革命军的总监,并在巴黎公社内组成个新的暴动委员会,里面的委员包罗万象,有市政厅的人,有这国会里的人,也有军队里的人,你们手中拿着真正爱国者的名单,准备像昔日对监狱的大屠杀那样,只要一声炮响,你领导的暴徒们就会关闭巴黎所有城关,按着名单对我们进行清洗处决,是的,我韦尼奥的名字也在其上......” 韦尼奥的呼吁,在国会激起极大的愤怒。 “这是暴政!”许多议员惊惶地撕开衣襟。otg2ntc= “反对独裁!”更多的议员则举手大呼。 韦尼奥接着喊到,难道你们忘记了起来革命的初衷了吗?那就是要在法兰西建起个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国度,罗兰先生曾说,当我们有了前两者后,可别忘记了“博爱”,但是“许多公民压根分不清楚什么是捣乱的暴动,什么是争取自由的伟大起义,甚至认为匪徒们的挑衅是示威,认为匪徒们的抢劫是维护治安的行为。” 此刻群氓里的疯人派领袖雅克.鲁,对韦尼奥的话语进行驳斥:“闭嘴吧韦尼奥,惺惺作态的复古主义者。你污蔑我们为挑衅为抢劫,可是你却对这些情况视而不见,那就是自私、自利和腐败,这三个由贵族、教士和为富不仁者所共有的怪物,一直压在人民的头顶。人民现在只是把以前被剥夺的东西给要回来,这就是最大的自由和正义,根本轮不到你这条狗来叫嚣。” 国会坐席里的罗伯斯庇尔和马拉沉默不语,他俩先前也驳斥过疯人派的言论,并谴责过抢劫面包、蜡烛和肥皂的行为,但他俩而今也意识到,山岳党脱离了底层群氓的支持,是成不了任何气候的。 “是,你们认为那是你们的自由,可当自由践踏了法律,那么这江浙湖汉北就是种荒谬而怪诞的学说。这种学说等于说,你们自由了,但你们的思想必须和我们一样,否则我就要人民来惩罚你们;你们自由了,但是你们必须要在我们崇拜的偶像前低头,否则我就要人民来惩罚你们;你们自由了,但你们必须要和我们一起去惩罚那些诚实而博学的人,否则我就要人民来惩罚你们。公民们,如此下去,革命会化为农神,会一个个吞噬掉自己所生的子女,最后导致暴政,它所产生的种种灾难,最终还是要由可怜的法兰西来承受。” 可马拉这时却站起来,喊到:“自由是靠嘴巴说的?不,自由是靠暴力建立起来的,对外国侵略者我们需要暴力,对内部叛国者我们同样需要暴力。布里索、韦尼奥,你们别再欺骗人民了,兜售你们那套无能的自由主义。现在我把话挑明,为了粉碎君王的专制主义,那就得非建立起自由的专制主义来不可。” “让.保罗.马拉我要控告你,你这个处处煽动暴乱和流血冲突,意欲建起恐怖独裁的人,居然还能留在国会当中,现在应该将你提交到法庭上去。”布里索再也忍不住。 “法庭,巴黎如果有法庭的话,那也该是公社建起来的革命法庭,先前曾被你们非法取缔过,现在革命法庭和断头机也该复活啦!”群氓里的菲利克斯如此喊着,并高举起双手,四周的无套裤汉们如醉如痴地高声应和起来,“断头机,断头机!” “国民公会议员的人身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这是人权宣言规定的,也是宪法该规定的。”宪法起草委员会主席孔多塞侯爵也不堪忍受,拍案而起。 这话让菲利克斯的眼睛一转,他迅速转了话题,威胁说今日便到此为止,但若五日后国民公会没有解决好而今遍布全国的饥荒、骚动、物价上涨的问题,那他将断然采取围堵国民公会的措施。 果然巴黎市政厅是无政府流氓们的最强壁垒。 待到群氓们退去后,布里索和韦尼奥等,即刻赶到罗兰夫人的沙龙里,“不能再耽误了,菲利克斯.高丹的进逼越来越猛烈了。” 可夫人也是六神无主,不晓得该采取什么措施。 巴巴鲁再也忍不住,他果断提出:“再留守在巴黎已没有任何意义。” 言毕他取出份地图来展开在桌子上,“我们现在在巴黎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力量了,街头暴民们被掌握在高丹、罗伯斯庇尔、马拉和丹东手里,而军队则在随时准备投靠奥地利皇帝的杜穆里埃和路易.菲利 普手中。最好的办法,便是索性把外国军队给畅通无阻地引入到巴黎来,让它们和巴黎暴徒们决死战,最好是外国军队能把这群暴徒们悉数屠戮掉——而我们。”说到这里,巴巴鲁用手指在地图上指示,“则退去法兰西南方各省,在彼处建起个自由民拥有的国度。” 随即巴巴鲁用美好的幻想,勾勒出这个共和国的版图,从杜河、隆河、艾尔河,再到多尔多涅河,从奥弗涅山峰直到浩瀚的海洋,“里昂、马赛、波尔多等富庶城市里的领导者,都是忠于我们的,也都是赞同罗兰先生的主张,这将是个与美利坚同样美好的国度。只要我们能将这个国度给建起来,那样全欧洲的王权和所有独裁者都会震惊害怕......” “我赞同巴巴鲁的想法,我们甚至还能得到外国的帮助。”蒲佐发表了自个的意见。 可坐在沙发上始终旁听的罗兰先生,却握着手杖,翘着腿,脸上满是不悦。 捕捉到这微妙瞬间的富歇,主动站出来,给罗兰夫妻打气说:“不能逃走,只要我们主动逃走,那山岳党、平等俱乐部还有雅各宾俱乐部,都会把一切脏水尽情向我们身上泼了,在外敌入侵下留在京城才是爱国者,逃离就万劫不复了。现在我倒是有个想法......”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7.巴黎革命妇女协会 巴巴鲁和蒲佐此刻已怀疑起富歇的身份来,他们刚准备驳斥,孰料罗兰先生吸了口烟草,沉声要求富歇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非常值得怀疑。”蒲佐愤怒地握拳,“我觉得他接了高丹的贿赂。” 听到这话,富歇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他遮盖在红色乱发下的那双细细眼睛,深不可测。 可罗兰先生却呵斥蒲佐道,你懂什么?先前透露高丹和马拉串联组建巴黎公社暴动委员会的正是富歇。 于是蒲佐也只能闭嘴。 “得尽快通过宪法啊。”富歇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要摆脱otg2ntc=巴黎无套裤汉的骚扰,那便将国民公会迁徙到杜伊勒里宫里去,并在会议厅和旁听席间设下阻隔的栅栏,增添警卫。孔多塞侯爵的宪法草案一旦表决通过,议员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那就好办。我们再利用克朗塞的大征兵法案,尽快把菲利克斯的革命军武装编补到正规军里去,这样巴黎城内大约只剩妇女,我们再用国会压倒对面的市政厅和公社就方便多了。” “这才是男子汉和爱国者的行径。”罗兰先生赞许说。 而后富歇又提议:“地方行政官员大部分是我们党人,请罗兰先生将宣告尊重宪法的小册子发送给各省市的行政厅,广泛宣传吉伦特党的思想。另外,让他们火速从各地国民自卫军队伍里抽调精锐,赶赴巴黎来,组成属于我们党的武装——‘宪政护卫军’。” “这是党派武力,却不是国家和宪法的武装。”对此,韦尼奥充满质疑。 富歇哂笑起来,说一部没有武力保护的宪法和废纸有何区别?如宪法沦为废纸,那你去保护它又有何意义呢? 韦尼奥这才哑口无言。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另外,尽快派遣国会特派员去,要求杜穆里埃丢弃军队回来接受审讯。”富歇最后个提议,让众人都吃了惊,但他很快解释说,“如杜穆里埃确实有叛国罪行,我们便等于和他切割;若杜穆里埃被证明无叛国罪行,我们就立刻让国民公会授予他绥靖京城的权力,审判肃清无政府主义的渊薮市政厅和俱乐部。” “那好,就这样办。”罗兰先生咬着烟斗转了两转,难得地拍板道。 然后罗兰先生见到党羽们都保持沉默,明白他们心底还有顾忌,那就是“这样做,那和高丹等有何区别”,便猛地大吼起来,“宪政是我们的梦想,聚在这个沙龙里的全是全法兰西最杰出的男子和女子,实践未来的希望之路已经铺开了,为了宪政我义无反顾!” 说完,罗兰先生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眼中含泪,望着自己始终端坐的妻子。 最终脸色变得苍白的罗兰夫人,伏倒在丈夫的怀里,内心满是激荡。 “我们现在该是唱胜利的赞歌,还是该唱葬礼的挽歌呢?”加代打开了酒柜,问到。 “就唱<莱茵军团军歌>吧,共和万岁。”夫人擦拭了下眼泪,回答说,她绝不会承认这首歌曲的别名即《鲁昂曲》的。 盛满葡萄酒的酒杯被端上来,韦尼奥举起一杯,凝视着那血红的颜色,“致敬刚刚出生就沾满鲜血的共和国,如果它能长存下去,那么哪怕这里面是我头颅的血,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喝干它。”说完,韦尼奥将其饮尽。 离开内政部官邸时,富歇独自孤零零地走着,夜晚里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因为他始终走在柱廊和墙壁投下的阴影里,他在内心里早已笃定,任何党派和政权都会消亡,一个人只有凭借自己的坚忍不拔和望风转帆的本事,才能笑到最后。 其实他未必就忠于谁,这段时间他在当双面间谍时,也一直在暗中对比菲利克斯.高丹和吉伦特党人,现在他也能给自个下注了: “吉伦特党人,就快垮台了,至于为何会垮台?难道这样的他们,垮台是件很稀奇的事嘛,布里索也好罗兰也好韦尼奥也好,他们一边深知法国是个盛行无神论的国度,一边却要在这片土地上实行充满基督教精神的美式宪政,还有比这还蠢的行为吗?” 大约第二天,当布里索在国会提出,因年久失修,国民公会的会场即刻前往人去楼空的杜伊勒里宫后,针锋相对的菲利克斯,便在市政厅内检阅了巴黎新近组建的“革命妇女协会”。 别发笑,这个清一色的妇女团体的名字在劳馥拉喜剧《沙威先生和沙威太太》里出现过,但你们别以为它在现实里是不存在的: 今天清晨,在市政厅前执勤的革命军哨兵吉塔尔,惊讶地看到了大约五百名妇女,有未婚的,也有已婚的,头戴着士兵或警卫的羽毛帽乃至是头盔,还有人穿着古代亚马逊女子式的服饰,这种装饰在俄国叶卡捷琳娜治下的贵族女性间很流行,敲着鼓,列着队伍,擎着长矛和旗帜,向市政厅大门行来。 里面便有劳馥拉、埃兰诺尔,还有罗贝尔夫人、拉克鲁瓦夫人,还有德发日太太,还有皮埃蕾塔和奥久......及山岳党议员妻子朱利安太太。 去年,罗莎莉.朱利安还只是一切事件的旁观者,或者坐在 窗台上,或者和小儿子上街,了解巴黎和法国的变动,后来她开始出席各俱乐部的讨论,现在她则是国民公会旁听席里的“常客”,不但会记录议员们的言行,还经常会大声喊出自己的看法见解。最初她只是为了支持身为山岳党议员的丈夫,“我渴望看到我的丈夫,我对公共事务的热爱和对他的热爱紧紧相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参与得更多。 在一次餐桌边的谈话里,雅各宾俱乐部的巴雷尔先生曾冒然断言,巴黎妇女不懂革命,也不关心共和,立刻被朱利安太太回以猛烈的“拳击”:“我认识的所有女性都是爱国者,都是共和国的支持者,我们替你们抚育子女,让男子安心保护我们的国家,我由衷地为我是女性而感到快乐,这比从你们身上获得的快乐要多得多,你们男性拥有一切,所以很容易骄傲自满;而我们女人,是人类灵魂里最敏感也是最富有安心的一部分,却常常被遗忘。” 最终这场辩论以巴雷尔先生大败亏输并道歉而结束。 “我说的女性,是贵族阶层的女性。”巴雷尔只能这样辩解。 待到市政厅前,英姿飒爽的劳馥拉和埃兰诺尔,上了三级台阶,对前来迎接她们的鲁斯塔罗市长敬了军礼,并说巴黎革命妇女协会随时愿接受您的调遣。 “共和万岁,革命万岁!”所有妇女们都掷地有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8.妇女攻陷国会 “不妨你们谈谈对革命的需求吧,鄙人向来都是主张男女平等的。”披着三色绶带的市长双手交叉在裆前,恭谦有礼。 “我倒没什么可说的。”劳馥拉望着市长小声说到,她晓得市长连任得票居多的一个主要因素,也是巴黎妇女都喜欢他。 官邸二楼阳台窗户上,梅正端着茶杯,俯视着这支妇女军团。 随后其余人一个接着一个向市长说出了需求: “面包虽然维持住价格,但肥皂和苏打却涨价得离奇,要是那些铺主胆敢继续这么做,我们要用私刑惩戒他们,或者直接拿走商品,留下我们认为合适的货款——放心,我们女人不是不讲道理,别把我们等同于打劫。”奥久和德发日太太如此说; 罗贝尔夫人则说,随着巴黎大批男性也就是我们的丈夫和兄弟响otg2ntc=应国家号召入伍赶赴前线,那国民公会就理所当然地要照顾我们的家庭; 朱利安太太直接提议,向穿着金套裤的富人加重累进税,以补贴困难的贫民家,另外朱利安太太还提出个激进的主张:“从此以后在共和国,男性和女性该有明确的分工,男性负责在前线对抗外敌,我们女性专注剿灭内部敌人。” 这话让菲利克斯都笑起来,他说你们能胜任如此危险的任务吗? 妇女们都喊到“能”,女鼓手皮埃蕾塔骄傲地举高猎枪,说我学会了放枪射击,而劳馥拉同样自豪宣称自己也会,手枪和步枪装填和射击都不在话下,“必要时,我们还能用长矛刺杀共和国的敌人。” “市长先生,下命令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将和丈夫们用斧头长矛去执行。”德发日太太豪爽粗猛地嚷起来。 “组织起来,随时对抗叛国者的阴谋。”菲利克斯这下表情严肃江浙湖汉北起来。 “叛国者是谁,就是国会里的吉伦特党!”接着,朱利安太太也没有任何避讳,点名直艹。 很快,从属于巴黎市政厅的妇女们开始无比活跃起来,她们穿着战斗的服装,数量很快膨胀到了三四千人,她们在广场到城关的地带巡逻放哨,并警戒在男性俱乐部会议的门外,她们发誓要打击任何对国家不忠者。 因为随着克朗塞大征兵命令和累进税的深入下达,巴黎城内阶级对立愈演愈烈,城西富人区大部分人十分抗拒到前线去,也不愿再背负花在穷人身上的税金,甚至许多衣冠楚楚的市民聚集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抗议,里面还有人喊出了“共和国倒台”的言语,结果立即被群凶悍的武装妇人给冲过来抓住,接着妇人们边高唱鲁昂曲边掌掴鞭打这个混蛋,将其打个半死,其他富人子弟一哄而散。 相对应的,普通市民和工人们也对征兵令不满,他们高呼“法案里的军役是平等的,那么除非所有阶层都响应号召,否则我们不会动身入伍......富人不去也可以,让他们交出更高额的税金来补贴我们的家用。” 同时,布里索等人主张将国民公会会场移到杜伊勒里宫,因为新的大厅里旁听席所在的楼厅距离会场中心距离很远,并用铁栅栏隔离开,布里索希冀由此来摆脱旁听群氓的支配和骚扰,此外他还建议,距离会场中心近的那些楼厅,专门让给外省请愿代表们就坐——这些外省代表大多是吉伦特党的同情者。 可事与愿违,杜伊勒里宫的国民公会开幕第一天,就有一大波妇人冲入进来。 她们个个自称是“巴黎革命妇女协会”的,很快击垮了国会警卫队,随即朱利安太太和劳馥拉跳到桌子上,指挥着诸位“姐妹婶嫂”:“看住这些各自独立隔绝的楼厅,它们很狭小,太有利于阴谋了,就是反革命思想的温床,也是布里索派走狗的巢穴。” 很快,头戴羽帽手持长矛威风凛凛的妇女们,占据了环绕会场中心呈花瓣形分布的所有楼厅入口,盘查出入者的通行证,并把所有外省来的代表打散分置,一旦有人抗议,妇人们就强硬地回怼:“让你们集中就坐,就违背了人权宣言里的平等原则。”若是有人硬闯,妇人们毫不客气,直接用长矛把他们给轰出去。 布里索、韦尼奥呆在主席台上,简直手足无措,但最感到受创的还是巴巴鲁,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妇女协会里的中坚分子,那还是他曾倾慕过的温柔可人的劳馥拉小姐嘛......她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先前在塔尔玛先生家的筵席上她还会道歉,可现在的劳馥拉,满口都是“tu”的俚语称呼,穿着紧身粗朴的棉衣裙子,踏着半长马靴,头发被有意随便梳拢披在脑后,四周全是晃动的矛刃和枪口,她也丝毫不惧。 就这样,杜伊勒里宫的会场彻底被妇人给攻陷掉。 议员们这段时间,只能在妇人的监督下讨论国策。 众所周知,妇人对讨价还价的精细处是非常敏感的,所以神奇的是,孔多塞宪法草案提交并被朗读时,妇人们总是能找出其中的小门道和文字游戏来,只要是损害平民权利的,全都被她们给嘘、嘲弄和驳斥,一群议员大男人缩在座椅上,从早被骂到晚,草案一条条被打回又打回,是苦不堪言,委顿不堪...... 丹东和康庞回到京城里,无疑又让吉伦特党人雪上加霜,丹东归程里还特意绕了下斯特拉斯堡,居然稳住了路易.菲利普,又把杜穆里埃私下赠给他的三百万荷兰盾,换成形形色色的财货,细纹衣衫、金银器皿、昂贵的艺术品等,装了满满六大车,一并拖了回来。 一到巴黎,丹东就一人一车财货,全分给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随后他和丝毫不敢作声的康庞,两手空空来到国民公会处,“我带来了前线最新消息!”随着这声晴天霹雳的喊叫,丹东被七嘴八舌的妇人簇拥着,跑到了会场中心处,接着他来到主席台处,环视在场的三百名议员,还有百余名外省代表,清清楚楚喊了句: “我在此要检举,检举比利时战线的最高指挥官杜穆里埃,他有非常明显的叛国行为,并且正在执行!” 轰一声,整个会场像是落下了无数颗炮弹似的,人们都惊叫着站起来,或到处走动...... “不管如何,尽快找人接替杜穆里埃的指挥权。”丹东下句就是这个。 果然没两天,比利时前线传来消息,杜穆里埃再度在卢万战败,数万法军潮水般退回边境,而奥地利的军队则大步流星地逼近默兹河和斯海尔德河。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9.叛国将军 “杜穆里埃将军是否真的会叛变?”这下,整个吉伦特党和平原派议员都感到无比被动。 若是杜穆里埃没有叛变,冒然展开调查和审讯,会损害军心士气。 但若是杜穆里埃真的叛变而国民公会居然丝毫没有察觉,那么无疑就给了山岳党和巴黎市政厅闹事的口实。 布里索当即按照在沙龙上所决定的那样,“我会派遣专员前往调查,务必给大家个清楚答复!” 可丹东却直指他说:“请一定要让我前去,我有信心说服杜穆里埃不要谋反。” 吉伦特党对此完全不同意,“公民乔治.丹东你既然指认杜穆里埃otg2ntc=要谋叛,那么在事实出炉前你必须呆在巴黎,每日按时向国民公会报导。” 至于原本准备在今天捧着宪法草案做最后表决的孔多塞侯爵,则被新的焦点斗争晾在了一旁:没有人对修改宪法感兴趣。 夜晚,从国民公会里归来的罗伯斯庇尔,一马当先冲入雅各宾俱乐部,他反复对通讯委员会说:“国会里混入许多反革命奸细,不能把调查权完全委托于它,它已经不再得到法国人民的信任。” 二十名通讯委员是面面相觑,其中罗伯斯庇尔的死敌卢韦,当场表示激烈抗议,他称罗伯斯庇尔没有权力指示俱乐部干涉原本归国民公会履行的职责。 “我们只是个民间俱乐部。”卢韦喊到。 “不,雅各宾俱乐部和满布全国的分部,是保护革命和自由最坚江浙湖汉北强的壁垒,所有的会员都是革命队伍里的战士,都对革命成败负有责任,绝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罗伯斯庇尔表情冷漠地反驳,随后他就直接威逼通讯委员会下决断: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火速以委员会名义,给东北境各城市雅各宾俱乐部写信,务必在两日后送抵,让他们择选会员组成个小代表团,先去询问杜穆里埃将军,调查其有无叛卖行为。 “只要有切实的依据,我必定会在国会总防御委员会内加以揭发。”罗伯斯庇尔以非常强硬的态度,最终让通讯委员会同意了这件事。 就这样,在国民公会的特派调查员还没有出发前,巴黎雅各宾俱乐部的信就先一步,飞出了京城,如箭般射往边境。 里尔、康布雷和色当等地的雅各宾分部得到信后,火速地组成个小代表团:普罗利、佩雷拉、迪比松三位会员,匆匆来到隆维要塞,那里是杜穆里埃全面退却后驻扎的营地。 其实在三位到来前,杜穆里埃就草草于营地里升起面旗帜,又当着自己麾下心腹图弗洛上校、贝尔希洛少校,及一群还不死心的比利时军需商的面,宣布成立“布拉邦特民权党”,要和巴黎的山岳党,波尔多的吉伦特党,还有鲁昂的进步党分庭抗礼。 有意思的是,杜穆里埃这个“民权党”的名字是偷来的,他原本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恰好之前去巴黎时参加诺艾尔节,看了劳馥拉编的《沙威先生和沙威太太》,里面比利时的党就叫这,杜穆里埃便直接搬来用。 杜穆里埃写的党章内容是这样的: 本党为法国和比利时两国人民谋求福祉; 本党承诺给比利时人彻底的独立; 本党对掌握法兰西军政的权力提出宣称; 本党拥立前奥尔良公爵现法兰西摄政平等.菲利普为新法国国王,其子路易.菲利普为王储。 就这样,杜穆里埃径自把平等父子给坑陷了。 刚宣读完,普罗利等三位俱乐部成员就到来,出人意料的是,杜穆里埃将军对他们很真诚,下面的对话几乎也就等于在“自供”。 普罗利问将军,现在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解散国民公会,恢复法兰西的君主立宪制。”杜穆里埃毫无保留。 “不,公民将军,您应该留在这里,誓死保护比利时的疆土。” “保护比利时,为什么?”杜穆里埃反问。 “因比利时现在是法国的领土,你和你的将士该流血来捍卫。” “不,我可不认为这样,我和占领安特卫普的奥地利科堡亲王已展开友好有效的斡旋,他同意保证法国领土的完整,而我则答应比利时的独立。” “国民公会和祖国绝不同意您如此做,这是反叛!”三位异口同声道。 “见他的鬼!”杜穆里埃将手一挥,否认了指控,“国民公会内全是暴虐分子,至于共和制更是句空话,在你们来前我已思索了三日三夜,从热马普大捷后我就感到后悔,我为共和制做的一切都是不名誉的行为。要救法国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法国再出现个国王,有了国王反法同盟自动就会消解。” “人民不会答应再出现国王的,他们对君主制充满厌恶。”迪比松叱责道。 “只要有军队和刺刀,人民就不会厌恶,他们厌恶并赶走路易十六,是因为路易十六太懦弱温和。”杜穆里埃说完,就将三人给打发走了。 接着,杜穆里埃下令全体军队移动到圣阿芒,他准备继续 和科堡亲王和议,并与梅斯要塞的路易.菲利普联系,企图趁机攻陷里尔、孔代和瓦朗西安等地,再威逼巴黎就范。 “军队里的所有官兵,都对我备加爱戴!”杜穆里埃对此非常有信心。 可那帮“民权党”的分子可不愿陪着杜穆里埃发疯,他们敷衍番后,就找出各种借口溜走,就在杜穆里埃感到众叛亲离时,法国国会的特派团也来到圣阿芒。 特派团是四人,卡缪、基内特、拉马克、邦卡尔。 杜穆里埃带着参谋军官接见。 卡缪交给他国会命令书:“公民将军,请立即交出你的指挥权离开军团,回巴黎去接受调查。” “现在这种情况不允许我离开。”杜穆里埃一口回绝。 “公民将军,古罗马时代里只要国家对前线将军的忠诚有所怀疑,将军就立刻该就范。” “你们言必称罗马,可是却经常引错典故。罗马人的共和国非常有秩序,有良好完备的法律,但却没有俱乐部,也没有断头机和革命法庭。法国现在是个无政府的状态,那群吃人的老虎要我的脑袋,我才不会回去。” 卡缪大怒,看来这家伙叛国是真的,“将军,我全权代表法兰西最高权力机构国民公会,撤销你的职务,你现在不是将军了,立刻跟我们走。” “别太过分。”杜穆里埃也很生气,往后面摆了摆手。 一群头盔上披着黑色马鬃的德意志籍猎骑兵从外面房间冲进来,经过短促的殴斗,把四名国会特派员全都“制服”。 “这里为何会有德国兵!”被捆绑起来的卡缪愤怒揭发。 “是科堡亲王的兵。”杜穆里埃波澜不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0.图穷匕见 杜穆里埃抓住卡缪等人,下令将其送往安特卫普,交给科堡亲王当见面礼。 然后他便翻身上马,来到己方营地前,发炮召集所有官兵,叫他们跟着自己进攻巴黎。 结果各团各营的士兵们都愤然地望着他,好像从来不认得他似的。 杜穆里埃有些惊惶,他便高声向士兵解释什么是民权党,我们该做什么,“士兵们请相信我,你们的境遇我是理解并同情的,是国会里的那群‘沙威先生’在驱赶你们送死,我是来救你们的。” 突然,“荣纳省志愿营”里的一个年纪轻轻就有些秃顶,但目光凶狠热烈的名叫达武的上尉,拔出自己的手枪,对同袍们大呼:“士兵们,你们都是法兰西公民,也都是革命的子弟,应该知道杜穆里埃这种行径叫什么?” “谋叛共和国!”志愿营里的士兵言罢,都开始给步枪套上了刺otg2ntc=刀! 其余各营士兵们早就憋屈万分,有人更是喊,不是我们打败仗,是杜穆里埃向奥地利人出卖了我们,“他是布耶侯爵!”,“他是拉法耶特!”,“他是吕内克!”,“打倒他!” “砰砰砰”,射击声骤然响起,杜穆里埃的脑袋要比前几位灵活些,他赶紧伏低身子,和心腹图弗洛、贝尔希洛还有两个骑兵中队,狼狈往东逃走。 就这样法军的北方集团军,开枪驱逐了叛贼杜穆里埃,所有士兵自己扎营,并推选了两员副将瓦朗斯、布吕内为统帅,背依边境的阿尔贡密林,继续誓死抵抗奥地利军队。 数日后,梅斯要塞里的“摄政军团”营地里,贝尔蒂埃等军官带着群士兵,也在得到确切情报后,包围了少将路易.菲利普,将他缴械。 “这是怎么回事!”路易.菲利普面如死灰。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很遗憾地告诉您,公民将军菲利普,您被卷入了场叛国谋反的案件里,但我们无权审讯您,请您即刻返回巴黎,接受国民公会的调查。”贝尔蒂埃如此说到。 杜穆里埃叛逃,路易.菲利普被捕,巴黎再度炸了锅。 三个营的国民革命军立即将摄政府围得水泄不通,把摄政平等.菲利普及内阁各位部长给拘禁住了。 平等颤巍巍地戴上了红色的自由帽,询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走入部长会议室的奥什中校,对诸位敬礼,然后回答说,只要杜穆里埃的案件尘埃落定,自然会给出个合理的处置。 “我要辞职,我现在就要辞职!”内政部长罗兰面无人色,忽然起身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奥什背着手,询问罗兰先生。 “这是军队和暴徒联合起来的专制暴政!我拒绝就范!”罗兰情绪失控。 奥什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他立正,再度敬礼,随后退出。 圣奥诺雷大街的雅各宾修道院大厅,无数会员人头攒动,这下平等俱乐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还有巴黎很多街区的代表也都来了,马拉双手抱胸,迈着机械式的步伐,面容冷峻地再度出现在讲台上,随后他发表了言简意赅的演说: “贵俱乐部的通讯委员会,立刻向全国所有省区分部发去信件,让所有爱国公民行动起来,他们将有权逮捕并处死一切有叛国嫌疑的将军、神甫和贵族,这是场波及所有人的精神和灵魂的战争,想要取得对干涉军的胜利,就必须先取得对内部叛徒的胜利,我觉得,砍下五万颗贵族脑袋才是新的标准。” 负责记录的卢韦,手几乎都握不住笔,汗如雨下...... 而国民公会里,原本正在另外个房间内开会的总防御委员会席中,罗伯斯庇尔忽然发难,他用尖利的嗓音说: “我要指控和杜穆里埃叛国有很深勾结的吉伦特党人!” 随即他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的四面和上空,“对,就是布里索,就是加代,就是巴巴鲁,就是韦尼奥,就是罗兰......” 混乱一片的国民公会内,在妇女团体的围观和叫骂下,加代勇敢地站出来,他嘴唇里再度喷出了火焰,对着平原派和吉伦特党人呼吁:“国民公会的议员代表全都是爱国者,按照宪法草案,他们的人身不容侵犯,也不允许被一小撮无政府主义分子罢免,在国会被无政府主义暴乱分子给玷污冲垮前,我们得尽快行动起来,我提议国会立即通过法令,罢免巴黎市政厅的所有权力,撤销掉巴黎公社,以四十八个选举区的区长来组建新的委员会,来接管巴黎。另外,在最短期间内召集国民公会的候补委员至布尔日城,并将命令送到各个省区议会,让他们派遣国民自卫军来巴黎,保卫国民公会,保卫宪法!” 此刻,场外的妇女们咒骂声和抗议声更盛,议员代表们都紧张万分,山岳党都起来,对加代的提案表示不满,可加代却继续喊到:“巴黎市政厅,已是鲁斯塔罗、丹东等人聚敛贪污金钱和权力的巢穴,是个无政府主义暴民的窠臼,不压制市政厅和公社,国民公会就完蛋了!” 接着就是“全员投票”的呼喊。 曾被吉伦特党青睐,一度在雅各宾派俱乐部内对罗伯斯庇尔阴阳怪气的议员巴雷尔,忽然从他所在的楼厅跃起,想爬山坡般冲到最高层,对大伙挥手呼喊:“我们国会,既不要让巴黎市政厅为所欲为,但也不能伤害巴黎民意,我建议撤销总防御委员会,成立新的救国委员会和革命法庭。对的,这个委员会和法庭必须由我们国会直接掌控,这样才能保证公平中立的立场。” 旁听席里,疯人派的雅克.鲁直接对着山岳派议员们叫喊到:“别害怕加代,更别相信巴雷尔的,别让你们身为国会议员的生涯蒙羞,站到人民这边来!” 布里索和韦尼奥便叫警卫队,把旁听席里捣乱的疯人派和妇女们全都驱逐出去,铁栅栏四周,到处是推来搡去的人群,甚至有人在趁乱对天放枪,不少人受伤。 大约半个小时,国民公会投票结果出炉,大部分票赞同加代和巴雷尔的意见。 “逮捕有煽动罪的保罗.马拉!”加代的手,毫不犹豫地直指山岳党坐席。 轰然声里,马拉泰然站起来,很快被警卫给逮捕,拷上了镣铐。 “逮捕丹东!” “逮捕巴黎检察长埃贝尔!” “逮捕雅克.鲁!” “逮捕罗伯斯庇尔!” 这样的叫喊,在国民公会大厅内此起彼伏。 就在十分钟后,加代、布里索,和平原派的巴雷尔展开激烈争执,山岳党其他议员也加入战团。 加代的要求是:“立刻带着这群罪人,前往布尔日,和赶到彼处的候补委员里组成新的国民公会,第一时间通过宪法,获得国家的最高权力,宣布巴黎市政厅为非法组织。” 可巴雷尔却反驳:“巴黎市政厅是民选自治机构,怎么能是非法?我建议成立个十二人委员会,并组织起革命法庭,调查市政厅的行为,以及马拉、罗伯斯庇尔等人的罪行,及杜穆里埃、摄政父子的案件。” 随后巴雷尔坚持要求:“国民公会必须在巴黎,才有资格是国民公会,而不能迁徙到布尔日。” 这下,国会里的平原派又想:若真的去了布尔日,那我们又得被吉伦特党所控制,所取代,革命也会陷于危险中。 于是国会里大部分议员又赞同留在巴黎。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1.旺代大暴动 “诸君,留在巴黎,就是自取灭亡,因为你们没有消灭市政厅和公社,就一定会被他们给打倒!”巴巴鲁仰面长叹。 可乱哄哄的议员们又嚷着投票表决。 最后“留在巴黎”的占据绝大多数。 “完了......”加代颓然倒在座椅上。 杜伊勒里宫外,一群手持长矛的妇人们,在哨子声里集结起来,她们七嘴八舌,将劳馥拉给推上匹马,“快快快,国会叛变了巴黎,去告诉鲁斯塔罗市长,集结革命军队,来援救被逮捕的马拉先生、罗伯斯庇尔先生还有丹东先生,去保护人民的市政官埃贝尔先生!” “驾!”劳馥拉只觉得耳边全是风,坐骑撒开蹄子,沿着塞纳河otg2ntc=的堤坝街道,直向市政厅奔去。 同时,一支国会警卫队赶往西岱岛的司法宫,准备逮捕代理检察长也是《杜申老爹报》的总编埃贝尔,但埃贝尔抢先步知道消息,在数名市政厅巡警保护下,也跑出来,躲入到市政厅中。 到了黄昏时分,巴黎乱极了,几个富裕街区的区长,居然拉拢了批对累进税心怀不满的革命军士兵,开始涌向杜伊勒里宫,宣布誓死保护国会。 但更多街区的公社委员都火速集结到了市政厅...... 磨坊岗区的区长葛朗台,刚刚在自家的炉火前吃晚饭,就有两名国会的人到来,告诉他,现在这个区就归你管,你有权调动辖区所有革命军士兵,给你一个小时去国会,保护那里的议员,并镇压逆贼乱党。 “逆贼乱党......?”素来小心谨慎的区长巴巴地问。江浙湖汉北 “你对国民公会和宪法没有宣誓过吗?巴黎市政厅被流氓野心家盘踞了,马上我们就要讨伐摧毁那个强盗窠。赶快敲钟,集合士兵训话。”那国会的使节发狠地询问。 这会儿,区长听到到处都响起零星的枪声,不由得害怕,就答应下来。 可等使节刚走,他前脚一迈出家门,就被几个人撞个满怀。 “哥哥,索米尔城被打陷了!”领头的人看到他就说到。 这正是区长的弟弟,在家乡索米尔城凭借革命发了横财的葛朗台。 “什么?”区长葛朗台嚷道,当他看到弟弟身后几个挑夫担着的钱柜就懂了,能让弟弟一路狂奔来巴黎的话,那索米尔城真的是完了。 “旺代、布列塔尼、安茹的王党唆使农民们全都暴动起来,贵族和神甫是头目,绍莱、索米尔等城镇全被他们给打陷,敢反抗的革命党还有国民自卫军,被他们捆起来就杀,一个活口不留,他们还说要打南特,打雷恩。”索米尔的葛朗台坐下来,支给挑夫一大笔酬金后,把他们给打发了,说起这些来还心有余悸。 “几时的事?” “差不多一个月前了。” “都是征兵惹的祸啊!” 克朗塞宣布征兵法后,直接促成了旺代、安茹农民的暴动。 这个地方位于大西洋和卢瓦尔河间,交通和文化都非常闭塞,城镇少得很,对当地农民来说,生活虽然很贫苦,但他们却因此格外尊崇乡村里的神甫们,神甫主宰着他们的精神世界。 征兵法颁布后,有个特点,那就是以前为国家服役过的年轻人,或不在适龄期的老年人,不在应征范围内,所以巴黎和几个发达的大城市相对轻松地就完成了兵役工作,这样在之前征兵里表现最不积极的几个省份,尤其是西部和南部,就此被配给了数量最多的征兵额,尤其是在布列塔尼和旺代的广大农村,父母是誓死也不会让自家的孩子去服兵役的,爱国精神对巴黎人很有效,但对他们是无用的,因当地大部分农民根本不知道“法兰西”是个国家概念,更不会对这个虚无缥缈的概念言听计从,当地的政府就按照旧制度下的办法,索性“抽签征兵”。 这激起了农民的噩梦,在旧制度下,西部农民最害怕的是两件事,服徭役,被抽签拉壮丁补入民团。 “为什么要我的儿子去数百里外的前线,说什么保卫祖国家园,可我的家园在这里,不在那里。” “为什么喊着战争和挑起战争的人,泰然坐在税务所和市政厅里,而我们的儿子却要背着背包扛着枪去吃苦?” “为什么要驱逐拘禁我们最尊敬的神甫?” “为什么废除什一税和封建租后,那群新的地主就能随便提高土地租金,让我们活得还不如从前?” “可耻的城里人,卑劣的布尔乔亚!” 于是乎,旺代的农民就这样揭竿而起了,他们先是举着草叉和猎枪,袭击血洗了圣弗朗洛城的市政厅,随即差不多九百个乡村的暴动漫若山火,一座又一座城镇被攻陷,一名领导暴动的神甫米歇尔.马谢对民众喊到: “你们这个所谓的共和国政府打着主权在民的旗号,好啊!那这里拥有主权的人民,渴望有一位国王,渴望自由地信仰宗教,渴望不用去服兵役,这就是人民真正的意愿,可你们却鄙视它,现在所有的人民都挺身而出,向你们宣战,要把你们的鄙视打倒踩碎! ” 索米尔城也被叛军包围攻陷掉了,葛朗台是买过修道院田地的,还顺带把修道院的房屋都买下来了,用木板把门窗都封死,当作自家仓库的,现在于叛军眼里,他就是个戴红帽子的共和党,于是他火速变卖家产,直逃到巴黎来,投奔当区长的哥哥。 “这个国家到底会怎样啊!”区长哥哥现在也是一团乱麻。 兄弟俩决定两不相帮,既不去市政厅那边,也不去国会那边。 深夜时分,巴黎的炮声和枪声愈发密集激烈,国民公会当中,吉伦特党人,那个素来喜欢瞎吹牛的伊斯纳尔又开始大吼大叫: “上次巴黎市政厅对监狱里无辜者的大屠杀,没有通知过立法会议;先前妇女们对伦巴第集市商品的公然抢劫,市政厅也根本没有通知国民公会。我不能再容忍,如果以后再有一次暴动,威胁到神圣的国民代表立法机构,哪我就得代表全法国正告所有人,无法无天的巴黎将会被毁灭,全法国八十二个省区都会来狠狠惩罚它,不久人们就会忘记巴黎城曾在塞纳河的哪一边岸上存在过了。” “你这是要挑起巴黎和整个外省间的内战嘛,你企图毁灭巴黎?你这话我记下来,你得付出代价。”被铐住的丹东吼起来,像是个凶猛的野兽。 伊斯纳尔的发言,不但巴黎本地的议员极端厌恶,就连来自外省的议员也备感不适,其他的吉伦特党人阻拦了他,不准他再胡言乱语下去。 而布里索、巴巴鲁、韦尼奥等人,都在焦急万分地等着十二人委员会对巴黎市长的传召,能否取得成功。 市政厅内,菲利克斯夹着雪茄,代表“国民公会十二人救国委员会”意愿的代表团,就站在他面前,要求他前往国民公会,解释先前对无辜者的屠杀,包括巴黎监狱的,也包括凡尔登的。 “屠杀......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你们认为是屠杀,但人民却不认为是,如果要是让你们得逞,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定罪,我还是那个观点,我为两场屠杀负责,但我不会接受吉伦特党人把持的反革命法庭的审判,人民会宣布我无罪,并给予我拨乱反正的权力。”菲利克斯目光凌厉地对代表团说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2.三十三区代表 十二人委员会的使节被这话吓得面如土色,他们强行镇静了情绪,再度对菲利克斯申明: “鲁斯塔罗市长,现在是法兰西最高国民公会以法律的名义要求您,立刻解除巴黎市政厅和国民革命军的武装,并在明日早晨七点钟至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就所有被指控的行为进行申辩,您不能加以抗拒,否则将剥夺您所有的政治身份。” “是吗......对了,请务必告诉我国民公会十二人委员会的名单。”菲利克斯这才好像想起来,轻蔑地询问。 当对方庄严地报出名单后,菲利克斯哼了声,指出这十二人全是吉伦特党,巴黎市政厅将不予认可。 “我们不得不正告您,巴黎街区已经开始悉数倒向国会了。” “那好啊,吉伦特党挑起了内战,今天要么是巴黎市政厅打倒国otg2ntc=会,按照人民意愿改造国会;要么就是国会内的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得逞,毁灭掉共和国。巴黎有四十八个选举区,最后就数一数到底有哪些跟着我市府走,又有哪些跟着十二人委员会走?” 使节接下来抖抖索索地继续要求,那三个营的革命军必须要撤去对摄政府的包围,因摄政和各位内阁部长享受不可侵犯的人身权利。 但菲利克斯却回答:“人民会在明日清晨答复你们所有的问题。” 说完他立刻挥手,一群身材魁梧的革命军掷弹兵们,将高声抗议的使节推搡出了市政厅大门。 接着,菲利克斯身后的大门吱呀声被打开,他转身昂首阔步走了进去,巨大的椭圆形房间内,摆着好几张桌子,巴黎三十三个选举区推选的“暴动委员会代表”和革命军的将校们全在那里,还有革命妇人协会的劳馥拉等,此刻全都站起来对菲利克斯举手致敬。 墙壁上悬挂着冷冰冰的斧头和排开的束帮,及全巴黎城的地图,江浙湖汉北菲利克斯站在其下后,对所有人朗声说到: “吉伦特党人身为弱势的一方,居然挑起了战争,那么我们就遂他们的心愿,将其彻底歼灭掉,非如此不能顺利推进革命的胜利。暴动的诉求有三,一个是解救被叛党无故扣押的议员,第二个是要求撤销反动的十二人委员会,第三个是废除掉吉伦特党人所有的政治身份!为此要施行的最重要军事行动,便是动员所有国民革命军士兵,围攻杜伊勒里宫的国民公会!” “我们全部遵照执行!”三十三个选举区代表喊到,卡尔诺、雷米萨、昂吉奥、吉勒永、桑泰、乔蒙特、德日发、瓦莱纳等指挥官也都答应下来,并经过紧急投票,一致选举鲁斯塔罗.卢梭为“巴黎起义总指挥”。 而菲利克斯也答应吉勒永,只要局势被控制住,立刻释放平等.菲利普和路易.菲利普父子俩。 说到这里,菲利克斯握紧拳头,举起来,低声而坚决地喊到:“此次关系到巴黎市政厅和整个法兰西革命的成败,若是失败,我们就会全部沦为叛党,被钉上历史耻辱的十字架上。不要害怕,不要犹豫,我们背后是五十万巴黎人民......还有五万革命军将士,和六十多门大炮......” 夜风当中,无数火把在巴黎市政厅前的沙滩广场上举起,“斜步,靠拢!”台阶上,挎着军刀的卡尔诺上校大喊道。 所有革命军士兵原本左右脚是斜着站立的,此刻急速摇晃身躯,原本一垄垄相对松散的队形,立即密集靠拢,成为一条条整装待发的分营纵队。 刷刷刷,1777燧发枪全都擎高,笔直雪亮的刺刀直冲夜空。 “大家听我说。”数名将校间,菲利克斯再度站上了枚炮弹箱,“因吉伦特党人的无能和卖国,我们的前线节节败退,和这个逆党有勾结的杜穆里埃则直接叛变投敌,从巴黎往西看,从卢瓦尔河到布列塔尼和安茹,贵族和神甫趁机煽动起来的乡村暴动比比皆是,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而替人民仗义执言的马拉、罗伯斯庇尔、丹东等,在今日突然被逆党扣押,并且巴黎有十五个街区的革命军士兵,选择了和人民为敌,他们站在了富人的一侧,投向国会,要保护反革命逆党盘踞的杜伊勒里宫,今日便是一决胜负的时刻。光荣的法兰西国民革命军,端起刺刀,向国会发起冲锋!” 子夜时分,荣军院、马尔斯大校场还有北面蒙马特尔高地炮台,忠于市政厅的国民革命军,和倒向国会的国民革命军,发生激烈交火,后者企图夺取军火和大炮,但全部被占据绝对优势的前者击溃。 “绞死反叛的军官!”一些国会派的军官被士兵们抓住,逐个吊死在路灯杆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巴黎大部分街区公社敲响起义的警钟,并宣布只要拿起武器的无套裤汉,每人发四十个苏,妇女和少年则是二十个苏。 巴黎市政厅塔楼的大钟率先被敲响,而后数百座修道院、礼拜堂都响起了钟声,狭窄复杂的巴黎街巷里,无套裤汉、妇女,还有如小野兽般的少年,都蒙着红色布条,汇聚起来了,叫嚣呐喊,他们前进的目的地只有一个:杜伊勒里宫! 罗兰夫人在内政 部官邸,被爱慕她的蒲佐誓死拖出来,夫人本日前些时候听说丈夫被扣押在罗亚尔宫,便蒙着黑纱穿着黑裙,跑到那里,又是哀求,又是抗议,但却被指挥官奥什给阻挡住,根本不允许她见到自己的丈夫——其后丧魂落魄的罗兰夫人回去,见到蒲佐,“巴黎已经彻底动荡混乱了,枪炮都互相打起来了,你跟我走,去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结果就在罗兰夫人刚刚离开官邸,这座杰出的豪华宫殿就被蜂拥而至的无套裤汉武装给占据了,“给我搜,搜出所有吉伦特党开黑会勾结外敌的罪证!”负责指挥的昂吉奥大呼到。 而在国会里,次日黎明的阳光透着宫殿窗户,照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地板,讲坛之上,不知疲倦的刚刚投向吉伦特党的佩蒂翁,还在对昏沉欲死的议员们灌输着“私有财产和贸易自由不可侵犯”的理念: “我在此刻要致所有的巴黎人民,那就是你们的财产遭到了威胁,而你们在对这一危险不闻不问,有人在挑动有产者和无产者间的斗争,你们却袖手旁观不知阻止。所有的巴黎人,从麻木里清醒起来,把那些毒虫赶回到它们的巢穴里去!” 可议员们完全熬不住了,他们吵闹着,要求尽快把马拉、罗伯斯庇尔和丹东送去司法宫受审。 另外他们又问,昨晚巴黎全是战火的声音,现在国民公会还安全吗?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3.炮轰国会 大会轮值议长拉苏尔斯就对所有议员说: “先生们,已经有许多街区的国民革命军和义勇兵勇敢地行动起来了,现在从杜伊勒里宫直到格鲁塞尔广场和革命广场,警备的力量足足增加了一倍,诸位大可以高枕无忧,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投票,送煽动暴动内乱的罪犯去西岱岛受审。我来宣布革命法庭的审判法官人选......” 话音未落,宫殿外,整个广场好像都要倾覆掉了,喇叭声和脚步声震天动地。 自旺多姆广场、圣奥诺雷大街还有南侧新桥,忠于巴黎市政厅的国民革命军,每人都在蓝色军服的胳膊处系上了红色布条,足足五万人,列成各路纵队,瞬间布满整个格鲁塞尔广场,在卡尔诺指挥下,转换为战斗横队的前列队伍,就排满足足半个法里,六千支步枪端起,瞄准着杜伊勒里宫前的国会警备军。 可怜拉苏尔斯口里所称的“增强一倍”的武装,只来自巴黎十五个富人多的选举区,且在半路受阻、溃灭了大部分,最终赶到杜伊勒里宫的只有邻近的四个区,两千人不到,面对五万革命军士兵怒涛压顶的气势,几乎连枪支都没勇气举起来...... 身穿将军戎服,佩戴金穗肩章,头戴乌羽帽子的鲁斯塔罗,骑在otg2ntc=匹黑色的战马上,当着所有队伍,拔出佩刀,于万籁俱寂里高呼声: “革命万岁,人民万岁,市政厅万岁,国民公会十二人委员会集体倒台!” “viv!”五万士兵齐声呐喊起来。 还有好多前来助战的无套裤汉们。 “国民公会万岁!”跑出来鼓舞警备力量的佩蒂翁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喊到。 只有数百人应和了他,非常可怜式微。江浙湖汉北 https:// “十二人委员会倒台!”菲利克斯重复了句,又是片惊涛骇浪般的应和。 “暴徒群氓无权罢免国民公会议员!”佩蒂翁隔着宫殿的吊桥和栅栏,奋力批判到。 “包围杜伊勒里宫,逼迫国会投票撤销十二人委员会——推出我们的火炮来!” 在无套裤汉们阵阵哄叫声里,一尊尊带轮子的大炮被骨碌碌地推出,炮手们有条不紊地将炮口瞄准杜伊勒里宫的墙壁、塔楼,接着搬来弹药箱,清刷炮管,并塞入火药包,举起了燃烧的点火棍...... 六十四门火炮,于数个方向对准国会大厅。 其中二十门是由巴黎市立兵工厂改修过的旧火炮,十余门是旧军队里的轻型三磅炮、四磅炮,其余全是新锐的六磅炮和八磅炮。 佩蒂翁抑制住颤抖不停的腿,从宫殿外围防御阵地,跑入到大厅中,议员们纷纷起来,佩蒂翁带着哭腔说: “巴黎市长鲁斯塔罗在广场上统率的暴徒不下十万,并且有许多大炮瞄准了这里。” “伊斯纳尔,你所说的要把巴黎城毁掉,让人们完全不知道它曾存在于塞纳河的哪一边呢?”丹东虽被警卫铐住,但还是大声质问吉伦特党的伊斯纳尔道。 伊斯纳尔嘴唇只顾发抖,到了无法清晰吐字的地步。 “把我们放了,我替你们向巴黎市政厅求情!”丹东豪爽地大笑起来,“昨晚的事情,只要你们认错,站在被审判的席位上,那便一笔勾销。” 伊斯纳尔望着拉苏尔斯,于是这位迸发了身为国民公会议长的威严,他用槌子敲响了讲坛桌面,对所有人说:“放心,他们绝不敢炮轰这里......” 结果议长还没说完最后个字,一声晴天霹雳般的炮声炸起,所有议员只觉得脚下和头顶剧烈错位晃动,有的人甚至倒在地板上: 杜伊勒里宫的塔楼被一发试射的革命军炮弹给击中,原本四面形墙体只剩下两面,塌陷的砖石和瓦片纷纷扬扬坠下,扬起好大团烟雾。 讲坛上,伊斯纳尔和拉苏尔斯一并吓得瘫坐下来,动弹不得。 此刻拿破仑的大哥,山岳党的约瑟夫.波拿巴立即起身,说“得让人民冷静下来,若是你们不给人民说话的机会,那人民只能自己救自己,事情便会没法收拾。” 而刚刚当上救国委员会主席的巴雷尔,这时候也立即提出,“还是将十二人委员会给撤销掉吧。” 差不多三百名国会议员都喊出来:“先把马拉等人给送出去,免得他们继续炮轰这里。” 很快,马拉、罗伯斯庇尔、丹东,还有雅克.鲁等人,在万众欢呼声里走出国民公会,被民众们给扛在肩膀上,而立在炮队边的菲利克斯再度挥动了下刀,“叫那群不成器的警备力量立即缴械投降,难道他们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于是两千不到的国会警备队伍,瞬间统统投降。 可菲利克斯没有罢休,他要人递了份名单去,要拘禁审判吉伦特党人,名单上共有二十四人,其中有吉伦特党人的核心成员布里索、韦尼奥、巴巴鲁、蒲佐、伊斯纳尔、加代、拉苏尔斯、卢韦等,也有刚刚被宣布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十二人委员会所有成员——维热、克尔维勒冈、 拉.圣埃蒂安、贝特朗等,及内阁里的罗兰、克拉维埃耳、勒贝基三位吉伦特党人的部长。 “这是对国民公会的侮辱,国民公会完了,自由就完了!”布里索在绝望里,破口大骂道。 可山岳党人的胆气却旺盛起来,他们喊到“迅速逮捕这二十四名罪犯,将他们移交给市政厅和公社,人民诉求什么,我们就得答应他们什么。” 韦尼奥眼眶都要裂开,他流出了眼泪,登上讲坛,他还想用雄辩的才能打动国会,乃至打动外面十万包围杜伊勒里宫的公民,虽然他也承认这是痴心妄想,然而他还是继续抗争着,“诸位记住,在非法骚乱压力下通过的任何法令,都是没有效力的。” 可山岳党却直接要求他滚下来。 平原派的许多人望风使舵,也开始叫嚷,要把吉伦特党人推出去当作牺牲。 出身巴黎的议员态度尤其凶狠,“你们这群波尔多来的讼棍,胆敢污蔑巴黎,侮辱巴黎的人民”,“吉伦特党要内战,要反革命,他妈的,滚下来你这个猪猡,你这个怪物!” “你们害怕暴徒的火炮,要推我们上祭坛牺牲这没什么,可是按照惯例,牺牲的羔羊被祭司牵到屠刀前时,装饰着鲜花和丝带,不会遭到如此的辱骂......我们,我们也都是爱国者......我要你们宣布,这三日内巴黎市政厅所有设立的机构和行动都是非法、无效的,我要求你们出台法案,所有违背国民公会意愿的人一律不受法律保护,任何公民都可以逮捕他。”韦尼奥说到这,已是泪如雨下。 其余吉伦特党人都是仰起面来大哭不已,但他们却发誓,同生共死,绝不示弱。 “准备开第二炮。”格鲁塞尔广场上,举着望远镜的菲利克斯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4.吉伦特党被捕 就在革命军炮手装好炮弹,准备点火时,杜伊勒里宫的门前摇起了白旗,一群群议员戴着帽子列好队伍,在巴雷尔的带领下,往吊桥方向走,四周赶到的群众对他们是怒斥叫骂,可巴雷尔却举高白旗,不断地说:“人民们,人民们,现在国会议员代表要求避难。” “滚回去,履行你们的职责,今天的国民公会必须要投票,撤销非法的十二人委员会,并交出二十四名罪犯来。”被群众高高举起的马拉及罗伯斯庇尔鼓动群众齐声要求。 “我只要见市长,鲁斯塔罗市长阁下......”巴雷尔虽然平日里东摇西摆,可关键时刻倒也没惊惶,他稳步走过吊桥桥梁,来到成排布置的大炮前,在那里菲利克斯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四周都是革命军的将校。 “有什么要求,说吧。”菲利克斯冷峻地答复。 “我们要求得到安全保障,步行到比较宽阔的地带,这里全都处在大炮轰击的威胁下。” “你想到何处去?”otg2ntc= “比如......” “是不是还想去布尔日,想要脱离巴黎,另立国民公会,挑起内战!”菲利克斯突然发怒。 巴雷尔赶紧解释说,那只是吉伦特党人的提议,国会绝无此意。 “我代表全巴黎起义的人民对你要求,除非逮捕名单里所有的阴谋分子,不然起义队伍绝不撤去,接下来就是万炮齐发,轰平整个杜伊勒里宫。”菲利克斯的说话毫无回旋余地。 巴雷尔还待说些什么,菲利克斯就挥动两下佩刀,喊了声上霰弹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炮兵们立刻把两门四磅炮往前推了几步,对准了吊桥出口,随即炮兵搬起霰弹筒,安放在了炮口里,只要一炮打出去,扇形的密集铅弹就能瞬间撕裂几十个人的血肉之躯。 议员们看炮口对着自个,没有就没有不惊慌的,有的往花园跑,有的向宫殿回走,有的则来来去去,企图找条能脱身的小路,就像当初从这里逃出去的路易十六全家般。 这会还站在菲利克斯马前的巴雷尔,只好说:“人民有什么要求......应该是能实现的,国民公会是最关心人民幸福的。” “巴雷尔先生,人民不是来听你的空话,人民要交出我名单里的罪犯,一个都不能少。”菲利克斯不耐烦地说,“别耍花招,今日的要求是必须要贯彻到底的。” “山岳党万岁,市政厅万岁!”五万革命军士兵高呼起来,他们已彻底看不起这群国会议员,很快他们又和无套裤汉们一道喊到,“吉伦特党,上断头机!” 在这喊声里都开始颤抖的国民公会大厦和各楼厅处,默默被逼回来的三百名国会议员重新坐定,铁栅外的旁听席上,许许多多的群众重新涌入,包括大批面色不善的妇女,他们要亲眼监督国会就范。 沉闷的气氛里,始终没有离去的二十多名吉伦特党人,还算镇静地手拉着手,站在讲坛之上。 重归这里的马拉,拿着菲利克斯提供的名单,又看了看这群待牺牲的羔羊,点了三个人的名字,“迪科!” 年轻的迪科抬起头。 “你个幼稚的年轻人懂什么?这名单里没有你,我也不准备起诉你。”马拉严肃地说,“离开他们!” 迪科头脑混乱极了,他还没有做出选择时,就被韦尼奥给推搡出去,“爱惜好自己的生命。”韦尼奥说,然后艰难地笑起来。 “丰弗雷德,你个只会吹大牛的家伙,完全没能力谋划政治阴谋,你也出来。”马拉要求说。 于是丰弗雷德也被推出来,吉伦特党人满是“保重”的声音。 随后马拉就不再说什么,坐了下来。 而罗伯斯庇尔则对坐着轮椅上的议员库东使了个眼色,库东便说:“国民公会并不负责审判这二十四人,现在请这群先生离开大厅,暂时被革命军暂时分散监视在各自住宅里,想来他们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 “库东,我听见了你心脏的声音。”吉伦特党人加代带着嘲笑的语气回答。 “什么声音?” “是嗜血的声音,渴望饮下我们鲜血的声音!”加代说完,便第一个走下了讲坛。 其余二十三名吉伦特党人,鱼贯走出国会大门。 接下来整个会场大厅一片死寂,送走了祭坛的牺牲后,其余议员全都坐在原地不做声,是又累,又饿,又惊恐,对未来又是灰心丧气,下次会不会轮到自己?这法兰西最高国会以后到底还算个什么?谁都没法给出个答案来。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可杜伊勒里宫的四周却全是欢呼的灯笼和火把,照得如白昼般,民众和士兵热烈拥抱,白色的火药被填入六十门大炮里,依次施放礼花弹,被蒲佐安置在塔普街一家地下室的罗兰夫人,好像瞬间苍老许多,她先是租赁了辆马车,来到格鲁塞尔广场,在这里全是对天放枪的革命军士兵,他们对市民大呼:“明天起,市政厅将供应三日份额的免费面包!” “我们 赢了!” “求求你,我需要个会场通报人。”罗兰夫人挨到了宫殿大门前一名把守岗位的革命军中士处,哀求道。 “您要做什么,夫人?” “我要进去,为受难的兄弟做无罪的辩护。” 那中士嗤笑起来,他指着那边鼎沸的人群,说那倒不用,如果您想辩护的是那些,他们已被拘捕了! 罗兰夫人顺着望去,她差点昏厥掉:布里索、韦尼奥、巴巴鲁、加代等党人,被士兵们押送着,列成个小小的纵队,两边全是叫骂的愤怒群众。 她没有办法,只能穿过广场边的一条小巷,一只没了主人的流浪小狗跟着她,待到马车边,那车夫就问她:“这是您可怜的小动物吗?” 罗兰夫人没有上车,她回头看着那小狗黑豆样的眼睛,对车夫问,您喜欢它吗? “是,我想养它,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我儿子。”车夫耸耸肩膀,然后对小狗吹了个口哨,那狗好像有灵性般,跃到车座上。 坐到车厢里的罗兰夫人泪水涌出眼眶,“在这个人类已丧失情感的世界里,难得您还有父亲般的真情。” 鞭声响起,车轮滚动,她耳边响起车夫的声音,“什么情感不情感的......罪恶的吉伦特逆党垮台了,在鲁斯塔罗市长的带领下,咱们生活很快就能好起来,可以养只小宠物在家里让孩子开心点。” “吉伦特逆党......”罗兰夫人惊呆了,如此恶毒无稽的指责。 “他们就该死,该上断头机。”车夫骂了句。 卢浮宫旁的塔普街,夫人刚来到地下室打开门,就看到自己女儿欧若拉带着泪痕已熟睡,替她开门的蒲佐,招招手,“夫人,我们还有逃离的机会。”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5.围三缺一 餐桌边的黑影里,面无表情的富歇站起来,对罗兰夫人行礼。 接着富歇把伪造好的通行证,交给蒲佐和罗兰夫人。 蒲佐对夫人说,“我家族在诺曼底的埃夫勒城颇有些势力,能庇护我俩段时间,然后我们便取道前往波尔多,那里很多人都支持我们,现在全法国差不多有六十个省区都强烈谴责巴黎的暴乱行径,我们该转到地方上去,伺机推翻市政厅的暴政。” “可是我的丈夫......”罗兰夫人掩住面哭泣起来。 蒲佐叹息说,暂且顾不了那么多,要是我们全都覆灭在巴黎,那就再无成功的希望啦。 罗兰夫人想了想,便又问,还有哪些人富歇能帮忙逃出去?otg2ntc= 富歇便说,夫人您和蒲佐去埃夫勒,我马上有信心还能把巴巴鲁、雷柏基给营救出去。 “让巴巴鲁别跟着我,叫他去马赛,去土伦,去里昂,在那里他志同道合的战友很多,组织起声势浩大的起义,给所有罹难党人报仇雪恨。”罗兰夫人对富歇恳求说。 富歇非常坚定地颔首。 “我可怜的孩子欧若拉呢......”夫人扑在女儿睡着的脸庞上,是看了又看,不禁又哽咽。 “我去过丹东的家里求助,丹东说可以帮忙暂且收养欧若拉。”江浙湖汉北富歇这个回答,让夫人瞠目结舌,她靠在墙上,“不,不,居然是丹东那个恶魔。”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丹东先生对我发誓,他虽然和您政见不同,可丹东的誓言他本人是绝对会遵守的。”富歇正色说。 “你会不会欺骗我,会不会把我们献给菲利克斯.高丹邀功?”夫人突然发狂似的,冲到富歇面前,撕扯摇动他的衣领。 可富歇却像块无情的礁石般,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说:“如果我要出卖你们,何必多此一举来这里给通行证呢?” 夫人也只能颓然蹲坐在地上,饮泣不已...... 夜晚的巴黎,格鲁塞尔广场上依旧传来了粗鲁的狂欢声,还夹杂着鸣放的枪炮声...... 富歇留下通行证和一笔钱后,就立即顺着卢浮宫东北侧的街口,赶向旺多姆广场,中途里蒙着斗篷的雷柏基攀上他的马车。 “蒲佐和夫人安全了,清晨时他们就能出巴黎,往埃夫勒城去。”富歇说。 “我们则回马赛,在那里......马卢艾先生急切要等着巴巴鲁的消息。” “巴巴鲁先生会安全的,我也想跟你们去马赛。” “可以,在你被丹东怀疑前。” “去马赛有什么打算?” “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舰队已开往普罗旺斯海岸,胡德勋爵亲自领队,我们把马赛的港口和土伦的军火库献给他们,就会立刻有三百万英镑到账,用来招募义勇兵,然后打到里昂,罪恶的暴徒共和国就完了。”雷柏基这个蠢笨之人,还洋洋得意地陈述着叛乱计划。 “对不起,雷柏基先生。”这时马车缓缓在旺多姆广场的喷泉边停下,富歇叹口气,说到。 “什么?” “我是警察。”富歇低声说,接着闪电般出手,掏出小手枪抵住雷柏基的下颔。 随后,四五名巡警鬼魅般出现,立即包围了马车,拔出枪,对着雷柏基。 富歇弹弹衣服上的浮灰,踩着踏板下了车,一队手持威力巨大来福枪的巡警跟在他身后,往巴巴鲁被拘禁的宅邸走去。 而雷柏基则被警长武朗和另外一队巡警押着,送到巴黎市政厅。 “非常巧妙的策略菲利克斯。”市长办公室里,不但丹东在,罗伯斯庇尔居然也在。 “这也是来自中华帝国的智慧,他们在古代围城战里会采取种‘围三缺一’的谋略。故意放出条生路来,不但能让城堡里守兵丧失顽抗的意志,而且还能实现许多围城者想要达成的效果。”菲利克斯解释说。 “比如!”丹东问。 “比如,蒲佐和罗兰夫人去了埃夫勒,罗伯斯庇尔先生便立刻在国会里提出指控,说他们在和旺代叛党合流,这样吉伦特党在政治上的死刑就无法逆转。至于法兰西各地拥护吉伦特党而掀起的暴乱,确实很可怕,但同样也是转机,吉伦特党人曾说发起战争,就能揭下路易十六的假面具,这次也是一样,窠穴里的蛇,先把它给引出来,再打死比较好。” “那为什么你不放巴巴鲁逃走呢?” “巴巴鲁和马卢艾这对叔父,企图分裂国家,引英国舰队来,要颠覆我国海军舰船,最为可恨,尤其是马卢艾和舰队司令德.图盖,比较善于伪装自己,这次就借着这机会,彻底清算掉他们,否则引胡德勋爵舰队占领土伦军火库,可就糟糕了,我必须要为革命保住那里的法兰西战舰。”菲利克斯阐明后,就决然对丹东和罗伯斯庇尔说,“我必须要暂且得到那里舰队的控制权,请国会赋予我这个权力,然后我会火速赶赴马赛和土伦的战线。” “现在旺代地区已经大暴乱,反叛的贵 族和农民切断了巴黎通往西边各个海港的通路,布雷斯特、南特、波尔多等......东北境的危局更不用说......里昂城里保王党和吉伦特党似乎也在蠢蠢欲动,南方也有英国舰队入侵的危险,当真是四面皆敌,菲利克斯你这样做,是要优先解决好南方的危机吗?”丹东和罗伯斯庇尔问到。 “是的,从长远来看,必须要保住法兰西的舰队,就算是在王政时代,建起一支能征惯战的舰队是多么不容易啊!至于其余危机,我相信也是会逐步解决的!”菲利克斯慷慨说完,取得了两位赞同后,三人便握手,做出分工——罗伯斯庇尔准备加入国会里的救国委员会,丹东则负责把整个阁部捏成“部长执行会议”,而菲利克斯则一面要在巴黎公社里建起公安委员会,一面则要得到国会和部长执行会议的授权,在罗伯斯庇尔和丹东协助下,前去负责整个南线的战事。 马拉和埃贝尔,则运转革命法庭,审讯杜穆里埃、吉伦特党还有——摄政父子。 “准备把摄政父子如何处置......”丹东有些隐隐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罗氏表态,菲利克斯就十分严肃地对丹东说: “和吉伦特党人一起上断头台吧!路易十六远遁海外,声威沦丧不提,奥尔良公爵菲利普家族可能会取代路易家族,成为王政乱党起事的旗帜,只要杀光贵族们的念想,他们就彻底崩溃了。” 丹东宽大的额头上冒出汗来,他嗯了两声,算是答应下来。 最终菲利克斯走到前厅,对武朗警长说: “使尽所有的办法,叫雷柏基招供!” 次日,富歇出现在国民公会,语惊四座:“事实已经非常清楚,巴黎的安全依旧存在漏洞——吉伦特党里的党魁蒲佐勾结情妇罗兰夫人,从巴黎城逃走,据我猜测,应该是去加入旺代叛党。” 谁都听得出,这话里带着深深的刻毒。 紧接着,罗伯斯庇尔补充说:“全国各省里,准备和吉伦特党人勾结起来,要颠覆共和国的不知道有多少呢!伊斯纳尔不就说过要联合所有外省反革命分子,摧毁夷平巴黎吗?现在也到了审判和镇压的时刻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6.下跪 审判和镇压...... 多么可怕的字眼。 原本库东议员提出的办法,是国会先把名单上的吉伦特党给交出去,而后国会和市政厅协商建起个革命法庭,用法律来认真审讯吉伦特党。 但罗伯斯庇尔的话头,却是预先抛出审判必须要达到的结果,那就是“吉伦特党必须死”。 七十五名偏吉伦特党的议员表示反对。 可罗伯斯庇尔不在乎,他的另外名党羽,自洛特省当选的,出身otg2ntc=布列塔尼商船海员的让邦.圣安德烈,一个粗朴坚定且不乏口才的山岳党人,站起来说出革命者的真意:“国家正濒于毁灭,外面侵略大军压境,内部叛乱阴谋重重,现在奢谈办法本身如何都无意义,救国的捷径就在于若要采取办法,就得优先采取最激烈最有速效的,而不是温和的久远的。现实已经证明革命尚未成功,我们国民公会所有人也得明确,这是革命的议会,必须要和大革命生死与共,我们必须要把国家这艘航船带往目的地的港湾,否则就和它同归于尽。” 不知是圣安德烈的演说起了作用,还是依旧布置在杜伊勒里宫外的大炮起了作用,最终在国民公会里,号召“剥夺外省抬头的独立行动,确立巴黎在国家无上政治地位”、“必须严厉打击所有针对共和国的犯罪活动”的见解占据上风。 罗伯斯庇尔毫不留情地要求,先前对他审讯吉伦特党提案持反对意见的七十五名议员,应该立即把他们从国民公会里扫地出门。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就在三天内,被拘禁了二十多名吉伦特党议员,又有七十五名同情者被驱逐,国民公会立刻成了山岳党的天下。 而“救国委员会”也进行重组,仍有十二人: 罗伯斯庇尔、库东、圣茹斯特、让邦.圣安德烈,实则是一个团体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鲁斯塔罗兼任巴黎市长和委员,他和同样当选的丹东,及罗贝尔、德穆兰实则是个团体; 马拉和出身科尔德利埃及雅各宾俱乐部的比约、科洛,又是一个团体; 内里,只有巴雷尔是个标准的“中间派”。 新的救国委员会郑重答应所有的法国人民,他们会在一个月时间内通过一部真正的宪法,他们会保障人民的幸福和权益,他们同样会在重重危机中挽救共和国。 这一系列的会议,菲利克斯并未有出席,或者说从逮捕雷柏基的第二天开始,他就在劳馥拉的伴同下,来到巴黎郊区的枫丹,来到凯嘉鲁埃庄园的门前。 “你来做什么!”王政时代的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凯嘉鲁埃闷闷地问,震慑于断头机的威胁,老元帅不敢将菲利克斯拒之门外,但当他站在家中客厅内时,老元帅也觉得和这位共和派屠夫“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菲利克斯却一改那次的飞扬跋扈,他又恢复了第一次来庄园拜访时的谦恭温和有礼,“元帅阁下,我是来邀请您执掌马赛.土伦的国家舰队的。” 老元帅说实话,有些惊讶。 但很快他就以种拒绝合作的态度答复:“这可不行,我是贵族出身。” “我知道法兰西海军贵族出身最多,可我也知道,海军里服役的所有贵族在宣誓时,都说过,要以生命来保护国家的舰船。” “哼!”元帅气冲冲地用火绒塞入烟斗里,背对菲利克斯,不言语。 “不论国家是什么样的政体,身为海军,都有职责和义务为国尽忠......您难道忘记在美利坚独立战争时,您在安的列斯群岛,您又曾在印度海洋,和我们的敌人英国舰队的奋勇厮杀吗?” “你们那群革命党又是怎样对待我们的?监禁、侮辱、拷打,这还不够,法兰西科技和制造业的结晶——那些美丽又威武的战船,还得被你们糟践!现在海军还像个海军的样子吗?”元帅痛心地说。 “我已经获得国民公会许可,诚心诚意邀请您执掌南方的舰队,我会尊重、保护好所有愿继续为国效力的海军贵族军官,我们处决的,只有叛国贵族。” “说得好听......”元帅鄙夷地望着菲利克斯。 但是随着劳馥拉的一声轻呼,当然也有客厅屏风后偷听的凯嘉鲁埃夫人的,元帅猝不及防,看到菲利克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板上! “我为我先前的鲁莽无礼而道歉,我那时被错乱的情感所控制,我也愿对您外孙女的恶劣行为而忏悔。但元帅阁下,给法兰西舰队个机会吧,别对她见死不救......有确切的情报,停泊了差不多三十艘战列舰的土伦军港,很可能要被阴谋分子献给英国,是的,交到英国人的手里,那些曾在海洋上立下丰功伟绩,获得累累荣誉的战舰,将被盎格鲁强盗玷污......在您和其他海军将帅服役的期间,法兰西海军是决不可能遭到这样奇耻大辱的。”菲利克斯的双手摁在膝盖上,头低垂下来面对地板纹理,大声致歉,“法兰西不能丧失海军,不能丧失优秀的海军军官,我答应您,我愿对您起誓,我将全力帮助贵族军官们转为‘ 共和国舰队军官’,待遇和人身安全绝不会遭到任何污蔑,我还会协助您,在海军里建起完好的秩序和后勤组织来。” “国民公会关乎海军方面的决议,你能加以改变和推翻?”这下,凯嘉鲁埃元帅的语气松动些,但依旧还是有点不信任。 “我当然会改变和推翻,现在英国对法国海外殖民地是垂涎三尺,对法国舰队也是虎视眈眈,革命和反革命才不是盎格鲁人真正关心的,它满心想做的,就是彻底摧毁掉我们国家的事业,从而独霸整个世界的海洋。”菲利克斯抬起头来,目光热烈。 白胡须的凯嘉鲁埃元帅转过身,看着立在一侧的劳馥拉,问:“你是他的情妇?” “不,不是。”劳馥拉咬着舌头说,然后低声补充,“我母亲曾是......” “你就这样看着市长阁下跪在我面前,不搀扶?” “他,他啊,是为了国家而跪下的,要是国家有救,他会自动站起来,为国家工作的。”劳馥拉慢条斯理地解释说。 最后还是凯嘉鲁埃夫人把菲利克斯给扶起来。 “先前国民公会通过条关于海军的法令草案,才是让我生气的最大原因,至于你那点芝麻粒大的事情,还撑不住我的胸膛。”元帅这才松了口。 “那个草案我也看了,太过分,必须要将其否决掉。然后请元帅阁下同鄙人一同赶往南方,雷米萨.拉夫托也将伴同。” “如果你真的能兑现诺言,没有丧失掉做人的最后底限,那我倒不是不能给你个机会。” “我,我立即去找海军办公室的蒙日、吉约坦商议,最迟不过两天,就定会给您满意的结果。”菲利克斯喜不自胜。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7.爱国委员会 当菲利克斯首次出现于救国委员会时,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废止掉先前国民公会关于海军的一揽子方案。 “高丹,你对革命到底是什么态度?”刚被救国委员会指令负责海军事务的让邦.圣安德烈又惊又怒。 现在救国委员会委员的权力开始变大,可以说基本压制住了国会及部长执行会议,它就是法兰西的中枢机构。九位委员每人具体负责一个部门,但同时又采取轮值制,甲委员也可能在特定时间内对接乙委员的部门。 “我要负责南方的海军。”菲利克斯没有回答圣安德烈,而是继续提出第二个要求。 “委员会原本赋予你,自里昂直到马赛这一带所有省区的调兵、征兵和监督战争的大权,可而今你连圣安德烈委员的权限也要侵夺一半,能具体解释下这是为什么吗?”圣茹斯特质询说。 菲利克斯开诚布公,他说外交部长塔列朗和次长圣西门在比利牛otg2ntc=斯山负责对马德里宫廷的渗透刺探,没错,西班牙很多大臣爵爷对马德里如今亲英的政策也非常不满,对新国王重用宠臣同样妒忌,百年来的历史证明,这个国家只有和法国携手,才能真正保护住国家利益,它在海外为数众多的殖民地,就是它和英国矛盾不可调和的根源。 塔列朗花费重金,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英国和西班牙、皮埃蒙特的联合海陆军,一段时间后便要突袭普罗旺斯海岸,目标便是马赛和土伦两大港口! 委员会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丹东便立刻建议,如果情报属实,那没必要把对海军和对陆军的权力分割,而应该托付于菲利克斯一人肩上。 “但如果......”江浙湖汉北 https:// 菲利克斯立即举手,说我以法兰西公民的荣誉发誓,这项情报是真的,马赛是我国南方最大的商港,土伦则是最大的军港和海军军火库所在,那里有许多潜伏起来的王政党和立宪党分子,蠢蠢欲动,要和外敌勾结作乱,一旦此地丧失,那英国海军陆战队便能沿罗讷河直冲里昂,和皮埃蒙特王国陆军于里昂会师,巴黎就真的四面受困了。 “小威廉.皮特已签发命令,所有英国的战舰和私掠舰,可以攻击任何装载海军物品驶往法国港口的船只,哪怕悬挂中立国旗帜的也无法豁免。别对英国让步有任何幻想了,我估计新年后,随着战争烈度上升,皮特还会把禁运和攻击范围扩大到粮食和必需品上。北方布雷斯特港和敦刻尔克港的舰队已被英国的海峡舰队封锁住,法国必须要倚靠马赛,必须!”而后菲利克斯指出,“英国若是敢上岸,那它就是在暴露自己的短处,我们能取得马赛.土伦保卫战的胜利,这对年轻的共和国来说,无异于一道黎明的曙光,可以鼓舞整个革命战争的斗志。” “好,我可以让渡出海军权力,那东北境对奥地利该怎么办?”圣安德烈明白现在是和衷共济的艰难时刻。 罗伯斯庇尔就提议:“专制君主国间的利益并不统一,在东北境和比利时,我们既要进行艰苦卓绝的要塞群保卫战,但也不能过分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要逐节逐次抵御敌人。”说完,他走到地图旁,注视着自己家乡阿腊斯所在的方位,“里尔和敦刻尔克守不住,我们就守康布雷,康布雷守不住就在阿腊斯建起新的防线。然后丹东先生主持部长会议,在外交上挑唆反法同盟间的关系,强盗间的情谊是不会长久的,必然有破绽。” 圣茹斯特也主动请缨,说我愿作为特派员,负责整个东北境的征兵和督战行动。 菲利克斯就推荐拉扎尔.卡尔诺:“让卡尔诺上校和圣茹斯特特派员一道去,卡尔诺负责就地征募士兵,组建预备队,源源不断填补到前线去。” 而马拉则又推荐奥杜安和布肖特两位平民出身的军官,擢升为上校,协助卡尔诺一并去。 “那立刻擢升卡尔诺为准将。”爱国委员会一致通过。 这一年,丹东三十三岁,罗伯斯庇尔三十四岁,马拉年龄最大为四十九岁,菲利克斯是二十七岁(选举证上是假年龄三十岁),圣茹斯特二十六岁...... 但年轻的革命法兰西随后在危机压境的关头爆发出来的力量,会震撼整个欧陆。 很快,国民公会接受菲利克斯的提案,撤销了先前的《1792年法国海军条令》, 在这里要稍微论及下法国海军的过去和现在。 英法宣战时,英国拥有115艘战列舰,法国则是76艘,舰载炮的数量英国是8718门,法国是6002门,数量上英国明显占优,但法国的战舰却更新,技术更进步,另外火炮质量也更好些,因在路易十六当政时期,得到大发展的军种便是海军了。 不过法国海军虽然算得上是世界第二,但它的问题却是根深蒂固的,那就是缺少合格专业的军官和水手(英国其实也有如此问题,但以航海为特色的大不列颠更容易解决而已),美国独立战争时期,法国海军就发现军官数量远少于部队的需求,尤其是能指挥舰船的上 尉,和负责瞭望和枪炮的职业士官。 1786年1月,路易十六曾颁发王室敕令重组海军,开通两种来源为军官队伍提供补充,第一种便是贵族,贵族青年只要能拿出身份证明,就能成为见习军官,另外为了急于求成,法国海军贵族军官可以买官(英国则不行,英国只有陆军才能购买官职);第二个来源便是所谓的“志愿者”,贵族可以,船坞里的军官可以,海商、船东、船主和有钱布尔乔亚家的儿子都行,只要通过考试(比如菲利克斯的表弟伊桑巴德)或有海上工作经历,但这类人最高只能干到中尉,除非他们和让.巴尔那样有非凡出色的表现,才能获得破格提拔。 不过到了制宪会议时期,海军军官队伍的法案发生了改变,新的组织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年轻的经过训练的人员,也即是见习生;另外一个是商船上工作的人员。前者叫“领薪水”的,即“entretenu”,这个词意很复杂,大意是领薪水但不一定受雇于海军的军官,他虽然属于海军,但却没有职务委任状,也不能穿制服,只除非海军雇佣他,授予军职才可以穿上制服指挥战舰。后者呢叫“不领薪水”的,一直在商船上工作,但战争爆发时也可以受雇在舰队作战。 然后法国海军军官里的最低军衔,按制宪会议的法案规定,便是少尉。而能够成为“作战舰舰长”的军衔,法国和英国相同,都是上尉。 菲利克斯认为这法案,是大谬不然的。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8.海军空想家 因为制宪会议规定,想要成为一名领薪水的海军少尉,年龄在18岁到30岁间,证明自己在海上有四年的见习经验,然后再参加通过可能性极小的专业考试;另外一方面,不领薪水的呢,他们可以一直在商船上服务,但同时也保留“海军少尉”的军衔,但同样需要经过考试,并且海上见习经验得六年,还必须有一年是在战舰上才行。 通过考核的海军少尉们,便能在指挥船只,从事近海或远洋的贸易了,但多少岁时他们理论上可以升为上尉呢? 答案是四十岁...... 制宪会议认为,四十岁是一个人的性格成熟期,四十岁的海军上尉才能让一艘军舰和数十乃至数百船员的性命托付给他。 但最大的问题是,海军本身就是个枯燥、低薪又危险的工作,比陆军、炮兵的吸引力都低得多,一个二十四岁当上海军少尉的人,到他四十岁时还愿意留在这个岗位上的,是寥寥可数的。 一旦海运繁荣时,他为什么不一直呆在相对舒适,并且报酬高得otg2ntc=多的商船上呢? 想要保留住人才,无外乎两个途径,一个是职业晋升,一个是高薪。 可这两点,制宪会议的海军条令都不具备。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制宪会议误认为海军和陆军一样,是可以随时重组革新的,为了革除贵族对这个兵种的控制,制宪会议又废除了所有王政时代的海军组织,艾米莉外公凯嘉鲁埃公爵也就是在这时被半强制退役的,制宪会议要求下级军官自动递补,退役军官领现有薪水的三分之二,当作退休金。 其后到了立法会议时,法令没有根本性变动,可对旧贵族军官退役工作抓得更严厉,递补军官的资格条件继续降低。 唔,又后来的国民公会法案,也即《1791年法兰西海军条令汇编江浙湖汉北》里跑得就更远了,也许是得到菲利克斯在瓦尔密战役里施行的军官公选制的鼓舞,法国国会决心在海军里也这样干: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海军办公室的蒙日,要给国会里海军委员会提交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把“有能力和有爱国心”(在共和党人眼里这两者其实没区别并能互相印证)的军官和见习生的名字,与“值得怀疑”的分开,那这名单是怎么来的呢?很简单,由各支舰队停泊的城市里的公社委员会,及海员们所组成的“评议会”,联合投票来决定的。 名单决定后,再由国会海军委员会印制好,传到舰队所在城市里张贴公告,那些“值得怀疑”的军官会被迅速检举整肃,好的会被强制退役,倒霉的可能会遭遇监禁乃至司法谋杀。 那空缺出来的军官岗位会如何呢?也是一样的,现役军官和见习生及商船船员坐下来开会,为每个空缺岗位提名三个候选人,再交给蒙日先生来批准(其实就是随便画勾勾),选举海军军官的大会虽然热烈,充满民主气息,但过于大众化,也不考虑海军的专业技术知识,所以往往到最后,会把最不适合当海军军官的人给推选上去...... 这种情况,恰如曾在旧时代海军里立过功勋的火攻船船长维拉雷.茹瓦耶兹在封私人信件里所抱怨的那般: “社会各界都认为,如果一个人爱国的话,那他只要待在海上段时间就能成为名合格的海军军官,但他们从未想过,爱国主义本身并不会驾驶一艘船。因此军衔就被授予那些除了出海之外一无所长的人,可这个人呆在战船上,和一只桶呆在船上没任何区别。革命开始后,各个商业海港里最优秀的海员被挡在幕后,而走上来这么群人,他们在其他行业找不到工作,只会说些能讨取选票的爱国主义漂亮话,却最先得到委任状,而那些本拥有高超才干和丰富经验,可以为共和国服务的船长们,却因恃才傲物而拒绝出海,宁愿呆在岸上的国民自卫军里服役。你知道,一艘船上理想的秩序应该是‘技术最上的无条件服从’,有能者是不会甘心忍受无能者的发号施令的。” 然而讽刺的是,在旧时代海军里还只是名上尉的维拉雷.茹瓦耶兹本人,却在今年被火速提拔为上校,没别的原因,老一辈的海军军官被勒令退役,年富力强的中间层不是逃亡就是隐居,乃至被杀,海军实在是无人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原本法国海军里足足一万名训练有素的海员、炮手,还有数量不菲的海军陆战队和海岸警备队,都是归海军军官指挥的,现在国民公会则认为:“海军军官在海上独享作战的权力,这就意味着贵族统治依旧还存在!” 没错,这话便是让邦.圣安德烈本人说的。 于是国会规定,海军里的炮手单独抽离出来,叫“航海炮兵部队”,由陆军里的炮兵军官指挥,嗯,可以想像出这样情景:海洋战场的法军战列舰上,海军军官只负责驾驶,而炮手发炮射击则由炮兵军官指挥,二者间没有上下级关系,各司其职,可国会从来没想过,海军军官大喊风浪来了,降帆转舵,然后炮兵军官则下令在波浪起伏里对敌舰开炮,把这里当作是陆地上不动的炮垒,会导致什么样的战斗结果...... 对此,圣安德烈是这样解释的:“共和国社会制度的本质基础,就是平等。海军军官团的存在,就是种反共和的陋习,保护国家海洋利益是他们本职,而不是什么特有的权利!请记住,为何不让在瓦尔密战役里的胜利者,优秀的炮兵,登上我们战舰的甲板,向英国的小威廉.皮特展示他们的勇气,去降下敌人的圣乔治旗帜呢!?决不能剥夺他们这样做的权利。” 国会里更有奇思妙想者,比如刚刚被逮捕的吉伦特党人韦尼奥,还曾呼吁:“罗马对迦太基胜利的历史经验值得我们共和主义者学习,罗马靠的是划桨船,我们法国该建造划桨战船去打赢英吉利,还有叫‘乌鸦’的飞桥,海军士兵凭靠坦率的爱国精神,逼近敌人,将飞桥扣在英国战列舰上,展开我们得意的白刃战,必将取得胜利。” 现在这些荒诞的空想,却被菲利克斯及时给扭转了,或者说,还不算太迟。 菲利克斯要求很明确: 先倚靠陆军在土伦保全法兰西的战列舰; 其后迅速由他改组法兰西南方海军,尽量在海上取得能和英国舰队抗衡的力量,不求优势,但求还能保持法兰西之前对英吉利海上霸权的挑战能力。 “或者说,保持住我海军对地中海西侧的控制能力。”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9.救国的措施 最后经过菲利克斯的据理力争,救国委员会决心下达委任状,以菲利克斯为“法国南区大特派员”,他有权力调度监督自里昂到马赛,自尼斯到朗格多克所有省区的兵队、军火工作,舰队和船厂也归他管辖,在具体运作上,菲利克斯的权限不受限制,他可以让任何一家人交出所有东西,来支持革命军的后勤。 为了辅佐菲利克斯,国民公会议员约瑟夫.波拿巴和弗朗西斯科.萨利切蒂同样作为特派员身份随行。 全国军队则改名为“法兰西共和革命军”,撤销原本正规军和革命义勇兵的区别,为应对东北境的危险局势,同样委任卡尔诺、布肖特、奥杜安为“大特派员三人小组”,而后按卡尔诺的建议,其本人负责将法、英、奥、普等国的军事条令编纂,节选出其中适合革命军的精华,以简洁有效的模式下达给各师各旅各营各连,至于布肖特则负责监督北方几个军团的前线作战,防备将军的叛卖和消极作战;而奥杜安同样身为位工兵军官,负责的是组织后勤、训练和修葺要塞群工事。 针对西面诸省区抗拒兵役的暴乱,国民公会又决定,将巴黎的原国民革命军三万士兵改编为三个师(留下两万作为京城内卫军团),分别以奥什、吉勒永、罗西涅尔为师长,将鲁昂革命军司令官苏里南上校提拔为少将,共编成四个师的庞大军力统一指挥,进剿曼恩、布列塔尼和旺代地区。 至于对圣多明各,当地已血腥镇压了最初的黑奴暴乱,但当国民公会通过法案,允许混血克里尔人和小白人拥有更大权利后,他们便再度和法兰西角的大白人交恶,前者组成共和的“红帽军”,后者则组成保王的“白帽军”,废墟一片的圣多明各战火再起。 一名法国海盗、私掠船主休斯.雨果,于让邦.圣安德烈的推荐下otg2ntc=,自告奋勇要前往圣多明各,支援红帽军,并以此为基地,狠狠打击英国的海上贸易。 另外面对愈演愈烈的必需品危机,救国委员会指示国会通过《囤积居奇惩治法》,凡是售卖食品或日用品的商人,必须申报所有商品,誊写在列单上,张贴在店门,并按照限价出售,若不然者,判处死刑。 国家和军队必需的物资被禁止出口,燃料、盐、烟草和面包率先开始限价,在要冲地带建起储备粮仓,平抑各省区的粮价,军邮和军运收归巴黎市政厅邮政司所有,委任约瑟夫.富歇管理。 取消透支金库、东印度公司、西印度公司,按照康庞的提案,先前国家背负的所有债务,包括终身年金外,连本带息统统变为“长期公债”,息钱和地产一样,统统加以课税......康庞自此恶名远扬,得了个绰号“租息刽子手”。 巴黎市军需司长官克朗塞指出,大规模征兵,组建支八十万人数的革命军是目标,但要达成这个目标光有兵员还不够,必须要解决军服、装备和武器等问题,可法国这时大部分的兵工厂都集中在东北边境地带,和入侵之敌近在咫尺,除此之外,敌国的封锁使德意志的钢铁、印度的硝石、波罗的海的苛性钾、西班牙的苛性钠还有意大利的硫磺都没法进口,“必须独立自主地发展军火制造。” 于是菲利克斯作为“巴黎市长鲁斯塔罗”的挚友,主动向救国委江浙湖汉北员会捐出自己在巴黎大部分工厂用地,并扩充原来的“巴黎市立兵工厂”为“法兰西国立大兵工厂”,生产步枪、火炮和刺刀,可救国委员会认为这些工厂用地还不够,便又分别在杜伊勒里宫、罗亚尔宫、卢森堡宫和荣军院各地公园,建起数个小型军工厂,配合生产。 非但是巴黎,全国各地的军工厂也在积极建设当中。 鲁昂原来的平等纺织公司,在圣德约的厂房,迅速转为陆军青铜火炮铸造所。 几位特派员开始在法国中部和西南部的维埃宗、勒克勒佐、吕埃尔、阿布扎克等地盖起工厂,铸造舰队所需的铸铁炮。 在这个危亡时刻,享誉欧洲的法兰西科学家们也成为了中流砥柱,菲利克斯曾在救国委员会敏锐指出:“一名精通化学的学者,抵得上一个师。” 绝大部分科学家都站在了革命和进步这边,而菲利克斯也全力保护他们不受无套裤汉的冲击,救国委员会专门于莫城建起研究实验室,数学家比勒现在是市政司官员,他的好朋友哈森弗拉茨负责巴黎兵工厂制造的统筹组织,蒙日、吉约坦、贝尔托莱、达尔塞研究冶金和军火技术的革新,其中那名改进断头机的物理学家吉约坦又率先提出“武器标准化生产”理念,即将一把步枪不同部件分开,各自用一个车间集中制造,再精准拼接起来,所有部件的大小和规格必须保持一致,而大科学家拉瓦锡则负责继续改良炮弹火药,另外位天文学家沙普则进行光线通讯和热气球研究,力争要在巴黎和边界间分别建立通讯线路。 至于英国来的化学家普利斯特里,因坚持他的燃素说,故而之前就和拉瓦锡疯狂打着笔仗,彼此憎恶,现在即使来到法国,也不愿和拉瓦锡共处莫城的实验室内,他便和同样同意燃素说的马拉接近,开始于巴黎城北的蒙马特尔区搞全新的工人小区规划,搞起世界上 最早的社会主义实践。 革命生产的轰轰烈烈,足以让欧洲其他国家惊惶万状,也让国民公会议员们觉得自己做的让步已经足够多了,可在菲利克斯眼底看来,还远远不够,“国立兵工厂目标是每天生产一千支1777步枪,可现在只能达到六百支而已,就这个数字还包括了送来修理的,部队的弹药供应还非常困难的。”,随后菲利克斯指出,造成这个问题的有四点因素: 一、法国还是个农业国,工业生产远不够集中; 二、大部分工人是仓促从学徒、农民转化来的,缺少培训,经验和技术都不足; 三、救国委员会对生产和经济的统制只依赖于粗略估算和报表阅读,不掌握进度,不掌握预算和核算; 四、国内的运输很是落后,公路年久失修,运河几乎没有。 所以,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呢! 杜伊勒里宫内精美考究的国王藏书室,菲利克斯握着手杖,劳馥拉在后面亦步亦趋,指着数不清的书架和典籍,菲利克斯悄声对劳馥拉说:“丹东先生说国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部成文宪法,在我离去这段时间,这工作就交给你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0.劳馥拉的小心机 劳馥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耳朵,宪法......那部三届国会都没法制订出来的宪法,就单靠我一介女流,泡在这个藏书室里,就能...... 菲利克斯却笑起来,说宪法嘛,谁都能写,你写好交给丹东和德穆兰就好,你总结我国革命的不断变化,和民众需求的不断变化,适当把人权宣言和孔多塞侯爵的草案条目,加以删改足矣。 说完,菲利克斯轻松地补充了句,“放手大胆去做,钥匙给你,反正即便宪法写出来,也不会施行的。”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行政和立法的中心权力在救国委员会手里,它的出现,其实就是变种的‘集体狄克推多制’,而狄克推多本身就是战时状态下,脱离宪政的一种制度......” “也就是说,除非战争消除,和平再临,救国委员会解散,否则otg2ntc=宪法只能是个摆放在国会大厅内的死胎?” “是,死胎,哈哈,这个比喻很生动。” 说完,菲利克斯便戴起帽子,说小心腹,你和我共同的任务都要开始了,就此别过吧,你留在藏书室,我要赶赴马赛和土伦了,很可惜,我甚至来不及和妻子、妹妹,还有你母亲朱斯蒂娜,还有我的姐姐安德莱依娜说声道别,此后的千言万语,待到我凯旋时再说吧! 劳馥拉踮起脚尖,将菲利克斯的手抱在自己纤细的腰,和他深情地接吻在一起,动情的她,还用舌尖抵了菲利克斯的舌卷下,连续三下。 “替我向朱斯蒂娜道声珍重。” 菲利克斯走出杜伊勒里宫,立刻和雅克.高丹,及另外两位特派员江浙湖汉北萨利切蒂、约瑟夫.波拿巴,及被菲利克斯成功拉拢的前海军元帅凯嘉鲁埃登车,向南面城关而去。 https:// 而精心梳洗后的朱斯蒂娜,原本还以为和菲利克斯能有场道别的“欢宴”,孰料菲利克斯却来不及道别,但朱斯蒂娜还是在巴黎的寓所里,接到个信笺,里面是菲利克斯的落款,邀请她前往杜伊勒里宫的藏书室一聚。 “在藏书室里,真亏他想的出。”朱斯蒂娜兴致勃勃地前行。 这座王宫的大厅,已化为嘈杂无比的国民公会场所,但翼楼处路易十六留下的藏书室却保管完好,环境也十分安静,是个幽会的好场所。 朱斯蒂娜花了十个里弗尔,买通了看守,然后踏着旋转而上的楼梯,走到两层宽阔空旷的阁楼,才推开藏书室的大门。 可当大门打开后,站在门后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劳馥拉。 提着手袋的朱斯蒂娜愣住了。 而劳馥拉看着自己母亲,明显也有种“怎么你来了?”的表情。 朱斯蒂娜上下打量着女儿:她像西印度岛屿马提尼克女孩般乌黑的秀发散在肩头,雪白的双肩裸着,酥胸则半掩,蒙着件印花棉纱披肩,脸颊还泛着层红晕。 往下看,劳馥拉居然没穿鞋子,赤着小巧的双足,踏在地板上。 “菲利克斯呢?”良久,朱斯蒂娜开口。 “他......刚走。”劳馥拉带着些尴尬,回答说。 “就你一个在之前伴在他身旁?”朱斯蒂娜似乎都明白了,强忍着怒火问。 “嗯。”劳馥拉侧过脸,支吾着。 朱斯蒂娜随即用颤抖的手,甩了女儿个耳光。 劳馥拉捂着有点儿红肿的腮帮,眼睛遮盖在垂下的发卷后,不吵不闹。 接着朱斯蒂娜气愤而失望地提起裙裾,重新穿过阁楼,走下楼梯,离开了。 劳馥拉并没有追赶也没有解释,她放下手,转身望着空无一人的藏书室,叹口气,接着眼睛亮起来,“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地盘了!” 是的,她明白自己和菲利克斯间最大的阻碍,就是母亲。 虽然实际上她和菲利克斯并未发生关系,但她还是花了些小心机......她是无师自通,当初前往圣勒男爵夫人宅邸时,对方的打扮让她印象很深刻,她在笔记里写到,“当一个女人认为另外个女人和男子在一起,而对方裸着胴体出现在她眼睛里时,主权间的宣战就完成了......” 以后母亲再也不会将她当作单纯的女儿来看待了,如此倒是件好事。 “这没什么,我总要长大。” 另外边,刚刚出了巴黎城的菲利克斯,就得到十万火急的情报: 里昂城爆发动乱了。 当巴黎起义攻占国会后,被驱逐的七十五名议员,回归去外省后,就和各地的“联邦主义者”合流,甚至是与保王党合谋,到处搞“区民暴动”。 现如今,各大城市的市政厅,大部分是被雅各宾分子或共和派占据的,但各街区情况却和巴黎完全相反,依旧被前“积极公民”们把持,他们害怕普选,害怕累进税,害怕救国委员会对经济自由的打击,更害怕最后法国会走上“均产主义”的道路,所以趁着大征兵和物价飞涨激起的民怨,回到里昂城的吉伦特党人夏塞,联合潜伏在区民中间的王党 分子普莱西伯爵,发起了反革命暴动。 里昂这座城市的主要产业,是地毯、丝绸和奢侈品,完全是依附贵族和富豪存在的,起先卡耶维多曾搞起棉纺织业,但当卡耶维多的工厂被罗兰先生低价售卖掉后,里昂再度恢复原本,可现在它的产品,在法国哪还有买家的呢?大批手艺人、工匠和有产者失业,对消灭贵族的共和国政权愤恨不已,更可怕的消息是,听说国民公会有了新法令——以后“全法所有企业要为国家服务”,森林、矿山、采石场,各种机器、锅炉和冶金炉,纺织车间、染坊和造纸厂还有鞋袜作坊,都是如此。 在里昂区民眼中,这就等于是把私人财产没收归国有。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革命的区民暴动迅速攻陷市政厅,市长夏利埃是位坚定的革命党,是马拉的崇拜者,他拒绝向反革命降伏,结果遭到拘禁和拷打,并很快被杀害,尸体被扔入罗讷河中。 随后里昂宣布独立,不服从巴黎国民公会的统治。 “里昂落入反革命手底的话,不但在萨瓦的巴拉斯军队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法国在阿尔卑斯山所有军事活动都会被牵制住!”得到报告的菲利克斯,命令马车暂且停下。 “现在怎么办,里昂也是您职权范围内,要不要组织巴拉斯少将的兵马,先收复里昂?” “不,里昂的吉伦特党人的行径,恰好让罗兰、布里索等罪人‘不打自招’,我们现在不走里昂的道路,绕道奥尔良和克莱蒙费朗,还是要争分夺秒,赶到土伦!”说到这,菲利克斯就问约瑟夫.波拿巴,“你给马赛城吕西安,和尼斯要塞的拿破仑的信,已都发送出去了吗?” “放心。”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1.同床异梦 “伦敦小皮特的信到胡德勋爵的手里,需要足足十一天;而我们的信到马赛、土伦和尼斯,只需要四天时间。时机上的较量,我们跑在前面。”菲利克斯很有自信地说,并让雅克继续赶路。 就在菲利克斯疾速向马赛和土伦一线奔赴时,刚刚“光复”比利时安特卫普城的反法联军,又爆发了激烈争吵。 奥地利统帅科堡亲王理所当然地认为,比利时应该回归原来的“奥属尼德兰”的身份,但因国家财政背负沉重债务,科堡亲王不希望将战争引入到法国本土,“一切到此为止”,故而他再度向英国提出建议,以保证法国领土完整为条件,开启和谈。 但伦敦再度拒绝,小威廉.皮特首相可不想那么快结束战争,他想要法国的科西嘉、土伦,还有敦刻尔克,另外还有法属海外殖民地,大不列颠雄武的舰队刚刚大批扩充水手,就像头庞大的鲨鱼,不吃点血腥是没法停下游动的,正如一名英国海军上尉得意洋洋地给妻子写信所说的那样,“对法国佬战争开始了,我会很轻松地虏获他们的舰船,我们家庭里的银餐具和家具的贷款很快就能还清......” 因此皮特唆使各国使节反对科堡亲王的方案,作为交换条件,皮特暗中知会奥地利新外交大臣图古特,“允许奥地利割占法国的诺尔省到瓦朗西安(大致现在敦刻尔克到兰斯、沙隆一线)的土地。” 其实所有国家都知道,大革命只能在陆地上被扑灭,可皮特首相otg2ntc=却把精力放在海洋殖民地上,这不得不激起西班牙的强烈反感,马德里宫廷认为英国是在反革命的面纱下,干着扩充自己国家领地的勾当,这样势必对同样拥有广袤殖民地利益的西班牙构成严重威胁...... 另外,皮特首相对奥地利的慷慨,激起了普鲁士的不满,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就像个“东方集市上讨价还价的小贩”,他还在为先前凡尔登战役所蒙受的损失和耻辱耿耿于怀,便又向英国提出照会:必须再次瓜分波兰,让我国分一杯羹,不然普军立即离开反法同盟。 由是皮特首相和格伦维尔男爵便彻底抛弃了可怜的波兰,另外还答应每月支付普军五万英镑的费用,只要普军愿意呆在反法阵营内。 可即便如此,普军依旧拿了钱不干事:布伦瑞克公爵也公开辞掉司令官的职务,接着统率普军的,是最著名的亲法分子莫伦道夫......莫伦道夫的表现可想而知,他从来都没有配合过奥地利军队的任何次行动,奥军走他就停,奥军停他就走...... 搞到最后,奥地利也对西线战事兴趣阑珊,弗兰茨皇帝曾问大臣图古特,“到底能不能占到法国的那块地呢?” “哎呦,这可吃不准啊,陛下。”图古特面露难色。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毕竟他暗中得了塔列朗送来的十五万里弗尔贿赂。 图古特此君,虽然能力比前任外交大臣要高明,但他做事就一个原则:“奥地利所有外交的目标,就是为了我个人的发家致富......咳咳,错,是能让伟大的哈布斯堡皇族多占几块领土......” 本着如此精神,图古特劝说皇帝,打下法国那块地是可行的,但势必付出沉重代价,太不划算,我最近和俄罗斯密切接触,对方答应只要在瓜分波兰时,奥地利支持女沙皇,遏制普鲁士,女沙皇就支持我们把威尼斯吞并掉。 “这样好像,也不错呢!”短视而浮躁的弗兰茨皇帝居然很是满意。 就这样明争暗斗到十一月中旬,科堡亲王麾下大军合计十一万野战部队才越过法国边界,法军分散开来,凭借密林地形且战且退,而科堡亲王接下来的战略,和先前的布伦瑞克公爵差不多——不捕捉歼灭法军主力,而是不慌不忙地分路围攻各地法国要塞——叛国的杜穆里埃曾建议,科堡亲王应该派遣一支精锐骑兵攻陷康布雷,迂回包抄,把自己曾带领的法军堵截在斯海尔德河边加以全歼,可奥地利军队虽然其后确实打下了康布雷,但却没有进一步积极的作为,使得法军主力悉数渡河,安全撤到阿腊斯集合。然后科堡亲王无后顾之忧,慢吞吞调动辎重和攻城器械,攻击起孔代和瓦朗西安两座要塞来......事实上,直到两个月后,这两座要塞才投降,科堡亲王完全贻误了宝贵的时间。 因为卡尔诺、布肖特和奥杜安特派员小组接管了北方集团军,开始就地征兵征粮,厉兵秣马,补充整训新的“法兰西共和革命军”,并伺机发起声势浩大的复仇反攻! 同时,美因茨驻防的库斯丁将军遭到普军和奥军另外位统帅武姆泽的包夹,只能放弃此地,退往边界处的兰道城,和同样败退来的克勒曼会师,随后按照国会要求,库斯丁前去负责北方集团军的指挥职务,莱茵河防线交给克勒曼将军负责。 而反法同盟内的其他小国,包括实力尚可的皮埃蒙特在内,认知到这场战争即便胜利,最终得利的只能有英、奥、普、俄四国,故而哪怕里昂暴动后,都灵宫廷对翻越阿尔卑斯山杀入法国腹地的策略也是毫不上心,任由英国不断焦急地催促。 但最焦急的还是流亡在外的另外个法兰西摄政阿尔图瓦伯爵,他先是尾随奥地利军队,准备在诺尔省建起个朝廷来,但却被科堡亲王无情拒绝,理由是这里已是奥地利的领土,不允许阿尔图瓦伯爵实施统治。 “那我哥哥路易十六要是回来呢?”阿尔图瓦伯爵愤怒质问。 得到的回答依旧。 由是阿尔图瓦伯爵又准备去里昂,但都灵宫廷却无所作为,他失望透顶,最终抓住了英国的“树枝”:求求你们,让我搭着舰队,要么在旺代登陆,实在不行就让我去土伦上岸。 当时英国海军大臣巴郎爵士,要求英吉利海峡舰队司令官豪上将,捕捉法国大西洋舰队加以歼灭,或将其彻底封死在布雷斯特港中,但豪却置若罔闻,他认为海战的要诀在于机动保全战略节点,不能让舰队和水手过于疲劳,“这是海军,你不懂,我懂,所以你得听我的。” 于是阿尔图瓦伯爵在旺代登陆的愿望破灭了。 听闻英国直布罗陀舰队司令官胡德勋爵,要和西班牙舰队开辟地中海战场,阿尔图瓦伯爵便又欣然要求前往,“把白色金鸢尾花的旗帜插在土伦港口上!” 可到了皮特首相那里,被他一口否决:“让那群法国保王党走远些,不准许阿尔图瓦伯爵上岸,因即便攻占马赛和土伦,那也是归大不列颠的,不是他波旁王室的!”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2.马赛失陷 阿尔图瓦伯爵这时通过皮特首相傲慢的言辞,才想起他身为波旁摄政的价值,于是他找到大不列颠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男爵,通过其向皮特递话: 只要我能登上艘战列舰,于普罗旺斯上岸,代表波旁王室接手这一地区,那我就许诺,必定将科西嘉和土伦港无限期地割让给贵国。 得到这个承诺,皮特的口风立即软下来,他召来了巴郎爵士,询问:“现在大不列颠的总军力是多少?” “首相阁下,国家刚刚通过了非常好的<卫戍部队征募法案>。” “爵士,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给我个精准无误的数字。”皮特握着鹅毛笔,不满海军大臣的虚言。 “为何不直接询问陆军部呢?”otg2ntc= “如果陆军部有用的话,我们何必再维系海军部呢?” “是的,大不列颠陆军,据我所知,现在只有一万七千三百人。” 皮特苦恼地将笔给扔下。 “别太灰心阁下,这并不包括驻防澳大利亚悉尼和直布罗陀的部队。” “说点有用的,巴郎爵士。”江浙湖汉北 https:// “有用的......那就是新通过了非常好的<卫戍部队征募法案>,到每年三四月,英国陆军有望再增加九千人。何况我们还在国王陛下的领国汉诺威征募一百个独立连,这批兵力对控制荷兰局势非常有帮助。” 皮特便要求巴郎爵士直告,那便是胡德勋爵的舰队,可以把多少陆军投射到法国普罗旺斯去? “两个营,或者三个营,大概。” “西班牙和皮埃蒙特可以给我们提供辅助兵力,对吧?” “是的,两个国家答应各自提供五千上下的陆军。” 皮特用笔把这些数字在纸上一一列出,并对巴郎爵士打气说,我马上再写信给驻防米兰的奥地利军,让他们再支援一个军来,我们这次一定要打个漂亮的战役,夺取马赛、土伦,说完皮特指着地图,语重心长地对巴郎爵士说:“您瞧,只要我们能在这两个港口站稳脚跟,那法国位于阿尔卑斯山沿线的部队,很容易就被我们切断归路,英国和盟友的军队能源源不断地上岸,直到占据整个普罗旺斯,同时配合以法国里昂刚刚爆发的反抗革命政府的暴乱,那这场革命很快就被我们扑灭,接着大家再把法国所有利益给肢解掉,感谢上帝,本人在任期间,将彻底消灭掉大不列颠这几百年来最大的宿敌了。” 月底,骄傲自得的阿尔图瓦伯爵,此刻正站在西班牙一艘装载七十门火炮的战舰“圣奥古斯丁号”上,他身边全是群露出同样表情的流亡贵族,事前巴郎爵士曾激烈拒绝要法国流亡贵族直接参战的请求,他对皮特首相痛陈道:“这群人只会乱事。” 但考虑到政治因素,皮特首相还是未能接受海军大臣的忠告。 而阿尔图瓦伯爵则告诉英国舰队司令官胡德上将,还有西班牙舰队司令官兰盖拉上将,“马赛城和土伦港里,深恨巴黎的吉伦特党人已和王政党合流,准备掀起暴乱,占领两个港口的军械库、炮台和仓库,迎接大军的登陆。” 胡德勋爵是个饱经战火经验丰富的老将,以作战灵活机敏而著称,他前额已经被海风给吹秃,雪白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这显得他血红色的大鼻子更加凸出,阿尔图瓦伯爵的说法让他感到振奋,但还不足以让他掉以轻心,胡德勋爵的建议是先攻陷掉科西嘉岛,使其成为己方舰队安全的下锚地和补给基地,再逐个攻陷掉普罗旺斯沿岸的要塞港口。 可西班牙的兰盖拉上将却对英国人很是猜忌,他暗忖:“如果真的让胡德舰队占据科西嘉岛,那我国的海域将全被英国人所包围了......”基于这样的担忧,他则极力主张,不要有任何犹豫,攻陷掉马赛和土伦,送大军深入法国内陆早日完成绞杀革命的任务才是上策。 兰盖拉上将的路线,深得阿尔图瓦伯爵和逋臣们的欢心,他们便全力支持。 胡德勋爵闹了脾气,但兰盖拉上将也固执己见,最终反倒是陆军数量占优的一方获得了争辩中的优势:舰队里装载的西班牙兵有六千五百,而英国兵只有一千六百人。 最终胡德就范。 另外,皮埃蒙特和两西西里两个王国也合起了一支舰队,按规定好的时间出航,运载着差不多五千人的战斗部队,也往土伦港驶来! 当反法同盟庞大的舰队步步逼近时,马赛城的革命俱乐部内灯火耀眼,拿破仑年轻的弟弟吕西安已掌握不住舆论的争吵了——因先前最拥护革命的六千马赛无套裤汉,全都去科西嘉岛跟着拿破仑,现在又在尼斯要塞里,被统一改编为“拿破仑师”(革命时代,各师以师长名字为番号),故而马赛如今是吉伦特党联邦分子及王党分子的力量占优。 吕西安在台上不断要求:“光荣的马赛人们,看看我身后挂在墙壁上的画像,他们分别是卢梭、米拉波、马拉、罗伯斯庇尔、鲁斯塔罗,他们在注视着你们,监督着你们......马赛在之前为法兰西自由革命事业 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啊,而有人居然要让西班牙和英国的舰队驶入进来,这将是对马赛最大的玷污,你们的头脑应该清醒,现在国内外的斗争,绝不是山岳党和吉伦特党人间的,也不是巴黎集权和联邦主义间的,而是反革命的欧洲专制君主们和法国爱国者间的殊死斗争,马赛人应当团结在革命俱乐部的周围,团结在巴黎国会执政者的周围,他们是犯了些罪行,可都是能被宽恕的,因为他们确实能拯救国家......宁要山岳党的暴政,也不要逃亡贵族杀回来报复!” 可台下的大部分听众则针锋相对地喊到:“宁要贵族和国王回来,也绝不接受巴黎的暴政!” 手枪射击的声音响了,吕西安机灵地伏下了身躯,讲台上立刻被打出数个弹孔,随后大厅内都是殴斗和诅咒的声响,人影晃动,自相残杀,吕西安情急下想起大哥约瑟夫先前的来信,便和几位贴身的同党,直接从后门溜出了俱乐部。 随即,一队海军陆战队士兵封住了俱乐部门口,他们叫喊着“反抗巴黎暴政,封闭革命俱乐部,抓住所有的雅各宾分子!”和原本就混进会场的王党们一道,把六十多名革命俱乐部成员当场逮捕。 俱乐部挂在墙上的画像,还有摆在长桌上的胸像,全被捣毁砸碎,其中“法国上尉”鲁斯塔罗的画像,不但被扔在地上践踏,其后还被王党妇女蹲在其上,撒了几泡尿,以示羞辱。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3.让拿破仑来指挥 很快,马赛市政厅和市议会也被占领,大群民意代表涌向海军司令部大楼,邀请舰队司令官德.图盖出来接手港口、要塞和舰船。 图盖握着手杖,很谦逊地说我哪能有什么作为? “一切都仰仗马上要进港的胡德勋爵和兰盖拉上将作主。” “所有正如你我所长期图谋的那般,马赛城要冉冉升起代表国家尊严的白底鸢尾花旗呢,只有它才是真正的王旗!”马卢艾挥动着拳头在旁助威,他因激动而几至哽咽,“司令官阁下,我们经历那么多苦难,终于不用继续隐忍下去了!” 图盖也非常感动,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马卢艾,西班牙军队会来的吧,皮埃蒙特军队会来的吧,还有英国和奥地利的大军也都会来的吧? “放心,从比利牛斯山到普罗旺斯海岸,再到阿尔卑斯山,直到otg2ntc=莱茵河入海处,一条绞死革命暴政的铁索已然坚不可摧。”马卢艾非常有自信地回答,“我侄子巴巴鲁也成功逃出兽穴巴黎,他很快就能和里昂抗暴义士们会合,局势好起来了!” 于是德.图盖激动地说,舰队的船只都在土伦港中,共有二十七艘战列舰,是整个地中海舰队的精华主力,现在我们即刻派遣专员去土伦,把那里的市政厅也清洗掉,迎盟国的舰队到来。 “好的,欢庆的礼炮声最迟两天后,就会在土伦港轰鸣起来。”马卢艾高呼道。 结果第二天,在马赛一户同情革命的大布尔乔亚家庭掩护下,吕西安和他的同志们骑着马,直接来到阿维尼翁。 在这里,一支共和军的新师已建起来,到处都是蓝色军服的年轻士兵在搜罗补给品,教皇宫内,风尘仆仆的菲利克斯、约瑟夫、萨利切蒂、凯嘉鲁埃元帅,还有师长卡尔托接见了吕西安。 “他们出卖了马赛港!卖给了保王党和英国人!”吕西安连饮数江浙湖汉北杯酒,才喘过气来,愤激地喊到。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没关系吕西安,我会携带断头机进入马赛港,惩戒德.图盖的。”菲利克斯倒没那么慌张。 师长卡尔托就问他,需要再等蒙彼利埃那边的迪戈米耶师前来增援再动手吗? “不,不需要,公民将军卡尔托,你的师有八千名士兵,马上就出发,目标是马赛港,但必须要以吕西安的侦查为前提。”菲利克斯指出。 卡尔托有些迷惑,连问“侦查,侦查......” 这会儿菲利克斯上下打量了下卡尔托,就询问这位说,公民将军,您在担当师长前是从事何种工作的? 卡尔托便回答说,我在革命时代前曾是个画家。 “哦,那没事了。” 卡尔托看出对方的表情深意,就又极力证明自己,说我也曾长期在旧时代于龙骑兵和宪兵营任职,军事经验足足有二十年。 “您最成功的画作是哪一幅?”谁料菲利克斯就岔开话题。 于是画家将军立刻激动地说,有幅画被挂在凡尔赛王宫里,是幅路易十六的骑马戎装像。 菲利克斯就说我马上会在画行格外留心的。 “真的是太谢谢您!” 接着在教皇宫的花园里,菲利克斯叉着手,说这卡尔托根本不行的。 “他打仗倒是很勇敢的。”萨利切蒂翻阅着档案,“先前周围的农民暴动就是靠他弹压下去的。” “这我也清楚,可马上面对的是西班牙和英国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卡尔托的指挥能力就很可疑了。”菲利克斯接着低声对两位副特派员提到,“依我看,整场战役就靠拿破仑来指挥就好。” “这不太好吧......”萨利切蒂倒还没啥,倒是大哥约瑟夫先感到不妥,“拿破仑只是尼斯要塞的中校军衔......也没有国民公会的委任状。” “要委任状还不容易。”菲利克斯立刻以大特派员身份,写了封提拔拿破仑为准将的委任状,并叫约瑟夫、萨利切蒂一并在上面署名,这事就算完成了。 随后凯嘉鲁埃元帅就问,土伦军港方面,反叛的德.图盖和马卢艾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可能已经去煽动叛乱了。 但是菲利克斯却好像还不太紧张,他翘起了腿,清清楚楚说了句: “共和国最新任命的旅级准将兼代理师长拿破仑.波拿巴,已在先前就按照我的指示,从尼斯要塞火速往西,进入土伦港了。” 此刻花园内一阵风穿过,大家坐在原地,沉默会儿,然后都觉得胸有城府了。 土伦军港市政厅内,马卢艾的密使刚进入到这里,就被拿破仑师里的掷弹兵给包围起来,一名密使还企图夺路而逃,结果卡在窗户上,就被当场击毙。 另外名立即举出信件来。 头发乱糟糟的拿破仑,和另外位军服整齐的军官并肩走出来,抢过马卢艾密使手里的信,“公民中校安德烈.马塞纳,这信和京城里巴巴鲁给马赛海军总监马卢艾的信,吉伦特党叛国的罪行可就昭然若揭了!” “公民中校拿破 仑.波拿巴,可是在审判吉伦特党前,就保护住这土伦要塞。”马塞纳是尼斯城犹太家庭出身,头发乌黑卷曲,眼睛深凹,面色蜡黄。 “这很简单,你指挥两个步兵半旅和一个猎兵半旅在城外法朗山扎营待机,我则和炮兵连和这里的海军陆战连队,利用炮台狠狠打击来袭的侵略者舰队。” “他们的舰队可是搭载许多步兵的。” “没关系,我们法兰西有援军的,这次要诱敌深入,所以我在土伦不会留很多队伍。”拿破仑抓起地图,说到。 土伦舰队的实际指挥官维拉雷.茹瓦耶兹上校,被带到拿破仑的面前,拿破仑厉声询问他:“茹瓦耶兹上校我必须要立即得到你的回答,你是否忠于共和国,是否忠于法兰西国会,是否忠于法兰西国民?” “我是国民公会所委任的海军上校,我对当初所发的誓言负责。”茹瓦耶兹上校说。 “那好,即刻动员你的海岸警备连队和舰队海军陆战队,全城火速搜捕叛乱王党分子,我使用大炮来支援你。” 当拿破仑带着军队,火速入驻土伦城后,原本准备叛乱的官员和王党分子吓得纷纷蛰伏起来,可拿破仑却丝毫不加以放过,他让土伦水兵委员会将之前“值得怀疑军官”的名单交出来,接着按照名单直接抓捕。 结果这招有奇效,并且往往是一抓就是一串“葡萄”。 舰队里的军官,船坞里的军官,军械库里的军官,及藏匿在其家庭中的各色同党,一个个被抓起来。 保王党、联邦主义、罗兰在内政部时所刊印的各种地下小册子,也在房间和地窖里被搜查出来。 “先对乱党加以肃清。”拿破仑将手劈下,脸色严肃。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4.炮台伏击 土伦军械库的围墙下,三百余名叛乱分子或者叛乱嫌疑人,被拿破仑师里革命意志最坚决的马赛籍士兵列成双排,轮番开枪击毙! 同时,在听到港口苦役船里的犯人们开始伺机暴动的消息后,拿破仑也认为这群人是个潜在的危险,便让部下在码头上架起大炮,用火炉将炮弹烤红后,开炮射入到苦役船中,扫得内里犯人是血肉横飞,惨叫声震天动地,船只被打穿燃烧,化为了个火葬的活棺材,在巨大烟尘里下沉,满天的火光里,侥幸跃入水里企图向岸边逃生的,也被士兵们当作靶子逐个射杀。 “这火光正好......在炮台上升起几面王党的白旗来,再悄悄架好大炮,给入侵者点颜色瞧瞧!”拿破仑指挥说。 几乎同时,在阿维尼翁城里,卡尔托师的所有官兵在教皇宫前广场集合,面向飘荡的三色旗宣誓,“要将共和国的子弹射入到每个暴君走狗的心脏里!” 结果大特派员鲁斯塔罗立刻说,很好啊士兵们,现在兑现你们誓言的机会就有了。 教皇宫后院之中,原本被拘禁在这里的反革命贵族、神甫,尤其otg2ntc=是短刀骑士团的成员,大约一百六十多人,被捆在一株株木竿上,当卡尔托师掷弹兵连列队走入后,长官向他们宣读共和国和特派员的命令,“将子弹射入这群人的心脏中。” 这支刚刚组成的掷弹兵连队,士兵仅仅是因为身材高大些,但大部分还没有战场经验,他们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群反革命囚犯。 士官高声按照操典条令,让士兵们举枪、装填、瞄准,他的最后一句是:“瞪大眼睛,用1777步枪瞄准敌人的脑门或胸口,狠狠击毙他们,你会汲取勇气和力量,在马上的战场上,敌人会畏惧真正杀过反革命的勇士——预备,射击!” 成排枪口微微错动着,喷射出道道火焰,木竿上绑着的死刑犯身躯猛然抖动一两下,便立即丧失了性命...... 马赛城里,被逮捕的雅各宾分子,也同样被悉数绞死在炮台上,尸体随风晃动着,革命和反革命的暴力,就在激烈的对抗里不断升级。在旺代、安茹地区,暴动的农民先是杀光所攻击城镇里的所有爱国者,随后附近受命镇压农民暴乱的其他城镇,在派出军队前,为保护后院安全,也会先把所有拘押的贵族、神甫给集体处决掉。 一封加盖土伦市政厅和“起义委员会”印章的投效信,由艘快速江浙湖汉北帆船,送到胡德勋爵和德.图盖手中。 “让部队上岸,走陆路去接受土伦。”胡德说。 阿尔图瓦伯爵则认为这样太浪费时机:让船只直接在土伦港抛锚,随后陆军加以接收,就好了。 “要是暴动失利,我们舰队进入炮台射程内,将面临极度的危险。”胡德反驳道。 “我对大不列颠和西班牙战列舰的火力有相当的自信,虽然其实根本用不到,因为土伦城已经投降,这封信就是证据。”阿尔图瓦伯爵轻浮又冒进。 而德.图盖、马卢艾,还有西班牙海军统帅兰盖拉上将都支持从海路前进,不但迅捷,且没有那么危险。 只要弄到法国的土伦舰队和军火库,那么如何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马上还有皮埃蒙特和两西西里军队的增援呢! 很快就有情报传来,马赛北面和西面,有大批共和国军集结,他们大多是新被证入部伍的,但共和国将军们似乎都气急败坏,要夺回马赛城。 “走陆路,毫无疑问会遭遇伏击危险。”大部分人达成一致。 胡德勋爵还想据理力争,这时是温和的英国陆军指挥官马尔格雷夫勋爵奥哈拉出面调解,他认为盟友间不能伤了和气,就说服胡德,听多数人的意见。 “我可信不过西班牙人和法国人。”胡德勋爵嘀咕道。 气愤的西班牙将领和所有在场的法国人,都要求胡德为这句话道歉。 奥哈拉急忙说,海军上将的想法,是让我出任陆上队伍的总指挥官。 “那行,陆军的指挥权交给你好了,免得又有人说三道四。”兰盖拉上将不忿地答应下来。 马赛港口里,两艘满载着炮弹、火药的军火船缓缓被纤夫沿着堤岸拉出来,接着整支联合舰队都得到补给,许许多多如树梢上鸟雀般的帆手,在危险无比的船桅上,调整着风帆的悬挂和方向。 “出发,土伦港。” 马赛前往土伦的路程并不远,可沿岸都是陡峭危险的悬崖山峰,涌动的波浪和强劲的风,鼓动着船只的帆,排成一线的联合舰队气势十分雄壮,其实不管是胡德勋爵,还是兰盖拉上将,都只是安排了三分之一舷的船员执勤,因为他们默认土伦港已被保王党给夺取了。 瞭望手喊起来后,果然在迎面照来的阳光下,土伦军港的建筑清晰明亮,端起望远镜的胡德看到,要塞炮台和军械库都冒起浓浓的黑烟,水面还漂浮着燃烧的舰船残骸,白色的礼炮烟花在半空里朵朵绽放着,到处都悬挂着白色的王旗,迎风飘荡。 “圣奥古斯丁号”的艏楼甲板上,同样端 着望远镜的阿尔图瓦伯爵见到此情此景,是热泪盈眶,不由得说了句:“美丽的法兰西,您的王子历经艰辛归来了!” “让西班牙佬先上岸。”暗中,胡德勋爵低声对马尔格雷夫勋爵交待,他随后走到左舷,再度拉开望远镜筒:己方舰队正在越过土伦港对面,一个从西侧山地突入海面的海岬——塞佩半岛,也正是这个半岛上的丘陵,为港口提供了避风的屏障,其上的炮台影影绰绰,“我们在这座岛屿边抛锚,可以躲避南风,我让所有上尉和枪炮长将大炮做好备战状态。” “行,阁下。”马尔格雷夫勋爵也觉得胡德过分小心了,但在海上他还是得尊重专业人士的建议。 西班牙舰队可不管这些,它们绕开塞佩半岛后,南风就无遮无拦地再度吹过来,兰盖拉上将下令“满帆,上风位”,一艘艘迫不及待,要进入土伦。 “好耶,土伦将成为我王冠上的第一颗璀璨的钻石!”阿尔图瓦伯爵情不自禁地举手高呼,他马上就展开斡旋,争取还是要把土伦留给法国,科西嘉倒是能考虑割给皮特...... 突然,一阵沉闷的炮声响起,阿尔图瓦伯爵只看到对面巍峨的炮台上,冒出团团青白色的烟雾,随后许许多多赤红色的“流星”飞了过来,桅杆上有人大呼:“炮打来啦!” 圣奥古斯丁号前面的圣安娜号,船体剧烈晃动两下,后面艏楼迸出一大团火光,它被三发炮弹当即击穿,接着船舱内的火药被刮燃,爆炸直冲云霄!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5.小直布罗陀 这艘战列舰的甲板,被一段段地掀起来,炸裂的木块带着锐利的切割角,四处飞动,把船员的头颅和四肢任意撕碎,巨大有力的气浪,以足足一个法里为半径,呈圆形膨胀扩散,声势就像狂躁的奔马群般,向四面八方狂奔,掠过其后的圣奥古斯丁号甲板,阿尔图瓦伯爵被冲得倒飞,重重跌落,受了伤。 土伦其他的炮台都猛烈开火,西班牙舰队的船只接连被击中,旗舰“阿斯图里阿斯亲王号”战列舰上的兰盖拉上将这才认识到中了圈套,但是风帆战舰其实是没有自己的动力系统的,它的动力就是取决于风,现在就是南风,大部分舰船根本停不下来,急切里冒着敌军炮火,完成收帆和转帆的工作,也是非常困难的。 而土伦炮台上,亲自指挥各门大炮瞄准射击的拿破仑,嘴角则露出满意的微笑,诱敌深入,夹攻炮击,这就是岸防火力发挥最强威力的时刻! 炮兵们不断喊着简洁的法语数字,调整着表尺,一发又一发被烤红炽热的圆形炮弹,带着仇恨和凶悍,从不同炮台,以不同批次,招呼上了迎头冒进的西班牙舰队,几艘速度快的护航轻型舰只,直接冲到了浅水里,被恐怖的炮台火力打得七零八落,而大型战列舰则艰难地转动方向,桅杆、船舷不断被拿破仑的炮兵击中,是一片血污狼藉,拖着燃烧的火焰,向塞佩岛方向移动。 “把王旗给扯下来,换上三色旗,继续狠狠轰击!”拿破仑端起拳头,砸在炮台墙壁上,大声喊到。 被重创的西班牙舰队,于两个小时后才狼狈地于塞佩岛北面的圣otg2ntc=乔治小海湾聚拢,整个场面乱糟糟的,陆军有的泅水,有的划着划艇,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岛。 英国舰队接应了他们。 此次炮击里,西班牙的圣安娜号战列舰爆炸沉没,又有三艘战列舰中炮丧失战斗力,护航舰和炮舰沉没四艘,被俘两艘,受创的更多,海员和陆军死伤失踪者足有七百多人。 在岛上,胡德勋爵强烈要求,立即放弃对土伦港的攻击,舰队往马赛退却,一刻都不能耽搁。 好死不死的阿尔图瓦伯爵,头上和左臂都缠绕着绷带,但却向胡德勋爵抗议:这次军事行动决不能半途而废,你得为皮特首相偿付的三百万英镑负责,必须要鼓起勇气,攻陷土伦! “您在胡说八道什么?”胡德勋爵的情绪,简直能用震惊来形容江浙湖汉北。 然则阿尔图瓦伯爵却大叫大嚷,他说这次自己带了五百名流亡贵族来,他们都能当攻坚的敢死队,决心用生命来捍卫荣誉和权利,接着他指着塞佩岛西边和土伦陆地相连的陆桥,那是被人们称作“小直布罗陀”的地带。 “先占领那里吧,果决点,土伦炮台上的可能驻防着些死硬的革命党人,土伦的暴动可能也失败了,但我们的舰船、火炮和陆军还占有优势,这次陆军和水手合在一起,能有一万人,随后萨伏伊王室又能送来五六千人,我们该有信心拿下这座港口。” “伯爵阁下,光凭您的大喊大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根本不知道登陆战有多危险,补给在哪,工事在哪?一旦战败,便很难有退路。”胡德勋爵指责说。 “我们有马赛港了,叫西班牙盟友把补给品和弹药送到马赛,不就可以了!” “和您简直没法沟通,请您尊重一位战场指挥官的判断,伯爵阁下。”胡德勋爵声色俱厉。 可阿尔图瓦伯爵根本不管这些,他缠着可笑滑稽的绷带,原本英俊的脸上还带着淤青,迈着坚定的脚步,他身后跟着名高举白色王旗的贵族,当然还有数百名流亡贵族也跟着他,这股人马以大无畏的气势,从塞佩岛的拉扎雷特炮台出发,阿尔图瓦伯爵还指着空无一人的炮台,奚落英国人和西班牙人道,看吧,空气都会让懦夫畏惧。 然后这群势不可挡的队伍,爬上西面小直布罗陀临海的坡地,在黄昏时分,居然真的占据了那里的山地,并砍断根树干,在上面升起了白旗,骄傲吹响了喇叭。 仰望着白旗上的金鸢尾花,阿尔图瓦伯爵不禁洒下了热泪。 随后,六千西班牙士兵也登上了小直布罗陀,安营扎寨,修筑工事。 胡德勋爵只觉得这群蠢货和疯子不可理喻。 但马尔格雷夫勋爵却劝他,一切以联合大局为重,只要后续军力抵达,局势是会好转的。 “难道您真的以为,来到法国海岸领地,对方会把一万多人的登陆部队放在眼底?”胡德喊到。 “勇敢点,海军上将。”马尔格雷夫勋爵只能这样说。 第二日清晨,骑着马在土伦西各处山峰眺望敌情的拿破仑,竟然真的看到:塞佩岛到小直布罗陀的山地上,敌人确确实实地在构筑营地! “那可真的太好了......”拿破仑笑起来。 他立即派了名可靠忠诚的少尉,骑着马将情报送去了阿维尼翁。 教皇宫中,菲利克斯展开信,立即说:“今夜趁夜行军,另外散播假消息,就说南方各省革命军,已被我调遣去围攻里昂,法国国会的策略是先光复 中部枢纽里昂,再聚集兵马,光复马赛。” 当假情报出现在马赛周围乡村和商队时,德.图盖是将信将疑,可是土伦港的真实情况却让他大为震撼,他对马卢艾说:“二十七艘战列舰还在港中,我们的计划失败一半了!” “之前为何不将它们调来马赛?”马卢艾还抱怨道。 “那是因为我们在以前,时时刻刻都处在革命俱乐部的密切监视下!”德.图盖反驳道,“没有盟国舰队的及时抵达,这次我们连马赛城的市政厅都夺取不到。” 可话音未落,他俩就得到报告,马赛城外出现大批共和军! 这下,把图盖和马卢艾的脚都吓软。 怎么来得这么快,并且共和革命军不该去救援土伦的吗? 接下来,情报又瞬间逆转:“涌来的士兵虽穿着蓝军服白裤子,但却佩戴着十字架徽章,还扬起了白色王旗。” “什么,反转了!”德.图盖只觉心脏七上八下,受不了。 难道是前来会合的保王义师? 最终,确实的情报到来:这确实是反正的法军,带头的就是从巴黎逃出来的雷柏基,他和几名吉伦特党官员帮助下,将尼姆、阿尔勒等城市的革命军给策反了,向马赛集中而来。 马卢艾真的接到雷柏基的亲笔信。 “您的侄子巴巴鲁已在里昂,马上整个法国中南部就连成一片啦!”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6.反转又反转 “巴巴魯,巴巴魯早就该听我的,他去京城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过马卢艾对这个情报真实性还是不敢确信,他推开窗户,望见老港码头停泊着的那艘双桅快船,对德.图盖提议,赶紧让马赛城的海军步兵的一个连队前来保护司令部,看看态势再做决定,要是不妙,我们就登船前去土伦。 图盖便对名副官挥挥手。 法兰西严格说只有海军步兵,没有海军陆战队,他们是海军编制,装扮和武器与陆军差不多,区别是穿着深蓝色军服和红色对襟,平日里是水兵,必要时可下舰充当陆军使用,其中燧发枪手们平平无奇,最精锐的还是头戴绒毛高帽的“海军步兵掷弹手”们,也叫“海军炮兵”,因这些人在岸上可以操控要塞火炮,到了战舰上便是最重要的枪炮长,马赛海军司令部大楼边,很快便聚拢了一支海军步兵连,其中有十二名高帽掷弹手站在第一排。 这时,城墙边沿响起了冲天的喊杀声,还有暴风疾雨般的枪声。 办公室内,德.图盖猛地转头,对副官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副官冲到露台上,看到马赛的街道上全是端着刺刀呐喊冲锋的蓝otg2ntc=军服的革命军士兵,那边市政厅大楼飘扬的王旗已然落下,吓得喊了声: “进城的还是共和革命军!” “又,又反转啦!”图盖惊惶地叫起来,这马赛城怎么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马卢艾则跑到窗户,对楼下保卫的海兵连队喊到:“快,把船坞和军械库内的补给品和弹药全点燃炸毁掉!” 补给品有部分是马赛囤积的,也有相当部分是英西联合舰队留下的。 海兵们听到这道命令,面面相觑,脸上都有十分为难的表情。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靠着船坞的隆尚大街上,此刻率先出现了一队穿红色军服的士兵,“是驻舰分队的步兵们!”海兵连队见状,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燧发枪。 对面驻舰步兵团分队,也成排举起套上军刺的枪支。 “我们已转向共和国,现在码头边的这艘双桅船绝不能开走。”步兵中尉拔出佩刀,指着海兵队喊到。 “我们奉舰队司令和总监的命令......” “他们全是叛国者,现在革命军已进入马赛城,你们得好好替家人和朋友着想。” 大约两分钟后,马卢艾看到驻舰分队的步兵和海兵队,一并涌入司令部的大楼...... 翼楼和正厅间的楼梯口,仓惶及此的德.图盖和马卢艾,已经没法再继续脱逃了:下面楼梯和大厅内站满了士兵,外面还有更多革命军士兵也冲了进来。 佩戴三色徽章和红色袖标的吕西安拨开人群,靠了过来,一双眼睛盯住发抖个不停的图盖和马卢艾,“叛卖共和国港口和舰队给敌人的家伙,你们今日终于要完蛋了!” 图盖和身旁的副官和卫兵,怪叫起来,刚准备在肩带或腰带上拔枪反抗,下面顿时有十多支步枪冒出火光来,图盖闭紧眼睛惨嚎了好几声,他胸部、腰部中了五颗子弹,转了两转,直接从二层翻落,重重跌在了大厅地板上殒命——图盖的副官和卫兵也全被击毙。 接着就是段沉寂,马卢艾死死贴在楼梯边的柱子上,惊骇万状,”你和你侄子巴巴鲁,还有王政党、立宪党和吉伦特党这些宵小,全完蛋了!“吕西安骂道,说要给死难的马赛革命俱乐部会员报仇雪恨,接着数名革命军士兵冲上来,像揪鸡仔般,把马卢艾从海军司令部办公室,一直拖到了隆尚大街上,并给了他狠狠一记枪托,马卢艾被打得头昏脑胀,鼻血咕噜噜地飞溅到了领带和衬衫上。 “处死他,处死他!”到处都是愤怒殴打他的市民和士兵。 大家汇聚成条汹涌的河流,把马卢艾推搡到司令部对面的砖墙上,把降下来的白底鸢尾花王旗裹住他的脑袋,接着枪托、拳脚和棍棒雨点般落在他的头上,直到把白旗打成了血旗,砸烂半个脑袋为止,吕西安才拔出手枪,结束了马卢艾的痛苦。 革命俱乐部的大门重新被推开,拥护共和的市民们冲了进来,将遭到侮辱的鲁斯塔罗、米拉波等人的画像重新拾起,流着热泪将其擦拭干净,重新悬挂,重新打扫。 “检举和复仇的时刻到来,马赛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吕西安.波拿巴站在俱乐部高台上,居高临下,对着士兵和市民们大喊道。 号哭声震天的马赛保王党或联邦分子,连带他们的家人,有的跑到港口码头边,有的则在城关被捕,数十人最后到数百人,吕西安现在成了马赛城的实际最高长官,他背后有卡尔托师的一个半旅士兵做靠山,菲利克斯给他的信笺里明确要求: “对叛乱分子绝不手软,务必根绝。” 轰叫声里,断头机在高耸的炮台上一字排开,闸刃在吱呀声里被拉升了起来,于夕阳下闪闪发光...... 正准备用工事和舰队将土伦城给彻底封锁起来的胡德勋爵和马尔格雷夫勋爵,到马赛城陷落后的第三日,才得到了这 悲惨的消息。 几乎同时,英军的侦察小队火速来报: “土伦城西北处山间唯一的通道枢纽奥利乌尔,突然出现大批法军,接连摧毁了我方几个哨所。” “该死,早就该听我的,赶紧撤退吧!直接回西班牙的巴塞罗那,或向热那亚那边的港口后退也行!”胡德是咬牙切齿。 就在英军指挥官犹疑时,土伦港的东侧海面上,装载四千六百名皮埃蒙特士兵和一千五百那不勒斯士兵的舰队,也列成支长长单线纵队而来。 塞佩岛上,英国人立刻在制高点的摆臂机上绑上反射阳光的镜子,不断转动打着信号,扬起白色王旗和大不列颠海军旗,同时还燃起了告警烟火。 但皮埃蒙特和西西里联合舰队,却完全不明所以。 土伦城的炮台却再度轰鸣起来,明显慌乱起来的东路舰队,如群无头苍蝇般,拐入更小的梅让湾下锚,让步兵们尽快划着小艇,噪噪杂杂地上了岸...... 可拿破仑早就在两侧山崖上的“布伦角”和“圣玛格丽角”埋伏下了六磅炮炮组,法国人发挥了他们最得意的炮兵技术,也正如拿破仑自己所言:“我们法兰西炮兵最善于选择射击阵地,他们都有聪明的数学头脑,外加法语的清晰明了,炮兵就是我们最天然的优势。” 数门六磅炮,瞬间交叉开火,一发发实心炮弹肆意在梅让滩头,于密集拥堵的敌军队形内弹跳贯穿着,其中一发炮弹直接打翻了十多名皮埃蒙特列兵,最后弹飞,削掉了他们尉官的脑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7.发包人 等到伤亡惨重的皮埃蒙特军,判定法军炮兵阵地位置冲上去后,却发现炮兵组已把炮口全部钉死破坏,溜之大吉。 而随后准备强渡莱伊古杰河,自东侧包夹土伦成的皮埃蒙特.两西西里军,却察觉到河对面,安德烈.马塞纳指挥的拿破仑师,早已严阵以待,其背后的法朗山上布满了炮兵射击阵地。 “看,看啦!”塞佩岛上的英军瞭望哨,望见土伦港中法军的舰队在维拉雷.茹瓦耶兹上校指挥下,倾巢而出,凶狠地把英西联合舰队位于塞佩岛的抛锚地和皮埃蒙特.两西西里的联合舰队所在的梅让湾给撕裂开来。 西班牙上将兰盖拉强硬要求胡德勋爵出击,胡德则是根本不积极,他对奥哈拉奥哈拉抱怨,如果我的舰队去配合东路舰队,那我们在小直布罗陀的陆军阵地就没有舰炮掩护了。 “但若是您不去,意大利来的舰队将不会是法国人的敌手,他们上岸的陆军可就惨了。” “得了!”胡德勋爵生气地说,现在我方舰队和陆军已经被土伦otg2ntc=城和其北侧法朗山给分割开,我们只能顾及自己命运,现在把所有士兵都拉上船撤走,至于那边的意大利部队,“但愿上帝保佑他们。” “我们必须牢牢占据这块阵地,不能坐视盟友的覆灭。”奥哈拉也按捺不住火气,“这非但是场需要勇气和毅力的硬仗,还是场关乎大不列颠政治局势的战争。” 胡德勋爵便用手指着西北连绵的山地,“西北侧的奥利乌尔已经被法国革命军占领,你想援救坐困另外边的盟友也行,主动出击奥利乌尔,或者土伦,这样也许能打乱法军的部署。” 这次英国共来了三个步兵营,奥哈拉立刻派出三分之一:第十一北德文郡第一营,连带西班牙人一个营,对奥利乌尔城扑去。 半天后,两个营被打得落花流水,带着许多伤兵归来。 因为奥利乌尔城的法国革命军差不多足足一个师。江浙湖汉北 这个师就是卡尔托师,一个半旅去攻陷了马赛,其余两个半旅和三个骑炮连,全被卡尔托连夜急行军拉到奥利乌尔来。 菲利克斯、萨利切蒂、约瑟夫特派员三人小组,也一并赶到,并在这里建起了指挥部。 同时来自多菲内的另外支革命军的“托波普师”也赶到法朗山,加上土伦城和东边莱伊古杰河的拿破仑师,菲利克斯现在掌握的军队数目,已有三个步兵师,差不多两万人。 反法联军合在一起,也有一万四千人左右,还不包括水手在内。 地理上,法军态势得天独厚。 舰船和军队素质上,反法联军更胜一筹。 在奥利乌尔城礼拜堂内,卡尔托师长和托波普师长双双来到,对坐在地图前的菲利克斯敬礼。 其余两位特派员则坐在炉火边,烤着手。 卡尔托师长拔出自己的指挥棒,对着地图,开口:“特派员公民,鄙人对这场战斗的部署计划如下......” “拿破仑还没到吗?”孰料,菲利克斯开口就是这。 两位革命军师长都愣住。 菲利克斯便伸着脖子对外,又问雅克了遍同样问题。 “也该到了......两位公民将军,别皱着眉头,来瓶波尔多吧......”菲利克斯这才抬眼,对两位师长说,开了瓶上好红酒。 “军情紧急啊。”性急的卡尔托师长说。 可菲利克斯却一一把装在各式各样漂亮玻璃瓶里的白兰地、甜烧酒、果酱、盐、胡椒粉,从行李箱里拿出端在桌子上,并让厨子煮咖啡和切面包,“我妹妹做的果酱,味道美极了,只有高丹家才能品尝到的味道,来点吧公民将军,这么长路辛苦啦。”菲利克斯非常殷勤地劝个不停。 “这场战争总需要身为指挥官的我们做些什么,请研究部署吧特派员。”托波普师长坐下后,虽对梨子酱和桃子酱赞不绝口,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心安。 “你们就安心吃喝。”菲利克斯系上餐巾,笑眯眯的,还招呼萨利切蒂和约瑟夫。 “特派员,公民鲁斯塔罗.梭伦,拿破仑师代理指挥官拿破仑.波拿巴向您报道!”门口响起靴子声,身材瘦削,眼睛像团鬼火,脸色泛起死人灰的拿破仑,立正,敬礼。 菲利克斯便立刻把餐巾解下,卷起地图,在众目睽睽下,走出门,和拿破仑两个人开始讨论起来,这让卡尔托和托波普都咋舌不已。 接下来,菲利克斯不断问,拿破仑不断回答,菲利克斯又不断点头,拿破仑则不断用手指着地图比划。 短短五六分钟后,菲利克斯回到礼拜堂餐室,拿破仑跟在身后,接着菲利克斯捋了捋头发,心情非常好,他这会儿才背起手,堂然问两位师长: “你们师里各有多少门火炮,把数量、型号和性能全报出来。” 卡尔托和托波普立即也解下餐巾,放下刀叉,卡尔托只知道自己师里有三个骑炮连,骑炮兵种在法军内刚建起不久,讽刺的是创建者正是拉法耶特侯爵,其他的卡尔 托只晓得骑炮磅数不大,便一无所知了,因为他更熟悉画架,至于各型火炮射程如何他是完全不清楚的。 托波普师里有两支加农野战炮连,全是清一水上好的八磅炮,这得自于格勒诺布尔军工厂强大的制造能力。 另外,卡尔托麾下的炮兵少校多玛坦尔,在刚才炮轰英军侦察营时受了伤,暂且没法指挥。 “你方才说,在土伦城的军火库和周围的炮台、仓库里,搜罗到攻城臼炮了?”菲利克斯问拿破仑。 “是的,四门二十四磅臼炮,作为攻坚火力还不足。因骑炮和八磅炮在摧毁敌人半永久工事上是力不从心的。”拿破仑严肃地答复。 “那就得......”结果插嘴的卡尔托师长还没说几个字,菲利克斯就立即将其打断,对拿破仑说:“说吧,你需要什么,我都提供给你。” “尊敬的特派员,我想我才是本师的最高指挥官,你可以让公民将军拿破仑来分享我的荣誉,但却不是抢夺我的荣誉。”这下,卡尔托师长忍受不住,发出严正抗议。 “哦,对的,对的公民将军卡尔托,大家都可以分享土伦战役的荣誉。”菲利克斯这才意识到,身为战役最高组织者,他表现的确实有些偏心了,这时他取出委任状,庄严肃穆地代表法兰西国民公会,分别授予卡尔托、托波普和拿破仑。 卡尔托和托波普被晋升为少将,拿破仑被晋升为准将,马塞纳也被晋升为准将。 三人都受宠若惊,卡尔托的态度立即恭敬。 “现在把三个师里所有火炮,都划归拿破仑指挥。”这时,菲利克斯摆手说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8.楔子炮垒 这才是菲利克斯真实的目标,先前瓦朗斯之战他就清楚,此后战争的趋势便是让步兵归步兵,炮兵归炮兵,让最富有专业知识的人才来指挥后者增援前者,才是正途。 但卡尔托师长依旧不甘心交出火炮,也不想归拿破仑操纵。 于是菲利克斯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对卡尔托说: “这是我身为法兰西南区大特派员的决定,我会我的任何组织部署负责,你会吗公民将军?” “我......” “再多言多语,我立即申请巴黎国民公会来份调令,把你调遣去otg2ntc=里昂城的战线,最多只需要半天时间。” “但是邮件去巴黎再到土伦来,起码得五天时间。” “你还真的以为会送去巴黎?”菲利克斯此言,房间里顿时笑声四起,“好吧,卡尔托师长,我相信你的勇敢和忠诚,请你好好指挥你所在师,我的决定是绝不允许你再来干涉的。” 这下,卡尔托师长面如死灰,只能讪讪敬了个礼,退后表示服从。 接下来拿破仑举起指挥棒,在墙壁地图上诉说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我们将土伦战场敌人的军队集团分为两边,一边是小直布罗陀江浙湖汉北集团,一边是梅让集团。前者主要由西班牙和英国陆军组成,以西班牙兵为主,西班牙兵作战勇猛,但军官平庸无奇,英国兵则是从列兵到军官都平庸无奇,但他们所倚靠的海军舰队却不可小觑;至于梅让集团,则是来自意大利的军队,属于三流水准,革命军最无经验的士兵也能凭借勇气冲锋击溃他们,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想要赢得土伦战役胜利关键便是能让炮火先打击到塞佩岛处停泊的敌方舰队,这样一来使得它们无法对土伦港前的小停泊场构成威胁,让我方舰队能行动自如;而来用我方擅长的陆军大炮,对敌方舰队造成有效的毁灭性打击。” “就是搜集更多的大炮,适当得有臼炮和榴弹炮,先摧毁攻占他们在小直布罗陀的防御工事,而后再于其后把我方的各型大炮给拖上去,居高临下,炮轰他们的军舰,当然为了防备敌人乘船逃窜,动作要快——优先猛攻敌人在土伦西侧的‘小直布罗陀要塞’,对吧拿破仑准将?”菲利克斯补充说。 “是的,必须要在猛烈有效的炮击后,革命军的陆军发起果决的冲锋,总结起来就是得迅速又迅速,大胆又大胆。”拿破仑同意。 菲利克斯夹起手底的雪茄,沉默地吸了两口,头脑里形成了分工,他对萨利切蒂说:“你以特派员身份前往阿维尼翁、格勒诺布尔、布里昂松等城市,按照拿破仑开出的清单,搜集所有的军械材料。”接着他又对约瑟夫.波拿巴说,“你去瓦朗斯和蒙彼利埃,搜罗马匹,别管是战马、耕马还是驮马,越多越好。” 菲利克斯又喊来雅克:“你立即到马赛城,告知吕西安.波拿巴,交待他,用高薪——对的,我给个底价,最容易招募到的搓绳工人、刷沥青工人每日三个里弗尔,木工、炉匠、篾匠、操帆人等每日五个里弗尔,锻造工、炼铁工、军械工每日八个里弗尔——是的,要给我凑齐八十个陆军军械工人,最好能短时间内铸造出几门臼炮来......还有三百名服务舰队工人,土伦城这边我再让人来找,越多越好。” 说完,菲利克斯立即起身,将乌羽帽子戴上,说我自己则在土伦到尼斯要塞这条道路沿途所有军火仓库搜罗,征集更多的火炮。 当菲利克斯离去后,拿破仑就以惊人的精力调度起现有的炮兵来,他昼夜不息地坚守在炮群岗位上,累到实在睁不开眼时就裹紧身上的大氅,在战壕边蜷缩着休息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随后又跳起来,指挥穿着铠甲和铁盔的工兵,冒着敌人的枪炮修筑炮垒,他冒着危险勘测地形,在敌我火力犬牙交错的地带或骑马或步行,计算着小直布罗陀敌军的炮垒方位,同时也在计算着己方炮火射击场所。 数日内,英国和西班牙不断派遣出散兵侦察抓俘,而法兰西革命军的散兵战则更加大胆,经常整连甚至整营突然发起主动冲锋,当然这种冲锋全都以失败告终,奥哈拉得到报告说:“只要我军士兵能严整地呆在工事和壕沟里,等到敌人冲过来,齐射两排,敌人就毫无章法地溃逃了。” 于是奥哈拉觉得己方又行了,他得到结论,那就是法国革命军缺乏训练,浪战或野地冲锋尚可,但对己方依山修筑的工事和炮垒,却是毫无办法的。 恰逢此刻,皮特首相从伦敦的信,由快速帆船绕过直布罗陀,送到这里的小直布罗陀,里面写着首相在十一天前依各方情报得出的结论:“保持对土伦的围攻,牵制住越多的法军越好,把土伦化为对他们的绞肉机,马上在米兰的一个整装奥地利军就会自海路抵达你们那里,胜利和荣耀与你们同在。” “按照信件往来的时间,这一个军的奥地利精兵,现在已经快在港口上船了。”小直布罗陀的主阵地,用壕沟、鹿角和圆木胸墙构筑成的“马尔格雷夫堡”中,奥哈拉自信满满地对举着望远镜始终寡语的胡德上将道。 “是,也许只是‘一个军援 兵’的消息上船了......”胡德愤愤不平地揶揄说。 “当面之敌,大约只有两个师,缺乏训练,没有那么可怕。”好脾气的奥哈拉微笑着。 当菲利克斯和群斗志高昂的革命军士兵,拖曳着各地收集来的大炮,回到土伦城的岸边时,远远就看到几艘英国战列舰正猛烈吐着火舌和浓烟,打击着己方阵地,而土伦的炮台和卡尔托师已修筑好的两座炮垒——戈拉炮垒和圣克洛特炮垒,也都开始架起大炮,还以颜色。 很快,英国一艘战列舰的桅杆被轰塌,又有两艘单桅小战舰被打中击沉,整个炮击分舰队伤痕累累地退回塞佩岛的停泊场。 “好,打得好!”菲利克斯身边的革命军士兵们都欢呼起来。 “我们把更多的大炮给拉过去,好不好?”菲利克斯趁机在马背上挥手鼓动道。 “好!”大家都异口同声道。 经过菲利克斯的收集,拿破仑现在手里能指挥的火炮已经达到四十门。 不过就在菲利克斯指挥大伙往那两座炮垒赶时,西班牙人和法国流亡贵族所占据的布雷盖荣和拉塞因两座高地炮垒里,大约四千名反法联军鼓噪着冲出来,要踩平夺取拿破仑新修筑好的炮垒。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9.迪戈米耶 “不要慌,射击,你们的大炮距离敌人越近,就越能狠狠打击他们!”拿破仑当时就在戈拉炮垒里,他深知自己新修筑的炮垒,不但威胁到了敌人的陆军,还把敌人的海军舰队纳入火力范围内,让反法联军是如鲠在喉,所以这里必将成为双方誓死争夺之地。 拿破仑亲自抓起推杆帮忙装填,号召所有炮兵们决死不退,布雷盖荣和拉塞因两座高地上,反法联军布设的炮垒不断射来凌厉准确的炮弹,轰得戈拉炮垒地动山摇,硝烟弥漫,拿破仑身边的一名中尉被拦胸击中,当即被炸成了两截,头颅所在的那截暂时还没死亡,拖着肠子在地上蠕动,凄厉地喊着救救我。 但拿破仑却对这门炮的炮兵们厉声喊到,不准看! “眼睛盯住敌人的步兵队,保持射击,连续不断的射击!” “有任何名炮兵战死,其余人就接替他的岗位,炮不能停!” “不要被敌人的炮火激怒,不要还射敌人的炮位,那样是浪费炮otg2ntc=弹,现在你们只对着敌人靠上来的步兵队伍打!” 戈拉炮垒和圣克洛特炮垒里,十四门四磅骑兵炮和八磅炮,在拿破仑的指挥和激励下,不断地开炮、开炮......而短距离冲过来的反法联军,则成排地被实心弹给撞飞撞倒,这下法国的王太弟阿尔图瓦伯爵发挥了难以置信的勇气,他亲自举着白色王旗,冒着炮火,冲在第一线! 当双份量的霰弹被炮口播撒出去,击毙了数以百计的反法联军士兵后,鼓声和笛子声炸起,因为炮口终于沉寂下来,法军两座炮垒里的炮兵将炮口钉死,随后和拿破仑一道,舞动着推杆、炮刷,或拔出佩刀,和蜂拥爬墙而上的反法联军士兵肉搏起来。 菲利克斯骑着马,怒气冲冲来到了炮垒后陆军营地里,厉声呵斥卡尔托,为什么还不去救助那两座炮垒。 “我这就去......”看到大特派员如此动怒,卡尔托也有些慌张。 卡尔托师两个营,外加托波普师的两个营,在菲利克斯的喝骂下江浙湖汉北,冲出营地,向戈拉和圣克洛特杀去。 “有谁会打炮,有谁会打炮?”菲利克斯在马上,奋力挥动着佩剑,朝着蜂拥而出的革命军士兵喊到。 这时一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跑过来,“托波普师的炮兵上尉奥古斯特.马尔蒙向您报道,我来自沙蒂永。” “你指挥我带来的炮,看那!”菲利克斯将剑一指,原来在己方营地的右侧,英国军队占据的前哨高地,也冲下来数队猩红色军服的士兵,很明显是要策应对拿破仑炮兵阵地的攻击,“射击,把他们给拦回去!” 马尔蒙看起来非常聪明,他立即拉来几位同袍,又临时让步兵为他搬运弹药,在简单测距后,他就指挥起三门四磅骑兵炮,用驮马给拉着,狂奔了三百个法寻,再转向装填,丝毫不慌,对杀过来的英军队形轰击起来。 一名炮兵上尉和三门骑兵炮,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一个半旅步兵可能也完成不了的效果:把一个营的英国步兵给轰散了,菲利克斯望见,红衣服的英兵踉踉跄跄,保持不住横队,往自己工事逃归。 那边,半个小时后,四个营的革命军步兵逆袭,也冲垮了反法联军的强大突击,保住了戈拉、圣克洛特炮垒。 鏖战结束后,奥利乌尔礼拜堂内,菲利克斯将所有高级军官都召集来。 “为什么不及时增援?”菲利克斯盯住卡尔托师长。 卡尔托虽然心虚,但还抗辩道,他事前曾劝解过拿破仑,不要把炮垒设置在那么危险的地点,那样只会增加炮兵的伤亡。 “但是火炮如果远远呆在后面,打击不到敌人,那就毫无意义。”拿破仑愤声反驳。 托波普师长很明智地不做声。 菲利克斯气得火冒三丈,背着手走了两个来回,又瞪着卡尔托师长,刚准备...... 此刻,卫兵进门报告:“迪戈米耶将军和他的队伍到了!” 迪戈米耶将军戎马生涯四十年,举手投足都充满军人魅力,他的到来不但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并且他带来的师要比卡尔托和托波普精锐的多,有大批正规军出身的掷弹兵。 将军先对房间内诸位敬礼致意,接着就和菲利克斯握手,菲利克斯便乘机做出自己的人事安排: “现在战场上四个师全归迪戈米耶将军指挥。” 这个命令,让卡尔托和托波普都无话可说。 随即菲利克斯对迪戈米耶,介绍了拿破仑。 迪戈米耶将军帽夹在腋下,主动上前,和年轻后辈握手,而后语惊四座:“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你,要我如实说的话,像我们这样的步兵将领要多少有多少,可一个优秀的炮兵指挥官却是极为珍贵的。自此时开始,四个师的各型火炮集合为个大炮群,归拿破仑指挥。” 老将军一言九鼎,既对军事做出了合理部署,让拿破仑能放手去干,也避免了菲利克斯做出极端措施。 “fac!”菲利克斯举手喊到。 “fac!”所有 人都回应起来。 拿破仑随后在两日内,几乎累得病倒,因军队里缺乏工程方面的军官,他又临时担任起工程总监来,指挥士兵们在戈拉炮垒和圣克洛特炮垒前面,堆起盛满土的柳条筐,并挖掘出了攻城臼炮的浅坐坑,这段时间敌人高地的炮击从来都没断绝过,可拿破仑和马尔蒙并肩,使得法军炮兵在炮战里丝毫不落下风,他对菲利克斯说,只要攻城炮基地布置好了,臼炮一轮齐射,便能把反法联军的山头给削平,“我们先拿下布雷盖荣和拉塞因,然后再集中力量,攻下小直布罗陀的马尔格雷夫堡垒。” 因此,臼炮阵地的构筑和大炮的运抵,都要十分隐蔽。 拿破仑是趁着夜间,让士兵们把短粗的臼炮和榴弹炮,偷偷运到阵地内,外围则用树枝和柳条筐很好地遮挡起来。 另外,菲利克斯又让凯嘉鲁埃元帅入驻土伦港,尽可能地让所有能作战的战舰动起来,并授权元帅撤销航海炮兵,自主选择军官、枪炮长和水手。 万事俱备,可此刻又有群普罗旺斯地区各城组成的特派员到来,他们是为了革命军阵营监督弹药和工人的调集,菲利克斯这时正在和迪戈米耶将军研究其后的战斗部署,拿破仑则在弹药仓库所在巡察,这群无所事事的地区特派员便溜达到了暗藏的臼炮阵地,看着像青蛙般蹲坐在土坑里的攻城炮,很感兴趣,就对炮兵说:“为什么要用橄榄树枝挡起来?” “为了出敌不意。” “怕什么!革命军队还害怕敌人察觉?” “......” “给我对着敌人占据的山头,打它一炮。”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0.总部署 就在地区特派员们嚷嚷着要放炮时,还好马尔蒙上尉就在不远处,在听到争吵后,便跳入到“暗道”里,跑到事发地点,“绝不可以胡乱炮击。” “那我们辛辛苦苦为你们运来弹药,是为了什么?”其中一位特派员气得要亲自点火发射。 马尔蒙立刻就说,我是这里的上尉,你们要点炮也可以,但是我得去向大特派员鲁斯塔罗和将军迪戈米耶请示下。 “那你赶紧去。” “千万得等我半个小时。” “时间太久了,上尉。”otg2ntc= “不,请务必等待我,这种攻城炮只有我一人能指挥好,不然弹药爆炸可就不太妙了。” “好......那你赶快去。” 马尔蒙立刻爬上去,找来匹马,向奥利乌尔镇狂奔。 半个小时后,马尔蒙和一伍宪兵赶到,把这几位捣乱分子全都捆起来,给扭送到奥利乌尔去。 大特派员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抓起马鞭照着这几位蠢货的脸颊江浙湖汉北抽,“你随便发射发炮弹,便会让所有人精心的准备和伪装白费,敌人会发了疯来摧毁你的炮兵阵地——滚吧,各位先生,快点滚走,别祸害战士们的血汗了,从现在起,自奥利乌尔直到法朗山,军营范围内不许任何地区特派员的踏入,你们这是在扰乱军事部署,但凡有下次,我就把你们统统送上断头机!”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群普罗旺斯特派员,又是惊惧,又是羞愧,是抱头鼠窜,被赶出了围攻军营。 而赶到炮垒的拿破仑,听到马尔蒙的叙述后,不由得暗自庆幸,若是草率开炮暴露臼炮阵地位置,所有心血可就付诸东流,“那我会彻底发疯的。” “鲁斯塔罗大特派员让我问您,对对面两个阵地的总攻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拿破仑果决地回答道,来日凌晨。 “那好,大特派员和迪戈米耶将军答应,将两个最精锐的掷弹兵连调配给您,用于第一轮攻击。” 听到这,拿破仑胸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同时还有感激,有一到两位公正且有用人之明的上司,在你殚精竭虑时全力给予关键性的支持,对成功来说是多么重要啊!如果这场战役,让卡尔托来指挥,或者任由那群普罗旺斯特派员指手画脚,可就糟糕透顶了。 “就交给我吧,用大炮,把共和国的敌人狠狠地fac掉!” 而马尔格雷夫堡垒中,英国陆军中将奥哈拉在前次战斗中,本能感到不妙,他这时才找到正刮着胡须的胡德勋爵,说法兰西革命军的炮兵不俗,并且可能有更多重炮支援,我们是否可以考虑退缩下。 胡德就说,我们现在连梅让港湾的东路集团都无法支援:因为舰队船只只要离开塞佩岛,就会面临敌人陆地炮台的威胁。 “小直布罗陀也有些危险......”奥哈拉中将叹息着说。 “如果能早些听取我的建言,是不可能到这个无法收拾的地步的。”胡德勋爵说完,就穿好制服,说我即刻去塞佩岛调遣船只,一刻都不要耽搁,别再听信兰盖拉、阿尔图瓦伯爵之流的一派胡言,对了,你让那个蠢货海军上将也赶紧去舰队,明日我们就得拔锚离开这里,退回到土伦外一些的耶尔岛去,再回西班牙,在这里的战斗已经毫无价值。” “连东路盟友军队也要?”奥哈拉问。 胡德就望着这位陆军中将,反问他:“尊敬的将军,我知道在您服役的漫长生涯里,和法国人是老朋友了。” 奥哈拉中将,在七年战争时期,还是个年轻军官时就曾被法军俘虏过。 十五年后,在北美的约克镇战役里,他第二次被俘。 现在已成为直布罗陀总督兼陆军中将的奥哈拉,可不希望第三次被法军俘虏。 于是奥哈拉决心先把西路的兵马给撤走,尤其是英国陆军的三个营,“发送急信给西班牙陆军还有法国流亡者,叫他们今夜就向这里靠拢,对的,放弃掉布雷盖荣和拉塞因两处阵地.......若是他们不听,那就随他去吧!” 同时,奥利乌尔镇充当指挥所的礼拜堂里,南区大特派员菲利克斯.高丹正襟危坐,举着烛火,表情严肃地观看着土伦战场的地图,在门廊外站岗的掷弹兵们丝毫不敢松懈,整个场地只有篝火爆燃的噼啪声。 终于,迪戈米耶将军带着前线拿破仑的传令兵到来。 “可以了吗?” 传令兵说全都准备好了,先打布雷盖荣,再打拉塞因。 “好。”菲利克斯清清嗓子,拿起笔来,在命令书上写满文字,接着举起,清清楚楚地当着所有人,对攻势进行了亲自部署: “我以本战役最高组织者和指挥者、法国南区大特派员的身份,代表法兰西最高机构国民公会及救国委员会下令——凌晨四点四十五分,攻城炮阵地八门二十四磅炮和三门四十八磅炮,对布雷盖荣高地发起总炮击,随即拿破仑.波拿巴准将带领迪戈米耶师两个掷弹兵连,和卡尔托师的一个半旅 步兵,发起冲锋攻击; 卡尔托师的其余半旅和托波普师所有半旅,对拉塞因高地同时发起攻击; 两个师里各营的掷弹兵连,全都集中起来,对英军的小直布罗陀高地进行牵制阻击,将其和攻击目标割断开来; 迪戈米耶师其余半旅,作为预备队,由迪戈米耶将军指挥,随时准备投入总攻; 土伦城东,马塞纳指挥拿破仑师所有部队,越过莱伊古杰河,对敌人梅让集团进行压迫式攻击; 海军元帅弗拉德约.凯嘉鲁埃,带领土伦舰队里所有能行动的战舰,对梅让港进行封锁战斗; 所有法兰西共和国的海陆士兵们,我现在呼吁你们,在战斗中必须要遵从命令,不得反抗军官,不得自行其是,不得临阵退缩,要为共和国的存亡猛冲猛击,将反法敌人就地歼灭,将流亡贵族就地格杀,除去他们投降外,不得有丝毫宽宥!” 凌晨三点后,奥哈拉中将和胡德上将的信,分别送到布雷盖荣和拉塞因高地。 阿尔图瓦伯爵在布雷盖荣的营地内气得把信件撕碎,喊到英国人完全不值得信任,我这里的数百名流亡贵族和麾下士兵,决心要为波旁王室的荣誉战斗至死,绝不退缩。 “摄政殿下,我们先把革命党给杀退,然后我们借西班牙船只,每日就去土伦西边,去参加两西西里王国的军团,英国人根本靠不住。”一位伯爵也气愤地对阿尔图瓦提议。 “可以!把火炮和弹药全都带走。” “那俘虏的革命军士兵?” “在工事前,把他们全都处决。”阿尔图瓦伯爵喊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1.榴弹轰顶 夜幕深沉,冬季地中海海岸的空,还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和灰褐色模糊不清的山地营火,疏疏散散的,布雷盖荣壁垒山下五百米开外的距离,法军隐藏的攻城炮阵地,被橄榄树、树枝叶、土堆和堑壕很好地遮挡着,其后和戈拉炮垒还相通着条补充弹药的甬道,现在于攻城炮阵地和炮垒间的地带,迪戈米耶师两个连队的掷弹兵已集合完毕,士兵们握着手里的燧发枪,为了不让刺刀反光被敌人瞧见,便把它们统统插在剑鞘之中,偶尔有人的烟斗吸出一小点点红光,转瞬即逝。 两侧更阔大的区域,其余数个步兵营也开始列队奔赴过来。 拿破仑就呆在昔日他保护过的那尊炮位后,一动不动,盯着布雷盖荣山岗,双眼中燃着火焰。 突然,布雷盖荣高地上的篝火多了些,亮了些。 拿破仑赶紧伏低身躯,本能感觉是不是攻势被察觉了? 几位炮兵凑过来,看了看,咬牙切齿地对拿破仑说:“他妈的,otg2ntc=流亡贵族在虐杀我们的俘虏。” 圆木堆成的壁垒外,一群穿着白色军服的贵族把受伤的革命军战俘推到壕沟边,先是粗暴地殴打辱骂,但声音因距离太远而听不清楚,约莫是痛恨革命没收了他们的田产和封爵,接着就有贵族拔出佩刀来,猛刺猛砍被捆住的战俘,割去耳朵,戳刺嘴巴,以此为乐,并且发出哈哈的笑声...... 这一幕,全在准备发起攻势的革命军步兵、炮兵的眼中。 拿破仑带着愤怒,掏出怀表,却发现距离规定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不一会儿,低微的枪声从风中传来,贵族们戏耍发泄够了,就拔出手枪,把革命军战俘全都枪杀,踢下了壕沟中。 “他妈的!开炮!”攻城炮阵地内,再也按捺不住的炮兵们,开江浙湖汉北始举起点火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就在炮兵发射前,革命军中的谷特多尔营士兵们,率先高喊着“杀死这帮贵族杂种!”,而后根本不顾什么队形,也不发射枪弹,而是纷纷在枪口处套上刺刀,顺着山坡猛冲上去。 紧接其后的是勃贡第半旅,旅长勃贡第第一个跳出来,扬起战旗,“共和国的士兵们,复仇!”随后带着所有士兵,全部往上冲。 起初,革命军对布雷盖荣高地的步兵大冲锋,声音还不够响,但很快许多喇叭就刺耳地鸣叫起来,还有节奏混乱的鼓声和笛子声,和人粗犷狂怒的叫声,一下就轰了起来,等到布雷盖荣守兵举起火把往下照耀时,才惊怖看到,各个方向的地面上,全都是对着自己冲锋的革命军士兵。 “快开炮,快开炮。”马尔蒙赶紧对臼炮边的炮兵们命令说。 臼炮因炮管极其粗短,炮口以四十五度仰角蹲在地面的,所以无法利用普通火炮的后坐力来推进炮弹,故而火药装填量很大,炮兵们事前就把三包四包的火药给填入进去,按照拿破仑的要求,炮弹要用来杀伤工事后人员的榴弹,为了延迟这些榴弹的爆炸,炮兵们经过计算,将引信给特意留长。 巨大的炮声,有节奏地一一响起,成排的臼炮喷出翻滚稠密的烟雾火光,随后榴弹拖曳着引信燃烧的璀璨光芒,冉冉升起,照亮了漫山遍野冲锋的革命军士兵,也照亮了布雷盖荣防御工事内的王党军双眼。 飘荡的王旗下,阿尔图瓦伯爵长大了嘴巴,看到了头顶上那一枚枚美丽夺目的流星,他先前在凡尔赛宫和卢浮宫的节日烟火里,才有这样的感受...... “是榴弹,快跑!”有服役经验的几名贵族,开始喊叫起来。 带着尖利啸声,那群突袭而来的榴弹开始急速往下,坠落! 撞击的声音响起,十几枚榴弹同时砸入到了工事围栏内的方圆之地,圆滚滚的它们在落到地面上后,有些淘气地翻转着呲呲冒着火星的引信,像皮球般在胡乱奔跑的人群内来回蹦跳,大约两三秒后,一团团爆烈的火光炸开,其中有一枚,就是滚到阿尔图瓦伯爵的脚下,才爆炸的。 榴弹的碎片,和内里塞入的铁钉,纷纷贯入到伯爵的胸膛和双腿上,他在圣奥古斯丁号战列舰上,曾被圣安娜号爆炸的气浪给弹伤过,但那只是轻伤,可这次就致命了,他被掀起来,撞在了充作旗杆的树干上,胸脯被炸裂开来,半条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口鼻里流出的血,和胸口如泉水般涌出的血混杂起来,到处都是,而后白色的王旗落下,挡在他眼睛和蔓延的燃烧烈火间...... 波旁王室最后位嫡系继承人,就这样被炮火炸死在了土伦的布雷盖荣山上。 王党贵族们,几乎在这轮炮击里,瞬间伤亡过半,现场到处横着支离破碎的尸体,惨不忍睹,其余人也没有任何勇气,操控发射加农炮进行反击。 拿破仑其后亲自带着两个掷弹兵连队,也冲上去,按照原来部署,掷弹兵该是率先冲锋的,但等到他们到了山头后,革命军步兵的营队已攻入进去,到处都是“刺刀惩戒”——士兵们见到还跑着的王党,还站着不动的王党,倒在地上但还没有死透的王党,就扑上去,用军刺了 结对方性命,刺刀戳入肉体和骨骼的“乞嚓”声密密麻麻,让人震骇。 就在这短短一刻钟左右,有上百个波旁王朝治下的贵族门楣,兄弟父子亲戚抱团,在这座荒芜的山峰上,化为了死亡的齑粉血肉,在历史长河里陨灭无闻了。 拉赛因高地,革命军对西班牙陆军的进攻也非常顺利。 当时西班牙陆军正准备往塞佩岛的停泊场撤退,火炮全都套上绳索,准备让战马给牵走,并未处于发射状态,待到革命军冲到短兵相接距离后,西班牙陆军也不能击发出一枚炮弹来......刺刀冲锋的原理就是,当一方在气势上处于劣势时,根本不用经历真正的刺刀拼杀,就会直接溃败。 所以白刃战是鲜少发生的,更常见的是,一方端着刺刀冲,另外一方被赶着到处跑,如果得不到有效的预备队支援,后者就会被前者单方面驱逐乃至屠戮。 这次,西班牙士兵扮演的是“后者”的角色,他们在逃跑时成群跌入自己挖掘的壕沟里,而后被撵上的革命军士兵逐个用刺刀解决......西班牙陆军指挥官冈萨雷斯上校,也被刺刀直接捅死,他麾下直接崩解,残存者投降,拉塞因高地在布雷盖荣高地被攻陷后一个小时,也跌入了覆亡的命运。 等到早晨六点半后,在小直布罗陀附近阵地,还在坚守的两个英军营,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炮火硝烟里,成千上万蓝色军服的法兰西革命军,正朝着他们蜂拥杀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2.奥哈拉的第三次被俘 其时,英军派遣在土伦的三个陆军营,分别是北德文郡步兵团第一营,剑桥郡步兵团第一营还有南林肯郡步兵团第一营,头个营在先前冒冒然攻打奥利乌尔镇时,被卡尔托师击毙击伤四十多人,故而这次撤军,享受到了先发的待遇,昨晚就被派到塞佩岛南侧的马雷戈湾,负责保护舰船升火和起航。 现在小直布罗陀的马尔格雷夫堡,由剑桥郡步兵营据守;而旁侧东北处的无名山岭,则由南林肯郡步兵营据守,这个山岭法国革命军倒是给它起了个代号,因南林肯步兵营六百人,是分为六路四排纵队上来筑营的,故而便叫“六行山”。 奥哈拉中将本人在马尔格雷夫堡指挥,小些的六行山阵地交给霍尼.史密斯少校指挥。 刚刚歼灭了王党军和西班牙陆军的革命军,以势不可挡之势,开始攀爬攻击马尔格雷夫堡,不过英国陆军确实要比盟友严整有序些,他们不但在工事前挖掘了壕沟,还把土给垒起来,上面再捆扎圆木,并装填好三千枚柳条筐,随时修补缺口,还将数门轻型火炮以犄角之势分开,交叉封锁住唯一的山坡通道。 托波普师的第一步兵半旅,排着密集队形,挤在通道上时,便遭到奥哈拉所部的毁灭性打击。 英军的炮兵先是发射了实心炮弹,从法军队形内穿过,犁出数条otg2ntc=血肉之槽;而后托着布袋装的小型葡萄弹,也轰了出去;而后便是圆筒装的霰弹,同样轰射了出去。 三轮炮射后,最终通道上,堆积的革命军士兵尸体,足有二百多具,重重叠叠。 整个托波普师乱哄哄地败退下来。 此刻,天色已经放亮,骑马赶到前线的菲利克斯和迪戈米耶,见戈尔炮垒边的野战医院里,全是惨嚎的伤兵,而拿破仑和马尔蒙则立在炮垒的顶上,用望远镜焦灼地看着远处的山海。 “现在如何!”菲利克斯攀登上去,询问道。 “对小直布罗陀的攻击受挫,而你看——塞佩岛那边的英、西舰江浙湖汉北队正要拔锚逃跑。”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夺下小直布罗陀,我们陆军的火炮就攻击不到敌人的舰船。” 菲利克斯当机立断:“没错,必须得依靠我们的步兵,夺下眼前这两座要塞。” “要不要先打工事薄弱些的六行山?” 菲利克斯抓过望远镜,观察并思忖会儿,就说不,“把整个预备队迪戈米耶师全给拉上去,冲垮歼灭掉敌人的炮兵,这场仗就赢了。” 说到做到,遭到重创的托波普师暂且被替换下来,没有受伤的士兵跑去帮着炮兵,扛起了二十四磅臼炮(这炮其实不重,差不多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四名士兵完全能抬起奔走),将其安置在马尔格雷夫堡垒下方。 裸露地带的臼炮,很快引起奥哈拉中将的瞩目,英军火炮炮弹接二连三地射过来,奥哈拉也拔出佩刀鼓舞部下道:“今日必须要打退敌人所有进攻,原定任务是舰队保护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我们要掩护大不列颠的舰队!” 有的臼炮被击毁,炮兵也被陆续打倒伤亡,可拿破仑也赶到这里,拔出佩剑,同样鼓舞所有人:“英勇无畏的法兰西炮兵们,用你们的生命和鲜血保护住火炮,把它们对着敌人狠狠轰击,开辟出胜利的道路,胜利将属于英勇无畏的你们!” 越来越多的炮兵冲过去,接替伤亡的同伴,装填火药,调整炮口,随即点火发射。 榴弹在白昼拖着烟雾的弹道尾巴,夹杂着恐怖的尖叫,在英军炮组的头顶上绚烂地炸开,碎裂的红色军服和同样鲜红色的内脏残肢抛洒得满山都是——迪戈米耶师的列兵和掷弹兵,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对着马尔格雷夫堡奋勇仰攻,奥哈拉不愧是两次被法军俘虏过的老将,作战经验丰富,他预先隐蔽在二线的两门火炮,也开了火。 一发炮弹在拿破仑身边掠过,差点把这瘦弱的准将给刮飞,但拿破仑还是站稳,他挥动锋利的佩剑,和戴着高帽子的掷弹兵一起前进。 卡尔托、迪戈米耶、马尔蒙等将校,各个都拔出佩刀,和士兵们呐喊着一道冲锋,整个马尔格雷夫堡的坡面,全被蓝色军服给覆盖了。 英军的大炮发射了实心弹,他们继续冲。 英军的大炮打出葡萄弹,他们继续冲。 英军的大炮打出了霰弹,他们还在继续冲。 红色军服的英国陆军士兵起身,沉着地依托工事,齐射了两排子弹,最前面的革命军士兵被打得伤亡殆尽,然而后继者还在疯狂地冲锋,无数把刺刀,飞舞的三色战旗......英军的士气崩溃了,革命军士兵跃过战壕,顺着缺口攻入到马尔格雷夫堡工事里,他们口号是绝不留一个活口,英军炮兵刚跪地表示投降,就被逐个捅死,陆军官兵们只能继续抓起武器抵抗,但结局还是被狂飙而来的革命军士兵刺死击毙。 五百四十八名剑桥郡步兵营的编制,被杀死四百九十六人,奥哈拉中将大喊着“到此为止!”,一群军服破烂污秽的革命军士兵,瞪着血红的双眼,举着折弯的刺刀,看到奥哈 拉中将领口和肩膀的金色纹章,总算是绕过了他。 奥哈拉中将万念俱灰,哭笑不得,他熟练地拔出了自己佩剑,交到了老将军迪戈米耶的手里。 “直布罗陀总督,没想到我们又再次见面了!”老将军言语里不无讽刺,因为他也参加过七年战争和美利坚独立战争。 “第三次了,我是直布罗陀总督,却在这小直布罗陀被俘,真的是命运的捉弄。”奥哈拉中将低下头,无奈而羞愧。 随后密集的炮击声再度响起:革命军用牛马或者人的拖曳,把一门门大炮给拉上了小直布罗陀的高地边,开始炮轰塞佩岛停泊的舰队,西班牙舰队在北侧,遭遇最惨,而在南面海湾的英国舰队,因距离远,且有山峰遮挡,就要安全得多。 一艘艘西班牙的单桅或双桅的轻型战船被打伤,乃至打沉,菲利克斯赶到后,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非常振奋,就对炮兵们喊到:“把炽热的炮弹全部打向敌人的船只,让他们认识到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那边,六行山孤立无援的英军一个营,只能直接选择投降。 更让人激动的景象出现啦,土伦军港内,法国海军八艘战列舰,在弗拉德约.凯嘉鲁埃元帅的高超指挥下,组成了战线,耀武扬威地驶出来,对着梅让港湾杀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3.阿伽门农号 这下停泊在梅让湾的皮埃蒙特.两西西里联合舰队可遭了殃,法国海军的技术和力量还是超越它俩的,整个梅让的海面上,战列巨舰互相喷射着火舌,烟雾弥漫了整个天空,桅杆和风帆摇摆着坍塌着,混战一片。 而塞佩岛海面上,被小直布罗陀上革命军炮兵猛轰的西班牙舰队,完全没了阵型,直顾往土伦港更远处的小岛逃窜,登上旗舰的胡德勋爵见状狠狠骂了句“废物”,随即还是把自己舰队分成两股,一股载着幸存的一个营,另外一股“快速纵队”,插入梅让海湾,目标逼退凯嘉鲁埃元帅的土伦舰队。 此刻,法国革命军在陆地上攻击矛头,也开始迅速从西路转移到了东路,马塞纳指挥“拿破仑师”从法朗山阵地齐头并进,和凯嘉鲁埃舰队互相策应,攻击包夹上岸的敌方陆军,皮埃蒙特军尚算得上训练有素,能依靠海角的工事和火炮抵御法军,但那不勒斯和两西西里的一千多士兵就只会像猪猡般胡乱跑动。 等到法军其余三个在小直布罗陀取得大捷的师,加入到东路战场上后,两西西里王国的陆军已缴械投降,皮埃蒙特陆军部分搭上了舰船逃走,其余的也只能竖起白旗。 然则凯嘉鲁埃元帅的舰队,却遭到英国海军快速分遣队的反攻,“雅各宾号”战列舰被击毁,“麦尔柏芝号”战列舰遭受重创,其后英国分遣舰队得逞后,立即脱离接触,掩护盟友败退的舰队,向热那亚港湾徐徐撤去。 而胡德上将则成功把主力舰队撤到了耶尔岛群,暂且休整,还收otg2ntc=纳了已成一盘散沙的西班牙舰队。 法兰西在陆上取得光辉的胜利,但却在海上饮下了杯略为苦涩的酒水。 战后,凯嘉鲁埃元帅询问“雅各宾号”惨剧的原因,原因很简单:它原来和“麦尔柏芝号”分居前后,严格按照战列线与那不勒斯舰队展开舷侧炮战的,可恍惚间英国单独一艘叫“阿伽门农号”的六十四炮战列舰,像闪电般插入进来,先是逼迫雅各宾号加速,接着当雅各宾号与麦尔柏芝号开始由前后位置变为平行位置时,这艘“阿伽门农号”立即张帆,切入到两艘法国战列舰中间,接着阿伽门农号两侧船舷所有火炮齐齐开火,把雅各宾号和麦尔柏芝号的甲板、船舱从头扫到了尾,雅各宾号从船长到普通船员共三百人,立即殒命当场......船只化为了漂浮的废墟,船桅、艏楼、帆全都没了,只剩下层船体半浮半沉......麦尔柏芝号也是伤亡惨重。 “阿伽门农号......”菲利克斯、凯嘉鲁埃还有拿破仑,都记住这艘战列舰的名字。 于热那亚海面上劈斩波涛的“阿伽门农号”甲板,穿着皇家海军制服的上校舰长坐在桅杆上,船上的医生正帮他夹出子弹,这是颗流弹,可能是法国战列舰“雅各宾号”桅杆上潜伏的来福枪射手打来的,当时海战中,用来福枪或小型碗盏炮狙击敌人指挥官的行为是屡见不鲜的。 “您的左耳被打碎了半边,幸亏子弹发生偏移,钻入你假发的鸽江浙湖汉北翅部位,如果向另外个方向偏移的话,就直接钻入太阳穴了......”医生用镊子把变形的弹丸取出,咣当声扔在锡盘上,“您不该在和敌人舰船接近时,还穿着这套光鲜的礼服。”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不是礼服,是旗帜。战舰上的将士,必须要在残酷战斗里看到身为舰长的我坚守岗位。”上校解释道。 “您可是实打实的维京人。” “没错,我的祖先就是维京王族的东支尼尔森氏。” “尼尔森,nielsens?” “对,就是nelsons,纳尔逊。” 医生摇着头离开后,几位海军尉官靠过来,询问他们舰长霍拉肖.纳尔逊道,您觉得法国海军如何? “不如我年少时在北极遭遇的熊可怕。”纳尔逊说完,说现在我们的软肋始终在陆军,大伙儿笑起来,然后纳尔逊挽起袖子,他左臂上几道熊爪造就的疤痕宛然可见。 大家顿时肃然起敬,这是纳尔逊上校年轻时在北极圈探险时留下的。 “我就像是个祭坛上的牺牲,在得到荣耀的同时,也在一步步向我效忠的不列颠尼娜献出自己的生命,先是熊爪的伤痕,在美洲战争里又感染过黄热病,这次土伦战役里,我献祭的是什么?半个左耳,不知道下次会怎样。”纳尔逊自嘲完,将灰白色假发和上校帽子给戴正。 法军一艘快速战船“谦逊号”奉凯嘉鲁埃元帅的指令,始终尾随着纳尔逊所在的舰队,直至热那亚共和国海岸,遭到此国家炮台的轰击才折返。 这也给法国一个绝好的介入热那亚的借口。 在战后的马赛城,清洗和处决断断续续仍在进行,富商克莱里的家宅花园中,两姊妹朱莉和德熙蕾正有些紧张地端着刺绣,躲在二楼窗帘里,看着她俩最讨厌最害怕的人物——菲利克斯.高丹和拿破仑.波拿巴立在树下,商议着些什么。 已故的家主弗朗索瓦.克莱里,曾是马赛城最成功的贸易商,专门负责批发意大利地区的丝绸、肥皂和军 火,但这个男子在革命军杀回城中后,就与病痛和惊悸里一命呼呜,临终前抓住妻子的手,“拿出八十万里弗尔来,谁以后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这笔钱就交给谁。” 很快波拿巴三兄弟作为胜利者,住进了克莱里的家。 大哥约瑟夫得到了克莱里遗孀的“贡金”,要求保护的承诺——此时此刻,克莱里家作为财富和安逸的象征在马赛城可不受欢迎,只要稍微有几个人对革命俱乐部捕风捉影地检举下,那全家的生命和财产可就灰飞烟灭了。 约瑟夫很有礼貌地仅仅收下十万,其余返还给克莱里太太,他用十万里弗尔,买下了克莱里邻居家的漂亮屋宅,屋宅主人全家之前上了断头台,随即拿破仑母亲莱蒂齐亚和她的其余子女,从科西嘉搬迁至此。 埃丽萨还当了克莱里姊妹的家庭教师,两个家庭迅速热络起来。 波拿巴家族为克莱里家族提供保护,而克莱里家族则为波拿巴家族开放布尔乔亚的社交界,和财富上的支持。 当然,温和有礼的约瑟夫,和机灵善辩的吕西安,很得克莱里母女们的欢迎。 而拿破仑则是例外,他在土伦战役里得到的光环,他备受士兵拥护爱戴的事实,在商人家庭眼底这些全是“负印象”,更何况准将本人还不善交际也不修边幅。但拿破仑对克莱里家却是十分敬重的,他讨厌军校时期四周粗野的乡民,其后更是厌恶科西嘉愚昧的山民,他非常珍重富裕、有教养的布尔乔亚阶层,乐意为之效劳,虽然这个阶层从来没有接纳过这位像野猫般的战争英雄。 至于菲利克斯.高丹,全马赛都晓得正是这位竖起的断头机,夺去了千百人的性命,对他更是噤若寒蝉。 “我渴望前往京城,作为你在军队里的羽翼。”拿破仑情绪有些激烈。 但是菲利克斯却告诉他:“你和我都是土伦的英雄,我们并肩取得的胜利帮助国家走出至暗时刻,但你没必要去巴黎,我现在授权你,平定整个里维埃亚。”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4.马赛商业号 里维埃亚,是意大利语里“海岸”的意思,作为地理名词,它指法国东南端到意大利西端间的地中海北缘的狭长地区,西起法国的戛纳和尼斯,东至意大利的斯培西亚。 “很快,意大利方面军就该建起来。”菲利克斯提出了远景目标,“它将征服整个皮埃蒙特王国,把革命的火花带到伦巴第和亚平宁。”不过在此前,菲利克斯要求拿破仑、马塞纳、马尔蒙等,要致力在外交上解决好热那亚共和国,这次“谦逊号”被它炮击就是借口,使得这个国家面临三方面的压力:强制停泊在它领海的英国舰队,西面来的法兰西革命军,还有北面的奥地利。 “这种窘迫的夹缝处境,会让热那亚政府首脑和元老院不知所措,你让它及时倒向法兰西,只要热那亚能交出它银行的财富,组建一支有三个师的意大利方面军绝对不成问题,你就是统帅。别畏惧,亮出你的爪牙来,热那亚之前畏惧交出了科西嘉,很快它就会交出自己的所有。”菲利克斯交待说。 土伦战役的胜利,已传遍了整个法兰西,巴黎国民公会对参战的诸位将军和监督的特派员寄送来热情洋溢的祝贺,感激他们挽救了整个国家。 随后救国委员会对菲利克斯的新指示也抵达了: “攻陷里昂城。”otg2ntc= 拿破仑则想跟着菲利克斯一起去里昂,鞍前马后。 将来再去权力的中枢巴黎,大展所长。 可菲利克斯却婉拒了,他给拿破仑的报酬是,悄悄给拿破仑弟弟路易.波拿巴造了份证件,现在的路易就是他哥哥师里一名正式的炮兵中尉,但路易这时才十四岁,证件上却把他名字改为十八岁。 波拿巴家族在科西嘉时就擅长造假,且丝毫不以此为耻。 这个条件最终让拿破仑母亲十分满意。江浙湖汉北 异常孝顺的拿破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接着莱蒂齐亚.波拿巴兴致勃勃地邀请所有人,前往当地著名历史学家雷纳尔的沙龙里做客,雷纳尔是拿破仑少年时的偶像,当然莱蒂齐亚另有玄机,这位太太摇着扇子,悄悄对同行的菲利克斯说: “看看前面走着的克莱里姊妹......姐姐朱莉应该嫁给我的约瑟夫,妹妹德熙蕾该是拿破仑的。” “这样的话,波拿巴家族也就能在马赛城站稳脚跟的呢!”菲利克斯微笑着。 “当然如此!”莱蒂齐亚.波拿巴太太殷切地对大特派员表态,“马赛的波拿巴,将尽心尽力,让革命军里的拿破仑准将,前往意大利地区再立功勋。” “我在巴黎,也会全力支持波拿巴家族的。”菲利克斯的话让莱蒂齐亚太太受宠若惊,她立即退后,按照古老仪式对菲利克斯躬身行礼,菲利克斯也赶紧脱帽鞠躬。 随即,伯莱塔跑来,脑袋后的辫子几乎要飞起,她牵住了菲利克斯的手,用蹩脚的法语说个不停...... 计划中,菲利克斯要把整补完毕的迪戈米耶师和卡尔托师带往里昂。而托波普师则要派遣去科西嘉,而拿破仑师则要在里维埃亚地区作战,菲利克斯在给国民公会提交的报告里建议:“迅速在普罗旺斯地区再征募两个师,交付给拿破仑准将。”同时菲利克斯还尤其关注英国海军的威胁,“他们不甘失败,肯定要在科西嘉岛扳回一城的,所以得把托波普师遣送到那里,另外必须积极增强我国土伦舰队的力量。” 可舰队最需要的就是木材,这种木材还不是普通树木能提供的,不但要求坚固性和干燥性,还必须在被炮弹击碎时,不能呈锐角形状飞散,否则会对水手造成严重伤害,所以理想木材只在世界少数几个地区,如瑞典、芬兰、俄罗斯和加拿大、美国北部。 然则法国已因七年战争的惨败退出美洲大陆,其后虽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报仇,可也没获得任何实际利益,如今因革命遭反法同盟贸易封锁,更难以从瑞典、俄罗斯进口舰队所需木材。 重振法国海军,当真举步维艰啊! 前几日,菲利克斯和凯嘉鲁埃元帅一起站在土伦军港的灯塔上,俯瞰着脚下,如巨大迷宫般沿海岸堤坝组成的造船厂,这便是“军港”这个名词的由来,它不仅仅是给战舰提供停泊的地方,也不单单是修筑城防炮台,它更是个完整的“工作生态”:干船坞、军火库、修理厂、制绳厂、制帆厂、堆木场和数不清的大小仓库。 更有数千乃至上万名专业工人在这座迷宫内,如蚂蚁般为舰队提供服务,他们包括各类木匠、造船师、建筑工、制帆工、索具工、木雕工、敛缝工、武器制造工等等,它们必须组织良好井然有序,“如果没有这样严密出色的军港,任何一支海军都没法生存下来。”凯嘉鲁埃元帅喟叹道,“法国有土伦、布雷斯特两座大军港,但我们的敌手英国却有朴茨茅斯、普利茅斯、希尔内斯、查塔姆、德特福德和伍尔维奇六座大军港,他们的实力还是占据绝对的优势啊!更别说现在法兰西海军军官和工人流散,船只实修的惨痛现实。” “法兰西的海军,和整个国家都会浴火重生的!”当前困难越多, 反倒激起菲利克斯的炽热斗志,“法国海军和陆军在太阳王时代是多么辉煌啊,柯尔贝尔就像是这两支军队的父亲那般,一手把它们给创建起来,并在其后战争里威震欧陆,但又都在七年战争里蒙受毁灭的耻辱,可法国人是打不垮的,七年战争后,当英国躺在胜利的荣耀上洋洋自得时,法军却在不断革新,炮兵、骑兵、参谋作业、舰队是日新月异,美利坚独立战争时终于利剑重铸,现在我辈再把它给磨砺出锋芒来,是义不容辞!” 他俩走下灯塔,仰面看着港湾里停泊的,代表法国最新最高造舰技术的海洋级首舰“马赛商业号”,它拥有196尺的极长甲板(换算为公制单位则是非常厉害的63米,排水量则达到了5000吨——精确数字是5098吨),不仅尺寸超越了英国新式战列舰“夏洛特王后号”和西班牙的四层甲板战列舰“圣三位一体号”,装载火炮达118门,且船身修长、船速非常快,甚至能媲美单层甲板的五级舰(大型护卫舰)。 “她真的是太美了!”菲利克斯立在巨舰的投影下,赞叹说。(本位面历史里,马赛商业号未发一炮就被英国舰队在土伦港里捕获,其后被送去英国,渡过屈辱的一生) “她是战舰设计大师萨涅先生的巨著,但是你看,船身的木材却不过关,在之前的土伦海战里,她的躯体就被轻易打穿过。”凯嘉鲁埃元帅却心有遗憾,“木材的材料,也是法兰西海军攸关的命门啊,这次雅各宾号的悲剧,也是材料低劣所致。” 马赛商业号是海洋级战列舰的首舰。 在布雷斯特港,还有她的一艘姊妹舰,即二号“黄金海岸号”(原名勃艮第公国号,可这个公国历史上却是害死贞德的凶手,在大革命里就不能叫这名号了)。 土伦港内,还有准备下水的三号舰,原名“王太子号”,现在因扫除封建文化,改名为“诺艾尔号”。 法兰西海军计划里,海洋级战列舰是要造十六艘的!但若如凯嘉鲁埃元帅所说,材料依旧不过关的话,那即便把战舰全造出来,也会贻害整个海战的。 “这些美丽勇猛的海上贞德,我发誓,要给她们配备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铠甲,外带最剽悍的战马!”菲利克斯扬起手杖,慷慨激昂,再次发誓说。 但这还算是远景,很快菲利克斯就离开了马赛城,带着两个师穿过罗讷河谷地,和“巴拉斯师”在里昂城下会合。 “踏平里昂,剿灭所有反叛分子。”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5.罗兰夫人被捕 在菲利克斯炮轰国民公会前,眼见局势越来越紧张的吉伦特党人都纷纷给家乡选区写信,督促区民们准备对首都采取军事措施,声称巴黎完全被无政府主义者给挟持了,宪法、警察和法院荡然无存,其中韦尼奥给波尔多选区的信最为著名:“吉伦特省的男儿们,武装起来!让那些将我们拖入内战深渊的敌人闻风丧胆吧!” 这些证据几乎不用富歇去特意收集,吉伦特党人在外省的报刊对其是没完没了的宣传,除去韦尼奥的信,还有布里索、罗兰、巴巴鲁和加代的。 炮轰国会后紧接着便是清洗驱逐了七十五名国会议员,这加速了外省政治精英的严重分裂。五分之二的省区很快写信给国会,支持这项判决,最为支持国民公会的省区全是靠近战争前线的,或者邻靠叛乱的地区;但也有超过半数的省区,对吉伦特党人被捕,及七十五议员遭驱逐而感到愤怒,很多省议会内的议员呼吁:“事到如今,巴黎的国民公会不再代表整体国家,而仅能代表京城一小部分人的意见,这是专制独裁。” 但即便如此,反法同盟和王党分子所预料的“叛火遍燃”的局面却根本没有出现,叛乱有,但却局限在几个互不相连的地带,即旺代、里昂、马赛和土伦。 吉伦特省首府波尔多,武装骚乱并未发生,斗争只局限在口头和报纸上,大船主热利.布格连和其子伊夫的态度至关重要,这对父子关键时期请求,或者说要求波尔多向国民公会效忠。于省议会斗争里垮掉的吉伦特党分子,最终胡乱拼凑了只有四百人的队伍,并制订了攻占巴黎的宏大计划,但走出城门紧紧十二法里就失去了勇气,没经过任何战斗就自我消解崩溃了。 护送罗兰夫人好不容易逃到诺曼底埃夫勒城的蒲佐,却发现他们otg2ntc=陷入了更大的陷阱中:从鲁昂城来的革命军龙骑兵团,一路沿着大道,还有一部分乘坐蒸汽艇沿着运河,直接向埃夫勒扑来,目标就是抓捕他俩。 “虽然埃夫勒城是新成立的厄尔省首府(新省制下,诺曼底分为五个新省)......可龙骑兵们还是毫不犹豫地跨省实施了抓捕。”妙逸庄园中,艾米莉.拉夫托坐在写字台前,于日记中描述了所闻的情景,“他俩根本是孤立无援的,吉伦特党人除去部分城市里的布尔乔亚同情外,没有任何人听从他们号令,农民、工人、市民或是军队,满腔热情沦为了一纸空文,任何挣扎反倒坐实更多指控。” 接着艾米莉叹口气,提起笔蘸了下墨水,又补充了两行字: “罪名是勾连了旺代、布列塔尼地区的叛乱。那位昔日在巴黎沙龙里呼风唤雨的罗兰夫人沦为阶下囚,她情人蒲佐据说逃入了曼恩的山地和森林,狂乱地游荡,希望得到帮助。但实际就连旺代叛军,也和他不是一伙的。” 艾米莉的看法,恰合前陆军部长赛尔文对罗兰夫人说的相同,“你们吉伦特党人作为个赞同共和制的温和集团,既没法得到人民的拥护,也不会得到叛乱势力的认可。” 至于赛尔文本人,虽然因杜穆里埃将军的叛国而遭到弹劾,但他江浙湖汉北及时辞职,其能力也得到菲利克斯的赏识,便安排他前往鲁昂城避风头,并加入了进步党,以后将会成为菲利克斯最倚重的部长之一。 这样的局面在大部分吉伦特党企图暴动的省区上演,即便他们能在区民议会或市政厅内得到拥戴,可更基层的市镇一级的官员,绝大部分却是拥护巴黎的,或者直接是进步党员或雅各宾分子,他们拒绝向叛军提供任何帮助。 而叛军领导层全部来自布尔乔亚精英,更没法劝说工薪阶层和农民,背井离乡参加对巴黎的作战,更没能力为自己军队提供军饷、制服和武器,在这点上他们远远不如旺代的农民叛军。 最终,地方上大部分吉伦特叛乱都宣告崩溃。 即便有成功的城市,如里昂等几个,互相间也没法建起有效联系,很快就被效忠巴黎国民公会的邻边省区给围困起来,变为汪洋里的孤岛。 比如马赛和里昂间最关键的通道,即罗讷河,就被瓦朗斯和德龙省的民兵武装给占领,两处叛乱始终未能互通声气,这也是土伦战役中菲利克斯能从容自各地调配物资的原因。 现在大特派员菲利克斯迅速地攻陷了马赛,保住土伦,歼灭俘虏大批反法联军,不但振奋了国民公会的斗志,更成功地切断了英国、西班牙对国内叛乱的支持,让接下来的平叛,呈“关门打狗”的一面倒态势。 如是国民公会和其内部最重要的救国委员会,对叛乱的态度开始无比强硬起来,巴雷尔公开发表了演讲: “先前有人劝我们和地方叛乱和解,可我不会宽恕奥尔良城的叛乱分子殴打刺伤征兵员布东先生的耻辱,我不会宽恕旺代叛乱贵族神甫对绍莱爱国者的集体屠杀,我不会宽恕里昂叛乱分子在其城市中央广场对爱国市长夏利耶的公开处决,这不是双方很快就能重归于好的爱人间的拌嘴,这是场卑劣的战争!战争的挑起者不配得到宽恕!” 罗伯斯庇尔更是接连在国会发表演说:“结束无休止的内部混战,唯一的方式 便是严惩所有叛徒和阴谋者,尤其是那些有罪的代表和行政成员,让所有人看看,那些让爱国者流血牺牲,挑战自由权威的流氓无赖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零容忍,将会成为新的社会秩序。” 很快,国民公会将死难的里昂市长夏利耶封圣,并要求云集在里昂城下的革命军,“彻底摧毁这座反叛的城市。” 先前跟随菲利克斯去土伦的两位副特派员,约瑟夫.拿破仑被任命为马赛的代理市长,萨利切蒂则跟着拿破仑走,担当了“里维埃亚暨科西嘉战区特派员”,所以国会又给菲利克斯派遣来两位特派员——卡米拉.德穆兰与坐着轮椅的库东。 这时在菲利克斯号召下,所有革命军各师和各半旅撤销该年底的“冬营”,加紧围攻里昂,要以攻陷里昂,为“新生的共和国献上份厚礼。” 巴拉斯师攻陷了里昂东北的布雷斯堡。 迪戈米耶师则逼近了里昂西侧的富尔维埃要塞。 只要攻陷富尔维埃,那么里昂通往西侧的通道,也就等于完全被封死。 “要求整个拉斐尔炮兵团,都加强到富尔维埃要塞下,使用所有攻城臼炮,对这座要塞实施毁灭性打击。”菲利克斯要求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6.解放城 很快拉斐尔炮兵团将军迪泰伊,就来到菲利克斯营帐前待命。 接下来便是救国委员会“全国总动员”模式的巨大胜利,正如巴雷尔所说的那样:“从今日起,除非国内外的敌人被彻底赶出共和国领土前,所有法国公民都处于被征召的状态,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军事服务。年轻人参加营队,奔赴各地疆场;年龄大的男子,则要制造武器或运输给养。妇女则要缝制军服、帐篷,或去军队医院服务。老人们则要到公共场所里,鼓舞军队和国民的士气;就连孩童,都要把旧布撕扯为军队用的绷带。” 巴黎代理检察长埃贝尔在《杜申老爹报》里也呼吁:“全共和国的男子拿起武器,同时入伍,哪里有危险,我们就该冲往哪里!” 而救国委员会里的让邦.圣安德烈,虽然没能监察海军事务,可他却负责了整个巴黎城的军火制造,他调集了全京城的木工、铁匠和车匠,去造枪托、炮架、辎重车、运输车;调集了全京城的锁匠、马掌匠、炊具匠,去铸造枪支、火炮。虽然遭逢叛乱,但国民公会还是派遣足足七十五名特派员,去未有叛乱的省区继续征兵,三十万的新军真的被拉起来,源源不断补充去了各个战区训练,有的则直接补入行伍当中。 于是光是对富尔维埃要塞的攻击,菲利克斯就动员了四个师的步兵,除去原有的迪戈米耶师和卡尔托师外,更有来自第戎的图罗师和瓦朗斯的玛索师,还配备有足足一个团的自王政时代便闻名遐迩的专业化炮兵——迪泰伊将军统率的拉斐尔炮兵团。 臼炮数量充足;otg2ntc= 榴弹炮数量充足; 加农炮和骑兵炮数量充足; 各色炮弹、火药的数量更是充足。 一轮轮恐怖的炮击,震天动地,昼夜不息,富尔维埃要塞整个被笼罩进去,四面构筑起来的炮兵阵地,轰塌城垣,削平炮台,被掀起的泥土填满了壕沟,里昂的叛军还没来得及近距离作战,就被轰死轰伤了许多,负责指挥作战的普莱西伯爵无法掌握部下,许多叛乱分子忍受不了革命军可怖的炮火,逃离要塞,成群结队往城区溃逃,结果被革命军的猎骑兵赶上:卡宾枪打靶,马刀砍杀,叛乱分子人头滚滚,悉数成为郊野的亡魂。 三日后,年轻的玛索将军指挥他的师,也是不等大特派员的号令江浙湖汉北,挥动三色旗和刻着“向暴君发起进攻”字样的师旗,率先对富尔维埃要塞的斜坡发起勇猛强攻,叛军用火炮,顺着城塞往外堆起的斜坡往下扫射,无障碍地杀伤了一批革命军士兵,可残破的城防和士气已没法再支撑他们抵抗下去,玛索师迅速攻克了要塞南墙,肃清了所有叛兵,接着其余三个师也奋起进攻,彻底攻陷富尔维埃要塞。 东北方向,巴拉斯师也赶到,里昂城陷于天罗地网当中,被彻底围死。 这下没有任何叛乱分子认为还能逃出去。 就连里昂市民们也无法再抱着侥幸心理。 革命军的大炮在富尔维埃要塞东侧炮台上一字排开,炮口全对着里昂城高低不平的城区。 特派员德穆兰找到菲利克斯,请求说:“要城市代表出来谈判,只要他们投降,交出吉伦特党人夏塞,还有王党分子普莱西伯爵,我们便接受这座城市的降服,它可以重新归于共和国的怀抱。” 库东也表示赞同。 菲利克斯默想会儿,就对二位说:“等救国委员会的指令。” 果然救国委员会的信件不久后送到,他表达了委员会的集体意志: “彻底夷平里昂的城区,所有富人的住宅统统毁掉,只保留穷人的住宅及先前被杀害被流放的爱国者住宅,这些被保留下来的住宅群将成为座新的城市,它将取代原来的里昂,命名为‘解放城’。” 当菲利克斯把此信件给其余两位特派员过目时,有些天真的德穆兰表示激烈的抗议,他认为这样实在过于残忍,“就算是敌国的城市,也不能这样办!” 坐在轮椅上体弱多病的库东,又是附和了德穆兰的建议。 菲利克斯暗中观察了库东的神色,这位来自勃朗峰省区的代表因罹患脑膜炎,丧失了行走能力,且是罗伯斯庇尔最热忱的崇拜者和追随者...... “库东先生,您身为救国委员会的一分子,也赞同对战败者的宽恕吗?” 库东便立即解释说,我并不反对委员会对里昂的处置决策,但我们可以把事情做得“不那么激进”。 “好哇。”菲利克斯平静地回答说,“还是先将里昂城攻克下来把!” 因为里昂城在先前的谈判里,拒绝投降。 菲利克斯便召集五位师长还有炮兵将军迪泰伊,对他们说:“得尽快攻陷这座城市,否则它会和皮埃蒙特侵略军在阿尔卑斯山勾结起来,让士兵们做好巷战准备。”随即菲利克斯将救国委员会的决议,当着六人的面宣读了一遍,大家都沉默了,明显觉得这份决议太过残忍。 对此菲利克斯解释说:“里昂城位于罗讷河和索恩河的交汇处,向来和我家乡鲁昂争夺法国 第二大工业城市的地位。它还是连接瑞士、罗讷河谷和皮埃蒙特的交通枢纽,它西侧的中央高原,旁侧的勃艮第,还有南面的滨海地区,曾在历史上长期对抗巴黎统治,不服从中央政府的权威,这座城市本身的地理和建筑也有利于抵抗外来统治,通往大岸坡道的蜿蜒巷道和沿线密集的多层建筑是政治和刑事罪犯逃亡者聚集犯罪的理想场所,河流则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顿了顿,菲利克斯表态:“所以诸君可以这样想,五个师的革命军,四万名步兵和骑兵,还有七十门各色火炮,可里昂的市民却浑然不怕,拒绝投降,这说明里昂的市民已经不是单纯善良的市民,而全都是叛乱分子,或者是叛乱协助分子,是共和国之敌人,必须要实施最严厉的重击!” “那......”迪泰伊将军张开口。 因为他负责指挥所有炮群。 “从里昂城市西区开始轰起,直到中央广场,目的把所有的高大建筑给平毁掉。” “但,加农炮平射,只能击穿......” “那就采取对土伦的经验,用臼炮的榴弹去轰,尽量减少革命士兵的攻城伤亡。”菲利克斯面无表情。 等到军事会议结束,巴拉斯悄悄找到菲利克斯,两人在富尔维埃一段倒塌城墙下密谋,巴拉斯说这样也太决绝了。 “嘘,别说这样的话,那个坐轮椅的(库东)是京城里的密探,我们都得注意言行。”菲利克斯低声警告。 巴拉斯立刻会意。 “他表面上会提出些不那么激进的方案,实则在试探你,若是你上当,他转身就会检举你。”菲利克斯这番话,让巴拉斯恍然。 “那怎么办?”巴拉斯问。 菲利克斯四下望了下,“你之前也驻屯里昂不短时间,有交情的富人那里你留份名单,巴拉斯师阵地留个口子,把他们的钱收下,也保住他们的命。至于宅子和产业,那不是我能争取到的,这样也好......战后,新的资本不就能注入到解放城了?”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7.霰弹处决 被围困的里昂城,在革命军炮口下感到绝望的富人们,大部分抛弃了叛乱者,他们私下地于夜幕掩护下,雇佣许多马车夫,把家中值钱便携的细软载着,还有最重要的亲人,用车辆悄然运出北城关,进入到巴拉斯师的营地里,持续三天,就连里昂暴动的领导者夏塞和普莱斯伯爵都不知道。 保罗.巴拉斯这下可发了大财,后来据他贴身卫士说,他强逼所有出逃的富人交出六成钱财来,毫不手软,另外他还直接要求:“马上里昂城陷落后,整个北区的地产都是我们师的,在这地带任何屋宅,无论是保存下来的,还是要兴建的,都得向我师购买。” 巴拉斯搞到的钱财数目到底有多大,差不多接近五百万里弗尔吧...... 在马赛城内主持战后政务的约瑟夫、吕西安兄弟,受贿数额只有三十万里弗尔,而萨利切蒂特派员受贿数额差不多是二十万里弗尔,他们和巴拉斯比起来只能算是浅水里的小鱼小虾。 三天后,革命军攻城的臼炮准时轰鸣起来,榴弹爆炸的骇人光芒,在里昂城对岸大坡的街道和屋舍内密集绽放,炮火是缓缓往上延伸的,精准而有节奏,像是田地里的蒸汽犁般,挨个将城市的地基和建筑给翻了个遍......“还是打不到中央广场呢!”在富尔维埃要塞上举着望远镜的菲利克斯,对炮兵指挥官迪泰伊说到,语气里有些遗憾。 残破的城垣缺口,革命军士兵在炮击短暂停息后,便背着行李,otg2ntc=手持步枪和刺刀,涌入进去,一块地域一块地域地肃清、占领,并抬着小型臼炮,支援他们对建筑物的攻击。 打了足足一日,传令兵骑着马从前线来到,报告菲利克斯道: “我军旗帜已经在中央广场上升起。” “叛乱分子的抵抗激烈吗?”菲利克斯大声询问。 回答是异常激烈,革命军各师也有不小的伤亡,可落幕的时刻也快到来了。 菲利克斯来回走了几步,用手拢了下头发,忽然对另外两位特派江浙湖汉北员说:“按照救国委员会的要求,我们得在落城后,迅速在里昂进行有组织的镇压。” “什么!不是说要夷平所有富人住宅吗?”德穆兰惊诧地喊起来。 “那是针对建筑的,但是叛乱的是人,需要铁腕镇压。”菲利克斯说。 库东还待说什么,菲利克斯就立即对他授命:“专门负责镇压的委员职务,就是公民库东您了!” “......”对此库东是瞠目结舌。 他辩解说,自己对镇压是一窍不通。 “没见过断头机吗?”菲利克斯问。 轮椅上的库东摇摇头。 “这样啊......”菲利克斯似乎陷于思考,但很快他就对库东说,“里昂叛乱分子数目巨大,光靠断头机来怕是杯水车薪,缺乏效率,且我们也没精力组织法庭审判......这样,军队来协助你。” “军队协助?”库东隐约知道自己被裹挟了,他便挣扎说,自己行动不便云云。 “公民库东先生,我授权在马赛和土伦处决了两千五百人,在里昂叛乱平息后,大家也得有这样的觉悟吧,要被处决的叛乱分子该超过普罗旺斯的!怎么,公民库东先生连下令让士兵处决反革命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会儿德穆兰忍无可忍,他奋激地对菲利克斯抗议:“革命不该是烧杀处刑。” “那你就离开这里,我会向国民公会递交你的调令!”菲利克斯当机立断。 “我也......” “不,绝不行啊公民库东,因为您是救国委员会里的一分子。”等到德穆兰愤然离去时,菲利克斯靠在桌子边沿,极度带有压迫性地说,“出具命令书吧。” 次日,被攻占的里昂中央广场上,库东哭丧着脸,他被几位掷弹兵用轮椅沿着陡峭的坡道,一路推到这儿来,从这儿的古炮台上往四面望去,虽然经过炮火的摧残,但里昂富人区的宅邸、园林,还有典雅的公共场所,在废墟里依旧像一枚枚珍珠般耀眼,库东颤抖着掏出自己身为“镇压委员”的命令书,对集结待命的革命军士兵们下达指令:烧掉里昂富人的所有房子,一间不剩。 “是这广场附近,还是整个里昂城?”菲利克斯在旁边扶着轮椅,大声询问库东。 “整—个—里昂。”库东颓然回答。 “你们都听到了,这是代表国民公会和救国委员会的公民库东的命令,是整个里昂!以后它就获得新生,叫解放城啦!”菲利克斯大吼起来。 半个里昂城,就此燃烧起来。 差不多两千六百名被俘的叛乱分子,包括受了重伤的夏塞和普莱斯伯爵在内,被革命军押送着,来到城西和富尔维埃要塞间的郊野集合,随后革命军用鹿角拒马,在四面圈定块大空地,叫他们排好队伍站在那里。 鹿角外的更大的四面,站满荷枪实弹的革命军。 他们的刺刀全都对着被俘的叛乱分子。 在革命军靠西的队列后,则是一排 大炮。 一名炮兵军官来到菲利克斯、库东的面前敬礼,报告说:“霰弹已经装填完毕。” 菲利克斯不做声。 良久,库东才问了声,可以用霰弹发射吗? “报告镇压委员公民库东,完全可以!”那军官喊到。 库东望着密密麻麻,站满整个鹿角拒马间空地的俘虏,几近崩溃,但菲利克斯还是默不作声,他必须要让库东亲自下令。 那军官也是一动不动,就在那里静等。 “我以救国委员会名义和里昂镇压委员的名义,授权眼前的大炮开火,镇压处决这批叛乱分子。”最后,库东慢吞吞而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就瘫软在轮椅上,面色低沉地看着炮兵军官转身。 “以中间连队为基准,收拢横队为纵队!”那军官大声喊到。 整齐脚步声响起,战俘西侧的革命军横队,中间的连队不动,其余两翼连队呈扇形,合拢在其后,很快就成为了分营纵队。 让出的地带,一门门青铜铸就的八磅炮被推出来,对着惊惶一片的战俘们。 “开炮!”军官拔出佩刀,顺势劈出! 刀刃所指方向,成排大炮的炮口呼啸起来,硝烟吞没了中间站立着的革命军士兵队列,喷射出的成千上万的霰弹铅丸,把鹿角拒马打得碎片飞扬......在要塞边沿山上,观看这一幕的德穆兰,眼珠都要瞪出来:第一排战俘血肉飞溅着往后倒下,瞬间接着就是第二第三排,第四排和第五排也很快倒了下去,血花成片炸裂开,尘土一簇簇弹起,人就像是一茬茬麦子般,被炮口精准地割倒。 后面几排战俘还待转身奔逃,就被其余三面革命军士兵举起的步枪火力给交织射毙!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8.《太阳报》 两千六百名战俘,短短时间内,就悉数遭到镇压处决。 这效率,确实远超断头机。 山岗上的风吹过德穆兰肩头披散的短发,他长久地盯着郊野屠场,被霰弹杀死的尸体,全都倒在那里,各色各样的服装,却是几乎统一的姿态,血浸透了几乎整片荒原,无声无息,这是场死亡的盛景,一些革命军士兵来回走在这块“收割完毕”的庄稼地里,在检查还有没有未死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们曾要追求的革命......这就是。”德穆兰的嘴唇在不断颤抖,他几乎崩溃发狂,他曾经呼吁的革命,他曾热爱的新生共和国,而今却被不断升级的暴力所席卷,革命者在杀人,反革命者也在杀人,正如巴拉斯将军对部下所说:“革命是什么?革命就是不是我们把他们杀掉,就是他们把我们给杀掉。” 但是德穆兰却没法接受这一切,马车在山岗边的道路上停着,他则在野地里,头晕目眩,炮决的血腥场景缠绕着他,他开始思索,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 卡米拉.德穆兰作为个政治家是拙劣的,他本身进入到国民公会里otg2ntc=就是倚靠丹东的提携,但他同时也是位了不起的记者、文人和幻想鼓动家,和投机分子不同的是,他真诚地相信: “革命是没有问题的,革命者也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革命出现了偏差,那肯定就是别有用心的黑心人,得了外国专制君主的脏钱,混入到革命队伍里搅水,用野蛮屠杀和种种极端措施,来使得革命污名化。” “一定是收了英国皮特首相的黑钱!”最终德穆兰笃定了如此的想法,他扔下特派员的身份和职责,在菲利克斯呵斥下,坐上马车返回了巴黎。 他希望,将来不管如何也好,都要和好友丹东一起,来组阻挡革命滑向耻辱极端的深渊。 而这时,里昂平叛战役的胜利消息已经到了国民公会,议员们和旁听席里的群众是欣喜若狂,呼喊和鼓掌声震耳欲聋,旁边杜伊勒里宫漆成浅绿色的“绿色宫殿”的大门被打开,救国委员会里留守的委员,包括罗伯斯庇尔,包括丹东,都走了出来,他们谦逊地对国会说: “按照惯例,这届救国委员会已运作了六个礼拜,任期已经满了江浙湖汉北——所以我们请求改选。” https:// “干下去,干下去!”这一声声叫喊,伴随着有节奏的鼓掌。 “继续干下去啊!”很快整个大厅内都是这种狂热的声音。 现在法国需要的是一个强健的大脑,一个统一的如铁般的意志,在出现救国委员会前,法国是动荡分裂,精疲力尽的,但现在经过番勤苦的运作后,法兰西的躯体的筋骨居然恢复了力气,血液也充足起来:罗伯斯庇尔负责运作和文书,圣茹斯特监督北方战线,菲利克斯和库东运作南方战线,丹东监督各部的执行和外交,圣安德烈负责军火制造,巴雷尔管理教育和艺术......他们每天就只喝点清淡苦涩的啤酒,吃硬面包,劳累在各色文牍和军政事务里,实在困得不行就躺在绿宫地板上打地铺睡上两三个小时,再精力充沛地投入到救国工作里去。 现在经过克朗塞主张的大征兵后,法兰西共和国的军队数量居然达到了十二个方面军,六十万之众,物资和武器供应也充足起来,这在里昂平叛战里表现很明显:革命军的火力完全碾压叛乱者。 在兰斯城组织训练的卡尔诺已将这十二个方面军的配备,按照军情紧急状态的不同,给完全安排妥当了,这位原来不过阿腊斯城一介工程兵尉官,这时却化身为拯救法兰西的伟人,他一手拿着征兵簿册,一手拿着法国地图,他是勃艮第人,毕业在法国最优秀的格勒诺布尔参谋学院(也是独步欧洲的参谋学院,这也不难理解当时法国为什么会有很多出色的参谋官了),无论是图上作业还是部队统筹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十二个方面军的军械、粮食、服装都被他计算得清清楚楚,后勤被他理会得顺顺当当,所以菲利克斯在打土伦时,在打里昂时,前线有将校和士兵卖命出力,后方有卡尔诺支应,菲利克斯只要脑子不犯蠢就不会出错。 当然,卡尔诺本身也是菲利克斯发掘推荐出来的。 现在卡尔诺已经在法国东北境,以兰斯、苏瓦松、斯特拉斯堡等城镇为营地,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操练完备了近十二万大军,他在给国民公会的报告里称,再来两三个月,待到来年春季结束,便可动员三十万大军,和反法联军一较高下,他还火速提拔了一批平民出身的后起之秀,如莫罗、达武、儒尔当、桑塞尔等,再加上菲利克斯在南线所慧眼拔擢的拿破仑、玛索、马尔蒙等,就像群勇猛出山的乳虎,很快要给欧洲自七年战争以来所形成的那群麻木因循、守旧持重的“宿将名帅”些教训尝尝! 同时在大洋彼岸,伦敦唐宁街首相官邸内,小威廉.皮特的情绪可一点都不高涨: “英国陆军的机动兵力只有六个营,现在却有足足一半折损在了土伦!” 他对海军大臣巴郎爵士抱怨道。 “还有, 奥哈拉中将第三次被法军俘虏。”巴郎爵士补充说。 皮特痛苦地搓着手,望着旁边的威士忌和雪茄,他这段时间想到去下院就头疼,全靠烟酒来麻醉自己。 “让伯克和<太阳报>想想办法。”皮特低声说。 “我们可以将土伦的军事价值贬低下,这样会让公众觉得它的丢失可有可无。”巴郎爵士建议道。 “让<太阳报>这样说,土伦,位于法国南海岸一个被众多高地高峰包围俯瞰的军港,它极难夺取......还有马尔格雷夫勋爵在都灵宫廷怎么说?” “奥地利在米兰的那个军,自始至终都没有援救过土伦。” “好的,把责任甩在维也纳的胆怯消极上。”皮特咬牙切齿。 “还有,那不勒斯的汉密尔顿爵士也发来信件,称呼他会让两西西里王国再派出援军,配合我们的舰队,这次主攻目标在科西嘉。” “对,就说我们的战略目标早就从土伦转向科西嘉。”然后皮特就又问,这次土伦战役里,海军舰队有无“亮眼表现”? 巴郎爵士便说,阿伽门农号战列舰击毁敌人的雅各宾号,重创另外艘战列舰。 “太好了,重点报道阿伽门农号的光辉战绩!” 很快,伦敦《太阳报》关于土伦战役的报道出炉如下: “因米兰的奥地利盟军作战目标有变,英勇的皇家海军在察觉土伦港毫无攻占价值后,便转向科西嘉,在一次海上遭遇战里,阿伽门农号战列舰在霍拉肖.纳尔逊舰长的指挥下,轻松击沉敌人的‘雅各宾号’战舰,这是个再奇妙不过的预兆,那就是大不列颠必定会在国王和政府光荣传统指导下,击败食人的雅各宾主义。据传,当土伦港敌人看到帝国庞大森然的舰队迅速开往科西嘉后,他们在惊惧之余,还有一点点庆幸,因为谁都清楚,土伦在舰队炮口下幸存了下来。” “好耶,我们又赢了!”伦敦贫穷的东城城区,肮脏的小酒馆内,一群醉汉看着《太阳报》,纷纷吹着口哨欢呼。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9.三美妇 开始在这酒馆内,靠着壁炉,有位老头打开了名曰《脏衣军团》的报纸,不由自主地读出了声:“我想问问,英勇的皇家海军在胜利之后,把我们陆军的奥哈拉中将扔在了哪里?事实是,奥哈拉中将消失了。” “什么假新闻!”醉汉们哄叫起来,劈手夺过《脏衣军团》,然后看到了报社地址,“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后院街34号b层,出版商约瑟夫.约翰逊......去找这混蛋算账!” 很快这群暴徒就捣毁了约翰逊的报社。 随后英国保守主义阵地即“保卫自由和财产协会”行动起来,恰好这时苏格兰的一群民主拥护者,要在爱丁堡组建个“公会”,而英语里“公会”即convention,恰好和法国的国民公会convention nationale的单词相同——“保卫自由和财产协会”便立刻在《雅各宾观察者报》上攻讦:“爱丁堡公会,就是法国国民公会的分支,雅各宾分子就是爱丁堡公会的幕后策划者。” 于是爱丁堡公会立即被警察给取缔,身为组织者的托马斯.缪尔博士曾发表演说,要“把苏格兰从奴隶制下拯救出来”,被直接抓入伦敦冷浴场纠正所,其后被法庭判处流放澳大利亚十四年的刑罚,理由是妄图颠覆盎格鲁—苏格兰的神圣王国同盟。 而警察在搜查爱丁堡公会场所时,又搜出些来自谢菲尔德的刀叉otg2ntc=和斧子,下议院议员们都怕得要死,伯克趁机说,这是他们要发起弑君革命的武器。 很快十个郡的民兵被组织起来,保守派的漫画家开始创作法国革命者的漫画:它们都是群穿着古怪衣服的青蛙,戴着巨大的三角形军帽,边走边吞食着人的躯体。 《太阳报》上又刊登了一篇短文,说的是位爱国工厂主,对工厂里一位容易听信民主自由谣言的学徒,苦口婆心地劝诫,托马斯.潘恩的“人权思想”和法国大革命有多么的邪恶,多么的危险,如果让法兰西共和主义暴徒入侵,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多么深重的灾难,最终这学徒恍然大悟,他对工厂主十分感激地回答道:“老板,您说得对!谢谢您跟我解释,我绝对不想看见法国人跟我媳妇睡觉,把面包从我孩子嘴里抠出来!我再也不去‘自由俱乐部’了,我这就上工!我工资也可以减免,我少拿一个便士,国家就多得一个便士,对法的战争就多一份希望。” 女性保守主义者也粉墨登场,一位福音派儿童文学女作家汉娜.摩尔在她刊物《乡村政治》里虚拟了两个拟人角色,即铁砧杰克和砖块汤姆,杰克对汤姆说:“民主主义者喜欢被一千个暴君统治,却不能接受一位好国王”,而潘恩《人权》里的“爱国者”是一群“爱任何国家都胜过爱祖国的骗子,他们最爱的其实是法国。” 皮特首相每年资助的五千英镑果然有奇效,保守派们的唇枪舌剑成功掀起了民间对民主革命的恐惧和反感,埃德蒙.伯克对此非常满意:很快英国通过了对托马斯.潘恩的驱逐令,因为皮特首相在下院演说里提及“如果再不对潘恩采取措施,那英国将爆发血腥的革命。” 潘恩站在航船上,回首望见英吉利海峡翻涌的浪花和白色的悬崖江浙湖汉北,他明白自己的国家将成为世界上最坚强的反革命堡垒,他决心用正义之剑,去和法兰西人民并肩作战,共同捍卫来之不易的自由。 https:// 但其实此刻英国人都对革命产生了误解。 小威廉.皮特和埃德蒙.伯克无疑是把革命给妖魔化了。 但托马斯.潘恩却明显又把革命给无垢化了。 革命是什么?革命其实是时时刻刻充斥爆炸危险的实验室,也是个让人窒息惊骇的炼铁炉,它绝不是一眼甘美的清泉,也绝不是可供人随意憩息散步的园林,它就是荒野里的雷电,让人心生向往的同时却望而生畏。 如果潘恩能来到法国中部的里昂城,便能明白了。 尸骸和废墟上,中央广场的地址上,崭新的“解放城石碑”耸立起来,上面刻着排铭文: “这里埋葬着里昂,它曾妄想向自由进攻,但却被自由所征服。” 五个师的革命军,分享了攻占里昂后所掠夺来的财富,并刚刚被改编为“阿尔卑斯方面军”,迪戈米耶将军担任方面军总指挥,菲利克斯依旧担当方面军特派员,官兵们进入布雷斯堡的冬营内休整,并准备春季雪融后就投入对旺代叛军的围剿。 同时国民公会通知菲利克斯,对吉伦特党人的审讯就快要开始,请您在镇抚好解放城后,就抵达巴黎,参加这件重大案件。 没错,只有尽快处理掉吉伦特党,救国委员会和对内对外战争才算是“师出有名”,这是场政治上的洗礼和统一认知,至关重要。 里昂城郊,罗兰夫妻留下的拉普拉蒂尔庄园,并没有被战火所摧毁,相反它被妥善地购买并保存下来。 买主自然就是菲利克斯.高丹。 此刻的他裹着大衣,脚下溪流边的微雪,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开阔的道路上,两辆来自巴黎的马车款款而至。 他殷勤地打开车门。 “菲利。” 三个女子同时亲热喊出如此声音。 椭圆形的车厢内,拉利夫人先走出,热情和菲利克斯贴面亲吻。 接着是朱斯蒂娜,她表情稍微有些复杂,但也甜蜜地吻了吻菲利克斯的鼻尖。 还坐在车里有些害羞不安的,则是安德莱依娜,她围着菲利克斯赠送的海獭皮毛,只是伸出手腕来让菲利克斯吻了下,其后由他搀扶着下了车。 后面一辆车里全是武装巡警,武朗警长下车,“稳定,安宁!” 菲利克斯回礼,说护送三位夫人辛苦了。 接着武朗就交给他一封信件,没有邮戳,亲手送递,说这是富歇写给您的。 “这座宅园虽然都是石头所砌,但真的挺不错的。”拉利夫人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赞叹道。 门口搬运行李的仆役,忙得时刻不休。 菲利克斯点着了壁炉,说之前这里可是寒酸得很,是我挑选了批家具和装饰,为这里增色不少。 朱斯蒂娜和安德莱依娜也结伴走进来坐下。 “我在里昂其实有宅邸的。”安德莱依娜小声说。 “现在全没了。”菲利克斯严肃指出。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外面,三位美妇人都看到:有一门铜铸的大炮摆在草坪上,便什么都懂了。 “别叹息了卡耶维多太太,旧的里昂虽然消失,可新的解放城却百废待兴,你们都带着巨额汇票来的吧,晚上我们来局雇佣兵牌,来好好把解放城的区域给划分好吧!”菲利克斯兴奋地搓着手,提议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0.封条 晚餐过后,四人在拉普拉蒂尔庄园里与大客厅相连的小客厅内继续相聚,这小客厅外面便是花园草坪,并且有外凸的栏杆,窗台和架子上摆满了馨香的花朵,三位女人都很奇怪,里昂城业已毁灭,再加上这个初春季节,这些东西菲利克斯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外面我加修了玻璃暖房,内里还通上了温暖的壁炉,至于花草,那是从阿尔卑斯山麓的花农里买来的,他们什么季节的都能种植出来,只要你给钱。”菲利克斯得意地说着,拍拍旁边小几上彩色的菠萝。 “还是你的生活最宜人最舒适。”拉利夫人出了张牌,阿谀说。 “我之前在土伦和里昂的军营里过的日子太清苦,马上又要返回巴黎,这一段时间就让我苦中作乐下——说实话,要不是你们仨一齐要来这,我早就回巴黎去,虽然这时巴黎还很冷,但谁叫那里有土耳其浴室呢!” “可别说是我们一齐要来的,我和艾格尼丝啊,是陪安德莱依娜来的。”朱斯蒂娜押上了点数,别有深意地说。 安德莱依娜举起手里牌的背面,低声道:“我也是得到菲利克斯otg2ntc=的信件,知道里昂被革命平毁,很快宅地废置.......为卡耶维多家族的复兴......” “不是废置。”菲利克斯很清晰地指正,然后把牌全都丢下,说这句我过了,接着他把嗓音压得更低,“里昂是重新洗牌切牌不假,但原本富人的宅地全归革命军军队所有,我们要购置,就得花钱买。” “我们带了很多大额汇票来。”拉利夫人道。 “那就好,我替你们安排和巴拉斯、迪戈米耶、卡尔托、玛索和图罗碰头,这是场设准入门槛的竞拍——原本里昂富人,有一半被库东这个魔鬼下令炮决掉了,还有一半交了买命钱,并宣布被逐出解放城,也即是说他们无权购置这里土地。” 现在都清晰了,拉利夫人喊出“筹码”,她要罗讷河和索恩河的码头和仓库,并且准备把意大利的丝绸、陶瓷工场也迁入进来。 朱斯蒂娜的野心倒没那么大,她还是老本行,未来解放城的博彩江浙湖汉北公司和一些要道宅地归她。 安德莱依娜居然拿出五十万里弗尔的现款,这也是她积蓄出来的,指明要把原来属卡耶维多的棉纺厂地基重新买来,并修盖厂房和购置机器。 “卡耶维多太太当真是贤妻良母。”菲利克斯竖起拇指夸赞道。 打了几局,又饮了些酒,前黑人俱乐部沙龙成员,除去安德莱依娜外都有些放浪形骸了,拉利夫人公开调笑说,今晚都寄宿在拉普拉蒂尔庄园里,我害怕菲利克斯晚上会不规矩。 “哪有?”菲利克斯嗤嗤笑起来,点燃根雪茄,然后摘下身后花瓶里的叶子,搁在口中咀嚼不停。 朱斯蒂娜就提议,既然艾格尼丝.拉利害怕骚扰,那今晚我和菲利克斯合宿。 “哎哟——哟哟,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各自单独住一间卧室?这庄园很大。”菲利克斯假惺惺地慨叹。 “因为你肯定会像猴子般蹿入安德莱依娜的卧房。”朱斯蒂娜说完这话,安德莱依娜顿时红到了脖子。 “想个办法吧!”菲利克斯假装气恼,伸开双手叫喊道。 于是朱斯蒂娜和拉利夫人就嚷道,按照巴黎破产的规矩来:三位美妇人的房门锁上都灌上浆糊,并贴上封条,直到明早七点半让差役来查验,谁进谁的房间,看封条动没动,就一目了然。 菲利克斯说我绝不反对,这里是曾任里昂工厂巡检官的罗兰先生的屋宅,肯定不缺封条这东西。 说完他还真的找到了一叠。 安德莱依娜苦笑着说这游戏我可不可以不参与,但没人在乎她的呼吁。 等到三间房的封条都贴好后,菲利克斯则下榻在对面的卧室里,这里本是罗兰夫人的闺阁,处处充满布尔乔亚的精致风格,菲利克斯掏出金怀表,盯着它转动的指针,不断做着深呼吸,大约十分钟后,他扭开房门,走到走廊里。 然后他率先撕下了“艾格尼丝.拉利”字样的封条。 门开了,拉利夫人举着烛台,穿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半胸睡袍,站在那里。 “你会猜到我第一个找你吗?”菲利克斯拾起她的手腕,亲吻道。 “安德莱依娜最羞涩,朱斯蒂娜明显要有账目,私下地和你计算,为了打开局面,我就该是第一个。”拉利夫人对答如流。 “我拜托拉利先生的事,他办妥了吗?”菲利克斯边说,边解开了腰带。 “西班牙的居兹曼先生已回信答应,整个加泰罗尼亚棉纺协会都同意你的请求,放心吧。”拉利夫人的手伸过来,托住菲利克斯的下面,温柔而不失热烈地来回拂动着。 门合上了,烛火和怀表被摆在柜子上,菲利克斯把拉利夫人推到了床沿,并提起她的双腿,因她早就做好鱼水交欢的准备,因此就像刺刀套入规制步枪那般的合衬,他直接居中抵入进去,顶得拉利夫人浑身有节奏地颤动不休...... 半小时 后,菲利克斯只穿了件衬衫,又撕掉了“朱斯蒂娜.赫尔维修斯”字样的封条。 门同样开了,和拉利夫人隔了间房的朱斯蒂娜对他说:“我在这里都能听到一条公狗的激烈吠叫。” “大概是来偷腌肉的。”菲利克斯装傻充愣。 等到他阖上门扉后,朱斯蒂娜提起手袋,抓出把手枪来,抵住他的下颚,“下面别说谎话,不然一枪下去,你的半边脸就保不住了,它会炸裂溅射到门板里,抠都抠不下来。” “从刚到拉普拉蒂尔,你的神色就不对。说吧,我俩还有什么秘密?”菲利克斯双手贴着门板举高,但神色很镇定。 “你有没有祸害劳馥拉?” “决无此事,你又产生疑心病了!”菲利克斯断然否认。 “那天你离开巴黎,在杜伊勒里宫的国王藏书室......” “别傻了朱斯蒂娜,若真的有那事,劳馥拉会打扮成那副模样故意来见你?” “不允许玷污劳馥拉的贞洁!”朱斯蒂娜严正警告说。 “我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不然这么多共处的日日夜夜,我早就得手了。” “啐,谁不知道你是个欲擒故纵的好手?”朱斯蒂娜这才稍微安心,收起手枪。 然后她被菲利克斯拦腰抱起,也扔到了床上...... 两间房中间的安德莱依娜,早就听到了这边和那边让人耳热心跳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封条能不能保全住,便把里面的门闩给拴住,又从行李里掏出本小册子,强定住心神,阅读起来,满等着这场闹剧早些结束,但很快朱斯蒂娜的房间里居然又出现拉利夫人的说话声,然后便是......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1.再奏一曲 “天主啊!”安德莱依娜吹熄了烛火,在胸口画着十字。 折腾了好久,隔壁才静下来,安德莱依娜靠在枕头上,百无聊赖地神游会儿,才深深睡去。 次日,什么事都没在她身上发生,等到差役很有礼貌地敲响房门,她才走了出去,封条完好无损地被揭下来。 而此时餐厅中,菲利克斯、艾格尼丝和朱斯蒂娜三人,都是衣冠整齐、道貌岸然的样子,坐在餐桌边,他们看到有些诧异走入来的安德莱依娜,还礼貌地询问昨晚睡得香甜吗? “还好......你们呢?”安德莱依娜有些尴尬地应付着,坐了下来。 “有条狗叫个不停,似乎在偷腌肉。”朱斯蒂娜回答说,“除此otg2ntc=外,一切都好。” 艾格尼丝也证明听到了狗的叫声,似乎那条狗还和猫打架来着。 二十分钟后,雅克.高丹和两名迪戈米耶师的猎骑兵少尉来到客厅等候,说拉利夫人和朱斯蒂娜夫人可以去城郊指挥部,签署购地合同了。 “那我......”安德莱依娜也准备起身。 “卡耶维多太太,巴拉斯师的购地合同要等到下午才行。”骑兵少尉礼貌地回答说。 座钟嘀嗒,整个餐厅和小客厅花园间,就剩下菲利克斯和安德莱江浙湖汉北依娜两人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菲利克斯恬不知耻地打量着有些促局的安德莱依娜,她金色的头发覆盖了前额,箍着的百合花叶冠若隐若现,身上穿着的是麦秸黄的镂花丝绸长裙,上身还有花素相间的条纹,加衬的流苏手套更凸显她手臂的美丽和洁白,细长的脖子上围着条黑珍珠项链,环绕在胸脯间,像是两堆白雪间用树枝戳出的一串小黑洞。 “玛莉亚还好吧,卡耶维多先生还好吧?”菲利克斯定定地问。 “是的,我安排很好的人照顾他们,但我办完事还得回去......”安德莱依娜咬着唇回答。 “你放心,就算你不亲自来,我也帮你把里昂的产业回购打理得好好的。” “真的是谢谢你......”安德莱依娜说这话时,裙摆下灰白色丝袜包裹的脚足显出来,踏在椅子下的小丝绸垫子上。 但却猛地被菲利克斯给抓住。 “别这样。”安德莱依娜猝不及防,仰面倒在座椅怀抱里,像条被钩住的鱼扭动挣扎着,语气有些坚决,但也有些微弱。 可菲利克斯的手,却直接往上,抓住她丝袜和衬裙间的扣带,“伸出条竹竿来救救我,我要淹死了,喝了不止一口水啦......” “你确实喝了不止一口水!”安德莱依娜涨红脸驳斥说,还轻轻刮了菲利克斯脸颊下,这是她能做出的最激烈的攻击了。 但很快她就被抱住,狠狠拉扯,和那个厚颜无耻的男子依偎在一起,像无法逃脱鹰隼利爪的乳鸽,两人脸颊贴在一起,安德莱依娜的就像是火烧般。 “啊,别这样,别在这里。” 菲利克斯直接抱着她,坐在了小花园边的秋千上。 秋千很快就晃动摇摆起来,安德莱依娜仰起面来,抓住菲利克斯的肩膀,因为害怕掉下来,她只能用双腿紧紧夹住对方耸动的腰,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阳光下的秋千做这样的事情......那秋千就像钟摆似的来来回回,而两人的脚则缠绕在一起,宛若花间的蝴蝶般飞舞,很快安德莱依娜就情不自禁地和菲利克斯吻住不送。 “你们在做什么?卡耶维多太太的事情还到底要不要办了,你这条公狗!”待到菲利克斯和安德莱依娜相拥着躺在中间卧室的床榻上缠绵时,朱斯蒂娜和拉利夫人不知何时起,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进来。 菲利克斯还待辩解,安德莱依娜还没来得及脱逃,几个靠枕就狠狠砸了过来,菲利克斯赶紧把安德莱依娜给搂在怀里,随后其余两位扑过来,伏在在菲利克斯的两腿间,吮吸舐舔,菲利克斯满足地靠在床头,还伸出手来,抓过柜子上的一根吸了一半的雪茄,美滋滋地抽了口,青色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直浮到天花板...... 三位太太的事,菲利克斯短短三天就办好了,非常尽心尽力,然后这四人又在拉普拉蒂尔庄园过了足足三天荒淫的时光,才恋恋不舍地分手。 里昂原本是十万人口,而今只剩下六万五千,其中有一万四千名壮年男子衣食无着,大部分是纺织工人,菲利克斯就在指挥部建议,现在消化富余劳力非常简单——“招兵买马就好,进了军队有衣服穿有饭吃,国家管着。剩下一半再留下来,进兴建的工厂,不但能挣到饭,而且薪资有保障甚至可比以前要高。” 就这样,八千纺织工真的被编组为一个师,师长直接就是“鲁斯塔罗”,属于阿尔卑斯方面军序列。 随后,阿尔卑斯方面军特派员鲁斯塔罗.梭伦,也兼程往北,赶到了巴黎城。 阴森的巴黎司法宫附属裁判所监狱内,一位来自波尔多的男子带着他八岁的儿子,站在三重上了锁链的铁栅门外,内里坐着的,正 是无比仰慕古罗马的吉伦特党雄辩家韦尼奥。 这男子是韦尼奥的姐夫,他带着孩子来见韦尼奥最后一面。 韦尼奥想起在家乡和亲爱的姐姐渡过的愉快时光,不由得笑起来。 但他那八岁的外甥眼中,舅舅好像个坏人,面颊憔悴凹陷,头发蓬乱地搭在额前,长长的胡须让面孔变得丑陋,衣服已烂成了碎条,小男孩被这景象吓住了,他紧紧靠着父亲,突然哭起来。 韦尼奥想抱住外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只是对孩子亲切地说:“孩子你好好看看我,当你以后长大成为个男子汉时,你会说你见过韦尼奥,法兰西共和国的奠基人。在辉煌的时刻,他总是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听着最美妙的音乐,他也受到了最不应当的迫害,他是为了自由而死的。” 孩子虽然没说话,但眼前这副景象,他依旧牢牢记在了心底。 “谢谢你。”韦尼奥接着抬起头。 门外的监狱走廊上,菲利克斯就站在那,是他搞到关系,准许韦尼奥的姐夫和外甥来探望最后一次的。 菲利克斯现在是救国委员会委员的打扮,宝蓝色的高腰外套,双排铜扣,淡灰色的领巾,戴着垂下两角的乌黑帽,帽子上插着三色羽毛,白色的手套里握着把观剧眼镜,白色裤子和暗红色的马靴,这让他的身姿挺拔,并且带着权力的不可一世。 “你准备怎么办呢?”菲利克斯问。 “我绝不会屈服,马上法庭上,我不信任何辩护律师,我要当所有同伴的律师,我会在辩论里证明自己和朋友是无罪的,如果我成功,那就是共和国最大的荣耀,也能向世人证明,共和国该建立在尊重法律的基石上。”韦尼奥滔滔不绝地回答道。 菲利克斯轻轻叹息下,他和韦尼奥其中心中都明白,最终法庭的真相,但谁都没有戳破,最后菲利克斯招招手。 “康德尔夫人!”韦尼奥惊呼起来。 这是他始终带在身边的女琴师,只有康德尔夫人的竖琴或钢琴,才能让韦尼奥辩才大发。 “为他再演奏一曲吧?”菲利克斯对康德尔夫人请求道。 接着在哀婉的乐声里,菲利克斯走向了下一个牢房。 罗兰夫人正坐在里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2.秘密没入深渊 牢狱之中,罗兰夫人的神色倒是比在沙龙内镇定,她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双肩,双手摆在膝盖上,还有本书,面前摆着个梳妆的镜柜,那是狱卒特准她携带进来的,乌黑的椅子上,被她垫着白色棉布,背后的墙壁上有几幅粉笔画,都是罗兰夫人的作品: 罗兰先生,蒲佐还有巴巴鲁的肖像。 “都是你此生里最爱的人啊!”菲利克斯坐在铁栏外的一把椅子上,说到。 “布里索、韦尼奥他们如何?”罗兰夫人望着菲利克斯,声音有点颤抖。 “布里索正在给他的妻子写信......大约是诀别信啦,韦尼奥寄信对象则是他的姐姐。加代在奋笔疾书法庭上的辩护书,卢韦在跺脚叫骂,拉苏尔斯神甫在墙壁上创作了首赞美诗......佩蒂翁,他在哭泣,他始终不能明白,他和昔日好友罗伯斯庇尔最终会走到如此的结局。” “巴巴鲁,巴巴鲁如何了!”罗兰夫人情不自禁哭起来。otg2ntc= 菲利克斯沉默了。 那晚富歇去抓捕巴巴鲁时,这年轻人先是拔出手枪拘捕,但十来支警察的来福枪瞄准他,“富歇你这个犹大!”巴巴鲁愤恨地说了这句,然后引枪自戕,可弹丸偏移,巴巴鲁英俊的左脸被削去了,警察把他抓住,菲利克斯妹夫布格连救治了他,他还活着,奄奄一息,等着上断头台。 “他暂且还死不了。”菲利克斯只能这样回答,然后他对罗兰夫人说,罗兰先生也正在写着狱中的笔记,至于蒲佐...... “蒲佐,蒲佐,他如何了?” 蒲佐在逃离埃夫勒城后,诺曼底的骑警和军队将前往海港道路都江浙湖汉北封锁住了,蒲佐没钱,没朋友,连村镇都不敢逗留,他只能往西,希望能穿越赖米恩森林,去和旺代暴动军碰面,却在雪中的密林里迷了路,寒冷和饥饿要了他的命,当高丹家木浆厂的工匠开春后偶尔发现这年轻人尸体时,蒲佐的脸和躯干都被觅食的野狼啃光了,在破碎的衣服里找到了给罗兰夫人的信。 https:// 菲利克斯说完,便把站满血痕的信纸,隔着栅栏递给罗兰夫人。 “我将永远爱你,永远忠诚于你,但我们失败了......布里索是个相信有来世的人,我也一样。” 罗兰夫人抓着信纸,号啕大哭起来。 当菲利克斯准备离开时,她问他道,我的父亲...... “他还在哭着哀求丹东先生。” “父亲啊,放弃吧。”罗兰夫人仰起了额头,看着铁窗外那片狭窄的光芒,喃喃自语。 “我女儿欧若拉呢?” “丹东先生收留了她,放心,我们不杀无辜之人。” 马靴的声音一顿一顿,菲利克斯又来到巴巴鲁的牢房前,他举起手里的观剧镜,贴在眼前,看到巴巴鲁脸上满是血和绷带,靠在角落里,伸出的腿系着锁链。 “你从土伦来?” “是的,我从土伦和里昂凯旋。”菲利克斯指了指胸前。 除去原来的攻陷巴士底狱勋章外,他又有了枚更闪亮更大的,“里昂解放者勋章”。 “我的叔父......被你害了吧。” “不,他企图把马赛和土伦出卖给英国人,是人民用正义惩戒了他,他罪有应得。” 巴巴鲁沉默了,带着痛苦的喘息声,一会儿后,他露出的右眼冒出火来,“你这个奸贼,你还会去坑害劳馥拉,你快要篡夺国家政权成功了。” 菲利克斯取下镜片,把它折叠好,放入胸口衣袋里,满不在乎地说,“我和劳馥拉是两情相悦的。至于国家,是啊,我早晚也要和美丽的法兰西结婚。” “......” “没错,赫尔维修斯被我给干掉的,可你别大惊小怪,我的敌手以后会更强更多,那条小毒蛇还上不了台面。这样说吧,赫尔维修斯生命里最后呆着的修道院,据我调查,已经在革命风暴里被夷平,里面的隐士全被当地人给杀了,产业也充公了,这就代表我人生第一桶金子的票据,已消失在彻底的黑暗深渊里无人知晓。”菲利克斯轻描淡写,“还有你提到了劳馥拉......你真的以为,以这姑娘的聪明,这些年会察觉不到他父亲死得蹊跷?” 巴巴鲁胸口起伏着,他的创伤又要撕裂开来了。 菲利克斯却继续说下去:“但是既然赫尔维修斯先生的死,是个对大家都有益处的秘密,他女儿劳馥拉也没必要深究啦,对这种事认真的,都是头脑不灵光的。我给了她母女产业和金钱,还有稳固的安全,将来我还会给劳馥拉更多的政治台阶上,她和我捆绑得越来越紧,自她心里,怕是对父亲死一星半点儿的猜忌和仇恨都不会有。” 说完,菲利克斯抬起手掌,用口吹了下虚空,像是吹走了片隐形的羽毛,“包税人先生的死,烟消云散了,无人关心。我越是拖着,劳馥拉小蜜罐反倒对我愈发忠心,这是个再美好不过的心理学实验。” “卑鄙,肮脏!丑陋的怪物。”巴巴鲁 怒骂道。 “我肩负着拯救法国自由和独立的使命,为此我必然变得丑陋和恐怖。”菲利克斯回答说,然后他顿了顿,“准备受审吧。”菲利克斯没有兴致和他争吵下去,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附属裁判所监狱。 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内,“鲁斯塔罗,鲁斯塔罗”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菲利克斯在越过旁听席时,就有无数妇女给他吻,给他鲜花,给他拥抱,所有议员都站在席位上,疯狂给他鼓掌。 巴雷尔更是热泪盈眶,他指着菲利克斯大喊道:“为什么革命广场上矗立着叛贼杜穆里埃的雕像,该把它敲碎,换上鲁斯塔罗的!” 可是菲利克斯却很冷静,在国会疯狂的掌声里做完土伦和里昂战役报告后,他就来到绿色宫殿内,那是救国委员会的所在,罗伯斯庇尔表情严峻地告诉所有人,“对吉伦特党人的审判,立刻就得在古司法宫内进行。” 公诉人选定下来了,是罗氏的拥趸富基耶.坦维尔。 检察长则是埃贝尔。 而法庭庭长叫艾尔曼,也是罗氏在阿腊斯城喊来的律师。 “法庭成员的愿望很一致,那就是对吉伦特叛党的审讯,必须精简迅速,不能沦为场吵闹的辩论会。” 长桌那边,丹东默然不语,狠狠抽着雪茄。 前往罗亚尔宫部长大厦的路上,丹东和菲利克斯并肩靠着,在摇晃的车厢里,丹东问到:“平等.菲利普夫妻和儿子,你到底准备如何处置?” “你不想他们死?”菲利克斯反问说。 “奥尔良家族是能够当法国国王的!好吧,你不在意——摄政死了,权力会偏移到国会去的。”丹东嚷起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3.精简的审判 “法国已经不需要国王了。”菲利克斯不以为然,“或者说,存在君主制复辟危险的人物,只要还留在国内的,都得上断头机。” “是的,普罗旺斯伯爵断头了,阿尔图瓦伯爵阵亡在土伦。若是奥尔良公爵父子再亡,那就只剩流亡圣多明各的路易十六全家,那你当初为何要掩护国王全家逃走?” “理由很简单,路易十六我能控制住,再者国内革命者也需要个国外的敌人来统制人心和经济,所以其他控制不住的就只能死了,乔治.丹东先生,你以为我们嚷着救平等父子,他俩就能幸免,别傻了,所有人都要他死。” “你,你能控制住法兰西角的路易十六?”丹东满是不信的表情。 “太简单了,我不单能做到,我还能以路易十六为跳板,恢复法国和西班牙的同盟关系呢!”菲利克斯拍拍丹东的肩膀,轻声问他,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巴黎相遇时,关于革命的见解吗...... “对啊!革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终结。”丹东想到此,懊恼无力otg2ntc=地靠在座垫边。 “等到把国内外敌人全都肃清,只剩我们时,才算结束。我们既不能走温和派、立宪派的老路,也不要走疯人派的邪路,当务之急,是让宪法出炉。”菲利克斯说到这,点燃手里的雪茄,对丹东说,你听我的罢。 两日后,巴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市中心西岱岛的古司法宫大厅内,巴黎革命法庭对二十余名吉伦特党人进行了公开的审判。 围观的人简直不计其数,罗兰夫人身为女性,并没有出席这次审判,但其余党人被换上了件干净的衣服,并由狱卒帮忙理发刮须,在士兵的押送下,排着队进入到审判大厅之中。 人群里,有人趁着不注意,递给卢韦一把小刀。 卢韦面无表情地将小刀卷在了衣服里。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事实上要不是菲利克斯有意放走蒲佐和罗兰夫人,这场审判会艰难的多。 国民公会内的平原沼泽派自不必说,其实就连山岳党里的大部分议员都不希望吉伦特党人被处决,因谁都知道,对他们的指控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即便强行成功,也会导致人人自危的恐怖。 然而这种恐怖,恰好是马拉、罗伯斯庇尔和其他一些人所渴求的。 最初吉伦特党人只是被各自软禁在家,但蒲佐和罗兰夫人的出逃,改变了这一切:他俩被指控和旺代叛乱有勾结,并和反法盟军入侵普罗旺斯有勾结。 这样,案件的性质就完全变了,由“政变”被菲利克斯和富歇成功操弄成了“暴乱”和“叛国”。 另外,吉伦特党和联邦分子在地方上掀起的所有暴动,最终的罪,都压到这二十余人的头上来。 巴黎检察长埃贝尔,雪白的小圆脸涨得血红,他声嘶力竭,要“吉伦特党人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一项项指控都递送上来。 最早的要属去年,也即是瓦尔密战役前,罗兰先生曾有个古怪的提议,居然要邀请普鲁士布伦瑞克公爵来当法军总司令,现在这成了吉伦特党勾结普奥的证据。 罗兰先生的辩解是,他是要在外交上离间普奥关系的。 “谎言,虚假的谎言!”孰料审判的法官们亲自喊出这些话语。 接着便是韦尼奥写信煽动波尔多武装叛乱,韦尼奥大声辩解,说他那段话纯属被断章取义,他意思是要波尔多公民武装起来,保护祖国和宪法,“你们指责我叛国?最恨我的,就是那些外国专制君王和当初的科布伦茨乱党!”韦尼奥大喊道。 旁听席里的马拉则驳斥说,“爱国正是你们戴的假面具!” 罗伯斯庇尔在另外边补充说,现在是该彻底把它们撕下来的时候。 佩蒂翁见到罗氏,愤声指责说:“我要检举你罗伯斯庇尔,你无时无刻不在喊着形形色色的阴谋诡计,可现实里那不过是你混乱虚诞的幻想,你却利用它向民众散布恐惧,让他们内讧,互相揭发,然后你摇身一变,假充民众的代言人,扶摇直上,这套把戏简直是够了,收手吧我曾经的朋友,不然终究有一天你会遭到反噬的。” 罗伯斯庇尔扶了扶他鼻梁上墨绿色的眼镜,对佩蒂翁的指责并没有回答,他对身边坐着的杜波莱全家,低声说:“热罗姆.佩蒂翁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曾是个多好的人啊,却被卖国者引诱堕落。” 吉伦特党人继续驳斥加诸他们身上的罪行,尤其以加代最为雄辩得力,五名法官还有十四男性公民陪审团,及一千二百名围观市民,都被这位律师出身的火力给压制住了,就像被战场上的炮群猛烈轰击那般。 但革命法庭也抓住了吉伦特党的死穴,法官和起诉人死死咬住: 吉伦特党和叛国的杜穆里埃有密切联系; 杜穆里埃曾想拥立平等摄政父子,复辟君主制; 吉伦特党在巴黎时常开黑会,前段时间各省的叛乱,都是其指示的。 而后不苟言笑的富歇出庭 作证,他将罗兰夫妻沙龙的历次内容,丝毫不差地叙述出来。 随即前摄政平等的秘书德.拉克洛也背负巨大的良心谴责出庭,他证明杜穆里埃确实曾唆使过平等.菲利普为王,另外罗兰在为部长时也多次和平等秘密会面。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巴巴鲁和马卢艾的叔侄关系,包括他俩往来的信件,“马赛和土伦的叛卖,必定和吉伦特党相关。” 而这时候的巴巴鲁,垂着毁掉的半脸,被巡警摁在了椅子上,听着喧闹和诟骂,一声不吭,生死不明。 傍晚时分,也即是短暂的休庭时期,富基耶和埃贝尔找到救国委员会的罗伯斯庇尔,请愿说:“无聊的辩论,和犯人的拒不认罪,会导致大众舆论的变化。我们若太局囿于法律,反倒会让他们利用法律为盾牌,无休止地反驳我们的指控,使得审判遥遥无期。” 埃贝尔补充说:“为了消灭这些怪物,定罪就必须要速战速决。” “可以吗?”罗伯斯庇尔低声问道。 “毫无疑问,陪审团的投票结果显而易见。” 罗伯斯庇尔想了会,就说:“我可以代表国民公会和救国委员会,现在告知你们——只要你们做出的判决不违背自己的良知,审判就能结束了。” “尽管所有的罪犯都能言善辩,但法庭出示的证据已经完全揭露他们的虚假性。”待到法庭四周的火把被熊熊点燃后,庭长艾尔曼起立,在吉伦特党人的抗议声里,直接宣判。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4.无神论者们的死亡 二十余名吉伦特党人,脸上全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恐怖神色。 接着他们便是绝望、愤懑,他们不愿接受,明明没有任何叛国罪行的他们,会被这样的暴政机构“莫须有”地宣布有罪! 旁听席里的议员朱利安和罗贝尔,和两位的妻子,虽然都身处山岳党阵营,但此刻也不禁动容。 朱利安叹息着说:“我坦承,现在我的良心倍受煎熬......”然后他拉住妻子的手,解释说,“因为严肃的正义并不排斥温柔的人性和怜悯。” 而同时,不顾吉伦特党人的哭叫,法庭的法官们还是抬高嗓门,强硬地宣判: 所有被告都犯了叛国罪和企图复辟罪,必须处死,和他们一并处otg2ntc=死的,还有罗兰.拉普拉蒂尔的妻子,及平等.菲利普父子。 “这个罪行不是某个人的,而属于吉伦特党整个政治集团,所有参加此党派的,都要上断头机。”庭长艾尔曼如此阐述说。 “我要抗议,我要继续上诉!”加代红了眼睛,挥动拳头。 “不允许再说了,因为罪行确凿!”艾尔曼立刻敲下了槌子。 二十一名被告站了起来,手挽手,泪流满面,奋力大喊道“我们是无罪的”,“共和国万岁”。 但警察们却涌入到法庭里,要将他们给拷走。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法庭内外,全是整齐的 mort”(处死)的喊声。 被告里,只有原为雅各宾俱乐部通讯委员的卢韦没有站起来——他选择了自杀,他摸出了得到的锋利小刀,刺入到自己的心脏里,然后瞪着宿敌罗伯斯庇尔,骂了句“怪物”,随后瘫在椅子上,气绝身亡。 “有被告畏罪自杀!”法庭上满是这样的声音。 而千多名群众则还在那里反复叫着 mort”。 重新在新桥街口开张的帕尔纳斯餐室里,菲利克斯翘着腿坐在临街靠窗的包厢内,他面前是瑟瑟发抖的迪科和丰弗雷德。 这两位曾是吉伦特党里最年轻的,也正是如此,被马拉剔除出了拘捕名单。 “回家乡去,好好做生意吧,别涉足政治了,政治就是个充满死亡和耻辱的角斗场。”菲利克斯善意地规劝道,然后他摇了摇铃铛,唤来了厨师,“连夜烹制大餐,黎明时分送去附属裁判所监狱里,让这些人最后吃顿好的吧。” 说完,菲利克斯居然也有点哽咽,他掏出手帕,擦拭下泛红的眼角,对迪科、丰弗雷德说:“如果不谈政见,他们在道德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其实我原本准备要让这场丰盛的大餐作为他们无罪判决的庆贺宴的,现在就当作葬礼宴好了。” 古监狱的一间宽敞的地下室里,当巴黎钟楼敲响四下后,一群仆役将大橡木桌和餐点全都送进来,灯笼的光点着了烛台,瞬间充盈了阴暗潮湿的房间,所有被宣判死罪的犯人,还有罗兰夫人,平等父子,都被放入进来,围坐在这餐桌边。 桌子上是诱人的佳肴,闪亮的烛火,插着鲜花的花瓶,名贵的餐具,花团锦簇的桌布...... 戴着红色自由帽的平等只是哭。 他儿子路易.菲利普就好像个雕塑,已失去了言语能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一位叫阿贝的神甫走进来,要为死囚们做最后的告解。 可罗兰夫人却微笑着回答,感谢您的好意,可我们全是无神论者,神甫啊,那就请你一起用餐,并用纸笔记录下我们生命里最后的一幕,请放心,它没有惊慌,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从容和优雅。 言毕,夫人率先坐下来,其余党人也都就坐,饮酒,交谈,用餐,甚至大声说起了玩笑话。 这让外面的狱卒都惊诧不已。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布里索开了口: “今日的夜晚,我们会身处何处呢?” 身为无神论的吉伦特党人,各自做出了回答。 罗兰先生说:“白日劳累后,我们就休息了。” 加代则说:“大脑会一片黑暗,陷于永久的睡眠。” “断头台的刀刃落下,终结我们一切的思考,将我们带入到‘不存在’当中去。”勒贝基喃喃道。 而罗兰夫人则抚摸着旁边依旧昏迷的巴巴鲁,刚才她喂了他一些饭食和酒水,但巴巴鲁只有些微薄的呼吸了,或者他残存的意志在抗拒醒来。 此刻阿贝神甫举起十字架,说:“这时诸位该知道宗教信仰的重要性了吧?宗教在死亡前给人希望,而无神论只会带来一片茫然。” 可罗兰夫人却敲了敲汤匙,古罗马英雄的精神在她心中重新被唤醒,她决心坦然赴死,“灵魂的毁灭不是我们的归宿,断头机下我们的肉体是会腐朽,但生动的思想却不会消亡,今日之后,在遥远的另外个世界,我们还会思考、感觉、行动,还会在头脑里探索人类命运所要解决的问题。” “鬼扯什么,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红帽子菲利普哀哭着说到 。 韦尼奥这时端着酒杯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做了临别前最后的发言: “死亡是最伟大的,它是生命里最高的存在状态,在未来的时代里,我韦尼奥还有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被宣判无罪,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的。现在大家该休息的休息,希望互相依偎交谈的则留在这里,为死亡和来生做好准备吧,无能力准备的人太多,我们要远比这群人幸运。” “这杯酒,敬长眠在赖米恩森林里的蒲佐。”罗兰先生主动说到,饮下后,他流着泪,“法兰西的加图已经死了,以后便是凯撒、庞培和克拉苏争雄的时代了。” 随后他和妻子拥抱在一起。 其余的吉伦特党人,有的返回自己牢房里休息,但还有十三人留在餐桌边,互相鼓励,互相安慰,直到早晨时刻的到来。 五辆简陋的马车停在监狱门口,四周全都竖起栅栏,上面盖着帆布,罗兰夫人被特许返回自己的牢房,换上件白色的亚麻长裙,一名女性狱卒走过来,把她齐腰的黑发给剪掉,因为它会妨碍断头机利索地切断脖子。 “如果头发绞住了,一下没死透,那可就痛苦极了。”女狱卒说到。 “感谢你,我将坦然接受这一切。” 所有被押往刑场的吉伦特党人,高唱着《莱茵河军团军歌》,除去平等父子外,然后他们顺着梯子被刽子手送上断头台,濒死的巴巴鲁是被架上去的,已死的卢韦则是被拖上去,尸体也免不得被切掉脑袋,随着头颅一颗颗陨落,歌声也越来越稀疏......当罗兰夫人被捆着,站在高台上时,她看到下面堆积的尸体堆,她丈夫的,巴巴鲁的躯体都在那里血泊蔓延到了革命广场的砖石里,汇成条河流,流往了对面的陶土制成的自由女神雕像柱,她注视着“她”,然后说了句: “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行之。” 两分钟后,鼓声响起,闸刀落下,罗兰夫人一分为二,头颅落入筐中,尸体在群众的高呼声里被扔落台下。 有意思的是,在罗兰夫人后,还有个额外的死刑犯,路易十五的情妇杜巴丽夫人也被推上断头台,她家的黑奴扎莫尔,那个曾假冒班图国大使的,前往雅各宾俱乐部告发了女主人。 和罗兰夫人慨然赴死不同,杜巴丽夫人上断头台时,始终在喊着: “等等,再等等。”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5.革命政府是何模样 革命广场的杀戮是无比震撼人心的。 对大部分人而言,这起码代表个事实,那就是爱国委员会可以变更甚至越过法律的正常程序,决定一个公民是有罪还是无罪,决定一个公民是生还是死。 这次对吉伦特党和摄政父子的集体处决便是最好的例子: 吉伦特党分子确实在全国掀起叛乱,但是否真的是得到布里索、罗兰等人的指使,证据是不足的; 杜穆里埃确实说过要复辟君主制,拥戴平等为国王,但平等父子多大程度参与其中,还是存疑的; 就算吉伦特党里的首要成员,如布里索、韦尼奥或罗兰夫妇会定otg2ntc=罪,但其余成员一起被判决死刑,也是违背法律精神的,实际上二十多人里面起码有一半,平日里并无作为也无能力,按山岳党议员朱利安的描述,“无非是群小鱼苗罢了”,但也被殃及池鱼...... 以此为标志,爱国委员会实际上掌握了国家最高权力。 罗亚尔宫里,爱国委员会之一的乔治.丹东,虽然还在名义上领导“部长执行会议”,但他愤怒地认定,原本属于各部部长的行政权力,实则已转移去了救国委员会——海军、陆军、司法、内政、财政、外交六部的部长人选,实则全由救国委员会来定夺,它实际已退化为救国委员会的命令末梢。 “救国委员会处于行政机构的中心位置,理论上一切政府机关和公职人员都在它的监察之下”,这便是事实真相。 但严格来说,救国委员会名义上还是国民公会二十一个委员会当中的一个,法兰西国民公会虽然缺了很多议员(有的被处死,有的被驱逐),可它依旧还是“政府动力的唯一中心”,代表国家主权,拥有立法权,所有委员会都要在它的监督下行驶行政权,国民公会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投票通过形形色色法令,并颁布全国。 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对外的国防,还有对内的恐怖镇压,成了江浙湖汉北国家的主旋律,故而形势发生了变化,使得国民公会里的委员会里,两个成为最强力的机构,即负责国防的“救国委员会”和负责镇压反革命的“治安委员会”。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换句话说,因国家形势的需要,国民公会这个议会机关,反倒成了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的附庸。 救国委员会,实际就是个全能的“国防政府”,它通过下设的地形测量局来领导外交和战争,又通过武器弹药局来制造军火,通过物资局来统制全国经济,供应革命军队。特点很鲜明,它所有事务都是围绕着战争国防,并通过此去控制中央和地方的所有行政机关。 而治安委员会,则是兼警察和司法的暴力机关,和救国委员会一样,它的委员们规定每六个月改选一次,其后规定变更为“每个月改选三分之一”,个人和国家的一般治安问题都由其特别监察,并肩负着惩戒所有反革命嫌疑犯的使命,是个不折不扣的恐怖机关。 譬如巴黎市政厅巡警队,治安委员会能直接绕过身为市长的菲利克斯本人,命令巡警去搜捕抓人,当然实际操作里,抓谁监视谁,其实绝大部分情况还是市政厅把疑犯名单报给治安委员会批准,再来具体实施,毕竟治安委员会也就十余名委员,不可能在巴黎“开天眼”。 所以,恰如丹东对菲利克斯所言: “这下国家权力,便会从摄政和内阁(部长会议),集中到国民公会里,而国会里真正掌握权力的,又只有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 在省区的地方权力上,各部门也展开激烈争夺。 经菲利克斯对土伦、里昂暴动的残酷镇压,法国此时的地方行政部门被大幅简化,以加强巴黎的集权——国民公会不会忘记,当菲利克斯带着革命军炮轰杜伊勒里宫,逮捕吉伦特党人后,全国有一半的省区对这种行为表示过抗议,国家差点分崩离析。 “省区的行政机关都沾染了联邦主义的荼毒,必须要肃清!”罗伯斯庇尔如此说。 所以八十三个省,省级机关权力被狠狠裁撤了,只剩税收、公共工程和管理国有财产三项。其下就两级行政区划,即县一级和市镇一级,县级负责“监督革命法令和救国措施的实施”,市镇级便负责具体执行。市镇政府每十天要向县政府汇报一次,县政府则每十天要派遣“国民代表”,直接来到巴黎对国会各委员会汇报一次。 但即便这样,国民公会依旧不会完全放心,它便直接向地方派遣“特派员”,差不多就是旧制度下的巡按使(刺史),而治安委员会又在各大城市派驻“革命委员会”,每个革命委员会也是十二名,他们有权开具疑犯名单,并挨家挨户进行搜捕。 但讽刺的就在特派员这个制度上——国民公会会将部分议员作为特派员身份给派遣去地方,征税征兵,推行监督法令,之前在土伦战役里,那群差点喝令拿破仑臼炮发射的家伙,便是国会的特派员,而实际上菲利克斯、萨利切蒂和约瑟夫.波拿巴这个权力很大的“三人小组”、“某方面军专员”等,也属于国民公会授权的,只不过菲 利克斯特殊些,他身为巴黎市长,被特聘为国民公会荣誉议员,又加入了救国委员会,所以他在土伦和里昂战役里,其实就是总指挥,是首脑人物。 但此时,救国委员会也在秘密商议一件事: “我们委员会,也该有自己的特派员,去全国各战地去监督指导战争。” 是的,救国委员会希望以自己的特派员,去取代国民公会的特派员。 这本质就是权力膨胀后的侵夺。 前言说过,“国民公会下设二十一分之一”不过是救国委员会在法理上披着的皮罢了,它内里已成为国家最高政府了,只要是政府,就必须要扩展下属部门,这是本能:所以爱国委员会,也开始搭建起形形色色的某某局和某某秘书处来,它当然也希望选出“自己人”,不管是下僚,还是以委员本人的身份,特派员去增强对地方的掌控能力。 当然,巴黎身为地位超然的京城首都,市政厅及公社委员会依旧是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这便是吉伦特党覆亡后法国革命政府的基本架构,“议会实则统合了立法权和行政权,小部分强力议员其实就是国家首脑,救国委员会实则便是古代罗马军事独裁官(十二人制)的翻版”,希望读者不要觉得冗长,有了明晰的认知,阅读理解起来会更顺畅。 这不,当菲利克斯走入杜伊勒里宫的绿色宫殿后,爱国委员会便立即开始讨论个崭新的议题。 罗伯斯庇尔等人请求,菲利克斯现在要以爱国委员会所属的特派员身份,前去旺代地区,全面指导平叛工作。 同时,救国委员会又对东北境的御敌工作感到极度不满,原因是卡尔诺、布肖特和奥杜安是国会特派员,而圣茹斯特是救国委员会特派员,“双方工作有很大矛盾!”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6.外国银行家 原来,卡尔诺在军事思想上属于“沃邦要塞派系”,身为工程兵出身的他,及布肖特、奥杜安一样,都主张先训练好军队,修补好掌握的要塞,加强炮火,牵制消耗深入边境的敌军,随后发起局部反攻,把敌军从几个关键要塞里给驱逐出去,取得胜利。 而圣茹斯特虽非学院派出身,但他军事思想和拿破仑倒有相合之处,主张组织起机动大兵团,通过果决的迂回或强击,迫使敌军主力和我军在野外实施决战,在决战里摧毁敌军的有生力量,而不是在要塞群间打消耗战。 圣茹斯特还认为自己的战略,其实可以大幅度简约军费开支,因慢吞吞地建设要塞也好,还是包围和反包围也好,对人力财力都是巨大浪费。 卡尔诺和圣茹斯特便在军营里争吵起来,互不相让。 对此救国委员会当然是站在圣茹斯特一边,罗伯斯庇尔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我不问卡尔诺和圣茹斯特的观点孰对孰错,但既然全权负责国otg2ntc=防的是我们救国委员会,那卡尔诺就必须退让!” 菲利克斯就提议:“那就召回卡尔诺,东北境战争由圣茹斯特一人负责。” “没错。”罗伯斯庇尔等人点头称是。 至于丹东,他始终在桌子边角处呆着,基本不发言。 会议完毕后,丹东离开绿宫,浑浑噩噩地和菲利克斯打了声招呼后,自己就走到国会财务委员会办公室,康庞正在那里办公。 财务委员会,现在还算是二十一个委员会里相对有实权的部门,江浙湖汉北毕竟管着金库和印钞机。 丹东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椅上,在办公室内,几位外国银行家正在大吵大闹。 其中有英国银行家博伊德,瑞士银行家台勒戈,西班牙银行家古兹曼,及来自普鲁士的金融家克罗茨,还有荷兰银行家德.柯克。 可别小看这些人,革命爆发以来他们始终用金钱支持革命,克罗茨和柯克还享受国会荣誉议员的头衔,同时他们也是雅各宾俱乐部分子,且和许多政要都关系密切。 他们发火生气的原因,是康庞的几项措施:一项是将他们银行外汇统统兑换成指券,一项是要求这批银行家每年交纳五千万里弗尔的票据,这些票据能从外国银行兑来真金白银,但康庞却还是只愿支付指券给他们。 “别开玩笑了!外汇和票据,来换指券,你干脆把我们资产全没收好了!”克罗茨大骂道。 而古兹曼则讽刺说:“他们可舍不得让我们的银行关张,因为对外贸易还得我们银行做中介呢。” 听到这话,康庞也只能尴尬地笑笑,没错,现在反法同盟正实行经济封锁,可法国依旧偷偷在各国设立贸易办事处,购买紧俏的军事物资,如毛毯、烈酒、木材、煤炭等,当然得全靠这群神通广大的银行家来经手。 现在法国对他们这样,他们能不愤怒吗? 可康庞还是摊开手,低声劝解道,先生们啊,你们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的了。 还用问吗?这些外国银行家代法国政府,于瑞士、汉堡、意大利等中立国或自由市里经营货栈,购买物资,可暗地里谁不加了份“私仓”?说白了就是黑市走私。 另外康庞也晓得,这群人还在搞指券的买空投机,大搞财富掠夺。 现在要求他们割点肉出来,却个顶个地悭吝。 吵到最后,旁观的丹东都觉得烦躁,他就对康庞嚷起来:“那就给他们些好处,商人哪有不逐利的呢?” 康庞为难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松了口,他对这几位银行家悄悄散播口风(从古至今官商勾结,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利用信息的不对等,让商贾大发横财):“国会先前有个提案,就是废除掉东印度公司的贸易特权,并勒令此公司进行倒闭清算。不过,对东印度的生意还是得做下去的......” 如此一说,各位银行家立即心领神会。 他们离开财务办公室后,就在杜伊勒里宫的后花园里嘀咕起来。 “国会这个提案得尽快通过,先把消息刊登在报纸上,如此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可就大跌特跌了。” “到时我们再联手,将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全都给买下来。” “没错,再迅速给这公司换个招牌,起死回生,继续做和东方的生意,然后盈利丰厚的它就归我们所有了。” 这简直就是大布尔乔亚们的看家本领。 并且这群银行家在国会里都有傀儡的。 银行家们离去后,丹东站起来,对康庞说:“吉伦特党人的财政部长克拉维埃耳已被断头机处死,指券也该废止了,它现在完全成为银行家投机倒把的工具,贬值到毫无信用。” “现在这个环境,除了印刷指券外,国家和军队可变不出钱来。”康庞笑着回答。 他毕竟是和丹东一起从比利时逃命归来的,也算得上是过命的朋友。 “你尽快按照我朋友鲁斯塔罗的建议,成立法兰西国立银行,用法郎回收所有指券,一切 就都好办。” “我知道你对朋友很讲义气,但指券是革命者共同发行的,一旦废除,他们就会认为革命失败了破产了,这事情可太难办——自从吉伦特党人全上了断头机后,人人自危啊,这时对革命成果的任何变动,都有生命的危险。”康庞话中有话。 丹东哼了声,就说:“想要用法郎取缔指券,就得让国家和革命变得温和起来。” “你这样说,倒也不算错,因为断头机的恐怖会让每个人坚硬固执。” 但还是有群人不怕断头机,那便是布尔乔亚们。 很快,法兰西国民公会就提交了份法令,是由议员夏波、巴齐尔等一群议员联合通过的,法令谴责了法国东印度公司利用旧制度特权牟取私利,现在要对其进行清算。 夏波、巴齐尔等,都曾是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但他们现在早已堕落腐化,夏波是个还俗的修士,而今他已准备和荷兰银行大亨德.柯克的妹妹结婚,而巴齐尔则受了十万里弗尔的贿赂,在这两位的运作下,对东印度公司清算法令通过得十分顺利。 可法令通过后没两天,另外位议员法布尔却横着杀出一枪,他说:“对东印度公司的清算,不该让公司自己进行,而应该让国家来主持,以防有人在其间徇私舞弊。” 于是国会听了法布尔的,又通过了清算法令的修正案,让国家来主持清算工作。 外国银行家和夏波、巴齐尔等大怒,觉得到嘴里的鸭子飞了,因此深恨法布尔.代格朗丁。 但法布尔这样干,也有他卑劣的心理在里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7.欧若拉 法布尔.代格郎丁,出身巴黎科尔德利埃街区的蹩脚剧作家,他在文艺上的成就,别说和莫里哀、博马舍相比,就连维尼.仲马也远远不如,不过科尔德利埃的领袖丹东很喜欢他,丹东就是这样,任何狐朋狗友他都真心对待。 所以丹东先前在当摄政府司法部长时,把德穆兰、法布尔等全都召入进去,任由他们取公帑私用。 现在丹东这个“金柜”已不太行了,但他还是想法子,把一群朋友送入到国民公会里,法布尔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属立法委员会成员,有权利有理由给任何法令提出修正案。可法布尔假公济私的恶劣性格却从没改变,先前他就风闻有群银行家和投机分子,要攻击东印度公司,压低股价然后搞清算,腾笼换鸟。 “这种事太卑鄙了,居然都不叫上我!”法布尔非常生气。 于是提案将公司自身清算换作国家清算,就是法布尔在恶意搅水。 接下来,国会议员夏波跑到雅各宾俱乐部,对法布尔进行激烈的otg2ntc=攻击,说他利用权力,打压正常商业贸易。 法布尔也跳上主席台发言,他反击说,夏波刚刚还俗,就急不可待地要和荷兰银行家柯克的妹妹结婚,“要把灵魂出卖给铜臭。” 夏波辩解说,我是护宪派教士,还俗结婚本来就是遵守革命的新道德。 法布尔索性把底限给抖出来,他指着夏波等人喊到:“你们要摧毁法兰西的宗教,要搞你们那套无神论,你身后那群贪婪的外国银行家就是推手,你们都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夏波、柯克、古兹曼、克罗茨等人都按捺不住,全加入了骂战。 但谁也不知道,这场围绕着贪欲的辩论,连带东印度公司的清算江浙湖汉北和无神论的祟影,会使得法兰西大革命发生比上次更为血腥的分裂和内讧。 https:// 普鲁士金融家克罗茨,随即悄悄找到巴黎革命委员会的录事长埃贝尔(现在检察官被革命委员会取代),向他离间说,“法布尔是个温和派分子,他反对国家的无神论,明显是和反革命神甫有勾结。” 埃贝尔,是最狂热的无神论分子,他便立刻在《杜申老爹报》上撰文恫吓法布尔。 自从吉伦特党覆灭后,巴黎的新闻舆论进一步收紧,布里索办的两份报纸《巴黎纪事》和《法兰西爱国者报》,全被取缔,报社被捣毁,现在无套裤汉的报刊独步天下,而其中旗帜便是脏话连篇、态度越来越激进的《杜申老爹报》。 很快,另外位无神论者,恐怖的马拉,也刊文附和埃贝尔。 一时间,巴黎无套裤汉要彻底废除宗教,彻底摧毁教会组织,彻底取消教士薪资,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护宪派的都要取消。 法布尔慌了,他在个天气好的下午,拿着请柬,挨到丹东家,参加个重要宴会,顺带向铁杆朋友丹东求援。 现在丹东早已搬出豪华的司法部长官邸,回到科尔德利埃商业大院里,他还是喜欢处在这个喧哗暴戾但又活力满满的街区,他花了笔钱,把前事务所给改造下,办事厅成了会客的餐厅,每日都是车水马龙。 今天来丹东宅邸的贵客,有希腊棉花商拉利.法夫斯,鲁昂实业大亨菲利克斯,还有那个西班牙大银行家古兹曼。 不过讨论的话题和宗教无关,和政经有莫大的关系。 当客人来到前,丹东刚向壁炉里垒好了柴垛,还没点火,就听到内里卧室传来了凄凉的哭声。 接着便是他妻子加布里埃尔的叹息。 丹东沉默会儿,立在门外,敲敲,“欧若拉又做噩梦了?” “她刚刚睡着,听到街道上有马刀和车轮的声音,就吓醒了直哭。”当丹东推开门后,看到妻子正抱着哭泣的欧若拉.拉普拉蒂尔的脑袋抚慰着。 “没事,我在外面,你安心睡觉吧!”丹东大声喊到。 “可怜的孩子,她才十来岁,却目睹父母却上了断头台。”一会儿后,加布里埃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对丈夫抱怨道,“我又何尝不是整日替你担惊受怕?” 丹东没说什么,他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炉子里的火焰慢慢烧着柴,他无法忘记罗兰夫妇被处死前一日晚上,罗兰夫人的父亲格拉西尔,这个老人家弓着腰,从楼梯一步步爬上来,跪在自个面前,老泪纵横,求他“救救我的女儿”,到最后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她是有些缺陷,都怪我......我打小就宠溺她,说她注定不凡,她迷惑了,不晓得几斤几两,可天啦,谁晓得她在政治场里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啊!求求你,乔治.丹东,你是他们当中唯一还有同情心的,救救她。” 但丹东又能怎办呢?他是无能为力。 更之前,从里昂城被召回的特派员卡米拉.德穆兰也来到他住所,老朋友间饮下两杯酒,德穆兰眼泪都下来了,他用沙哑的嗓子喊到:“革命的军队,在里昂城杀人放火,用大炮把人全都轰碎了,这就是库东下的命令......革命,再 这样革命下去,那看看窗外的这条塞纳河吧,它早晚会被法国人自己的血给染红。” 接着德穆兰就求丹东说,革命,别再要流血的革命了! 楼梯的响动,将丹东从沉思里拉转回来。 菲利克斯挽着妻子梅,欢声笑语地走进来。 很快,古兹曼也踱入进来,举帽向各位问候。 拉利夫妻,也手挽手来到。 大家都不是什么善类,餐桌上的话题也是单刀直入。 菲利克斯说:西班牙和英国结盟没丝毫益处,因为这两个国家在利益上冲突的地方太多,在安的列斯群岛和美洲,英国想要西班牙殖民地,而在地中海,要是英国夺取科西嘉,那西班牙在这里的利益将全部丧失——英国的工业品会海水般倾入到你的祖国。 对此古兹曼表示无比赞同,“我们那没主见且软弱的国王卡洛斯四世,已和英国签订了新关税协议,产业主们都骚动了!” “你的朋友们在加泰罗尼亚有很庞大的棉纺织业,八千受雇工人,两千五百台大小织布机。”菲利克斯如数家珍,“能想象英国货冲进来后,产业主和工人衣食无着的景象嘛!” “我们也得集体游说马德里宫廷,不,是给它施压了,实行关税保护。” “不,这还不够,最好的方式,就是我法兰西,和你西班牙的棉纺业联合起来,大家一起分掉国内市场,共同抵抗英国的经济入侵。”菲利克斯向古兹曼提议,拉利夫妻立刻附和,“原棉就交给我家族来承担。”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8.《老科尔德利埃人》 对菲利克斯的提议,古兹曼当然表示赞同,他们和法兰西棉纺织业联合,瓜分伊比利亚半岛直至黎凡特的市场才是最好的出路。但西班牙制造商的集体请愿,还只是第一步: 这时马德里宫廷的实权是掌握在宠臣戈多伊手底的,那个蠢货卡洛斯四世和路易十六差不多,是个在睡前只会问“朕的臣民们今天过得如何?”的家伙,戈多伊同时还是王后的情夫,他只认钱。 塔列朗准备通过西班牙的棉纺织业商人团,给戈多伊塞大笔贿赂,让他使西班牙国策转向。 原来戈多伊也是反法反革命的,所以他起用了佛罗里达公爵布兰卡为宰相,西班牙以效忠君主制和护教狂热的旗帜,招募了一批军队,越过比利牛斯山,可随着战争的无进展和拖延,军费猛涨,使卡洛斯三世在位其间一系列良好政策的成果毁于一旦,国内对戈多伊的憎恶声音越来越大,感到恐惧的戈多伊觉得也到了“丢卒保车”的时候啦:他要趁机罢免布兰卡宰相,而后以“转向法兰西共和国”为筹码,向皮特首相狠狠敲诈一笔,如英国不答应也无所谓,顺水推舟倒向法国也不失为条好路——百年来的历史证明,西班牙需要法国这个盟友,否则没法保障国本利益。 当宴席诸位的酒杯都碰撞到一起后,这事就算是顺利开张了。 接下来的时光里,菲利克斯说我要陪太太去长野跑马场好好游玩otg2ntc=一番。 当他戴上帽子后,还问丹东:“欧若拉如何了?” “断头机对她的刺激太大。”丹东说。 菲利克斯不由得叹口气,故意说得大声:“那天我想到罗兰夫妇的结局,眼泪都流下来了,为他们准备最后顿大餐也是我力所能及的。” 大家都不由得叹息起来。 “让欧若拉好好洗漱下,吃个饭。”梅则关切地对加布里埃尔说江浙湖汉北。 等到这对夫妻俩走下楼梯时,恰好望见法布尔呆在黝黑的门房影子里,对听差说些啥。 菲利克斯上前打了招呼,问来做什么? 看到古兹曼和拉利后,法布尔表情明显有点慌,就支吾说有个剧本,想要请丹东投资些钱。 “拿去,算我的份。丹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菲利克斯取出一张三千法郎的汇票,拍在法布尔手掌心。 现在巴黎市面上,诺曼底法郎比指券要值钱的多:指券已贬值到里弗尔的百分之三十四了,而法郎却能兑到里弗尔的百分之一百一十五。 毕竟法郎有诺曼底雄厚的棉纺业和粮食产业打底。 法布尔是千恩万谢。 走出商业大院,菲利克斯亲了梅下脸颊,悄声吩咐道:“让人盯着这蹩脚的剧作家......” 因莱昂.杜.帕雷已经告诉过菲利克斯东印度公司情报。 当知道朋友被埃贝尔一党威胁后,丹东果然十分愤怒,他对法布尔说:“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是我说的,现在的法国,最大的危机已渡过去,外国的侵略我依靠外交斡旋就能消弭掉,我们得爱惜人的血,毕竟人的脑袋从断头机上掉落下来后,再也没法再缝回去。” 得到丹东首肯的法布尔,便又找到了德穆兰。 两人一拍即合,用丹东和菲利克斯资助的钱财,创办了份新的报纸(德穆兰以前的<法兰西和布拉邦特的革命>已倒闭),名曰《老科尔德利埃人》。 在《老科尔德利埃人》的发刊专题里,身为政治家很平庸但身为记者却很出色的卡米拉.德穆兰别有深意地说: “英国的皮特首相呵,我真的要赞美你的天才......你用英镑收买了一批人,潜伏在爱国者的中间,如果有读者问我怎么辨别谁是英国的间谍,谁是皮特的爪牙?那我就告诉你们,平日里表现得越激进,以革命名义裹挟法国国民走上自我毁灭的那些人就是!他们太擅长戴上‘爱国者’的假面具来蛊惑民众了,他们会打‘卢梭主义’甚至‘均产主义’的牌,我们得警惕了。” 《老科尔德利埃人》里的言论,自然不会让素来激进的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坐视不理,原本丹东、德穆兰、埃贝尔是这里的巨头,后来则是比约和科洛,现在这两位进入国民公会,如今话事的,便是雅克.鲁、马拉还有埃贝尔这三巨头。 三位是个顶个激进。 埃贝尔要摧毁法国的宗教信仰,建起无神论国家; 马拉建议加强累进税,国家该直接把富人超过额度的财产全没收充公; 雅克.鲁则要求制订全面的限价政策,全面管制市场经济,囤积居奇的商人零容忍,全都处死,另外他还主张强行没收所有的铸币,更换为指券。 当然这三位,也全都是无套裤汉的领袖。 原本菲利克斯作为巴黎市长,因他的策略吻合无套裤汉的利益,故而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但现在无套裤汉在冲击国会行动中得到甜头,他们已形成个强大派别,主张“将革命继续往前推进再推进”,步子更大些,更激进些。 1792年3月初,科尔 德利埃俱乐部宣判了德穆兰的“死刑”,收缴了他的会员证,将其革除出门。 同时埃贝尔还前往雅各宾俱乐部,继续“追杀”德穆兰,这个肤色白皙脸又小又圆的“小宠物犬”,撕咬起来却极度凶狠,他直接点名德穆兰:“让藏在你背后的丹东滚出来和我面对!” “你就是我报纸里所说的,收了皮特黑钱的‘假爱国者’!”德穆兰也愤然反击。 争吵不休时,丹东出现在俱乐部,他如巨人般的气势让埃贝尔感到害怕,随后丹东公开发言: “无套裤汉长矛的作用已经结束了,我们正在组成个新的国家,国家的事务就要靠国家部门要解决。我们要制止无神论,我还会提案政府各委员会彻查人类公敌皮特的阴谋和挑唆,在座各位也要记住,当社会大厦被长矛摧毁后,那么能重建它的只能依靠理性和天才的罗盘。” 结果雅各宾俱乐部内大部分人,包括备受尊重的比约先生,都严肃地质询丹东:“你是否走上了主张对反革命宽容的老路和邪路,乔治.丹东!” 丹东觉得不对,便立刻打了退堂鼓,他鸣金收兵,称自己无意割断革命的神经。 但俱乐部里对他的声讨却不依不饶。 “行了,诸位,都听听我的建议。”这时,始终坐在第一排席位的罗伯斯庇尔结束沉默,主动站了起来。 “爱国者的事业是一致的,就像反法联盟暴君的事业也是一致的。爱国者必须精诚团结、万众一心!”罗伯斯庇尔发言十分简洁,随后在热烈鼓掌里重新坐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9.革命妇女的内讧 罗伯斯庇尔的态度,保障了雅各宾俱乐部和山岳党继续的团结。 但实际上,他如此说,还是因罗伯斯庇尔并非无神论者,他是个极其信奉“灵魂不死”、“世界有最高主宰”的人物。 他也很讨厌埃贝尔废除宗教的激进主张,罗氏认为宗教对任何个国家的平民百姓都是最重要的,也是社会稳定幸福的基石。 他同时也对雅克.鲁的“疯人派”对国民公会和救国委员会的肆意攻讦感到不满:疯人派现在已对国会越来越不满,他们要求革命更大踏步的前进。 发言结束后,丹东亲自下台,对罗伯斯庇尔表达了谢意。 而愤怒的埃贝尔则在第二天来到巴黎市政厅,找到办公室里的菲otg2ntc=利克斯。 “鲁斯塔罗,干起来!破除迷信的时候到来了,从此以后法国全境将再也没有弥撒,教堂和修道院全都关闭,宗教的寿命结束掉了,此后上帝将不复存在,所有都回归到至高无上的大自然。鲁斯塔罗你是咱们无套裤汉的领袖,只要你点头,我的<杜申老爹报>一呼吁,无数无套裤汉将用长矛和斧头去执行你的命令!”埃贝尔不断用手指推着架在苍白小脸上的大镜框,喋喋不休,十分激动。 菲利克斯手指间夹着燃烧的雪茄,调解着埃贝尔:“你必须得知道,巴黎的工人们绝大部分都是宗教的虔信徒。” “那又如何?你让国会通过了最低薪资令,还在郊区建起公寓,他们都该感激你,都该无条件服从你!” 菲利克斯摇摇头,“任何位政治家都不应该要求人民,特别是工农对自己感恩。他们感恩你,是因为你做得对,他们不感恩你,是因为你做得不对。比如限薪令很快就会让群众感到不满,原因很简单,许多人都去参军,还留在巴黎工厂里的男女劳动力觉得自己价值陡然上涨,你的最低薪资令让他们开心,但我们制定的最高薪资令却让他们不满。” “这是为什么?”江浙湖汉北 https:// 菲利克斯便拿出物价和薪资的报表,对埃贝尔说,没错,国会对巴黎和其他力所能及的省区实施了严格的经济统制......去年至现在共半年时间内,巴黎必需品物价涨了三分之一,而工人的薪资则强制性涨了二分之一,对的,现在一个熟练工在军械厂,每天能获得五里弗尔的报酬。 “这不是很好嘛?” “可现在军械厂工人已开始集体请愿,要打破原本对薪资的最高限制,他们希望每天能获得七个里弗尔。” 埃贝尔愤激地叱骂说,以前他们每天才三十个苏,是我们通过最低薪资保障他们的权益,现在能拿到三到五个里弗尔,他们反倒不知足? “对的,统制经济只能在短时间内某个地区有效,时间长了,工人和农民都不会满意的,人性如此,非但是布尔乔亚不择手段追逐利润,群氓也一样。”菲利克斯语重心长,“埃贝尔,在没有实现资本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全面搞统制经济是完全不现实的,举个例子,如果我家乡鲁昂城内,我建起个巨大无匹的蒸汽磨坊,并且修筑了能通往所有村镇的道路,让全鲁昂的农民都把麦子送到我这里来,那我完全能对鲁昂县的谷物施行统制,但问题是鲁昂每个镇几乎都有大小磨坊,我没法对其情况掌握,统制就变得不可能。” “你畏难了?你打退堂鼓了?”埃贝尔驳论不过,态度开始激愤起来。 菲利克斯叹气说,我当然愿意和你们并肩作战,但我很快就要接受救国委员会命令,前往旺代地区平叛,实在是力有未逮。 “那我们自己动员无套裤汉干!”埃贝尔没好气地说,随后离开。 埃贝尔说到做到,当数日后,巴黎人民举办盛大的圣体圣血节庆祝活动时,“疯人派”的领袖雅克.鲁带着群武装起来的无套裤汉,突然出现在圣叙尔比斯教堂教堂和圣女热纳维耶夫大教堂处,“共和国的政权,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难道我们不应抛弃对圣徒和三位一体的迷信吗?天主教所有看似有魔力的仪式都是欺骗,是神职人员捏造出来的!” “神学是一派胡言,他们从来也不相信自己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欺骗人民!” 群众还待保护他们的神甫和圣物,但却被无套裤汉们野蛮地冲散,随后在教堂前,埃贝尔分子们直接当众焚烧了圣书和祭衣,他们还拉来头驴子,将主祭的衣衫套在驴子身上,牵去游街。 而后埃贝尔分子又在教堂前搭起脚手架,将教堂外壁上所有哥特式雕塑的头颅给凿下,干完这一切后,他们觉得还不够,便号召数千人,涌向西岱岛的圣母大教堂,如法炮制。 很快巴黎数个街区的革命委员会都表态支持埃贝尔,公社集会时没人再敢佩戴十字架饰物,神甫们哪怕是之前热烈拥护共和国的护宪派教士,都吓得把先前和信徒间的信件全都焚毁掉,很多人还俗,圣物盒和圣杯都扔入熔炉里铸造成钱币,在无套裤汉的胁迫下,圣叙尔比斯区的三位神甫在他们新娶的妻子伴同下,烧毁了他们的圣职授权信,并当众宣称:“神学的 所有都是假的。” 而几乎同时,巴黎的“革命妇女协会”也和大集市里的劳动妇女爆发冲突: “集市女王”奥久违反了限价令,和一起来帮忙的皮埃蕾塔,及其他妇人们,抬高价钱售空了批紧俏物品; 革命妇女协会的纠察员闻风而至,不过罗贝尔太太、朱利安太太,还有埃兰诺尔、劳馥拉都不在行伍里,纠察员指责集市妇女违反了统制法令,为自己谋取私利。 女鼓手皮埃蕾塔就反驳说,巴黎现在必需品价钱已稳定下来,为什么不给我们多赚点? 几名女纠察员上去就打了女鼓手个嘴巴,然后就逼迫所有妇女戴红帽子,不然就按投机倒把罪论处。 奥久扑上去和纠察员殴斗,并喊到:“你们这群布尔乔亚娘们,家里有点钱,当然希望物品价钱永远被限制住,可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都是花钱进这些商品的,限价后利润这样微薄,我们连孩子都要养不起了!” 很快兑换桥集市内,不同服色不同等级的妇女们扭打撕扯成一团,场面既滑稽又悲凉——昔日因为革命而团结起来的女性,现在却因利益不合而大打出手。 不久,皮埃蕾塔眼角青肿,带着泪痕,衣服也被撕坏,光着脚来到市政厅,刚准备去圣奥诺雷大街找罗伯斯庇尔的菲利克斯看到她这样,不由得吃了一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0.自己篡改自己 “奥久的货物和钱,全都被没收掉了......妇女协会有‘疯人’们的帮助,我们都被殴打了......奥久家的孩子饭食可没着落了,怎办哩,特鲁朵去了波兰,只有来找你叻......”皮埃蕾塔越说越激动,止不住用手抹眼泪,她很委屈,因曾经和她情同手足的无套裤汉,现在居然对她挥拳相向,她家里有枪支不假,但她怎么也没法对革命同党下手啊! 这次啊,是小布尔乔亚为主力的“革命妇女协会”和“疯人派”,对想要多赚点家用钱的底层妇女的打击。 小布尔乔亚要求无条件贯彻革命法令。 而几乎赤贫的底层群氓,却只想更好地活下去,反对革命法令,反对折腾。 历史就是这样的讽刺。 菲利克斯听完皮埃蕾塔叙述后,心里也是滋味复杂,他把女鼓手otg2ntc=拥在怀里,擦去她的泪水,并要求进步党的党务秘书西蒙尼给皮埃蕾塔擦药,“今晚就留在官邸房间内,好好睡一觉,奥久和她的货款我让西蒙尼去办。” 坐在椅子上的皮埃蕾塔还在哽咽,她接过菲利克斯递的手帕,忽然灰心地说一句:“俺啊,不想革命哩,俺想嫁人,俺想老老实实在你工厂里干活,赚些钱,将来能母亲死的时候,俺也能请到神甫给她做个弥撒。她们还要继续革命,那就让她们去吧,俺是实在fac不动哩。” 菲利克斯安慰了她会儿,便坐着马车,到木匠杜波莱家中。 阁楼中,罗伯斯庇尔正读着份崇拜者的来信,而埃兰诺尔.杜波莱正用小刀拆开崇拜者寄来的箱子。 箱子里全是香肠,但罗氏有些失望,他对埃兰诺尔说:“太糟糕,我希望他们能给我送几套丝质筒袜来,可却只有香肠——埃兰诺尔把香肠收下吧,并帮我回寄十个里弗尔当报酬,谢谢你——太好了,是你啊,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几乎是猫着腰,沿着楼梯爬到罗氏栖身的阁楼里来的,江浙湖汉北以前热罗姆.佩蒂翁经常爬这段梯子,但后来他爬上断头台,罗氏的访客便更少了。 听到埃贝尔分子和革命妇女协会的行径后,罗伯斯庇尔出奇地大发雷霆,他对菲利克斯说: “德穆兰倒是说的没错,疯人派全是群疯子,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收了人类公敌小威廉.皮特的黑钱,伪装激进,来挑拨离间爱国者间的同盟!” 说完这些,罗氏还不解气,他转头对有点茫然的埃兰诺尔说:“亲爱的杜波莱姑娘,我恳求你立即离开那个所谓的革命妇女协会,她们变得越来越激进,堕入到邪教一路。革命,革命不是她们恃强凌弱的借口!” 埃兰诺尔很少见罗氏发这么大的火,吓得急忙答应,便下了楼梯。 “法兰西必须要保留宗教,一个无神论的国家叫什么国家!”罗伯斯庇尔还在那里走来走去,好长会儿他才坐下来,和菲利克斯喝了几杯咖啡,谈到了以古兹曼为中介,争取西班牙的目标。 对这个,罗伯斯庇尔也是慷慨赞同的。 其实罗伯斯庇尔并不憎恶财富和商贸,他只恨堕落和失德,他本人虽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可他却不像有些革命者为了取悦底层而故意穿得粗糙,只要经济条件允许,罗伯斯庇尔必然会保持衣冠楚楚:假发、细亚麻布领结和礼服,还有绸缎裤子和雪白的筒袜。 最典型的,罗伯斯庇尔从来不戴红色的弗里吉亚帽,他也不会使用杜申老爹式的俚语。 所以以他为代表的救国委员会,其实是不反对正常的商业活动的,圣茹斯特也说过:“太穷和太富都不是美德,不穷也不富才是美德。” 之前在里昂城的库东,也确实是罗氏的眼线,但只要菲利克斯和丹东执行了镇压,他就不再过问其中的细节。 恰好此刻菲利克斯送来些上好的棉袜,说就拿这个代替丝质筒袜吧! 镜子前,换上棉袜的罗氏,转了两个来回,觉得系在短套裤上的棉袜泡泡的,有些松垮蓬松,但现在物资紧张,也只能退求其次了。 “不但要把西班牙争取过来,还得让热那亚共和国放弃骑墙,尽快加入到法兰西的伞下。至于古兹曼,我马上立即在救国委员会内建议,授予他包办镇压旺代方面军的棉布军需。” 差不多时候,丹东和罗伯斯庇尔也互相表达了善意: 法布尔的法令最终通过,东印度公司交给国家来清算。 在家里,丹东拍着法布尔的肩膀说,好好干,将来你肯定会是个称职的部长。 然而法布尔.代格郎丁却只想捞钱。 他最终干了件非常龌蹉的勾当。 本来在巴黎的东印度公司总部大楼,都已如丧考妣般地准备封存单据、钱柜,交由国家清算专员来处理,但法布尔却鬼魅般地出现在几位财东前,说我还是有办法挽回这一切的。 财东们立刻会意,他们简短地商量了番,便把五十万里弗尔的钱票塞入到法布尔的手底....... 次日,在国民公会的立法委员会办公室内,法布尔趁着同 时不注意,偷偷拿起笔,在准备交去刊印的《法令公告》文件里,偷偷把东印度公司的清算修正案里的“由国家清算”改为了“由公司清算”! 法布尔自己窜改了自己提出的修正法案! 当法令公告颁布后,东印度公司的几位大财东们关起门,自己“清算”了自己,他们不但造假账把公司财富分肥,还乘机赖掉了中小财东的股票,一时间不晓得害了多少人。 可恶人外永远还有恶人来磨——没能参与到分肥的外国银行家们,如克罗茨、柯克,无不气得七窍生烟,他们找到国会财务委员康庞吵闹,康庞也知道,这件事被法布尔这混蛋给搅黄了,再加上他提出的“强制用铸币兑换指券”的法案遭到丹东的抵制,新仇旧恨,准备和丹东反目,也不顾比利时两人同乘一辆马车逃出布鲁塞尔的“情谊”,便私下地对柯克出了计策: “你叫你妹夫夏波找准机会,揭发法布尔.代格郎丁的经济罪行,我让财务委员会全力配合调查。” 恶毒分裂的种子,就这样悄然种下。 但这一切菲利克斯不用管,他马上就得赶赴卢瓦尔地区,指挥清剿旺代地区的叛军了,这势必是场比土伦和里昂还要激烈残酷的战争。 而卡尔诺、布肖特和奥杜安,怏怏地在东北前线被召回来。 菲利克斯悄然和卡尔诺会面,经过番合理合法的操作,把这三位,还连带着警察出身的杜蒙,一并在改选时送入到国会的“治安委员会”里。 这就是菲利克斯的“秘术”:“只要我把我的人送入到这个组织里,那这个组织就不会再对我构成威胁。”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1.共和神庙三女神 同时约瑟夫.富歇也找到菲利克斯,他难得的神色有些慌张,说我马上准备作为“国会特派员”的身份前往南特城,作为你围剿旺代叛军的“侧翼”。 “是因为罗伯斯庇尔?” “还有他妹妹昂里埃特,马上也来到京城,罗氏见到昂里埃特就会想到我,我得尽快逃离。”富歇振振有词。 菲利克斯便立刻签署了信笺,请国会安排此事。 自从埃贝尔分子大举摧毁巴黎的宗教设施后,越来越多的街区在无套裤汉的带领下,加入到“无神化”的狂飙中。 这时京城的中下层市民已发生分化:otg2ntc= 普通工人、手艺人绝大部分都在国立工厂里做工,制造各种物资支援前线,他们的妻子儿女,则在各个集市里卖东西或买东西,这个群体诉求便是“薪资最低限额保留,但最高限额则要打破”,他们享受到劳动力稀缺的福利,还想要经济自由,要趁着历史上这难得的红利期为自己家多置办些财物,但他们没意识到一旦真的经济自由,卷土重来的大布尔乔亚会像群鳄鱼般把他们吞噬得渣滓都不剩; 中小布尔乔亚呢?以无套裤汉和革命妇女协会,及持无神论的科尔德利埃俱乐部为核心,他们要求国会继续实施恐怖政策和统制经济,直到革命在世界尽头完全胜利为止。现在无套裤汉的力量已削弱,相当部分不是跟着特鲁朵去了波兰,便是被征兵了,其余的则大批进入街区公社,或当国家资产的看护人,他们得到的是革命的津贴,自然要继续革命下去。 此外,丹东、德穆兰、法布尔等一派,在国民公会内主张“宽容、团结,尽最大可能组成全国爱国者的同盟”,少使用断头机,少在地方上搞集体处决,并且抗拒经济政策的收紧。他们以《老科尔德利埃人》这份报纸为阵地,发出的呼声,得到了巴黎相当多市民的赞同,这份报纸到第二期的时候,订户居然暴涨到了一万一千! 而始终站在激进无套裤汉立场上的马拉和埃贝尔,他俩对这种趋势感到恐慌,马拉在《人民之友》上说:“看来有部分人对革命已感到恐慌感到厌倦,革命这个熔炉里必须要添加更多燃料,不能让它冷却下来。”在马拉和埃贝尔的指示下,也在克罗茨、柯克等外国银行家的暗中资助下,疯人派对宗教的冲击更加严重,另外因巴黎地下黑市开始猖獗,疯人派又主张更加严厉地打击囤积居奇,恢复公社的监察委员会,街邻间连坐,互相举报揭发,但凡有高价售卖的店铺,立即处死其店主。 夹在中间的,则是罗伯斯庇尔和救国委员会,他们采取了灵活的江浙湖汉北,或者说直接点是墙头草的策略,来维系多派间摇摇欲坠的平衡。 宏伟的革命广场上,吉伦特党人断头后的血已被冲刷干净,铺路石缝隙间偶然还能看到点点血痕,面向巴黎八个方向,各自都准备竖起一座雕像,其中在阿维尼翁被保王党短刀骑士团暗杀的莱斯居耶烈士雕像已被竖起,而被吉伦特党暴乱分子杀害的里昂市长夏利埃的雕像先竖起了个陶土模型。 原本杜穆里埃也有骑马挥剑的英武青铜像在这个广场上,但现在却因主人的叛国罪行而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巴黎市长鲁斯塔罗.梭伦的,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间,同样先竖起来的,是雕像的陶土胚胎——鲁斯塔罗的形象,并非是传统的戎装策马,也不是个文士的模样。 他巨大的雕像,蒙着的是古罗马托加长袍,头上戴着的是罗马荣誉公民的桂叶花冠,左手夹着本《法典》,右手高高擎起,举着的是把火炬,有一栋房子那样大的基座上,镌刻着:“巴黎保民官鲁斯塔罗,里昂和土伦的解放者”的字样。 设计者是巴黎艺术界的新人加斯东.茨威格。 保民官的雕像,恰好位于通往鲁昂的方向,在其背后,无套裤汉们又把原来的圣心大教堂给“改修”了,十字架被砸掉,圣物被回炉,外面柱子上的圣徒雕刻也都被毁了,取而代之的是矗立的三女神像,即自由女神、公理女神还有革命女神,这座教堂同样也被改名为“共和神庙”。 加斯东在设计三女神面貌时,仓促间无素材可寻,情急下干脆把自由女神做成安德莱依娜的相貌,公理女神则是梅,革命女神则是艾米莉。 “三女神像,恰好就在保民官的身后,我是灵光一闪啊,既然保民官是菲利克斯,那三女神的原型也是命中注定的——‘自由’为什么是安德莱依娜呢?因为高丹先生在她身上找到了自由的真谛;而艾米莉,伟大的布尔乔亚革命,让她和她的家族改头换面、脱胎换骨;至于中间的公理女神就是梅.高丹夫人,毕竟什么时代,公理都是正室,虽然公理素来没人理会。”在研修日记里,加斯东便是这样解释的。 “太离谱了!”基座前的马车边,已怀孕的艾蕾.高丹看着哥哥雕塑的这副模样,喊起来。 “我倒觉得很有气势。”梅.高丹则扶着下颔,评论说。 一位瞎了眼的老乞丐,披着件到处都是破洞的袍子,坐在雕塑下,举着碗,在那里喊到:“巴黎公社万岁,市长鲁斯塔罗万岁,救国委员会 万岁,行行好吧各位公民们,可怜可怜我这个没法自食其力的老乞丐,对了......还有,法兰西宪法万岁,国民们要有宪法啦!宪法也要让我吃饱饭,对吧,谢谢,谢谢。”当布格连将几枚小银币放入他碗里后,他立刻激动地扶住布格连,“多好的手,好得很,这手不是弹奏琴弦的就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谢谢,谢谢。” 老乞丐倒是有点说的不错,那就是宪法马上真的要被颁布了,也即是所谓的《法兰西共和二年宪法》。 另外边的格鲁塞尔广场,为革命牺牲的士兵诺艾尔的雕像也立起来,他怒目圆睁,手里挥动着步枪,在国王龙骑兵的冲击前,用身躯掩护着受伤的老人,这雕像再现了他献身的最后景象,其前摆满了市民们追思的花朵。 雕像正对着的杜伊勒里宫里,十分僻静的国王藏书室,菲利克斯吹着口哨,像持戟士官那样甩着手杖,舞舞生风,踏着台阶,走到满是一排排书架的房厅中,在那里,劳馥拉坐在大桌后,面前摆着的正是宪法的文稿,她座椅的四面,厚厚如砖头般的典籍堆成了小山。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2.动物们 原本立宪委员会的孔多塞侯爵,因和吉伦特党人有亲密过往,现在吓得是到处躲藏,可宪法的编纂还得继续下去,故而菲利克斯便直接包给了小蜜罐,讽刺的是,整个国民公会整天忙着出台法令,相当部分法令又随意被救国委员会或治安委员会篡改,但根本的宪法已经无人问津了。 但是菲利克斯面前静静坐着手捧书卷的劳馥拉,看得出她这段时间是太认真了,桌椅边上散放着许多典籍,有古罗马和古斯巴达的法律,有百科全书派的书本,有神学著作,还有大堆巴黎的时政报刊,天知道她是如何将这些东西缝合起来的? 可是完本的文稿证实了一切。 啊,《法兰西共和二年宪法》! “你太辛苦了,我的小蜜罐。”说着这话,菲利克斯扔下手杖,双手撑在桌面上,劳馥拉像只轻盈的小雀般,也撑在桌上,和菲利克斯接吻了下。 然后她呼口气,重新坐下来,手里继续捧着本册子。otg2ntc= 菲利克斯见那册子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他先前离开鲁昂时写的半个剧本,暂且定名为《动物们》。 只有艾米莉和劳馥拉有稿子,因为它还没完成。 菲利克斯这几年也没精力续完,但劳馥拉吹熄了面前残留的烛火,在青烟冉冉间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入到巨大昏暗的藏书室,“我这两天两夜始终在这里,算是读懂了您剧本的密码。” “杀吉伦特党人,你也没去看啊!”菲利克斯举起鼻烟,也坐了下来。 “断头机杀人,看过两次也就失去兴趣了。”劳馥拉压根没提巴江浙湖汉北巴鲁。 https:// “那你说说我的剧本,是怎么回事?” “猴子,最像人的猴子,其实就是百科全书的启蒙哲学家们,是他们从人类那里偷学来政治的秘诀,教给了动物们。”劳馥拉举起鹅毛笔,阐述说,“他们就像是古代的普罗米修斯般,可动物们得到的‘政治’,只是张建筑图纸,只是些理论的数字,于是剧本里动物们决定召开场大会,讨论的主题便是该不该反抗人类的暴政,在会议里大象踩死了一窝老鼠,一只兴奋的狼咬死了只羊,一只开心过头的狐狸掐死了只鸭子,这代表着旧制度下的三级会议,本就是利益和习俗根本不同的代表聚集在一起,是根本没法成功的。” 菲利克斯唔了声,表示他继续在听。 “最初是驴子担任了大会主席,但它却不能服众,因野生动物们要反抗人类,但家养动物却要融入到人类文明里,大家争执得很激烈,所谓的‘人类文明’,我认为是这个世界已有的盎格鲁君主立宪制,其中狗都是极度主张全面接受人类驯养的,狗说,人类在这方面已驾轻就熟。”说到这,劳馥拉轻轻翻了页,提到了一只博学的乌鸦却激烈反对狗的理念,乌鸦说了句“我惧怕人类,也害怕一切从他们那儿得来的东西。”劳馥拉说这句话其实是化用了维吉尔的《伊尼德》里的诗句,即“即使希腊人带着礼物来,我也怕他们。” “你认为乌鸦是谁?” “所有认为法兰西革命至上,所有认为这场革命不同于英美者。”劳馥拉回答说,然后她继续说,“野生动物很快集结起来,它们听从乌鸦的观点,对主张绥靖的家养动物进行狠狠地打击。老虎跳出来赶走了狗和驴子,它咆哮着说必须要战争——老虎就是之前拼了命要开战的吉伦特党人。而狮子,狮子也不断叫嚣鼓动,它对苍蝇说,当年波斯沙普尔二世的大军就是被苍蝇歼灭的,于是苍蝇和马蜂立即大吹大擂;狮子又对兔子说,西班牙的塔拉戈纳城就是被你们给破坏掉的,兔子听到这,顿时激动得发抖;狮子又对池塘鲤鱼说,古代亚历山大大帝的舰队也被群印度洋的金枪鱼给弄沉的,鲤鱼一听,没想到鱼类还有此等丰功伟绩,便自豪得红了脸......狮子是谁,狮子就是马拉,就是革命战争的鼓动家们,而苍蝇、马蜂、兔子还有池鱼,就是上了战场的年轻士兵们......当然,大会决定对人类开战后,需要征收军费,军费便落在蚯蚓和蜗牛的身上,它们沮丧极了。” “怎么说呢?” “蚯蚓整天抖抖索索喊着要取消土地私有权,蚯蚓,蚯蚓就是农民吧?而蜗牛一听说打仗,吓得缩回它的壳里面,它舍不得丢弃自己的壳,但它带着壳又寸步难行,最后被拉去熬了汤,蜗牛就是有点财富的布尔乔亚吧......” “没错。你可以续写下半部了。”菲利克斯赞许道。 “其实我已经在构思下半部了,驴子和后来的大会主席骡子都被推翻了,因为它们被认定,被人类驯养的因素污染,不适合领导这个会议,它们被吃了......但老虎也没有善终,狮子也一样......在复杂的斗争里,只有一只兼具人的狡猾和动物的野蛮特性的野兽获得了会议长的金勋章。” “是狐狸和变色龙吗?”菲利克斯故意问。 劳馥拉摇摇头,并用双手托住腮,低声说了句,“是那只来自诺曼底的法国公猫啦,长和尾巴蓬松得很,爪子隐藏起来,又有 心机又充满野性魅力......狐狸是像巴拉斯将军这样的,变色龙则是国会里的巴雷尔先生之流。” “小蜜罐,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呢!”菲利克斯说完,突然试探性地问了句,“你呢,小蜜罐,你觉得你是什么动物呢?” “我啊,我是只覆巢之鸟,一只柔弱的雏鸟。”劳馥拉轻启朱唇,说的这话,让菲利克斯身躯不由得轻轻颤动了下。 “你的巢被谁给拱翻了?”菲利克斯在桌子上,靠近了,逼视着劳馥拉淡紫色的眼瞳,低声问道。 “被一只狂热的公猫啊......”劳馥拉波澜不惊。 气氛立刻凝固了般,菲利克斯随后悠悠地问,那只雏鸟是怎样看待公猫的...... “她会鼓起胸膛,为猫鸣唱,为猫歌颂......” “为什么呢,难道就是畏惧公猫的爪子和毛色,从而产生慕强的心理?” “不。”劳馥拉的眼眶里泛出泪光,她说雏鸟的父亲失踪的晚上,两位叔伯跑来她家大吵大闹,要分家产,最后虽然那只公猫获得胜利,可它却没有染指鸟巢里的食物,它能继续留下鸟儿的命,只是要她随时唱歌给自己听,在腥风血雨、弱肉强食的森林里,雏鸟只能收起翅膀,栖身在公猫的爪牙下,“爪牙是牢笼,但爪牙也是她的屏障和城墙。” “那就到这只雄猫的胸膛下吧。”过了会儿,菲利克斯毫无羞赧地张开了双臂。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3.共和二年宪法 劳馥拉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她就乖巧地依偎在菲利克斯的怀中。 菲利克斯抚摩着她乌黑的头发,就对她说: “马上为了祝福宪法的出现,巴黎会有场极盛大的庆祝活动,我们会在蒙马特尔高地筑起座人造的山峰,仿照古罗马的规矩,得有个灶神庙的贞女来点燃火炬,我提议那个人便是你。” “我要的,可不止这样多呢!”劳馥拉娇憨地说。 “以后你会成为法兰西第一位女部长的。”菲利克斯引诱说。 这番话让劳馥拉非常满意,她抱住对方的脖子,“放心吧,在我otg2ntc=心底,你是情人,也是我的爸爸。” 菲利克斯便亲昵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带着些悲伤的语调说,其实我一直不敢和你有实质性的突破,因为你母亲还在担心,还在芥蒂。 “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母亲用手枪虚张声势而已,拿出点fac精神来吧,我的公猫高丹氏。”劳馥拉真的如同只温顺的雏鸟,蜷在他的怀中。 其后,菲利克斯来到了国民公会,他以救国委员会荣誉会员的名义向所有议员宣布,我们共和国的宪法诞生了! 三百名议员全都起立,疯狂的鼓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马上便要进行全体法国国民的投票,这是场真正的普选制,普江浙湖汉北选这部宪法该不该通过,能不能奠基在共和国的神庙之中!” 鼓掌声更加热烈了。 大部分议员也知道这部宪法不过是急就章,因原本国会的制宪委员会共九人,布里索、孔多塞、加代、韦尼奥、巴雷尔、德穆兰、丹东,还有个外国人,当时还在英国的托马斯.潘恩,前面四位都是吉伦特党,后面三位算是山岳党,现在吉伦特党的除去上断头机的,孔多塞侯爵则外逃了,德穆兰被各大俱乐部除名,丹东基本不问事,巴雷尔可有可无望风使舵,潘恩刚来国会,且还被马拉抵制,所以这部宪法到底怎么来的,可不敢问,也不敢关心,只要鼓掌便好。 接着菲利克斯便捧起了劳馥拉文稿,伪托是立宪委员会的文笔,一条条地将其念了出来: “法兰西共和国统一而不可分割。” “社会的目的在于共同幸福。” “设立政府的目的在于保证人们享有自由的和不可动摇的权利。” “所有法兰西公民都享有工作权、请愿权和选举权。” “法律是公共意志自由和公正的体现。” “自由以自然为原则,以公正为准绳,以法律为保障。” “公民有表达思想和意见的权利,有安静集会的权利,公民信仰自由,纳税和担任公职的权利不得遭到禁止。” “凡遭受专断和暴政的压迫,公民有权使用暴力来抵抗,因为反抗压迫也是人权。” “主权在于人民!”(本位面历史上,法国有三部宪法是规定‘主权在民’的,除了大革命时期的这部外,就是1946与1958宪法,与之前西哀士的选举法,及孔多塞侯爵的宪法草案相比,菲利克斯的宪法下人民的范围要宽泛得多,它明确取消了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 “公民有耕种、经商和工作的自由。” “一切人都有权和他人订约雇佣,交换财产,但人身除外,人身不属于财产。” “所有权是公民任意享有和支配其财产、收入、劳动成果和产业收入的权利。公民兴办产业的行为,不得加以干涉。” “人民始终有权审查、修改与更换宪法。” 在行政制度上,共和国依旧是省、县和市镇三级,人民可以在选区初级选举会议上行使主权,直接选举国会的议员,即当初级选举会议联合到4万人规模时,以人口为唯一基础,按绝对多数选票选出一名国会议员(照此标准,国民公会理论上该有650名议员);另外初级会议还有个作用,那就是选出选举人团,至省级议会里投票,公选出行政官员、公共仲裁人、刑事法官和高院法官。 “法国军队不设最高统帅。所有将军听命于国会。” “法兰西不干涉他国内政,不为他国暴君提供避难所,但可以收留他国的政治流亡者。” “法兰西绝不和依旧占领她领地的敌人讲和。” 这部宪法共159条目,菲利克斯将其朗读完毕后,宣布将宪法刻在石板上,立在革命广场和杜伊勒里宫的格鲁塞尔广场之上,议员们都说好,但是要等全国投票通过再说。 和美国宪法不同的是,这部共和二年宪法并未谈及设立总统或类似总统职务(美国总统兼军队最高统帅),非但如此,法国的立法团(即国民公会)、国家政府和执行会议皆无常设的最高主席,其实原本劳馥拉写入这条的,但却被菲利克斯授意删掉了,狡猾的菲利克斯意识到国民公会反感和害怕个人专政的出现,他不愿成为众矢之的。 全国的投票选举,初级会议设立在区一级,只要在该区生活满六个月的,年满21岁的男性便是法国公民,公民人数能达到2 00人到600人(不满200人的就联合其他市镇共同组成选区),即可开始投票,可以口头投票也可以书面投票,当初级会议人数达4万人便能选出名国会议员,得绝对多数者胜出,如果相差不大,未能达到“绝对多数”的便举行二轮选举,如两人得票数相等,让年长者当选,若两人票数相同而年龄又相等,那就抽签决定。同时,在区初级选举会议里,每200名公民还可以选出名“选举人”,去省里组成选举团,选出行政和司法官员来,同时省级选举团再选出一名候选人,全国合计八十三人,至巴黎的国民公会接受审核和挑选,最终选出二十四人组成“执行会议”。 执行会议等同于原本的部长执行委员会,它领导和监督国家的全部行政工作,执行国民公会的法律和法令,除去自己成员外有权任免所有行政长官,并负责外交谈判和指挥军队作战,但执行会议必须对国民公会负责,一旦内里成员有渎职现象,则将遭到国民公会的弹劾和控告。 “多么好的一部宪法,它规定了人民才是所有权力的源泉!”国民公会里,巴雷尔热泪盈眶,边拍掌边起劲地喝彩道。 这时候,罗伯斯庇尔也提议,要用隆重的仪式庆祝这部宪法的诞生,“用名贵的雪松木,按照约柜的样式打造个柜子出来,将宪法文本给保管在内!” 所谓的“保管”,实则就是束之高阁,弃之不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4.约柜 恰如菲利克斯预料的,国民公会现在需要的不是部民主的宪法,而是极度集中的恐怖独裁,“只要革命和战争状态结束,就实施宪法”,当即他们就一致通过这个决议。 至于什么时候革命停止,战争结束,那可真的是未知数。 不过宪法的庆典还是如期举行,它同时也是共和国对内对外战争进一步胜利的祝圣仪式。 最终这部共和二年宪法,在法国境内共获得一百一十万张赞同票,仅有一万张反对票,以绝对优势获得通过,可谓绝大部分人都说个“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拉丁区先贤祠前,数百名国会议员和社会贤达便齐聚于此,当春末璀璨的日光从穹顶处照耀下来后,一封镶嵌着金银和钻石的宪法封皮,被递送到了中央的大理石台座前,随后大家列好了队伍,虔诚又激动地用笔,在封皮后挨个署下了自己的姓名,就像美国的开国元勋在独立宣言和宪法上签名一般。 接着八名穿着华丽军服并戴着高大熊皮帽的掷弹兵,迈着整齐的otg2ntc=步伐,抬着连日赶制好的雪松木约柜,走入进来,接着头戴白色假发的罗伯斯庇尔代表救国委员会和国民公会所有代表,战战兢兢地把封皮捧在手中,放入到约柜里,所有议员代表随后热烈鼓掌,目送着掷弹兵们抬着这约柜再度出先贤祠。 在雄伟肃穆的先贤祠前,一个硕大的热气球筐停在彼处,篷布上绣着红白蓝的法兰西色,周围的群众见到约柜被抬入到热气球筐内,无不欢呼说“好耶,我们国家终于有自己的宪法啦!” 当火焰升腾起来,风向按照王家植物园天文台前日所预测的一模一样,无数双臂的助威下,载着约柜的法兰西号热气球抛下了绳索,缓缓浮动升空,接着顺着风势,飘动着彩色的绶带,往北部蒙马特尔高地驶去。 当它经过塞纳河两岸的卢浮宫、杜伊勒里宫、新桥及革命广场,地面上仰观欢呼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两岸街道便汇聚为了欢快的海洋,尤其是巨大的鲁斯塔罗雕塑后的共和神庙前,十六位身穿洁白礼服的新人,包括约瑟夫.富歇和他的未婚妻,都手捧着鲜花,立在三女神像前的台阶上,在他们面前竖着巨大的火焰铜斗,于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辉。 这是场共和国的新式婚礼,它不再有神甫,不再有宗教的色彩,新婚夫妻要在宪法前发誓,忠于国家忠于民族,为共和国而拼搏,为共和国培育更多优秀的小公民。 围观婚礼的人是极其得多,马车就像是海洋里的沙丁鱼,梅陪着江浙湖汉北有孕在身的艾蕾,坐在车厢内,举着小巧的观戏镜欣赏起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我哥哥呢?” “他啊,去先贤祠的宪法封皮上签名了。” 今日的蒙马特尔高地上,一座人工敷设的山峰,顺着坡道蜿蜒曲折而上,最高处的旧炮台,则被装饰为了燃着圣洁火焰的“宪法神庙”。 原来的炮弹储藏室内,铺上了地毯,摆入了等身冕镜,四周墙壁则挂上丝毯和三色旗帜,“我的女儿,你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简直是太美了,你就是这个共和国的女祭司,不,就是女神。”朱斯蒂娜将精致的首饰盒放入到折叠式行李箱内,对着女儿修长的背影由衷地赞叹道。 光洁的镜子里,映着劳馥拉的荣颜,她按照的就是古罗马灶神庙贞女的装束,乌黑的头发盘高,露出颀长粉嫩的脖子,带着层层褶边的三角领袍子,在乳房的下侧处,用穗绳将其轮廓很好地勾勒出来,这样更显腰身的细致,劳馥拉的手、脖还有隐隐露出的玉足,都闪耀着象牙和大理石般的色泽。 “热气球飘过来了!”蒙马特尔高地上,满是群众和士兵们的高呼声。 “妈妈,谢谢你,我得郑重地将宪法文稿,和热气球送来的封皮装帧在一起,随后将它放入到约柜里,并用马车运到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里去。” “当然,这就是你今天的职责,也是你此生的荣耀。”朱斯蒂娜将巴掌合起,骄傲地说。 “敬礼!”当劳馥拉略为有些紧张地出现在宪法神庙的“正殿”,八名雄壮的革命军掷弹兵立刻齐声喊到,随后把套上军刺的长枪端高,在掌声和喝彩声里,劳馥拉将宪法的文稿捧着,打开漆金的约柜小抽屉,放入其间。 “万岁!”宪法神庙四周的炮台阵地上,一排排大炮发射出滚滚白烟,响声震耳欲聋,四辆大型八轮马车,前三辆分别载着的是国民公会的议员代表、巴黎市政厅官员,还有巴黎革命军内卫军团的军官,而劳馥拉则在掷弹兵的保护下,和约柜一道登上最后辆马车,随即八名掷弹兵靠后,分成两列立正,一群绿色军服戴着头盔的龙骑兵和猎骑兵骑着战马,开始护送着车队,顺着圣德尼斯大门,哒哒哒地向市中心的塞纳河周边而去。 最后一辆马车内,劳馥拉就坐在约柜的旁侧,车辆的窗孔和顶板都用花纹繁复的毯子垂下覆盖着。 “师父,师父......”幽暗而微微颠簸的车厢内,劳馥拉有些摸不着头脑,担心地小声呼唤着。 她早和菲利克斯 约定好,就在这车厢内来个第一次的亲密幽会,所以劳馥拉欺瞒了母亲,把她给支开,另外她其实也准备欺瞒了整个法兰西的国民——因按照认定的传统,为宪法“保驾护航”的贞女,必须是处子方可。 黄金色的约柜上,两个垂翼对拜的天使,吸引了劳馥拉的目光,不会吧,师父难道是躲在这个柜子里的?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他就呆在里面,被从先贤祠搬到热气球上,再一路飞到蒙马特尔的宪法神庙来? 要是这样,为了这次幽会,他的牺牲还挺大的。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劳馥拉真的半蹲下来,轻轻叩着雪松木做的约柜,并且在四周摸索,想找到夹层的拉手在哪。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呆在那个柜子里。” 随着这声熟悉的叫喊,劳馥拉吃了惊,她挨在约柜上站了起来。 原来在这个能和路易十六逃跑时特制的家庭大马车相媲美的巨大车厢内,有个暗藏的夹层,能供两人坐着,有弹簧座椅,还有置物架呢,壁板上包覆着乌德勒支防火丝绒,在暗中闪闪发亮——当菲利克斯拉开了隔板后。 这位就坐在夹层包厢的座椅上,面向着劳馥拉的脸,幽暗不清。 “告诉我,万众眼底最贞洁的贞女,你是无比地忠臣于我菲利克斯.高丹的。”恶魔的低语响起。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5.摇篮和死婴 “是的,师父......我早就渴望献身于你,让我们在神圣的宪法前缔结血盟吧......”劳馥拉垂着眼睛挨着约柜站了起来。 看着对方在细白色亚麻布内凸起的极具少女风姿的胸乳,菲利克斯停顿了会儿,然后就郑重其事地说: “亲爱的小蜜罐,现在我俩都在这辆车上,外面全是护卫的骑兵,事情泄露出去,我会身败名裂,而你,你也会被推上断头台,所以我俩都是在用生命来完成这个盟约,谁都输不起,知道吗?” 劳馥拉点点头,说我明白。 这会儿恶魔才笑起来,虽然还是看不太清他的脸,但声音却是清晰的,这辆马车的车夫已被他重金收买,但对劳馥拉他还是耍弄了点花招:“我之前送你的礼物,你乖乖穿上了吗?” 听到这话,劳馥拉只觉得小脸和脖子都在燃烧,她带着羞耻,缓otg2ntc=缓地解去胸部和腰部间的穗绳,这件略显宽松的罗马式袍子,滑落到她的脚下,车厢夹层微弱的烛光前,她蓬勃无垢的胴体,居然被件猥亵的内衣勾勒着,它是粉色的,但却非常短,露出她紧致圆润的腰腹,另外胸乳那儿完全是镂空的,让劳馥拉两只洁白的“小野兔”一览无余地凸显在外,微微颤抖着,尖儿处还悬着个流苏,像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礼物。 “很好,很好。”菲利克斯像是在观赏个绝世的艺术品,咋舌道,“朱斯蒂娜完全不会想到,披着外衫的共和国贞女,竟然在内里会穿上这样猥亵的胸衣,不过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很喜欢。”劳馥拉脸上浮现了晕染。 “我也很喜欢。”菲利克斯沉着的声音里,也有些颤抖。 接着他招招手,劳馥拉乖巧地提起肉肉的小脚,离开了地板上的那摊衣物,走到了菲利克斯的面前。 菲利克斯抬起手来,恶作剧地牵拉下那流苏,劳馥拉立刻低低地江浙湖汉北呻唤了声,她身后笔直一线的脊沟直至股沟,立刻收缩起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嘘,不要做声。”菲利克斯将手指放在唇前,告诫道。 劳馥拉颔首,然后她就搂住了菲利克斯的脖子,两人热烈地互相交吻起来...... 这车队从蒙马特尔高地下来,随后便进入到圣奥诺雷大街处,这里人群最多,到处都是挥动小旗向宪法致敬的市民,因道路不再宽绰,以至骑兵们不再行走在车辆两侧,而是分为两部,一部在前一部在后,而在铺路石上,车辆也稍微有点震颤不休的感觉,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直走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约柜车队终于在万众欢呼里,驶入到革命广场。 共和神庙台阶下,当最后辆车停住,而后隆隆礼炮声里,娴熟典雅而美丽的贞女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女公民,裹着洁白的亚麻长衫,从车厢内走下来,在此等候多时的掷弹兵们上前,那名叫吉塔尔的少尉军官激动万分,他看到劳馥拉,看到金色约柜被抬出来,不由得都要狂醉起来,但他还是保持笔直姿态,将佩刀竖在肩膀上,引导着约柜队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登上去。 铜斗前,火焰燃烧起来,劳馥拉伸出火炬引着,接着交到另外位穿着贞女服装的埃兰诺尔手里。 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喝彩声里,埃兰诺尔举着火炬,进入到神庙内的祭坛处,将其点燃,随后富歇在内的十六位男女新人,一同放飞了白鸽,洁白的羽毛,沾染了圣火的光辉,直飞云霄。 新人们接着于宪法约柜前发誓,而后他们再端起约柜,于如云如潮的民众尾随下,向国民公会所在的杜伊勒里宫走去。 “多么壮观,多么绚烂,多么美的景象!”共和神庙的廊柱下,埃兰诺尔看着这幕,情绪激动地说到。 “确实......”而劳馥拉则有些恍惚,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裙裾,只觉得什么东西失去了,可那种滋味她并不讨厌。 方才载运约柜的大马车转入到神庙背面的街道上,菲利克斯穿着马车夫的号衣,很轻松地跳下来,随后走入到“飞马旅馆”里,将与劳馥拉激情过来的衣物扔入到其间,自己也脱下号衣,换上了漂亮的外衣,优哉游哉地重新走入到神庙前的人群内,并很快找到自家的马车。 “导师!”看守的雅克.高丹激动地上前。 “抱歉抱歉,人山人海,我从拉丁区过来时,马车实在是走不动,索性步行来了。”说着,菲利克斯和上前的妹夫拥抱,接着又左右搂住妹妹和妻子,亲吻了她俩的脸颊,“走,我们一道跟着约柜的队伍走。” 恢宏的国会大厅内,约柜被送入进来,接着便安放在中央位置,外面被蒙上了帷幕,所有的国会议员都围绕着约柜庄严发誓,一旦战争结束,便立刻将其取出,实施宪法来治理这个国家,所有人都要尊崇这部宪法。 看着那帷幕,人群里有位议员低声自言自语: “看啦,这约柜既是这部呱呱坠地宪法的摇篮,也像是它的坟墓,它......似乎是个死婴......”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金 色约柜的边角处,有些隐隐的血迹。 当整个格鲁塞尔广场上人们跳起快乐的舞蹈,庆祝宪法诞生时,巴黎北城关的圣德尼斯城,许许多多暴怒疯狂的无套裤汉,在雅克.鲁和埃贝尔的指令下,冲入到了圣德尼斯大教堂里。 这座曾让艾蕾发出呜哇哇哇赞叹声的大教堂,顿时被打砸得面目全非,但埃贝尔分子的目标绝非仅如此,他们蒙着面,举着铁锹和镐头,冲入法国历代国王位于这里的陵墓,将其掘了个遍,棺椁和尸骨被扔得到处都是,最后又被扔入到熊熊火堆里,“消灭掉暴君们的痕迹!”最终,埃贝尔分子又在一片狼藉的墓地上,统统洒上白色石灰,“不再让暴君的灵魂成神。” 其后,德穆兰在《老科尔德利埃人》第二期内愤怒抨击了这一事件,并宣称如果国民公会不加以镇压,那这个共和国将没有任何前途。 马拉和埃贝尔的报纸则针锋相对,加以反击,马拉称德穆兰这样“从革命伊始就时时刻刻为暴君和旧制度招魂的人,先前是怎么混入到国民公会里的?国民公会现在到底算什么,里面的议员代表还有多少是真心信奉共和制的,是真心拥戴革命的?” 杜伊勒里宫救国委员会所在的“绿宫”中,罗伯斯庇尔看着面前的报纸,一份是《老科尔德利埃人》,一份是《杜申老爹》,夹在中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 可是两份报纸都有个共通的点,那就是都对国民公会的不作为发出质疑,怀疑它到底能不能继续领导国家。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6.至高主宰.美德 “现在看来,埃贝尔分子和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已经开始独走了,国会对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再不采取行动的话,那么威信真的是荡然无存。”罗伯斯庇尔思忖道,“我憎恶无神论者,憎恶艾尔维修主义者的一切,埃贝尔和疯人派已走得太远,他们把革命的马车暴戾地往前驱使,直到其在革命目标前撞得粉身碎骨为止......可是他们背后,还有个无套裤汉之王,让.保罗.马拉。” 于是罗氏又犹豫起来,他不敢公开惹马拉,他很清楚自己走到这步,离不开巴黎无套裤汉的支持,他又端起《老科尔德利埃人》,这份报纸的订户在第二期时就已膨胀到一万四千户,现在这个数字还在上升,罗氏的心中感到恐怖:“在革命热情最大的巴黎,居然有这么多人赞同德穆兰的宽容政策......” 须知,《人民之友》的订户是三千五百,《杜申老爹》是两千七百,罗伯斯庇尔自己主笔的《致选民信》订户是三千一百——《老科尔德利埃人》已经超越三者之和了。 不,不行,革命绝不可以就这样停滞下来,罗伯斯庇尔的面容扭曲,他将德穆兰的报纸紧紧攥在手里,随后站起来,罗伯斯庇尔骨子里并未是个嗜血如命的人,丹东和德穆兰主张的宽容精神,他也渴望在共和国普及开来,但罗氏认为,宽容绝不是无原则的宽容,绝不是被金钱、美色和人际关系收买的宽容,就像他认为埃贝尔分子口中的无神论荒谬不堪一样: “法兰西的无神论只是贵族和有钱的布尔乔亚捏造出来的,如伏尔泰所言,如果这世间没有上帝,那也需要造出个至高无上的上帝出来。无他,贵族和大布尔乔亚用无神论来摧垮民众的信仰,他们诓骗民众,上帝不存在,你们是没有希望的,只能注定被特权和金钱压迫和剥削——但是我坚信,在这人世间注定有个伟大的存在,祂关注着民众的疾苦,惩罚那些不知悔改的罪人,法国人民可能并不需要那些腐朽堕落的教会和教士,但他们该信仰种更伟大的力量,这种力量给世间注入美德,并为人民惩罚种种恶行。” 想到这里,罗伯斯庇尔踱到自己办公室的书柜前,在抽斗里郑重otg2ntc=地取出份呕心沥血的文稿来,它的标题是《关于宗教道德观念及共和国准则的报告》,罗氏准备在马上的国民公会会议上把它给提交出来。 真正的革命者,总是有些“柏拉图主义化”的倾向,即当绝大多数人还在关注现实,革命斗争还在继续时,他们已把更深远的问题提上了日程,现在国家的形势确实在变好,各地的兵变和暴动大部分被消弭,京城的物资供应也慢慢充裕起来,罗伯斯庇尔认为“当我们胜利的消息响彻云霄时,立法者们必须巩固作为共和国安宁和幸福基础的那些原则。” 光有那部“共和二年宪法”还是不够的,远远不够,自有与共和的事业到底该怎么样永恒地持续下去? 罗伯斯庇尔认为唯一的答案就是,美德。 他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推开了窗户,望着办公室外郁郁葱葱的花园景象,到处都是怒放和破土冒芽,他难得地举起文稿,大声地朗读出来: “如何才能将原来可亲、弱小、苦难的人民变得高尚、强大、幸江浙湖汉北福?只有共和政府才能实现这样的奇迹!因为这类政府的基石就是美德,那么什么是美德?美德便是对祖国和法律的热爱,平等和自由是它的衍生品。我认定,凡是能激发爱国热情、纯洁民风、赢取民心、引导人们热爱公共利益的一切意见和做法都该得到采纳和确立;相反,凡是引导人们沉溺在丑恶的唯我主义,沉溺于小事而无心于大事的一切意见和做法都该予以摒弃和阻止。” https:// 读到这里,罗伯斯庇尔不禁挥动下拳头,继续说: “在法国的革命政权里,凡是不道德的策略就是愚蠢的策略,凡是道德败坏的人就是反革命分子!” 随即,罗伯斯庇尔不由得觉得,他找到了洞察整个人类社会黑雾的钥匙,他更加激动起来,他觉得眼前已出现了道坚固而狭窄的桥梁,桥梁的这边是纷杂繁芜的人世,而桥梁的彼端却是圣洁光辉的天堂。 这座桥梁是必不可少的,在人类的心中,只有拥有无法消除的信仰才能唤起这样的声音,“如果天主的存在和灵魂的不死只是梦想,那它也是人类思想里最美丽的部分。最早主宰和灵魂不死,其实就是在永恒地呼唤正义的回归——这种理论有普世性,也符合共和精神,宗教是君主制国度的支柱,但它也可以是共和国的,没必要为了反对君主国而把它所有都一棍子打死,宗教这副优秀而经受任何考验的骨架,共和国为何不加以利用呢?只有在全民当中建起崭新的,信仰美德和正义的宗教,让全民都爱戴并畏惧某种最高主宰,这样才是真正的共和国。” 能取代旧宗教天主地位的,必定是个人类社会的天才! 现在这位天才就站在通往天堂的桥梁上,他有责任和义务引领所有人民净化心灵,将双手虔诚地伸向浩渺的天空和至高的主宰,在人间建起美德之国! 想到此,罗伯斯庇尔放 下文稿,他计较已定: 对雅克.鲁的疯人派和埃贝尔的无神论,对卡米拉.德穆兰的宽容主义,都要打击,毫不容情地打击。 “因为他们都违反了共和国的美德!” 不过先后和轻重主次,他得细细分清楚。 再者,雅克.鲁和埃贝尔的背后,德穆兰的背后,远非那样简单。 罗伯斯庇尔难得有这么一天,准时在救国委员会下班,他在老仆人郎提耶特的伴同下,匆匆来到巴黎市政厅。 恰好丹东也在那里,于是罗伯斯庇尔、丹东和菲利克斯三人,就坐在市政厅后花园露天咖啡桌边,讨论起最近的事态来。 罗伯斯庇尔先探询着菲利克斯,他真诚地对菲利克斯表示感谢,感谢他在土伦和里昂的出色战功,“如果这个令人振奋的事件晚一步到来,那共和国政府就会在内外交困里被压垮了。” 菲利克斯很谦虚地表示,一切都是为了打击祖国的敌人,我辈义不容辞。 “那么随后在旺代,你会怎么做,我对此有热烈的兴趣,你会让助理特派员富歇摧毁当地的宗教吗?因为很多人都认为,宗教是当地叛乱的渊薮。”罗氏小心翼翼询问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7.分裂再分裂 菲利克斯皱着眉头思考会儿,回答道:“不,并不会,农民需要宗教的慰藉,他们这次更多只是对兵役的反抗,是被煽动起来的。我对旺代的策略,主张七分政治、三分军事。” 对这个答案,罗伯斯庇尔显然非常非常满意。 但他还是忍不住,规劝菲利克斯说:“你也是参与制订宪法的,须知道共和国的政府和军队,都要遵守并热爱法律。” “当然。”菲利克斯不假思索。 罗伯斯庇尔便表情严肃地说,在旺代前线的两个师长吉勒永和罗西涅尔,已被治安委员会召回,因为他俩属奥尔良党分子,你知道这件事的吧? 所谓奥尔良党,即指原本依附摄政平等的政治分子,救国委员会otg2ntc=对他们出任前线指挥官极度不放心:吉勒永是圣德尼斯城的瓷器商,罗西涅尔则是名前贵族,可怜他俩被召回,很可能面对可怕的审判。 吉勒永和菲利克斯有过交情,菲利克斯倒有心要保护他。 取代这两位的是科尔德利埃俱乐部成员,酒商桑泰,还有曾攻打巴士底狱的德发日,但现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与雅克.鲁和埃贝尔沆瀣一气,所以罗伯斯庇尔对这两位也不放心。 他便很生气地指责疯人派和无神论。 这让丹东很开心,看来罗伯斯庇尔最终来到此,是要和己方站在一起的。 接下来的事实也证实了丹东的判断,罗伯斯庇尔用悲凉的声调说江浙湖汉北,疯人派和无神论已偏移革命和美德的轨道太远,他们对均产和摧毁宗教的无度追求已严重影响爱国委员会的工作。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沽名钓誉的东西,他们对权力欲望太大了。”丹东愤愤地说。 此刻,菲利克斯注意观察了对面罗氏的表情,他高度近视的眼睛,在墨绿色镜片后用力地眨了两眨,随后明显是种焦躁不安的神态,那张苍白扁平的脸,有点像猫,也有些像蛇,这表明他在权衡和抉择,当他恢复冷静后,就对丹东说:“我会在雅各宾俱乐部里揭发这群乱党。” “太好了,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丹东豪爽地感谢,说确实该给他们点教训。 此刻罗伯斯庇尔却又对丹东,用种略显悲哀尖利的嗓音说:“恕我直言,您和您朋友法布尔.代格朗丁还有卡米拉.德穆兰间,也该划清界限。” 丹东怔住了,很快这位“巨人”就有些脾气,他不太能容忍罗氏当他面说朋友的坏话。 可罗伯斯庇尔却表明自己是坦荡荡的,他直言不讳: “德穆兰和你是好朋友,和我又何尝不是......我俩虽然不同级,但也曾就读于同一所路易大王学院,卡米拉.德穆兰待人热情殷勤,他妻子露西娅是个出名的美人,眼睛能说话......可德穆兰又是时时刻刻摇摆的,他在三级会议时激进得要把所有贵族都吊死在路灯杆上,但在之前里昂战役后他却极力阻扰镇压活动,现在他的<老科尔德利埃人>报刊上又鼓吹宽容,他正在道德上滑坡、堕落......我们该救救他,他是个受人民欢迎的记者,但正是他太受欢迎,我很是害怕共和国的敌人利用这点,蛊惑他去误导人民......” 罗伯斯庇尔喋喋不休地说着。 而丹东却生气地抽着闷烟,最终瓮声瓮气地反驳说:“德穆兰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这个年龄的人总有政治观点,不能不让人说话吧!况且他反对的是疯人派,还有埃贝尔。” “这您不用担心,我对德穆兰绝不会使用威吓,只是作为好友善意的规劝,我下步就去他家宅拜访。”罗伯斯庇尔的这番解释,才让丹东舒颜。 于是在罗伯斯庇尔起身时,他又劝诫丹东说,至于那个肮脏贪婪的法布尔.代格朗丁,您才该完全和他一刀两断。 “为什么?”丹东反唇相讥。 “这人和菲利克斯.高丹不同,他只会污染您公民丹东,您是伟大的革命旗手,该顾及私人交往和公众舆论。” “我觉得毫无必要,公共舆论就是个婊子,她后代全是群没父亲的蠢货。”丹东满不在乎地嚷着回答,这让罗伯斯庇尔脸色剧变,几乎是手足发抖。 “不,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公民丹东,一个毫无道德观念丝毫不顾忌舆论的人,怎能成为自由事业的捍卫者?”罗伯斯庇尔吞吞吐吐。 “道德?道德绝不比我和我老婆每晚做的那点事儿来得牢靠。”丹东粗鲁又自认为俏皮地下了定论。 罗伯斯庇尔几乎要昏死过去,他生平还不曾见过对“美德”说出如此亵渎话语的人,他颤抖着说:“公民丹东......这可不是展现您幽默的场合......” 可丹东却大笑着,拍了拍瘦弱的罗氏肩膀,他依旧认为罗氏是自己这边的盟友,“你放心,我们都是革命最大的功臣,没人有资格对我们如何,对不对,菲利克斯?” 等到罗氏离开后,菲利克斯回到办公室酒柜前,开了瓶普罗旺斯,为丹东斟满一杯,随后坐到沙发上,表情严肃地对他说: “据我得自巡警队的情报,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及疯人派准备酝酿新的起义,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那好哇,正愁他们不动手呢!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仿效我炮轰国民公会,逼迫救国委员会解散,他们不满这个机构很久了。” “起义的借口又是什么?” “借口很简单,国家刚刚颁布宪法,疯人派认为救国委员会的独裁是违背宪法的,而人民有权监督宪法的执行,并用起义打击专制的暴政。以后他们将以巴黎公社委员会为最高立法团和行政机关,取代救国委员会,继续推进革命。” “菲利克斯,这是暴乱,不是革命!在这个关键时刻,只有救国委员会才能挽救国家,无套裤汉和公社根本不靠谱。”丹东顿时醒悟了。 “雅克.鲁将取代我成为巴黎市长,他们将推选埃贝尔为公社革命委员会委员长,科洛和比约则是总务委员会委员长,至于马拉,可能会被他们推举为名义上的最高领袖。” “科尔德利埃俱乐部......过去是我一手创建的俱乐部,现在它也渴望成为巴黎和法国的主宰了啊!”丹东愕然,喟叹道。 菲利克斯便继续说:“疯人派认为我和你都脱离了革命,成为了主张宽容的温和派,至于罗伯斯庇尔所在的救国委员会也被他们目为绊脚石。历史和现实永远是这样,在吉伦特党覆灭前,山岳党被目为是最纯粹的革命团体,可吉伦特党人上了断头机后,在一些人的眼里,共和派分子全成了疑似的保王党,而山岳党则全成了疑似的布里索分子,自诩为最纯洁的革命党人永远在不断地分裂、再分裂。”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8.心迹 “活下来的人,只会不断分裂,只到一派杀光另外一派,随后再继续分裂......”丹东不由得想起他和菲利克斯最初关于革命的讨论。 这是个无限循环的噩梦。 但现在是该把自己和朋友从噩梦里拖出来的时候了。 “必须肃清疯人派!”丹东禁不住喊起来。 “别!”菲利克斯急忙制止。 而后他语重心长地和丹东秘密说了很长一段话。otg2ntc= 两人有低头切切,也有激烈的争执,不过这两人间是互相信任,推心置腹的,最后继续维持了盟友关系。 菲利克斯对丹东说的话里,有三个至为关键: “你必须和法布尔断绝关系,免得被抓住把柄,同时急流勇退,可以以脱离雅各宾俱乐部和救国委员会为代价,逃出巴黎,因为我去旺代后,便没法很好地保护你。” “埃贝尔和雅克.鲁对你没致命威胁,罗伯斯庇尔有,你今日这番话,已让他对你起了杀意,就算罗氏暂且赞同镇压疯人派,但你也绝不要沾沾自喜,更不能放松警惕。” 最后一条,菲利克斯径自对丹东剖明:江浙湖汉北 https:// “最终拯救法国的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定于一尊,混乱局势总得要个天才伟人来收拾。” “我明白你当初为何要坚持处死平等父子了!”此言一出,丹东立刻暴怒,气得扑上去揪住菲利克斯的衣领。 可菲利克斯却异常平静,“没错,因为你反复说反复说,奥尔良公爵是能成为法国君主的人物,难道你最好朋友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却无法察觉他的心意......我为你对奥尔良公爵的看法感到嫉妒,但无所谓,反正宣布他死刑的是罗伯斯庇尔和马拉。” “你嫉妒,你嫉妒我要把奥尔良公爵推上王位的想法?” “对,那时你和我在科尔德利埃商业大院事务所办公室饮着红酒时,我就曾对你说过,以后法兰西就得依靠你和我两个,乔治.丹东你有能力有魄力但你却没野心,所以你该辅佐我。” “胡说八道,你说我没野心......” “你想想你有什么来支撑你的野心?警察总署,市政厅,国民革命军,还是家财万贯呢?”菲利克斯反手握住丹东,发问道,“不,你连罗伯斯庇尔鼓吹的美德都不具备。” “我要美德做什么!?”丹东嚷道。 “那这个国家也只有我能包容你,保护你!”菲利克斯语音陡然升高,但很快又转为了温和。 丹东气馁,他撒开手,倒退两步,瘫坐在沙发上。 “好好想想,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产业......还有你彪炳后世的事业。”菲利克斯重新整了整领子,走到窗户边,“你没法阻挡我的步伐,我和你间是朋友的共存和宽容,只不过让你稍稍在权力上屈就而已,但换作他人可就不行了,德穆兰和法布尔可救不了你的命,埃贝尔巴不得送你上断头机,罗伯斯庇尔未来只要瞅准机会,也要置你于死地的,因为你和我在革命当中都有莫大威信。快点做决定吧我的朋友,趁着救国委员会还没有怀疑我,还能让我去执掌围剿旺代的军队前,我俩好好合作一次,骗过所有人,只要我掌握军队,我便不会惧怕任何人。我能救法国,我能救你。” “我,没理由不信你。”丹东叹口气说到。 “你是个道德败坏的好人,朋友。”这时菲利克斯走过来,真挚地伸出手来。 “你是个某种程度上道德很纯粹的坏蛋,朋友。”丹东也把手伸出来。 “有时候世界就这如此荒谬,好人和坏蛋才能当真正的朋友。” 夜晚的烛火微微,菲利克斯回到官邸卧室,就对正梳妆准备去看剧的妻子梅说:“你马上以省亲的名义,带着我妹妹和布格连回鲁昂。” 梅的手还搁在发髻的首饰上,“回去多久,为什么要和艾蕾一道呢?” “你还不懂?”菲利克斯反问说。 “这巴黎的局势已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了?” “没错。” 随后出乎梅的意料,菲利克斯转身,半跪在自己面前,牵住她的手:“角斗场的形势到了这步,不杀人见血已没法解决了,我的妻子啊,我就问你一句,你愿意不愿意站在丈夫的这边?” “如果你的路是奔向断头机的话......” “实不相瞒,我没把握,很可能是有些断头机的危险,但也有可能是奔向比救国委员会所在的‘绿宫’更为尊荣的,杜伊勒里宫的金殿。” “当初你和我的婚姻,是我投资你,还是你投资我?” “算是融资吧?” “可你个胡格诺杂种狗却无数次地在感情和肉体上背叛我。” “梅,这大概就是命运吧,这大概就是婚姻啊!可你毕竟还是我的妻子啊!婚姻对你我都有好处,首先是在资产上让霍尔克和高丹家强强联合,然后是你和我抚育了强壮聪明的后代, 再者——只有保持住婚姻,你和我,都能在社交圈里给人以可靠、温和的形象。对大家都有这样大的好处,我们就别再斤斤计较了好不好?我的好太太。” “如果你能承诺让我成为杜伊勒里宫金殿的女主人的话......” “这是必然的。” “我不是麦克白的妻子,她怂恿自己的丈夫成为了弑君逆贼,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女儿,让你成为麦克白的,是你自己内心的隐秘东西。” “如果我早点把金殿这个条件提出,你会成为麦克白妻子的。” 第二日,当梅急匆匆找到在新开医院内的布格连夫妻后,这两位简直是瞠目结舌,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离开巴黎呢? “对外就说是你怀孕不舒服,必须要回家乡调理,这所医院暂时由你朋友茹雷打理。”梅说。 布格连依旧带着迷惑去整理行李时,倒是艾蕾悄悄问梅: “嫂子,是不是哥哥事发暴露了?” “事发暴露什么......”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上断头台的乱党。” “不会的,你哥哥只会是戡乱的人。”梅安慰艾蕾道。 艾蕾不由得又是困惑,又是有些参悟——她敏锐地回溯到七年前,哥哥确实在那次落水后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但这事情如果从科学性角度来看,哪怕是富兰克林博士那样聪明人也没法解释的吧? 更何况,富兰克林博士已经死了。 同时,菲利克斯正和秘书西蒙尼在市长办公室内紧急整理所有文书档案,准备悄悄装载运走。 杜伊勒里宫的救国委员会里,议员夏波坐在罗伯斯庇尔的面前,两人单对单,夏波检举说: “法布尔.代格朗丁接受东印度公司五十万里弗尔的贿赂,他先在国会上提案改公司清算为国家清算,但又在法令公告里篡改回公司清算,这种证据只要成立个委员会,简单查查便能一清二楚。” 罗伯斯庇尔表情严肃,不置可否。 “法布尔的背后,有丹东的纵容!”夏波捶打着桌面。 “丹东已经是个腐朽的偶像了,没错,他曾是革命的偶像,但却已经腐朽的了。”罗伯斯庇尔最终说到。 “我立即去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和雅各宾俱乐部公开揭发,国民公会这边就看您的了。”夏波喜出望外。 “不。”罗伯斯庇尔斩钉截铁,然后他顿了顿,说:“我亲自去雅各宾俱乐部,揭发法布尔,顺便让丹东和德穆兰也到那里,如果他俩愿和法布尔这样的蠹虫断绝关系,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另外,我也让马拉前来当场,他一定很乐意赞同您的行为。”言毕,夏波就转身离去。 但当这位还俗修士刚走出国民公会门口时,格鲁塞尔广场上就到处是惊慌奔跑的男女,晴天霹雳的声音炸起: “马拉和科洛在科尔德利埃街道上走动时,被刺客用枪击中了!” 什么? 不一会儿,混乱里,一名站在马车踏板上疾驰来的巡警挥手大喊说,有两名刺客,已经就擒。 夏波大惊失色,便和跑动的人群一道,向新桥那边的科尔德利埃街区奔去。 此时,滨河路伸向的沙滩广场,矗立的市政厅大厦前,一位披着素色披肩,穿着蓝白条纹连衣裙的清秀女子,提着个小手提箱,来到执勤的吉塔尔少尉前面前,说为何人都跑来跑去的? “河那边发生了凶杀案,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被打了黑枪,危在旦夕啊,女公民。”吉塔尔也紧张万分。 “对了,我来自鲁昂,名叫夏洛特.科黛,我认识市长先生,他是我的乡党,我有件事能当面向他陈情吗?” “当然可以,我先引您去门卫室,您登记下姓名便能等候见面了,巴黎民众都很爱戴他的,他也不会拒绝普通市民的来访。”吉塔尔少尉把科黛引入到大厅里。 而此刻,菲利克斯正和西蒙尼,还有警察总监武朗,走下楼梯。 “这真是很巧。”吉塔尔指着市长,对科黛说到。 (本卷终)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塞西尔.雷诺 “革命的审判应该和反革命的罪行一样迅捷。” ————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 +++++++++++++++++++++++++++++++++++++++++++++++++++++ “这就是我们的市长,公民鲁斯塔罗......”就在吉塔尔少尉正在介绍时,楼梯口的菲利克斯,似乎也看到了迎面快速走过来的夏洛特.科黛。 科黛的脸色明显有些激动难宁,她一边走,还一边打开自个的小行李箱。 “安宁,稳定!”察觉不对的警察总监武朗大声喊起来,便要拔otg2ntc=出肩带下的手枪。 “你......”菲利克斯刹那间恍如在梦中。 这位还俗修女为何会出现在巴黎市政厅? 一秒钟的时间,当菲利克斯的眼神还专注在科黛身上时,楼梯旁边忽然闪出个黑影来,尖叫声炸起,菲利克斯被西蒙尼给抵到了墙角,“这里也有刺客!” 哨子声响起,四周便衣的巡警纷纷冲出。 科黛扔下行李箱,上前两步,居然和那黑影扭打起来。江浙湖汉北 https:// “别开枪,别开枪。”菲利克斯伸出手,对武朗和其他巡警叫到。 只见科黛将那黑影的手给我握住,然后那黑影发出了号叫,菲利克斯这才发现,对方也是个女子,矮小瘦弱,明显不是在鲁昂马洛姆工厂开了一年纺织机器的科黛对手,更何况这段时间科黛吃饱了面包,更加有力,很快夺下对方的刀,接着几名巡警扑过来,把那女孩的双手给反剪住。 “杀了你,就有十万人得救。”那女孩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眼神混乱而狂热,盯着菲利克斯,咬牙切齿,像是着了魔般,“天主和君王必将重临,你和罗伯斯庇尔、马拉他们统统下地狱去吧,啐。” 不一会,夏洛特.科黛局促不安地坐在市长办公室的椅子上,她现在又知道,面前的这位既是剧作家仲马,又是市长,也是鲁昂大产业主高丹。 壁炉搁架上全是他的荣耀勋章,还有装帧气派的剧作原稿。 “谢谢你能从家乡赶来看我。”菲利克斯让西蒙尼为她斟了杯咖啡,“喝吧,现在巴黎城里这个也难买到。” 科黛呻了口,就直接说明来意,她语气悲戚,求菲利克斯救一个共和国的年轻军官。 “为什么不直接去鲁昂找我父亲?” “当面找您显得比较有诚意。” “今天的危险,真的是感激你,说吧,什么愿望我都能帮忙实现,那位年轻军官叫什么名字?” 科黛说,他叫波普,曾是杜穆里埃将军的副官。 “哦,有印象。” 然后坚强的科黛落泪,她说杜穆里埃叛逃时,波普不愿背叛祖国,便没有追随,可当地的革命委员会却怀疑他有罪,把他关押起来,说随后就要送到巴黎来受审。 “现在的革命法庭啊......一旦受审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上断头机,要么无罪开释。我明白了,我恰好有个叫迪蓬的军官朋友,这件事交给他来办。” “那您愿意签署波普的无罪开释证明吗?”科黛的眼睛突然发亮,她发誓说她很了解波普,这位绝不会做出任何危害祖国行为的。 “我不签证明,我会花点钱让迪蓬少校把他给救出来,走程序太麻烦。”菲利克斯轻描淡写地说。 听到这满不在乎的话,一个人的性命在对方的眼底,就是区区几千里弗尔的事(虽然这笔钱要科黛工作几年的),科黛不由得眼睛都瞪圆了。 “安心等好消息,不过巴黎城别呆了,突然就兵荒马乱的,你看今天就有人来刺杀我。”菲利克斯起身,把办好的证件给科黛,说你回鲁昂等消息吧,“我一定把波普军官完整地交给你......对了,他是你的未婚夫吧?” “是,是的。”科黛微微发怔了下,随后便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回答,“我希望他能无罪回到我的身边。” 送走科黛后,菲利克斯赶紧走到走廊尽头的审讯室。 此刻那边楼梯上,西蒙尼带着信笺火速从楼梯跑上来。 “打马拉和科洛黑枪的凶手,有确切消息吗?” “审讯的也是我们的人,是两个凶手,但奇怪的是,这两位凶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其中一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他发了疯;但是另外位,对两位射出致命子弹的,您倒是认得......” “是谁。”菲利克斯询问。 “格拉西尔.菲利普,堤坝街的珠宝匠......也是罗兰夫人的父亲。” 菲利克斯呆了半晌,接着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他身为名父亲,在为女儿复仇吗? “是的,复仇。毕竟在审判罗兰夫妻的革命法庭上,马拉、埃贝尔和罗伯斯庇尔三人,是力主要判处死刑的人物。在老人家的眼中,他们仨都是杀害女儿的凶手......马拉和科洛都中弹了,老头的枪 法挺准的,马拉脖子被打中,科洛则是后背。”西蒙尼喟叹道。 不一会儿,在审讯室旁边房间,朱斯蒂娜到来,菲利克斯请她坐下。 “确实这样,格拉西尔先生先前些日子曾到武器店里买到两把1777手枪,还有弹药。不过你别问我为何知情未阻止他,谁能阻止这样的人杀人呢?”朱斯蒂娜吸着细雪茄,悠悠地说。 “那今天在市政厅的这位呢,她叫塞西尔.雷诺,是老城沼泽区一个小造纸商的女儿,她为什么要刺杀我?” “你有没有诱拐她母亲?”朱斯蒂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别开玩笑啦。” “这应该是种孤狼的行为。” 言毕,菲利克斯便提起个篮子,摆在咖啡桌上。 篮子里覆盖着份报纸,朱斯蒂娜取来看,是卡米拉.德穆兰的《老科尔德利埃人》第二期。 这下朱斯蒂娜也愣住了。 菲利克斯抓起报纸,扔入到了身后壁火当中。 一会儿后,武朗走进来,在菲利克斯面前扔下了一个包袱。 那正是刺杀他的姑娘塞西尔随身携带的。 包袱里有套洗干净的衣衫,还有一把刀,菲利克斯拿起来看,是把普通的餐刀,家家户户都有的那种,她用来行刺自己的,也是把餐刀,大一些而已。 “看这架势,这塞西尔.雷诺已做好了上断头机的准备。”朱斯蒂娜盯住女孩的衣衫,说到。 “但是她根本还不会杀人,这两把凶器应该是她在出门前一分钟,临时找到的。”菲利克斯摸摸额头,伤神地说,大约一分钟后,他对武朗要求,我要去审讯室,和这位叫塞西尔.雷诺的年轻姑娘谈谈。 位于市政厅大楼拐角处,没有窗户的审讯室中,塞西尔手被铐住,帽子被取下,头发散着,神色淡漠地坐在椅子上。 “你认得我?”菲利克斯坐在栅栏对面,发问。 “见到你两三次面。” “你了解我?你了解我要做什么吗?” 塞西尔看了菲利克斯眼,摇摇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 乱党 菲利克斯便继续问塞西尔,为什么你会说,杀死我能拯救十万人的性命。 “因为我家里人说过,我读<老科尔德利埃人>报纸也了解到,鲁斯塔罗、马拉、罗伯斯庇尔这样的人,每个都要送十万法国人上断头台才甘心。”塞西尔虽然乱说一气,但情绪却很平定。 “你父母是持保王党立场的人?” “是。”塞西尔不假思索。 “你平日在家里,是个怎样的姑娘?”菲利克斯又问。 塞西尔眼睛里不悲不喜,她想了想,形容说:“我安分守己,几otg2ntc=乎不出门,我并没有对象,更没未婚夫,家人都觉得我听话懂事,街坊......大概认为我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吧!” “为什么先挑选我刺杀呢?” “因为你的官职最高。” “什么?” “你是巴黎市长,整座城市都归你管,并且你身为公共大官,也更有理由接见普通市民,方便我行刺。”塞西尔天真而肯定地说。 菲利克斯说行了,而后他对旁边的警察总监武朗说,这是个懂事江浙湖汉北但又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这件刺杀把它给遮盖掉,送塞西尔.雷诺姑娘回家,不值得浪费警力。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可塞西尔却反问:“你为什么不送我去那个地方?” 武朗警监就不耐烦地说,你说是什么地方。 “就是那个我该去的地方,为这个我主动换上了换洗用的衣服。” “你该明说。”菲利克斯回头说。 “先是监狱,随后便是断头机。” 塞西尔的话语让菲利克斯愣了下,他也摇晃了下脑袋,对塞西尔说你不懂,若是我死了,法国才会无辜多牺牲数十万性命。 几名警察带着塞西尔,来到隔壁房间。 “您容貌和礼服可真美,夫人......要是在旧制度下您该过着多风光的日子呢......”塞西尔对迎接她的朱斯蒂娜恭维说。 朱斯蒂娜微笑说声谢谢,随后她把包袱还给了塞西尔,说我和这几位警察送你回家去。 “但是我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塞西尔有点焦躁地说。 “好好地忘记它吧。”朱斯蒂娜推了懵懂的姑娘一把。 整个市政厅内,各司的官员,巡警队伍,还有内卫军团掷弹兵们,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喧嚣无比,簇拥着菲利克斯登上辆敞篷马车,四周都是警察举着来福枪在奔跑护卫,直驱奥特—季约医院处。 谁想医院门口,早被蜂拥而来的疯人派和革命妇女协会给占据,他们把灯火透明的手术室围得水泄不通,雅克.鲁模仿昔日的鲁斯塔罗,站在个炮弹木箱上,对着听众愤怒地喊叫着什么。 “市政厅的人滚回去!”当菲利克斯的马车赶到那里后,立即被愤怒的疯人派扔来的石子雨给阻拦住。 “直到现在救国委员会还在变相包庇着罪犯......巴黎人民,需要场新的起义......现在宪法已颁布,人民有权打倒任何新的专制独裁.......”远远的,火光里的雅克.鲁正挥动拳头,大声喊叫着。 “你们回市政厅,让内卫军团好好把守住沙滩广场的各出入口。”菲利克斯见情况没法说清楚,便火速下令。 桥梁边的阴影中,女鼓手皮埃蕾塔颠动着胸脯,追上了菲利克斯马车,大声喊道,我有话要对市长说。 “皮埃蕾塔,你说吧!”菲利克斯扭头对她喊道。 “疯人派正在酝酿着暴动,他们要推翻一切,市府还有国会!警惕啊,高丹先生,您就像是我的哥哥那般。”皮埃蕾塔拼尽全力喊着,而后落后了,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桥头的暗影之中。 转过头来的菲利克斯,低声对驾着马车的雅克说,立即送我去杜伊勒里宫,快。 国会绿色的宫殿之中,当菲利克斯火速推开大门后,几乎所有其他委员,包括罗伯斯庇尔、丹东、让邦.圣安德烈、巴雷尔等都焦灼地坐在会议桌前,他们已经在等候着自己了。 一丝不苟戴着假发的罗伯斯庇尔,伏在桌面上,正在撰写签署着份急信,他的行为可远不如他的装束那样从容,这封信是给正在前线执行特派员任务的圣茹斯特,在信中罗氏对他说:“自由事业正面临着新的危险......救国委员会需要所有成员贡献他们的智慧和力量,你也必须放下手头一切事务,火速赶回巴黎来......” 菲利克斯一把将信给劫夺过来,只见罗氏已在下角签名,惶急下还签了两次。 他看了看,把信给扔下,对在座诸位说,让圣茹斯特回来有什么用......也毫无必要。 “现在法兰西,一个辉煌灿烂追求美德的新时代即将到来,我即便不是这座年轻建筑里的唯一支柱,也起码是主要的支柱,为了这座建筑的建设,我已献出内心里最纯洁最真挚的东西......对不起,不是我,是我们,对我们的攻击就是对国家未来的攻击,这几个月来我 始终有一种会被人暗算的幻觉,每当想起这些,我自然会有极其强烈的反应。”罗伯斯庇尔的声音都抖动起来,他奋力撑着桌沿起身,也对各位委员喊起来,“马拉被刺杀,科洛被刺杀,两人是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参加完活动后,马拉送科洛回家时被刺客打了黑枪的,而我也......包括你,包括公民丹东都很可能在暗杀名单上,我们绝不能事业未竟而先卒,任由那些无耻之徒毁掉我们的遗业。”说着罗伯斯庇尔的鼻血就流了出来,他说不下去,赶紧掏出丝帕擦拭。 “我倒想问,这次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在讨论什么?”菲利克斯冷冷地问。 罗伯斯庇尔和其他委员都不做声了。 良久,罗氏说,我的拥趸小拉克鲁瓦始终在那个俱乐部旁听,他跑回来对我说,对我说(罗伯斯庇尔难得有些结巴): “他们那群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的领导者,马拉、埃贝尔、肖梅特、莫莫罗、雅克.鲁等无神论者,趁着我不在时机,大搞阴谋,疯狂诋毁救国委员会的工作,他们骂我在革命时断了两腿,又垮了身子,病怏怏的模样是没法带领共和国继续前进的,小拉克鲁瓦坚信只有我们,只有救国委员会才能让自由事业和爱国主义获得胜利。”罗伯斯庇尔不断擦着鼻血,喃喃自语。 “必须要粉碎埃贝尔为首的乱党分子,维护救国委员会的权威!”丹东雷霆般的声音响起,狠狠扔下了烟蒂。 他话语里是“以埃贝尔为首”的乱党,谨慎避开了马拉。 而今让.保罗.马拉中了枪,性命垂危,最大的麻烦已然自动消失。 连菲利克斯都不曾预想到有这样的好时机。 这会儿,菲利克斯紧紧盯住罗伯斯庇尔,对他说:“你在雅各宾俱乐部率先发起炮击,现在俱乐部的主席该是那个普鲁士金融家克罗茨,对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法布尔被捕 “但是,是马拉和科洛遭受到了刺杀。” “现在不用理会这两位,救国委员会在我们掌握之中,革命法庭在我们掌握之中,京城内卫军团也是我们掌握之中,没什么好怕的。”菲利克斯当机立断,“完全不用召回圣茹斯特,下面我们只需要找个突破口......”菲利克斯若有所思。 接着他看了丹东一眼。 丹东脸上难得浮现出种忧郁痛苦的表情,他慢慢低下头,仿佛是在颔首。 等到第二天晨曦照耀在塞纳河上后,奥特—季约医院内突然爆发出声声毛骨悚然的哭嚎,当德.福扎大夫和其余医生表情失落地从手术室走出,宣布共和国的宗师、“人民之友”马拉,和无套裤汉领袖科洛一道中枪不治时,在外面等候着的男女们全都发了狂:他们冲入手术室,将马拉和科洛染血的衣服给脱下,系在长矛尖上当作旗帜,随即大约三千多集合起来的疯人派,他们的人数比历次起义暴动要少许多,但还是组成道势不可挡的洪流,在雅克.鲁的鼓动下,向国民公会冲来。 他们的诉求是直接取缔不作为的救国委员会,严格控制所有物品otg2ntc=的价格,强制兑换指券,取缔一切宗教,将所有还在京城四周的贵族统统杀光,同时要仿效昔日对监狱的大屠杀,再来场更残酷规模更大的肃清。 当这群疯人派挺着长矛,扬着血旗,冲到国民公会后,代表们都娴熟地离开自个的座厅,像遇到危险的沙丁鱼群,呼啦啦聚集到了讲坛困守,疯人派追击而至,一名叫费朗的议员挺身而出,准备和他们理论,结果当场被两根矛刃给贯穿身躯,断了气,另外名疯人派挥动砍刀,一下就把费朗议员的脑袋给斫下,在吓得心肝乱颤的议员前,把头颅直接往后抛出——“噗嗤”声,一根长矛伸出,熟练精准地将那头颅给插住。 国民公会只能屈从,他们答应这群疯人派,马上就投票决定,是否还要救国委员会继续存在。 这样疯人派们才挥动插着费朗议员首级的长矛,扬长而去。 而后他们全都聚集在共和神庙前,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的莫莫罗(他是埃贝尔的专属印刷商)妻子,裹上长袍子,将自己打扮为了“公理女神”(前后加斯东.茨威格愤怒地指责这是对艺术的亵渎),立在神庙之前,接受了万千疯人派信徒的朝拜。 “神学已死,理性科学当立!”莫莫罗妻子高举双手,魂不附体江浙湖汉北般地摇晃着身躯,进行凄厉的宣讲。 著名的无神论支柱,前奥拉托利教会神甫约瑟夫.富歇这一刻,却没和疯人派在一起,他死气沉沉地立在菲利克斯办公室里。 “必须要严厉打击无神论的埃贝尔分子。”菲利克斯命令说,并递给富歇份由治安委员会集体署名的搜捕状,说你入夜后即和武朗总监,带领巡警队突袭搜索名单上人员的住宅。 “遵命。”无神论者富歇答应道。 稍后他定了定,就问若是搜不到证据,怎么办呢? “一定能搜到的。”菲利克斯说。 夜幕刚刚降临,圣奥诺雷大街上的雅各宾修道院厅堂中,所有人都在激烈争论着,埃贝尔站到了主席台位置,他和普鲁士银行家克罗茨并肩,对大家号召道: “真正的爱国者马拉和科洛已成为了烈士,是保王党和吉伦特党分子杀害了他俩,而全民众寄予厚望的救国委员会却依旧在逡巡,迄今没有任何有力的措施来消弭这一切,救国委员会已沉睡,它开始漠视人民的呼声,所以我在此建议,要么直接取缔掉救国委员会,要么逼迫它改选,要么索性建立个‘监察委员会’,严厉督察国会和救国委员会的执法工作,它们的法令有太多疏漏之处,在执行上也是不得人心的。” 人群里,德穆兰和法布尔情知不妙,便爬上廊台,和其余人对埃贝尔大声抗议说,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分子滚回你们自己的地方去! “卡米拉,你也曾是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的成员,现在却因堕落被革除出门,这个俱乐部也该将你的会员证给没收掉;至于你法布尔,你真的快要完蛋了,你的那个乱党帮派也要一起毁灭——诸位,而今能真正代表法国人民利益心声的,不再是救国委员会,也不再是国民公会,甚至不再是巴黎市政厅和公社委员会,而是我们这两个俱乐部。”埃贝尔一边指责着德穆兰,一边继续鼓动着雅各宾俱乐部尽快进行肃反,将不洁分子给驱逐出去。 当吵闹达到白热化时,纷乱和惊呼声里,罗伯斯庇尔和丹东忽然出现。 先走上主席台的是丹东,他对着埃贝尔和克罗茨,说请给我一次申辩的机会。 克罗茨当即以俱乐部主席的身份,拒绝了丹东的请求。 丹东愤怒地吼叫起来:“你这个普鲁士外来者,当初我在这个俱乐部里策动革命时,你还不知道在世界的什么角落里呢!” 这番话起了效果,许多会员在坐席上挥动手臂,喊到“让公民丹东发言”,“别搞一言堂”。 于是吓得克罗茨只好让开。 激动但又很是心虚的法布尔,这时 候偷偷站起来,走了几步,他到底是想要趁乱溜出去,还是向奔向主席台,已不得而知。 可丹东丑陋的大麻子脸上,目光如两道闪电般射出,伴随着雷鸣:“我的朋友法布尔,你背着我到底干了什么样的好事啊!” 这下,法布尔就像个苍蝇般,被死死钉住在墙壁上,他呆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他。 至于罗伯斯庇尔则双手抱胸,冷冰冰地对法布尔说:“现在我要求这位一直拿着观剧镜片,很擅长介绍剧情的作家,来到台上,向我们介绍下您一夜暴富的传奇故事。” 嘘声和骂声顿时四起。 “你曾是个清贫落魄的作家,你利用了和我间的朋友关系,谋取了最有利的位置,却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着力从事着不干不净的投机活动,获利颇丰......说说吧,这次你是怎么清算东印度公司的,收取了董事财东们多少贿赂款?你又是怎么私下篡改法令公告的?”丹东越说越怒,不断捶打着台面。 法布尔面如死灰,他本来想对丹东来一句“你不也是一样?”的话,可到了嘴边,他抬头望到丹东,看到对方失望无比的眼神,知道自个确实欠了债,他不敢辩解什么,只能咕咚声,长跪不起。 罗伯斯庇尔挥手,几名警察走入,当众宣布法布尔涉嫌篡改国会法令,接受贸易垄断组织东印度公司的巨额贿赂,先拘禁在家,七天后移交监狱,等待革命法庭的审判。 “送他上断头台!”很多雅各宾会员愤怒地指着被带走的法布尔身影,喊到。 “诸位,对阴谋的检举还没结束呢。”正在埃贝尔、肖梅特和克罗茨自得,以为对方丢卒保车,正准备穷追猛打之际,罗伯斯庇尔很冷静地要求在场所有人继续坐着,因为“大的还在后面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4.世界的克罗茨 来自德国的克罗茨当即就感到不妙,果然罗伯斯庇尔就像是捕捉到目标的海上私掠船,挂上了黑色骷髅旗,狠狠地发射起炮弹来,“您以前的出身是贵族,您的姓名里应该带着个‘冯’对吧.......” 克罗茨支支吾吾,不敢作正面的回答。 罗伯斯庇尔就正面逼问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来到法国是什么目的,你支持埃贝尔、莫莫罗还有肖梅特疯狂地反宗教是图谋什么! “我是革命者,我虽然来自外国,可我最爱的就是法兰西。”克罗茨在一片呼声里,用手抚胸,使用流利的法语陈述道。 埃贝尔也情绪激动地准备反驳罗伯斯庇尔的指控。 “不不不!”罗伯斯庇尔立即严厉呵斥着克罗茨的辩白,他在俱otg2ntc=乐部的大部拥趸也呐喊助威起来,“阿纳卡西斯.克罗茨,我有证据表明你其实是奥地利宫廷那位考尼茨亲王的私生子,你在普鲁士还参加过反教廷的光明会,你是潜伏在巴黎的‘外国人阴谋集团’头目,你们的组织蔓延很广,遍布各个街区公社!你要用反宗教的狂热,来阻碍救国委员会,架空巴黎市政厅,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血口喷人!”埃贝尔大叫起来,声音非常凄厉。 “克罗茨、柯克,还有柯克的妹夫,我们国会的优秀议员夏波,全是一丘之貉,他们很可能就是收人类公敌小威廉.皮特的指令,利用宗教和哲学争论,来挑起爱国者间的内讧的。”罗伯斯庇尔继续揭发着,他面对所有俱乐部会员指出,“就在前数日,前线的圣康坦城革命委员会成员在街道上捡到了一个英国间谍遗失的皮包,里面文件就说,‘要以假爱国主义来紧密反革命分子的联系,要以自由的武器来破坏自由,要以共和的主张来颠覆共和’。在共和体制下,所有法兰西公民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如果有任何武装力量和权力机构,比如疯人派,比如街区公社,企图粗暴干涉宗教信仰问题,那就是被这几条花纹斑斓的毒蛇给欺骗,就是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所以,克罗茨、柯克、夏波还有你埃贝尔、肖梅特之流,全都成为了卑劣的皮特自觉或不自觉的下线。” 身为共和国陆军部执行会议秘书的肖梅特脸色惨白,埃贝尔则尖叫抗议,称这全是无端的污蔑,而普鲁士金融家克罗茨还在奋力辩白,称自己是“全世界全人类的朋友”,是国际主义革命者。 就连刚刚从英国渡海而来的托马斯.潘恩,也呆住了,他握着烟斗,自语着“这种毫无依据的指控,居然也可以.......法国爱国委员会的权力已超越所有,成为最广泛的暴政。” “是的,您当然是小威廉.皮特和埃德蒙.伯克的朋友。”罗伯斯江浙湖汉北庇尔语出讥讽,“雅各宾们,你们在我不在的几个月内,简直是糊涂啊,居然让一个来路不明、出身外国贵族的银行家,成为了主席!”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少部分雅各宾会员不知所措,大部分则立刻站起身来,摇动帽子,疯狂地跺着脚,痛心疾首,表示罗伯斯庇尔的指控是正确的,我们都该听从。 “导师马拉尸骨未寒,你罗伯斯庇尔到底要做什么!”埃贝尔捶着桌面。 可肖梅特已经畏惧了,他喋喋不休,似乎在对罗伯斯庇尔和丹东解释: “本人并没有用暴力强迫任何人放弃信仰,我信仰的确实是无神论,可我一向主张其他人可以继续信仰天主教,或者胡格诺,或者路德宗......” 但一切都迟了,俱乐部外满是尖利的警笛哨子声:国会里的治安委员会果断出拳,一百二十名持棍棒和来福枪的巡警,已将修道院团团包围。 差不多同一时刻,富歇带着巡警里的特别行动队,都穿着黑色斗篷,如暗夜的蝙蝠般,坐着黑色马车,堵在了英国银行家博伊德的家门口,博伊德决心再也不呆在巴黎讨“断头钱”了,他刚准备逃走,法国警察就从楼梯道、走廊、窗户、侧门还有烟囱......神兵天降,将他给团团包围住。 “别动,外国公民博伊德,你敢动就当场击毙你,把你扔到下面广场上,说你是畏罪自杀!” 博伊德便举起手来。 “别紧张。”暗影里,富歇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我们大概是走错了,应该去搜捕克罗茨和柯克的寓所才对......” 博伊德顿时领会,他跪在杀人不眨眼的富歇面前,哀求不已。 富歇很温和地将他扶起来,说以后法国所有的对外贸易货栈都交给你来打理,好不好? “我能......能拒绝吗?”哭笑不得的博伊德明白,富歇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把其他的外国银行家给肃清掉。 “不能。”富歇断然回答,“我们所有人都要为共和为革命而献身,你也一样。” “可我是英国人。” “一个英国人,在法兰西连命都不愿意奉献,还敢说你爱法兰西吗?”富歇有理有据。 “遵命。”博伊德心底苟活的思想最终占据上风。 另外数队巡 警持枪突入了克罗茨的家里,“果然搜到”了隐藏夹壁里的光明会徽章和秘密仪轨书,又在柯克的家里“找到了”和反法同盟元首们往来的信件, 当证据运到雅各宾俱乐部内,沸腾了,罗伯斯庇尔当场宣布:普鲁士银行家克罗茨和荷兰银行家柯克,“是混入巴黎的外国阴谋分子,他们受雇于弗兰茨皇帝和皮特首相”,利用反宗教活动,要颠覆共和国的政权。 而后俱乐部宣布立即开除掉克罗茨、柯克、夏波、巴齐尔、莫莫罗、埃贝尔、肖梅特等人的会籍,罗伯斯庇尔大呼道,把你们的会员证给交到主席台上来。 悲愤莫名的埃贝尔,一时情绪失控,在掏会员证的同时,忽地把外衣下的手枪给拔出,瞄着罗伯斯庇尔,伴着一声枪响喊了句“杜申老爹万岁!无套裤汉万岁!” 枪声很短暂,可记忆好像很长:当初罗伯斯庇尔被诬陷被攻击时,是他挺身而出,在报纸上义务替罗氏辩解,埃贝尔犹自想起,自己曾说罗氏是这个国家里最不可能接受贿赂的人,但他那会儿没想到的是——“罗伯斯庇尔这样拥有高洁道德的政治人物,往往索取人命时更没有负罪感,因他觉得死刑犯都是品德污秽的,合该处死。” 罗伯斯庇尔失态地惊叫了声,几乎所有人都见到他伏在地板上,可埃贝尔的枪法远不如他的文笔那般出色,枪是对着罗氏打的,可i子弹却飞到了墙壁上的先哲艾尔维修的胸像上,石膏碎片四散弹跳。 警察立即将埃贝尔给控制住。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5.疯人派的垮台 当晚,雅克.鲁的疯人派,还有埃贝尔分子,及革命妇女协会小部分成员,齐聚在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内,雅克.鲁号召立刻发动起义,攻入国民公会,推行《共和二年宪法》,实现全国所有公社的自治。 但又有人不同意,也有人准备退让,一直吵到了凌晨两点钟。 雅克.鲁悲怆地喊到,我就是牺牲的马拉化身,他爬上了修道院塔楼,要亲自敲响警钟,然而才发现,青铜铸就的钟早就被卸下送入国立兵工厂拿去造炮了。 等到三点钟,鲁宣布起义开始时,却发现来到的无套裤汉寥寥无几,仅有几百人。 工人和市民们都不很赞同他们的无神论和无政府主义。 这股政治力量迅速枯竭了:otg2ntc= 次日清晨,内卫军团的两个营开了过来,把雅克.鲁及其疯人派党羽统统缴械并抓捕起来,装了好几辆“半旅级辎重车”,押送去马尔斯大校场的“国民革命军司令部”。 很快国会发布法令:取缔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取缔革命妇女协会,取缔无神论思想,取缔疯人派。 救国委员会又加上一条:自此俱乐部活动,还有国民公会的旁听席,禁止妇女参与。 一度主张给予妇女平等权利的法国革命,至此极速右转,甚至变得比旧制度时代还要“仇女”起来。 在革命法庭上,埃贝尔和克罗茨都请求延长审判时期,以便为自江浙湖汉北己辩护,但讽刺的是当初在审判吉伦特党时,正是埃贝尔自己极力主张将法庭审讯给“精简化”,以求更有效地判处嫌疑人死罪。 https:// 此次埃贝尔没有辩护律师,连陪审团都没有:由法庭法官集体决定处置。 “革命法庭的审讯就该像一道闪电,速度要跑在反革命分子的前头,要快,再快,更快。”罗伯斯庇尔如此主张。 当然最后结果也只能有两个:要么无罪,要么死刑。 革命法庭对“埃贝尔.克罗茨反革命阴谋集团”的判处是,集体死刑,立即执行。 救国委员会办公室内,罗伯斯庇尔满意地提起笔,在判决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还写上了日期: “法兰西共和二年,芽月下旬第一来复日。” 更讽刺的是,共和国的这套崭新历法,是因东印度公司清算案还蹲在监狱里的法布尔提议颁布的。 去年以路易十六出逃,法国废除君主制为标志,被称为共和元年。 1792年便是共和二年。 新的历法,每年依旧是三百六十五日,公元历的四五六月为春季即芽月、花月和牧月,七八九月为夏季即获月、热月和果月,而十、十一、十二月为秋季即葡月、雾月和霜月,一二三月为冬季即雪月、雨月和风月。每月三十日,分为三旬,用十日一旬,代替了宗教色彩浓厚的“礼拜”,每天叫做“某月某旬的第几来复日”,那么每年结余的五日又怎么办呢?很简单,这五日便是革命的“无套裤汉节”。 很快,埃贝尔、肖梅特、克罗茨、柯克、夏波等所谓的“芽月乱党集团”被推上断头机。 这次围观的市民群众看到极力鼓吹激进革命的埃贝尔脑袋要被切下,很多人居然抑制不住地欢呼起来,到处都在扔着帽子,还有奋激的市民向行刑台上砸石子,没别的原因,埃贝尔本人在外表上是个极其小巧斯文的,他的脸小小圆圆的,动笔的手是粉嫩的,他家境始终很优渥,可他的《杜申老爹报》在断头机开启后的时期,却言语粗鲁刻薄地辱骂、嘲讽被处死的人,这大约是法国文人的某种本能,可即便是法国人自己,也对埃贝尔之流是敢怒不敢言的,看到他如此下场,自然是扬眉吐气拍手称快。 上了断头台的埃贝尔,明显他一直骂着的吉伦特党来得用勇气,他一点也不从容,又是哭,又是叫,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在革命前就找到了某种“密钥”:只要我模仿无套裤汉们的俚语,迎合他们的想法,说他们喜欢听的,我就会在革命洪流里立于不败之地,然而,为什么,为什么! 刀刃的寒光落下,埃贝尔没法继续思考答案了,他的脑袋落在筐子,眼珠极速眨了几下,就什么都没了...... 这时候,菲利克斯及治安委员会里的代表比约,还有杜蒙,正在继续严密地审讯刺杀马拉和科洛的两位凶手,格拉西尔.菲利普和亨利.拉德米拉。 很难想像两位会同时出手。 格拉西尔.菲利普这位老人家毫无惧色,他的手因长期酗酒而不断抖着,但说话还算有条理,他沙哑着对所有人说:“现在大家都在热衷杀人,杀人已经成为了种崇拜,有力的人杀无力反抗的人来展示自己的权力,而弱小的人何尝不把杀掉有力的人当作种至高的追求......我没什么可以辩解的,马拉和罗伯斯庇尔就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我买了两把手枪,一把是来打马拉的,一把是来打罗伯斯庇尔的,但临事时我才发现那个人(科洛)始终呆在马拉身边特别碍事,我便改变计划,把他俩全打中了,我为我女儿 复仇,是超越法律的,你们可以用断头机毁灭我,但没法用法律来审判我。” 大伙儿都沉默了。 接着提审的是亨利.拉德米拉。 可是也是一团糟。 只晓得这拉德米拉是前朝遗老,住在法瓦尔街上的一座破旧楼房里,但即便这样他连正常的套间也住不起,而是栖身在阁楼里,过着暗无天日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已经年过半百,按照革命政府的规定,原本身为佣人的他被辞退后,曾领过三个月的法定救济款,可他却将其全部挥霍在酒和扑克牌里,当衣食无着后,他白日里出没拍卖行,低价买入那些死在断头机下的人家中的家具物品,再抬价卖出去,夜晚则混迹在赌场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在和拉德米拉的对话里,看出他与塞西尔.雷诺相同,对政治一窍不通,但他却极度仇恨革命政府,他认为正是新时代的到来,让自己失去了工作,只给了他一百五十里弗尔指券的解聘补贴,就把他打发到了街头,他绝望了,在某种愤恨情绪,他要杀掉能代表新时代的政治人物,很难说拉德米拉这样的角色有什么深远的策划,他行刺只是因为他想要获得“杀人的快感”,来宣泄日常生活的苦痛,政治暗杀往往和情杀相似,都是因冲动和快感而杀人。 “我没法活下去了,一点点积蓄消耗殆尽,我连自己家具都卖了,房间里只剩下把椅子,我得到了点鸦片,吸食完后畅快不少,就决心杀人,杀马拉,杀罗伯斯庇尔,杀鲁斯塔罗,杀丹东......恰好,我和那个叫科洛的住所临靠着......那家伙整天自吹自擂,说自个是共和国内顶了不起的人物,可我根本不想杀他,他不值得,我当天掩着手枪,跟着科洛来到科尔德利埃俱乐部,然后恰好见到他和马拉出来,我准备拔枪射马拉的,但是科洛察觉了我,他认得我,他护住了马拉......我的子弹打偏了,可当他俩身边的人把我给抓住后,街对面一个老头儿却打中了他俩,真准叻。”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6.飞马旅馆 拉德米拉口中的“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曼侬.罗兰的父亲格拉西尔。 “这个拉德米拉不过是个龌蹉的小鱼苗,没必要在他身上费时费力。”菲利克斯下达了评判。 治安委员会的杜蒙是唯菲利克斯命是从的,他当即表示同意,然而态度素来严谨的比约,因好友科洛的惨死,不愿草草结案,就说要把拉德米拉收监,耐心点,找找他还有没有什么上线。 “那也行。”菲利克斯对杜蒙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 随后杜蒙便来到了治安委员会办公室,在那里申请了委员会实际领袖拉扎尔.卡尔诺,是不是要给刺杀马拉定案。 卡尔诺就说,我去咨询下救国委员会的意见。otg2ntc= 结果救国委员会里的罗伯斯庇尔完全没有耐性,他认为法庭审判速度就是要“如雷电般迅速”,“得像对待埃贝尔、克罗茨那般,镇压杀害人民之友的刺客。” 得到回报后,卡尔诺有些无奈地对其余委员说,“不用再细致地找什么证据了,尽快把刺客推上断头台。” 没两天,格拉西尔和拉德米拉就双双在革命广场,被当众处决。 拉德米拉位于法瓦尔街的寓所里,只剩四堵萧然的景象,警长武朗和几位年轻的巡警,把守在这里,夕阳透过狭窄的百叶木窗照进来,武朗看到发霉潮湿的壁纸,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花纹图案,一卷卷地剥落下来,像是沉甸甸的麦穗,地板是四分五裂,渗着脏兮兮的东西,不晓得是油还是什么,踩在上面说不出的恶心和凄凉,一把扶手断了半边的椅子,孤零零地呆在房子中央,影子投在地上,很长,它是亨利.拉德米拉最后坐过的地方,也是这个卑微的遗老在世上留存的最后痕迹。 “公民总监,您看。”一名年轻的警员,踩在椅子上,居然自天江浙湖汉北花板横梁上翻下摞信件捆扎来。 武朗做出个“小心”的手势,警员们便立即把门和楼梯给封锁住。 皱着眉的警察总监,拔出匕首将捆扎的封条给挑断,才发现里面除了信外,还有很多证件......居然还有巴黎市政厅盖章的离境护照什么的,武朗有些惊讶,他又翻了翻,还有张拉德米拉在旧时代工作的证件,打开封皮,里面证明他在1788年还在巴黎彩票局当过差,每年有一千八百里弗尔的俸禄,但革命爆发后,彩票一度被取缔,他也丢失了工作。 武朗是越翻越紧张,甚至流下了汗珠。 他走到房间角落,那里还留着拉德米拉吸食鸦片的器皿,上面刻着“飞马旅馆”的字样。 巴黎旅馆兼卖鸦片,也是非常正常的。 一名绰号“猎狗”,老练而机灵的职业警官罗塞维尔上尉,立即低声对武朗请示说:“这个叫拉德米拉的家伙,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 “那又如何......人都矮了一截过啦。”武朗尽量让自己显得漠不关心。 罗塞维尔转头看看四周:“说不定能弄一笔钱。” 武朗便轻微咳嗽声,他手里捏住封信件,寄信人署名是“玛蒂尼埃尔夫人”。 他和罗塞维尔警官,带着队人马,径自来到飞马旅馆柜台前,这里也是个彩票的兜售点,每到月旬日,也即是公众休闲的时刻,无数市民、工人都会蜂拥而至,买上两三张来博博运气,而今于财政委员会康庞的主张下,法国又恢复了彩票行,私人承包,政府从其中抽水,每年能稳得上千万里弗尔的利润:彩民们各个都是“革命三色球”的财东,是乐在其中。 柜台边的老板娘,样貌还挺俊俏的,衣着打扮也相当靓丽,她见到武朗和罗塞维尔的打扮,很镇定地上前迎接。 很快在柜台后的房间里,两位警探对老板娘进行了盘问。 “是的,我丈夫是名贵族,在汉诺威地区流亡,在王政时代我能自由出入凡尔赛宫,现在也只能自己操持这项生计。”德.玛蒂尼埃尔夫人波澜不惊地交待到。 “你伪造市政厅证件吗?”武朗警长瞪着眼睛,问。 玛蒂尼埃尔夫人莞尔,然后有所意味地回答了句:“现在新法令越来越谨慎多疑,我店铺每天都得来几轮革命委员会的盘查,如果想要倒卖签证和证件,必须得有后台保护我不被当局推上断头机才是。” 武朗警长愣住会儿。 罗塞维尔上尉立刻停止笔录,并将本子给合上。 “别兜圈子,你居然还有个情夫,他叫亨利.拉德米拉,一个住在法瓦尔街蜗居里的底层渣滓。很难想象,如你这样出身上流的贵妇,会委身于他?”武朗单刀直入。 “我有些生意,需要他替我跑腿罢了。” “他之前当刺客,打马拉和科洛的黑枪!” “他不是罪有应得了吗?” “但在他的宅子里搜出了和你往来的密信,你用肉体和鸦片控制住了他,他之所以干出这事来,和你有些关系吧?现在一切都好说,只要......”武朗压低圆筒帽檐,也压低声音。 可德.玛蒂尼埃尔夫人 却丝毫不惧怕的样子,她反过来对武朗和罗塞维尔说:“你俩也知道了,我的生意就是倒卖市政厅证件,又开着彩票行,还出售鸦片等紧俏药品,那你应该清楚啊......您搜到的那个捆扎里,不是还表明拉德米拉在1788年前,始终是巴黎彩票局里的雇员嘛......小心点,别引火上身啊警官,我这里给你三百里弗尔的钞票,去喝杯咖啡吧,去吧,不要在这里纠缠下去,警察总署的经费都是我们给的啊。” “可恶!”罗塞维尔上尉几乎要叱骂起来。 可他的肩膀立即被武朗给扳住了。 他回头,只看到武朗一脸惊恐退缩的表情。 小会儿后,武朗警长扶着飞马旅馆后巷的墙壁,弯着腰呕吐个不停。 罗塞维尔上尉递给他张手帕,武朗擦了擦,站直身子,扶了扶帽子,整顿了下制服,对上尉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当初你就不该多事的。” “就这样完了?那个骚婊子......”上尉恨恨地骂玛蒂尼埃尔夫人道,“直接上报到治安委员会去,把事情给搞大,少不得有几个人上断头机的。” “到此为止!”武朗几乎是吼起来。 而后他立即把从拉德米拉那里得来的东西,用火镰给打着,提着,直到火焰窜起,然后统统扔在脚下。 “这......” 恰好在这时,飞马旅馆墙壁那边,忽然响起玛蒂尼埃尔夫人和另外某个人互相问候的声音,并且这声音武朗特别熟悉,他不由得抬起脸,透过窗户望去,结果差点瘫坐在地上。 那个人好像也看到自个,他戴着英式黑绸礼帽,面容特别好辨认,胳膊挽着位风韵优美的黑发美妇,那眼神斜着,盯住武朗,还有那团火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7.考验 就在武朗吓得牙齿都在打架时,那人看到他烧毁了拉德米拉的所有证物,似乎还满意地笑了下,而后就扶住美妇露出的丰腴后背,离开了那扇窗户的视野。 “你俩在这里干什么?”忽然在巷子那头,更为恐怖的声音传入到武朗和罗塞维尔的耳朵里。 墙壁的日影下,披着黑色斗篷的约瑟夫.富歇,乱糟糟红色头发下,一双刺猬般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俩,像只穴居的巨型人脸蝙蝠。 “没什么......那个亨利.拉德米拉矮了一截,我俩来这......核实好后,就把拉德米拉的所有留存都销毁掉。”武朗立刻指着还在冒着烟的余烬,尽量让富歇能理解。 他清楚,虽然表面上他是巴黎警察总监,但实则权力全是掌握在这个邮政司长“幽灵”富歇的手底,当然富歇还有个公开身份,国民公会山岳党议员。 富歇看了看,显然比较满意,他就对武朗说:“知道些秘密本身otg2ntc=不是坏事。” “对的,有位朋友对我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嘻嘻。”武朗恬不知耻地辩解说。 “但前提是保全住秘密。” “绝对保全住了!”武朗说这话,差点都急得把舌头给咬到。 “那就好好干吧,我们的情报系统已渗入到旺代和布列塔尼地区,将来在彼处为革命大展拳脚。”富歇难得说了句打气的话。 “稳定,安宁!”武朗和罗塞维尔齐齐敬礼。江浙湖汉北 https:// 等到富歇离开后,惊魂未定的武朗立刻就向大街上走,罗塞维尔上尉跟在其后。 突然武朗觉察到了什么,他反手就把罗塞维尔上尉给推到了墙上,恶狠狠地盯住对方,喘着粗气说,“好哇,是你......” “你怎么了,你喝多了吗总监?”罗塞维尔被抵得面色赤红,可武朗却明明看到他眼神内有一丝嘲弄的意味。 几秒钟后,武朗将那三张玛蒂尼埃尔夫人送的百元法郎,扔到罗塞维尔的脸上,便直接离去。 第二天,他就忐忑不安地被召唤到了救国委员会那惨绿色的“宫殿”里,听说所有救国的、杀人的法令书,都是在这里颁发出去的。不过这次是一枚“巴黎卫士”的金灿灿勋章别在他的胸前,非但如此,罗伯斯庇尔还亲手递给他奖金,足足三千里弗尔,一起受到表彰的还有警察总署的加尔纳兰得到一千里弗尔,德.马约得到一千一百,德尚九百五十,但最让武朗诧异的是,罗塞维尔也在受表彰之列,并且奖金和他一样! 可是很快,武朗就什么都想通啦,他看着站在绿宫桌子后不发一语的菲利克斯.高丹,立即将手抬起,和所有的受勋者一起,喊得更加卖力,甚至是声嘶力竭,“稳定,安宁!为了巴黎的稳定,安宁!” 待到这批警察们离去后,罗伯斯庇尔架起他标志性的墨绿色眼镜,坐回到桌子前,在紧密无间的战友们簇拥下,开始签署一份又一份的“救国法令”: 给都兰的图尔的硝石军火库拨款二十万里弗尔,扩大生产; 给马上要组建起来的旨在剿灭旺代匪党的“卢瓦尔方面军”拨款七十万里弗尔,用于采购军需物资; 给南特市的爱国者诸俱乐部拨款五万,用于宣传和肃反,并且救济城市贫民; 给土伦市拨款一万五千,用于公民节庆,庆祝城市抵抗英国侵略成功...... 接着罗伯斯庇尔的手,和菲利克斯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菲利克斯觉得对方的手不大,软绵绵的,有些湿冷。 “通过革命战争,将革命的伟大和恐怖送给国内外的敌人。”罗伯斯庇尔请求道,“对旺代的叛乱打击必须要雷厉风行。” 接着,所有委员,也包括乔治.丹东,都举起了酒杯,齐齐庆贺,庆贺粉碎掉疯人派和埃贝尔无神论分子的“辉煌胜利”。 大家也都沉痛地表示,不幸遇害的革命宗师让.保罗.马拉必须要享受国葬待遇,他的心脏将会被取出,装在瓮中,和米拉波的遗骨一样,摆放在先贤祠里,得到国民的景仰供奉。 让.布格连曾想要回到巴黎,为马拉取出心脏来,但却被菲利克斯给回绝掉,“艾蕾在家待产,需要你的陪伴。” 于是妹夫也只能作罢。 芽月的月底,马拉和科洛盛大的送葬队伍,从科尔德利埃老街区出发,参加的人群数量足有五万,不亚于米拉波伯爵的葬礼,浩浩荡荡地向先贤祠而去。 可是在马拉棺柩的后面,一群警察却将科尔德利埃俱乐部彻底封闭,街区公社委员当众宣布,这座修道院的地产将收归国有,准备用来建起所中学。 另外马拉毕生呕心沥血创办的《人民之友》,也不再继续发行,大部分排字工和零售商,被罗贝尔夫人和劳馥拉的《两性友爱报》收并,这份报纸迅速成为巴黎市政厅的宣传喉舌,负责宣扬“救国委员会集权”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并针对大不列颠反动的《太阳报》和《反雅各宾 》报刊,发起强硬的论战。 罗伯斯庇尔对此非常满意,他专门签署法令,给《两性友爱报》拨款三万里弗尔,从此政府宣传口便归这份报纸,《致选民信》则主张用来宣传他的那套公民美德和至高主宰论。差不多同时,劳馥拉.赫尔维修斯真的得到了份“官职”,即“共和国海外宣传委员”,这姑娘以“法兰西贞女”自居,每年从市政厅财政里能获得两千两百里弗尔薪水,还有三万里弗尔的“特务活动经费”,她在市政厅大厦的一层还有个办公室,正式开始了腾飞的道路。 疯人派和无神论的惨败,在历史上影响是非常深远的。 就宗教的角度来说,其和法兰西革命时代的政治息息相关。王政时代,以罗马圣彼得教宗为主人的传统教会,曾也是反对路易十六的代表力量;当革命推进到攻陷巴士底狱及制宪会议后,冉森派教士开始成为鼓吹君主立宪制的主力。 而疯人派们所信仰的“无神论”,其实是霍尔巴赫的社会唯物主义(霍尔巴赫男爵,唯物主义圣经<自然的体系>作者,他死于1789年),当然无神论只是疯人派的旗帜,如果我们用历史唯物主义深入探询的话,就不难发现,以街区公社无套裤汉为主的疯人派,追求的是“城市无限自治”,带着很强的无政府主义色彩,因城市自治往往和集权政府理念严重冲突,故而无神论,实则就是反对尊崇和服从任何权威,无论是自然的还是社会的,无论是天国的还是俗世的,都加以抗拒反对。 至于罗伯斯庇尔为代表的救国委员会呢?它所信奉的“至高主宰”理念,实际便是法国美国不少人信仰的(包括富兰克林博士)“自然神”,这种“主宰”便是要求整个国家必须服从某个集中意志,外在的政治表现,就是国民公会企图建起个立法、行政权力一体的集权政府。 所以我们不难明白:任何革命,既是政治的剧烈冲突,也是思想体系的动荡不安的表现。 当花月刚刚开始时,丹东就来到德穆兰家在巴黎郊外的农庄,建议他停办《老科尔德利埃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8.塔西佗的话 可是卡米拉.德穆兰对丹东的建议却不以为然,他挽着妻子露西娅的胳膊说:“不同时期的革命,有不同日期的形态,乔治.丹东你是了解我的,也是我知心多年的好友。当年在攻陷巴士底狱时,我在罗亚尔宫向民众们阐述过红白蓝三色的真实意义,那时所有人就是要推翻旧制度,废除贵族和教会的特权,那现在呢?共和国军队已开始击退外敌,恐怖政策已然奏效,应该让它结束掉了。” 丹东则开始担忧地对德穆兰说,别傻了,你就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没错,革命确实在变化,但却是在向集权和恐怖的方向变化,现在所有一切都置于救国委员会的权力铁幕下运行,科尔德利埃俱乐部被关闭,国会被派出到地区的特派员被一一召回,各地都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和法庭,旨在维护共和国和新颁布的《嫌疑人法》,到处都是断头机,连素来都以自治而自豪的巴黎四十八个选举区,都被迫发誓,要对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负责,全国八十三个省区也概莫能外。 “对此我们只能避让,只能顺从,只能隐忍。”丹东站在面幽美的小池塘边,幽幽地说到,一簇碧绿的树枝垂在水面上,沉甸甸的花朵红得如火焰在烧。 “隐到什么时候是头?”德穆兰情绪激动地反驳说,“救国委员会的罗伯斯庇尔是我中学同学,我的<老科尔德利埃人>创刊词上着力鸣谢的三个朋友,分别就是你、高丹和罗伯斯庇尔,现在第三期发行后,订户已快到两万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巴黎大部分市民都赞同我们的宽容主张,救国委员会这种独裁体制理应改变,或者我能退让一步,只要我的朋友兼同学罗氏能答应我,在战争胜利后把治安条例加以改变也行啊!” “正是<老科尔德利埃人>的发行量这么大,你写的文章如此成功,所以你才更加危险啊!”丹东忍不住流泪,吼了起来,他跺着脚,对德穆兰是苦口婆心,“收手吧卡米拉,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下个锁定的目标就是你啦,我无所谓了,因法布尔.代格朗丁的贪污案,我遭到牵连,我该到了急流勇退的时刻,我会回香槟的故乡阿尔西去,妻子加布里埃尔的身体不好,我要带着她和欧若拉离开巴黎,乡野的风光和我母亲的照顾,能让这两个可怜的女人好一点吧......” 而德穆兰居然也流下了泪:“丹东,革命的巨人丹东要退缩,要otg2ntc=抬起脚,离开你战斗了四年的巴黎,但你的鞋子能带走泥土,却带不走这个国家!” 没法子的丹东,就对露西娅请求说:“你劝劝这个傻瓜吧!” 可德穆兰热情奔放的妻子却笑着说,就让“我的卡米拉用他自己的方式来救这个国家吧。” 随后露西娅就邀请丹东在农舍里用了餐饭再走。 丹东却擦了擦眼泪,和德穆兰互相拥抱,说了声珍重我的朋友,离去了。 杜伊勒里宫绿色宫殿里,罗伯斯庇尔和其余的委员都在废寝忘食江浙湖汉北地工作,虽然按照条例,只要是救国委员都有权指导国家任何部门的工作,可罗伯斯庇尔为了实践自己“美德治国”的理想,他还是把最多的精力投入到镇压反革命的工作里,现在巴黎的警察机构也和他对接起来,按照菲利克斯的要求,警察总署里有专门四十名文职人员,让一名叫勒热纳的警官统领,负责把来自全国各地的简报转交到罗氏手里,让他批复,每月差不多有三千份枯燥的简报摆在罗氏的案头,但他却乐此不疲,当白天办公时间不够时,他就带回到木匠杜波莱家的阁楼里继续做,他隐没在墨绿色眼睛后的“猫眼”,盯着一行行材料书,手底的笔沙沙个不停: https:// 阿朗松城一名叫普雷富尔恩的法庭主席,被当地革命委员会发现藏匿了份请愿书,内容是“希望保留法国君主制”,罗氏立刻批复,“三日内将普雷富尔恩逮捕”; 迪南地区的特派员发现有几名外国流亡者,通过不法手段获得居住证,目的不明,罗氏批复,立即逮捕并严密看押,遣送巴黎来,等候处置; 安省地区革命委员会密报,当地特派员基拉尔被证实有罪,罪名是帮助富家子弟逃避革命军兵役,罗氏愤怒地批复说,立即把基拉尔逮捕,撤销资格,送回巴黎监狱,准备上断头台; 默兹河地区,救国委员会委员圣茹斯特来信,称一名叫马松的宪兵对他粗鲁无礼,罗氏回答说,“你的任务是肃清军队里首鼠两端的贵族军官,对士兵应该持最大限度的宽容。” 吕内维尔革命委员会指控一名鞋匠缺乏公民精神,罗氏答复说,“缺乏公民精神就是犯罪,你们为何只是指控,而不将其直接逮捕呢?” 尼姆的革命委员会指控当地居民米耶和多尔弗耶是埃贝尔无神论分子,罗氏批复,将米耶和多尔弗耶逮捕,若证据确凿,立即处决...... 就这样,一个月差不多有一千几百条生命的生死,掌握在罗伯斯庇尔的笔尖之下,他在结束了足足两个小时的劳累后,脱下眼镜,吃了点军用面包,刚想放松片刻,绿宫的门被叩响,他的眼线兼拥趸小拉克鲁瓦站在外面,递给他 份报纸。 罗伯斯庇尔定睛一看,居然是德穆兰《老科尔德利埃人》第三期。 “丹东不是去劝说过他,叫他停办吗?” “大概是舍不得丰厚的利润吧,为了钱,德穆兰尽唆使巴黎的民众。” 这话让罗氏非常不悦,他皱着眉,将报纸拿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结果稍微看了下,罗伯斯庇尔便对德穆兰起了杀心。 因在这第三期里,德穆兰是褒贬春秋,暗中讽刺攻击救国委员会。 德穆兰故意在文章里引用了段古罗马史学家塔西佗的言语,但这引用其实就是在影射法国现实: “在那个年代,谈话都成了国事犯,这样一来,简单的注视、忧戚、同情、叹息,甚至沉默,差一点都变成罪行。克雷姆希乌斯由说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刺杀凯撒的凶手)是最后的罗马人,被判了叛国罪和反革命罪(这里明显是德穆兰夹的私货,因古罗马帝政时代没有反革命罪);卡西乌斯的后代因在家中藏匿了张曾祖父的画像,被判处反革命罪;剧作家斯考卢斯在悲剧里用了个意义双关的词汇,也被判处反革命罪;地方官杰米努斯的母亲因伤痛儿子的夭折哭了场,也被判处反革命罪......” 罗伯斯庇尔气得发抖,重新将眼镜给戴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9.和断头台的距离 接下来德穆兰的文章越来越离谱,说:“在尼禄统治国家的这个时代,想要自己免于一死,就必须要对亲戚朋友的去世表示出高兴来,甚至要去神前谢恩。因为什么事情都能引起暴君的猜疑,一个公民如果有点声望,那暴君就害怕对方会和自己分庭抗礼;如果一个公民隐姓埋名,深居简出,那暴君也会忌恨你的不合作态度;一个公民若是富有,你的乐善好施就有被冠以‘腐化堕落’罪名的危险;但你如果贫穷,也会受到严密的监视,因为一文不名的人最有铤而走险的可能......尼禄的时代,苍蝇一样多的告密者,每天洋洋自得地进入裁判所,接受死难者丰富的遗产,有这样的告密者,有这样的审判官,原本作为生命财产保护者的法庭,就成了肆意杀人的屠场,死刑和处罚不再是神圣的法律行为,而是纯粹的司法谋杀和掠夺。” “混蛋,可恶!”素来文质彬彬的罗伯斯庇尔也禁不住,摘下眼镜,但骂人的话语终究还是在嘴边,没倾泻出来。 但他还在暴躁地背着手,频繁地低语着,好像是在逐条反驳德穆兰的阴阳怪气: “国民公会的委员会是什么?它就是人民情绪和思想的集中代表,如果攻击救国委员会独裁,那也就是说,现在独裁法国的是人民,而不是哪个人。人民天生就有监督公职人员的职责,该瞪大眼睛,就好像一家之主监督他的仆人般。我的原则很简单,一、无罪的人是从来不惧怕公众的监督的;二、畏惧公众和同伴监督的便必然是有罪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叫起来:“在任何时候,指控的自由都是人民唯一的武器,也是所有公民神圣的职责,将它等同于暴政,是可耻的犯罪行为——窝藏罪人的人,包庇罪人的人,同情罪人的人,都没有履行公民的职责,这样的人都侵害了祖国的安全。” 这下所有的委员,都在惊讶地望着他。otg2ntc= 最终罗伯斯庇尔决定沉住气,他感伤起来,德穆兰是他的同学,是他的朋友,他曾和德穆兰夫妻是最好的朋友,经常在巴黎郊外散步,他爱德穆兰,罗伯斯庇尔甚至一度有娶露西娅.德穆兰妹妹的冲动,他觉得德穆兰有种孩子气的魅力,有时德穆兰就像操场上的学生般,说两句俏皮话来炫耀他的古典文学知识,就如同这期的《老科尔德利埃人》里,他“引用”塔西佗的话指桑骂槐般。 “我该原谅他,我必须要原谅他的,卡米拉.德穆兰。”罗伯斯庇尔伤神而痛苦地捏着自己酸痛的鼻梁。 抱着和德穆兰“调解”的目的,罗伯斯庇尔先让自己的印刷商尼古拉,去找到《老科尔德利埃人》编辑社。 尼古拉在旧制度下,印了许多关乎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色情画册,但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罗伯斯庇尔麾下最得力的印刷人,各委员会的法令告示都归他,他还承印《致选民信》这份报纸,每年有三四万里弗尔的入款。 等到这家伙找到德穆兰时,德穆兰就夸他说你现在可发财了。江浙湖汉北 尼古拉说哪里哪里,你报纸的订户数量才算恐怖呢。 “但是你知道,订户越多,印制成本也越高,我的开销太大,不像你可以直接使用国会的印刷机,根本没有成本......”德穆兰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沾着油墨的痕迹,因熬夜写稿眼睛都红了,但他的眼睛却冒着光,冒着火。 “收手吧卡米拉。”尼古拉表情和善地来了这句。 两人都沉默下。 “我不为了钱,我要用这份报纸来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我不希望革命恐怖继续下去,我还想成立个‘宽容委员会’.......” “就是因为你不要钱,才危险的......卡米拉我的朋友,你知道你现在距离断头台越来越近了嘛?”尼古拉说。 “不,我不这样认为。丹东也好,罗伯斯庇尔也好,他俩都是主张宽容的。” 尼古拉叹口气,说这个旬日休息天,罗伯斯庇尔要来拜会你。 “好呀,我在自己郊区农庄等着他。” 到了那天,菲利克斯.高丹已乘坐专门的救国委员会马车,在成队革命军士兵护送下,急速赶赴鲁昂,而后要前往阿朗松城,指挥“卢瓦尔方面军”。 而丹东在失意里离开了救国委员会,因法布尔案件的牵连,他的席位保不住,救国委员会照顾了丹东的颜面,没有让国会弹劾他,也没有让治安委员会调查他,丹东只是以“妻子重病需要照顾为由”,他驾着马车往东,载着加布里埃尔和欧若拉,回到了家乡阿尔西。 在演员塔尔玛的新剧场,历史剧《布鲁图斯》正在上映的盛装之中,而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坦还有妹妹昂里埃特都到来了,一直呆在斯特拉斯堡的东北境大特派员圣茹斯特也特意请假归来捧场,和圣茹斯特一道来的,还有阿腊斯城的革命委员会主席勒庞,对的,他就是昔日罗伯斯庇尔在制宪会议完结后归乡时,那个热情来迎接的小教士,现在勒庞瞬间飞黄腾达,他候补入了国民公会,还娶了罗伯斯庇尔房东杜波莱先生的小女儿,也即是埃兰诺尔的妹妹 为妻。 据传,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会被送到阿尔卑斯山去,以救国委员会秘书身份就任新的特派员;而勒庞,则会留在巴黎,充当罗氏的左膀右臂。 剧院里看到勒庞的知情观众还窃窃私语: “这位勒庞的红帽子是血染的,他不但用断头机处死了罗伯斯庇尔在阿腊斯城的宿敌福瑟先生,还把小福瑟夫妻也推上去‘矮了一截’,小福瑟的妻子阿娜依......是罗氏的初恋呢,但这份初恋不但没结果,还让罗氏恨上这个求之不得的女人......这是求欢男人的报复,心胸太狭隘了。” 嗡嗡嗡的议论声和鼓掌队的叫嚷声混在一起。 但罗伯斯庇尔本人却没来,他孤独地一个人,步行到巴黎郊区德穆兰家的农庄。 其实在得到阿娜依.德.索提斯小姐上断头台的死讯后,罗伯斯庇尔几乎要崩溃,等到他收到阿腊斯城的简讯后,阿娜依已和丈夫、公公一道被斫下头颅,“革命把你也杀死了,我的阿娜依......”罗伯斯庇尔的血和泪,都在喉咙和眼睛里滚动着。 他是恍恍惚惚走到德穆兰家门前的。 而同时塔尔玛剧院内,掌声雷鸣般响起。 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小姐根本不愿和杜波莱全家呆在一个包厢里,身为曾照顾他这么多年的妹妹,昂里埃特嫉恨杜波莱太太还有埃兰诺尔,于是她就向奥古斯坦索要钱,单独要个包厢。 “我来支付吧!”一位衣冠楚楚、相貌不坏的年轻议员,举着观剧镜很殷勤地对昂里埃特提议。 已三十二岁的老姑娘昂里埃特赶紧行礼。 “莱昂.杜.帕雷。”这人自我介绍道。 帕雷将昂里埃特招呼入包厢后,看到对方有些拘谨,就很绅士地离去了,并没有骚扰。 而另外边,奥古斯坦坐定后,就听到旁边包厢笑语吟吟,他顺着弧形栏杆望去,只见一位身材轻盈戴着假面的女孩,眼睛弯弯,似乎正对着自己眉目传情呢!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0.体面人纪尧姆 农舍的家庭聚餐里,罗伯斯庇尔心神恍惚,对面德穆兰不断热情地对他诉说当年在路易大王学院里就学的日子,畅谈革命前的生活,这让罗伯斯庇尔的思绪又重回在故乡阿腊斯的岁月。 慢慢的,他对德穆兰在报刊里的指桑骂槐的情绪也就宽贷下来。 “你说的有些过火啦卡米拉,别以为救国委员会里没人懂古典文学,尼禄的时代怎么会有反革命罪呢?”罗伯斯庇尔温和地劝诫道。 德穆兰当即就表示,等到第四期时,我绝不在耍这些小聪明了。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然后他悲戚地对德穆兰说,我初恋的姑娘,那个替我养金丝雀的姑娘,阿娜依.德.索提斯,死了,被阿腊斯城的断头机处决了。 德穆兰哽咽,他就问对方,阿娜依的罪名到底是什么。otg2ntc= “福瑟父子被当地革命法庭指控为私通奥地利军队罪,将阿腊斯的粮食倒卖给科堡亲王......至于阿娜依,阿娜依完全是被连坐的,她嫁给小福瑟当妻子,就是这样的结局。我对她真的没有恶意,我毕生只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罗伯斯庇尔说到这,再也受不了,泪珠滚滚而下。 德穆兰夫妻很温柔地将这位矮小瘦弱的朋友拥抱住,并宽慰他。 “革命得继续,但革命不该无妄地杀人和流血下去,我的朋友啊,你既然已是救国委员会里的中坚,那就央求你答应我,修改下治安条例吧,让全国的嫌疑人都能得到公正透明的审判,再决定他们有没有罪。 也许是阿娜依的惨死,也许是德穆兰的友情,触及到罗伯斯庇尔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擦干泪水后,就表态说我一定会考虑的。 “太好了!”德穆兰紧紧地抱住朋友的脖子,恨不得都要高呼起江浙湖汉北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过罗氏也提及,现在边境和德意志联邦的战争,还有旺代叛乱依旧在继续,请给我些时间,待到局势稳定下来,我肯定要兑现诺言,一是实施共和二年的宪法,二是在全国推行宽容的氛围。 “你简直是真正的圣贤,你就是卢梭导师的再生。”德穆兰是欣喜万分。 “一个三流报纸的记者就让你心念宽容了?一个叛国贵族家的女人,就让你要停止追求革命的步伐了?”孰料,第二天在绿宫办公室隔间里,当罗伯斯庇尔对最好的朋友圣茹斯特和库东剖明心迹后,圣茹斯特当即愤怒地指责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样的你,和分裂国家的布里索,和腐化堕落的丹东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也都赞叹什么温和与宽容来着,对谁宽容?对那群贵族,对那群阴谋家吗!”圣茹斯特大为光火,这位面容温文尔雅的长发年轻人,立刻化身位疯狂的角斗士,“曾几何时,我还只是个开明专制的赞同者,后来我又转向君主立宪,而现在我认为除了救国委员会的集权和恐怖,没人能挽救民族,让宽容去见鬼,宽容就是对形形色色敌人的屈膝投降!” 库东也劝罗伯斯庇尔:“你去赴德穆兰家宴时就太粗疏了,你怎么知道某个灌木丛里没有持枪的刺客?要是你也像马拉和科洛那般被刺杀,那这个国家就得落入到丹东和菲利克斯的手中。” 听到这,罗氏才陡然醒转,汗,立刻流了下来。 随即库东说,罗兰夫人的父亲格拉西尔早就蓄谋刺杀各位革命领袖,他在而今的巴黎城,居然还能搞到军用手枪和大量弹药,他戒了酒,准头那么高,肯定是日日夜夜都在某个郊区地方练习枪法,总之在巴黎这个依旧危险的城市里谈什么宽容,为时太早——说到这,库东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下: “罗兰夫人的女儿欧若拉,可还在丹东身边呢,您主张宽容的话,那未来谁来宽容您呢!” 罗伯斯庇尔半晌无言,缓缓地坐下来。 良久他对二位战友说,德穆兰也已答应我,在新的治安条例出台前,他把《老科尔德利埃人》停刊。 “这样的阴谋家是遮盖不住自己的野心欲望的,我敢打包票,卡米拉.德穆兰很快就会忍不住复刊,鼓吹反革命的宽容精神。”圣茹斯特言之凿凿。 “那就看谁先违背诺言了......”罗伯斯庇尔此刻心中的那点温软,很快就消失,他低下头,重新戴上那个标志性的墨绿色眼镜,语调变得如断头机刀刃般冷冰冰。 他其实心里最害怕的不是丹东,更不是德穆兰,而是那个赶赴旺代的菲利克斯。罗氏本不想把卢瓦尔方面军的大特派员授予菲利克斯,因为这家伙现在掌控兵权,还有巴黎的市政,有些尾大不掉,或者说,也许在这家伙的眼里,自己才是革命唯一的领袖,我罗伯斯庇尔不过是为他“牵马执鞭”的角色...... 可菲利克斯的力量太强,并且他才是丹东背后所倚重的靠山,罗氏不得不静待时机,光是个法布尔的贪渎案,怕是还撼动不了对方。 于是当菲利克斯抵达鲁昂城后,写信给救国委员会,要求从凡尔赛兵工厂搬迁五十名技师连带机器过来后,罗氏很快就让大家批准了。 同时,塔尔玛剧院内观众们揣测的不错,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坦,很快就成为特派员,被派往意大利海岸一带,巧的是,他督查的对象正是拿破仑。 此外勒庞,还有位鼓吹“救国委员会不该轻易改选”的新教牧师布富瓦,也被援引进国民公会,其中布富瓦还加入到了救国委员会里来,而勒庞则代替被处决的埃贝尔,成为巴黎革命委员会的首席,并开始调动巡警队,俨然是来掺沙子的。 围绕着罗伯斯庇尔,一个核心权力集团正在迅速形成。 这时鲁昂城西妙逸庄园里,下塞纳省议员纪尧姆.拉夫托意气风发地走出家门,这些年他让自家宅邸更加舒适低奢了,每年的入账已有四十万里弗尔之巨,纪尧姆深知这是革命时代变化之巨所带来的,他现在也承认:同是贵族,有的人留恋旧日,反抗漠视新时代;而他则不然,他选择拥抱新时代。 这不,现在他家里的田已借着几次没收鲁昂教产的春风,膨胀到了三百五十阿尔邦,可纪尧姆.拉夫托却不再自己找管家经营了,他学着革命者的理论,把田全分给佃农,并且还允许二十年为期限,让佃农先耕作再赎买,每年固定从他们身上吃一笔钱。 而几十户佃农,对纪尧姆只有感恩。 随即纪尧姆.拉夫托戴上了“弗里吉亚红帽子”,也开始鼓吹平等、自由,或者“实业兴产”、“投资教育”啥的时髦词,一下子成了全鲁昂的体面人,备受爱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1.我愿意出股份 走在妙逸庄园外浓浓林荫下的纪尧姆.拉夫托,再也不是旧制度下那副贵族打扮,他扔掉了沉重的假发,也不再系辫子,衣服也不花里胡哨,金银闪耀,他穿着件双排扣贴身的灰色燕尾服,头戴软和的圆帽,握着根巴西木的灰色手杖,虽然上了年纪,身材也矮,但居然还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模样。 拉夫托家一度有五十户佃农耕作分成田,但现在慷慨的纪尧姆索性把农田全部都分掉,差不多每户佃农都得到六七个阿尔邦,卖了力气种麦子,纪尧姆遵照女儿建议,自留的部分田,全都种上甜菜,这年头因殖民地商品的腾贵,甜菜榨出的糖迅速成了时兴东西,纪尧姆.拉夫托手里握着的全是胜券——他家的甜菜品种那可是巴黎大科学家拉瓦锡先生亲自研制出来的,根部能成功出糖汁,产量充裕,完全不愁销路。 而拉夫托家其余的产业,全是工厂了。 织袜厂、印刷厂、蒸汽磨坊是红红火火不说,马洛姆和左岸,高丹氏新建的两座大型水利棉纺织工厂疯狂运转着,因法国和英国开战后,政府发狠将英国货全都给排挤出去,所以本土棉纺业迎来了春季,原棉和棉纱都供不应求。 现在运进高丹工厂的原棉来自两个路子,一个是美国和西班牙船(也有部分英国船主参与)以中立身份运货,避开大不列颠舰队的盘查,偷偷运进法国港口里来;还有一,便是从奥斯曼、马其顿的棉田收获原棉,不走海路(因意大利两侧海路也被大不列颠封锁),而是走阿尔卑斯山路,运抵法国内陆,数条从中世纪开始就异常活跃的商路,现在更是熙熙攘攘。 而对高丹氏的两座大型工厂,拉夫托家都是财东来着,每年稳定otg2ntc=分一杯羹,并且随着利润的增加,分红数额也是水涨船高,现在纪尧姆.拉夫托更是喜上眉梢,因他听闻,西班牙政府快绷不住啦: 战争迅速让马德里政府陷于破产,哪怕它并未和法兰西真刀实枪拼上一拼,它的圣卡洛斯银行为支付巨额军费,也不得不疯狂印制纸钞,而它的美洲殖民地如墨西哥、委内瑞拉等,都有革命的动向;被逼无奈下,卡洛斯四世同意戈多伊的提案,也开始打起教会财产的主意,在征得教皇点头后,宣布将部分教堂银器没收,并把所有空缺教职的收入收归国有,并宣布在未来三年内不再任命新的教职,以求不向罗马教廷缴纳“首岁捐”——马德里政府当初严厉谴责法国的一切,现在正在它本国上演。 而西班牙巨贾古兹曼统领的加泰罗尼亚棉纺业商团,对马德里宫廷的施压也获得初步成功。 据说卡洛斯四世还蠢笨地问戈多伊,“对法国的战争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陛下,对法国没有什么战争可言,当务之急是两国要做生意。” “为何宣战同时还得做生意呢?”江浙湖汉北 https:// “宣战只是个态度,其实私底下两国的棉纺业已开始合作......美洲殖民地的原棉先运进我国的加泰罗尼亚,由当地工厂纺出棉纱,再交货给法国工厂织成棉布。这下我们每年就能得到一大笔利润,商人也就安心啦。” “你说得太复杂,朕不太懂。” “那就全部交给我去办吧,保管国家臣民都沐浴在陛下您的恩泽下。” “好的。” 此刻侍臣来报,王后有些身体欠安。 卡洛斯四世就说朕定好了要去打猎的,戈多伊你去探望下王后。 “没问题陛下,全交给我。” 就这样,西班牙的市场一打开后,纪尧姆.拉夫托就会赚得更多。 纪尧姆不由得哼起了《她们马上都会来》的流行小调。 对面马路上,矗立着一家驿站车行,其实也是拉夫托家的产业,纪尧姆现在已拥有三辆豪华轻便马车,还有足足一队运货马车,全是折价买的军营内的辎重车辆,当地农民把粮食运到集市去出售,多少都得租赁这批车辆,少不得又要交笔钱出来。 但凡纪尧姆.拉夫托把租赁价钱打个折扣,“大善人”的美誉便源源不断,不绝于耳。 “新时代啦,用金钱笼络农民,比用旧日的封建特权控制他们有用的多。” 就在纪尧姆兴冲冲,准备乘上马车,去城里私会情妇艾斯丹,不,是去城中的议会大厦献计献策时,他的经理人布朗先生,坐着辆轻车,尘土飞扬地赶过来,还喊着他的名字。 让人意外的是,布朗的车旁边,一名英俊的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戴着革命军刚刚配备的圆筒式军帽,竖着根漂亮的红色羽翎,神气十足地也在往妙逸庄园赶来。 “雷米萨我的儿?”纪尧姆举起手杖。 雷米萨明显循规蹈矩多了,他立即在马背上,欠身向父亲敬礼,“军情不等人,我只去家宅里呆上一个小时,就得回军营。” “这是往哪里走呢?” “据说直接在阿朗松城立下司令部和大本营,得有差不多十个师都要汇聚过去。” “这是场大仗啦!” “是 的,鲁昂的王室大道,每天从早到晚都过兵队马队和炮队,望不到边。” “那你去吧,你母亲、妻子还有妹妹都在家。” “您哪里去呢?” “我......当然是去城里开会,你们这个阵仗,军需工作就不得了......对了,大特派员菲利克斯.高丹公民会来我家做客吗?” “唉,大概不会,高丹特派员只在圣德约过半天就走。” “那真的是太忙啦。” 雷米萨纵马离去后,布朗下车,和纪尧姆.拉夫托站在路边树荫下。 布朗是个只拿薪资的纯经理人,工厂和农庄都给他打理,每年支付他丰厚报酬就行,所有款项又有自由民银行的会计负责,布朗不参与,纪尧姆一点都不担心管家科尔贝的事态重演。 “新的商机,高丹特派员写信,让我来知会您。” 一听这个,纪尧姆浑身精神抖擞,很难想像七年前他还是个焚烧卢梭书的地方贵族。 “都兰地区勘测出巨大的硝石储备,特派员准备把大本营往前移,设在昂热城,并在当地建起个大型的火药炼制厂。” “我愿意出股份。”纪尧姆.拉夫托举起手,贪婪地喊到。 布朗就说这可不是唯一:我们法兰西的科学家塞甘先生,在比扬古的一座小岛上,发明了快速鞣革法,这下动物皮和林场树皮都能用来鞣革,制造士兵的背包和鞋子。 “法兰西的科学真是太厉害啦!”纪尧姆.拉夫托由衷赞美道。 “所以特派员还准备在昂热城,建造个很大的皮革加工厂,专门供应这十个师。” “我也愿意出股份。”纪尧姆再度喊到。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2.后院鲁昂 和经理人布朗商量妥当后,纪尧姆.拉夫托感觉自个又年轻起码五岁,马上还能和老婆和情妇捣鼓出几个儿女来,他登上马车,觉得在指挥艘超级战列舰,轰隆隆向城中劈波斩浪而去。 另外边,雷米萨在庄园大门前翻身下马。 全家人都欣喜地来迎接他,雷米萨和母亲、妻子和妹妹艾米莉亲吻拥抱,然后又一手一个,抱起弟弟尼诺和妹妹奥莱丽,“我的奥莱丽,你的皮肤是被太阳晒得?哈哈,诺曼底的太阳太毒辣。” “高丹特派员不来做客,太遗憾!”母亲贡斯当丝.拉夫托叹息道。 艾米莉独自坐钢琴座椅边,垂下头,不言语。 “你们不知道,那高丹特派员只要在军营里,就是另外个作风,otg2ntc=雷厉风行。此次我的职责,这次就是要跟着他,打通去布雷斯特军港的道路,将来是要布雷斯特舰队去封锁旺代海岸的。”让家人大吃一惊,雷米萨的言语现在明显有条理得多,似乎也不再酗酒,起码从外表看起来,要比过去聪明不少。 他妻子望着一身戎装的丈夫,眼睛里也全是热烈崇拜。 “去和她单独相处会,我和艾米莉,还有你弟弟妹妹,到庄园外散会步。”母亲善解人意,用手指戳了戳儿子。 “我一定会精准掌握好时间!”雷米萨立即对母亲和妻子敬礼。 “傻子!”艾米莉也忍俊不禁。 妙逸庄园外的果林树林,是件大自然造就的艺术品,带着野性未江浙湖汉北驯、不修边幅的味道,日落时的斜阳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照在砂土路上,分割为一条条的暗金色斑纹,艾米莉牵着奥莱丽的小手,母亲则牵着尼诺,漫步其中。 艾米莉另外只手则握着打折的信纸,那是哥哥捎带来的。 “有什么可看的......”她很快就不动声色,把信纸给叠好,塞到上衣口袋里。 “确实,去昂热城堡照顾他的,应该是梅.高丹。”母亲轻微叹口气。 “听说他在普罗旺斯杀了好多人,现在夏多布里昂吓得出海去了美国,拉法耶特侯爵也逃亡去了美国,而蒙杜兰侯爵则在布列塔尼地区组建了‘舒昂党’,策应旺代的叛军。这次他来平叛,不晓得还要杀多少人。”艾米莉不安地说到。 “可拉夫托家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母亲抬起面,看着两侧枝叶交相覆盖间的那线天空,已被夕阳烧得有点发红,她额头的金色头发被风卷起,现在她和艾米莉,正立在片洼地上,美不胜收的清泉汩汩流出,上面跨着座布满青苔的小石桥,就像镶嵌画那般,沁人心脾的微风拂过母女俩的脸颊和脖子,非常惬意。 艾米莉理解母亲。 现在整个下塞纳省,甚至诺曼底,全是高丹家的“庄园”。 高丹和霍尔克联合掌控了鲁昂大半的工厂,还有很多农村市镇和公社听命于他;梅的三个哥哥,盖斯特在鲁昂县议会里,沃顿是革命委员会里的审判法官,艾金则经营着巨大的自由民银行;高丹家的老爹、徒弟则垄断了木工行业,大到舰船甲板,小到家具;诺曼底的城市港口,都是他家的贸易伙伴,菲利克斯的朋友图雷、包比诺、若阿尚、西格弗里德等,分掌着整个省份的行政权力和经济命脉——拉夫托家,也成了“高丹帝国”大厦内的一个房间,是高丹参天大树上的一根树梢。 听说父亲还被秘密接纳进一个叫“大穹顶会”的组织。 整个下塞纳省,没有什么成气候的雅各宾俱乐部,只有法兰西进步党的俱乐部,党员差不多有一万五千之多(全法雅各宾俱乐部成员是五十万),那个大穹顶会,便是进步党里的核心组织,里面的成员实则全是英国式的“党鞭”,他们严密监督着各个选区的党员,强迫他们超脱本区的利益,共同为进步党的利益而服务,所以下塞纳省和周围几个省区,是很难让非进步党人士当选为议员代表的,对有志政治的人杰而言,加入进来,应该就是唯一选择:艾米莉父亲纪尧姆.拉夫托就是城西选区的党鞭,管着差不多一千二百张票,为进步党摇旗呐喊,乐此不疲。 总之她家已经被牢牢绑在高丹家的马车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至于艾米莉虽然只是在先前与菲利克斯,短暂于巴黎枫丹相处,可那次后她回到妙逸庄园后,在房内屋外,都觉得菲利克斯.高丹的力量,像太阳和月亮的影子般,笼罩在她的身体上,哪怕她有些焦灼地拉起窗帘,熄灭蜡烛,可菲利克斯的力量还是会随着黑暗里的空气流动荟聚,好像幻化为他的人形,流连在床榻上,有时侧着搂住艾米莉温存,有时候仿佛直接压在艾米莉的娇躯上,和她“做爱”。 这次他本人回来,却只是来了封信,问候了她和奥莱丽,随后轻描淡写地开玩笑,说如果有机会相逢,别再像那次胡乱对他发脾气。 结尾处,他便说,很快我就要去昂热,战争怕是要打到获月结束,你不必记挂我,这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忙碌,对没法来探望你表示十二分的遗憾。 菲利克斯寄送来的匣子里,是给艾米 莉的礼物,一串璀璨名贵价值四万里弗尔的项链,镶嵌着波旁王室“王国之心”上切割下来的钻石。 艾米莉将项链放回匣子,合上盖子,塞到镜柜的抽斗里去...... 其实菲利克斯连圣德约镇都没来得及回,他火速赶到市政厅大厦内,在那里一个由法国西海岸诸港口和大城市即布雷斯特、雷恩、南特、拉罗谢尔、波尔多、波城、图卢兹等地银行家组成的代表团,黑压压一片,都来见菲利克斯。 带头的正是高丹氏的亲家,热利.布格连。 他们有三个诉求,一个是请求尽快剿灭旺代叛乱,恢复这些地区对内陆的商业流通;第二个就是开辟和西班牙的贸易市场;还有个最重要的,让圣多明各局势明晰下来,哪方胜利都行,但希望早日恢复秩序和生产,毕竟我们有巨额投资在彼处。 当然他们也带来个至关重要的报答:只要菲利克斯对他们诉求处理得满意,我们各省区愿回收所有指券,兑换诺曼底法郎流通。 另外这群银行家直接拿出二千二百万里弗尔,注资入自由民银行,当作酬谢。 “巴黎国会已经通过法令,是圣茹斯特拟就的,全面废除圣多明各乃至整个殖民地的奴隶制。”菲利克斯答复说。 立刻怨声四起。 但菲利克斯狡狯地一笑,说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资助武装占据优势的一方啊......也就是愿服从法兰西国会的小白人、混血克里奥尔人和黑人方,他们取得胜利,占领圣多明各后,我们法国立刻承认胜利者为‘法兰西圣多明各督军’,那他们不但能帮助我们抵御英国和西班牙,也会尽快恢复殖民地商品生产,供我们贸易。” “那奴隶制?” “只要能得到圣多明各的殖民地商品,至于它们是黑奴创造的,还是新自治政府的农民创造的,和我们没任何关系,我们也无需操心。”菲利克斯一语道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3.嚣张的叛党们 银行家们都觉得满意,他们便承诺,什么时候殖民地商品恢复流通,他们再提供一千五百万里弗尔的注资,并全都入股自由民银行。 送走这群银行家们,菲利克斯其实心底早已笃定算盘: 他表弟伊桑巴德.高丹和西班牙利萨对美洲大西部的探险应该快要结束,那时友谊公司会以前五百朗格多克军团佣兵为基干,训练一支印第安、法国混编部队,紧紧扼守住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继续买通西班牙政府睁只眼闭只眼; 而同时,弥涅南中校则秘密乘船前往圣多明各,一样帮助起义的小白人、克里奥尔人训练成军,增强战斗力,索性将固守法兰西角的大白人全都歼灭掉,让圣多明各政局重新一统,继续当法兰西海外霸业的一环链条。 这就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至于可怜的路易十六全家,还有美丽动人的德.郎巴勒亲王夫人,otg2ntc=菲利克斯届时也自有安排,正如他对丹东所说,他会步步将波旁王室变为自己手里随意拿捏的工具。 会见结束后,热利.布格连和小儿子伊夫和菲利克斯热烈拥抱,问让呢,让应该就在鲁昂的啊,听说我儿媳也要生育啦。 “他们都在圣德约的高丹花园,我这就备好马车送你们去探望。”菲利克斯很贴心地说。 而在漂亮气派的高丹花园内,梅兴奋地提着裙裾和行李箱,吻别孩子们,吻别公公和阿佳德姨娘,吻别艾蕾和她隆起的小腹,甚至还吻别了使女艾尔盖,然后来到花园大门,坐上马车,一个斜坡冲刺,铃铛直响,即向鲁昂城中奔去,她要和丈夫会合,马上从阿朗松到勒芒,再到昂热,她会呆在丈夫的司令部中,负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而让.布格连今天早晨,就告别了妻子艾蕾,来到公社里探望许久不见的神甫艾斯图尼。 神甫正在他亲手开辟的斜坡果园里忙碌着,修剪板栗的枝条,看江浙湖汉北到客人来,他拍拍手,很熟稔地招呼了布格连,两人坐在阴凉下,神甫把烟斗递给布格连,布格连吸了两口,咳嗽了好几声,说这是什么烟草啊?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殖民地来的烟草很难弄到,这是我们公社自产的。”神甫笑眯眯地说。 “唉。”布格连皱眉,不由得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远方田野里,成双成对耕作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公公和老婆婆,“要是公社里的年轻人知道布格连医生回来,该有多高兴呢,不过他们大部分都被征入革命军,还有批进了兵工厂,现在诺曼底的田地基本都得靠上年纪的老人家。 布格连望着圣德约公社整齐如刀裁的田野,还有山腰下郁郁葱葱的林木和牧场,砖石红瓦的房屋一栋栋如列兵般排着,显示出劳动致富后的成果,自从革命后摧毁了封建特权后,艾斯图尼神甫又坚持搞公社合作,让圣德约公社的农民在新的金融经济的冲击下坚持下来,规模比起以前甚至还有扩大,而诺曼底许多地区的农民也学习艾斯图尼的公社,抱起团来,自己出售粮食,自己集中公共用地种植经济作物,联合起来使用畜力甚至是蒸汽机器,有不少还开设了小工厂......就算是进大工厂谋生,同乡同选区的也组成个“拳头”,和工厂经理人展开薪资的谈判,毕竟很多乡村子弟都参军,现在劳动力拥有谈价的优势。 “这战争早些结束该有多好啊!”布格连悠悠地说。 不过神甫显然看得更远,他告诉医生,唉,正是因为战争持续,这个由布尔乔亚统治的共和国才会不得已让利给农民,一旦马放南山的话,他们就得如豺狼和秃鹫般,恶狠狠重新盘剥起农民来,说不定要比当初的贵族还要厉害。 “不会的......对了!”布格连这才想起正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份图纸,说这是当初在巴黎,圣西门中校为工人新公寓街区设计的,我觉得农村公社也能用得上,“神甫,我们在桑镇再建起个公社,好不好?我来帮忙。” “听说你在巴黎有自己的医院,怎敢劳烦呢?” “这次回来,我总觉得,我的根还是在鲁昂的。” “那艾蕾会生气的。” “不,艾蕾不会生气,医院随时都能卖掉,迁到鲁昂来,我要帮整个省区都接种牛痘,我还想研究能抗住黄热病的药物,就像英国医生詹纳先生那样伟大......原本,巴黎里的那位先生也可能做到这步的,然而......”布格连说的正是马拉。 “你真是个善良的青年。”神甫望着布格连,“你的志向和菲利克斯大不相同。” 听到这话,布格连看着远处的山峰,默不作声,他又想起那个因肺病去世的孩子苍白瘦弱的尸体来。 “幸福,要让爱人、朋友和更多民众得到幸福,哪怕只是很微小很微小的,但依然值得我们为之奔波和奋斗。”布格连重新拿起神甫的烟斗,吸了起来,在残阳下,烟斗的光一红一红的。 阿朗松城内,从阿尔卑斯方面调遣来的四个师营地,全都设在此处集中,而先前出击旺代的四个师,奥 什师和苏里南师沿着卢瓦尔河两岸的勒芒和图尔布阵,而吉勒永师和罗西涅尔师则环绕着南特城,两方面被叛党给分割开来,法国国民革命军在西线对旺代叛党是累战不利,使得叛党军不但攻陷了本省区所在的所有市镇和隘口,还延长战线,深入到了卢瓦尔河两岸,随时摆出要攻击都兰、奥尔良和诺曼底地区的架势,威胁巴黎,不然救国委员会也不会让菲利克斯来当救火员的角色。 “为了共和国的生死存亡,必须要彻底歼灭旺代!对叛党分子的政策是绝不宽恕,毫不留情!”这便是救国委员会给菲利克斯的总方针。 但到了阿朗松,菲利克斯才发现,原来他要把大本营设在昂热的构想现在已无法实现,因彼处早就失陷于叛军之手。 之前攻打旺代的四个师处境非常不妙,它们连连败于叛党之手,很多营伤亡过半,伤员也很难得到救治,动辄掉队遭叛乱农民残杀,军需物资和弹药也极度匮乏,尤其是扼守旺代和布列塔尼交界处的海港要地南特的两个师,又因两位师长即吉勒永和罗西涅尔有奥尔良党的嫌疑临时被召回巴黎受审,更是军心动摇,若是南特再沦陷,那旺代叛党便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布列塔尼,和英国人取得联系,获得更充足的军火和资金,再围攻法国西北部最大军港布雷斯特的话,法国舰队可又要遭灭顶之灾啦。 更让菲利克斯感到恼火的是,国会特派员和地方的所谓国民代表们,因蠢笨无能,把整个曼恩和奥尔良地区也搞得是民怨沸腾,恨不得要和旺代人一起叛乱。 这不,阿朗松城刚刚派出一队辎重车,准备去勒芒为奥什师提供补给品,结果半路上被暴动的农民伏击了,车夫和押运士兵全被打死,面粉、酒水和肉遭抢劫一空。 一群国民代表灰头土脸地站在怒发冲冠的菲利克斯面前。 “必须要严厉镇压这群无法无天的农民。”他们叫起来。 “你们怎么不想想,阿朗松附近的农民为何要做这事?”和菲利克斯同行来的国会议员罗贝尔,严厉地反问道。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4.重栽自由树 在菲利克斯的支持下,罗贝尔对诸多国民代表进行严厉询问,才晓得统制经济手段的落后,往往对生产分散的乡村无异于灾难: 自从革命军在卢瓦尔河左岸的图尔和右岸的勒芒建起营地,周边省区的国民代表(县和市镇级的革命官员)和国会来的特派员,便开始征购农民手底余粮,以供军用,他们行事毫无章法,充满粗暴的热情,粮食产量丰富的地区,被他们无限征购,又强拉民夫,把粮食无头苍蝇般地向军营所在地送,结果最后军营所在地粮食远超所需,被无谓浪费,而产粮地的农民却被搜刮到无以为继,不少人活活饿死——待到今年春末,整个卢瓦尔河两岸的农民再也忍受不了,便也骚乱起来,到处袭击革命军的辎重队伍。 “你们这样根本没计划,是绝对不行的!”菲利克斯和罗贝尔,对各地区的国民代表斥责道。 接着菲利克斯抬手,一名少校军衔的参谋官,挎着褐黄色的四角牛皮大包迈步而出,“这位是卢瓦尔方面军的参谋,亚历山大.贝尔蒂埃,现在让他来指导你们如何做。” 嗯......贝尔蒂埃本来身处东北境军区,可他却因旧军队军官的身份,不被救国委员会所信任,之前到北路的卡尔诺直接将他按照法令给拘禁起来,随后赶到的圣茹斯特也不能用他,虽然洗刷他的嫌疑(毕竟和拉法耶特和杜穆里埃都有关联),可还是褫夺了贝尔蒂埃军衔,降为列兵候用。 但菲利克斯可不在乎,他正在招兵买马的用人之际,他很快就联otg2ntc=系上前陆军部长赛尔文,经由赛尔文的引荐,把贝尔蒂埃聘到了卢瓦尔方面军里来,恢复少校军衔,听命于司令部内。 而感恩戴德的贝尔蒂埃,又将同样因身份问题遭废黜的布吕内将军给推荐过来。 “现在整个方面军的军事计划和后勤都交给你,雷米萨会在旁边协助你。第一个任务就是清点所有官兵和装备的数目,然后需要多少粮食草料,再合宜地分摊到奥尔良、勒芒、阿朗松和都兰地区。” 贝尔蒂埃立即敬礼。 他要求雷米萨跟自己一起,先征集陆军部关乎迪戈米耶、图罗、卡尔托、玛索四个师的簿册,随后迅速要来四个师所有连队的簿册,连夜进行比对清查。 让老练的贝尔蒂埃感到讶异的是,他以前觉得蠢笨低能的雷米萨江浙湖汉北,显然在计算和记忆力上有些超乎他的想像。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雷米萨.拉夫托中校,你也是挺厉害的,请接受我的敬意。” “哪里!大特派员经常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 “......好像,确实是至理之言。”贝尔蒂埃承认道。 很快贝尔蒂埃就将整理好的簿册报给菲利克斯,然后他将一块块地图连缀好,组成个巨大的全局地图,悬挂在特派员的会议厅墙上,菲利克斯也很麻利地用笔,在其上划出了足足三十七个征粮区,又将那群国民代表给召集来,对他们说,每人负责一个征粮区,你们都是当地人,说说各区产量大致的多寡数量。 听完汇报后,菲利克斯就委托罗贝尔先生来总负责,按照每区情况的不同,参差合理地分摊征粮数目,并要求和所有农民约法三章,不拉人也不拉牲畜和车辆,“将军营里的辎重车全都组织起来,分好车队和道路,各司其职,如果不足,立刻准备就地生产。” 而后菲利克斯请求和曼恩地区的农民们“谈判”。 果然,农民们在城门外立起根巨大的五月柱,这代表着他们的诉求。 菲利克斯勇敢地轻身前往,他一个人骑着马,举着双手,表示没携带武器,完全是善意的。 高高矮矮,差不多五个面目和年龄各异的农民,最终被选出,站在菲利克斯对面七八尺远的地方。 “老乡,只能你们能拥护我们国会和革命军,什么都能商量。” “到秋收,不准强征俺们的麦子!” “肯定的,是征购,是征购,我们用钱......” “不要指券!”农民们嚷起来。 “用法郎,用诺曼底法郎。”菲利克斯急忙说。 “这倒也行,还要棉布。” “可以。”菲利克斯一口答应,说相信我一次,我是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之前的特派员胡作非为,已经被我撵走,他制订的所有政策都被我推翻,今年征购军粮,绝不让老乡们吃丁点儿的亏。 然后另外两个农民代表,激愤地扔出张票据来。 菲利克斯慢慢将其捡起,一看,是勒芒市政当局印刷的土地票,面额是“500里弗尔”。 “骗人哩!”农民们指着这张土地票破口大骂,说上次拍卖教会田地,起拍价就是一千里弗尔,俺们根本买不到地,后来什么罗兰法令保证,把土地给分割小块,又有法令说,允许俺们和市政厅商定,能以十年或二十年期限,先购置田地,再分期偿还土地款,结果一到俺们当地,什么都走样——市政厅先是抬价,田地除了 原价外,还把原来的封建各种税给折算进去,价钱上扬了两倍都不止,随后根本就不准俺们分期偿还,只发给这些“土地票”,但到拍卖行,人家根本就不认,废纸一张。 “耍弄俺们哩!这个法令那个法令,下得跟雨水似的,但没一滴能落在地上的叻,有个屁用!”农民们说到气愤处,都跺脚,挥舞着猎枪。 “听着听着......老乡......”菲利克斯语气很温和,“这次我保证分给你们田地,那个奥尔良公爵在巴黎上了断头台,他家在卢瓦尔河这带的地产足足有三四千万里弗尔,我这就立刻正式来分,好不好?十年,十年期限偿清,只要首付一年,地就归你们。”说到这,菲利克斯伸出手掌来。 五名农民代表面面相觑会,而后带头的高个子最终还是与菲利克斯握手,说可别再骗俺们,不然俺们也加入旺代叛党。 “绝不会。”菲利克斯发誓。 他表态完,就让罗贝尔先生举着根翠绿的“自由树”走过来,说先前栽种的被你们生气砍掉,现在再种下去,代表我们就此和解,好不好? 菲利克斯说到做到,罗贝尔先生立即在阿朗松成立个“田地委员会”,把流亡、被处决贵族的田地及其他地产,分割为平均三到五阿尔邦的小块,每小块必须实名来认购,只能对应单个户主,决不允许多买,签署好新地契,田地委员会留存一份,买地户主留存一份,此契约具备完全的法律权力,贯彻共和国始终。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5.富歇的路线 几乎就在瞬间,卢瓦尔河右岸的农村骚乱就平静下来。 差不多同时,奥什师里的传令骑兵赶到阿朗松,报告菲利克斯道: “旺代叛军对勒芒城的进攻,已遭到我军挫败,而今他们回撤,方向不明。” 菲利克斯便立即把政务交给罗贝尔,自己则与雷米萨、贝尔蒂埃、迪戈米耶一道,骑着马,火速赶到勒芒城。 环绕着古代高又薄城墙和塔楼的勒芒,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实际的防御作用,它城边的高岗,那座曾残留国民自卫军联盟庆典祭坛的地方,才是奥什师布防的要地:三座掘土垒成的大型多面堡,互相支应,木板铺成的道路上,歪着几门六磅炮,这些多面堡往左恰好扼守住通往昂热的萨尔特河,往右则能控制住通往诺曼底的大片林地。 等到菲利克斯来到后,最靠近多面堡山坡的所有林木,已被动员otg2ntc=起来的勒芒市民和革命军士兵砍伐殆尽,用来扫清火炮射界,树桩是密密麻麻,有的被炮弹轰得歪七扭八,树桩间时不时有实心弹弹跳落下的弹坑,更远处还散落地躺着些叛军的遗体,苍蝇围绕着这些遗体,嗡嗡嗡盘旋着,在暮春时节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一座村庄的废弃谷仓是师部所在地,列队的蓝色军服士兵,绕着其来来去去,一捆捆被割下来的草料,堆在矮墙下,又泛出和尸臭截然不同的清新香味。 当菲利克斯领人走进来后,奥什正支着肘,在面搭起的木板上看着地图。 “叛军退得很快。”奥什说到,“那边图尔城,他们也没和苏里南师硬碰硬地打上,也全都退了。” “你们四个师为何会被分割成两块,一块在南特,一块在这里?”菲利克斯抱怨说。 奥什摇摇头,说各师间都没配合,师长们又和国会特派员不对付江浙湖汉北,几个特派员间自己后来都闹翻了,而旺代叛军自从攻陷了索米尔城后,就成功地把我们给撕裂开来。 https:// “南特那边的两个师还能支撑多久?”菲利克斯直接发问。 奥什的答复是没法知道,但他预测,沿着卢瓦尔河两岸原本大举进攻来的叛党,之所以一触即退,大概率是互相策应好,集中力量也围攻南特城了。 “只要他们夺下南特这个海陆枢纽,就能从海上得到英国更多的援助——甚至英国陆军可以直接在南特港口登陆深入,一切将是土伦战役的翻版。”贝尔蒂埃提醒。 “并且旺代叛党还能和布列塔尼的舒昂叛党会师,那时再配合英国舰队的封锁,共和国将再度面临危险。” 当地图悬挂起来后,奥什便大约介绍了先前战斗的经过,还有旺代叛党的嚣张气焰: 克朗塞的大征兵,直接导致旺代叛乱发生,叛乱者先在圣弗洛安城袭击了征兵的宪兵,杀死所有国民自卫军和爱国者,接着旺代全境有九百座村镇响应,叛乱的农民主动把贵族和神甫给请来当自己的领袖,他们的领袖有好几个,最强大的是马车夫卡特利诺、伯爵邦尚、猎场护林员斯托弗莱,还有位前海军军官夏雷特,当然还有群神甫在充当参谋或乡村的“征兵员”,这群叛党神出鬼没,旺代封闭的环境,遍布的密林,还有分佃田间高高的篱笆,及支离破碎的小径,让革命军的征剿化为场噩梦。 先前我们四个师准备分为两路,一路在南特掐断上旺代和布列塔尼的通道,一路则沿卢瓦尔河深入上旺代进攻叛党分子,但两路都吃了败仗,气焰旺盛的叛党占领了布列叙尔、沙蒂永、索米尔、绍莱、维埃甚至是昂热等地。整个旺代叛军似乎也按照地理方位,分出三大方面军,每个方面军大约一万五千名武装分子,第一军是伯爵邦尚指挥的,先前进攻勒芒和图尔的就是这支,他们沿卢瓦尔河两岸活动,号称“安茹军”;第二军是斯托弗莱指挥,占据上旺代,号称“中军”;第三军归海军军官夏雷特指挥,占据下旺代,号称“沼泽军”。这三个方面军还共同推选卡特利诺为总帅,领导个作战会议,让三支叛军互相策应,也便于编制、遣散和随时再拿起武器战斗。 至于布列塔尼,是舒昂党猖獗活动的地盘,“舒昂”是模仿夜枭叫声的名字,他们现在人数差不多也扩充到七八千人,整个布列塔尼,除了布雷斯特、雷恩、南特等几座大城市外,乡村和山林都是舒昂党活动地盘,他们的领袖是蒙杜兰侯爵、法劳丰侯爵还有费舍伯爵这批人,全是贵族,和旺代叛党联系紧密,一南一北并肩作战。 “舒昂党这些人物,我倒有点儿熟悉。”而后菲利克斯掏出怀表,看了看,就对诸位说,“诸位,现在我觉得最紧要的是两件事,第一件确保南特城还在我们的手底,第二件就是我带了足足四个师来,加上你奥什和苏里南的两个师,共六个师,军需供应和装备也充足,兵员损失也不大,所以一定要立刻出击,目的地是萨尔特河和卢瓦尔河交汇处的昂热。只要我们这路动作迅速些,南特那两个伤残的师境遇就好过些。” “大特派员说得完全没错。”贝尔蒂埃附和道。 接下来菲利克斯又说:“我 还需要个人,得冒死前往南特,把这座至关重要的城市给保全住......富歇!” 刚说完这话,富歇就出现在大家眼前,好像从地底下忽然钻出来似的,奥什、迪戈米耶等将校无不惊讶。 “你去南特,那里的局面你身为特派员之一,全权负责。” 本身就是南特人的富歇想了想,便说:“按照我的测算,我要是顺着卢瓦尔河去南特,就得经过上旺代,那我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会死在叛党手底,这个任务我无法接受。” “那怎么办?”菲利克斯嚷道。 贝尔蒂埃头脑很灵活,他看了下地图,便说可以从勒芒走,翻过赖米恩森林和山隘,抵达布列塔尼首府雷恩后,再往南去南特。 “雷恩人和南特人长期争夺布列塔尼的首府位子,互相巴不得对方死才好,就像巴黎和里昂那般。我是南特人,兵荒马乱时节到雷恩城,怕是那里的雅各宾分子会把我当舒昂党间谍处决,这个任务我也没法接受。”富歇再度拒绝。 就在菲利克斯要发作时,富歇说了第三条道路,说我还是进入布列塔尼,但直接去布雷斯特军港,不于雷恩逗留,随即我乘坐军舰,由海路进入南特,只要我到了那里,南特绝不会丢失。 不过,“我也要对布雷斯特军港的全权”,富歇如是说。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6.美因茨的军队 听到富歇的要求,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一会儿后,菲利克斯伸出手来,和富歇握在一起:“你是冒着生命危险迂回去南特城,只要你能镇得住南特的局势,那整个布列塔尼便全都委任给你。” 富歇面无表情地退后步,而后敬礼说,我即刻就动身。 “保重。” 等到富歇退出营帐后,菲利克斯即刻转身——贝尔蒂埃挨在大特派员的身旁,参谋官少校的军帽上系着黑白相间的联盟结,从挎着的皮包里抽出了全新的作战指令。 这下,奥什、迪戈米耶、卡尔托、图罗、玛索等在场的将校,立otg2ntc=即肃穆立正,战成一排,齐齐向法兰西最高国民公会救国委员会的大特派员鲁斯塔罗敬礼待命。 “为了适应旺代、布列塔尼战争的需要,特将卢瓦尔方面军编为三个军,第一军下辖前吉勒永师和前罗西涅尔师,由约瑟夫.富歇特派监督,驻屯地为南特城;第二军下辖卡尔托、图罗、迪戈米耶三个师,以迪戈米耶将军为军长,沿卢瓦尔河右岸向昂热城进军;第三军下辖奥什、苏里南、玛索三个师,以苏里南为军长,沿卢瓦尔河左岸,向索米尔城进军,一旦得到此两地后,第二军和第三军便会合,以昂热城为大本营,发起对上旺代的攻势。” 而后贝尔蒂埃将军事路线地图,分别交给迪戈米耶和奥什手中(由他转交给苏里南将军),说请务必保密,“至于全军的辎重后勤,就交给我来统筹安排。” “遵命。”所有将校回答说。 接下来四日之内,左右岸各一个军,对既定目标发起了浩大的攻势。 叛党的“安茹军”似乎是真的放弃了卢瓦尔河两岸地带,第二军江浙湖汉北和第三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昂热和索米尔城,捷报送到勒芒后,菲利克斯很是欣喜,他坐到圆形的咖啡桌前,对妻子梅说,旺代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军力毕竟还是有限的,我这次有足足八个师,他们不会是对手,只求南特城不要被攻陷才好。 说到这时,贝尔蒂埃踏着楼梯走了进来,面带喜色,对大特派员汇报道:“好消息,陆军部长布肖特的急件,我们围剿旺代叛党又得到一支生力军。是原本的美因茨军团,他们已全部被释放,返归入法国国境,就要加入到我们方面军。” “美因茨?”菲利克斯急忙起身。 原来,而今法军在东北境的诺尔省,大部被奥地利所攻占,在靠近莱茵河的领土,法军则退到所谓的“维桑堡垒群”地带,同样和奥军激烈拉锯,但最惨的还是被杜穆里埃遗弃在美因茨的一部法军,遭普军的团团包围,最终走投无路,被迫投降。 可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却明显高抬一手:他或许是在报答昔日菲利克斯在凡尔登放过,或者是看出反法同盟已然不利,想和法国政府尽早恢复关系,又或是单纯想对奥地利使坏......最终结果就是普王没有杀害和虐待美因茨的守军,甚至还保留了他们的军服和武器,把他们全都释放回国。 这批法军有多少人呢? 答案是足足一万七千! “都是杜穆里埃曾经带的老兵,训练有素,久经沙场。”菲利克斯兴奋地拍了下咖啡桌,站起来,不住地来回走,“我本来就有八个师,要是这批士兵再来昂热,别说区区旺代和布列塔尼的叛乱,给我些舰船,我连爱尔兰和大不列颠都敢登陆,能从普利茅斯直捣布里斯托尔,或者从怀特岛直捣皮特的老巢伦敦!” 表达过难以抑制的欣喜后,菲利克斯就又笼络起宝贵的参谋官贝尔蒂埃来,他称你们还有一大批军官都受委屈啦,王政时代也好,革命时代也好,军官当中大部分人还是经受住考验的,对国家与共和还是无二忠诚的,不该将军官团目为“叛国阴谋集团”,将来你好好为共和国军队组织战争,获得胜利,只要别过分参与到政治里...... “我是军人,军人确实对政治该敬而远之。”贝尔蒂埃赶紧立正。 菲利克斯眨眨眼,又开始“狐假虎威”起来,他说最近东北境圣茹斯特对军队的大整肃你也瞧见:不服从救国委员会指令的库斯丁还有瓦朗斯已被褫夺所有职务,押回巴黎受审,克勒曼则被调去阿尔卑斯方面军,布吕内将军则被调来我这个方面军,这两位还算是好的,之前作战不力的乌尔夏将军,也遭到了审判。 至于马上到来的一万七千名美因茨部队,他们的师长和半旅长都被清扫一空,救国委员会对投降的士兵也心存不信任,才把他们全部调往西方的战场上来的。 “乌尔夏将军......他只是因军队伤亡太大,而没有乘胜追击啊!”贝尔蒂埃讶异而痛心。 “但这已经违背圣茹斯特的训令,这位老将完了。”菲利克斯断然说。 贝尔蒂埃脸上立刻浮现出害怕的神色来。 但菲利克斯下步就拍拍他肩膀,称只要你呆在卢瓦尔方面军,那便什么危险都不会有。好好准备,在后方征粮的工作交给雷米萨,你马上就在昂热,把营地给布置好,尤其要做好接待美因茨来的士兵之准 备。 恩威并施后,菲利克斯就要求贝尔蒂埃赶紧把参谋处的文件地图全都带好,“我们把指挥部转移去昂热!” “亲爱的,我也要求你将行李给备好,和我一道前往。”菲利克斯说完,搂住梅,夫妻俩互相亲吻下,交待说。 勒芒城外的萨尔特河面上,一艘漂亮的蒸汽艇停在那里,它叫“马德莱娜号”,是高丹氏制铁业、木工业和机器业的完美结合,高压蒸汽锅炉位于艇前,竖起个油漆了高丹家徽的烟囱,可现在徽章被废除了,所以用面三色旗遮盖住,此艇其后也模仿风帆船拥有宽阔的双层艏,亮晶晶的甲板下除去舰长室外,还备有个客人休息室和储藏室,船体由木材、青铜制成,甲板上则是观光和用餐的所在,船员和乘客的运载数目能达到七十人。 来自英国的工程师马修.约尼,还有来自美国的工程师约翰.菲奇,都穿着皇家蓝的洁净制服,还有白色衬衫和黑亚麻领巾,戴着白色软帽,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俨然远洋航船的船长,他俩驾驶着这艘蒸汽艇,从卡昂运河入萨尔特河,一路抵达勒芒,在向“马德莱娜”的男女主人致敬后,菲奇宣布开船,下一个目的地——昂热。 当梅坐到甲板上的餐桌上后,举着绸缎阳伞,便挥手向前来欢送观赏的勒芒城居民飞吻道别,然后低声对丈夫说:“去过巴黎才知道这边的城市多么闭塞,勒芒连个剧院都没,真可怜。”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7.昂热大本营 菲利克斯就微笑着对妻子解释道,卢瓦尔河和塞纳河一般,都是法兰西的母亲河,它的水势和缓,滋养了两岸数不清的良田和葡萄园,在中古时期一度是法国的王朝中枢所在,所以当巴黎闹起革命后,这儿依旧过着与河流差不多的田园生活,在地理上此流域就像是枚葫芦,“葫芦底”就是河北的曼恩地带,还有河南的都兰地区,而后经由昂热和索米尔逐渐收紧,最后在“葫芦嘴”也就是南特城港口进入海洋。 “等到革命胜利,文明和娱乐也能沿着这条河流,普及到曼恩、都兰才好呢。”梅合掌祷祝说。 落后归落后,闭塞归闭塞,接下来萨尔特河两岸的风光还是美不胜收的,梅先前伴同小姑艾蕾去波尔多城定亲,曾走过这边的陆路,可坐着突突冒着烟火的蒸汽艇,走水路的感受就完全不同啦,河水就如蓝绿色的绸缎般,缓缓流动,“马德莱娜号”后面跟着艘尺寸小些的,也是蒸汽艇,负责加煤的,若不是之前高压蒸汽机技术的运用完善,靠瓦特式的低压蒸汽机,怕是其后得跟着艘双桅船装煤才行。 与蒸汽艇的黑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萨尔特河间还经常矗立着一座座覆盖翠绿植木的小岛,和岸上的丘陵一道,绵延地倒映在河川里,白色、淡蓝色、明黄色的庄园城堡,如同一颗颗镶嵌在油画里的宝石,点缀在陆地上,这里可没有像瓦朗斯河谷的贵族城堡那样遭到“黑帮军”的洗劫,基本风貌还都保存着,但这也只是表面,其内里早被狡诈的周围农民像野兔般糟蹋殆尽: 他们先是偷逃亡贵族城堡里的地毯和家具,接着就把窗棂和大门,还有铁制的栅栏都拆卸卖掉,再往后就把庄园花园里值钱的树木全都砍掉卖钱......也就是建筑用的石头拆起来太麻烦,否则......所以这些城堡各个远望起来都还像那么回事,可瓤子早就被掏光啦。 让梅惊喜的是,她丈夫把司令部就设在昂热城中最美丽壮观的“otg2ntc=蝾螈宫”中,上次经过时她就看中这座明黄色典雅的宫殿,还有那奇特的双舷“8”字形楼梯,很懂得办事的贝尔蒂埃组织一个营的士兵,又在昂热黑市里花了大价钱,把这座宫殿内外修葺布置一新。 次日清晨,当梅披着纯白蕾丝边的睡裙,心满意足地拉开了暗红色金边的窗帘后,发现阳台外,整个昂热城周边都是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农民和士兵密密麻麻如蚁群般,推着斗车,正在平整土地,铺设木板,搭起一所所白色的营队帐篷,城堡那边的河流和王家大道,顺着萨尔特河和卢瓦尔河而来的车辆、小船,都载着材料和粮秣——一切都被贝尔蒂埃参谋安排得井井有条,按照菲利克斯的评价,“法兰西的军人最擅长动头脑,他们当中许多人若不是出于爱国热忱而献身军旅的话,在各行各业都能做出了不得的业绩”——所以贝尔蒂埃还用工程学标定了仓库和工厂制造所的地基。 对旺代的清剿工作,绝不是一场战役所能解决的。 手捧蓝图的大特派员交代说,整个都兰地区新发现的硝石全都要集中到昂热大本营来,在这里会建起个硝石制造厂,另外大特派员还交待都兰、曼恩地区所有市镇的国民代表,成立个“硝石委员会”,将所有住户的床底浮土,还有厕所的“霜”,灶台的灰,全都收集起来,严禁私人运卖,供硝石厂炼制火药和炸药。 作为名成功工厂主起家的大特派员,做起这样工作可谓得心应手:他从平等棉纺织公司和霍尔克公司调来三十多名建筑师,从圣德约荒地森林铸炮所(由原来的棉纺厂改建)调来五名军械师,又从几所工厂内调来了机器工程师,从巴黎国立兵工厂和凡尔赛兵工厂还有圣埃蒂安兵工厂,同样调来了枪械制造师...... 这还只是兵工军火方面的,菲利克斯对后勤物资方面依旧不会掉江浙湖汉北以轻心,一座被服厂,一座炼铁炉,一座鞣革厂还有一座制鞋厂全在规划当中,以至于革命军内部的将校和地区国民代表都无法理解,为何要这样大张旗鼓。 https:// 可大特派员自然有他的道理,明摆出来的是:“旺代和布列塔尼地区的加尔人叛乱,很难毕其功于一役,只要把昂热经营成个庞大的基地,那此后只要这地方风吹草动,常驻两三个师就能加以镇压。” 但暗中的理由当然是要把诸多高丹氏的工厂产能给打通销路,尽快把封闭的卢瓦尔河广袤乡村给并入到他掌控的市场里来。 昂热正在一刻不停搞建设的同时,菲利克斯也没有放松对上旺代的军事攻势。 隆隆的炮声里,菲利克斯穿着戎服,亲自骑马赶到昂热西五个法里外的战场上,在那里正面投入了第二军里战斗力最强的迪戈米耶师,和第三军内同样地位的玛索师,对旺代叛党“安茹军”所占据的多面堡发起进攻。 “旺代叛军构筑多面堡,和我们对抗?”最初听到这个情报后,菲利克斯是十分惊讶,他接过贝尔蒂埃递来的望远镜,随后扫视了整个战场: 迪戈米耶师和玛索师,每个步兵营共三门火炮,外加骑兵炮连队,两个师集中了三十多门炮,组成左中右 三个炮群,不断对着叛党占据的丘陵树林轰击,弥漫的黑色硝烟内,蓝色军服的革命军步兵挺着亮闪闪的刺刀,排着分营纵队,向地方的阵地推进。 旺代叛党......说实话,菲利克斯看得很模糊,他们都穿着灰色或白色的大氅,时聚时散,在起伏不平的地形内灵活跑动,根本不排什么阵列队形,所以革命军发射的炮弹也就起不到杀伤贯穿的作用,在树林、灌木、岩石和墓碑后,不断射出致命性的火力,革命军若是不闻不问继续前进,就会蒙受伤亡,若是停下来驳火,对方却有阻挡遮蔽...... “叛党的工事,应该还在这片丘陵的后侧,只要攻陷这里,我们才能打通去南特城的道路。”贝尔蒂埃提醒道。 “谁能想到,仓促合起来的匪帮叛党,居然也会挖掘工事,居然也有军事部署。”菲利克斯放下望远镜,叹息着评价说,“邦尚这群人,还真的把造反的农民捏合成一支军队,不过这是他们的闪光点,却也是他们的缺点。” 革命军把旺代安茹军据守的那片营垒,取了个绰号叫“磨盘山”。 今日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师就在磨盘山遭到挫败。 迪戈米耶师阵亡了三十七人,从左侧攻上去的玛索师遭到伏击,损失更大,阵亡了一百一十八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8.共和二年式卡宾枪 菲利克斯便要求集合各师的将校和参谋官,还有部分士兵,在蝾螈宫外的草坪上,召开评议会。 主要目的就是要总结白日作战失利的原因。 一门六磅炮的尾架上,菲利克斯便装坐在其上,面前铺着野餐布,上面随便摆着些糕点和酒水,身后则是燃烧的篝火和来去警戒的卫兵,大伙儿则或坐或站,环绕在他的四面。 老将军迪戈米耶说,其实旺代叛军实施的就是散兵战,这里的农民野蛮顽固,枪法也非常准,他们手里的燧发枪和猎枪都能发挥可怕的效用,他们也不习惯排成操典规定的队形和你作战,而是以同乡身份为纽带,组成一个个“战斗团”乃至是“战斗伍”,在篱笆、灌木和树林间和你作战,当你列成密集战阵时他们就散开,从四面八方射击你;但你有某个排落单时,他们又能迅速聚集过来歼灭你。 “宗教的狂热也不可小觑。”贝尔蒂埃提及,他称旺代人信奉某种基督教和原始凯尔特人宗教的混合体,他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这种古怪神秘的宗教就是精神源泉。 这次战斗中,所部蒙受惨重伤亡的玛索更是扼腕,他说狡诈的旺otg2ntc=代叛军,先在磨盘山的左山坳里伪装撤退,等我派遣一个先锋分营冲上去后,他们预备队就从山坳背面出现,居高临下,或在旁边,进行猛烈的俯射和侧射,这个分营顿时就被打溃灭了,“可惜,他们都是灵活又勇敢的共和国士兵,攻打里昂要塞时第一个把三色旗插在城头的!” “里昂那会儿的情势,和现在不同,我们若不及时变更战术,就得被叛党钉死在磨盘山,那样南特城就危险啦。”菲利克斯下了论断。 一会儿后,苏里南师的营队长小杜朗发声: “俺们在瓦尔密和普鲁士军打的时候,也没列好操典阵势,不也取得胜利了吗?” “说下去。”菲利克斯鼓励这位同乡的农民出身军官道。 小杜朗就说:“索性用散兵战,来对付旺代的散兵战。”江浙湖汉北 将校们面面相觑,因为卡尔诺在新的操典条令里明确要求——“不要耗费弹药和人力卷入所谓的“散兵战”里,当敌人散兵依托地形对你射击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住紧密的纵队,投入到决胜的冲锋中,迅速攻占敌人的阵地,解决战斗,然后再用骑兵追击敌人散兵扩大战果,如果停下来分出士兵和敌人散兵纠缠,会使得整支队伍冲锋力量减弱,造成火力的无谓消耗。” 可小杜朗还是坚持己见,他说只要有枪支弹药,我军的士兵就能和敌人散兵缠斗,钉死他们,掩护主力队伍的攻击。 “那好,我们首先要在枪支射击上超越敌人。”菲利克斯赞同道。 另外位叫居丹的士兵就说1777燧发枪,性能完全超越旺代人的杂牌货。 “但我们需要步枪里的‘大炮’。”小杜朗说。 “什么叫步枪里的大炮呢?” “能长距离精准射击的步枪,它发挥的作用有时候比一门大炮还要大。”小杜朗一语中的。 菲利克斯顿时明白。 不一会儿,蝾螈宫的草坪上,菲利克斯递给小杜朗一支独特的步枪,“凡尔赛线膛卡宾枪的改进版,就叫它‘共和二年式’好了。” 小杜朗拿过来一看,这支卡宾枪的枪口竟然是六角形的,子弹和推杆也是六角形的特制版,六个角为起点,直到枪膛后方,是六条笔直的膛线,而非是螺旋形。 “装一发子弹得多少时间呢?”小杜朗摸着枪机,询问。 “差不多得两三分钟吧,光是把子弹推入膛中就异常费劲,可是优点是射程远,是普通枪支的两倍有余,精准度高,杀伤力非常大,要超过来福枪。”菲利克斯介绍道,他说我将枪械师傅从凡尔赛市拉到昂热来,连带制作枪支的器具全都运来啦,使用最先进的装配法,每天产量也只有十二到十五支。 “也足够了。”小杜朗自语说,“散兵里也不是每名士兵都需要这种步枪,它该让最优秀的射手使用,其余的只要用1777提供支援便好。” 很快,大特派员就让贝尔蒂埃从各师里抽调出“散兵”来。 所谓的散兵并非是职业化的,他们大部分时就是自正规步兵营内抽人组建的。 贝尔蒂埃优先从奥什师和迪戈米耶师里选择,奥什师里有不少士兵是出身巴黎猎场护林员或者偷猎农民,而迪戈米耶师原本就有很多绿军服的轻步兵是高原地带里来的,对自己的单人射击技术都很有自信。 就这样,贝尔蒂埃临时组成了个“散兵志愿营”,全营共八百人,其中只配备了四十支“共和二式”线膛枪,其余还是1777步枪,入营士兵的标准是个头矮小(一米五到一米五九间)、身手矫捷,当然也要灵活勇敢。 第二天清晨,这个营就在晨雾和炮火掩护下机动到了磨盘山左山坳处......旺代的叛军发现他们,枪声响了,这个营迅速散开,开始依托各种障碍物和地形,和叛军交起手来。 一时间,子弹时不时地猛烈互射阵 ,无节奏地沉寂会,便突然又是一片枪林弹雨:小杜朗和居丹猫着腰,沿着山坡向上爬,在堵拐弯的房屋残垣内找到射击位置。 “看到对面那片墓地了吗?”居丹说。 小杜朗点点头,抬起了共和二式线膛枪,六角形的枪口探出了墙壁,他瞄准了名在块墓碑后挥动佩剑、指挥射击的家伙,这家伙帽子上竖着彩色羽毛,看起来是个贵族。 “把你的脑壳给掀掉。”小杜朗说着,扣动了扳机。 一发六角形子弹笔直射过去,那家伙的半边脑壳果然伴随着血蹦了起来,帽子也被打飞,威力强大的子弹,还顺带把石碑被崩碎了一角。 “中了!”居丹喝彩到。 毙命的贵族边,一名喊着谁也听不懂的旺代话的叛乱农民,举起手里猎枪,对着小杜朗和居丹。 居丹立刻将另外支装填好的共和二式步枪递给小杜朗。 小杜朗又射出一枪,那农民胸口炸开了血花,仰面抬脚,倒毙在草丛里。 “哈哈哈,打得准,打死这帮装神弄鬼的龟孙。”居丹再次喝彩起来。 又有几名散兵营的伙伴,冲到这堵残垣断墙下,将手里燧发枪向各个方向伸出开火:企图对他们迂回包抄的旺代叛军,被接连撂倒,很快叛军就丧失勇气,一个接着一个,拖着枪支,从栖身的隐藏处跳出,顺着山坳的小道,向坡顶逃逸。 “冲啊,追上去,占领山脊。”居丹大喊。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19.散兵战 喇叭声嘟嘟嘟响起来,《鲁昂曲》也漫山遍野唱起来,数百名散兵身影铺满山头和山腰,砰砰砰地边跑边择机射击,大约一刻钟后就占领了磨盘山半面山脊。 “这散兵战,打得好。”督战的菲利克斯手握望远镜,开心地说。 但还没过半个小时,菲利克斯不由地喊了下“怎么?” 在望远镜内,只看到散兵志愿营三三两两,又开始丢弃了刚刚占领的山脊阵地,往山下退却。 很快山脊上出现无数举着圣像旗帜、刺刀和十字镐的旺代叛军,在那里嚎叫雀跃着,他们重新把阵地给夺了回来。 “今天战斗的教训是,我们可以有效用自己的散兵压制住敌人的otg2ntc=散兵,并一度攻上山脊,但是叛匪安茹军的首领邦尚伯爵(他曾参加过在美洲的战争)使用大批预备队反扑,我方散兵身为个体,再如何勇敢,射击技术再如何高超,也没法面对如此密集敌人的反扑,另外据前线散兵的报告,他们的弹药在之前的散兵战里也消耗大半,无论他们如何优秀,但还是不得不放弃阵地......”蝾螈宫内,贝尔蒂埃立即在所有将校面前娓娓总结到,他又翻了页,继续说道:“我们若想在第三次对磨盘山战斗中完全取得胜利,那就得再对战术加以修改。” 随后,在取得在场菲利克斯同意后,贝尔蒂埃便手持马鞭,在画着粉笔几何图形的黑板上,对诸位师长阐述: “以散兵对散兵,也即是单纯的散兵战,我军因果敢进取的大无畏战斗精神,是足以战胜旺代叛匪的,也能够取得相当大的战果,可是这种战果最大的缺陷是完全没法巩固下来,只要叛匪预备军力发动反扑,那耗尽体力和弹药,并且没有密集队形的散兵就根本没法坚守占领的阵地。这就显得单纯的散兵战没有价值,不过——当我们将紧密冲锋的分营纵队和散兵战线结合起来,就会取得最佳的效果。” 各位师长都窃窃私语。 贝尔蒂埃要他们注意黑板上的战斗部署,称我们应该将散兵部署在三个方位。一,分营纵队的前方,他们可以提前迫近敌人的各种队形,打击消耗或者驱逐他们;二,各个分营纵队之间,能随时对前方散兵进行增援;三,战线的侧翼,主要是保护己方纵队们,不受敌人散兵的攻击和骚扰,并把他们驱逐出如森林、村舍的隐蔽地去。 随后他补充说,散兵的突袭时机,不该和营纵队冲锋割裂开,最江浙湖汉北好就在营纵队冲锋发起前一段时间,能最大限度为纵队进攻“扫清道路”;而挑选散兵,必须要是那些战斗意志强烈、射击精准,并且善于选择地形的士兵;最后,一旦散兵取得战果,密集纵队的列兵们,要及时跟上,还得抽出生力兵来替换体力和弹药耗尽的散兵,不间断地对敌人施加压迫,把他们赶出阵地,取得胜利! 菲利克斯当即拍板:时间紧迫,来日第三次攻击磨盘山,不能再温吞下去,按照贝尔蒂埃参谋的部署,必须要一鼓作气取得成功,攻陷掉邦尚伯爵在磨盘山北面的多面堡阵地! 以此为契机,菲利克斯决心在磨盘山一次性投入三个师,沿绵长战线投入攻击,即奥什师、迪戈米耶师还有玛索师,其余师当总预备队,同时又把拥有轻步兵半旅的苏里南师里所有散兵都抽出来,加上此三个主攻师里抽调出来的散兵,全集中在磨盘山战场上使用。 总攻时的场面极其壮观,炮群猛烈射击后,三个师约四十个分营纵队,如棋盘格子般铺开,迈着常步,在鼓声的催促下,向磨盘山发起进攻,而在它们的前方和侧翼,还有纵队和纵队的间隔处,全是迅速机动的散兵,尤其是前方的散兵们,大胆地迫近到旺代叛军的射程内,随后菲利克斯就在望远镜内看到,炽烈的交火开始了,弥漫的硝烟内,散兵们一会儿站起,一会儿低腰乃至匍匐前进,一会儿又呈“z”字形机动。有时候叛匪聚集起来,革命军散兵便分散开来,延展包抄,有时叛匪分散,革命军散兵又聚拢起来发起突击,要撕开个前进的口子,你来我往,就像是无数浪头卷来卷去,分分合合。 整个山坡和林地里,割裂细碎的每块地皮,都是血腥争夺的战场,革命军的线膛卡宾枪发挥了让叛匪极度恐惧的效果,它们的狙击,使叛匪的头目蒙受惨重的死伤,一旦叛军有所动摇,革命军的分营纵队就会集体吼出短促而嘹亮的战斗口号,端起刺刀猛冲,目标就是山脊线。 一些叛军士兵被击毙,有些则被压迫到洼地或者冲沟内被刺刀给处决掉,更多的开始丢弃阵地,这次不是诱敌深入,而是真正溃散。 两个小时的战斗后,革命军逐段占领了山脊线,三色旗到处飘扬。 旺代叛匪预备队故技重施,这群死硬凶悍的农民们,举着各种骇人的武器,顺着磨盘山反斜面发起逆袭,遭到各分营纵队的毁灭性排射,待到烟雾散去后,革命军的列兵们看到,无数尸体沿着山坡往下翻动着...... 不久,大炮也被拖曳上山脊,排开来对着叛匪的多面堡轰击。 邦尚伯爵和他的兵马开始到处奔逃。 下午四点半,排山倒海 的“viv”声里,革命军最先头的奥什师攻占了邦尚多面堡,扬眉吐气的奥什师士兵攀上胸墙,砍断了叛匪竖起的王旗,换上了共和三色旗。 等到菲利克斯来到多面堡后,只见其斜坡、炮垒、坑道、木板轨道等设施都一应俱全,连火药桶叛军都没来得及拖走,但可见的是,并没有缴获什么火炮。 “这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叛党缺乏火炮。”奥什判断说。 “说不定......叛党将所有火炮都集中起来,去攻打南特城了。”菲利克斯倒隐隐有些担忧。 他在这里用散兵和密集纵队的结合战术,打垮了邦尚伯爵的“安茹军”,距离南特城也不远了,但问题是,南特城那两个残破无首的师,能不能坚持下来?而约瑟夫.富歇又到了南特坐镇指挥了没有? 那么,这时候的富歇......其实正在卢瓦尔河的入海河口,迅速自西边奔赴南特! 恐怖而超人的富歇,先是化妆为布列塔尼农民,越过山峰,在舒昂党势力最密集的富尔热城下穿了过去,随即混上了辆极速的邮政马车,自报身份为雷恩的雅各宾分子,要去布雷斯特港通风报信,待到他狂飙至布雷斯特后,却发现这座法国最大的军港城市混乱依旧。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0.蒙田号 因战争所导致的困局,法国的救国委员会不得不从外国贸易里输入粮食等必需品,其中最主要的对象就是美国,自革命爆发至反法同盟成立后,美国始终对法持温和友好态度,一个原因是自己毕竟亏欠法国的,还有个原因便是希冀扩大对法贸易份额,把大不列颠势力排挤出北美洲。 当然对法兰西,美国也有它自己的算盘,已得知西班牙、法兰西和克里克印第安人联合的公司抢先一步对大西部进行探险后,向来亲法的国务卿杰斐逊也深恨高丹,他认为菲利克斯.高丹这样无异于欺诈,无异于对美利坚主权的侵犯(?),故而美国也开始频频对流亡在外的法国政治分子示好,据说西哀士和拉法耶特侯爵,都已在波士顿登陆。 针锋相对的,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凭借强大海军力量,加严了贸易禁令:只要是进入法国港口的船只,只要其运载的是粮食、棉布、木材、肉类等任何可为法国革命军战争所需的物资,无论是中立国,甚至是英国的盟国,大不列颠的军舰都有权将其拦截、俘虏或击沉。 另外,为了补充水手数量的不足,英国私掠船也开始猖獗起来,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就是美国商船:“跳上甲板,让美国佬就范,用刀和火枪逼迫他们接受乔治大王的一先令,然后拉上我们的船,成为光荣的不列颠水兵。” 一时间,各种矛盾是钩心斗角。 按理说,布雷斯特港的舰队该坚持在大西洋上的巡弋,保护殖民otg2ntc=地利益和贸易航线才对,但富歇到了布雷斯特街头,却看到到处都是暴力:水兵和苦役犯组成的革命委员会,冲击布尔乔亚的市政厅,而区民们占据的议会,同样自成一派势力,争权夺利;最惨的还要属那群贵族海军军官,及军港里的工程师,要么遭到迫害囚禁,要么就携全家逃亡,或去布列塔尼靠近英国的小岛躲藏,要么南下,参加夏雷特的下旺代叛党...... “全是群虫豸,索性把他们统统枪毙得了,这样军港和舰队说不定还有救。”富歇望着混乱一片的布雷斯特街头,孤独地立在马车旁,脑子里已经竖起了断头机。 不过富歇又是理智的,虽然他出发前曾要求菲利克斯将军港全权委托给他,但他只是将委任文状贴身放好,接着来到港运处,“我是......”他拿出假的身份证件,称自己是名舵手,要登上一艘叫“蒙田号”的商船,这艘商船要冒险前往南特,给该城的守军提供补给品。 蒙田号,不是别家的,恰好就是波尔多的热利.布格连所有。 天知道富歇蒙受了如何大的苦难,他出身南特海员家庭,可从小就怕水怕得要死,当蒙田号扬帆时,他就面色苍白地要求,把他一个人锁在货舱中。 因要躲避不列颠的军舰,还有旺代叛党的小私掠船,蒙田号在阴江浙湖汉北云、浊浪和海岸礁石间,曲曲折折地航行,上下颠簸得厉害。 https:// 富歇要死了,但他没有发疯,他难得嘴唇铁青,声音微弱而坚定,对大副恳请:“来道铁索。” 粗重的铁索,将他直接捆在货舱底板上,富歇就这样,像只濒死的蜘蛛,四肢分开,和蒙田号一起晃动起伏,实在忍不住时,他就把脑袋歪到一侧,呕吐不止。 于卢瓦尔河入海口,蒙田号很好地伪装了自己,它悬挂起白色的王旗,并娴熟地混入了支来自下旺代地区的船队,居然大摇大摆地穿梭过叛党的重重阵地,等到它重新升起三色旗,并对南特城打出信号后,城内士兵们欢呼雀跃,集体鸣放枪炮来欢迎这艘满载着希望的船只。 南特城的市政厅里,一位相貌堂堂佩戴三色徽章的中年男子,正慌慌张张地把各种文书往燃烧的壁炉里塞。 门打开了,富歇强撑着半死的躯壳,拖着腿走进来。 那中年男子惊得一抬头:“约瑟夫.富歇!” “嘿,国会南特特派员路易.弗雷龙。” “不,不,我已经受够这里,南特城没任何希望啦!吉勒永师所有营都伤亡过半,龟缩在城内,另外罗西涅尔师也损失惨重,被叛党困在索德雷森林里,晃来晃去,快要弹尽粮绝。”弗雷龙一面骂着,一面继续把纸张扔给炉火里,“我身为特派员使命已完成,可那个救国委员会对我愤愤不满,那就随他妈的去吧,我这就回巴黎国会去。” “别傻了弗雷龙,外面全是叛党,就算你能回到巴黎,断头台也在等着你,救国委员会里的罗伯斯庇尔,要治所有国会特派员的罪,因为你们滥杀无辜、贪赃枉法。” “什么玩意儿,那个阿腊斯的土律师,长着毒蛇般扁脸的混球,他不过是想他那个委员会,取代整个国会和所有的政府组织,我算是看透了,再见富歇。”弗雷龙抓起皮包,便准备从窗台跳走。 富歇拦住他,沉声说别走,“成为英雄的时刻到来了,圣殿的大门向你我洞开了!” “见你的鬼去吧。” 等到弗雷龙甩开富歇的手,准备离开市政厅办公室时,出门却发现大厅内,不知何时起挤满了人:头上扎着绷带的伤兵 ,脸色悲戚的俱乐部成员,还有惶惶不安的工人和商贾,他们听说有新的特派员来坐镇南特,都想在绝境里抓住根树枝——说不定这个本地出身的约瑟夫.富歇能创造奇迹呢。 一旦让旺代的那群暴乱农民攻入进来,那么南特城市累年集聚的巨大财富将彻底化为乌有,凶恶的叛匪不会有任何怜悯,也不会留下什么活口,这是事实所证明的,他们在所有得手的市镇内,将爱国者及雅各宾分子,及国民自卫军官兵统统锁在教堂里,放火活活烧死...... “公民路易.弗雷龙,您这是要逃跑嘛?”当见到抱着皮包的弗雷龙后,伤兵们发问,将手里的步枪或刺刀端了起来。 弗雷龙吓得靠在柱子边,一时间居然不敢作声。 他要逃走的消息,是办公室秘书出于义愤,透露给军队和市民的。 正在弗雷龙不知所措时,富歇很镇静地在办公室门后,将标识他特派员身份的红白蓝三色袖章给系在胳膊上,接着便是插着羽翎的弗里吉亚红帽子,等到他走出去后,沸腾噪杂的大厅立刻寂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位新特派员死尸般的脸庞。 “是富歇,是他!”不少认得他的市民喊了出来。 三年前,这位约瑟夫.富歇还在酒店内为种植园主和大银行家摇旗呐喊,可现在他却以最铁杆最激进也是最恐怖的共和派身份归来,不由得让人觉得恍如梦中。 弗雷龙赶紧退到富歇的身后。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1.南特铁壁 “大家好,我是共和国派驻南特城的特派员富歇。”富歇举起手,声调像是教堂墓地的僵尸,“我来这里就只有一个目标,让南特城再支持十天。十天后,卢瓦尔方面军的共和国大军定会出现在城下,南特城就会得救。” 可市民和伤兵的眼神里,却满是担忧。 富歇哼了声,便从长外衣内里取出把小巧的手枪来,众人嗡下纷纷往后退了步,“被怕,这手枪里的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一个真正的共和派战士,如果不能毁灭敌人,他就会毁灭自己。”说完,富歇从名伤兵手里夺过1777式燧发枪,“至于这支枪,是留给前任特派员路易.弗雷龙公民的。” 看到在场众人情绪平静了些,富歇便全力挤出了丝笑容,这让他的一张丑脸比哭泣还难看,“放心,我作为特派员来到这里的宗旨,便是要改变西部乡村革命停滞不前的状况,在这里我就是让人安心的独裁者,我掌控一切,我也负责一切,特派员便等于古罗马派驻帝国樊篱的总督,我能征收赋税,能招募士兵,能任免军官,能颁布法令,任何事我都可一言立决,我的决议不允许复议,也不允许申诉。(潜台词,在南特我的权力是无限的,没眼色的别来触我霉头)” 可而后富歇又继续说:“虽然我能专制这片土地,可在我背后,巴黎的断头机同样对我磨刀霍霍,若我有任何胆怯和贪渎,只要一纸信函递交到国民公会,我就得回巴黎‘矮一截儿’。所以我在主宰万千生命的同时,也在无时无刻不想保全自己的命,也就是说我要是对你们过分软弱,我便会被指责不够严厉;但我要是过分残暴,同样会遭到报应。不过......我在之前说过,一位真正的共和派战士,会在敌人毁灭他前先毁灭自己,这个‘自己’不但包括我的肉体,也包括整座南特城(先是告诉南特人,我的恐怖不会滥杀无辜,我实则也是国会的奴隶,可转眼间又说,我绝不会把南特交给叛党,在它陷落前一霎,我会彻底毁了它,大家全都同归于尽)。” 富歇的演说在修辞上是任何毛病的,毕竟他是教会学校高材生,otg2ntc=可他的音调却不带任何温度,冰冷阴湿的死气蔓延在整个大厅内,让人不由得从脚底直战栗到头皮——这是个真正没有感情和犹豫的“共和恐怖分子”。 “只有胜利才能宽宥你我在内的所有人,才能拯救我们滑向屈辱死亡的命运。所有人,坚守南特城十天,就是胜利。” 这就是富歇的动员宣言! 随后他对所有南特城的市民发布了严苛的法令: 公民拥有的一切多余东西,倘若对祖国的捍卫者有用,那从即刻起它们便归祖国所有,这座城市富余的衬衣、靴子、麻布和棉布,从即日起都成为革命征用的对象; 教堂和私人宅邸内的金银,全都是“métaux vils et corrupte江浙湖汉北urs”(令人道德堕落)的东西,现在也该收归国库,让它们被革命纯洁的烈火净化,交换成为革命军战士们所需的钢、铅和铁; 对敌人宽恕容忍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南特的公民们该帮助我对敌人进行最猛烈的打击,否则打击便会先落到你们自己头上,请择选其一。 很快富歇将受伤的士兵,还有部分老弱的国民自卫军,改编为“南特慈善委员会执行队”,这个名字充满讽刺,执行队握着步枪和马刀穿梭在南特的大街小巷,将马匹从富人的马厩里拖出,无偿征走富人家的衣衫、鞋子和金银器皿;至于教堂,它的所有财产被连根拔起,富歇将埃贝尔主义贯彻在这座城市内,塔顶和墓地上的十字架全都被拆下,当作修补城防的鹿砦;所有市民只能吃劣质的面粉,而白面粉统统都烤作上好的面包,供应给守城的吉勒永师官兵们。 全城的工厂,统统改作军需,不是制造步枪刺刀,就是制造弹药,或者制造工事用品,或是铸造轻重火炮,富歇的执行队督察到各个角落,严厉抓捕怠工消极的情况——富歇所征引的,正是罗伯斯庇尔刚刚在巴黎颁布的新法令,“任何懈怠都是被反革命势力收买的罪恶行为”,“严禁工人结社,组成任何团体”,“严禁工人在薪资上讨价还价”,“工人上下班必须严格遵守时间,下班后必须立即回到自家休息”,“车间作坊里,工人严禁和任何外来陌生人攀谈”...... 很快,南特城对旺代叛党的恐怖,变为了对特派员富歇的恐怖。 很快,南特城的吉勒永师也吃饱了饭,士兵们能睡到最好的房间,军官们能睡到最好的酒店房间,枪炮弹药也整备一新,而外城扼守港口的炮台上,一个营的守军得到了满编的火炮; 很快,原本挤满监狱,被弗雷龙胡乱抓捕起来的囚犯,在一日夜内全都富歇审判完了,富歇处死了其中十分之一,将十分之三的人戴上镣铐,在监视下从事各种苦役,其余十分之六统统释放,送入工厂内做工。 很快,富歇在市政广场上当众枪毙了三位执行队队员,理由是这三私下黑了几枚古代金币,“染指国家财产者,杀无赦。” 很快,南特城的贫苦人真正得到富歇的 救济,每人每天都能得到面包和汤水,还有那个慈善委员会派发的四十苏的薪水,代价是他们全都动员起来,拿着长矛,或各色武器,坚守在城防岗位上,和守军、城市共存亡,“不自由,毋宁死”洪亮口号昼夜响彻全城。 总之,想要不被富歇的恐怖吞噬,就得吞噬掉叛党。 南特城当真是焕然一新,众志成城,叛党运来大炮猛轰城墙,然后又如狂躁的蜂群般攀附攻城,而守城的革命军士兵和武装市民们则发疯般地打枪打炮,或者冒着炮火修补缺口,双方的勇猛都足以名垂青史——外城港口炮台上的革命军炮兵表现尤其神勇,自侧面打出的一发发炮弹,贯穿叛党的冲锋纵队,搅拌撕扯着血肉之躯。 一面高唱着狂热的圣歌。 一面则高唱着《鲁昂曲》和《卡马尼奥曲》。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枪炮轰鸣。 打到第三天,旺代叛党死伤已达千人,不得不改为重点进攻,集中对外港炮台发起猛攻,可富歇又让吉勒永师的一个营,自西门而出,配合炮台内外夹攻,一个打出士气和威风的掷弹兵连,集体上了刺刀,肩并肩跑步进攻,硬生生把数千叛党给逼了回去:许多叛党后退无路,落入到护城河里溺死。 三色旗依旧飘扬在南特城塔楼上,岿然不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2.羊人 到了第五天,安茹军的邦尚伯爵跑到叛党围城营地里,告诉伙伴们,我的多面堡业已失守,差不多八个师的共和革命军,正沿卢瓦尔河向南特城增援而来,“得尽快撤退回绍莱。” 旺代叛党的总统帅卡特利诺,是个强壮的汉子,本是绍莱城和南特城间赶车的师傅,同时也是个极度虔诚的宗教信徒,意志就像是铁般刚硬,他总希望用对宗教的虔诚这把剑,和革命精神的剑好好较量,看看是哪把剑才会在碰撞里缺口断裂。 而叛党“中军”的指挥者斯托弗莱,护林员出身,一双眼睛如苍鹰般锐利,枪法奇准,能跑死兔子,也能跑死自己的猎犬,他父亲是魁北克的法国移民,是皮毛贩子,后在七年战争里被英国驱逐,位于遥远新世界的农庄田地全都没收,现在他绝不能容忍革命党再来侵占自己的一寸领地。 见到败退来的邦尚伯爵,卡特利诺的拳头气恼地砸在桌板上,称南特城不知有什么变化,本来就残存一口气而已,但这几天却如重铸的钢铁般,根本无法夺下。 “快些撤围吧......”邦尚伯爵提议道,否则等到共和革命军主力从卢瓦尔河杀过来,再想走就难了。 “化整为零,待到农忙时节过去后,我们再卷土重来。”斯托弗otg2ntc=莱双手抱胸,说现在队伍里许多农民离家时间太久,害怕庄稼会荒芜掉,另外以后再来军事行动也会缺粮的。 “北面舒昂党,对那支昏头转向的共和军(即倒霉罗西涅尔师)打击不知道如何?”卡特利诺问到。 “应该很顺利,舒昂党在莫尔比昂省(布列塔尼西边的滨海地区)集结得很迅速,他们的领袖是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打起仗来都是一把好手。” “那好吧......”卡特利诺咬着牙,下定决心,“我们退却!” 但完成有序撤退,旺代叛党的中军和安茹军还是晚了一步。 共和革命卢瓦尔方面军的数个骑炮连,在大批前哨散兵的掩护下江浙湖汉北,已火速抵达南特城东的山岗上,火红的朝霞和鱼肚白下,一门门炮冒出白烟,将炮弹冰雹般地砸向叛党的营地,卢瓦尔河上数艘蒸汽艇突突着骇人的烟火,耀武扬威地追着两边岸上仓惶奔逃的旺代农民。 https:// 旺代农民何曾见过这种东西! 蒸汽艇两侧船舷的革命军士兵端着卡宾枪和来福枪,砰砰砰地对着他们肆意射击:“我们给你们带来了革命。” 居丹这段时间也掌握了共和二年式线膛卡宾枪的装填和射击,他半跪在艏楼的最高处,一枪打过去,一名逃窜的旺代农民背部便中弹,像是被猎杀的兔子般,在草丛里滚了两滚,痛苦地挣扎爬动两下——他的脊梁骨应该被打碎了——才断了气。 “哈哈哈哈。”居丹快意地大笑起来。 几支骑兵中队也席卷了南特的城郊,踩踏了许多叛党的营帐,并俘虏了数百来不及逃走的叛党士兵。 南特城得救了,法兰西共和革命军的战线又沿着卢瓦尔河,连接为了完整的一线,成功地将国家西部的叛匪集团,分割压迫在上旺代和布列塔尼两块地区。 等到菲利克斯和众多将校志气昂扬地下了蒸汽艇,来到临时搭起的帐篷前,南特特派员富歇已从城内走出,殷勤地与菲利克斯握手,菲利克斯极力夸赞他富歇做得出色,并说要为他向国民公会表功,富歇只是很谦逊地表示此乃“分内之事”。 接着差不多有六百多被俘的旺代农民,列着长队,从帐篷前的土路上而过。 “去看看。”菲利克斯挥手说到,大家都往前走了几步。 这些扔下武器是农民,抓起武器就是叛匪的家伙,大部分都光着脚,全部衣服就是套从脖子遮到膝盖的山羊皮,外加条粗布长裤,布的纺织将其粗糙,因当地没有人需求衣着的美,他们的头发很长,平塌塌地遮盖在脸上,几乎看不清楚各人的表情,若是他们在放牧羊群,只要往地上一伏,你根本无法从远处判断这到底是人还是头山羊。 可有些瞬间,这群人会悄悄抬起眼睛来,菲利克斯察觉到,他们的眼神里有种麻木而残忍的鲁钝,但却有种只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狡诈智慧,“旺代人从农民盗匪,组织成了支对抗共和的军队。” 突然,枪声响起来。 蓝色军服的革命军士兵愤怒地跑动起来。 原来是一名叛匪,趁人不注意,抢过押运士兵手里的枪,对迎面路过的革命军担架开了火,担架上的伤员当即被打死,重重摔在了路边的沟渠里。 几名气得发狂的革命军士兵扑过来,用刺刀狠狠戳了这位几下,他坐在地上,羊皮衣衫上渗出血来,看起来脏器被刺刀给扎中,活不了了,可他抬起头来,对菲利克斯所站的方位看了看,用与法语根本不同的盖尔语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然后慢慢趴下来,因失血过多蜷缩着身躯。 差不多一分钟后,两名革命军士兵踢了这位下,发现他已然像条野狗般死去。 “他在说什么?”菲利克斯问。 “大约是种狂热的神秘宗教咒语。”贝尔蒂埃回答道。 菲利克斯和富歇都对此由衷厌恶。 “是否要留下俘虏的活口?”富歇询问,并表示这都是群冥顽不灵的逆贼。 菲利克斯则回问富歇,罗西涅尔师联络上了没有? “已经派出骑兵中队去寻找。”富歇隐隐间觉得有点儿不妙。 菲利克斯叹口气,摊开手底的地图,对富歇和贝尔蒂埃称,这个师因军事主官返归巴黎受审,而前特派员弗雷龙在惊惶里又没有加以询问,居然在败战后翻越山隘密林,企图向北面布列塔尼的雷恩市退却,现在多半是弹尽粮绝,道中也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办?”富歇和贝尔蒂埃很谨慎地请示道。 “这批俘虏别处置掉。”菲利克斯望着被革命军士兵团团包围的叛匪俘虏,“另外,我还得得到更多的‘俘虏’。” 富歇立刻就明白,他低声提醒道,然而旺代叛党最大的特点便是“亦兵亦农”。 “这话没问题,所以想要彻底铲除掉叛乱,就得摧毁他们的这种潜力。这场战争因克朗塞的大征兵而起,也必将以旺代人老老实实应募大征兵而结束。”说完,菲利克斯很自信地竖起四根手指,说道“叛党分为卢瓦尔河的安茹军,上旺代的中军,下旺代的沼泽军还有布列塔尼的舒昂党四部,那我就要在此完成对四个师的招募,——贝尔蒂埃少校,和我回昂热大本营去,我们要组建特别清剿队!”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3.清剿区 初夏时分,蝾螈宫被郁郁葱葱的植物所簇拥着,贝尔蒂埃噔噔噔地踏着那旋转式的楼梯,直走到城堡的顶层,那里有屋檐,也有露天的庭院,古代是国王和贵族们举办各种表演的地点,一排排柱子上都有精美的雕刻花纹,光和影在和谐地浮动着。 这座城堡的主人一直是奥尔良公爵家族,现在此族已然绝嗣,此城堡及周围地产自然被“收归国有”。 尽头塔楼式房间内,是大特派员的办公室,还附带着他和妻子的卧室、浴室。 梅很“精心”地照顾着大特派员的生活起居:她雇佣了五名车马仆役,雇佣了两名厨娘,还雇佣了一名管家......连雅克.高丹在外侧也拥有个房间,充当警卫室,甚至连雅克都还有名跟班,照顾他自己的生活。 当贝尔蒂埃进入办公室时,菲利克斯起身和他找了招呼,“富歇在南特城做的,还是远远不够的。我始终有个警醒的认知,那就是法国其他地区农民的根本是土地,而旺代、布列塔尼的农民所依仗的,除了土地,还有森林。” “您的意思是,从南特城溃逃的叛党,分路消失在到处都是的森otg2ntc=林里?” “对的,他们扔下枪,就变成了村社里的农民,家舍被篱笆、树林和沼泽所保护着,一旦我们退走,他们便会再度拿起枪,发动反革命叛乱。所以想要解决好这事,一来是要根除旺代人的土地,二来是要砍伐掉旺代人的森林。” “......怎么根除?”贝尔蒂埃觉得这有点儿天方夜谭。 从中古时代起,盘踞在旺代和布列塔尼地区的农民、贵族,就和卢瓦尔河或巴黎区域的王国政府,殊死争斗了许久,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最终也是以特权行省的身份接受名义的统一而已。 可菲利克斯却胸有成竹,他说:“一个鱼塘,封闭的,有它独有的水质和环境,光是刮风下雨,是没法改变的。但想要根绝它的话其实也很简单,我只需放入一条凶残的鲈鱼进去便好。也即是用革命来摧垮旺代的宗教,用均产来催化旺代的社会法则。” 接着菲利克斯补充道,旺代要招募三个师的新兵,这群新兵只要江浙湖汉北跟着我们走,那当地的反叛力量无疑会遭到很大削弱,然后我再分给新兵所在的家庭多余的田地......他们慢慢会对革命效忠的。 https:// ”等等,可哪里来多余的田地呢?” “这可不难,我觉得把上旺代的农民村社全都摧毁掉,把他们驱赶入下旺代,多余的田地不就出来了吗?”菲利克斯用很冷静的语调说出了最骇人的方法。 “可是田地需要人的耕作才行。” “我从诺曼底、曼恩、奥尔良引入农民来占地就好啦。”菲利克斯笑起来,“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少校,您一直呆在军营内,不像我频繁接触社会......我家乡诺曼底是佃户制盛行的地区,无地少地的农民特别多,占据了差不多百分之二十,就算几次拍卖国有地产,就算开办了很多工厂,也没法让大家全都有满意数目的田地,这些无地佃农生活很苦啊少校,他们操劳一辈子就像有块自己的地。共和国可不能慢待愿为自己贡献劳力和粮食的农民们,不管他们是富农还是佃农,至于旺代的农民,都是群跟着贵族和神甫作乱的匪徒,是国家的敌人,让他们继续占据田地就是对共和国的犯罪,您说对不对少校?” “是......确实是这样。”贝尔蒂埃也只能勉强应和。 “引入外省忠诚的农民,根绝掉对国家不忠的旺代农民;另外我还要把整个上旺代所有地区的森林都砍伐掉,不让它们成为遮蔽叛乱者的掩护,士兵和移民会因此得到报酬,而大产业主同样会因此获利,昂热建起了西部最大的硝石工厂,还有其他形形色色配套作坊,都需要烧炼木炭对吧,卢瓦尔河又提供了最便利的航运,旺代森林会变为国家财富,它消失掉对革命战争也是好事。” 说到这里,菲利克斯的眼神凌厉起来,他对贝尔蒂埃提出要求, “到少校您一展所长,组建清剿队的时刻了,先把卢瓦尔河北岸至南特一线给布置好。” “遵命。”贝尔蒂埃举手敬礼。 恐怖的清剿队是这样建起来的: 贝尔蒂埃按照奥尔良、曼恩地区的征粮区规划,在地图上同样把上旺代的北岸地区划出了九个“清剿区”来,而后让奥什师的九个步兵营,每个营负责一个区,吉勒永师则在南特城担当预备队,每个营九个连队里,分出三个连队来为散兵,护送当地的“国民代表”即忠于革命的布尔乔亚,同样来自市镇——和叛乱农民仇恨极深,他们的亲人有惨死在叛党之手的,他们的家宅也横遭叛党焚毁——前往各个村社,要求农民应征入伍为新兵,送去昂热大本营集训,编练新的营队,若是旺代农民胆敢抗拒,那就立即“平毁房屋,没收田地,驱逐出境”。 同时,菲利克斯还写了封信给巴黎国会财务委员会的康庞,要求他即刻牵线,吸纳几位富有的产业主或投机商来,做昂热的木炭生意,这里的森林马 上就要全部砍伐。 另外诺曼底的无地少地农民们,很快就看到新法令,号召他们去上旺代地区垦殖,“一个阿尔邦的田地,只要缴五十诺曼底法郎即可;一个阿尔邦的非田地,如沼泽、森林等,只要缴纳二十五诺曼底法郎即可,农民但凡将其垦辟为粮田,两年后就转为个人私产。”成千上万的农民,如蝗虫群那般,背着简陋的工具和包裹,带着自己的家人,推着独轮车,背井离乡,往上旺代涌去,等到他们抵达阿朗松城时,即看到曼恩地区的贫苦佃农们也行动起来,排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同样要去“闯旺代”! 土地对农民的诱惑,绝对是不言而喻的。 卢瓦尔河北岸,南特城东北十二个法里,上旺代的一座叫皮瓦的村社遭遇便是典型:一队荷枪实弹的革命军散兵,穿着蓝红相间的军服,在某个清晨来到村社里,将其围定,要求村社履行大征兵的法令,交出十二名新兵出来。 皮瓦的村民,很多都是参加过对南特城围攻的,他们藏着的有武器,抗拒了革命军的要求,接着双方隔着村社篱笆展开对射,革命军散兵很快得到整支清剿连队的增援,击毙了十三名村民,突入村社之中,把礼拜堂的神甫逮捕,缴获了所有的武器,并开始进一步的“肃清行动”!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4.革命的烧夷弹 革命军士兵向覆盖着茅草,墙壁全是石头垒砌成的一所皮瓦村民居抛掷了枚“烧夷手榴弹”,这种手榴弹是奥地利军队发明出来的,曾在一个世纪前的维也纳保卫战内发挥效用,现在则被用来对付旺代叛乱农民。 手榴弹壳是玻璃制的,里面按配方填充足量的燃烧火药,外面则有引信,点着后就扔到了屋顶上,而后一团白色的灼热光芒爆裂开来,伴随着农民撕心裂肺的哭声:这所茅屋熊熊烧了起来,不但是外面,里面那些简陋的家具也都陷于到烈焰之中。 村民们纷纷在火光里跪在革命军清剿队前,哀求他们不要再扔这种恐怖的武器了。 革命军的回答是,继续扔了七八颗,把对等数量的屋舍全都烧了,随后他们扒开皮瓦村舍里所有的地窖,把农民储藏的粮食,主要是荞麦(法国西部农民的口粮)给搜刮一空,牵走了全村的两头耕牛,一头奶牛,一匹骡子,外加几群山羊和家禽,接着用刺刀把村民们不问老幼,全都逼到了村外,宣布了昂热大特派员的法令: “自此刻起,不再存在皮瓦村这个行政地名,这里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被革命政府没收,你们带好行李,统统驱逐去下旺代。” 皮瓦村陷于一片汹涌的大火中,村边壕沟外,被击毙的村民用白otg2ntc=色粗布盖脸,一具具排在那里,礼拜堂和十字架被摧毁,数百村民哭声震天,跌跌撞撞地往卢瓦尔河南岸走,谁要是胆敢回头,胆敢反抗,那么必将遭到革命军子弹和刺刀的屠戮。 可是卢瓦尔河的南岸,也即是上旺代地区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 谁也不知道。 只有大特派员鲁斯塔罗能给出答案:“那里有他们信奉的神,为他们创造的地狱。若是他们是伪信者,那就早点投入到革命政府的怀抱里来,若他们是真信者,那入地狱也应该是无怨无悔的。” 短短数日,奥什师所驻屯的九个清剿区,就被逐出差不多四千二百户农民,其余屈从的村社,乖乖地交出年轻人当作“血贡”,满脸胡须或横肉的军士长,勒令他们在村头站好队伍,而后抬起剃刀,很利索地把他们“潘神”般的长发给剪掉,所有人都按照共和国的新风,剃成短发圆颅,再扒下他们的羊皮大氅,穿上矢车菊颜色的军服,扣上顶圆帽,“排队去昂热大本营受训!” 这些血贡新兵们,就排成队伍,由背着背包握着步枪的革命军士江浙湖汉北兵押送,垂着脑袋,绵延地向昂热城步行而去,只要中途有某个村社的新兵胆敢逃走,那么代价就是,整个村社将被烧毁,居民全都要被连坐驱逐。 https:// 而那群被赶出去的,诸如皮瓦村的旺代农民,毕生也难回到他们世代居住过的家乡,他们前脚刚被赶出,来自邻近省份的农民很快就带着家什后脚填补进来,昂热田地委员会的土地测量员们,在旺代村社的遗址上竖起三色旗,迅速地将田就这样分给后来者,有的田地的荞麦和麦子还好端端地长着呢! 测量员便又给了邻省农民些东西:那就是步枪和火药。 许多新的移民村,本能地合并为一个大村镇,田地如同辐辏般分布在村镇周围,移民们里的壮年男子是武装劳作的,他们害怕遭到旺代人的报复,直接将旺代人视为仇敌,背着枪帮忙革命军士兵或直接受雇产业主砍伐树木,木材部分出售换取酬金,部分留下来建起自己的房屋,房屋四周垒砌起带射击孔的防御石墙,一旦这新村镇成体,那老居民的所有痕迹都被抹杀干净——移民村镇不但防备那群被驱逐出去的,留在当地暂时屈服的旺代村社,也是他们紧密监视的对象,犬牙相制就是这样的道理。 清剿时期,旺代农民可歌可泣的反抗绝非没有,绍莱那边的叛党也渗入进来,帮助当地人一起战斗,他们甚至还奇袭过奥什师长所在的瓦莱城,但奥什一直有两个精锐掷弹兵连队伴随,还有骑兵中队和炮兵连护卫,周围几个区的营也迅速赶到:五百多名农民被包围起来打死,残余两百人被抓紧了监狱。 南特和昂热间的农村地区暴乱的火焰,就这样熄灭了。 迅速地,图罗师围绕着索米尔城,也按照贝尔蒂埃的方案,划出五个清剿区来,那葛朗台回归故里,在图罗师长支持下,当了索米尔的市长,葛朗台便立即成了最红的红帽子,他一手将贵族和教会的田产刻剥殆尽,一手则想方设法地帮自家吞进田地。 一处南特,一处索米尔,就像老虎钳的两把钳子,稳稳夹住上旺代叛党巢穴绍莱城,而昂热恰好就是钳子柄,只要菲利克斯稍微用力下,那么绍莱城就会像个被捏碎的桃核般。 这段时间,菲利克斯真的将其余五个师全都驻屯在昂热,要求贝尔蒂埃勤加操练,并补充了官兵们急需的物资,就准备等到农忙麦收时节,立刻越境对上下旺代地区进行毁灭性的大清剿。 然而此刻,一个不大不小的坏消息从北面的布列塔尼省传来: 罗西涅尔师有下落了,惨遭全歼的“下落”。 这个群龙无首的师,在之前的战事里居然没和南特城联 系,就自断地往北退却,他们在布贡堡战役里曾被凶狠的旺代叛军击败过,由巴黎区民组成的营队折损尽半,营长和连长被打死许多,代理师长基迪诺少校昏庸无能,抛弃了坚固的南特,想朝布列塔尼首府,更北面的雷恩市退,只因基迪诺少校有朋友在彼处当俱乐部主席...... 恰好大批舒昂党,就在邻靠的莫尔比昂省聚集,这群由贵族和山民组成的游击队伍,很轻松地拦截住了罗西涅尔师。 满是丘陵、密林、冲沟的“陷阱”内,暴烈的枪声和燃烧声如龙卷风般响起:小股小股的舒昂党队伍,神出鬼没,埋伏在起伏不平的角落里,对到处乱跑的罗西涅尔师士兵猛烈射击,就像是围猎动物般,驱赶他们,分割他们,在狂乱的鼓点声中,舒昂党徒们数量越来越多,狂暴地冲过来,到处都是处决、捕获的景象。 “奥莱的圣安娜万岁!”舒昂党们喊着他们信奉的女圣徒名讳,用刀剑和长矛刺着革命军士兵的头颅,席卷了山岗和腹地,侥幸不死的罗西涅尔师官兵分成很多个小群,纷纷举枪跪地投降,他们已完全丧失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和体力。 一处旧庄园所在的高岗上,一位年轻贵族昂然出现,俯瞰着这片胜利的战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5.费西丽 这年轻贵族穿着绿色呢子猎兵装,白色腰带上挂着好几把手枪,皮鞋上钉着便于山地行走的铁钉,粗斜纹的棉布长裤,扎着猎人常用的护膝,他差不多三十岁年纪,肤色黧黑,但黑色领结下的脖子和露出的胸膛倒是很白皙的,他还戴着白色手套,挥动着一柄古老的宝剑,对罗西涅尔师的围歼正是他指挥的。 “蒙杜兰侯爵!”身后一位中等身材,身手灵活的中年贵族拔开荆棘灌木,跃了过来,这位便是费舍伯爵。 “奥莱的圣安娜娘娘在上,这真的是场伟大的胜利。”看着谷底的景象,蒙杜兰侯爵喜不自胜地喊起来。 “再来三场这样的胜利,法国西部就全是我们的,顺带可以迎接圣多明各的陛下上岸,在布雷斯特,或在雷恩,重新升起金鸢尾花的王旗。”费舍伯爵也是豪情壮志满胸。 “就是不晓得旺代人对南特城的围攻如何。” “别掉以轻心,听说巴黎的那群断头机杀人狂开始集结前所未有otg2ntc=的大军,准备围剿旺代的战友们。” “旺代的那群领袖简直叫人担心。”蒙杜兰侯爵有些忧愁地说,“邦尚伯爵是个好人,但却十分柔弱,他老是要按照正规军的那套来操练旺代的农民。卡特利诺只是个赶车的把式,他有威望,但根本不懂得怎样打仗;斯托弗莱......斯托弗莱永远只看到自己枪上的准星,他不会调度军队......德.夏雷特,他是个酗酒的海军混蛋,他是处于自己私利才在下旺代滨海的沼泽地掀起反旗的......该死,一切都混乱了,听说共和派召了许多带过兵的旧贵族军官来掌军,而旺代的战友们却让车夫、护林员和理发师来统率军团......共和军成了贵族军,旺代军倒成了共和军......” “得赶紧派出侦察队,看看南特城的局势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南下加入战团。”费舍伯爵建议说。 蒙杜兰侯爵点点头,说北面滨海的富尔热,法劳丰侯爵和他的党徒们也起事了,要翻越边界山岭,杀到诺曼底和曼恩去,要是他们进展顺利的话,我多么巴望能一路捣毁鲁昂城,把那个伪装成革命者“鲁斯塔罗”,实则是个恶棍、淫贼和欺世盗名的菲利克斯.高丹家宅和产业一把火烧光。 “这个撒旦、犹大,据说就是共和国卢瓦尔方面军的特派员,也就是这支军团和整个法国西北的独裁者。”费舍伯爵也是咬牙切齿。 “真的是冤家路窄!”蒙杜兰侯爵脸上也浮现出杀气。江浙湖汉北 “父亲!”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位女子骑着匹布列塔尼矮马,从山岗的那边驰来。 她是费舍伯爵的女儿。 “费西丽!”伯爵牵住那马,随即将女儿抱下来。 “德.普鲁瓦雅主教还跟在后面,他赶过来要为死伤的战士做祷告。”费西丽的小脸苍白,但双颊却像是染上了团火焰,她眼睛盯着蒙杜兰侯爵,鼓起勇气说:“我和来自圣马洛的茱莉亚.夏多布里昂小姐在营地内备好了晚餐,能邀请您的光临吗?” 蒙杜兰侯爵急忙上前,按照贵族礼仪,轻轻吻了费西丽的手腕,说不胜荣幸。 费西丽的眼神立刻变得复杂起来,有爱意,也有隐隐的痛楚和不安。 站在中间的费舍伯爵,脸色则变得愤懑,他知道他女儿曾遭逢了何种的侮辱:费西丽前些年,去瑟堡的圣玛丽修道院拜谒时,被名流氓士兵给盯上了梢,这个无耻崽种趁着月夜,徒手攀爬上了三层楼房墙壁,翻过窗户,玷污了费西丽......警察和军官都未能抓住他,弗朗索瓦.美戴士,这位据说和个叫葫芦头的,还有个叫拉丹的,共三名逃兵,还流窜到鲁昂城犯下桩杀人命案,才远走海外,听说死在了西印度群岛上。 于是原来天真烂漫、美丽动人的费西丽,变得不敢爱人,也不敢被爱,她和远遁美洲的夏多布里昂伯爵的姐姐茱莉亚都爱慕正直高尚的蒙杜兰侯爵,可也都不敢正式开口,费西丽心中始终有那恶贼带来的梦魇,而茱莉亚则是因极度贫穷而感到自卑。 正在此刻,猛烈的枪声骤然响起,吓得费西丽叫了声。 山岗下正上演着集体屠杀的剧目: 原本就多是海盗、山贼出身的舒昂党徒,命令三百名革命军俘虏用铁锹挖坑,挖到一半深后,便对着他们的后背和脑勺开了枪。 蓝色军服的死尸,密密麻麻倒在他们给自己挖掘的墓穴里。 然后他们准备如法炮制,不接受残余俘虏的苦苦哀求,要把他们全都处死掉。 “不能这样,快快阻止他们!”原鲁昂主教德.普鲁瓦雅气喘吁吁地下了车,爬上山岗,看到这幕,严厉规劝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道,“我们是王家的军队,绝不能沦为滥杀的刽子手。” 蒙杜兰侯爵便将手抬起,摆在嘴唇边,长长地吹了声凌厉的唿哨,随即将佩剑举起,比划了两下,示意停止无谓的杀戮。 最后,许许多多的舒昂党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戴着白羊毛的毡帽或棕色的粗布软帽,脖子和胸前挂着护身符或念珠,高举着 步枪、长矛、砍刀、十字镐还有长柄镰刀,将俘虏自罗西涅尔师的三色旗和团营战旗一股脑扔在山腰,随即成千上万的声音齐声高呼:“布列塔尼的亲王,蒙杜兰侯爵,王家军团少将,请带领我们进攻南特城,和旺代的兄弟们会师,铲除罪恶不虔诚的共和国!” 现在集合在蒙杜兰侯爵身边的舒昂党已有八千人,他确实有南下去南特城战场的念头。 可是第三天也即是他们行军准备越过边界时,一名旺代农民打扮的,出现在岗哨的视野里,他说他叫加瓦尔,是被共和国在南特的特派员约瑟夫.富歇俘虏的,但又被放过来当信使的。 “我父亲和弟弟全在南特城下被俘,关进了布贡城堡的地牢里,那所监狱里关着差不多一千名同伴。富歇让我来通知您——旺代军对南特城的围攻,彻底惨败了,并且他们即将面临最残酷的大清剿。” “可恶,他们还有什么话要你捎带?” 加瓦尔就说,富歇和大特派员鲁斯塔罗,要和您做个交换,用布贡城堡的俘虏,来交换罗西涅尔师的俘虏。 “鲁斯塔罗......菲利克斯.高丹!”蒙杜兰侯爵按捺不住怒气,在帐篷内来回走了圈,咬牙切齿地说出恶棍的真实姓名。 而坐在椅子上旁听的德.普鲁瓦雅主教,则闭上双眼,他如何也没想到,昔日在鲁昂的那位诚恳上进的青年人,现在居然成为了名断头机狂人,一位嗜血怪物!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6.卑微的革命仆人 “是,鲁斯塔罗说,如果你们拒不交还俘虏,那他就放火把布贡堡地牢里的犯人全烧死,包括我的父亲和弟弟们在内。”加瓦尔想到这里,痛苦地抱住了头。 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侯爵宽慰了这个不幸的年轻农民。 随后大家经过短暂的会议,决心接受菲利克斯互相交换俘虏的请求。 私下地费舍伯爵偷偷安排三名最优秀的舒昂党射手,都是百里挑一的猎人,并要求将会晤地点安排在卢瓦尔河口的萨内尔城,只要找到机会,就将菲利克斯给射杀掉。 这件事他并没告诉蒙杜兰侯爵和德.普鲁瓦雅主教,因他了解这两位都有仁善之心。 然则菲利克斯却非常狡诈,他回信说,自己绝不会犯险前往萨内otg2ntc=尔,会晤地点只能有一处,那便是南特城的马格拉西大旅馆。 大特派员和舒昂党互相指责和争执的信件颇是往来了会,可主动权却掌握在共和派手里,蒙杜兰侯爵手底除了两千四百名罗西涅尔师战俘没别的筹码,而菲利克斯能打的牌就比较多: 第四封信里,菲利克斯许诺,将在旺代和布列塔尼推行宗教宽容,不再随意平毁教堂; 第五封信里,菲利克斯称,他现在手底的旺代叛党俘虏已达两千五百(都是清剿抓捕来的),现在交换比是一比一,谁都不吃亏; 第六封信里,菲利克斯又承诺,不会把清剿区扩散到绍莱地区,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 最终,蒙杜兰侯爵决心要和主教亲自前往南特城,和共和派的恶江浙湖汉北魔碰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如果对方有诈,莫尔比昂省区的舒昂党武装就交给您来执掌。”蒙杜兰侯爵慷慨地对费舍伯爵交待道。 随后,年轻的侯爵道别了红颜知己费西丽、茱莉亚,和少数几位战友骑着马,护送着乘车的德.普鲁瓦雅主教,一路疾驰到了南特城。 南特城大街小巷的告示牌上都有通缉蒙杜兰侯爵、法劳丰侯爵、费舍伯爵、卡特利诺、邦尚伯爵、斯托弗莱、德.夏特雷等叛党魁首的张贴,并要求全国军民,只要发现这些人,便能就地处决。 进入到城门内的蒙杜兰侯爵看了看,看到自个值得五万里弗尔,便哈哈大笑,扯下张贴,一路直奔马格拉西大旅馆而来,周围的革命军士兵无不侧目。 马格拉西旅馆的大厅中,菲利克斯、弗雷龙、富歇三位并排坐在覆盖着紫色桌布的长餐桌后,蒙杜兰侯爵与主教在对面就座。 “果然是你,你现在成了只迷途羔羊。”主教望着久违的来自圣德约镇年轻人,叹息道。 “鲁昂主教的职位始终因为你而空缺。”菲利克斯真挚地回答道。 “在这场旨在摧毁法兰西国家和宗教的荒唐革命结束前,我是绝不可能回去的。” “普鲁瓦雅阁下,国家还是需要宗教的,巴黎那群狂悖的无神论分子已被镇压,而旧教会内贪渎腐化的毒素也被清理干净,那您为何不能放弃成见,像过去那样为教徒为国家而服务呢?” “你和罗伯斯庇尔根本不会重建旧日教会的,你们要的是什么我非常清楚,将来你或者罗伯斯庇尔,成为国家权力的独裁者还不够,还渴求当上法兰西的教皇。狄克推多和大祭司权力合而为一的模式,才是你和罗伯斯庇尔的目的。” “非如此,宗教余火便很难留存下来,只有真正的权力才能保护住它。”菲利克斯恬不知耻,看来完全不打算否认。 始终沉默的富歇在旁插话道,只要舒昂党愿降伏,那他会尊重大特派员的法令,不再于两个大省区围剿宗教。 菲利克斯骄横地指着蒙杜兰侯爵说,“富歇说得没错,布列塔尼的舒昂党有多少呢?一万,还是两万!我卢瓦尔方面军马上会成半旅成半旅地扩充力量,还有从东北边境增补过来的老兵加入,不出三个月便能横扫旺代,下步便是布列塔尼......请尽快投降吧蒙杜兰侯爵,我倾佩您的勇敢,但一切到此为止,你们活下来,将来还能充当共和国与流亡圣多明各王室间的联络人,只要你们愿意,可继续为国家服务,享受荣誉和报酬,旧时代的贵族在省里乃至在国家政府中,当上议员乃至部长的人不止一位呢......” “你错了,我们不是为了路易十六,或者什么路易十七而战的。”蒙杜兰侯爵面容坚毅,他下面每个字都像是颗子弹般锐利,“我们是为了捍卫自家的庄园,自家的坟墓,自家的徽章,自家的风向标和鸽子笼,自家礼拜堂的圣物盒和十字架,如果我们死掉的话,那就必须要葬身在自家门前的田野当中,上面来春长出的就只能是布列塔尼的金雀花。贵族的坚守,可绝不是你们这群趁势而上利用金钱为手段的布尔乔亚所能理解的。” “贵族,真正的贵族该识时务。”菲利克斯轻轻咳嗽声,将双手握住,摆在桌面上,语气不急不躁,“你看鲁昂的拉夫托家族,还有卡朗唐老侯爵家,他们都拥抱接受了革命,产业和收入都扩大,有了多少财富啊,拉夫托的儿子已是中校军衔啦,卡朗唐侯爵的 儿子们也都开始在县里省里当上备受敬仰的议员。” “你这个墨菲斯托,你让拉夫托小姐原本无暇的灵魂被污,用那些充满铜臭味的银弹,用沾满血污的断头机,把这个人世间变为地狱,你祸害了多少人?你们鼓吹虚假的平等,离间了亲情和仁义,然后再用金钱去奴役普天下可怜的人,还得让他们为你叫好。” “蒙杜兰侯爵,布列塔尼那种田园风光该结束了!”菲利克斯此刻换了脸色,乌云密布,“我就是革命最卑谦的奴仆,布列塔尼的农民该由共和革命,也即是我来开化他们,然后至少有两万人必须去布雷斯特军港当船只水手,为法兰西海洋大业鞍前马后,他们和诺曼底人一样都是最好的水手。雷恩和南特这样大城市的文明繁盛,也要播撒到乡间去,等到农民不再闭塞后,你们会发现他们其实对古早陈腐的仁义其实不感兴趣,不是吗?你们贵族的那一套,为何要裹挟无知的农民来赴死呢!如果你们不承认这个国家,那这个国家就用暴力把你们给毁灭掉好了,总归你们是会被毁灭掉的。” “我们此行是来交换俘虏的。”主教拉回到中心话题上,算是缓解了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菲利克斯点点头,提起笔,在条约上和富歇、弗雷龙依次署名。 蒙杜兰侯爵也在其上署名。 旬日后,南特城北界上,罗西涅尔师的俘虏列队归来。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7.越区打击 罗西涅尔师的代理师长基迪诺,领队进入南特城后,见到富歇就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不松手,众人无不落泪悲恸,连富歇也不由得悲戚: 从巴黎城十二个街区里征募组建起来的该师,本有八千名士兵,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兵员,还有部分带伤,当真是凋零惨烈得很。 更让富歇感到不安的是,罗西涅尔师的精气神被打没了。 官兵们各个惊恐莫名,他们每个夜晚都会梦到布列塔尼如鬼魅迷宫般的丘陵、沟壑和森林,舒昂党徒举着刀枪,上天入地,到处追捕着他们,杀戮着他们,他们怎么跑都跑不掉......然后便在凄厉的哀嚎里醒来,浑身都是冷汗。 昂热蝾螈宫最高层,菲利克斯插着口袋,叼着雪茄,立在阔大的落地窗户前,看着在操场上列着队伍的罗西涅尔师残部,简短地对贝尔蒂埃说,这个师不成气候啦,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番号给裁撤掉。 “兵员怎么办呢?”贝尔蒂埃刚询问时,两名传令兵叩门。otg2ntc= 原来是美因茨的一万七千名士兵,已经抵达昂热了。 “好哇。”菲利克斯有了主意,他对贝尔蒂埃说,最好把这批老兵和刚刚从卢瓦尔河一带征召的新兵给混编起来,把罗西涅尔师余部也一道编入进去,不管是新兵,还是当过俘虏的老兵,只要跟着美因茨来的队伍打几场胜仗,斗志就能振奋起来了。 “这下,得新整编出三个师来。” “都交给布吕内将军来操练。”菲利克斯接着走到地图边,咨询贝尔蒂埃道,就在秋收前,该对上旺代的绍莱城发起攻势,依你看该如何出其不意呢? “很简单,南特的吉勒永师,瓦莱的奥什师还有索米尔的图罗师江浙湖汉北,这段时间都在负责清剿和移民,旺代党还不清楚美因茨部队到昂热的情报,我们便暗中将三个新师的部署给隐蔽起来,待到布吕内将军训练成熟后,便火速越过索米尔城,如重锤般直接砸击到绍莱。” “很好,这样的话就是跨区打击,旺代叛党抓不住我们集结出击的时机,真的能做到出其不意。” 一万七千名来自美因茨的革命军士兵甫抵达昂热,便被贝尔蒂埃“接管”,他提前在城郊建起个庞大的新军营,昂热和四周市镇的人都不被允许靠近营地,补给品是贝尔蒂埃亲自过问后直接送入,贝尔蒂埃又把四千名从卢瓦尔河北岸征募的新兵,和两千四百名罗西涅尔师的余部士兵,都整补进去,对外就宣称这个军营是给新兵训练用的。 而后从东北境来的布吕内将军,担当了统帅的职责,这位旧贵族出身的军人温和又不失严厉,他对官兵们要求,特派员与共和国已完全信任我们,之所以来到法国西部省区,是因旺代叛乱已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镇压成功与否,就得看我们的表现了! 菲利克斯也全力保障士兵们能谁好吃好,配备质量优良的武器,差不多短短半个月,三个新的整编师即迅速成形,因部队主要骨干本就是曾横扫过比利时和德意志的精锐军人,一切操作起来是水到渠成,这三个师啊,每个步兵营都配备了三门六磅炮或八磅炮,两个步兵半旅外还有个轻步兵半旅(因骑兵太缺乏了,骑兵团根本无法到位),师一级则直辖两个骑炮连,还有个轻型榴弹炮连——一种非常灵活的短管六磅榴弹炮,拆卸开来一匹驴子便能背负,同样可由两三个士兵抬着穿行丘陵和树林,这都是为了应付西部地形而设计的——贝尔蒂埃对大特派员夸赞,这三个师组成的卢瓦尔方面军第四军,各方面都堪称效仿的典范。 “进攻绍莱吧。”菲利克斯也下定决心。 他对贝尔蒂埃说,布列塔尼的舒昂党虽然棘手,但在总战略上却没必要真当一回事,这群夜枭猬集在莫尔比昂还有富热尔地区,看家本领是打家劫舍、胁迫农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旺代叛党呢,他们该是首要的摧毁目标,因叛党的几位首领傻乎乎地把农民捏合成了一支军队,尤其是那位邦尚伯爵,我听说他是个老派佩剑贵族,一开始旺代农民大部分使用长矛,他便教导农民如何直刺和斜刺,如何组成空心方阵,如何突袭敌人阵列的“角”,大约是要把农民练成正规军,然后邦尚又叫斯托弗莱集合所有乡村的猎人,企图组成个猎兵团,他整天用那套老掉牙的军事术语叽哩哇啦,旺代连队按照旧制度,绕着篝火围坐一圈,连主将口令和答复口令传给副官,副官再传给下一位士兵,一位传一位,直到最后个军士长,军士长手里得提着把短戟,立正脱帽站起来,对连主复述下口令内容,看看有无误差。 “所以邦尚伯爵在磨盘山,构筑了多面堡。”贝尔蒂埃说。 “对,一支村氓农民的大军,或者流动起来攻城掠地,或者分散隐蔽在密林里伺机伏击,可邦尚伯爵还巴望把他们训练成和七年战争时差不多的队伍。那我们就抓住他的这个弱点,直捣绍莱,叛党的中军和安茹军会染上正规队伍的‘病症’的,他们不甘心失却绍莱城这座中心城镇,是会正面抵御我们的。” “明白,那就趁机在城下将其歼灭!”贝尔蒂埃敬礼道。 共和二年牧月上旬第五日,布吕内将军指挥革命军第四军,突然穿过图罗师的索米尔防区,直扑旺代叛党占据的首府绍莱城。 叛党统帅卡特利诺和邦尚,果然措手不及,赶紧号召各个村镇的农民武装起来,至绍莱城集结御敌。 可这次却混乱极了:在北面卢瓦尔河流域被奥什、图罗清剿驱逐出的农民,先前全都涌入绍莱城,领取救济为生,吃光了城中的粮食储备,而上旺代的土著农民这时却正处紧张的农忙时分,对提供兵役就充满了抵触情绪。 最终,卡特利诺仅仅拉起两万名农民军。 其中差不多一半是新收留的流民组成的。 绍莱城北三个法里的圣菲镇,旺代叛军和布吕内第四军,于野外列开阵势战斗......第四军合计八十门大炮轮番轰击,把旺代农民军轰得血肉横飞,这里也没磨盘山那样的山丘地势提供遮蔽......很快,革命军的轻步兵旅上前:前侧散兵像疯狂的马蜂往前,用密集枪弹招呼了农民军,而后侧散兵则组成两条预备线,输送弹药、轮换替补,革命军的散兵战愈发精熟,而农民军被炮轰加上被散兵射击几轮,就完全被击溃了士气,一部遁入到身后的密林内逃窜,一部则乱哄哄地向绍莱城败退。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8.血战绍莱 三色旗下,骑在马上的布吕内将军扬起刀锋,要求其后的部伍乘胜突入绍莱城。 此刻一名愤怒的营长推搡着几名士兵,来到将军面前,高呼要对这几人进行军法处置。 “他们犯了什么罪,贝尔纳多特少校?”布吕内将军问。 “这几个全是旺代本地兵,他们对叛匪充满同情,方才打仗时他们故意胡乱放枪,发的还是空枪,把弹药全打完,就不再射击,这是对革命的叛变!我不耻和这群渣滓村氓共伍。” 布吕内将军笑起来,就说昂热大本营根本不缺弹药,他们故意把子弹射完来消极抵抗,你该做的就是让一辆装满新子弹的半旅辎重车跟在他们后面,随时补充他们的子弹盒,勒令他们向叛匪射击,放心,等到叛匪还击,打死打伤他们的同袍,他们便会激起和你一样的敌忾之气来! “要是他们对自己人打黑枪呢?”贝尔纳多特质问道。otg2ntc= 布吕内将军表情便严肃起来:“那少校你就可以用手枪,直接把沦为畜牲的给处决掉。” 很快贝尔纳多特就拔出手枪来,对着那几名士兵吼道,给我冲,往前冲,往前继续开火,若是你们敢回下头,我就毙了你们。 叛军农民们纷纷扬扬逃回绍莱城后,整个城市便炸开了锅,原本这里的国民自卫军和拥护国会的布尔乔亚们几乎都被杀绝,城市里所有产业都被叛党们给瓜分掉了,农民们出于宗教狂热和对征兵的憎恶,服从卡特利诺、邦尚之流,可这种服从可以催生英雄,但没法产生合格的军队和士兵,这点和驻屯在昂热的卢瓦尔方面军产生鲜明的对比:菲利克斯负责筹划、后勤和军工制造,贝尔蒂埃负责参谋作业和兵马调度,罗贝尔和雷米萨在三四个省区征粮,布吕内将军负责训练部伍,其余各师师长、军官各司其职,他们很快就能锤炼出一支能征惯战的大军来,配给他们的年轻人,无论来自哪个省区,只要塞入到“熔炉”里锻打几番,年轻人就成了兵,不再是农民,他们能肘并着肘排成战列线进攻,也能提着枪猫着腰,大胆迫近,与敌人展开散兵战,他们服从军号往前冲,也服从鼓点向后退。 而这群旺代农民乱哄哄的,他们拖曳着大炮和马车,扔在了市中心的棚顶下,然后横七竖八地坐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饭,要么就是捏着念珠做课,城市四面的街口处也不放岗哨,成群的农民就呆在那里,把街道堵塞得寸步难行,喂奶的农妇都跑出来,寻找各自的丈夫,若是听到死了就长号哭泣,若是还活着,就两两呆在一起说个不停......卡特利诺提着刀跑来跑去,看似鼓舞士气,实际毫无章法,邦尚伯爵试图把城防给布置妥当,可农民们散得到处都是,根本没法调动起来。 牧月的黄昏变得很长,当火烧似的云霞垂在空中后,星辰隐约浮江浙湖汉北现出来,不晓得具体什么时间,也许是六点半也许是七点钟,追击来的革命军先头散兵队已经默不作声地突进到绍莱北城关了,并用刺刀捅死了几名叛党的岗哨,可城关墙下的叛乱农民却依旧拥堵在那里,做饭,吵闹,好像是来参加场节日庆典。 https:// 散兵们便协同火速赶来的骑炮连,悄悄架起四门火炮,使用草捆伪装遮挡住,炮口伸出,瞄准了北城关的坡地。 炮声响了,坡地和城墙间的农民,遭受这猝不及防的打击,一瞬间密集成群倒下,是圆形的实心炮弹收割了他们的性命,死亡来得就是这样突然: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叛乱农民像是被砍伐倒伏的树木般,接连丧生。 一名怀里还抱着婴儿的农妇,立在墙下,被一发实心弹当即打断半截身躯,孩子被砸得粉碎,血肉内脏全都随炮弹嵌入墙壁里,满是狼藉。 残存的人爬动着,跑动着,寻找武器,互相践踏,丧魂落魄,马匹拖着车辆狂奔着,往集市中心而去。 而共和革命军第四军差不多有两个营,已端着刺刀,冲入到北城关了,一些勇敢的叛乱农民站在墙下的尸体堆间顽强抵抗到最后一刻,还有名男子双腿都被炮弹削断,就趴在地上举枪射击,直到全被刺刀捅死为止...... 蓝色军服的士兵很快就占据北面的街口,和带队来救的邦尚伯爵恰好打了照面,互相间一阵乱枪,倒霉的邦尚脖子上中了枪,血像水泵般喷射得老高,等到手下把他往后拖了二十个法寻后,却察觉伯爵的腿已僵直,他的头缩在肩膀间,脸色毫无血色,嘴唇青白,眼睛半睁——邦尚伯爵已然殒命。 东面和西面城关,也都有大批革命军士兵冲入,旺代这里的城市到处是蜿蜒狭窄的巷子,士兵们就列成狭长的纵队,一个中弹倒下,其后的就填补上来还击,巷道里不断有双方的人,在追击和逃跑里被射中,垂死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最终三四千叛党“余烬”,在集市中心站稳脚跟,他们如豪猪般把木桶、斗车、马车,环绕在建筑和走廊间,组成个巨大的街垒,接着无数枪筒顺着间隙伸出来,砰砰砰地施放,打倒了许多英勇冲锋的革命军士兵。 战事一度又焦灼起来。 “他们有炮 ,但却从来不射击,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开炮。把我们的榴弹炮拉上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贝尔纳多特扬起手枪喊到,然后就是炮来了炮来了的喊声,革命军士兵们都贴住巷子两边的墙壁,自觉让开条通道,让那轻型榴弹炮推上来,最终距离街垒某面只有十五个法寻开外。 叛党的枪弹,全都招呼着这门榴弹炮,接连四名炮手都被打死打伤。 “混蛋!”此刻,一位高大的士兵骂道,他红色头发,脸颊上留着浓密的“狐狸脸”胡须,扔下军帽,抓起步枪,顺着墙边的木桶和短梯爬上市集公所的屋顶,然后在片惊呼声里,力大无穷地将两枚“烧夷手榴弹”点着,扔进街垒之内。 爆裂的火光中,据守的叛党本能四散躲避开来。 趁着这个空档,榴弹炮发射了出来。 榴弹在半空里炸开,在夜幕里绚烂地迸射着碎片,街垒下七八名叛党士兵全都倒地,一片惨叫,死伤不明。 喇叭声和军号声响起:革命军士兵抓住这机会,冲入到街垒之内,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靠过来,推开马车和酒桶,裂口越来越大,各个方向都敲起了冲锋的鼓点,旺代叛党们开始往城南四散溃逃。 待到晚九点时刻,叛党已丧失所有的城内阵地,顺着南侧的森林和田野分散脱逃。 一处河堤,奥什师迂回包抄的一个轻步兵半旅,拦截在了那里。 革命军半旅其实就是原本的“团”,下辖三个营,每个营九个步兵连队,这下一个营排在河堤上,两个营在两侧列队,枪口喷出的火光照亮了河川,待到黎明晨曦洒满河堤前的田野时,袅袅硝烟处,躺满了旺代农民的尸体,还有呻吟不止被丢弃的重伤员。 邦尚伯爵战死,另外位首领德尔贝遭炮击身亡,所谓的统帅卡特利诺不愧是马车夫出身,驾驭辆破车居然能奔出包围圈,两万集合起来的叛党,被打死四千多,逃走数千,其余全都被俘虏。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29.复活教士 革命军在绍莱城二战皆捷,给予叛党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现在的情势和大特派员到来前,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共和革命军不但保住了南特城,将舒昂党和旺代叛党牢牢分割开来,且已将上旺代地区的敌人打击坏灭殆尽。 恰如菲利克斯所说,旺代党的邦尚伯爵之流太蠢,他居然想凭借一己之力把村氓训练为军队,太计较绍莱作为首府城市的得失,以至于疯狂到想在旷野列阵击败共和革命军,而蒙受致命性打击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接下来十日内,第二军和第三军又越过绍莱,对猬集在上旺代西南角落的叛军再度实施打击。 卡特利诺此刻已逃入下旺代,于是那位护林员斯托弗莱便又依托赛夫南特河边沿的森林,再度纠集数千余部,和革命军对抗。然革命军再度轻松击溃斯托弗莱部:配备齐全、勇敢昂扬的革命军骑兵、散兵和炮兵密切协作,先是将斯托弗莱军四周的散兵队悉数驱逐清除,像剃头般“剃个精光”,而后集中大炮,对核心森林内的叛党狂轰,斯托弗莱受了炮伤,被部下保护着,自河上的木桥处仓惶败走。 等到炮击结束,森林里一片“残垣断壁”的恐怖景象,血肉模糊otg2ntc=的尸体和散落狰狞的断裂树干交错一起,堆得很高。 至此,上旺代地区有组织的叛乱消失。 昂热大本营,环绕着绍莱城,划出足足三十三个新“清剿区”,旋即又把战斗力最强的第四军移到南特城,对北面的布列塔尼虎视眈眈,其余师则派遣所属营队,执行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清剿:砍伐树林,驱逐抗拒的村民,菲利克斯这时立刻翻脸,不再遵守当初于南特和舒昂党签署的条约,一下抓捕了上百名神甫,也包括当初煽动暴乱的马谢神甫,送去南特城南的布贡城堡,交给富歇来处理。 富歇直接让这群神甫表态,愿意不愿意拥护共和国,愿不愿意效忠九二年宪法,愿不愿意成为国有的神职人员:结果绝大部分,即九十七名神甫答复说“拒绝”——富歇便让行刑队把他们全都枪毙掉了。 而后谢尔省、曼恩省、卢瓦尔省成千上万移民涌入进来,组成新的聚落村社,选举出新的行政长官还有神甫,升起三色旗,鸠占鹊巢,于土著遗留下来的田地里耕作,凭证全是菲利克斯给的。南特城前特派员路易.弗雷龙警告菲利克斯说,用统制手段给农民们分田是违反国民公会《田地法》的,必须要将田地自由竞拍才可以,菲利克斯不以为然,反驳说这里有能力购置田地的全都在战争里被绝灭驱逐掉了,还不如直接分田来得有效。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国会法令和救国委员会特派员的法令起了江浙湖汉北冲突,并且后者压根不在乎前者,是我行我素。 弗雷龙自此便有了在国会控告菲利克斯的念头。 而菲利克斯也不爽弗雷龙,便指令富歇尽快把他给排挤走,“叫他尽快滚回巴黎去。” “这个蝎子回巴黎后会用剧毒尾巴蜇人。”富歇在密信里提醒。 “弗雷龙在当南特特派员时曾收取贿赂、滥杀无辜,你搜集好证据,如果他敢对我们的权力指手画脚,就置他于死地。”菲利克斯干脆利索地答复道。 牧月中旬最后一日,大特派员乘坐马车抵达他“忠实”的绍莱城,表彰了在昔日战斗里表现出色的官兵,他特意从昂热大本营让贝尔蒂埃赶制一批“旺代勇士”的金银勋章及绶带,现在全都派上用场: 布吕内将军和奥什将军获得将官勋章; 贝尔纳多特、盖尚等旅营指挥官则获得禁卫团勋章。 当然菲利克斯不会忘记表现出色的普通将士,一位叫卢亚利的旺代本地兵,因毫不犹豫地对同是老乡的叛党开枪,击毙了两个人,作为典范给推出来,接受菲利克斯的勋章。 “戴上这个,我就是雅各宾分子了,所有旺代人都恨不得烧光我家的房子。”卢亚利说。 菲利克斯就教导他道:“让我来告诉你革命是什么,革命就是新事物所掀起的暴风雨,它会以不可遏制的气势将旧事物给摧毁掉。卢亚利我问你,你本堂神甫去哪了?” “听说他被抓去布贡城堡啦。” “是,他被枪毙掉了。是不是本堂神甫曾欺骗你们,说很多在巴黎死在断头机下的教士,都被天主复活了?” “确实没错,我们都看到这群‘复活教士’脖子上的血痕,那是断头机留下来的,他们告诉我,革命党的这东西不可怕,天主和圣母娘娘,还有奥莱的圣安娜都庇佑着我们,这群复活的教士从巴黎来到旺代,就是带着神启来的,旺代人必须护教,必须起义。” “那今天就戳穿他们的把戏好了。” 绍莱城的中央老集市,也就是叛党顽抗革命军的街垒所在,竖起了便携式断头机的铡刀,菲利克斯吸着雪茄,和群将校立在旁边,并且有意让数千旺代本地征募来的新兵围住观看。 一位叛乱的神甫被带了上来,不断地喊着经文,两名掷弹兵扯开他法衣的衣襟,大家都惊呼起来,那里确实有道“血痕”,这 是“得蒙神赐的复活教士”的铁证,可菲利克斯走上前,用手狠狠捋了把,接着竖起红红的手指对所有人喊到,“不过是用绳索蘸上红墨水勒上去的而已!” 就在旺代新兵们将信未信时,菲利克斯迅捷地一挥手,掷弹兵将这复活教士推到断头机下,接着绳索松开,铡刀飞坠,那复活教士的脑袋直接滚落到筐子里。 菲利克斯指着,对另外位面如死灰的叛乱神甫说,用你的法力,把他复活吧! 另外位手足无措,很快也被推入断头机下,身首分离。 “谁来让他们复活?”菲利克斯大声询问说,接连问了三遍。 旺代新兵们望着那两具一动不动,已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的神甫尸体,虽然嘴上不说,可心底大部分都信了——“什么复活全是假的把戏,人被断头机这么一下,都得死。” “记住,革命的断头机、大炮还有步枪刺刀,是绝对能战胜消灭叛党那些鬼把戏的,事实会证明它们不堪一击,很快就会得到证明的。”菲利克斯很郑重地宣布。 此后,旺代被征募的新兵果然不再相信神甫的鬼话。 还有枚勋章,被授予在绍莱攻打街垒里表现神勇的米歇尔.奈伊上士。 是的,米歇尔.奈伊就是那位爬上了集市公所屋顶,向叛党投掷手榴弹的勇士,他为突破街垒立下了决定性的功勋。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0.文明的馈赠 站在菲利克斯面前的奈伊,是个身材高大,但面相勇武老成的“年轻人”,这汉子只要一在你眼底出现,即便穿着皱巴巴的蓝军服,肩章都快破得脱落,你还是得不由自主地赞叹说,“天生的好兵苗子。” 他拄着根步枪,赤红色的“狐狸”胡须浓密地布满两颊,眼神坚毅而通透,射击、行军、投掷、刺杀样样在行,在战斗最激烈时他的勇敢卓异表现足以帮助所在的营和半旅扭转乾坤。 “从美因茨来的?” “是的!”奈伊上士声音洪亮,他说自己是阿尔萨斯的萨尔路易斯堡人,家中世代以当兵为业,父亲当过法王的燧发枪手,本人毕业后一度从事文职,但却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对武行得心应手,“在梅斯入伍,跟着大军杀到过莱茵河,但又在美因茨战役后被俘,肩膀在战斗中受过伤。”说到这,奈伊摸了下右肩,并说随后就被救国委员会调遣到旺代这里来。 “提拔你为少尉。”菲利克斯说。 奈伊立刻笔直地敬礼。otg2ntc= “将来你还要继续擢升的,好好干,你是那种单靠一百名战友就能抵挡上万敌军的勇士,法兰西的勇士!”菲利克斯说着,便把勋章挂在奈伊挺起的胸膛上。 这枚勋章,还代表着奈伊每年能拿到四百里弗尔的额外津贴。 而后菲利克斯坐镇绍莱数日,一面向巴黎方面报捷,一面则雷厉风行实施对叛党血债分子的追索和镇压。 差不多半个月,整个上旺代便有近五万失地的农民被驱赶到赛夫南特河那边的下旺代,他们曾拥有的田地和庄稼都被革命军占有,下旺代的居民数量急剧膨胀,马上获月到来,也就意味着粮食将完全供应不上来,到时下旺代叛党只剩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原地因饥饿自动降伏;要么拼死一博,突破围困,和布列塔尼的舒昂党会合。 布列塔尼,舒昂党的领袖蒙杜兰侯爵寄送来信件,愤怒叱责菲利江浙湖汉北克斯背信弃义。 菲利克斯置之不理,继续加紧对上旺代的清剿,及对下旺代的封锁,富歇已把曾密布旺代地区的农村“地下通信驿站”依次连根拔起,这位是渗透破坏,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另外此君还建议菲利克斯说,“该用田地分配,再把上旺代部分土著农民给争取过来。” 对此会意的菲利克斯,立刻颁布新法令,规定: 只要愿意自己或送自己儿子入伍的上旺代农民,每家立即额外配给一个阿尔邦面积的田地,如果有两个男丁入伍,立刻配给三个阿尔邦面积的田地。 至于分配土地的来源,自然是没收自贵族和教会的地。 已有男丁入伍的旺代土著家庭,即刻无条件分配。 同时菲利克斯叫停了移民政策,他要保证现在掌握在手头的田产配额。 土地问题,就是烧在所有农民身上的一团火,也是个挥之不去的黑暗幽灵。 现在还留在上旺代的农民们心底清楚,他们之所以还能保全家产,是因放弃了对革命军的抵抗,也是因割开了和叛党的联系,之前旺代暴乱最高峰时他们也曾加入进去,也曾乐津津地在己方攻陷的市镇广场,围观叛军屠杀那些“市侩胖子”,什么爱国者,什么雅各宾分子,叛军要么一枪打死,要么用刀斧慢慢锯断他们的四肢,要么把他们锁起来烧死,大伙儿看杀人都很开心,认为这是“开斋”,早期的胜利膨胀了他们的胆量,他们认为己方完全能越过卢瓦尔河,那个什么革命政府是孱弱的。 可短短几个月后,革命政府的蓝衣大军赶来,先是把他们逐出卢瓦尔河,随后又在他们家门口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森林被砍倒,沼泽被填平,道路被修出来,教会被摧毁,神甫被斩首或枪决,田产被重新分配。旺代曾是个封闭的一潭死水的池塘,革命的风吹来后,它不但不接受,反倒激怒起来,要通过一切手段发动对革命政府的叛乱。 其实原因无他,因布列塔尼也好,旺代也罢,自古以来就是法国势力的尽头和界限,当地民众根本不认可自己是“法国人”,哪怕之前法国还由国王统治时,旺代也一样会选择激烈反抗,不管来自中央的是革命权力还是王权。 然而这次革命的“入侵”却恐怖许多,它丝毫不讲道德和怜悯,它也坚决不准布列塔尼和旺代地区的乡村再心安理得地“无知愚昧”下去,“不,你要文明,要开化,要接受自由与平等,要纳入到法兰西这个统一的民族里来。” “不,停下脚步,你滚开!我宁愿落后宁愿野蛮,也不要你的文明开化。”旺代喊出这样的警告。 “我不会停下,相反我会使用一切手段让你屈从,接受文明。” 于是革命军的枪炮摧毁了旺代的城镇,革命军的马蹄踏过了旺代的田野,革命军的火种播撒入了旺代人的家舍,革命军的刀锋屠戮了旺代的妇孺,这是一场极度残酷的融合:所谓的文明,使尽了最野蛮的手段。 现在大特派员开始摇动橄榄枝了:“你给革命血贡和忠诚,革命回报给你们那些浸血的‘无主田地’,此后你们将不再是旺代人, 而是和我们一样的法兰西人。”菲利克斯将原本在曼恩和诺曼底交界森林处管理伐木厂的卡蒂纳给找来,直接要求他当绍莱的新市长,首要工作就是分田。 据说卡蒂纳曾在布雷斯特军港的苦役船上暴动过,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均产主义分子”,会不遗余力地打击贵族和教会。 田,最终还是迅速分配下去了。 旺代的年轻农民,也开始为了保住那份“兵役田”,越来越多地排队走入到昂热城的“熔炉”里去,将来他们会在军营里识字,接受革命理念,并为共和国转战各地战场,若侥幸不死,未来回到家乡,他们将和老一代的旺代人截然不同,分道扬镳。 毕竟,土地永远是农民的灵魂所系。 一个半月过去,雷米萨中校从后方征粮区赶来述职时,听到下旺代沼泽军头目德.夏雷特的名字,就对菲利克斯说,这人我认得,曾和我都在舰队里服役。 “我能写封信给他。” “你了解他?” “算是吧。” “他喜欢饮酒吗?喜欢金钱吗?喜欢女人吗?喜欢放浪形骸的生活吗?” “大约是喜欢的,我俩在布雷斯特时,多少次一起去军港街的酒吧和咖啡馆快活啊。”雷米萨说到这,不由得浮现出“往日光辉”的得意态来。 “那好,你就写封信给德.夏雷特,说我保证他永久占据下旺代的那片沼泽地,还有艾吉永海港岛屿,他将是个分舰队司令,只要他愿为政府效忠。”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1.血将火浇灭 “那他肯定欢喜死了。”雷米萨羡慕地嚷道。 菲利克斯抬起手,“不止如此,我还给他份年入一万五千诺曼底法郎的终身年金。但条件是,他要脱离下旺代的叛党。” “那我亲自把你的信件送去吧。”雷米萨兴奋地说。 菲利克斯想了下,说不行,你现在是司令部的参谋中校,位置非常重要......怎能轻身犯险呢?我会把你的信也附上,交给富歇,让他安排名信使穿过去,送到夏雷特手底。 “那太可惜,我没了亲入虎穴的荣誉,本来能......”雷米萨举起了胳膊。 不久,下旺代的沼泽地回了消息,夏雷特果然是个蝇营狗苟的人otg2ntc=物,他的回信里写满对革命政府的“忠诚”,并表示接受任命和俸禄,以后整片布勒通海岸,从努瓦尔穆杰岛到艾吉永,都由他和他的兄弟们来保卫,“我们永远是法兰西海军,是国家海洋可以信赖的战士。” 在信的结尾,夏雷特的署名是“博爱的骑士德.夏雷特”,据说这家伙也模仿马拉,系着条红色的毛巾在额头上,但他却曾在旺代地区到处烧杀抢掠。 菲利克斯于是又写了封信给夏雷特,说你将来就是新时代的“让.巴尔”,并给了他份“法兰西共和国私掠证”,允许他的船舰自由出海,攻击大不列颠的商船,所得的战利品全由你支配,所作所为共和国政府不会横加干涉。 “好耶!”夏雷特和他的一帮党羽(大多数都是布雷斯特舰队里出逃的军官或水兵)是弹冠相庆,便立刻招募了些人手,驾驭着支小舰队,占据了努瓦尔穆杰岛,开始营修据点和港口,并升起三色旗,表示和叛党“分手大吉”。 这下,叛党们力量更是衰微。 到了秋季麦收的季节,聚集在下旺代地区的叛党们看着田地里的江浙湖汉北麦穗,决心铤而走险,他们人数太多,坐困此处,熬不到冬季过去就得全饿死。 https:// 他们甚至都明白,把田地收割掉都是个奢望,因为共和政府的卢瓦尔方面军数个师,正从各个方面挤压逼近而来,他们都带着暴烈复仇的火种,要焚毁光下旺代农民的庄稼,把海盐洒入到他们的田里,彻底毁灭这里曾存在过的文明。 可农民武装没法向南方走,因共和国“西比利牛斯山方面军”正布阵在尼奥尔城,虎视眈眈,准备等着越过大沼泽而精疲力尽的他们自投罗网。 所以大家在拉罗什城集结后,决心分路突围,一部去布列塔尼和舒昂党会师,为此要越过宽阔的卢瓦尔河入海段,也要躲开南特城富歇死神般的盯梢,还有一部更企图穿过绍莱、索米尔,居然要去攻打勒芒城。 两部人马成功后,便要前往布列塔尼北面滨海的富热尔、圣马洛,和英国取得联系,因下旺代的本堂神甫鼓动他们,“到了那里,英国国王的大军会接应我们,帮我们击垮雅各宾的乱臣贼子,国王路易十六也会率领大舰队前来,舰队里的水手全是路易十六招募的美洲印第安勇士,那里部落都喊我们法王叫‘爸爸’,据说国王在那里得到二十万印第安武士的协助,渡海前来,是复国在即了。” 愚笨绝望的农民们,居然对此深信不疑。 当初他们之所以起事,除了对革命政府大征兵的不满外,最主要的就是被顽固派神甫所蛊惑了:这群神甫偷偷地把一只黑猫塞入到圣坛的柜子里,等到名护宪派神甫带着农民做弥撒时,黑帽突然怪叫着跳了出来,于是顽固派神甫就喊到这是魔鬼,这是革命带来的魔鬼——农民们蜂拥而上,把那护宪派神甫给杀害了,叛乱也就此爆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差不多有八万农民风起云涌地在拉罗什城外宿营,然后他们在神甫们的帮助下做了弥撒和祷告,携家带口,拖着家什和板车,携带着最简陋的武器,大部分是长矛,还有穿板甲扛着老式火绳枪的,只有少部分猎人和走私贩子有猎枪或燧发枪,这种奇特又勇猛,滑稽又悲壮的大军,擎着各种格式圣徒的画像作为旗帜,并拖曳着两门路易十四时代所铸造的青铜大炮,一门被叫做“传教士”,一门被叫做“圣安娜”,这代表着农民最虔诚的信仰,出发上路了。 西北一路的农民军,刚到莱热城外,城镇里的市民就敲响了警钟:奥什师、吉勒永师还有卡尔托师凶狠地扑了过来,枪林弹雨,马蹄翻飞,农民军被杀死无数,但继续顽固地夺路奔走,直冲到临靠卢瓦尔河的圣埃布兰渡口,陷于到片巨大的泥沼当中,不分男女老幼,被革命军的骑兵赶上,挥动马刀尽数砍杀,尸体覆满了沼泽地,无人生还,等到一个旬日后,河水因涨潮,才把所有尸体给冲走,数个月后南特城出海的船只,还能看到浮动的残缺尸块...... 另外一路四万人,方向东北,刚走到莱塞比耶,就被来自绍莱的革命军数个师堵住,农民军发挥最大的勇气,但周围的森林却被砍光大半,他们无所遁形,全都暴露在革命军的视野之中,农民军使用十五法尺长的跳竿,企图靠近戳刺革命军士兵,或撑杆跳入到革命军阵列里近战,可回应却是残忍的:这些 杂耍人,不是被燧发枪子弹击毙,就是被刺刀捅死。 革命军的大炮也响起来:叛乱农民那用两根人骨头做成的十字架旗帜被轰碎。 革命军的共和二年式线膛枪也响起来:穿着彩色绶带,头戴彩色羽毛的叛乱农民头目被远距离射杀。 莱塞比耶战斗后,是尸横遍野,绝大部分都是叛乱农民的,其中也有相当多的贵族和神甫,他们倒是勇敢地战斗至死。 这股农民军,还想退回拉罗什城,可此刻城市已被市民们也即是他们眼底的“市侩胖子”们给夺回去了,他们被迫改道,从莱河往南逃跑,在河边被革命军的龙骑兵、猎骑兵赶上,被杀死三千,血染红了整条河流...... 五日后,下旺代农民军的末路和谢幕在丰特奈尔城,前面是革命军的炮队,后面是庞大的沼泽,上千衣衫褴褛的叛乱农民,紧密地拱卫着他们仅剩的一门大炮,“圣安娜”。 当他们跪倒在地手持念珠,对大炮做最后祈祷时,革命军合计三十门火炮,暴风骤雨般地齐鸣起来。 被击毁的圣安娜号大炮,残存的炮架和炮管歪倒在地,反射着幽微的光芒,她四面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六百多具叛乱农民的尸体,她曾庇佑过他们,他们也用牺牲回报了她。 莱塞比耶城,革命军在俘虏里抓捕到了名年轻貌美的贵族女性,她叫德.拉罗西福格夫人,她拿着剑和手枪,穿着骑兵的短上衣,像男人般战斗,并且喜欢骑马在胜利后踩踏那些丧失战斗力躺在地上的革命军伤员,现在她被指认出来,要为自己的罪行负责。 大特派员的指令火速到来:“就地枪决。” 秀发是栗色的拉罗西福格夫人凛然地站在堵石墙下,一排行刑的革命军士兵齐齐把枪托在地上砸了两砸,方便子弹落膛,而后举起,瞄准对面的女战士,高呼“革命万岁!” 拉罗西福格夫人则举起手,高呼“金色鸢尾花万岁,王权万岁,旺代......” 枪声响了,夫人额头中了一弹,举起的右手被打断,胸膛和腹部各中一弹,仰面倒下。 一名革命军的骑兵少尉,随即骑着马直接来回践踏了拉罗西福格夫人的尸体数遭,以示报复。 旺代战死的叛乱农民最终有多少,可能永远说不清楚了,三万,五万,甚至可能有七万!救国委员会“毫不留情,绝不宽恕”的指令,倒是得到最淋漓尽致的展示。 直接访问:【看书君】:https://.kanshubou/ 32.路易十六的恐惧 卡特利诺逃入了滨海的森林,而斯托弗莱则也和少量走私贩子躲在了沼泽地内,但他们已无法再成气候,只不过是些余孽罢了,革命政府将最终剿灭他们的计划交托给上下旺代各城市的议会。 是的,旺代的各城市议会再次建立起来,原本躲避到南特城的布尔乔亚们,现在终于能摆脱暴动农民的威胁返乡,他们没有经过选举,而是先集体前往昂热,直接得到救国委员会大特派员的短暂“训导”后,便直接赴任,另外在旺代的市镇级行政区,每个区又选出五名拥护革命的“国民代表”,还组建的巡回司法法庭,增强了对城市和乡村的控制。 炮火硝烟的刺鼻气味还未完全消散,革命军各营的士兵便“帮忙”收割起小麦来,整个旺代地区热浪翻滚,金黄色的麦子成片成片,覆盖在青翠的山谷间,潮湿带些腥味的海风拂动着麦浪,士兵们淌着汗,将成捆成捆的麦子装载在营地的辎重车辆上,得到法国西部和北部银行资本帮助的菲利克斯,成功平抑了物价,并把富余的谷物储备在粮仓内,换作钞票补贴了农民,农民和乡村也这样被诺曼底法郎给拉入到全国市场当中:蒸汽艇和划桨小船顺着卢瓦尔河和赛夫南特河往来如穿梭,把各种货物从鲁昂、巴黎、卡昂等地运来销售,南特再度成为集散的中心,沿线的勒芒、昂热、图尔等地都得到好处。 如今的旺代,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旺代,满嘴盖尔语的土著农民已消失了一半。那些胆敢对抗中央政府,有血性为捍卫宗教信仰而拿起武器反抗,虽愚昧但却凶狠的真正“旺代人”已成为历史名词:大批诺曼底和都兰移民迁徙到这里扎下根来,原本在本贯故里无立锥之地的这群无地人,现在分到了肥沃的田地,代价不过是缴纳区区数十或百余里弗尔罢了,诺曼底人精于算计,都兰人头脑活络,他们也将这种风气输入到旺代地区来,另外一次性有八所教授法语的中学在旺代各个城镇建起,国民教育在接下来十年和二十年内要普及开来,血、习俗、精神开始混合中和——旺代变得不那么封闭和暴戾起来。 年轻人们开始不愿狂信,暴乱时那群所谓的“复活教士”,所谓的“神迹”,他们亲眼见到这些东西被革命军炽热的炮弹轰得粉碎,被冰冷锋利的断头机切成两半,“奥莱的圣安娜既然不再显灵,那我们就只好信奉别的东西。” 只有些老年人,还记着在拉罗什城大动员时神甫们说的话:路易otg2ntc=十六王上带着二十万印第安战士,马上就会在这片海岸登陆,王权必将复兴,国王将被旺代勇士拥戴,返回他忠实的巴黎。 可那群摇动唇舌的顽固派神甫,大多被捕获,有的送去布贡城堡地牢里,自此肉体完全消失,有的则押送去绍莱城的老集市,当众用断头机斩下头颅,还活着几个,也是东躲西藏,亏虔信的男女冒着生命危险接济才能苟活。 另外真实的情况永远是残酷的: 路易十六全家在圣多明各的法兰西角,也到了摇摇欲坠的时刻。 哪里还有什么印第安人呢! 有的只是满岛屿的黑人和混血人士兵,戴着红帽子,开始效忠法江浙湖汉北国国民公会的“圣多明各共和革命军士兵”!他们穿着从美洲大陆工厂走私来的粗棉布衣衫,用自己土产的靛青染料染色,这便是圣多明各的“矢车菊蓝”军服,扛着五花八门的长短武器,挽着没染色的白布短裤,赤着黑漆漆的脚丫,居然还采用与法国本土革命军一模一样的编制——腹地种植园的解放黑奴,和沿海城镇的混血克里奥尔人联合起来,并拥戴位脱颖而出的领导人,即圣莱热.桑托纳,他现在已拥有了四个师,每个师都有两个步兵半旅,原本还该有个轻步兵半旅的,现在则由手持包铁木棍或甘蔗刀的“新手”组成——圣多明各革命军甚至还有个小型火炮团,十三门新旧大小不一的炮,战术也比当初暴动时改进许多,这时居然能长期围攻法兰西角了! 几株棕榈树下,一位面相可怕的独眼军官负责教导他们如何列阵,如何排射,如何认识旗号和各种鼓声、军号声,黑人和混血人学习得很快,那支纯由白人种植园主征募的小型军队,已然没法在野外战胜黑皮肤的圣多明各革命军了,接连数次战斗后,白人军队被打得落荒而逃,死伤惨重,连海港戍防司令塔舍男爵都被打死了——一名隐藏在大树里的克里奥尔射手,用大口径来福枪夺走他的性命。 此刻感到恐惧的大小白人们还有路易十六,便向旁侧西班牙的伊斯帕尼奥拉殖民地总督府(今多米尼加)求援,其中实际掌握波旁流亡政府权力的博阿尔内子爵还密信一封,同时向英国求助,据说一支驻扎在牙买加的大不列颠舰队正向这座岛屿赶来。 一次私密的宴会上,博阿尔内子爵的妻子约瑟芬,将此事透露给了王室女太傅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亲王夫人顿觉问题的严重性,她虽没有迈步出过法兰西角的行宫,可始终密切留意和外界的联系,她原本就打算把圣多明各当作临时的落脚点,不过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最终去往何地”一直没有个统一的方案,路易十六倾向去美国或没有暴乱的西班牙殖民地,而王后则 念念不忘,想回欧洲大陆,利用她在哈布斯堡的地位,先在奥属尼德兰谋个立足地,将来再返归法兰西。 “不管如何,我们都得要先离开这里!这儿越来越危险,被黑人抓住的下场,绝不比在巴黎上断头机要好到哪里去。”亲王夫人径自面见国王夫妻,恳求道。 路易十六这才慌了神,他不晓得外面的黑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更没料到大不列颠也要参与到对海外殖民地的瓜分里来,顿觉处境的复杂和险恶。 他便悄悄地准备将几位至关重要的人物给喊来,即“金钱豹号”舰长舍瓦利耶,还有博阿尔内子爵,可亲王夫人却告诉他,我听说法兰西角港口已被法兰西共和国的舰队给封锁住,其中有位指挥官您也认得,我觉得当下他比舍瓦利耶和博阿尔内子爵值得信任。 “是谁呢?”路易十六问。 “他正是两个世界的英雄......”亲王夫人还没说完,王后顿时浮现出厌恶不满,“表姐您是说......拉法耶特侯爵吗?” “不,是海上英雄保罗.琼斯啊。”亲王夫人此刻居然有些俏皮。 33.ouverture 谈到保罗.琼斯的名字,路易十六陷于了短暂的悔恨和不安。 这位确是美利坚独立战争里的海上轻骑兵,曾独自驾驭“和蔼的理查号”突袭过英国的快速战列舰“塞拉皮斯号”,声威大震。 可战后,英雄却陷于了平凡和衰退,路易十六听说过这位的名字,也赐予过他镶嵌钻石的佩剑,但也仅限于此,琼斯曾替新生的美国督造艘战列舰,但建成后母国却没有财政维持,只能卖给法国,琼斯本人穷困潦倒,只身来到巴黎想索要属于自己的酬金,可却遭拒绝,他还一度辗转去俄国,替俄国训练海军,但很快也被解雇,后来是菲利克斯慧眼投资了他,让他负责美国至中国的海獭皮毛生意,琼斯才发达起来。 现在法国和英国开战,琼斯没法继续从事商业,就重持宝剑,将五艘商船安装上火炮,包括那艘八百吨的“和蔼的理查号”旗舰,组成了支私掠船舰队,和法兰西国会派往圣多明各的另外位私掠海盗休斯.雨果会合,配合岛内的革命军,封锁法兰西角贸易,舰队的主要来源就是袭击捕获英国和西班牙的商船,一下子使得英国在西印度群岛的贸易丧失了四分之三,让小威廉.皮特首相大为苦恼。 “朕面对保罗.琼斯实在是汗颜,不知道他会不会敌视朕呢?”路易十六说。 亲王夫人胸有成竹,她说自己始终和这位有书信联系,因先前表otg2ntc=弟曾知会过她,关键时刻琼斯船长会帮上忙的。这段时间始终有美国船只输送谷物、肉类等商品来岛,与黑人革命军贸易,随后一些假扮为商贩的间谍人员,悄悄混入法兰西角城,和亲王夫人取得了稳定联系。 “所以幕后默默帮助我们的,始终是那个来自鲁昂的铁匠,后来当上巴黎市长的菲利克斯.高丹?”王后叹息道。 亲王夫人就纠正道,是鲁昂的棉纺织产业主啊。 随即已经四旬的她脸颊居然绯红起来,粗疏木讷的路易十六是浑然不觉,倒是同为女性的王后敏锐捕捉到表姐从来都没有的神态,不由得有点心疼地握住对方的玉腕:原本富可敌国的表姐,现在却始终冒险和王室生死与共颠沛流离,这种友爱和忠诚...... “表姐也需要情爱的滋润啊,那个叫高丹的倒也真有本事,能让原本的冰山美人融化,可他靠的明明不是胁迫吗?”王后在心底短暂地胡思乱想了番,某种程度上表姐和她类似,都不愿轻易向情欲低头,但表姐表现得更为循规蹈矩,而王后则一度通过放浪形骸来掩饰,直到遇见了费尔森伯爵,她便陶醉在这份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中,感到满足,但表姐...... 可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很快就恢复了白皙和冷静的面容。江浙湖汉北 不久在子女的环绕下,望着海港外停泊战舰的桅杆,路易十六在阳台上神伤落泪了,他的两位兄弟都死了,现在身旁的儿子是鸢尾花王室唯一的血脉,此刻的路易十六已没有国土也没有权力,他只是位父亲,渴求后代能在乱世里存活。 “朕总算明白,那时召开三级会议时,为何有如此多代表对朕表示愤慨,朕流落此处,好歹还衣食无忧,居有定所,但法国贫苦的市民和农民能有什么呢?他们如何才摆脱辗转死亡的惨剧呢?他们将怒火归咎于朕,朕当初还曾抱怨过来着,现在看来,朕失去国家,真的是没有冤枉的。”路易十六用手帕擦泪,哽咽着对王后说,“人在悔恨中,总会明白些迟来的道理。” 就在此刻,圣多明各革命军攻城的大炮响了:仅有的十三门火炮,被修理维护得很出色,对着法兰西角的城墙连续轰击起来。 军营帐篷里,革命军领袖,克里奥尔人的英雄圣莱热.桑托纳穿着王家蓝的军服,佩戴着金色肩章,在各区代表的见证下庄严宣布了《圣多明各宪法》,这部宪法是模仿法兰西九二年宪法而撰写的,但有一点和过去完全不同,桑托纳是这样说到的: “过去圣多明各的白人曾想要颁布一部宪法,但是在他们的宪法条目里只关乎两个阶级的权力,即白人和混血克里奥尔人,但我今日所要宣读的宪法,却要承诺,给予全圣多明各所有黑人,无论是自由黑人还是曾为奴隶的黑人,以完全的公民权力,在今日太阳升起来后,你们完全自由了,你们完全自由了!” “viv!”在场的各支半旅各个营连的士兵们,不管是黑人还是混血人,还是参与革命的白人,无不欢呼雀跃,热泪盈眶,一名叫杜桑的黑人军医饱含着眼泪,和前往探望他的前主人巴尤.德里贝塔深深拥抱在一起。 “以前是我给你自由,现在是我们的宪法承认你的自由,此后要依靠你的双手去保护这份可贵的自由。”巴尤深情地说到。 杜桑曾是巴尤的家养黑奴,可巴尤对他很和善,不但教授杜桑阅读写作和数学、草本医药学知识,还释放了他,和他当作朋友相处。 “会的,今天我就要用我的双手,拯救更多自由的战士!” “那将来要如何?” 杜桑握住巴尤的手,喊到我们黑人的士兵愿加入到自由的法兰西军队中,去解放欧洲 专制国家下受苦受难的民众,将共和的旗帜插满全球。 “为此,我改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炮声震耳欲聋,巴尤不由得加大了嗓音。 “我现在的名字叫杜桑.卢维杜尔!” “哦,ouverture(卢维杜尔,法语里开辟、前奏的意思),你的使命就是为黑人的自由开辟道路啊。” 法兰西角密布的硝烟前,革命军里的黑人鼓手咚咚咚敲着鼓,引导着成排成连的士兵,不断呐喊鼓噪,向白人据守的工事营垒发起总攻。 这座圣多明各岛上,种植园白人奴隶主最后的壁垒,已是摇摇欲坠。 海港水面上,革命军的联合舰队,也在船首甲板上架起臼炮,不断将沉重的炮弹抛射到炮台和塔楼,白色的城墙很快就被浓浓黑烟给吞没熏染。 白色总督府改造的波旁行宫内,路易十六穿着王室戎服,佩戴着圣灵勋章,握着权杖,亲自召见了依旧在顽强抵抗的种植园主、监工、奴隶制自卫队们,只见这群昔日作威作福的大白人们,现在各个脸部都是悲戚的表情,握着最后的命根子即燧发枪,身后跟着依旧还忠心的黑奴,妻子孩子全部聚集在大厅内,哭声震天,都在问西班牙和英国王室的舰队什么时候来。 “朕这就去海角炮台,亲自督战,亲自发炮!”路易十六雄赳赳地喊到。 34.最后的法兰西角 国王身先士卒,白人抵抗者的斗志才再度昂扬起来。 博阿尔内子爵对所有人宣传说,只要打退这次进攻,西班牙和英国的舰队就一定会来增援我们。 此外博阿尔内子爵实际已和英国牙买加的怀特.洛克上校接过头,表示只要对方能帮助自己镇压奴隶暴动,那整个圣多明各群岛便拱手相送。而英国人一来恐惧圣多明各“黑色风暴”对整个加勒比海的波及,二来也久羡这块富饶的殖民地,于是洛克上校便欣然答应。 然怀特.洛克的舰队还未有拔锚,法兰西角的防御便岌岌可危。 从早晨打到晌午时,被宪法和自由鼓舞的圣多明各革命军是越战越勇,有几股部队已越过壕沟,开始突入到城墙内,白人移民伤亡严重,并且他们的兵力没法再得到补充,是死一个少一份,伤一个弱一份。 总督府大厅内,躺满了呻吟哀嚎的中弹白人,约瑟芬.博阿尔内和otg2ntc=其余妇人正在焦急奔走抢救,墙壁和地板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外面“红帽黑猴子”的鼓声锣声越来越响亮,方位也越来越近,黑人士兵在冲锋时发挥他们在音乐上的天赋,有时齐声吼小调,有时打奏稀奇古怪的乐器,骇人胆魄。 路易十六、玛丽.安托瓦内特、路易十七、长公主飘飘,还有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排着长队从行宫花园侧门而出,其中王后和亲王夫人都穿着白色的王家军团制服,金闪闪的纽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亡国王甚至也举着佩剑,迎着轰隆隆的炮响,大呼着跟着朕去海角炮台啊! 哥昂.德.勃朗东带着一队驻舰步兵,刚赶到行宫处准备增援城墙缺口,就遇到路易十六。 “革命党的炮舰在逼迫炮台呢,你也随朕来。”路易十六大呼道。 稀里糊涂的哥昂和三十名士兵,举着枪,不明所以地跟在国王全江浙湖汉北家的后头,顺着石梯登上了炮台,好家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果然有数艘漆成黑色的炮舰,大多是单桅或双桅的护卫舰,配备二十到四十门火炮,正向炮台扑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保护陛下啊!”随着王后这声高亢的喊叫,哥昂看到她头戴瓦片式的黑色羽毛军帽,白色燕尾服,白色马裤勒着浑圆的大腿,黑色马靴,还挥舞着柄礼仪用的弯刀,接着敌人的炮舰就猛烈开炮了! “伏下。”哥昂说着,赶紧把国王、王后给摁住,让他们躲在垛口的下方,不久又是一轮炮击而来,哥昂闭着眼睛,心想这下炮台要遭受毁灭性打击啦。 但半分钟过后,哥昂睁开双眼,却看到垛口墙壁依旧,没有任何遭受炮弹打击的痕迹,倒是浓密的白色灰色烟雾,顺着风向把整座炮台给吞没掉,最后周围都是烟,咫尺外就剩人影在晃动。 “陛下。”哥昂叫起来,然后他寻思,难道那些敌人炮舰发射的是空包烟雾弹不成? 而不远处也有人在同样喊着“陛下”,一群白军服的士兵背着来福枪,把路易十六等人夹着,还有位顺手把路易十七给扛起来,恰好就和哥昂打了个照面。 猛然间,哥昂觉得这位的面容实在过于熟悉。 记忆接连颤动了好几下,他不由得叫起来,“是你,弗朗索瓦.美戴士!” 而美戴士旁边的,正是另外个鲁昂军友会的,名曰拉丹。 当初在圣德约酒馆公开决斗杀人的,就是他俩干下的,当然也得到哥昂的默许和配合。 哥昂老爷骂起来,拔出佩剑。 而美戴士则抱住路易十七挡在自己面前,随即伸出把手枪来,说到没想到在这里相遇,但是国王全家我们今日一定是要带走的。 “去哪?” “佛罗里达。”美戴士说完,转身就窜下了炮台。 拉丹则牵住亲王夫人的手,引着她一起飞奔下去,其余同伙都举着来福枪,瞄准哥昂和驻舰分队士兵,倒着徐徐退走。 看来,下面停泊的这艘“和蔼的理查号”四十门炮舰,就是来接应路易十六的。 “你逃离了法兰西角?”哥昂大吼起来。 可路易十六头也不回。 哥昂实在是悲愤莫名,他不清楚塔舍男爵、博阿尔内子爵当初要把这位孱弱胆怯的肥猪供起来做什么!当初他去美洲大陆作战时,心底还认为他算是法兰西的国君,然现在无论是哪个政治派别,都已彻底瞧不起他。 “快点,快点划......”路易十六和王后,跋涉过浅水,坐上艘划艇,便不住地喊起来,随即这位亲自抓住桨,望着孤零零站在海角炮台上的哥昂,嘴唇微微发抖,可求生的欲望还是促使他说出这句话来。 哥昂悲愤地抬起手,射出了所佩手枪的子弹,枪声悲怆地在炮台上空久久回荡着。 而后哥昂回头,俯瞰到法兰西角的城区,到处都是奔跑冲锋的黑色......革命军已攻入进来,什么都不好使了,什么都完蛋了。 很快他的眼眸里,自家房屋冒出了烟火,陪他一路从圣德约镇流落到这里来的妻子,想 必是凶多吉少,血般的红色,充溢在他的眼睛和脑壳中。 奴隶对奴隶主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博阿尔内子爵、舍瓦利耶船长,带着一小群抵抗者,退到总督府大门前台阶处,依托柱子做了最后的悲壮抵抗,无数头戴红帽或缠着红色毛巾的黑人和克里奥尔士兵包围过来。 白人的妇女儿童夺门而出,叫声凄厉无比,成排的枪开了火,他们纷纷饮弹身亡,大大小小的尸体顺着总督府高高的台阶上,三三两两往下翻滚,翻滚着...... 接着圣多明各革命军士兵光着脚,列着密集队伍,踏着白人尸体,顺着台阶往上一步步攻来,博阿尔内子爵把四把手枪都开尽,然后被一把甘蔗刀劈中脑门,倒了下去,舍瓦利耶船长被六七把刺刀轮番戳中,钉死在柱子边。 大厅内,残余的伤员纷纷拔枪拔剑自戕,血流得到处到处。 美丽的约瑟芬抱着一儿一女,她没敢冲出去,而是跪在厚厚的血泊里,白色连衣裙全是血,嘴唇发青,不住地翕动着。 几名黑人士兵看到了她,她乞求活命,并把孩子搂得更紧。 越来越多的革命军士兵走入进来,看到满地的尸体,大约也感到杀戮的厌倦,此刻军医杜桑.卢维杜尔走进来,说了句,饶过她也饶过这对子女吧,“报出你的身份。” “博阿尔内子爵夫人......”约瑟夫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 海角炮台处,哥昂和驻舰分队没有投降的士兵死守死斗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最终全部殒命,当伤痕累累的哥昂,靠在那株香蕉树下,面对黑人士兵森森枪口时,想起了前尘往事: 他当初在圣德约,又是如何拔出细长手枪,处刑式地杀害农民杜朗的呢? 枪响了,一切仇恨和宽恕都终结了。 驶往佛罗里达海岸的“和蔼的理查号”甲板上,保罗.琼斯分别吻了国王的戒指和王后的手背,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和西班牙总督商议好,马上去新奥尔良城,尊贵的国王全家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那边,弗朗索瓦.美戴士歪戴着军帽,嬉皮笑脸地拄着来福枪,对亲王夫人开始不太恭敬起来。 35.燕尾服黑人和光脚黑人 这个崽种,震惊于亲王夫人的美貌,先是说了一番恬不知耻的恭维,可亲王夫人却只是脱下军帽,露出金色漂亮的发髻,端庄地侧颜坐在桅杆基座边,对他不理不睬,好像不屑于回应他的冒犯和轻佻。 于是有些恼羞成怒的美戴士就嚷起来,言语里隐隐夹杂着威胁。 拉丹笑起来,用胳膊肘拐了下美戴士,“赌一枚金路易,你要是让她开腔,我就输。” 就在美戴士要使出浑身解数时,亲王夫人淡蓝色的眼瞳温和地望了他下,说了句拉丁语。 美戴士目瞪口呆,他哪里懂得什么拉丁语,毕竟连法国话都说不太利索。 亲王夫人皱了皱眉梢,又说了两句德语,美戴士还是茫然,于是otg2ntc=亲王夫人就带着些歉意,快速地又说了两句德语,摇摇头。 “耍弄我是不是?”美戴士彻底发火,他招招手喊到“伊桑巴德,你这个鬼灵精,听说牛津大学、索邦学院还有斯特拉斯堡大学里的聪明教授加一起都不如你,你来担当我和这位女士间的翻译。” 一名瘦瘦小小有些拘谨的年轻人,从那头走过来,他脱下帽子摆在胸前,向国王夫妇致礼问候,随后有点反感地站在美戴士和亲王夫人中间。 果然亲王夫人和他交谈几句后,伊桑巴德.高丹就对美戴士说:“这位夫人告诉你,她年龄足够大了,已过了花季少女喜欢和骠骑兵在窗户前卿卿我我的时间段。” 然后亲王夫人伸出手掌,对美戴士又说了句德语。 伊桑巴德就翻译到,夫人鼓励你去追求正处妙龄的心仪女孩,她江浙湖汉北愿意当你的顾问,祝你马到功成。 https:// 谁料美戴士立刻情绪崩溃,他蹲坐下来,喊了声“费西丽,我的费西丽啊!”然后就是哭,拉丹骂了句,掏出枚金路易,扔在美戴士呜呜叫的脑袋上,也离开了。 “这种人,特别喜欢用自以为是的感情去伤害无辜。”亲王夫人切换为拉丁语,快速地对伊桑巴德说到。 “河流越深,水声越小。”伊桑巴德也鄙夷地用拉丁语,肯定了夫人的判断,随即他立正敬礼,说表哥向我介绍过您,尊贵的德.郎巴勒夫人,我名是伊桑巴德.高丹,是菲利克斯.高丹异父异母的兄弟。 “您......您是菲利克斯.高丹的表弟......那请您也称呼我为表姐好了,是的,我是您表兄的表姐,虽然这样说有点儿繁琐......”亲王夫人难得有些仓促。 一些时日后,保罗.琼斯的船队回到新奥尔良城,路易十六还是首次踏上以法国王室命名的路易斯安那这片土地,这座海港城市悬挂的依旧是西班牙国旗,虽然是此地最大的城镇,可人口也只有三千余,主要建筑都在滨河和港口的街道,远处丘陵上磨坊的风车在慢慢旋转,路易十六全家掩盖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在城北郊野处得到友谊公司赠予的一栋雅致而舒适的房子,还得到五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卫保护。 博物学家米肖,是路易十六的首位客人,这个流亡海外的胖子用了假名,对方也很会意地没有加以戳破,米肖雇了辆敞篷马车,陪着路易十六游览了新奥尔良和密西西比河河口的一些地区,收集观察很多的植物和矿物标本,对此路易十六非常开心,乐此不疲。 另外到了腹地后,路易十六才看到这里全是密集的棉花地,还有黑人们居住的木屋栖息地,他才反应过来,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两地都是原棉产地,“欧洲正在打仗,销路怎么办?” “没关系,直接把原棉卖给美利坚的工厂,美利坚棉纺工厂再去和英国工厂竞争,现在连英国产业主们也没办法,兜兜转转,还是得来我们这里批发棉花包。”米肖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他对路易十六说,“新奥尔良整个棉花产业归西格弗里德兄弟管理,他俩来自法国的勒阿弗尔,他俩幕后老板就是伊桑巴德的表兄,伊桑巴德刚刚完成对美洲西部的探险,找出了通往太平洋的道路,沿路全是矿产丰富的山峰、广袤的畜牧原野,还有水利丰富的河流,及数不清的河狸皮毛,只要他们公司愿意,随时都能在这个地区建起个国家来。” “这里满是黑奴,要是落得跟圣多明各一样的结局就太糟糕。”路易十六有些害怕。 米肖则说没关系,他在马车上指着一队穿着制服的黑人说,你看那便是“高等黑人”,公司用更好的薪水雇佣他们,有的当监工保安,有的当巡逻警卫,有的则还能进入公司里担当会计甚至经纪商,只要我们对他们说一句:“这是你应得的,是你刻苦奋斗换来的。”他们就感恩戴德,这群黑人大多识字,进入过培训学校,会说法语或英语,懂数学,聪明肯吃苦,我们还给他社会哲学书籍看呢!可他们哪怕看卢梭的书,心中也不会有一点儿对公司的不满怨恨,为什么?因为他们都自认为是卢梭书籍里的“公民阶级”,和我们享有平等的权利。 听到这个,路易十六脸上浮现出诧异又惊惧的表情来。 “而那些劳作的黑人,他们的文化就比较低,大部分刚从非洲‘移 民’来不久,但他们其实不是奴隶,我们给他们提供能舒适生活的木屋,还有丰富的食物,如腌肉、蜂蜜、鸡蛋什么的,美国那边应有尽有,便宜得离奇,只要这些黑人和我们签订十五年的长期劳动契约,那么等到工作年限满后,他们就有了宅地和一小块田,可以在路易斯安那或佛罗里达定居下来,他们的后代也就慢慢转化为前一种黑人。” “这两种黑人互相间......” “是的,隔阂分明。”米肖得意地说,然后他打了声唿哨。 于是一位穿着考究燕尾服的黑人挨过来,用流利法语和米肖攀谈好一会儿,让路易十六惊讶的是,这黑人确实很懂自然和哲学,而后两人握手问好,才互相道别。 谈话期间,在棉花地里弯着腰劳动的后一种黑人,时不时抬起头,白色的眼仁里充满麻木或羡慕。 “新来的这批乌木可够呛,下次还是得让我们公司在半熟的部落里招募,不然全是什么都不懂的野人,培训费用会拖累我们的公司。”路易十六清清楚楚听到那“燕尾服黑人”临走前露着雪白牙齿,轻蔑地用手杖指着田里的“光脚黑人”,并对米肖特意用重音强调着“我们的公司”。 这会儿路易十六几乎瘫在马车座垫上,要是我早能做到这步,何至于沦落至斯呢! 36.新奥尔良 待到路易十六回到宅邸后,他翻开新奥尔良城的商业报纸《兰伯特周报》,赫然发现关于圣多明各的报道: “法兰西角陷落,古旧的殖民主义道路宣告破产,暴动的黑人士兵杀死波旁王室阖家,罹难的还有塔舍男爵、博阿尔内子爵等一长串贵族,圣多明各宣布自己成为拥有独立宪法的法兰西联邦自治领,桑托纳得到法国国会授权为督军,据说桑托纳已答应待到时机合适,便会遣送一万名黑人革命军士兵入法兰西,加入对反法同盟的战争; 此外有利好消息,特大利好消息,圣多明各的诸多殖民地商品有望恢复供应......” 路易十六摇摇头,叹着气,把报纸给收藏好。 刚刚过去一个礼拜,兰伯特周报最新一期就修正了自己的判断:“来自牙买加金斯顿港的大不列颠舰队,击败圣多明各革命军舰队,怀特.洛克上校运送七千名英国殖民地部队,分别于圣摩尼古拉和太子港两地上岸,同时西班牙的军队也开始进入圣多明各北部地区,桑托纳督军号召所有人起来反抗觊觎土地的他国殖民者,激烈的陆地战斗和海上私掠船海盗行为仍然继续,看来让局势平稳已属奢望,殖民地商品恢复生产制造遥遥无期,但还是有个重大利好消息,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的殖民地商品生产规模已初步成型,并可运载于商船行销世界,希冀可以弥补,不用犹豫,请安心地前来下订单吧......” 可最近,美国杰斐逊,和牙买加的英国人都不免惶惶,他们生怕otg2ntc=圣多明各奴隶暴动的成功,会殃及到自身:尤其是美国弗吉尼亚,已有大规模的黑奴骚动,杰斐逊严令镇压,并对自由贸易公司提出交涉,抗议他们“仓促不负责任地对公司所属黑奴进行解放,取代以劳工契约。” 这个世界真的已纷乱复杂到路易十六不懂也不愿意去懂的程度,他握着拐杖,漫步在新奥尔良海港的高地上,这座路易斯安那最大的城市,得名自法兰西世袭的奥尔良公爵,而此家族现在却永远绝嗣,望着繁忙的货运码头,路易十六颇觉得有几分讽刺在心头,潮热的海风吹拂着,伊桑巴德.高丹悄然跟在他身后。 “登上美利坚领土的拉法耶特侯爵,还有那个谋士西哀士,及新崛起的文豪夏多布里昂伯爵,应该都渴望见到您,陛下。” 路易十六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宽阔但有些笨拙的额头,他仰起硕大的鼻子,说不用了,我在这里不希望任何人知晓我的身份,“我是个懦弱的人,不能承担任何政治上的职责,现在这生活恰恰更适合我,孩子们会不会更喜欢呢?我又吃不准,大女儿飘飘似乎有了些政治上的野心,她渴望表明自己生来该就轰轰烈烈。唉,大概用不了多久,新大陆会知道波旁的国王流落到了新奥尔良,我又得成为喧嚣世界的谈资。” “陛下您毕竟是上帝许可来统治法兰西的,有朝一日,也许我表兄可以迎接您回祖国去。”伊桑巴德小心翼翼地探询着。 “那也等局势平定下来再说,可局势一旦平定,也就意味着法兰江浙湖汉北西有了崭新的被人民认可的统治者,届时他还愿让波旁家族住在杜伊勒里宫或凡尔赛宫,便足以让我感恩戴德了。” https:// 说到这,路易十六顺着风,看着艘巨大的商船正往港口外的海面而去,突然说了句,这种风帆船只都是这样缓慢的嘛。 “是啊,毕竟它是依靠风的。” 素来对海军有研究的路易十六就又说,现在国家应该被大不列颠舰队封锁了港口,也被抢占了各处海外殖民地吧?那有没有一种更为迅速的船只,可以甩掉讨厌的英国“海狗”,把这里和美国的物产,源源不断地输送去国内呢?我虽躲避革命,可我毕竟曾是法国君王,不能坐视法兰西的荣耀被英国给摧垮掉。 “说起这个,倒是有的,那些走私船靠的就是提速吃饭的。”伊桑巴德若有所思,然后他灵光一闪,说不妨我们集合美国、西班牙位于这座城市里的船舶设计师,研究研究各种船体和风帆的技术,能不能造出种最完美最迅速,如闪电般的帆船呢,它不需要什么武装自卫,也不要什么拖慢航速的笨重上层船艏,只要少量海员就能操控,可以运很多货物...... “那就做起来罢!”提起这些东西,路易十六原本蠢笨的脸上居然闪出了智慧的光彩来。 就在路易十六和伊桑巴德.高丹开始琢磨新的帆船时,一艘来自佛罗里达的斯库纳四桅纵帆船经过风浪的洗礼颠簸,驶入到南特城当中,这是艘专门走私的货船,里面装着紧俏的茶叶和咖啡豆,刚刚靠岸后这批商品就被高出往日百分之三十五的价格抢购一空,马格拉西大旅馆便是最重要的主顾。 在这里,菲利克斯宴请了前段时间在镇压旺代叛乱里有功的将校们,酒水琳琅满目,摆满了巨大的餐桌,在光耀的水晶灯下,大家推杯换盏,欢笑之余似乎也被某种不详的阴云掠过心头。 因在京城巴黎,先前在东北境对奥作战,和在西境对旺代叛党作战,接连失利且有叛国“嫌疑”的,被救国委员会和治 安委员会下令捕拿的几位东北境的将领,从报纸上的信息来看的话,注定凶多吉少。 古司法宫的“巴黎革命法庭”中,库斯丁将军最终被判处死刑,理由是接受了奥地利科堡亲王和流亡孔代亲王的收买。 之前对旺代的四个师里,吉勒永和罗西涅尔因是标准的“奥尔良党人”,被法庭判定犯有“勾结人类公敌小威廉.皮特,企图拥戴摄政平等复辟君主制”的罪行,也被推上了断头机。 其后接替这两位师长职务的酒商桑泰,还有无套裤汉领袖德发日,也同样接受了审讯,好在两个委员会里不少人替他俩说话,才算是无罪开释。 最倒霉的还是在胜利后没按照圣茹斯特指令,继续发起追击的乌尔夏将军,被法庭判定为“杜穆里埃的走狗,混入共和国军队里的内奸,对祖国极度不忠”。 “你们可以用断头机处决我,但绝不要用这种可笑的罪名!”白发苍苍的乌尔夏老将军当庭愤怒抗议到。 “你勾结英国的皮特,你向奥地利科堡亲王出卖机密,现在不列颠人的钱到位了,你便故意违抗命令,来救你所爱的外国军队士兵的性命。”法官叱责道。 老将军悲愤地脱去军服,在观众的哗然声里,指着浑身上下,累累的五十多处枪伤和刀伤,“我几十年前就和英国和奥地利作战了,如果我叛国的话,那这些就是他们给我的酬谢!” 可法官却不顾这些,他们集体认定乌尔夏叛国的罪行确凿,五日后执行处决。 等到库斯丁、吉勒永、乌尔夏、罗西涅尔这批人头落地后,卡米拉.德穆兰再也忍受不了。 虽然他事前和罗伯斯庇尔有过约定,不再出版《老科尔德利埃人》这份报纸,可罗氏的承诺则是要“修改法令”、“广施宽仁”,可而今修改在哪,宽仁又在哪呢? 德穆兰决意要好好催促下! 37.烧书解决不了问题 德穆兰把前几期《老科尔德利埃人》报纸所卖的资金全拿出来,自费出版了这份报纸的第五期,他毫不避讳,公开在亲自撰写的专栏文章里,对罗伯斯庇尔发出呼吁,要求他兑现当初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哦,我亲爱的罗伯斯庇尔,我的老同学,我们的后代将阅读你雄辩的语言。在这里我要向你请求,不要忘记历史和哲学的教训,那就是爱比恐惧更为强大,也更持久,赞美和宗教都源自于宽宏大度,宽容的行为便是通往那天国唯一的阶梯。爱,能为你所在的救国委员会,还有治安委员会赢得真正的荣耀,而这种荣耀永远不可能通过流血和暴力得到。” 很快巴黎的大街小巷,很多中产乃至富裕的布尔乔亚,人手一份《老科尔德利埃人》第五期,坐在咖啡馆、公园或者剧院前,对此议论纷纷,大家明确表示:“革命的恐怖已经达到目的,不应该再持续下去,应该按照德穆兰记者所说的,建立个宽容委员会来,专门监督救国和治安委员会,阻止那些委员肆意操控权柄滥杀无辜。” “要爱,要宽容,不要断头机。” “国民公会被罗伯斯庇尔控制着,他排除所有主张温和的异见者,现在一个国会内部的委员会凭什么能取代政府和司法?随意监视、逮捕、审判乃至草草处死一位公民呢!” “这是违背宪法精神的。”otg2ntc= 公共场所里,很多人公开朗诵德穆兰的呼告,往往还附上自己的见解,这群人大多是先前的“积极公民”,对暴力革命本就心怀不满,对强加自己头上沉重的累进税和战争捐税更是忿忿,便借由德穆兰的这期报纸,到处宣泄着情绪。 市政厅沙滩广场出售彩票的飞马旅馆和正义旅馆前,还有罗亚尔宫大集市的拱门木廊里,传阅讨论的人尤其多,之前当过妓女的都出来埋怨,说革命不准她们再操皮肉生涯,她们只能进大厂里做工,但不少人又吃不得苦,还是觉得“旧时代里叉开腿就能换钱比较快乐”,很多男人就顿时跟着起哄唿哨。 街道角落里,一辆黑色的马车安静地停在那,垂帘被掀起个小小的角来,露出罗伯斯庇尔苍白的猫脸,还有充满愤怒的眼睛,这些人的话语他都听到了,罗氏完全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些妓女,这些食利富人,还有那群游手好闲的家伙,没法理解美德,没法真正像个朴实的劳动人民那般?还有,明明是共和历法规定的休息日,他们为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为何不修养自己的品德......而是一有机会,就聚集到咖啡馆、戏院、彩票行这些让人堕落的地方来,为什么......” 罗伯斯庇尔越想越愤怒,他的拳头攥紧,面容扭曲,他恨不得把江浙湖汉北这群购买德穆兰报纸的男女统统推上断头机,但他头脑又恢复了理智,说不能这样,“对自由事业来说,惩罚一百个微不足道的从犯,远不如判处个密谋造反的罪魁来得更有效。” https:// “卡米拉,卡米拉.德穆兰......”罗氏很快便喃喃着同学的姓名,他脱下眼镜,痛苦地捏着酸痛的鼻梁,反复说个不停。 热月伊始,巴黎的各个公园开始飘落树叶,警官“猎犬”罗塞维尔出现在德穆兰夫妻所居住的公寓门口,身后跟着几位穿着黑衣服的人。 当时德穆兰正在书桌前写第六期的文稿,全被黑衣人给搜走。 “你们别这样。”卡米拉.德穆兰安静地请求说。 “卡米拉.德穆兰公民,别紧张。”罗塞维尔警官说,“这是雅各宾俱乐部对巡警队的请求,他们只想你去圣奥诺雷大街的那个修道院里,当着面说说你平日里都在写什么,想什么。” “这可不是好兆头,一个法兰西公民想什么便有权力写什么。” “但你还是雅各宾俱乐部的会员,我对你个人没任何恶意,只是俱乐部要求你必须去解释。” 于是德穆兰便和忐忑不安的妻子道别,上了巡警队的马车。 修道院大厅内,德穆兰平静地站在中央位置,许许多多其他会员坐在一层比一层高的席位上,俯视着他,威逼着他,通讯委员会正在一期一期地放声阅读他所写的文章。 德穆兰抬眼瞧见,在主席台偏右往上两行的位置,罗伯斯庇尔翘着腿,平静地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自个。 终于德穆兰忍不住,他对着罗氏大喊道:“我的同学,我的朋友,当初你是答应过我,要修改治安条例,并且主张宽容的。” “你误入歧途了,卡米拉。”罗伯斯庇尔说到,会场顿时安静下来,随即爆发了热烈统一的掌声。 “你难道忘记为阿娜依小姐落的眼泪了吗?” “你被乱党蛊惑了,你被英国人的黑暗势力给利用了,卡米拉.德穆兰。”罗氏的嗓音更抬高了几分,随即他站起来,对德穆兰说,“对自由事业而言你真是个糊涂的孩子,你应该和乱党一刀两断。” “你要销毁烧毁我的<老科尔德利埃人>吗?” “这份报纸只有那些乱党和守旧贵族喜 欢看。” “无论谁喜欢看,这都是新闻出版的自由!”德穆兰抗议地叫起来,整个雅各宾俱乐部内立刻指责声四起。 可德穆兰还是挥动着拳头继续说了下去,出乎罗伯斯庇尔的意料,德穆兰居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援引了罗氏曾经发表过的演说,“我的同学,你说过,新闻的自由应该是完整的、无限的,否则就等于不存在新闻自由。” “但有些危险的乱党,可耻的善于撒谎和拍马的带头者,会利用新闻的自由,来毒害人民的思想,来维护暴君的残恶统治。” “你说过,害怕自己同胞公开发表意见的,就不配做不可腐蚀的人!你也说过,哪怕是面对喀提林这样的阴谋,也要等到拥有法律上的证据才能加以揭发。”德穆兰指着罗伯斯庇尔。 “行了,你这哗众取宠的......”这时罗伯斯庇尔还没有完全发怒,他还想把事态控制在“俱乐部说教”的范围内,要德穆兰被迫屈从于这个组织决议,于是他扭头对完全听命于自己的通讯委员会提议,“<老科尔德利埃人>这份道德堕落攻击共和国的报纸该受到蔑视,把这些报纸堆起来,焚烧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德穆兰,你该听大家的劝告,这次是你先违背承诺,自主又出版这报纸,现在向俱乐部也是向所有法国公民道歉吧,我的同学。” 然而在俱乐部狂热的氛围里,德穆兰却回答了罗氏一句: “烧书可解决不了问题。”(卢梭语) 38.喀提林和提比略 罗伯斯庇尔原本只是想用恫吓的语气调侃下德穆兰,直到现在他还是想对德穆兰这个“大孩子”持宽容的态度来着,但谁想对方却引用了卢梭的名言来反驳自己,罗氏气愤了,因为他最崇敬的人物就是卢梭,他不允许别人用导师的言论来驳斥自己! “好吧,那就随你的便吧,让你此后单独去蒙受耻辱吧!”罗伯斯庇尔用尖利的嗓音叫起来。 俱乐部内,通讯委员会开始遵照罗氏的指示,点燃《老科尔德利埃人》的报纸,德穆兰扑上去争抢,和多人发生扭打。 “你再也不是雅各宾俱乐部的会员了,卡米拉.德穆兰公民,现在我们委员会宣布集体决议,将你革除掉!”主席台上的铃铛晃动着,夹杂着咒骂声。 “你们没理由烧报纸,你们是在摧毁新闻的自由,你们更没有权力将我开除出去。”德穆兰被好几位会员给架住,但还在悲壮地抗争,他的会员证被粗暴地从口袋里拽出,撕碎,并扔在地板上被踩踏。 这时候,对一名政治分子来说,最惨的不是没加入到雅各宾俱乐otg2ntc=部,而是参与进去后又被开除:这不但意味着此人政治生涯的死亡,往往还意味着肉体死亡,对于上断头机来说,被俱乐部开除会籍是预示性的第一步。 当罗伯斯庇尔失望地在众人簇拥下,准备离开会场时,德穆兰还在企图劝解他: “我的朋友,你以为你时时刻刻都在揭发着喀提林们的阴谋,其实你眼底的喀提林未必是真的喀提林,再者对共和国来说,喀提林并不可怕,提比略和凯撒才是真正可怕的,这样的人会把共和国送入到棺椁里,并狠狠地钉上钉子。” 听到“提比略”和“凯撒”两个名字,罗伯斯庇尔的嘴角不由得牵动几下,他带着狐疑的目光环视着跟在身边的几位拥趸: 小拉克鲁瓦,一个头脑简单且狂热的年轻人,他和他母亲都是自己的狂信者,拉克鲁瓦夫人同时还是《致选民信》报纸最大的财东; 出版商和推销商尼古拉,旧时代色情小册子印刷者,现在承印救江浙湖汉北国委员会所有的法令布告,摇身一变为革命,不,是罗氏主义的吹鼓手; 木匠杜波莱,罗氏在巴黎城最信任的房东,自不必多说; 帕梅拉,一个从曼恩省区来的剧作家,罗伯斯庇尔曾要求他创作过好几部歌颂革命与共和的戏剧,对罗氏也是唯命是从; 克雷蒂安,一名虎背熊腰的“热血爱国者”,随身带着两把手枪,寸步不离地跟在罗氏后面,算是罗氏的保镖,这位兄台在街头会毫不犹豫地对别人拔拳相向,在街区选举会议上更是把手枪往桌面上一拍,恫吓选民,而后称王称霸,他在自家开的咖啡馆里成立个“共和国保卫者协会”,勒令选区内所有居民都定期去集会,当然还得点上两杯咖啡; 卢米埃,革命法庭杀人最猖獗的法官富基耶.坦维尔(这位也是罗氏忠诚的党徒)的私人秘书,兼任法庭执达员,克雷蒂安带枪,他则随时提着根粗棍子,但私底下他正是德穆兰在报纸里所说的“发死人财”的秃鹫:那些被推上断头机的家中不动产都归他去处理,转手出售的利润他提取三成; 还有信奉路德宗的牧师布富瓦,本是名国会议员,极力鼓吹救国委员会“应该在国家处于危难时无限连任”的理念,理所当然地得到青睐,现在也成为救国委员会的一位委员,可布富瓦完全没有思想和灵魂,他在委员会里只会附和罗伯斯庇尔,不过您在大街上称呼他为牧师是会让布富瓦不高兴,那全是过去,现在布富瓦是“美德至高主宰神”的首批信徒,据传将来一旦这种新宗教在国会通过,布富瓦便会是“至高主宰教”的红衣主教呢。 至于这个宗教的牧首,或者说教皇是谁......还需多询问吗? 这群人,绝大部分都是根正苗红的无套裤汉,他们间其实也有各种各样的分歧,可效忠罗伯斯庇尔能弥合分歧。 当罗氏的目光扫视到他们,害怕他们当中会有人出现提比略这样的货色。 大家立刻都挺直腰板,面目庄重,各个都是最坚强的“共和派”。 由是罗氏又停下脚步,细细思考了番,便回头对德穆兰发问说:“你说,共和国最危险的敌人,是‘提比略’......” “这样的政体早晚会催生出提比略的。”德穆兰回答说。 “那共和国内的那个提比略,会用什么样的阴谋来对付我呢!” 德穆兰沉默不言。 “我,我该前往行省总督的法庭,去控告提比略吗?”罗氏自语道,他的精神至此已有些衰弱,“可是若省督对提比略感到害怕,或者禁不住利益优惠,被提比略收买的呢?” “那我该去罗马市政官那里控诉提比略吗......可市政官要是提比略的奴隶或同谋,又该怎么办......” “不,我要去元老院,可这行吗?若元老院也被提比略这样的野心家和阴谋家给欺骗,甚至控制的呢?” 思来想去,罗伯斯庇尔好像是自己对着自己说着, “最终,人民,伟大的人民是可以倚靠的吗......可法国人民有两千五百万颗脑袋,他们到底各自在想什么,我又怎么会完全了解清楚呢!” 此刻罗伯斯庇尔只觉得头疼欲裂,“不,不,我是人民的哨兵,我是美德与共和的奴仆,我肩负有拯救祖国的伟大责任,我要把最锐利的剑刺入暴君提比略的胸膛!” 但又有个锣鼓般的声响,在不断敲击他的脑袋,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反复不停地质询他: “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如果拯救祖国要求你替同胞明察元老院、市政官还有省督的品行,那么最终在他们和你之间,又该由谁来实施仲裁呢?” 谁来,谁来!? 罗伯斯庇尔低低地哀嚎声,然后丧魂落魄地离开俱乐部,一群拥趸不明所以地跟着他。 至于卡米拉.德穆兰,他在第二天就遭到了逮捕。 罗伯斯庇尔在当天夜晚,没有回杜波莱家中休息,而是孤独地坐在救国委员会办公室内,对着昏暗的油灯,和成堆的文牍,陷于苦苦的思索,最后仿佛有个神启降临,让他自己开解了自己: “美德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永恒规律,美德之下不应该计较个人的得失和性命,它只需要个黑暗的对立面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这个黑暗面就是形形色色的乱党,革命的职责,就是把乱党彻底杀光,杀光,杀光!” 39.卡尔诺的抵抗 想到这,罗伯斯庇尔振奋了精神,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扉,写了封信,交给救国委员会秘书弗兰的手中,“第一时间送去治安委员会。” 不久,治安委员会的主席瓦迪埃宣读了罗伯斯庇尔的来信,信件的内容非常简单: “埃贝尔和雅克.鲁的疯人派乱党集团已在穷途末路时覆灭掉,但是还有一个乱党却从未受到打击......如果国民公会能够摈弃成见,克服懦弱,那么祖国就会得到拯救。仅仅消灭一个乱党是不够的,必须打倒所有的乱党。要以我们在清算另外一个乱党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激情,来打击现存的乱党。相信我,这个乱党是会被揭露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等到瓦迪埃主席读完这信后,就对在座的各位委员说,救国委员会要求对叛国记者及可耻的文人卡米拉.德穆兰实施逮捕,立即。 卡尔诺和杜蒙问了句:“这到底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的要求,还是救国委员会的决议。” 老实懦弱的瓦迪埃主席想了想,低声回答说是“后者”。otg2ntc= “让巡警队快些动作起来。”另外位亲近罗伯斯庇尔的委员比约要求说。 但正直的并且思想主张比较接近“平原派”的卡尔诺却强硬地拒绝,“治安委员会和警察不是为某个委员会服务的,它只为法兰西国民公会服务。” 卡尔诺是共和国军队的缔造者,是帮助法国赢得战争的英雄,他虽不是治安委员会主席,可也算是一言九鼎,于是治安委员会开始犹豫摇摆起来。 最终治安委员会给罗伯斯庇尔回复说,希望传召卡米拉.德穆兰到国民公会大厅来,和您当面对质,您再指控他的罪行,若是确凿,那便正式逮捕德穆兰。 接到回信的罗伯斯庇尔怒不可遏,他戴上墨绿色眼镜,在假发上江浙湖汉北扑了粉,气冲冲地来到治安委员会办公室,这位小个子踩在地毯上后,一脸冰冷,不说话,大部分治安委员们都在这种威严下退缩避让,只有曾和罗伯斯庇尔共处阿腊斯“玫瑰诗社”的拉扎尔.卡尔诺面不改色地起身,面对罗氏。 https:// “德穆兰只是个被告,他要申诉,也只能在法官面前申诉,以前谁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优待,凭什么要为他破例!”罗伯斯庇尔尖叫起来。 “在我们眼中,德穆兰不是被告也不是罪犯,只有法律,只有国民公会的投票,才能决定他是否有罪。”卡尔诺保持军人的笔挺立姿,将罗氏给硬生生顶了回去。 “‘我们’!?您和谁是‘我们’的关系,拉扎尔.卡尔诺?您现在要公开表态,是和爱国者和救国者站在一起,还是和德穆兰、法布尔之流的乱党分子站在一起呢!您刚才的话语很危险,是对自由事业的罪恶侵犯,这样的做法是间接为阴谋家辩护,想让他们逃避法律的制裁,谁要是主张这样的做法,谁就和乱党分子有着相同的利益......” “你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了,朋友。你这是要打倒所有的人嘛,如果你真的有坚定美德,那也是种刚愎自用的坚定。”卡尔诺痛心地对罗伯斯庇尔说,“每天都是哪些人在你的耳边进行招摇撞骗呢?或者写信给你挑拨离间?是库东,还是圣茹斯特!” “您在赤裸裸地忌恨,忌恨圣茹斯特取代了您在东北境的兵权和指挥权。” “如果你想这样羞辱我,那就随你的便好了......可德穆兰是名记者,他的武器就是磨尖的鹅毛笔,新闻自由是共和国的基石,不该因此遭到逮捕和审讯。” “德穆兰触犯的可不是什么新闻自由不自由,他是被卷入到法布尔清算东印度公司的案件里去,这案子德穆兰可缺不了干系!”罗伯斯庇尔挥舞着拳头叫到,然后他对治安委员会诸位说,行,你们退缩,你们也要和那些鼓吹宽容的乱党分子沆瀣一气,我自有办法。 说完,罗伯斯庇尔摔门而去。 他的“办法”,就是直接把命令送给巴黎革命委员会主席勒庞手底,要求勒庞动用巡警队抓人,勒庞便跑去警局,可警察总监武朗却抵制这个命令,武朗问:“治安委员会的决议书在哪里?” “你就等着被撤职吧!”勒庞威胁道。 武朗只是坐在原地不动,耸耸肩膀。 勒庞便奔赴巴黎内卫军团的营地,找到了司令官昂吉奥。 原来菲利克斯把前巴黎国民自卫军里的“野战兵团”拉去旺代后,罗伯斯庇尔分子们开始渗透控制留下来的内卫军团,本来身为上校之一的昂吉奥摇身投靠罗氏,得到内卫军团司令官的任命。 昂吉奥就派遣一个营的士兵,前来抓捕德穆兰。 士兵们的枪托粗暴地砸开德穆兰寓所的房门,将德穆兰从妻子露西娅的身边给拖走,扔进了巴黎附属裁判所监狱中。 另外一批士兵查封了《老科尔德利埃人》的报社印刷所,逮捕了出版商纳泽,并搜出正准备刊印的第六期报纸。 第六期报纸,德穆兰公开指责罗伯斯庇尔道:“你就是那位古罗马时代的老加图,对其他 共和派的成员提出严格的超越时代和人性的道德要求,从而只能促使自由事业更快垮台。” 另外德穆兰还攻击救国委员会“肆意专权”,它和治安委员会一起成为了“该隐兄弟”(寓指骨肉相残) 这份报纸在救国委员会办公室内,被罗伯斯庇尔给揉碎。 它成了德穆兰死刑的判决书。 罗伯斯庇尔要求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举办次机密的联合会议,并读出了德穆兰的这篇《赞成还是反对,两个老科尔德利埃人的对话》,然后便对公安委员会说:“你们拖延的理由就是,没有收到过揭发和控告公民卡米拉.德穆兰的任何材料,那现在我告诉你们,我来揭发和控告,以一名爱国公民的身份!” 说完,罗伯斯庇尔从文件柜里取出枚信封,说我们来决定乱党分子的命运吧,同意审判德穆兰的在上面签字! 他第一个签了。 其余的委员噤若寒蝉,也都签上名字。 治安委员会里的杜蒙,也不动声色地签了。 只有两个人拒绝签,一位是卡尔诺,还有位正是刚从旺代前线载誉归来的特派员罗贝尔,他因出色支援革命军粮秣,于这个月刚刚入选救国委员会。 “你是不是在地方上被吉伦特残党或联邦分子的思想给毒害了......”罗伯斯庇尔冷冰冰地注视着罗贝尔,说到。 “我只是在抗议,因这种行为是在损害国民公会的权威和信用。”罗贝尔是这样答复的。 “难道这些话是大特派员鲁斯塔罗教给你的吗?”罗伯斯庇尔试探着发射了炮弹。 “并没有。”罗贝尔悚然于对方古怪骇人的思维。 40.两位朋友 感到灰心和恐怖的罗贝尔先生,悲叹着来到市政厅的“共和国海外宣传委员会”小办公室,当时是下午四点钟,通常救国委员会的委员只工作至下午两点。 负责这个委员会的,正是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与罗贝尔夫人。 原本她俩就是《两性友爱报》的合伙人。 当罗贝尔先生坐在扶手椅上,将德穆兰不幸遭遇叙述出来后,劳馥拉十分担忧,便要写信分别给菲利克斯和丹东。 “丹东先生的妻子加布里埃尔的身体可真的不太好呢!”罗贝尔夫人无心地提了这句。 “谁都清楚,罗伯斯庇尔下步就是要打击到丹东的头上,你们想otg2ntc=想,德穆兰、法布尔都曾是丹东先生最好的朋友。”劳馥拉低声说。 按照罗伯斯庇尔那“不可腐蚀者”的性格,手里总是和金钱有不干不净关系的丹东一旦被他缠上的话,那...... 另外,菲利克斯也是丹东最好的朋友啊! 而我们...... 一时间,在场的三人都是人人自危。 “不然我们试图救下德穆兰?”江浙湖汉北 https:// 最先发疯的是德穆兰的妻子露西娅。 她曾支持丈夫用自己的方式热爱这个国家,但谁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呢! 德穆兰在狱中给她寄来了信:“我的露西娅,我的威奇塔女神(女灶神,对妻子的爱称),我的天使。即使在这里,我也努力把视线投向我们曾一起在巴黎散步的各个花园,我回忆起我们恋爱的时光......我没有必要拿起笔来为自己辩护,我的辩护词全在共和国的历史里,它是很好的枕头,我的良心枕在上面安睡。亲爱的,我对人还没有失望,我还会和你去那个最美丽的花园散步。” 露西娅.德穆兰强压着抽泣,一天不下十次地扑粉,不知疲倦地奔走,想要营救自己可怜的丈夫,她敲着一处处熟悉的大门,希望有人给她出主意,可几乎所有的大门都冷漠地紧闭着。 突然露西娅想起来,那会儿罗伯斯庇尔刚到巴黎来时,经常会来他家做客,很多人都传言罗伯斯庇尔暗恋她,于是这个失望之余不惜一博的女人,便给罗伯斯庇尔亲自写一封动人的信,提及“哪怕你可能只是一度,或者曾经爱过我,便求求你发发善心,亲爱的马克西米安你是了解你的同学的,他怎能设想文章里几个小玩笑竟然埋葬了来之不易的友谊呢?” 就在露西娅拿着这封信,刚刚迈出家门台阶时,乘坐着蜗牛式马车的劳馥拉风风火火地下来,拦住她,问道你准备要做什么?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金钱或感情的贿赂呢!”劳馥拉听完对方叙述后,当即就叫露西娅对此死心,然后她牵住对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沙滩广场边的斑岩餐馆里,莱昂.杜.帕雷受宠若惊地脱下帽子,立在劳馥拉和露西娅两位女士目前鞠躬。 “德穆兰的事你听说了吧!”劳馥拉坐下来便开门见山。 帕雷点点头,他在看到露西娅.德穆兰时就明白对方的来意。 “我已经写信给师父啦。”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你俩可千万别去阿尔西找乔治.丹东。”帕雷提醒说。 “为何?”露西娅不明所以,“只要丹东先生能回巴黎来,为我丈夫在国会做个无罪辩护,凭丹东先生革命巨人的地位,凭他雄辩的口才,是可以救出卡米拉的。” 帕雷摇摇头,说我素来只贪图金钱和美色,但有时候也愿意帮助溺水者一把,“罗伯斯庇尔是个异常冷静无情的牌手,不过他出牌却有易于把握的套路,那就是逐步削弱对手,让对手孤立起来,再利用法律机关和革命法庭在最后一步时置对方于死地。这种牌技厉害是厉害,可太循规蹈矩了,能被我所看破,更别说是菲利克斯.高丹先生啦!所以你们现在求援于高丹是最明智的做法,试问全天下还有谁能对抗罗伯斯庇尔呢,就只有高丹,而非丹东。所以太太您去找丹东,非但不能得到救助,还会连带你和丹东一起被坑陷。听我的建议......等昂热城那边来消息,稳住心思,等就好了。” “不是说你在和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小姐恋爱着呢吗?”劳馥拉发问。 帕雷干笑两声,说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对昂里埃特施加影响,再让她去她哥哥那里说项吧? “我觉得这是没用的。”劳馥拉摇摇脑袋,承认了帕雷的判断。 可露西娅救夫心切,不断地哭求帕雷务必这样做,因被动地等待昂热城的消息,实在过于让她煎熬和惊惧了。 她很难把营救丈夫的期望,寄托在遥远的昂热那里。 “革命法庭的审判,比断头机刃片还要快,来不及的!” 但帕雷还是那句话,只要稳住等待,就有办法。 带着对这位轻浮年轻人的不信任,露西娅在接下来并没有回家,她还在寻求能快捷拯救丈夫的办法,结果有位朋友告诉他,两位刚被 召回的国会特派员弗雷龙和塔利安,一位是曾在南特城呆过的,一位是曾在波尔多城呆过的,都是你丈夫的好友,你可以去找找他俩帮忙。 于是露西娅先来到塔利安的家。 塔利安是个相貌粗鄙的家伙,目光时时带着猜忌和游移,很冷淡地接待了露西娅.德穆兰,可总归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出于义气还没把罪人之妻拒之门外。 “听莱昂.杜.帕雷的吧!”塔利安听完对方来意后,便回答了这句话。 “你也是丹东的朋友,对吧?请你在国民公会上提案,让我丈夫能有个公开为自己辩护的机会,那样会把冤屈和误会解释清楚的。” “丹东都自身难保了,我也一样......我在波尔多城做的事,也将面临罗伯斯庇尔的指控......”塔利安低着头,慢吞吞地说,“我们在巴黎抱成团也斗不过罗伯斯庇尔的,为今之计只希望有个人物能把大家联合起来才行,拥有这样力量和威望的便只有鲁斯塔罗。” “你这是逃避。”露西娅.德穆兰伤心地说。 “听听我和帕雷的建议吧,太太。” 可露西娅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下雨了,她冒着雨,又艰辛地踩过一个又一个水洼,叩响了弗雷龙家宅的门。 弗雷龙曾也是位记者,和德穆兰的交情非常好。 这位慷慨而热情地拥抱了露西娅,然后熬了些热菜汤给可怜无助的女人喝下。 “我愿为了朋友试一试。”弗雷龙纠结了会儿,但最终还是毅然地如此说,他的相貌英俊,一抹笔直的胡须平添了不少男子气概,素来能讨女人的欢心,也轻易就赢得露西娅的信任,她觉得帕雷、塔利安这些人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有眼前的弗雷龙....... 而后弗雷龙低声说,你得去筹一大笔钱,走国会辩论和法庭申诉都不通的,只能在卡米拉呆着的监狱里策划一出越狱活动,把他先救出来,送出巴黎,然后再图久远。 “多少钱?”露西娅咽了口,问到。 “十万里弗尔吧,托付给我,我来运作。”弗雷龙想了想,报出这个数目。 41.沼泽废料 四五天后,改名为“国民公会大街”的圣奥诺雷大街,木匠杜波莱的家中,埃兰诺尔捧着咖啡盘,慢慢地沿着狭窄而低矮的楼梯,一步步走到顶层阁楼里。 在那摆放的桌子上,燃着两根无烟蜡烛,罗伯斯庇尔高深莫测地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 在他的对面,站着勒庞和弗雷龙二位。 “我是绝对忠于共和国,忠于救国委员会的。”弗雷龙声音虽然压得低,但表情却全然不容亵渎的模样。 “德穆兰不是你的朋友吗?”罗伯斯庇尔遮挡在厚厚近视镜片后的眼仁,露出光来,问弗雷龙这么一句。 “可他和他妻子准备要劫狱,要劫共和国的监狱啊,准备救出德otg2ntc=穆兰,还要放出许许多多的反革命神甫和贵族出来,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友情什么的暂且放到一边去吧!” 罗伯斯庇尔明显被感动,他叹息声说,佩蒂翁曾是我的好朋友,德穆兰也曾是我的好朋友,哪怕之前的罗兰夫妇,我也曾经常去他家的沙龙做客......可只要有任何人,不管他是什么人,胆敢做出对共和国有危害的事来,我和我手中的法律之剑就绝不存在宽恕。 “我们绝对都明白。”勒庞和弗雷龙双双说到。 等到出卖了德穆兰夫妻的弗雷龙嘎吱咯吱地走下楼梯,声音越来越远时,罗氏的心腹勒庞便告诉他:弗雷龙在南特城当特派员时,有些污点,他急于洗清。 罗伯斯庇尔咳嗽两声,弗雷龙做的勾当他清楚,在南特监狱里抓捕不计其数的嫌疑犯,监狱地牢里瘟疫流行,死得好多人,然后弗雷龙就敲诈犯人家属,给了大额贿金就放人,最后见瘟疫死的人太多,心虚下为掩盖罪行,便把好几百人塞入艘底下开有活门的货船里,开到大海里将其倾覆掉,犯人们全都淹死......不,其实居然有三个人活下来,藏匿在乡间,据说要找弗雷龙复仇,所以富歇乘坐“蒙田号”来到南特城时,弗雷龙正在焚烧当地革命法庭的卷宗,就是在毁灭证据。 至于那个从波尔多城被召回的塔利安,他同样也犯了错误,让罗江浙湖汉北氏痛心疾首的是,因政经统制政策的不完善,国会依靠特派员去地方的行为效果是惊人的参差不齐,相当部分特派员如弗雷龙、塔利安,纯属是虫豸。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塔利安,倒没有像弗雷龙那般在南特滥杀,但他收取贿赂,还释放了名被关押的外国阴谋银行家的女儿,只因她年轻貌美,据传塔利安已娶了这位出身西班牙的天仙。 想起这些,罗伯斯庇尔的心就在滴血:革命才仅仅三年,革命者间就发生了不可遏制的分化,他本人从阿腊斯城一介籍籍无名、演说口才糟糕的乡下律师,步步蜕变为坚贞的革命导师,但更多的人却堕落了,甚至那些曾经在国民议会里高居“山岳之巅”(山岳党)的战士,慢慢地也沉沦到了美色、金钱、寡德交织的平原沼泽里去,丧失掉了纯洁的灵魂,化为了一堆堆臭不可闻的废料。 “我死了之后,共和国可怎么办呢?”忽然昏暗的房间内,罗伯斯庇尔迎着烛光,整个脸蜡黄蜡黄的,用颤抖的声音表露出自己的心迹。 他感到孤独,也感到迷茫和绝望。 其实在他心底,弗雷龙和塔利安虽然道德败坏,但终究是无法撼动共和国基石的小角色,真正的罪魁是丹东,是高丹,对方曾是多伟大的革命巨人,现在对共和国的伤害就有多巨大。 那个同样来自阿腊斯的还俗教士勒庞,就乘机建议,抓住德穆兰和法布尔的口供,然后就对藏匿在阿尔西庄园里的乔治.丹东下手。 “丹东和高丹,一直以来都是热心为国家服务的,他们对共和国建起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听到勒庞的话,罗伯斯庇尔幽幽地说如此评价,“可是他俩的表现有时会令我非常生气,丹东放荡成性,高丹呢......阴冷狡诈并沉迷在对欲望的追求里......丹东当初在处理杜穆里埃叛国事件里反应就不够坚决不够迅速,至于高丹他在平定旺代叛乱时做的事已远远超越了宪法的框架,他居然强硬地分配田地给农民们,这是违反国会法律的!我倒不是指责他此举的正义性,而是认为这个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已到了藐视共和国法律的地步。” “他俩的关系还非常密切,可以说是一个党派里的,尤其是菲利克斯.高丹始终牢牢控制着一个密布在诺曼底和加莱海岸的党社,若是这个党社串联起来从事反对共和国的阴谋,那就非常可怕了。” 勒庞而后提出的方案是,巴黎的警察队伍要肃清,里面有太多高丹的爪牙,从警察总监武朗至下面的巡警上尉们,几乎全是高丹的人,我们得建起完全忠于救国委员会的新警察部门;另外,救国委员会得把治安委员会手底的那些权力给夺取过来,因这个部门里也混进了“败类”和“坏蛋”,在这里勒庞专指的就是卡尔诺和杜蒙。 再者,罗伯斯庇尔要尽快让国民公会通过的法令,把“美德至高主宰教”立为国教,废黜掉天主教、新教和其余一切宗教,在共和国建起全新的信仰 来。 这些方案让罗伯斯庇尔觉得非常满意,他想到革命大浪淘沙,那群平原沼泽里的废料,就该彻底掩埋掉,更多像库东、圣茹斯特、勒庞、拉克鲁瓦这样的年轻俊杰涌现出来,被自己拔擢在身边,紧密地团结起来,充当救国委员会的“大脑”,主宰着革命的方向进程,便太好了! 当然在此刻,在这个幽暗的阁楼里,罗伯斯庇尔于心底也确立要翦除掉丹东和高丹乱党的念头,但他下手不着急,也不能着急,乔治.丹东和“鲁斯塔罗”的党羽很多,威望也极高,他要沉得住气,像之前对付那群乱党般,一张张地出牌,精妙地布局,最后狠狠地把他们全都打垮,来保护心爱的法兰西共和国。 恰好三日后,绝妙的好消息从东北境战场上传递来:那里的大特派员圣茹斯特启用儒尔当、莫罗、皮什格律三位年轻的共和国将帅,动员十五万大军,猛扑被奥军围困但仍在坚持抵抗的边境要塞莫伯日,在要塞下的旷野里,科堡亲王的奥军和圣茹斯特指挥的共和军硬碰硬地打了场,最终共和革命军获得胜利,莫伯日之围得解,除去北面的诺尔州外,其余各地的奥地利军队都撤出了国境! “就利用这次军事胜利来继续争取政治上的胜利。”罗伯斯庇尔兴奋地喊到。 42.线头 巴黎的阴雨天气还在持续着,被打湿的黄叶,成片成片铺散在泥泞的街道上,雨不大,可塞纳河面上却飘来刺骨冰寒的雾气,时刻提醒着人们秋天已快要结束,风雪交加的冬日即将来临。革命广场上,人烟稀少,青灰色的保民官鲁斯塔罗雕像基座下,那个瞎眼的老乞丐披着件破大衣,坐在水洼里,冻得瑟瑟发抖。 杜伊勒里宫庞大的国会厅堂,罗伯斯庇尔的心境和外界相比迥然,恰如道飞速的闪电,也如滂沱的暴雨,他穿着那件堪称他身份标志的宝蓝色燕尾服,黑绸短裤,下面系着棉织的筒袜,还有那绿色的眼镜,默不作声地登上台,可任谁都能感到他就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数百名国会议员坐着,心惊胆战地迎接着革命独裁者的可怕目光,罗伯斯庇尔抬高下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上面看看,下面也看看,整个会场再也不如以前那般喧哗吵闹:右派不是上了断头机就是辞职逃亡,中间的平原沼泽派完全不敢发声,就连身居高座的山岳党也变得沉默寡言,而今权力中枢是绿色宫殿内的救国委员会,国会的讨论只是个流程。 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完全有能力压制住整个国会,国会只有且只能有一种声音,那就是他罗伯斯庇尔的声音。 罗氏一开口,热烈规整的掌声立刻响起。 于是他便有意等待了半分钟,等掌声平息后,才扶了扶眼镜,继otg2ntc=续演说起来,他向国会汇报了圣茹斯特的大军在莫伯日要塞取得的辉煌胜利,“入侵国境的敌人要开始退却了!”罗氏抬高了声调,接着又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随后罗伯斯庇尔用极其冗长的演说,不厌其烦地阐述这次胜利的意义,但不少细心的议员看出,对同样辉煌的,由菲利克斯所取得的镇压旺代叛乱之胜利,罗氏却几乎不置一词,似乎他将其完全遗忘......大约两个小时后,疲累又无趣的议员们再度抡起手臂,来了个持续三分钟的疯狂拍巴掌,来“迎接”罗氏演说的结尾排比句,当他们满心认为一切都结束后,孰料罗伯斯庇尔话锋一转,开始愤怒声讨起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来,他再度严厉告诫在场所有人,皮特这个人类公敌,他安插在法兰西的奸贼乱党还有很多,别以为埃贝尔、雅克.鲁这群疯人派还有克罗茨这群外国间谍被镇压就万事大吉了。 “还有乱党没有遭到共和国的致命打击!他们就坐在杜伊勒里宫里,不光是这座大厅里有,我所在的救国委员会里,或者其他委员会也都可能有,乱党就在我们身边,可绝大部分人却像睡死般毫无觉察。”当罗伯斯庇尔用锐利的嗓音喊出这句话来后,在座的所有议员脸上都蒙上了比外面天气还要糟糕的阴翳,脚更是抖得厉害。 罗伯斯庇尔越骂越起劲,他先是怒斥英国这样的低劣国家,“是如何敢对自由的法兰西开战的?” 更让人骇异的是,罗氏下面开始攻击英国民众来,他称英国人全都是做惯奴隶的,麻木盲目地为主子们赴死,是最可怜的一群人类,这下国会议员纷纷坐不稳,开始大声议论起来,坐在包厢里的两位英国来的荣誉议员托马斯.潘恩,还有化学家普利斯特里,先是满脸的惊讶,很快就变为愤懑的表情来,他们起身摊手,抗议说革命不应该划分出国界,更不应该用革命的先后来攻击别的民族。 革命不该成为民族自大感的由来。江浙湖汉北 https:// 但罗伯斯庇尔却直接对潘恩“开炮”:“但是事实证明,仇恨法国革命的不单单是英国、德意志、意大利、西班牙还有瑞士的君王贵族及神甫们,还有千千万万甘心接受专制奴役的民众——如果你俩真的认为英国人还有那么一点点革命性的话,那就别呆在我们法国国会里,去让英国人自己挣脱砸碎镣铐吧!” “共和国已经死了?这种披着革命伪装的反革命言论到底是如何堂然登场的?”心直口快的潘恩大吼起来。 国会大厅热闹了,这也是潘恩这段时间始终郁结在心底的话,不吐不快。 因主管教育和舆论的救国委员会委员巴雷尔,这几月来开始连篇累牍地授意发表文章,鼓吹革命自由的法兰西民族,在世界之林中的独有性和自豪性,公开辱骂其他没有革命乃至反革命的诸国家民族,尤其是英国和德意志,这也就表明原来革命辞典里的“世界大同”愿望,还有法国革命者最早秉持的绝不对外扩张侵略的理念,已被民族主义的自利观念取代,“革命的民族去征服另外个不革命的民族,是天经地义的。” 由老兵和退伍警察组成的国会卫队,将极度失望的潘恩和普利斯特里给驱逐出会场。 数日后,潘恩以莫须有的罪名,遭雅各宾俱乐部开除,其后又遭逮捕! 当然这是后话,当时罗伯斯庇尔又紧闭嘴唇,死死看着会场任何个角落,出于惊惧,大家又都寂静下来。 终于罗伯斯庇尔提到了德穆兰的案件,并且告诉国会,“以后必须要加强对新闻自由的限制,对任何反共和国反革命的新闻,要毫不犹豫地进行打击!” 至于德穆兰,他和在东印度公 司清算案里身陷囹圄的法布尔,都是一丘之貉,之前我们消灭了埃贝尔的无神论乱党,今日我们要更彻底地歼灭以德穆兰和法布尔为首的“贪腐丧德乱党”! 当罗伯斯庇尔举拳喊出这口号后,议员们纷纷跟着他一起举起拳头,齐声复述着他的最后这段话。 迅速的,罗伯斯庇尔的党羽们以政治为经,以经济为综,罗致出这个乱党的“清晰轮廓”来:法布尔是负责从国库里贪污经费的,而这笔钱则交给德穆兰和泽纳来办《老科尔德利埃人》报,猖狂攻击革命政府的恐怖政策,另外他们还都和英国间谍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至于是谁在当中牵线的,“很快就有答案”,“不过基本可以确认,又是无孔不入的外国银行家。” 罗伯斯庇尔的这句话,引起两个人物的极大恐慌。 一位是国会财务委员会的头目康庞。 一位则是从波尔多回来的前特派员塔利安。 这两人都不是蠢货,也都是一等一的精明人,罗伯斯庇尔一党在这番话里露出来的“线头”,他俩心里是洞若观火。 “他妈的,想让我死......可不能就范。”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脑袋里迸出这个念头,恶意也从胆边冒出。 43.卡塔鲁斯伯爵 当晚,康庞就在家中设宴,邀请塔利安登门。 他俩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康庞此人算是革命政府里的“算盘手”,整个国家的金融、物资和指券都归他打理,不好说他做得有多么出色,可国家离不开他倒是真的,只有依靠他才能供应上军饷,才能调拨好粮食,不致士兵和国民陷于饥寒,不过这样的人,您认为他可能是清廉如水的吗? 之前康庞始终和外国银行家往来密切,后来普鲁士的克罗茨,荷兰的柯克这批都被推上断头台,康庞一度是心惊胆战,害怕殃及池鱼,可国民公会离不开他,继续以高票支持他留任在财务委员会中。 慢慢的,康庞又和菲利克斯、丹东一党靠拢起来。 因菲利克斯会不断介绍大的实业家和金融家给他,如安赞、迪特otg2ntc=里希、杜.维萨尔、古兹曼等,尤其是维萨尔和古兹曼,维萨尔是诺曼底卡昂城的大富翁,做石灰产业称雄的,他家和高丹家在金钱上是“水乳交融”的关系:他把高丹家的工厂和运河引入卡昂,而菲利克斯又保举维萨尔掌管都兰地区的硝石火药产业,这是个极其丰厚的军需肥差,每年光是维萨尔个人就能得到五十万里弗尔的利润。 因维萨尔和古兹曼为财务委员会注资、担保不下一千五百万里弗尔的外汇,故而康庞立即大笔一挥,同意这个交易。 可就在不久前,康庞才发现,那个古兹曼不但是来自西班牙的银行家,他在马德里宫廷里还有个贵族头衔,“卡塔鲁斯伯爵”。 翻了翻卷宗,康庞又发现这个卡塔鲁斯伯爵的银行总部,就设在法国西南的海港都市波尔多。 国会特派员塔利安到波尔多后,曾认为卡塔鲁斯伯爵银行和吉伦特党和联邦主义叛乱分子有勾结,便把伯爵的家人给抓捕起来,准备送上断头机。 后面的情节也一清二楚:古兹曼.卡塔鲁斯年方十九岁的女儿也被江浙湖汉北囚禁在监狱高台里,有次当特派员塔利安去巡察时,看到她坐在牢狱椅子上,身穿轻袍长发披肩的美丽模样,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塔利安对天发誓,要她成为自己妻子,如此便疯狂不顾后果地打开狱门,开释了古兹曼全家。 “蠢货你为什么不逃离法国,为什么不和那个小娘们去西班牙,为什么要回来牵累我?”宴会里没有欢声笑语,康庞直接揪住塔利安衣领破口大骂。 “我要是去西班牙,岂不成了不名一文的落魄汉,在那里谁能认得我这个自小在巴黎贫民窟里滚泥巴长大的人物?古兹曼女儿到时肯定会抛弃我,别指望这个救命之恩就能让女神垂青你,我没那么傻!我塔利安要在巴黎干番事业,让她成为堂堂的塔利安夫人。听着康庞,她就在马德里城,来信说等我一年时间,你必须得跟我干,干到底!”塔利安已经有些癫狂。 康庞喘着粗气推开了塔利安,然后痛苦地用双手搓着鬓角头发,不断牵动他的额头额角。 “司法委员会的下场你看到了吧?就是罗伯斯庇尔认为它审理办案有些犹豫,就毫不留情地将其撤销掉了,很快啊,国会二十一个委员会都要逐个被这家伙以形形色色借口裁撤,只会剩下个救国委员会,以后法庭是他的,军队是他的,经济是他的,什么都得是他的,他要借着革命和美德的借口打倒我们所有人,绝不能坐以待毙。”塔利安吐沫横飞,他被爱欲的火焰燃烧支配着,说起话来格外放肆大胆,毫无顾忌。 “反抗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断头机。”康庞还有些进退维谷。 “不,只要先一步把罗伯斯庇尔送上断头机,我们就不用上断头机。” “那该怎么办,靠空想吗?”康庞无可奈何地喊起来。 塔利安却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我们可不靠空想,支撑我们的有情爱有生存的欲望还有金钱,真正靠空想的全法国就只有一个人,那人便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他靠着虚无缥缈的美德来统治国家?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塔利安就从衣服内抽出票据和信笺来,说有了这些我们是会打赢的,你完全不用担心,好个弗雷龙,他跑去投奔罗伯斯庇尔那家伙,想要脱罪,难道最后就只有我被扔进监狱接受审判?才不会呢!我就不同,我目光更久远,知道跟着罗伯斯庇尔才是没希望的,怎么?现在轮到你做出选择了,康庞委员! 康庞咬咬牙,收下了票据,还有署名的信笺,然后和塔利安握手。 次日,康庞款步来到治安委员会的办公室,有意煽风点火,说了句:“我这儿接到份救国委员会的草案,要在巴黎建起个新的警察总局,直隶于救国委员会辖下,到时你们说不准要和这个总局合并。所以我得调查下贵委员会的经费表格,毕竟以后新警察总局的预算开支都得我来负责。” 整个治安委员会的委员们都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等到康庞离去,委员当中的卡尔诺开了口:“救国委员会原本和我们都属国会下设的平行机构,而今它要成为新的专制政体的萌芽?” “共和国,到底是共和,还是哪个人的?” 杜蒙也附和道。 当更大的阴云开始笼罩巴黎时,罗伯斯庇尔这次居然没有察觉。 正如帕雷所评价的,罗伯斯庇尔是个出色的牌手,但他出于路径依赖,只会遵照他自己的套路打牌,一步一步都有迹可循,一旦有高手看破套路,罗氏也就运转不灵啦:这段时间罗氏,整日和库东、勒庞等人呆在自己栖身的阁楼里(坐轮椅的库东出入非常费事),奋笔疾书,加速对德穆兰和法布尔的审讯和定罪。 阿贝义监狱里关押着的法布尔,被反复诱导威胁,说他必须要招供自己的犯罪,是和德穆兰乃至丹东有关连,甚至是在丹东授意下做的。 但法布尔虽然贪婪,但却非常讲义气,矢口否认,说对东印度公司清算的种种违法勾当都是我个人所为,绝无他人参与。 “先提出你们明智的推断,只要本着对革命的良心,哪怕狡诈的罪犯不承认,也能用法律的名义判定下来。”罗伯斯庇尔暗中授意忠于他的法官富基耶道。 于是富基耶紧锣密鼓地和同僚开始炮制假的法布尔和德穆兰的供词,里面的矛头全都指向乔治.丹东! 只要这份供词一出炉,勒庞和昂吉奥立刻会出马,去香槟省抓捕丹东。 “丹东先生,您还是快逃吧......”劳馥拉坐在小办公室内,紧张地在写着纸条,要火速寄去香槟的阿尔西城。 44.女公民丹东的墓穴 香槟的气候和巴黎的大为不同,虽然初冬季节,可依旧艳阳高照,阿尔西城郊,一辆裹着黑纱的马车刚一驶出小森林,转上了长长如虹的格兰桥,桥的对面便有一座房子映入眼帘。它和相邻的建筑不同,像座宫殿,虽然它没有什么雕塑饰件,也没有四角的塔楼,非常之简朴,但是它那舒展的立面和矮矮的屋檐使其显得宽大、朴素和敦实,和它的主人性格有类似处,同样的坚实有力,任由风吹雨打,长年不衰。 房子很宽敞,共有两层,有结实的楼梯和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头是门。两侧是许多的房间,一楼有厨房和七间房,二楼则有十间房,有的房间窗户向北,正对着奥布河和格兰桥,有的则向南,对着院子和花园。家具都是结实耐用的,从诺曼底鲁昂高丹氏木工厂制造后运来的,和这里一切东西的特点一样。 院子是个巨大的长方形,一个采暖的畜棚,养着四头奶牛、三匹牝马还有几只小马驹,及一群羊;一间长长的有地窖的粮仓,里面摆满了食品;一间供主人闲时锻炼脑力的小作坊,里面都是木工工具。在院子深处,有两间陈列室,之间用一道铁栅栏相连,中间则是座镂花铁门,门通往花园。 这座房子和花园是乔治.丹东操劳的主要对象,也是他引以自豪的另外个宠儿。他花了钱,从皮奥.德.库歇里先生手里购买这三十四阿尔邦面积土地时,这里的园子是荒芜萧索的,花草全蔫了,树木枯死,垃圾成堆,一条臭气熏天的小水沟横穿过去,两岸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可当那辆黑纱马车从后门拐入到现在的花园后时,上面的人就会慨叹这是个多么赏心悦目的建筑和自然结合的杰作啊!宽宽的林荫道,两旁是古希腊雕塑的复制品,葱茏的花木掩映着玲珑的亭子,水清见底的小溪上架着中国式的彩绘木桥,角落里种着香气四溢的果树,巨大的花坛上在春季百花斗艳。 所以,丹东为这房子花了多少心血和劳动啊,只要一有机会他就otg2ntc=会离开巴黎来到这里过上几天,这里有他深爱的母亲,还有和他相处和谐的继父,其后妻子加布里埃尔带着两个儿子,也住在这里。 只要有机会,丹东便总会添置些新地产,陆陆续续花了差不多二三十万里弗尔,最终把这个极乐园扩充到了差不多六十阿尔邦。 当丹东在革命的号召越来越和缓时,他来阿尔西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只要天气好,他就驾着辆轻便的双轮马车,载着加布里埃尔,载着家人,绕着阿尔西城散心,巡视着自家分散的数处地产,这是丹东最快乐的时候,看着自家绿色的操场,还有葡萄园,还有耕田,他把一切都托付给位富裕而能干的农民,这农民每年交给他一大笔租金,这让丹东有了份可观的入款,但是丹东还是不断告诫劝勉那农民:把耕作变作门艺术,让我的产业更美好,我甚至可以考虑减免你的租金。 “等到革命结束后,我们就隐居在这儿,我骨子里还是位香槟的农民啊!”马车上,丹东对妻子说。 “那真的是好,我也不想再回巴黎去,那里变得太可怕。”妻子有些虚弱,但是却微笑着回答,“等到几年后,我们为欧若拉在香槟找个富有体贴的婆家。” “从此我就撰写书稿,记述共和国波澜壮阔的历史,德穆兰会帮江浙湖汉北我出版的,到时会有一大笔版税的,我马上再去巴黎一趟,找伙伴洽谈这件事,好好运作下!”当丹东说这话时,却察觉妻子将自己臂弯拉得更紧,她明显不太希望丹东再去那座城市。 https:// 此刻花园的尽头,丹东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束素色的野花,眼睛里含着泪,旁边他的养女欧若拉抱着丹东的两个幼年儿子,在他们的面前,工人已掘出了个方形的墓穴。 他心爱的妻子加布里埃尔.丹东,刚刚去世了。 墓穴前立着她的半身大理石雕像,那是德穆兰朋友泽纳为她制作的,生命中最后岁月里的加布里埃尔已不再像在帕尔纳斯餐室未嫁时那般丰腴、蓬勃而漂亮,她的脸上已有了皱纹,眼神里满是忧愁和担心。 对丈夫命运的担忧加重了她的病情,这次她病重时,滞留在巴黎,是丹东岳父岳母在照料她,而丹东则呆在阿尔西,为德穆兰被捕而心急如焚,他也担心着妻子,但妻子临终前给他的信里却说:“别回来了,带着欧若拉,带着小丹东,快快走吧。将来希望你平安返回阿尔西,好好照料我们一起栽种下来的树。” 树犹在眼前,可马车上被搬运下来的,却是妻子的灵柩。 加布里埃尔,永远意味着丹东随时可以回去的温暖舒适的港湾,可擦着泪水的丹东却内疚地想起,在他流连于巴黎各个场所,在他厮混在比利时那段时间,和德穆兰、法布尔等一群朋友到哪里,都喊着“来最好的酒菜,来最漂亮的姑娘!” “我就是个无底的泥沼,不但自己深陷其中,还把爱人和朋友都拖入了进去。”丹东低下巨大的脸,在孩子们面前是泣不成声。 过一会儿他抬起脸来,看着妻子墓穴的胸像,那是她的脸庞,好像还是活生生的,那黯淡的,专 注的,稍微带着些心疼的责备的眼神啊.....属于妻子的眼神。 车夫递给了丹东封信笺,居然是罗伯斯庇尔写来的,他已经知道加布里埃尔去世下葬的消息: “如果在使你这样的人都心灵震颤的不幸中,相信朋友的真挚和忠诚能给你以安慰的话,那么你可以在我的身上找到那种安慰。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爱你,而且至死都爱着你。不要向你的朋友紧缩心扉,让我们一起哀哭我们的亲任。让造成我们大家和个人不幸的那个罪人不久便感觉到我们化悲痛为力量的行动吧......我早已飞到你的身边。 罗伯斯庇尔” 这会儿,又有个更小的信笺也一并从巴黎送抵。 丹东拆开,虽没有署名,但却一眼能看出是劳馥拉的笔迹,里面就一句话,写得有些潦草: “快逃吧丹东先生,罗伯斯庇尔要对你下手了,德穆兰和法布尔怕是幸免不了,你也一样。” 丹东立刻将信笺一扔,牵住欧若拉和两个孩子,跳上黑纱马车,回头草草看了妻子墓穴眼,便甩了几下马鞭,疾驰而去。 等到昂吉奥派来的骑兵冲到阿尔西后,丹东已经是人去楼空。 数日后,敦刻尔克港,一处被英国和奥地利联合占领的港口,一位布尔乔亚打扮的老人牵着条宠物犬,在海港大街的路灯下,和同样乔装打扮来的丹东紧紧拥抱起来。 “加拉德.肖沃先生,您和您的宠物狗身体都很棒呢!” “哈哈,现在您该不会后悔签署那份证书,放我离开巴黎了吧!”肖沃老人家挤挤眼睛,然后对丹东和欧若拉等孩子们说,走,我送你们去丹麦避避风头。 巴黎救国委员会办公室里,罗伯斯庇尔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在他听说丹东逃走的消息后,“为什么他不信任我的友情了......” 45.摊牌 劳馥拉提着裙裾,一级级跑下市政厅的台阶,她觉得自己在和生命赛跑似的,“劳驾”,她对车夫刚说完这个单词,就灵敏地钻入到车厢,像只雪地里的灰兔子,“去昆塞城堡。” 一片草地和农田间的昆塞城堡,劳馥拉气喘吁吁地推开后花园的铁门,飞也似的穿过林荫道,来到她母亲的书斋房内,然后搬来把矮梯,在满目的书架里疯狂地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份马粪纸封面的档案里,因为她按照字母排列顺序找到了,找到那名叫“拉福莱特”的人名。 她抱着档案,跳下矮梯,随身拔出把小匕首,割开封皮,取出拉福莱特的资料来,上面有这位的真名、家庭住址、亲友关系等等,一应俱全,她母亲朱斯蒂娜就是巴黎地下社会的女王,被她控制的妓女、打手、鼓掌队、掮客、骗子手、店铺主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关系宛若个蜘蛛网,整个巴黎游移在政府部门外的世界,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昆塞城堡便是其中枢之一。 “你在做什么,我的乖女儿?”劳馥拉惊叫了声,因为她母亲推开通往书斋通往内厅的玻璃格子门,身后还跟着拉利夫人和安德莱依娜,这三位有点儿寂寞无聊的女人正在城堡开私密沙龙。 “没什么母亲......我只是忘带了东西,所以提早下班。”劳馥拉将份纸条别在背后,就支吾着向花园的门扉退去。 朱斯蒂娜直接绕到退路处,将女儿的纸条给提起来,“拉福莱特otg2ntc=......你记下他的名字做什么?”母亲的语气立刻警觉严厉起来。 “我有个朋友惹上了这位,我要去救朋友,迟了可就来不及啦,母亲!” “不,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劳馥拉被逼无奈,就当着三位夫人的面,陈述说:拉福莱特是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盗,他现在假扮犯人混在巴黎裁判所监狱里,专门替人做些消灾销赃的勾当,这不,之前有个客人找上他,要他劫狱救一位囚徒。 话说到这,朱斯蒂娜的脸色变了,“你是说......委托人是那记者卡米拉.德穆兰的妻子。” “没错妈妈,就是露西娅.德穆兰,这个可怜的被蒙骗的女人!”江浙湖汉北劳馥拉不由得喊起来。 露西娅东拼西凑,筹借了十万里弗尔给无耻的弗雷龙,弗雷龙私下里讹了六万五千,拿剩下的三万五千里弗尔雇佣上拉福莱特,其后露西娅才把这件事还很自豪得意地告诉劳馥拉。 可此刻昂热城的菲利克斯也回信说:“只要丹东成功逃走便好,至于德穆兰,只要他自己别轻举妄动,罗伯斯庇尔暂且也没法定他死罪的,我来写信斡旋这件事。” 可孰料德穆兰和法布尔在监狱里表现都很沉稳,但关键却坏在了自以为是、疯狂想救出丈夫的露西娅,这个热情但有些愚蠢的女人身上。 劳馥拉当即就敏锐察觉: 弗雷龙肯定出卖了所有人。 只要拉福莱特一动手,罗伯斯庇尔一党控制的法庭和警察便可趁机将他抓捕起来,随即置德穆兰记者于死地,这是再精妙不过的“钓鱼术”。 现在能救德穆兰夫妇的,只有母亲——只要母亲托人去监狱,阻止住拉福莱特,那罗氏他们就不能得逞。 “不,不能去,会把我们都牵累进去的。”书斋里,朱斯蒂娜双手抱胸,截然而冰冷地说。 “抓紧时间还能来得及的,妈妈,救救我的朋友。”劳馥拉哀求说。 “不,绝不可以。如你所说,既然弗雷龙已设下陷阱,他是不会介意抓到个更诱人的猎物。我不能上当,从现在开始,昆塞城堡与拉福莱特及德穆兰夫妇没有任何关系。”朱斯蒂娜说完,劈手夺下拉福莱特的留存档案,扔到熊熊燃烧的炉火里。 “妈妈!” “你理智些!”当着拉利夫人和安德莱依娜的面,朱斯蒂娜狠狠甩了女儿记巴掌,“你拐男人的聪明劲哪里去了?” 劳馥拉猝不及防,捂着肿起的嘴巴,倒在椅子上,发髻都散乱下来,她又是屈辱又是惊讶,更多的是绝望,她那双像鹿般的淡紫色眼眸,泛着泪光,瞪着母亲,还有完全副莫名其妙表情的拉利夫人和卡耶维多夫人。 “我不会再允许你胡来,你背叛了我,看你这样子就是勾引了菲利克斯.高丹,最后你还是失身于他!”朱斯蒂娜这番话,简直是石破天惊。 “啊......”拉利夫人都结巴到说不出话来。 而安德莱依娜更是捂住嘴巴,大脑一片混乱。 “我家里的丑事就是这样。”摊牌后,朱斯蒂娜懊恼地也坐在对面的沙发椅上,用手扶着额头,哽咽着对两位闺蜜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瞒着你们。 “我们会保守秘密的。”拉利夫人急忙表态。 “我实在没想到.....他的私生活怎会这样混乱,简直没法让人接受......”安德莱依娜往后退了半步,倚在雕花的半墙柱上。 “有什么,这里不都是高丹的情人嘛?”劳馥拉擦了下泪珠,反手就赌气概括道。 “你应该自爱,正常地去嫁人。” “妈妈你不懂我的志向理想,我要做到共和国第一任女部长,我这是在开辟新时代的道路,营救德穆兰夫妇,一来是为了友情,二来也是为了名气。”劳馥拉说完,居然指着母亲和拉利夫人说,你俩都上年龄啦,哪里如卡耶维多太太正值女人的巅峰年龄,所以也该把事业让给更青春的我来继承,这差些没把朱斯蒂娜给气死。 “什么事等以后再说,但你现在该禁闭,绝不要和拉福莱特扯上关系!”拉利夫人立即仲裁局面,她摇铃叫来仆役,强行把劳馥拉给扭送到楼上的房间里,随后又只得与尴尬的安德莱依娜一道,安慰苦恼神伤的朱斯蒂娜。 “我能怎么办......你们别担心我,等到那条公狗来巴黎,我们不还得是他的应援......凡事还不是得顺从着他?”朱斯蒂娜嘴唇颤抖着说。 结果禁闭没过一天,劳馥拉就趁夜偷偷从窗户里溜出去,她这算是叛逆到离家出走啦。 不过一切都迟了。 本来在革命法庭上,德穆兰和法布尔的抗辩都非常激烈,一时间法官和公诉人都没办法将其拿下。 但很快救国委员会与治安委员会得到密报:一名叫拉福莱特的罪犯忽然密告说,有位叫露西娅.德穆兰的女公民悄悄塞给他三万里弗尔,要他组织个阴谋,救走被审讯的德穆兰和法布尔,并引丹东和鲁斯塔罗及其党羽进入巴黎,杀光救国委员会里的“狗崽子”们。 “是弗雷龙叫我这样做的!”当士兵再度来到德穆兰家,把露西娅扣上镣铐,这女人惊慌失措,完全崩溃掉了。 46.“人民的敌人” 迅速的,露西娅.德穆兰女公民被捕的消息被卢米埃执达员传递到了古司法宫的革命法庭上。 法官富基耶当即宣布,这是个图谋暗害救国委员会的“反革命乱党集团”,女公民德穆兰的钱正是其丈夫和法布尔提供的。 愤怒的德穆兰当庭说我没有,我家庭的积蓄全都用在刊印报纸上了。 但富基耶挑着他那蚕蛹般杂乱乌黑的眉毛,认为女公民德穆兰的钱哪怕是借的,也是以丈夫的名义签署债务单据,所以也就可以视为德穆兰本人雇佣强盗拉福莱特。 “死刑。”在德穆兰和法布尔都没有辩护律师的情况下(此刻的革命法庭为了节约流程,已不再允许嫌疑人聘请律师,直接由法官团决生死),敲下了鼓槌——和德穆兰一同判处死刑的,还有他的妻子。 当裁决报告送到救国委员会办公室时,罗伯斯庇尔擦拭了眼角的otg2ntc=泪水,在心底默默说永别了朋友,不是我抛弃了你,而是美德和革命抛弃了你,希望到时可怜的露西娅不会有很大的痛苦。 不一会儿,罗伯斯庇尔阴郁地站起来,再次打开窗户,可外面庭院却没有任何和煦的阳光,只有惨淡阴沉的雾,还有刺骨的风,把灌木摇动得来回摇晃,巴黎这段时间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五分钟后,罗伯斯庇尔叫上拥趸小拉克鲁瓦和克雷蒂安,说我要去监狱,看望朋友最后一面。 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真是个古怪的地方,最早关押的死囚大多是贵族和神甫,那会的典狱长名叫贝努瓦,是位温和善良的好人,死囚也就是最终去断头台那会儿受点罪,呆在监狱内则很宽松,很多男男女女不戴镣铐,就在内庭里疯狂地演奏音乐起舞,进行人生最后的狂欢。 可牧月伊始,典狱长贝努瓦突然有天被革命法庭传唤走,其本人也讽刺性成为“死刑程序从简从速”的第一名受审人,贝努瓦早晨五点被捕,罪名是“人民罪人的帮凶”,“使得监狱制度极度松弛”,他是在九点钟被告知这个罪名的,十点钟他坐在被告席上,和其他一批“人民敌人”挨在一起,然后下午两点钟得知死刑判决,四点钟他的脑袋就从断头机滚入到筐子里。 此后,按照革命法庭法官富基耶自己的说法,“脑袋就像屋顶上的瓦片,纷纷扬扬往下落个不停。” 因为罗伯斯庇尔党,将“人民敌人”的概念给无限扩大化了,富江浙湖汉北基耶和此法案起草者库东是这样阐述哪些人属于这个范畴的: https:// 任何试图重建君主制的人; 攻击国民公会的人; 背叛共和国、勾结外敌的人; 妨碍粮食供应的人; 包庇罪犯的人; 诋毁爱国主义的人; 贪污腐化的人; 传播假消息误导人民的人; 滥用公权力的人; 辱骂美德的人; 盗窃公共财产的人; 罗伯斯庇尔觉得还不够,他现在法案上填上个总述性质的条令: “何为人民的敌人?就是那些企图以任何方式妨害革命的进步事业及阻碍共和国发展壮大的人,不管他们以怎样的面目来伪装自己”,“我建议,革命法庭应该接受公诉人提出的,针对被告的‘美德证据’,如果被告的美德有亏,那必须要被判处死刑。” 其后这个《人民之敌法令》的应用范围进步扩大:一个人,只要被认定对国家毫无价值,便可以被审判处死。 也即是说,死囚可能是在酿造葡萄酒时把酒给弄酸了,或者在养马时忘记钉马掌的,或者是违背政府的指导写作,甚至试图用英语写信......只要被人举报,都可能身首异处。 光是过去的牧月一个月,革命法庭就用断头机处决了一千五百名罪犯,同样讽刺的是,这里面贵族和神甫身份的只占百分之十,其余百分之九十全是埃贝尔分子、疯人派、非法经营者等......共同的身份都是无套裤汉,即巴黎市民、小店主和手艺人。 在罗伯斯庇尔的眼底,这百分之九十的人无不是“共和国的叛徒”,他是捏着鼻子,忍受这群人的恶臭,签署死刑判决书的,罗氏也发善心救过些人的生命,但和这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重建全法国的美德”被罗氏认为是革命的根本任务,“仅仅鼓励爱国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还应彻底消除人们对国家和美德的麻木态度,故而需要铲除掉所有的堕落行为。”罗伯斯庇尔不折不挠地在一片血海里前进,继续推行大恐怖政策,全然不顾他实际已经遭到绝大部分正常人的侧目和仇恨,对罗氏来说,只要恐怖时期结束,那革命成果便将全部丧失掉——罗伯斯庇尔可以说是疯狂的残暴的,但他毫无疑问也是赤诚的。 因此罗伯斯庇尔急于要建起新的国家警察总局。 他要求康庞加快拨款的速度。 另外在他出发前,罗伯斯庇尔又在绿色宫殿的办公室,和治安委员会的拉扎尔.卡尔诺爆发激烈的争吵。 因卡尔诺联合国家陆军部长布肖 特,要求把巴黎内卫军团的所有炮兵连调往东西方的前线,罗氏激烈反对,称这样做会让巴黎反革命势力失去压制而抬头,这次卡尔诺毫不客气,质问罗伯斯庇尔是否要在国家内搞独裁? 吓得其他的委员们,将所有窗户都关闭起来,免得争吵声传出去。 但他们没察觉的是,绿色宫殿外的回旋楼梯口,阴影里站着财务委员会的康庞,这位面露喜色,他巴不得要把火拱得更旺些。 等到罗伯斯庇尔心身俱疲地来到巴黎裁判所监狱时,他曾经的好友德穆兰正坐在牢房内,静静地享受最后的餐点。 明日清早他就要和法布尔,还有妻子露西娅,一道死在锋利的断头机下。 现在典狱长名叫居雅尔,是个阴森寡言漠视囚犯死活的人物。 监狱里病死的人重重叠叠,臭气熏天,德穆兰面前只有杯清水,还有黑面包和一盘豆子粥,这让栅栏外的罗伯斯庇尔也感到辛酸。 “明日京城有个请愿团来见我,我将借着这个机会,正式把美德共和国的理念和宗旨报告给国民公会。”罗伯斯庇尔喜悦地对死囚说。 好像这位仍是他的战友似的。 德穆兰低着头,嗤笑了下,然后他抬起眼来,对罗氏说: “你臆想里的这个国度很快就会崩溃。” 听到这话,罗伯斯庇尔脸色变得青黄,忿忿地说你懂什么! “也许我不懂,但是古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早就判处了像你这样暴君的死刑......”德穆兰冷笑着回答。 47.真正乱党的荟聚 “你胡说什么?美德和自由,是受到万民拥戴的,只有人民敌人们才会害怕它,它是团火焰,会烧伤敌人,但也会温暖朋友。” “闭嘴......火就只是火而已!”德穆兰看到罗伯斯庇尔明显有些心烦意乱,便快意地叱骂他道,“当美德和理性脱离了人性,化为冷冰冰的断头机闸刀后,你的美德就会神憎鬼厌,啊,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你成功地让美德这个词汇发了臭,让它沾满血污,你已经沦丧为一个人人厌恶的皇帝,一个披着美德外衣的尼禄......毕竟当年尼禄放火焚烧罗马城,也是嫌弃它肮脏杂乱来着,要用个洁净美妙的新城来取代。” “胡说,胡说八道!”罗伯斯庇尔尖叫起来,他匆匆站起来,对拥趸说这个死囚已经疯了,我们离开这里。 可德穆兰抓着栅栏的缝隙,放声狂笑: “塔西佗说过的,一个人人憎恶的皇帝,他做的好事和他做的坏事,一样都会惹人产生更大的憎恶!” 走廊的寒风里,罗伯斯庇尔裹紧了他那宝蓝色的外套,努力让自otg2ntc=己再度坚定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监狱。 他一回到救国委员会办公室就接见了来自沼泽区的请愿团。 这个请愿团的成员都是所谓的“微薄年金者”。 他们在旧制度时代是食利布尔乔亚阶层,靠购买国债、股票、证券等来获取息钱为生,而今康庞改革了年金制度,让他们生计大为受损,现在康庞更是得寸进尺,竟然要国会通过项新法令,要求此后年金金额裁撤五分之三,且全用纸币即指券来支付。 “我们要死了啊!”请愿团对罗伯斯庇尔苦苦哀求,哭天抢地。 罗伯斯庇尔认为,食利阶层还是应该存在的,他们依靠金钱来维江浙湖汉北生,本质和农民、工人也差不多,他本人也对康庞滥印纸钞的行为早有不满。 于是他很快答应下来,说我马上就让国会撤除这道法令。 而后罗伯斯庇尔将康庞传唤到办公室,用阴森冷淡的眼光盯着他,像对待下属那般地训斥他。 而康庞全作出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苦着脸解释说这个年金法令是为了打击投机商的。 “可它却危害了人民,损害了美德。”当罗伯斯庇尔说出这话来,康庞吓得脖子一缩,好像它背后就悬着断头机闸刀般。 因为现在,这句话就能成为死刑判决书。 然而康庞刚谢罪出来,就绕到治安委员会的办公室,他见到比约不在,就乘机对其余在场委员撺掇说:“罗伯斯庇尔在救国委员会里,怕是已设立个单独的财政小组,没错......国会的财务委员会要不复存在啦......唉,我看你们也不远啦,二十五万里弗尔已被用来秘密组建新的警察总局,圣茹斯特会执掌这个机构。” “圣茹斯特......”众人包括卡尔诺都出声问。 康庞点点头,低声说罗氏已写信邀请他回来,至于前线,只要托付给将军们便可。 “这连国会的程序都不吻合!”卡尔诺愤怒地说。 撤销委员会也好,组建新的行政暴力机关也罢,都是要国会认可通过的,而不是罗伯斯庇尔一言一语间。 但康庞却又说,马上罗伯斯庇尔本人就得兼任国民公会主席啦。 大家脸上满是不安和恐怖。 康庞就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说罗伯斯庇尔越来越重用他的私人朋友,要么是私人朋友的朋友,库东、圣茹斯特、勒庞、富基耶、尼古拉、小拉克鲁瓦之流自不用多说,他现在还有个倚重的群体,便是以他房东杜波莱为中心的,他已把杜波莱安插入巴黎革命法庭,杜波莱的左右隔壁邻居,帽子商路易.埃莫利,手杖工匠迪迪.菲利安,杜波莱的家庭医生苏贝比耶,还有杜波莱认得的杂货零售商洛热,都被安排进巴黎革命委员会,或市政厅某个部门。 “罗伯斯庇尔只用直觉来判断这群人。”康庞不平地声讨,“好嘛,不是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便是邻居和邻居的邻居。” 就这样,康庞悄然地和治安委员会里的大部分人结成同盟,“定要在适当时机,揭发罗伯斯庇尔这种明目张胆的独裁行为!” 到了傍晚,能量极大的康庞又来到巴黎的警察总署,又对总监武朗还有其他警官,尤其是刚进来的年轻的吉塔尔上尉(他刚刚被拔擢,进入警察部门)撺掇,说你们马上差不多要失业,非但头衔和身份会被褫夺,连离职津贴也会被剥夺——“罗伯斯庇尔那家伙,把钱都补贴到年金上去了,他亲自要求我这样做的。” 于是警察们也都无不愤懑。 同时,国会议员塔利安也四处奔走,他什么人都联络,不满革命的巴黎富人,疯人派潜伏的残党,国会里对罗氏不满的议员,不管是山岳党还是平原沼泽派...... 很快围绕着国民公会财务委员会,反罗伯斯庇尔的集团悄悄但迅速地壮大起来,康庞和副手穆易兹.贝勒是中核,这位贝勒是马赛人,没错,他和马赛富商克莱里家交情匪浅,所以积 极充当康庞的联络员。 值得一提的是,克莱里家的两个女儿,长女已嫁给约瑟夫.波拿巴,而小女儿似乎也准备许给拿破仑.波拿巴......同时,里维埃亚特派员弗朗西斯科.萨利切蒂也是克莱里家的座上宾。 康庞的盟友,一位是卡尔诺和杜蒙,他俩代表治安委员会;一位是塔利安,他代表国民公会里的反对派;还有一位是武朗,他代表巴黎警察总署;还有两位分别是巴黎代理市长比勒和军需司司长克朗塞。 当然最终一切一切的指向,是位于卢瓦尔河和萨尔特河交界处,风景如画的昂热城。 得到巴黎信件的菲利克斯,立即在书斋里,先把布吕内将军、贝尔蒂埃参谋官、雷米萨参谋官,还有心腹师长图罗和奥什给召集而来,表面上对他们说: “为了共和国战争形势的需要,我不准备在旺代及卢瓦尔这片已平定好的地区驻屯过多军队,我要两个师往北去清剿布列塔尼的舒昂党,再有三个师南下增强西比利牛斯山方面军,去围攻西班牙的圣塞瓦斯蒂安要塞,只要能攻陷这个要塞,共和国就能迫使西班牙接受和议。但是你们也知道,外交需要的是专门人才,所以我之前就邀请在滞留卡奥尔城的西班牙大使塔列朗还有副大使圣西门,先来这里,把一些外交方面的事宜给筹备好。” “军队调动部署的事就交给我好了。”贝尔蒂埃敬礼。 菲利克斯点点头,然后对雷米萨说,“那招待塔列朗的内务,就交给你去办。” 48.和亲的公主 这些可算是雷米萨.拉夫托中校的强项呢。 菲利克斯便又交待说,速速写信告诉令尊,他想在卢瓦尔河畔购置的庄园,我已选好一个,恰好趁着昂热的聚会,让拉夫托全家乘车来此参加,菲利克斯便掏出怀表,看了会儿,似乎在计算时间,说差不多能和卡尔奥城的塔列朗他们同时抵达吧! 勒芒至昂热的王家大道上,两侧沟渠长满了豆球花的草,弯弯曲曲的峡谷被深秋斑斓的颜色覆盖,一个车队正在高高拱起的道路上行驶着。 “艾米莉,如果你戴上这串项链可真是美,会成为昂热舞会万众瞩目的焦点。”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将璀璨的王国之心项链的扣子虚开,掩在艾米莉白皙细长的脖子上,女儿盛放如花瓣的金色卷发,和项链的钻石相映成趣。 可艾米莉碧绿色的眼瞳,隔着被雾气打湿的车窗,正望着外面不平整的丘陵高地,三三两两依山而建的村落、磨坊风车和葡萄园,还有那闪闪发光的教堂哥特式尖顶,她语出讥诮,说自己要成为焦点做甚?反正相亲注定是不可能的。 母亲也就沉默下来。otg2ntc= 艾米莉补充说,昂热城里有个断头机暴君,他会毫不犹豫举枪打死任何胆敢接近我的男子,把对方扔进池塘里。 “高丹骑士(拉夫托夫人还是喜欢称菲利克斯为高丹骑士,这是贵族遗留下来的老习惯)哪有这样暴戾乖张呢?” “你们当然不觉得,苦难不是你和父亲承受的,对于我,我岂不像歌剧里被中国皇帝送去蛮族和亲的公主?” “咳。”拉夫托夫人有些难堪地将项链放入到匣子里。 然后夫人还是说了句,毕竟高丹骑士想见见奥莱丽,这是人之常江浙湖汉北情。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一队绿色制服的猎骑兵,呆在高地下的十字路口专候,纪尧姆.拉夫托先生抱着尼诺与奥莱丽,坐在前一辆马车上,他探出头,和骑兵中队长说了两句,那中队长毕恭毕敬地行礼,而后让手下散成两列,引导着车队向目的地进发。 过了一道雅致的石拱桥,一扇铁艺精美细密的,制造于十七世纪的铁门敞开来,铁门两侧各有道壕沟,栏墙的墙头插满了锋利的枪矛,铁门两段各矗立着小楼,是守门人和护林员居住的地方,小楼暗红色砖石基座上,原来镌刻的字样已被削去,现在则换上崭新的金色的“拉夫托庄园”字样。 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在驰过去的当儿看到这,十分欣喜,她告诉女儿:“你父亲肯定也开心到不得了。” 而艾米莉则托腮,司空见惯,毕竟区区十万里弗尔就能把这座路易十四时代的城堡庄园,连带花园、池塘、林地、葡萄园差不多该值五六十万里弗尔的产业一并收入囊中,这里面怎能没有安第斯猴子对拉夫托家的收买? 数辆马车在庄园大楼前停下,在气势十足的建筑和林地前,它们就像是一只只黑色甲壳虫般大小,庄园屋顶全都覆盖着王家蓝色彩的瓦片,墙壁则是统一的乳白色,窗棂间镶嵌着亮闪闪的玻璃,大楼前拥有座壮观的有双排盘旋台阶的平台,圆形栏杆底细中肥,正楼和翼楼间还交错着漂亮的阳台走廊,花坛和希腊式复刻雕塑比比皆是,在庄园的后面是面如镜子般水面平整的大池塘,倒映着城堡美丽的影子,几艘蚱蜢般漆成彩色的小船停泊在个伸出的木制码头,它们是专供主人家庭消遣的。 纪尧姆.拉夫托把手杖搭在臂弯,迈下脚,他瘦不丁当的腿也和蚱蜢腿差不多,为了保持美观,便绑了个“假腿肚”在裤筒里,而后纪尧姆将小儿女——尼诺和奥莱丽亲昵地抱下来,孩子们叽叽喳喳。 同行来的下塞纳省省议会议长图雷和夫人就问,这就是您家的儿女? “是的!”纪尧姆.拉夫托万分自豪,腰杆笔直。 “虽然距离鲁昂有些远,可能拥有这样梦幻的庄园,还是值得的。”图雷先生接着仰面赞叹说。 “我们还能为后代操劳多少年啊?”纪尧姆说,“我打算五年后就和贱内、长女来这里养老,鲁昂那边的妙逸庄园,留给尼诺好啦。” “那雷米萨呢?”图雷夫人打趣地问。 “他在军队里马上就得是上校,加上庞蒂耶夫尔家的嫁妆,足够他过活。”纪尧姆对浪子回头扶摇直上的大儿子也是自豪有加。 “若艾米莉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可还没等图雷夫人说完,纪尧姆就斩钉截铁地说,艾米莉以后就呆在我两老身边,守着家园,将来我和夫人过世,这个庄园便是她的。 瞬间,图雷夫妻都不敢再问什么。 改换门庭的拉夫托庄园,夜晚时升起美丽的焰火。 塔列朗和圣西门抵达得稍微晚了些。 纪尧姆.拉夫托先生得意洋洋地站在大厅中央,和妻子以主人身份,招待问候诸位来宾,他们不是显赫的军人,便是名流贤达。 不久,卢瓦尔方面军大特派员鲁斯塔罗.卢梭到来,身后跟着满是死人脸色的约瑟夫.富歇,还有成群 戎装将校,包括曾来过鲁昂城的亚历山大.贝尔蒂埃。 贡斯当丝温柔地和菲利克斯拥抱,贴面轻吻。 “奥莱丽呢,尼诺呢?对了,我妻子梅呢?” “他们都在楼上房间里梳洗玩耍呢,高丹太太早来步,就去找艾米莉啦。” “你们能光临这里,我很开心。”菲利克斯抬起夫人的手腕吻了下。 “艾米莉今晚会格外美丽。”夫人回答道。 这下菲利克斯就很满意,他走到满是佳肴的餐桌边,抓起把银汤匙敲响了蛋皿,诸位男女宾客都靠拢过来,菲利克斯便请老将军迪戈米耶和画家师长卡尔托,还有另外位图罗市长站出来,介绍说: “革命军这三个师,即刻要南下比利牛斯山,为共和国击败西班牙人。”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菲利克斯又扶住塔列朗的肩膀,介绍说:“我们不用打到马德里,因天才外交家塔列朗公民,就会让西班牙王国回归到我们盟友的位置上来,只要离间掉皮特首相和卡洛斯四世的关系,那我们便能从容挫败反法联盟。” “有信心击败西班牙军队吗?”一名来自南特城的记者问到。 “绝不会比击败旺代叛党更难。”菲利克斯微笑着作出的回答,又赢得掌声满堂。 这会,富歇和刚刚跑到这里的一名通信军官交谈两句,便挤过人群,低声对菲利克斯报告说: “巴黎的最新消息,法布尔和德穆兰夫妻,全被断头机处决掉了。” 菲利克斯不由得脸色大变。 也恰好在这时,宾客们都抬头,鼓掌欢迎大特派员的妻子从楼梯下来。 49.对决在即 说实话,菲利克斯自己也有点儿诧异。 因为她妻子梅,盛装踏在楼梯的地毯上,聘聘婷婷地走下来,丰满的胸部还有颀长的脖子间,居然挂着那串王国之心项链,梅还有意将发髻挽高,显得项链的美更加突出。 而艾米莉则散着金色发卷,身着灰金色礼服,挽着嫂子华莱士小姐的手双双跟在后面,全然不愿喧宾夺主的样子。 尼诺和奥莱丽都穿着印第安人的衣服,帽子上插着羽毛,十分可爱,蹦蹦跳跳的。 “别在宴会上耗费太多精力......赶快密议,巴黎方面的局势不容得我们不出手。”富歇再度提醒说。 “唔,好的。”菲利克斯不由得皱起眉头,思忖会儿。otg2ntc= 可他没想到,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却误以为菲利克斯在气恼。 谁说不是呢?连纪尧姆.拉夫托先生本人都诧异,为何女儿的项链,会戴在梅.高丹的脖子上? “你今晚实在是太美了。”菲利克斯接过妻子的手背,吻了两吻,恭维说。 梅则得意地问,你难道没有察觉我的与众不同处? 她说完故意昂起好看的脖子,让丈夫注意到这串项链。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旁边的艾米莉则有些心虚胆怯的模样。 这艾米莉就是这般,永远都有捣乱刻薄的冲动,可永远都伴随收拾局面力不从心的悔恨。 一路上母亲不断地唠叨项链,嘱咐她宴会时定要戴项链,大约意思就是要取悦菲利克斯,这反倒激发艾米莉的蛮劲,结果事前和梅见面后,“天啦,这样美的项链!”当艾米莉取出来后,梅合掌喊起来。 “送给你,对,送给你的。”艾米莉脑子发昏,索性说出这话。 梅便坐在梳妆镜前,戴上去,手指抚摸了会儿,显然是有些陶醉,可她又说,这是你的,还给你。 “说过,送给你的!”艾米莉脑子持续发昏,截然地说道。 这点上,她性格和父亲非常相似。 然后艾米莉就加上句解释:高丹替我家购置这么漂亮的庄园,等于起码馈赠五十万,我给你区区几万里弗尔的项链当谢礼,算不得什么。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梅感激地与艾米莉互相拥抱起来,“实际我很想和你相伴在一起,不骗人!” “哈。”艾米莉风轻云淡,冒出这似笑非笑的语气来。 现在此情此景,她又害怕起后果来。 她面前的男人面容上,又是那种明察所有的阴鸷精明表情浮起来,当看到妻子的提示后,他目光无喜无悲,果然转移到那串项链。 “王国之心,是用波旁王室遗留在杜伊勒里宫的珠宝造就的。”菲利克斯评述说,而后他吻了下妻子的面颊,说抱歉,因为你本人实在太光彩夺目,我都没注意到这项链。 “我可不能专美,是艾米莉赠送给我的。”梅心花怒放,搂住艾米莉的肩膀。 “哦,那真的是感谢。”菲利克斯看住艾米莉,如此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艾米莉心底打了好几个寒颤。 然后菲利克斯扭头,又对妻子说,好好跳舞快活吧,我在那边小待客室有些机密事要处理。 他甚至都没亲吻尼诺和奥莱丽,就和塔列朗、贝尔蒂埃、布吕内还有富歇等人去了走廊那边。 艾米莉的睫毛剧烈地抖了好多下,立在原地出神。 “蠢女儿,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啊?”拉夫托夫人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责备和不解。 小待客室中,菲利克斯坐下来,便对还不明所以的贝尔蒂埃和布吕内将军说:“库斯丁将军、乌尔夏将军都被处死,现在连说几句话的记者德穆兰也被处死......诸位听好,我说这些话的原因绝非是站在特派员的立场上,其实富歇说过,特派员会在他的职权所在地竖起断头机,但在他背后,巴黎也有座断头机在等着他......” 贝尔蒂埃和布吕内果不其然被吓住。 军人不害怕战场的枪林弹雨,但假若死在那两只脚的机械怪物的刀刃下,可就别提有多憋屈啦。 富歇冷冷地向诸位汇报说,前南特特派员路易.弗雷龙已开始在国民公会发起控诉:“控诉的对象很微妙,是我,但马上也会波及到鲁斯塔罗特派员身上。” “理由是什么......” “说鄙人在南特滥杀无辜。”富歇嗤之以鼻。 “但弗雷龙先前做得过分的多。”贝尔蒂埃叫屈。 富歇便将刊印的《法兰西国民公会人民之敌法令》交给在座的各位。 看到“人民之敌”的指向,所有人都觉得被万箭穿心。 看来跟不上罗伯斯庇尔美德水平的得死,不被罗伯斯庇尔信任的也得死。 这里面每项理由,都能套在任何个人的身上...... “据说为我准备的罪名是违背国会既有法令,给旺代农民分了田地。”菲利 克斯接过话茬,“战争局势危险时明明我拥有无限权力,可现在却来构陷我。” “这种事屡见不鲜,这个国家以美德和理性为标准,那就是要杀掉所有的人。”塔列朗举起鼻烟壶,“国家只能用法律兜住人的下限,可不能逼迫人抬高上限,更不能用达不到上限作为判决死刑的理由。依我看啦,法兰西被罗伯斯庇尔统治的话,得有起码五十万人被处死清洗的觉悟吧。” “国家决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国民公会该是个立法机构,而不是屠宰场!”布吕内将军起身,率先表态。 “我召集你们来就是统一认知的。”菲利克斯看布吕内将军这样说,就安稳下来,“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引颈就戮的,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跟着我一起打倒荒谬的美德共和国,才能让法兰西的未来更加美好。” “我将对您忠诚,鲁斯塔罗大特派员。”布吕内和贝尔蒂埃两位军人双双举手敬礼。 “我们选去比利牛斯山方面军的三个师里,迪戈米耶和卡尔托都是坚定的雅各宾分子,很容易倒向罗伯斯庇尔,故而将其支走;随即另外位玛索所统率的师,和南特城的前吉勒永师转向布列塔尼,让奥什留在昂热监察之。其余的师,苏里南和布吕内将军带领,随我至奥尔良城。”菲利克斯回应两位敬礼道,然后他说,“可法令规定,任何军队都不得进入以杜伊勒里宫为中心的十五法里半径内,为了镇定巴黎——富歇,你就当我的眼睛和手腕,以受审的身份返归巴黎。记住,我完蛋了你就完蛋,反之亦然。” “好的。”富歇阴沉沉地回答说。 接着富歇顿了一顿,又向菲利克斯反应了个情况: “热那亚那边,拿破仑.波拿巴可对你不太够忠诚呢,他似乎正在全力巴结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坦,有数个月都不曾向你报告动向。据阿尔卑斯军区的巴拉斯和跟在奥古斯坦身边的圣勒男爵夫人密报,拿破仑曾对奥古斯坦承诺说,只要他哥哥需要,他随时带着军队去巴黎支援。” “哼,那好吧,到时我倒想看看,这科西嘉小子到底会在我和别人之间,怎么选择立足的位置?这小子,又要看走眼。”菲利克斯满不在乎,他甚至叉住腰,肘部撑起黑色风衣一角来。 密会结束后,菲利克斯有意避开喧闹,顺着庄园城堡的走廊,要回自己卧室内休息。 毕竟对决前的每段空闲,都要利用起来,好好补充精力。 50.落雪时刻的焦急等待 阖上门后,菲利克斯对把守的警卫即雅克.高丹打了个手势。 雅克便走到了楼梯口处,望着下面华灯下旋舞起来的人群。 音乐声越来越激昂澎湃,可菲利克斯却有些困乏,他打了个哈欠,往前走了几步。 “你为什么会在舞会上做出那种不开心的表情?”柱廊阴影处,艾米莉悄然走出,质问说。 菲利克斯茫然,他摸摸脸,说绝非是这样。 因为他方才注意力都被来自巴黎的消息给牵住,大约疏忽了表情otg2ntc=的管理。 “那串项链......” “是我送给你的不假,可既然送给你,那你爱给谁就给谁吧。”菲利克斯不愿在这细枝末节上纠缠。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对菲利克斯而言,他认为艾米莉肯带着奥莱丽到新拉夫托庄园里来,便让他心满意足;可艾米莉却始终纠缠于细节,“他的神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究竟对我送项链的行为是如何评价的”。 两人相对无言。 菲利克斯掏出怀表来,就着月光看了下时间,便计算着西班牙银江浙湖汉北行家古兹曼.卡塔鲁斯伯爵到底何时会携带五百万里弗尔的巨款抵达这里——他亟需用这笔钱收买军官和士兵,而今就古兹曼有充裕的现金。 https:// “是吗,看起来你很赶啊!”艾米莉问。 “有些机密信件需要我去处理。”菲利克斯满脑子都是共和国各方面军的调动部署,还有密使往来,何况富歇归京的计划他也要制订一番的。 “那我下去跳舞。”艾米莉的语气便有些苦恼。 “替我向尼诺和奥莱丽问好,我刚才忽略了这对小可爱。” “会的。”艾米莉梗着脖子,屈膝行礼,接着就转身,走下楼梯。 菲利克斯来到书斋,先前于富歇的布置下,这里成立个私密的联络处,而昂热的蝾螈宫则是公务的处理地点,他一封封将来自巴黎、鲁昂、里昂、布雷斯特还有南特,甚至是普罗旺斯地区的信拆阅,随后就支起下颔,甚至开始盘算,在击败罗伯斯庇尔后,国家和民族该往何处去的愿景。 次日,拉夫托全家还有高丹夫妇围在一张橡木餐桌上吃饭,菲利克斯握着刀叉,还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用完餐点后,他就穿上驼黄色的风衣,系上美利奴羊毛围巾,说我想在庄园内单独散会儿步。 落地窗处,拉夫托夫人,华莱士小姐,还有梅和艾米莉面向面团坐,隔着玻璃,看着远处菲利克斯孤独地在草坪和小径间走着,时不时仰面看看树冠,有时则面向风中浩渺的池塘。 “高丹骑士怎么啦?”贡斯当丝有些担心地问。 “男人都这样,但凡遇到什么政治,什么国体,哪怕是心爱人的甜言蜜语,在他耳边都会变为琐碎烦人的唠叨。”梅端着陶瓷茶盅,漫不经心地细细品着,看起来已司空见惯。 艾米莉出神地盯着大理石茶几上的花纹,没有言语。 母亲则看了下女儿,幽幽地叹息着。 中午时分,雷米萨和贝尔蒂埃两位道别庄园,往蝾螈宫去了。 塔列朗和圣西门往卡奥尔城进发,在那里有个对西班牙临时外交机构。 富歇也悄悄动身,但没人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像个鬼影似的。 纪尧姆.拉夫托这两天忙着和周围农民签订地界契约书,他还想收购一处牧场和一处葡萄园,讨价还价非常激烈,很难想像他曾是位侯爵。 巴黎那边紧迫的阴云,看起来真的只有菲利克斯一个人在关心。 不,应该还有位,那便是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她只晓得高丹骑士和女儿间似乎太冷淡,另外骑士的心情像外面天气般变得冷冽,“都是艾米莉任性妄为所致。” 至于艾米莉本人,她想的大约也是如此:项链方面,已得罪这个心胸狭隘的安第斯猴子,使得他对自己和奥莱丽这样冷淡。 气氛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凝结着。 到了下午时分,雅克骑着马,手持封来自昂热城的急件,送到导师的手中。 结果菲利克斯看完后,大为光火,对雅克喊到,古兹曼.卡塔鲁斯伯爵明天才能到,因为之前在波尔多港等候他女儿,这都什么时候,这个西班牙佬还要携他女儿一道?我要等他带来的二十万块金路易懂不懂?谁稀罕他的女儿!? “导师再等等,忍耐些许,反正就在明日。以前你教导过我,干革命急不得也慢不得。” “现在这事,便是慢不得的事。”菲利克斯恨恨道。 因巴黎那边,罗伯斯庇尔虽表面没和他翻脸,但按照康庞来的密信,罗氏还是并了财务委员会的权力,把国会金库交给亲信库东来打理,库东现在是“国库局”的一把手啦。 “他很快就会停了你整个方面军的军饷,没了‘老虎的五个爪子’(指金钱),你就调度不灵,整个卢瓦尔方面军就等于冻结,等到罗氏的人带着国库款项来,就自 动接手你的大权啦。”康庞在信中是这样说的。 卡塔鲁斯伯爵这二十万金路易就至关重要,使得三个月军饷不用发愁,大事可定。所以这笔款子一天不到,菲利克斯就是如坐针毡。 次日,图雷夫人邀请诸位女士前往昂热城的名胜安茹古城去游览——新拉夫托庄园风景虽美,但居住久了也会发腻的。 而纪尧姆先生则让信差给夫人捎来消息,说他正为选择当地两个葡萄园里的一个发愁,让夫人乘上马车去帮忙决断,地点大约在庄园外两个法里处河边的隆起的那道山岗中。 “很遗憾。”贡斯当丝.拉夫托挥手,向图雷夫人、梅、艾米莉,还有华莱士小姐及孩子们道别,坐在另外辆马车,往卢瓦尔堡方向的道路而去。 “将高丹先生单独撇在庄园里没事吗?”华莱士小姐在车厢里发问。 “没关系,他大概会觉得我们女士更呱噪吧?他清晨四点半钟就穿戴整齐起床,我问他,他说要随时等着雅克从昂热城带来的信,他必须亲眼看到古兹曼带着钱来。”梅回答说。 艾米莉只不置一词,透过玻璃窗往下看,有些阴沉的天空,云层堆积坠下,看起来仿佛要落雪啦。 待到马车的鞭声响起来,菲利克斯还在抓着手杖,踩着到处都是的落叶,在庄园的那道铁门边焦灼地来回踱步,只有当马车纷纷驰过他身旁时刻,他才举起帽子行礼。 不一会儿,天越来越冷,冰寒的白色雾气涌起,菲利克斯只觉得风衣也抵挡不住,只好返回庄园楼宇的卧室里,扔了几块劈柴进壁炉里,等到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整个房间才有了洋洋暖意,他便靠在床铺上,拿起丹东逃难时给自己寄来的信,看着看着,困意渐渐泛起,不知不觉睡着...... 在梦中,菲利克斯梦到遥远的波兰,于克拉科夫城中,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裹着红色头巾,肩上挎着装满手枪的带子,下身穿着骠骑兵的马靴,手里握着鞑靼式的弯刀,站在宫殿的台阶上,她的周围不是前去支援波兰的无套裤汉,便是挥动波兰国旗的本土起义义士,“打倒彼得堡的女沙皇,波兰独立万岁!”的喊声响彻云霄。 而更远更远的地方,广袤无边的大草原里,雪和雾将所有视野都遮没掉,隆隆的马蹄声渐行渐近,直到尖利的喊声炸起,无数带着圆筒皮帽的哥萨克骑兵,还有列成严整队形的俄国士兵,从大雾里涌出,正恶狠狠地往克拉科夫城扑来。 “(梅里库亚)夫人!”菲利克斯不由得喊了声,头一下子就脱离枕头弹起来。 房间里的窗帘都被拉起,壁炉火熄灭,加上外面下雪,光线很是昏暗,刚刚惊醒的菲利克斯只觉眼睛反应不过来,有些目眩,他就准备去把帘子拉开。 可忽然听到了房门被轻轻扭开的声音。 51.可爱的孩子 菲利克斯有些紧张,不由得短促问了“哪位?” 门打开,留出的一块微光在地板上,衬出个婀娜的身影,可却看得比较模糊。 “梅......是艾米莉?可你们不是去......” “是我,高丹骑士。”身影往前,出现在仅有的光线内,然后她嫣然一笑,“你可真有些缺乏礼貌,连庄园女主人都认不出来的呢。” “拉夫托夫人,你不是帮先生去择选葡萄园产业的吗?” 贡斯当丝.拉夫托端着餐盘,径自上前两步,坐在床边的矮凳上,otg2ntc=手指轻轻地抵在菲利克斯的嘴唇上,说了声“嘘”,“一个微不足道的欺骗技巧罢了。” 夫人的金色头发,颜色要比艾米莉深些,于额头和后脑勺上盘起了辫子,脑后则是披散着的,香腮、红唇和脉脉的浅绿眼瞳,很难让人相信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这些年她更丰腴了些,下颔和脖子有些圆润,外面蒙着的刺绣睡袍下,雪白的双足上套着软缎拖鞋,有些无声无息的。 “这几天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是不是还在因项链生艾米莉的气?我很担心你,还有艾米莉......所以就让马车折返回来,你放心高丹骑士,一切都安排得很秘密,除你我外没人会知晓的。”夫人用小勺舀起些热可可,递到菲利克斯面前。 菲利克斯略有些尴尬地抓起枕头,挡在身前,又伸出手,要牵拉窗帘的绳索。 “外面雪落大了。”夫人柔声说,伸出的勺子带着些强硬姿态。 于是菲利克斯便吃了下去。江浙湖汉北 夫人继续笑起来,将餐盘轻轻搁在床上,说你安心吃吧,随后她站起来,背对菲利克斯,又加了几块劈柴,摆进壁炉当中,房间的火光变大,也明亮温暖了许多,将她头顶和耳轮边的头发映得金光闪闪,朦朦胧胧。 “夫人,我和艾米莉没那么糟糕,其实原因在我,那串项链任她赠予哪位朋友我绝不会介意,更何况是梅呢?只不过最近我始终被巴黎和波多尔的情况困扰......咳。” “骑士你能这样说我就安心啦......还有,弗朗索瓦.夏多布里昂在美洲成功出版他的文学著作,这和你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我由衷感激你......”夫人说着,便拂了下袍子裙角,重新坐回到床上。 填充鸭绒的床褥,被夫人的臀压了下,那弹性的浪,晃了几晃,菲利克斯感受得十分明显。 “应该的,应该的。” 夫人也轻咳声,微微低着头,说你为什么方才于睡梦里呼喊“夫人”,可着实把我吓坏,所以便准备餐点和热可可冒昧进来。 菲利克斯愣住,刚想说其实我喊的是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 “无论如何,只要你还喜欢艾米莉,喜欢拉夫托家族,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还没等菲利克斯抢答出声,夫人便急切地将手摁在胸前,表白道。 菲利克斯的眼睛瞪圆了: 刚才这个动作,使得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的袍子顺着香肩滑开了些,脖子下全是片艳丽的象牙白色,他看到内里衬着的是粉色薄纱睡裙,双乳间系着紫色的扣带,那两点暗红色的尖儿居然随着动作颤动起来。 “之前始终未能得以说出口,那就是非常欢迎您能来拉夫托庄园做客。对不起打扰了您的睡眠,现在请继续好好休息......好运气在睡醒后便会到来的。”夫人的双手摁在菲利克斯的胸前,菲利克斯只觉得有电流传遍周身,而后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推倒在床铺上。 而后浑圆洁白的胳膊,完全自袍子里“裁”出,菲利克斯不由得闭上双眼,酥麻温柔的触感先是在他的额头游走,像是诱惑亚当夏娃堕落的蛇般,随即便轻轻于他的头发间摩挲,等到他的鼻翼和下巴有极其温软的触感时,菲利克斯不由得懂是什么也压上来啦。 “好运气,真的快来了哦,睡吧,高丹骑士。”夫人湿热而软绵绵的言语就这样,毫无距离地钻入到他耳朵里。 菲利克斯的手抬起,把握住夫人的胸乳......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夫人开心笑起来,围着海獭皮毛的袍子,在她的双肩和后背滑落下来。 约莫一个小时后,整个卢瓦尔河都开始纷纷扬扬地落雪,雅克.高丹背着把卡宾枪,被染白的三角帽紧紧扣在额头上,骑着马往新拉夫托庄园的大门处奔驰,马蹄踏起一团团白色粉末,马的身上满是汗珠,在寒潮里冒着腾腾热气。 终于,终于,西班牙银行家古兹曼.卡塔鲁斯伯爵父女抵达昂热啦,他得第一时间赶去通知导师,让导师能够安心。 而在庄园的客房内,那张四柱床猛烈摇晃地就像是快要在怒潮里解体沉没的小船,刺绣的帷幔摇曳地如同桅杆上的旗帜,菲利克斯几乎是发了痴狂,他身下白皙丰满的夫人简直是太出色了,无论他脑子迸出什么样的放荡念头,她都温婉娇羞地默契配合,当她双手死死抓住菲利克斯的双臂,眼睛紧紧闭着,像在风暴里拼尽最后力气保护船只残 骸木板的水手时,菲利克斯在觉得闪过几道闪电后,便颓然而尽兴地长舒口气,伏了下来,滚烫的脸颊贴在夫人柔软的胸乳和小腹间,调皮地来回蹭着。 雅克在楼房大厅内的叩门声响了,菲利克斯神清气爽,觉得所有压力都在刚才燃烧释放出去,便穿戴整齐走下楼梯。 “好运气”当然从雅克的口中汇报出来。 “给我备好车马,现在就冒雪去昂热城。”菲利克斯兴奋地搓着手。 等他走到城堡前面露台时,风就像是刀子般劈来,让他浑身神经都耸动刺激,他要感谢这天气,当然也要感谢慷慨的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 他在雪地里踩出一小串脚印,便转身抬头。 楼上房间窗户的帘子缝隙间,夫人正对他挥手道别呢。 那神情便是“请务必振作起来,亲爱的高丹骑士。” 等到三个小时后,满身是雪的菲利克斯兴致昂扬地走入到蝾螈宫大厅里,他抖落了雪,将蒙在外面的风衣交到雅克的手底。 掌声里,古兹曼.卡塔鲁斯和他的女儿特蕾莎.德.卡塔鲁斯并肩上前,对菲利克斯敬礼。 这位卡塔鲁斯小姐果然生得好相貌,卷曲的乌黑头发,深邃秀丽的双目,还有秀美的樱唇,皮肤没那么白皙是她唯一的缺点,但西班牙女郎可不都是这样?果然塔利安为她癫狂是有理由的。 “她的牙齿可真是丑,参差不齐。”旁边不远处,梅和艾米莉摇着扇子,小声但也是异口同声地讽刺卡塔鲁斯小姐道。 女人总是在感到威胁时变得格外争强好胜尖酸刻薄。 52.舞会里的坦白 卡塔鲁斯小姐显然也知晓自己缺点,所以她同样笑不露齿。 而父亲有意在之前就让她停在波尔多,就是想引见她和自己毕生最大最关键的投资项目见面,即法兰西共和国卢瓦尔方面军大特派员鲁斯塔罗.卢梭阁下。 如果鲁斯塔罗能对卡塔鲁斯小姐感兴趣,并有更进一步的亲昵关系,那可就圆满啦。 但今晚蝾螈宫临时举办的舞会,菲利克斯对卡塔鲁斯小姐只保持了恰好乃至有些冷淡的礼貌,他俩只共舞了一曲,不过菲利克斯很巧妙地抚慰了卡塔鲁斯小姐:他牵着对方的手,说我迫不及待要让您见到整个法兰西最杰出的人物,亲自把卡塔鲁斯小姐先介绍给了刚刚荣升中校的亚历山大.贝尔蒂埃。 贝尔蒂埃的舞蹈,和他的参谋作业差不多地细致缜密、中规中矩。 接下来又有雷米萨中校和卡塔鲁斯小姐共舞,不出意外,小姐对otg2ntc=这位其实最为满意,雷米萨.拉夫托的舞技非常出色,相貌也英俊,对女伴也格外体贴,不过他的妻子在场,任何火花也只能闪烁辄止。雷米萨中校除了偶尔会说些不明所以的笑话,让自己爆笑外,便是完美无缺的。 奥什少将也非常棒...... 就这样,卡塔鲁斯始终是舞会上的璀璨明星,她从宫殿大厅的这头,不停地旋转舞蹈,直到宫殿的尽头。 可另外边,菲利克斯的心情看起来出奇的好,足以让妻子梅还有艾米莉都感到惊讶,这男子先前脸上阴霾一扫而空,他殷勤热情地邀请妻子跳舞,和梅舞蹈了足足五组曲子,又和艾米莉舞蹈了三组:若不是稍微避嫌,他怕是也要和艾米莉跳满五这个数目。 “银行家的钱来了就这样开心,不愧是金子的奴隶。”舞动里,艾米莉不由得嘲讽道。 “那你认可什么呢?权力,还是荣耀?”菲利克斯便问她。江浙湖汉北 https:// 艾米莉欲言又止,不过出于诚意,她还是告诉菲利克斯,她先前还在鲁昂时接到过蒙杜兰侯爵和夏多布里昂的信,他们都对自己劝说道,应该加入到布列塔尼和诺曼底起义的贵族行列里来,贵族永远都是贵族,贵族的荣耀即便一时蒙尘,可终究会重见天日的。 “蒙杜兰侯爵是不是又告诉你,英国舰队和军队迟早会在莫尔比昂的基伯龙港湾登陆上岸来着?”菲利克斯满不在乎。 “反正你举着枪也打不到舒昂党所在的莫尔比昂省,是的,就是这样。” “基伯龙港会成为新的屠宰场。”菲利克斯贴在艾米莉的耳边,用很温柔的语调,说出如此骇人血腥的话,“我的军队不但会打败不列颠舰队,还会把皮特首相送上岸的所有人,无论是英国兵还是流亡贵族都歼灭掉,这次得砍下三千到五千颗脑袋才作数。在土伦战役里被法兰西军队俘虏的一整营英国兵,全都遭到处决,也就奥哈拉中将还有用,暂且只是囚禁,马上西班牙王国便会被迫退出战争,而法兰西人重新夺回比利时的日子,不远了。我和梅,能和你共享更大的辉煌荣耀,这可是窝在布列塔尼贫瘠山区的那群夜枭没法给你的。” “你总是这样,瞧不起贫穷,并想玩弄贫穷,我的母亲还总说你善良,真的是不可理喻。”艾米莉抱怨说。 “不,我绝非如此,我只是对贫穷感到愤懑不满,我只想消灭法兰西的贫穷。对了,这几天就留宿在蝾螈宫吧,尼诺和奥莱丽也在这。” “你,你说什么!?真的是恶心透了,你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你简直能和萨德侯爵笔下的那群渣滓相提并论呢!”艾米莉猝不及防,不知所措,被菲利克斯握住的小手因窘迫害臊而企图抽走,却没有遂心。 俄尔,当菲利克斯和梅一起舞蹈时,他便直接试探妻子说:“我要阻止巴黎颁布的<人民之敌法令>,很多将军和民众都会站到我这里来,加上古兹曼二十万金路易来援,我极有胜算,这次后我就要把法兰西改头换面。” “人人都害怕无缘无故死在断头机下,罗伯斯庇尔高举绝对理性美德为大旗,你就举起仁爱和宪政的旗帜。” “你说的很对,小太太。” “那此后你将开始走向国家权力的巅峰。” “我答应过你,将来你会把杜伊勒里宫金色的那间宫殿当作寝室。” “这可比我住过的霍尔克方楼气派得多,这让我满意。” “那你介意宫殿匀出些隔壁房间给......” “你这条公狗,你无耻下流。”梅低声骂起来,可她的裙摆还在水晶吊灯光芒下继续旋动着。 “可千万别这样小太太,你会和艾米莉好好相处的对不对?你是很喜欢她的。” “你在做些什么勾当?你身体里是不是真的有摩尔人的血,心底满是异教徒的淫邪。” “像我这样注定伟大的男子,为什么不可以同时让几位心爱的女子幸福呢?” “好哇,你失败上断头机倒要拉着我,成功住进金殿却时时刻刻要带着别人。” “不,杜伊勒里宫 的金殿还是后面,小太太你要知道,这里也就是昂热这座城市,也曾担当过我们法兰西的都城来着,而蝾螈宫也曾是王宫。” “很恶心,我竟然能听懂你的要求。” 舞蹈进入下半场后,菲利克斯和数位将军来到旁侧的房间。 桌子上摆着箱子,古兹曼垂着手站在其旁,等到菲利克斯将其打开后,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钱币。 “只要大家能带着部伍跟我走,更多的犒劳还在后面。”菲利克斯举起其中一枚,夹在指缝内,说到。 布吕内将军和贝尔蒂埃中校立即附和。 苏里南少将、奥什少将、图罗上校随后也表示要跟菲利克斯共进退。 “你要学拉法耶特,学吕内克,学杜穆里埃,颠覆掉共和国?”其他人还在犹豫摇摆时,却只有打仗最不在行的卡尔托师长,有些愤怒地发问道。 “不,我比他们都要强大,我会成功,成功会撤掉暂时扣在我头上的野心家阴谋家的名声,我只是希望大部分人比以前过得更好更加安全。并且我并不会颠覆共和国,只是让共和国能回归宪法的轨道上来。卡尔托将军,革命按照罗伯斯庇尔和马拉的那套才会冻结,恐怖专制会被我们终结掉,革命会以另外种更为稳妥合理的方式,会让普罗大众得到利益分享的方式,继续前进,我有信心荷载它,驶向光辉的终点,请相信我吧卡尔托将军。” 53.闹钟不响不准休息 还没等画家出身的卡尔托说些啥,几把黑洞洞的枪口就已对准了他,前胸、后背,还有脑勺——雅克.高丹一把,雷米萨一把,甚至还有奥什也掏出一把来。 “做做计算题吧!”雷米萨.拉夫托恶狠狠地嚷道,“你去向罗伯斯庇尔掌权的救国委员会出卖大家,罗伯斯庇尔暂时会假装赏识你下,但他不会在心底把你当自己人,说不定过三个月就把你也推上断头机,那个罗伯斯庇尔背叛了多少次朋友呢?佩蒂翁、福瑟、德穆兰还有罗兰,甚至连丹东先生和鲁斯塔罗特派员也曾是他朋友,这可是个稳赔的买卖。可只要你和你的师跟着大伙,有一笔钱塞给你,是的,一万五千金路易呢!其后你还能得到显达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其后我们都在一艘航船上。你想想,一面是零乃至负数,一面是三四个大的不得了的益处,别说像我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啦,就算是还没开蒙的幼儿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你就傻到这种程度,卡尔托将军?” 卡尔托沉默着。 雷米萨又把枪口扬了扬,恫吓道快些做决定,否则给你的就不是三四个大益处,而是三颗子弹! “我该怎样对我心底的共和国理念交代呢?”卡尔托诚挚地问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心想:这位打仗菜,但意志倒还挺坚定的呢!otg2ntc= 他就回答道:“加入到很快就要新生的共和国里来,卡尔托师长。那你就是它的缔造者之一,只要你能襄助它顺产落地,谁又敢指责你背叛他呢?” “那我愿为新生的法兰西共和国尽力。”最终卡尔托还是臣从下来。 雷米萨立刻将手枪插回腰带,掏出枚进步党的徽章,别在卡尔托军服领口,随后取下卡尔托的配枪,叮嘱说这也是为你好。 “唉......”迪戈米耶老将军沉重地暗自叹息。 可菲利克斯却对老将军说,你们安心出征比利牛斯山,我不会让江浙湖汉北你们的手沾上任何不洁净的血,只要而后大家愿继续效忠国家便好。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迪戈米耶便郑重地对在座诸位敬了军礼...... 没错,菲利克斯真正希望掌握的,就是布吕内将军的第四军,以对救国委员会处置不满的美因茨老兵为主的那个军。 他对巴黎可能存在的阻挡自己步伐的军事力量毫不在乎: 圣茹斯特在东北境作为大特派员,于将军前是有威望权力的,可士兵却对这位不甚喜欢,即便是那些将军,大部分畏惧的还是断头机; 罗伯斯庇尔本人对战争也有理解,他写在笔记上的指导意见也算可圈可点,但他从未实际亲临战阵,对巴黎内卫军团的掌控也是通过昂吉奥来实现的,罗氏本人不知兵; 至于罗氏的党羽,除去圣茹斯特外,其余都是些市井之徒,更是不足为惧。 “诸位,准备妥当,两日后我们就进军巴黎。”菲利克斯自信满满。 等到他踏上蝾螈宫台阶积雪时,已差不多是子夜时分。 菲利克斯来到二楼,雪夜星光顺着一格格的窗户,照在走廊上,他蹑手蹑脚来到艾米莉居住的房间,抬起手,轻轻扭开门把。 壁炉的火依旧还在燃烧,大床上,尼诺.拉夫托和奥莱丽.拉夫托肩并肩,盖着羊毛毯,睡熟的脸上满是稚嫩的可爱。 艾米莉听到脚步,警觉地欠起身子,手肘撑在靠枕上,金色头发披散下来,睡衣上的细细肩胛和脖子露出,眼神复杂地盯着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吻了吻奥莱丽,又伸手抚摩下尼诺的小鼻子和小脸颊,而后便退回步,坐到扶手椅上,对艾米莉说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一场比曾和夏多布里昂和你哥哥决斗更为凶险(才怪)的竞赛在等着我,我来这里没别的意思,只是道别。 “我......” “保重,艾米莉。” 还没等艾米莉说什么,菲利克斯就起身,带上房门,接着走廊上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接着菲利克斯回到妻子的卧室。 梅并没有睡,而是坐在镜柜前。 不过她看到丈夫到来,还是有些诧异。 “你乱想什么呢?只是让奥莱丽和尼诺在蝾螈宫暂且玩耍几天,马上溪流要结冰的话,让他们玩雪橇游戏吧,新拉夫托庄园城堡后面的那片大湖太危险。”菲利克斯听到妻子的疑惑后,正色回答道,还坐在床沿,点着根雪茄。 梅便坐在他旁边,用手摸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难道是我错怪你了? 菲利克斯倒没说话。 梅的手转而轻轻掴了下,“才怪,你这套把戏屡见不鲜呢!” “行啦行啦,我明天真的要出发,今晚我们夫妻同眠,你要不愿意我就去别的房间对付一宿。” 穿着睡裙的梅就抓住闹钟,把指针拨到四十分钟后,摆在斗柜上,而后坐在床榻上,伸出双臂,“来吧,不到闹钟响不准你休息。” “小太太你这可就小瞧我啦!”菲利克斯直接把闹钟给摁倒,说咱俩开蒸汽 艇,不从这昂热城顺着运河开到勒芒,那就没完。 正在菲利克斯把滚烫的“煤炉”塞入梅的水汽炉里,夫妻俩侧躺着搂在一起,默契地交错,激动地颠簸,开始快乐的航程时,风雪交加中,富歇的马车已抵达巴黎的郊区,一家旅馆点着灯,几名侍应在门口进出吵嚷,似乎出了什么事。 一位上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劳驾,给马匹喂点草料,换个马掌,再检查下车辆的部件。”暗影里,富歇的脸浮现出来,他便又问那侍应,这样吵闹,是不是有治安情况? “不,一个窘迫的房客自杀啦,据说他活着时挺有名气。” “在这个时代里,杀人、被杀或自杀都不足为奇,他是谁?”富歇打开车门,把一枚足值的里弗尔放入侍应掌心。 “登记的是假名,但尸体身份被巡警给认出来啦,名叫马奎斯.让.尼古拉斯......” 这个名字让富歇顿时悲从心来,“他是曾大名鼎鼎的孔多塞侯爵啊!” 把守地下室房间的巡警见到富歇,便纷纷敬礼。 孔多塞侯爵的尸体蜷缩在冰冷破旧的地板上,桌上横倒着半洒出的药瓶,房间里满是浓烈的药味和虱子的臭味。 “服毒自杀的,前三日国会刚刚颁布对他的通缉令,声称法律对他人身不再有任何保护,看起来他本人也绝望了。”一名警官对富歇说,“口袋里只剩几枚小额硬币,真的是惨。” 富歇的脸上难得有种兔死狐悲的气息,他踱步走到自杀者的桌子上,看到侯爵临死前还在写着手稿,这本书如果能刊印,怕是也不知道名字了,富歇翻了翻,可悲的是孔多塞侯爵在临死前,还在鼓吹着理性精神的“永远进步”,“某种万能的制度将指引我们通向无所不能的上帝......我必须要重申,法兰西民族统一不可分割,这制度便是一个上帝,一个君王,还有一个国民大会......真正优秀的国家制度,就该是最简朴的制度,美国的那种痴迷于均衡和制约的体系,简直就是对简朴的最大破坏,这种制度不多久就会衰落,法兰西不能为异议者和反对者提供任何合法的地位。” 54.端居巅峰的美德化身 只是在手稿最后几张纸上,孔多塞侯爵明显是因饥饿和恐慌,开始胡乱涂画起来,最后行字是“好饿啊......鄙人曾在<对谷物贸易的思考>一书里说过,什么该是bien-être(福利)?我当时说,福利该是民众幸福一个必要但非充分的条件,最低限度的福利才是最好的福利,那什么是最低限度?即政府保障民众不遭受苦难、羞辱和压迫。对民众的救助不该通过法律和对谷物的强制征用,而该给穷人提供工作岗位,再向他们支付薪水来进行......我错了,我当时是在衣食无忧的书斋里用自以为是的理性写下这段话的,可现在我正在流亡,年龄也大了,没有任何人愿意雇佣我,愿意支付我钱币,愿意为我提供住所、墨水和面包,如果这时候,政府和法律能救助救助我这样凄惨的人,那该多好呢......我没有钱了,旅馆厨房飘出烧鸡的香味,我饿极了,我舍弃尊严向厨子乞讨,可厨子却向我索要报酬,不劳动者或不消费者不得食,这不也正是我曾鼓吹的嘛......我花了最后的钱,从药剂师那里买来瓶毒药,永别了,这个世界,愿我死后,法兰西能消弭掉所有争执。” 富歇读完手稿后,叹口气,将稿子给收入到行李箱,对巡警们将侯爵好好埋葬吧,丧资我来交。 而后富歇带着某种大无畏的气概,匆匆吃了顿饭后,就坐上马车,“向巴黎进发!” 没出所料,富歇在国民公会上替自己做的辩解报告惨败了。 他说,我在南特城所下达的每项死刑判决都是有卷宗的,被处决的人全是反革命的神甫、贵族,亦或是投机倒把及扰乱治安的分子,反倒是弗雷龙才是真正滥杀无辜的凶手,我不但要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还要指控弗雷龙。 为辩解富歇也做了十分缜密的人证准备,三位在弗雷龙私刑里侥otg2ntc=幸未死的南特市民,都答应富歇,和家人一起到来巴黎,当面怒斥弗雷龙干的罪恶勾当。 说到触目惊心处,被指控的弗雷龙汗如雨下,百口莫辩。 而在座的国会议员无不惊骇,以至于愤怒。 可他们全然不敢发作,因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罗伯斯庇尔漠然地坐在那,仿佛就是美德和理性的最高化身,他矮矮瘦瘦,一副黄疸病人的脸,扑了许多的白粉来遮掩,宽阔的脑门往后削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神秘莫测,他原本缩在前辈们,如拉法耶特,如米拉波,如马拉,乃至如鲁斯塔罗和丹东的巨大暗影下,可现在拉法耶特侯爵被民族抛弃,米拉波病死,马拉遇刺身亡,鲁斯塔罗领军在外,丹东堕落之后,他凭借着不折不挠的斗争精神,冗长的演说,对美德的狂热追求,开始掌握了救国委员会,同样也将整个国民公会置于自己的权威下。他俨然成为杜伊勒里宫里的发言人、领袖、作家、演说家、思想家等职能集于一身,他自认为就是法兰西世间活着的至高主宰。 所有议员都对罗氏心惊胆战,俯首帖耳,断头机消磨了所有人的豪气和斗志,他们现在只是苟活一日算得一日。 很快富歇明白啦,他能做到的极限只是在国民公会上给自己申辩江浙湖汉北番,而国会也只是个旁听的机构,它没有任何仲裁、赞同和反对的权力,最后的生死还是掌控于救国委员会,也即是罗伯斯庇尔一个人手底。 https:// 辩解结束了,偌大的国会大厅,连个鼓掌或者说话的声音都不存在,鸦雀无声。 直到罗伯斯庇尔戴上了眼镜,轻咳了三声,整齐无缺的掌声才响起。 罗伯斯庇尔驳回了富歇的申辩,他的理由很简单,就两个,一个是富歇违反国会法令,为农民分田;还有一个,便是富歇枪决的神甫过多,并且摧毁过多的教堂,这表明他的思想本质,是属于“埃贝尔之流”的。 听到埃贝尔之流这个词汇,站在会场铁栅栏中间,卑躬屈膝的富歇肩膀顿时抖了两下,他抬起惺忪冷漠的眼皮,意识到这等于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可笑,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你在背后用断头机来威吓我们还不够,只要不对你唯命是从的,你便要斩首......” 至此富歇不由得想起,他和罗氏还有桩私仇,那便是他曾抛弃过罗氏的妹妹昂里埃特。 “罢了罢了,你认为国民公会的辩诉是过场,我又何尝不是?” 故而当富歇的朋友,陆军部长布肖特劝他道,在国会说那些话没用,为今之计你只有去私下地去求罗伯斯庇尔,好心的布肖特还对富歇说:“pontifex maximus。” 杜伊勒里宫外的院墙下,富歇记住了这个词汇,pontifex maximus。 也就是“大祭司”的意思,布肖特对他说,罗氏要举办个盛大的“美德至高主宰节”,来欢迎这个新宗教成为法兰西的国教,他本人便是大祭司。 “他疯了。”富歇冷冰冰地判断说。 一个靠在委员会里鼓动唇舌,一个狂热的空想理论家,居然要白手建起个毫无信仰基础的宗教,这只能加速他的灭亡。 然后富歇对布肖特说:“我明白,那个人让我回巴黎来的原因了。” “是什么原因呢?”布肖特心知肚明。 “因我也曾是罗伯斯庇尔的朋友......那时我身穿修道院僧袍的样子他亲眼见过,我俩一道在阿腊斯城的河畔朗诵些蹩脚的诗歌,从那时起罗伯斯庇尔的心中,就认为我是个末流野心家,他会细细地观察着我,但却不会认为我有威胁,怕是在他的认知里,我始终不曾担任过巴黎巡警队的地下君王。罗伯斯庇尔以为只需要一篇演说稿,就能把我砸得粉身碎骨,他的傲慢对我不屑一顾,他只不过企图通过扳倒我,来扳倒我身后的那位,但我也不会束手就擒,等着瞧吧。” 接下来富歇就不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踏着雪,离开啦。 次日,满是雪的圣日耳曼森林公园,富歇找到正和帕雷快乐滑雪的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然后咕咚下跪倒,丑陋的脸因为痛苦都扭到一起,鼻涕和眼泪在寒风里冒着热气,飞窜而出, 昂里埃特说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有了新恋人帕雷后,觉得过往都是云烟了,她扶起了富歇,答应会好好地在哥哥面前为他求情的。 可此刻,绿色的宫殿内,罗伯斯庇尔忽然当着所有委员的面,搬出厚厚一叠发言稿,让邦.圣安德烈询问这是什么。 得到的答案:《关于揭发惩戒德穆兰、法布尔反革命乱党背后罪魁鲁斯塔罗、丹东的若干建言决议》。 罗伯斯庇尔终于动手了。 55.鬼魅阴魂 救国委员会在场的委员们,大部分对罗伯斯庇尔的报告出炉丝毫不感到惊讶,可他们要对站队问题做出自己选择啦。 丹东虽然逃逸,但罗伯斯庇尔始终没有像对孔多塞侯爵那般,对他宣告“法兰西公民乔治.丹东从即日起丧失所有原本受法律保护的人身权利,任何人一旦发现他,便即刻扭送至巴黎革命法庭,断头机在等待着他。” 只因罗伯斯庇尔是个循规蹈矩的牌手,他发牌很稳,也很精细,这是他的优点,更是他的缺点。 这段时期的斗争以来,罗伯斯庇尔的固定流程便是先在雅各宾俱乐部内宣读报告,指使通讯委员会革除打击对象的会籍,政治上对他宣判死刑,接下来:如果打击对象在国民公会或各委员会内有席位,那就在国会演说里再将他打倒一次,明正典刑;若是打击对象只是普通身份,便直接送去革命法庭,交给他的亲信法官,若迪马、富基耶、卢米埃、艾尔曼之流去处理。 屡试不爽,但也让罗伯斯庇尔养成了路径依赖。 这次也不例外啊,在烛火的照耀下,救国委员会内只有罗贝尔明otg2ntc=确表示反对这份报告,其他的早都是亲罗伯斯庇尔的,尤其是库东、布富瓦等,而让邦.圣安德烈和巴雷尔表示弃权。 圣安德烈素来刚直不阿,所以罗伯斯庇尔对他的选择表示理解。 但原本就是骑墙派的巴雷尔,此刻的微妙摇摆态度,激起罗伯斯庇尔很大的怒火,这怒火他甚至都没对罗贝尔发泄,而是针对巴雷尔,那种语气几乎就是“èn effigie”(写在脸上)的死刑判决。 发了脾气后,这份报告在救国委员会内部还是得以通过,罗伯斯庇尔总体满意,他对罗贝尔说:“在这时候,对宽容派的任何同情,都将会损害自由事业,我希望我在国民公会宣读这份报告时,您能及时回头,毕竟当整个法兰西民族拧成一股绳往前奔腾时,让一个误入歧途的人回头是很不容易很需要耐心的难事。” 这话的意思是,留给你罗贝尔犹疑的时候可不多啦。 “我期待您的演讲,如果它能改变我既成的念头,便善莫大焉。江浙湖汉北”罗贝尔不卑不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接着罗伯斯庇尔便又和委员们讨论起即将举行的“美德至高主宰节”筹备事宜来,罗氏指名要让著名画家大卫来设计这个活动,“定要在雄伟庄严上超越昔日的革命大同盟节。” 结果到了下午,见风使舵的巴雷尔立即秘密会见了富歇。 让巴雷尔惊诧的是,富歇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便是前波尔多特派员塔利安。 “迎接你的将 mort(处死),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就是罗伯斯庇尔的人头比你的人头早一天落入筐子里。”富歇对心惊胆战的巴雷尔报出答案。 巴雷尔立即汗如雨下。 可富歇却笑笑,好像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罗伯斯庇尔的秘密警察局要对我下手,很快——我去引开他的精力,而你巴雷尔则要在国会议员队伍里,拉拢所有的平原派和反罗氏的山岳党,这不但是在救其他人,也是在救你。” 道别了巴雷尔后,富歇来到飞马旅馆处,从老板娘德.玛蒂尼埃尔柜台里取出个匣子来,当着塔利安的面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卷女子的头发,塔利安当即就认出来,把它抓在手心,贪婪地嗅起来。 这正是卡塔鲁斯小姐的信物。 “好好干啊塔利安,你这条沉沦于色欲的狗。”富歇就如此要求塔利安。 塔利安咬着牙,对着富歇,很快发出几声如猎狗般的嚎叫,旁边的德.玛蒂尼埃尔夫人非但不觉得滑稽,反倒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圣奥诺雷大街杜波莱木匠家阁楼里,昂里埃特爬上长长陡峭的楼梯,找到了哥哥,向他替富歇求情。 “你在胡说什么!是那个莱昂.杜.帕雷教唆你的?你在阿腊斯城曾是多么好的姑娘,到巴黎来使得你沉沦了吗?昂里埃特!”不可腐蚀者痛心而又严厉地训斥着妹妹。 “别杀了......把矗立在革命广场上的那个双脚怪物移出大伙儿的视线吧,够了......”昂里埃特掩面大哭。 “太迟了。”罗伯斯庇尔面无表情,“我新成立的秘密警察局已派出警队,去抓捕富歇,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刚足月的女儿都跑不掉,都要关进阿贝义监狱等待审判。” “新成立的......”昂里埃特只觉猛雷轰顶。 “我写信让圣茹斯特从前线归来接管这个警察总局,将来我觉得你若要嫁人,不如嫁给圣茹斯特。” “我和他年龄相差太大。” “你和那个帕雷就没相差了嘛?”罗伯斯庇尔语气和缓些。 “不,我不想和在你们身旁的哪些人在一起,他们,他们全都太像你。”昂里埃特害怕地说。 “随便你吧。”罗伯斯庇尔坐下,便不理睬妹妹,继续书写着共和国社会原则的报告。 昂里埃特丧魂落魄地离开阁楼, 下到杜波莱家客厅。 “他已经成为名圣徒了......”素来与她关系不睦的埃兰诺尔.杜波莱,这位几乎要成自己嫂子的年轻姑娘,这时半是敬仰半是哀怨地说道。 昂里埃特颓然坐在餐椅上,空洞的眼睛,和埃兰诺尔对望许久。 原本罗氏要让圣茹斯特从梅斯要塞赶回,是遭到一群心腹的激烈反对,尤其是杜波莱家小女婿勒庞,他埋怨道:圣茹斯特好不容易才掌控住国家一半的军队,竟然让他来当警察总局的家,那军队如何? “圣茹斯特提拔的一批将军,都是效忠共和国的。”罗伯斯庇尔对此很有自信。 勒庞却反驳说,皮什格律、莫罗他们效忠的确实是共和国,但不是你个人。 所以罗伯斯庇尔又犹豫不决起来,一度想发信,让勒庞管理警局,而圣茹斯特回军队去。 可先前的信已发出,再者论能力,罗伯斯庇尔也更信任圣茹斯特。 毕竟新的秘密警察总局要面对的敌手,不仅有形形色色的反革命分子,还有菲利克斯曾盘踞的巴黎市政厅、巴黎巡警队和部分街区公社,勒庞怕是应付不了,会坏事。 “在法兰西,掌握巴黎,便是掌握整个国家。”罗伯斯庇尔对这个训条是深信不疑的。 圣茹斯特本人刚到兰斯城,秘密警察总局的抓捕队伍已来到富歇寓所楼下,七八位穿着黑斗篷的男子,在罗伯斯庇尔亲封的克雷蒂安上尉带领下,气势汹汹,持手枪、灌铅棍棒还有证件,爬上楼梯,几脚踹开了房门。 “公民富歇,奉救国委员会和革命法庭的命令,你被逮捕了!” 可房间内却没有人。 “去,全城搜捕!”克雷蒂安气急败坏。 另外支警察总局的队伍,则闯入靠着市政厅的巴黎警察总署,他们站在武朗总监面前,宣布巴黎警察总署还是巡警队已被撤销。 “石头终于落地。”武朗反倒轻松地站起来,从容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他捧着的纸箱子里,还放着把手枪呢。 可半天过去,富歇还是不见踪影,得到这个消息的罗伯斯庇尔,急得鼻血顿时飞溅而出,他恼怒地掏出手帕擦了又擦,大吼道富歇会去哪里呢? 即使是鬼神也料不到,富歇这时正阴气森森地立在弗雷龙家的客厅里呢! 56.两条道路 弗雷龙大惊,上前就要推搡富歇,要把这瘟神给赶出去。 “别推我,公民路易.弗雷龙。”富歇就像块礁石般坚硬无比,“别看是你向国会检举我的,可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的。你滥杀无辜,道德败坏,罗伯斯庇尔会单单让你活在这世上?擦亮眼睛吧弗雷龙,我们在罗伯斯庇尔眼底都不过是随时能杀掉的虫豸。现在只要我活下来,你就可以活。” “你滚出去。”弗雷龙绝望地要求说。 但富歇就钉死在原地,纹丝不动,“我俩在世人眼里就是仇敌,故而罗伯斯庇尔和他新成立的警局绝不会想到我会藏匿在你家,我会呆在这,直到罗伯斯庇尔彻底垮台为止,这其实很容易,因鲁斯塔罗的大军正在开往巴黎的路上。” “卢、卢瓦尔方面军......”弗雷龙没想到会上演这种掀桌子的举动,惊得都结巴起来。 “没错,并且大部分议员都快串联起来,只要鲁斯塔罗和他的军otg2ntc=队进城,你我就全都能活。别奢望去出首我,这样只会让你遭怀疑,死得更快。” 就这样,富歇居然主动来到弗雷龙家,把弗雷龙给变相“拘禁”起来! 很快富歇把弗雷龙家变为他秘密活动的基地。 这位伪造了好几份证件、护照,每天换不同的衣服和身份出去,不但大搞串联,他甚至还重新召集武朗、吉塔尔等在野下属,反过来如猎犬般追踪着罗伯斯庇尔一党的足迹! 富歇丑陋的妻子,还有他的女儿也住进来。 期间富歇那刚出生的女儿因逃走时感染肺炎,夭折了,弗雷龙惊江浙湖汉北恐地看到:富歇抱着惨白的女儿尸身,仅仅落下滴热泪,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一滴泪,花了五分钟时间,亲手将她埋在弗雷龙家后院马棚地下。 https:// 然后他就钢铁般地重归岗位,弗雷龙晓得,那滴泪不是弱者的悲哀,更多的是野心家的仇恨。 待到圣茹斯特到达巴黎城后,罗伯斯庇尔已六神无主。 这位向来以百折不挠而著称的革命家、独裁者,在这种局面下往往会惊慌。 圣茹斯特便告诫他:“富歇这种爬虫般的角色,死不死,都对大局没有影响,甚至他就是被菲利克斯.高丹故意派回来搅乱你的心智。你该坚定决心,现在就两条路可走。第一条,你暂且别在国会发布那篇号召打倒丹东和鲁斯塔罗的报告,麻痹稳住菲利克斯和他的方面军,让我回东北的各方面军去,你再让你弟弟奥古斯坦动员阿尔卑斯和热那亚方面的军队,一起来保护巴黎保护救国委员会;第二条,你调拨五十名警察给我,我径自往西奔赴,出其不意,抓捕包庇丹东和富歇的菲利克斯.高丹,甚至可再派一支,去鲁昂抓捕他的家人,听说他妹妹怀孕待产来着,同时你在国会发表宣告,宣布菲利克斯政治权力的死刑,少量拥护他的军队没有道义旗帜,立即就会作鸟兽散。” 这两条路,着实让罗伯斯庇尔深思熟虑反复推敲好一会儿,最终他觉得后一条路过于弄险,便对圣茹斯特说,还是第一条路更好。 圣茹斯特点点头,说我明日就再赶回梅斯要塞司令部去。 他接着又提醒:“这段时间里,我们唯一能倚靠的便是昂吉奥的巴黎内卫军团,故而一兵一卒都不能让别人给调走......” 说时迟那时快,当晚巴黎内卫军团在沙格隆军营里就爆发变故。 其时内卫军团共两个师,一个师在马莱区北的沙格隆营地,归总司令官昂吉奥指挥,但还有个师却留在马尔斯大校场营地,是亲菲利克斯的乔蒙特上校(也是瓦伦丁纳旅馆主人)掌管,两个师素来不协同,乔蒙特师也不服从昂吉奥的命令。 该日,陆军部长布肖特还有巴黎代理市长比勒忽然发布道命令,要求内卫军团合计六个炮兵连,统统调离巴黎,“准备派往布列塔尼,增援前线。” 布肖特给出理由是,英国干涉军随时可能于基伯龙港湾登陆偷袭,这是海岸警备部队的情报,非常可靠。 孰料陆军部的命令被昂吉奥一口否决,那边乔蒙特见状,也表示抗拒。 很生气的布肖特便来到国民公会,控诉巴黎内卫军团不服从陆军部调遣。 “革命形势正在关键时刻,为何要把炮兵连调出巴黎?您难道不知道炮兵连里的人员都是最忠诚的共和派吗?”主席台上,罗伯斯庇尔居高临下,对布肖特不满地指责道。 布肖特是个直来直去的无套裤汉出身,立即反驳说:“正是考虑到炮兵连忠诚于共和,所以才把他们派往最激烈的战线去,有任何问题吗?” 罗伯斯庇尔居然语塞,他想了会儿后,才又说,巴黎和救国委员会需要坚贞的炮兵连保护。 “巴黎即便潜藏有些许敌人,也用不到八磅炮和十二寸榴弹炮。”布肖特的答复,难得让不少议员笑起来。 罗伯斯庇尔气得脸色发青,扫视了圈,议员们又纷纷正襟危坐。 “因我在巴黎!”罗伯斯庇尔表示这个理由便已足够, “革命敌人为了暗害我,设置多少致命的计划?用匕首,用手枪,用毒药,用马车撞击或高空抛物......” “不,迄今为止巴黎就发生过一次暗杀,是马拉和科洛被害而非您......再说,有国会警队保护您,我觉得足够。”布肖特语气公然地不耐烦,他要求国会立即表决——炮兵连必须给调走,否则就要在撤我的职和撤昂吉奥司令官的职间选一个。 而后布肖特强硬地表示,遵照《人民之敌法令》,昂吉奥司令官被判死刑都不过分。 “不调走炮兵连,不是昂吉奥所能决定的,也不是陆军部所能决定的,而是救国委员会的决议!”罗伯斯庇尔这几个月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直白的为难,他恼火地搬出“救国委员会”的字号来。 布肖特当即宣布辞职。 国会内窃窃私语。 国会外的报纸舆论,也露出了端倪来。 《两性友爱报》和普律多姆的《共和报》不点名地指出: “某个披着革命面具的专制独裁政府,正在吞并其他正常的国家权力机构。” 另外面,国会财务委员会的康庞还有贝勒,悄悄将大批聚敛来的现金铸币,成车成车地运去巴黎市政厅和乔蒙特师驻地,他们留给救国委员会的只剩下几台印钞机,还有成捆废纸般的指券。 市政厅与营地中,忠诚的官兵和警察都分到三到五个金路易的现金,上级要求他们在“紧急事态来临前,发誓用鲜血保护巴黎公社,维持好国民公会,坚决肃清独裁分子。” “保护”、“维持”还有“肃清”三个词汇,非常微妙,但也非常精确。 感受到紧迫氛围的罗伯斯庇尔,也不能让圣茹斯特离开巴黎,他们这群人在救国委员会办公室内碰头。 “必须让昂吉奥缴掉乔蒙特师的军械。”罗伯斯庇尔断定。 “打起来我们未必有胜算。”圣茹斯特担忧地说。 随后圣茹斯特建议,让罗伯斯庇尔的拥趸,即克雷蒂安、小拉克鲁瓦还有卢米埃等,立刻分头前往还忠于罗氏的巴黎街区,仿造过去经验,组建个“起义总委员会”来,“这样若是国民公会阵地保不住,我们立即撤回到这总委员会里去,动员民众和士兵,仍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还有将雅各宾俱乐部成员也都唤起来。”库东补充道。 罗伯斯庇尔推了推眼镜,说好的,然后他便给自己打气说,“不可能失败的,国会、俱乐部还有许多街区都在我们的手底。但以防万一,圣茹斯特你给梅斯司令部写封信,让皮什格律总领东北境大军,开赴巴黎来。” “好的。” “断头机,是他们最终的归宿!”罗伯斯庇尔用手往下狠狠切了下,喊到。 57.巴黎再会 正在罗伯斯庇尔做出“断头机手势”同时,昂热城大本营处,卢瓦尔方面军的第四军合计三个师共两万四千名官兵,开始摇动军旗,开始向东前进! 誓师大会前,菲利克斯、梅还有艾米莉,在蝾螈宫边上的森林里,和几位孩子尽情地打了会儿雪仗,金闪闪的阳光穿过密密的桦树叶子,照在雪堆上,泛着可爱的光芒,深蓝色的溪流开始冲破碎冰,慢慢切削着迅速消融的水中的雪团,慢慢的一些团子就被推走,在漩涡里打转,最后化掉成相同的水,流向远处。 尼诺、奥莱丽见到只雪地上蹦跳的黑色兔子,欢叫着去追逐它。 两匹马儿被拴在树上,时不时打个响鼻。 一段枯死的巨大树干上,菲利克斯和梅、艾米莉因方才的雪仗出力而喘着气,分别坐下来休息,看着这梦幻般的美景而出神: 白色的雪和碎碎苍翠色的树林后,明黄色的蝾螈宫的哥特式塔顶otg2ntc=高高耸起,立在碧蓝色天空下,一道彩虹在它的顶上垂下,四周是稀薄的云朵,缓缓漂移。 “要是亨利也能来这里该有多好呢!”菲利克斯对妻子说。 “你放心,我会对这两个孩子一样好的。”梅嗔怪说。 那边,她看到了艾米莉的眼神。 菲利克斯吻了妻子的唇,说我和你的约定永远有效。 接着他又扭头,吻上了艾米莉脸颊和唇间的部位。江浙湖汉北 https:// 艾米莉有些窘迫,努力把脸给躲了几分。 “再会,我们未来会在巴黎再会。”菲利克斯说完,就站起身来,拍掉了军服上沾着的雪沫,握住路易十六赐予的钻石宝剑的剑柄,靴子在桥梁边的雪地上留下串足迹。 “高丹先生刚才吻了姐姐你,他这是要爱你吗?”追赶野兔未果的尼诺和奥莱丽跑回来,看到方才那幕,不由得问艾米莉道。 艾米莉将两位孩子给搂住,冰冷的空气里她的鼻尖有点泛红,但没有说任何话。 从森林营地到蝾螈宫的广场,第四军除去先遣的骑兵中队外,其余步兵和军官按照各营方位,密密麻麻列好了队伍,菲利克斯立在宫殿正厅旋转式楼梯的门窗后,他没有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说,因这次为了稳定军心,他是不会把行军目标公布出来的。 旋转楼梯下的前台处,贝尔蒂埃中校负责训话,他手捧着的是来自法兰西陆军部的命令: “因东部边境,我们法国的共和革命军要发起场对奥地利军队声势浩大的总攻势,这次定要彻底将敌人驱逐出比利时,甚至要饮马莱茵河,所有革命军将士,所有的猎兵、列兵、掷弹兵、炮兵还有骑兵们,为法兰西民族的荣耀和革命的胜利而奋战!” “viv!”三军将士齐声高呼万岁,声音将屋檐和瓦片上的积雪震得簌簌掉落。 而后他们扛着步枪,继续按照营为单位,排成密集的长方形纵队,军需官发给每人两枚金闪闪的金路易,说这是前去奥尔良城的犒赏,不要跟着辎重车,也不要跟着炮队,携带七天干粮,轻装前进,到目的地,再整顿番,继续奔赴巴黎,到了巴黎再每人给两枚金路易。 士兵们逐个郑重地接过金币,将它塞入到贴身衣袋里,而后逐营开拔。 这场攸关政治斗争的大行军,营级以下的官兵全被“蒙在鼓中”,对外的理由就是陆军部的调令,但却没有救国委员会的署名印章,按理说在这非常时期是不合法的。 可菲利克斯先要把救国委员会本身打为“非法”,只要救国委员会非法了,那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合法的,古今之外概莫能外。 所以宫殿门窗后,菲利克斯听到隆隆的鼓声,才拉起帘子,转过来,对诸位亲信的将校及国民代表们说,即刻成立“昂热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自任委员会主席,委员会的宗旨就是“结束法国的非常状态,撤销国民公会内形同独裁的诸委员会尤其是救国委员会,等到掌握军政权力后,本委员会同样自动撤销,其后国民公会将单纯是立法团机构,并要接受改选重组,诸国家行政和司法机构恢复职能,所有举措将遵行神圣的<1792年宪法>。” 所以,能打败一个委员会的,只有另外一个委员会。 菲利克斯豪气干云,跳上宫殿曾摆放法王御座的台座上,拔出那柄宝剑来,当着委员会大呼:“宪法出炉后,也该让它实施了,否则和死婴何异?” “宪法不该束之高阁于约柜中!”大家都高举双手应和。 “用血来铸就宪法,用血来捍卫宪法,用血来履行宪法!” “不宪政,毋宁死!自由必须要纳入宪政轨道,誓死护宪!” 差不多一日半后,先头数个骑兵中队就抵达奥尔良城。 当大批大批猎骑兵、龙骑兵,出现在奥尔良城的街道和郊野处后,感到不简单的市民们奔走相告,至多傍晚时,巴黎就感到地震的来临。 绿宫的救国委员会办公室里,圣茹斯特抓住最新的情报,大声询问库东和圣 安德烈,那就是“罗伯斯庇尔何在?” 答曰,对方难得下午两点钟就离开杜伊勒里宫,不晓得何处去。 “找他也来不及,我来临时统理救国委员会......给我找到内卫军团司令官昂吉奥,让他即刻派出两个营的士兵,去占据巴黎国立兵工厂,再派四个营,分头把新桥桥口,还有革命广场、田园大街给占据住,其余三个营进入到杜伊勒里宫来。” “明日就是美德至高主宰节的典礼......”布富瓦小心翼翼地说。 “如果我们处置不当,那典礼就会成为巴黎内战的导火索,乃至共和国覆亡的葬礼!”圣茹斯特大呼起来。 入夜后,罗伯斯庇尔终于被找到,原来他前往沙格隆营地的军事学院去探望学员们,共和国有它自己的军官培训体系,每个省区举荐五名品学兼优且有志军伍的年轻人来此学习各种军事战术,学员们统一古罗马装束,披长袍,穿靴子,手里是特制的笔记本,学院中庭耸立着战神马尔斯的雕塑。 罗伯斯庇尔好好勉励他们番,要求他们刻苦自励,将来成为共和国军队骨干,效力疆场。 不过当他回到救国委员会办公室,听说菲利克斯的卢瓦尔方面军骑兵先遣队已出现在奥尔良后,一下子就惊愕住。 迄今为止他都是按照套路出牌的。 可菲利克斯却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没有救国委员会的命令,他凭什么私下调遣队伍?这支军队到底是效忠共和国,还是效忠某个人?一个国家体制最糟糕的就是堕落为军人独裁的政府!”罗伯斯庇尔发出一连串的询问。 于是圣茹斯特把菲利克斯的亲笔信交给他。 在信中菲利克斯直言不讳: “攻陷巴士底狱是我指挥的,推翻波旁王朝起义也是我部署的,监狱大肃清是我和丹东筹划的,瓦尔密和凡尔登两场大战是我接受了普鲁士布伦瑞克公爵的投降,炮轰杜伊勒里宫是我带领士兵来做的,从而挽救了新生共和国。其后,国立兵工厂和被服公司是我掏钱建起来的,土伦战役及里昂战役,还有至关重要的旺代平叛,都是我在一线,没有我的奉献哪来的法兰西共和国?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在救国委员会指导下才去做这些事的,也从来不认为我是救国委员会的下属,我才是法兰西革命的真正领导者,请您和救国委员会到奥尔良城来,接受我对您和丹东先生矛盾的仲裁,自由和美德不该成为你排斥异己的工具,请及时回头吧,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我知道佩蒂翁、德穆兰都曾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也是(一语双关)。” 看到这,罗伯斯庇尔发出声惊悚的怪叫,说居然有人不承认我才是救国委员会和整个革命的灵魂和大脑,他,鲁斯塔罗,也是菲利克斯,到底是怎么样的痴心妄想啊! 58.绝不妥协 说完,罗伯斯庇尔一下子就倒在椅子上。 关于明天的节日庆典他已谋划得非常成熟,群众有哪些方阵,街区会打出什么样的旗帜,男女该佩戴什么样的装饰等等,至于他自己,他会佩一把长剑,穿着那件宝蓝色的外套,手底则拿着杜波莱先生和埃兰诺尔小姐亲自为他编织的“花环”——由橡树叶和玉米叶编成,形状比其他所有国会议员的都要巨大,走到节庆队伍的最前头,大家从杜伊勒里宫花园出发,一直走到革命广场,在那里画家大卫会提前建起座假山,假山上有火炬,有曲折往复的道路,然后在著名交响乐指挥家高赛克和他乐队的伴奏下,罗伯斯庇尔会一步步,在十万群众的围观下登上那座“山峰”,在那有个空出来的宝座,是献给“至高无上者”的,罗伯斯庇尔不准备坐上去,而是要站在那宝座旁边,对大家宣读精心准备的讲稿: “最幸福的一日来临,从此后两千六百万法国人民将接受至高主宰的庇佑。” 这“至高主宰”到底是谁,它是人?是神?是偶像?是自然?还是什么哲学概念?罗氏的讲稿虽花团锦簇,但也是含糊其辞的。 宣讲结束后,罗伯斯庇尔将当众点火,焚烧个硬纸板做成的“假人”,这个假人代表所谓的“无神论者”,也即是他最痛恨的埃贝尔分子,它被设计成长着驴耳朵的邪恶兽人模样,烧完后,罗伯斯庇尔还会启动机关:一个同样用硬纸板做成的“美德”拟人化雕像,将从假山里冉冉升起。 罗伯斯庇尔即会乘机任命自己为“美德至高主宰教大祭司”。otg2ntc= 然则带着大批军队来到的菲利克斯,打破了这美好的幻梦。 更为惨痛的是,巴黎街区的枪击声,断断续续传到杜伊勒里宫的国民公会大厦里来。 圣茹斯特先前所提议成立的“起义总委员会”的进程非常不顺利。 响应罗伯斯庇尔,只有主教府区、沼泽区、旺多姆广场区、国民公会区等二十个上下的公社,仅占三分之一的数目,塞纳河左岸富裕的使馆区居民非常敌视他,以原本科尔德利埃大街为核心的喜剧院区、小礼拜堂区等,也因埃贝尔被杀、俱乐部被封而对罗氏冷淡至极。 原本罗伯斯庇尔还指望右岸郊外的几个贫苦工人聚集街区,如磨江浙湖汉北坊岗区、大小比布克斯区、圣马丁区等,会来拥戴自己,但他也算计错误,大部分工人已住进英国友人普利斯特里和代理市长比勒联合设计的“新公寓区”,并在菲利克斯开设的工厂内做活,他们对救国委员会钳制工人薪资的作为同样愤懑不平。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当昂吉奥派出的两个营来到国立兵工厂大门前时,工人们立即敲响警报,抓起刚刚制造装配好的1777步枪,阻止救国委员会争夺工厂的企图:护厂的工人们,与内卫军团士兵们展开激烈枪战。 其余几处郊区的工人,蜂拥来参战。 可这次打击目标,却是昂吉奥的兵马。 硝烟弹雨里,怪兽般巨大工厂的屋顶,天然就是壁垒炮台,戴着鸭舌帽或缠着头巾的武装工人,可比农民的战斗力还要强悍,一次次把强硬突入厂门的内卫军团给击退,他们甚至还抛掷了手榴弹,铁弹壳内装着的有蒺藜,有石灰粉,有燃烧剂...... 半个小时后,更大的噩耗传来,罗伯斯庇尔的拥趸克雷蒂安,在自家于旺多姆广场开的咖啡馆内招贴告示,威逼居民前来投票赞同所谓的起义总委员会,结果就在克雷蒂安故技重施,将两把手枪拍在咖啡桌上,准备恫吓大家时——几名蒙着黑衣的枪手突然从人群里出来,一阵子弹乱射,把克雷蒂安和他的党羽当场击毙。 “克雷蒂安胸膛中了三枪,吭都没吭,就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化为具尸体。”这是在场市民的描述。 当街枪杀克雷蒂安,这是在向我示威啊! 罗伯斯庇尔虽则愤怒,但也慌了,没主意了,这可不是在国民公会里辩论啊。 小拉克鲁瓦猛烈叩响了救国委员会办公室的门。 “谁!?”圣茹斯特没好气地大吼问到。 小拉克鲁瓦畏畏缩缩地进来,告诉大家,巴黎市政厅突然发难,比勒和克朗塞刚刚宣布: 独裁者不再接受巴黎这座城市的庇护,市政厅的财政也不会再供应内卫军团昂吉奥师的军饷。 “市政厅就是乱党的壁垒,你和昂吉奥带三个营去把它给冲垮毁灭掉!”罗伯斯庇尔牵住圣茹斯特的胳膊,已然歇斯底里。 “现在我觉得应该谈判解决问题。”谁料,圣茹斯特说出这话来。 “你以为这样是理智的......可你太让我失望,居然要我和自由、共和的死敌妥协?” “东北的军队,因我们先前的优柔寡断,没法调回到巴黎来。南方海滨的军队,能指望上吗?你的弟弟奥古斯坦在那里当大特派员来着。” “是的,奥古斯坦的军队已按照指示,不日会到巴黎来,所以绝不谈判,绝不妥协!”罗伯斯庇尔斩钉截铁,他随后想起什么,便冲到办公 室书柜里,取出《关于揭发惩戒德穆兰、法布尔反革命乱党背后罪魁鲁斯塔罗、丹东的若干建言决议》的发言稿,喊到所有革命的同伴随我一道,召开紧急的国民公会全体会议,我要打倒以丹东和菲利克斯为首的乱党。 等到这会,布富瓦才察觉: 救国委员会委员罗贝尔,已消失踪影,不见了。 “跑去哪呢?”罗伯斯庇尔又惊惶失措。 “他是菲利克斯.高丹的好友,肯定奔去奥尔良城啦。” “财务委员会的康庞,康庞呢!”罗伯斯庇尔又尖叫起来。 得到的答案,狡诈的康庞和他的助手贝勒,裹挟了国库里的大部分钱币,已投奔巴黎市政厅,乔蒙特的那个师已开始分发津贴、武器,蠢蠢欲动,只要他们越过新桥,就能出现在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之背。 现在罗伯斯庇尔唯一的指望就剩下三个: 起义总委员会能把依然拥护他的部分无套裤汉武装起来; 圣茹斯特即刻驰往梅斯,让那里数十万大军回巴黎来靖难; 他自己现在就至国民公会,宣读“檄文”,在政治和道义上打垮乱党。 他对自己的口才非常有信心。 罗伯斯庇尔决定“兵分三路”,让小拉克鲁瓦奔到圣路易岛的主教府大堂起义总委员会,提前宣布暴动开始;为圣茹斯特准备一匹快马,现在就去梅斯要塞拉军队;而自己则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夜晚七点钟,国民公会会场坐满了议员,他们都得到罗伯斯庇尔主席的要求,说是要来个延长的议程,关乎至高主宰节还有揭发新的乱党。 可当罗伯斯庇尔和救国委员会的几位刚来到会场时,治安委员会的瓦迪埃、卡尔诺还有杜蒙,甚至还包括比约,抢先一步登上主席台。 “你们想做什么!?”罗伯斯庇尔叱责道。 若在往日,借给瓦迪埃之流十二个胆子,他也得乖乖退下。 可今夜瓦迪埃却沉稳老道地戴上眼镜,手里捧着卷宗,环视数百名议员,慢吞吞宣布: “鄙人代表国会治安委员会,揭发救国委员会主席罗伯斯庇尔信奉邪教、妄图独裁的罪恶,他触犯了刚刚通过的<人民之敌法令>。” 59.卡特琳娜.泰奥斯 “你在胡说什么?瓦迪埃,我知道你是埃贝尔的余毒分子!”罗伯斯庇尔又惊又怒。 然则瓦迪埃却继续呆在主席台,寸步不让,这位佝偻的老人家扯着嗓子,当着所有议员们,继续读着起诉书: “治安委员会已掌握了个关键的证人,是个上年纪的老女人,名叫卡特琳娜.泰奥斯,其实她本姓为泰奥特,家住在贡特雷斯卡普大街的44号......” 国会议员们有的用手托腮,有的讶异地抽着烟斗,他们压根很难将这位叫“卡特琳娜.泰奥斯”的名不见经传的老妪,和执掌整个国会命运的罗伯斯庇尔扯上关系。 但曾和救国委员会并驾齐驱的治安委员会一旦拔剑出鞘,势必是将宝剑好好磨砺过的。 果然,议员们见到罗伯斯庇尔失态啦,他用家乡阿腊斯的方言喊otg2ntc=起来,大约是在叱骂:比约、杜蒙、卡尔诺还有瓦迪埃,你们这群人居然监视跟踪我? “这正是本委员会的本职工作。”罗氏曾经的故友拉扎尔.卡尔诺冷冰冰地说。 可其实暗地里给治安委员会提供关键性材料的,是依旧潜伏在弗雷龙家宅中的“响尾蛇”——约瑟夫.富歇。 富歇可不是什么末流野心家,他甚至要比罗伯斯庇尔本人还要熟稔罗伯斯庇尔的人际网,罗伯斯庇尔自阿腊斯城时期起就观察着富歇,但富歇也在用自己一双可怕的眼睛凝视着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的房东是杜波莱,杜波莱的邻居有个叫洛热的杂货批发商,是个巫术狂信者:洛热飞黄腾达,进入巴黎革命法庭后,逢人就说罗伯斯庇尔是命中注定来拯救法兰西的“弥赛亚”。 有同事就问这个粗鄙的杂货商,何以见得呢?江浙湖汉北 “这是上帝之母说的。”洛热满不在乎地回答说。 “上帝之母?” “是的,这你都不晓得嘛!她就在贡特雷斯卡普街,她叫泰奥斯,也就是theos,这个词我懂,就是上帝的意思,能起这个姓的都是上帝家人。” 同事们哈哈笑着,以此为乐,说这么说卡特琳娜.泰奥斯便是上帝之母? “是的,她说过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便是新的弥赛亚,是上帝的另外个儿子。” 前些天巴黎降下大雪,一位老妇人顺着贡特雷斯卡普街陡落满雪陡峭的台地,低着头在昏黄的路灯下走着,脚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她头顶上有个紫色缎带的黑绸大帽,脖子上挂着串念珠,脸色和头发同样苍白,她走到家店铺,购买了些葡萄酒、面包还有纸张,而后回到寒风呼啸的台地一幢破旧独立的小楼房里。 当小楼房泛出淡黄色的灯火后,一段距离外,一位矮小的男子提着手杖,他看着那老妪在雪地留下的脚印,似乎是呆在原地犹豫会,大约两分钟后,他便也向那小楼房而去...... 又过了三分钟,贡特雷斯卡普街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分别走出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迅速聚拢起来。 “确定是他?” “当然。” “紧紧盯住。” 这三人不是别人,分别是富歇,还有被撤职的前警察总监武朗,及警官“猎犬”罗塞维尔。 而刚才那个犹豫的矮小男子,就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本人。 处死德穆兰夫妻和法布尔后,罗伯斯庇尔经常乘坐马车,或微服步行,在巴黎城走动,他暗中观察市民们,当他看到市民们在美德的断头机恫吓下,关闭了赌博、卖淫、彩票、游艺等各处设施,当他看到夜晚八点巴黎街道冷清地空无一人后,他十分满意,认为美德开始深入到人心里,以后法国国民们只要恪守道德,有秩序地为共和国服务便好。 可没想到,他会被富歇盯梢。 这段时间,串联议员的任务是塔利安在做,富歇就在织网,就在追踪,就是监视。 其后,富歇和武朗将所有打探到的秘密,即罗伯斯庇尔和那个老巫婆卡特琳娜.泰奥斯的秘密,写成详细的报告,递交给治安委员会。 如果这时罗伯斯庇尔还能拥有比约、卡尔诺等委员的友情,那他也不会如此被动,可是......所有人,除去罗伯斯庇尔的党羽外,都想打倒这个“不可腐蚀的人”。 “卡特琳娜.泰奥斯原本是无业游民,后来她从一位圣布吕诺修会的僧侣那里得到建议,假扮为算命的先知来诓骗民众,她在房子里召集几位秘密的追随者,只要他们给她支付些钱财,那她就会通过某种仪式,让追随者灵魂不死。我们有确凿的情报,泰奥斯的那个僧侣朋友名曰热尔勒,至于这位热尔勒以前还担任过第一届制宪会议代表,他也和这里的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是朋友关系。” 言毕,治安委员会主席瓦迪埃抽出证据来: 一封是卡特琳娜.泰奥斯写给罗伯斯庇尔的信,这封信里赞美罗氏“恢复了法国人的宗教信仰”,并称“我向您保证,之前你我的会面已奏效,您已经和上帝建起不可磨灭的联系,您被认可为弥赛亚,您的灵魂 将永远不死。” 议员们都惊呼起来,而罗伯斯庇尔的牙齿都在打战,人们借着灯光,忽然重新觉察到,这个矮个子的独裁者,其实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一旦抓住他的把柄,他也会委顿,也会惊惧如小兽般。 因仇怨而嗜血的狼嗷声,顿时在数百颗心脏内跳起。 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亲手砸毁“神像”的无比快感! 这会儿瓦迪埃又举起封证件来,这下激起的波澜更大,因距离太远,议员没法看清这证件是什么,便由瓦迪埃代为叙述: 这正是修士热尔勒的公民证件,巧的是,它是由罗伯斯庇尔亲手签发的......证件上有罗伯斯庇尔如假包换的笔迹:“公民热尔勒是位善良正直的爱国者。” “你,你们......”罗伯斯庇尔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他身边的库东、布富瓦等,更是用双手抱住脑袋,像蜗牛要躲回自己的壳。 这同样是富歇得意的策略,那晚当罗伯斯庇尔离开卡特琳娜.泰奥斯的家后,武朗和罗塞维尔就换上警察制服,冲了进去,将在场所有人都拘捕,也包括热尔勒修士。 可抓到这样关键性证据的富歇依旧隐忍住没动,他火速让密使出巴黎,联络上已赶到奥尔良城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的批复是: “利用这个修士钓钓鱼,得到罗伯斯庇尔的亲笔才是真证据。另外,民众可对政治人物的宗教信仰不感兴趣,我们还得要更为关键的。” 60.大革命冰封 其时,菲利克斯居然拿出波旁王室的印章来。 没错,当初路易十六逃走时,他身为巴黎市长第一时间接管杜伊勒里宫,在夹墙里搜出几枚王室印章来,便始终保存着,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于是乎富歇故意让治安委员会的比约,前去告诉罗伯斯庇尔,说我们逮捕了位潜伏在巴黎搞阴谋诡计的修士,他叫热尔勒。 果然罗伯斯庇尔当时大为紧张,说请你们将他移交给革命法庭法官富基耶处理。 可比约却顾左右,低声劝说罗伯斯庇尔,如将热尔勒送到法庭,反倒会让舆论闹大,不如您直接发给他张公民证,只要救国委员会的章,我即刻让警队放人。 罗伯斯庇尔那时正在忙于至高主宰节的筹备工作,不想节外生枝otg2ntc=。 何况比约也是他相对比较信任的,他俩的情谊是在雅各宾俱乐部里结下来的,是“一路并肩作战过来的”,在俱乐部比约始终是站在罗氏这边的,并且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也很符合罗氏关乎美德的框架。 故而比约呆在治安委员会中,罗氏感到安心。 于是罗伯斯庇尔再度对比约申明,我可以证明热尔勒修士的清白,此外释放他也是救国委员会集体的决议。 比约答应下来。 可事实是,他也背叛了罗伯斯庇尔。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因康庞花了太多的钱塞给比约,再者罗伯斯庇尔最近针对治安委员会的行为,使得大家人人自危,这便把比约推向了“倒罗伯斯庇尔集团”那边去——按照富歇给他的信里所说,别忘记,你也曾是科尔德利埃俱乐部成员,你也曾赞同过埃贝尔的无神论。 比约发挥的作用非常恐怖,正是这位,把热尔勒的公民证交到富歇手底,而没有辞职的罗塞维尔警官伪造了热尔勒的出狱证明,其实他和武朗早就偷偷把热尔勒带去地牢处决了。 同时,罗塞维尔警官又暗中指示那些本领高强的伪造犯——这群人是被警界和巴黎地下女皇朱斯蒂娜暗中控制的——模仿罗伯斯庇尔的笔迹,写了封信,再交到奥尔良城的菲利克斯那里。 一切都丝丝相扣。 烛火里,菲利克斯便在信上加盖了波旁王室的印章...... 这封信将于巴黎的民众舆论界,宣判罗伯斯庇尔的死刑。 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内,所有的议员都沉默着盯住罗伯斯庇尔,以前如同狂热宗教虔诚般的应和与鼓掌都消失不见了,大家就这样死死盯住他,现在轮到至高无上的罗伯斯庇尔,对国民公会做出个解释了。 当瓦迪埃让开位置时,罗伯斯庇尔便登上主席台,仓促间开了口: “这个卡特琳娜.泰奥斯事件不过是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几个蠢笨的善男信女做幌子,在背地里大搞政治阴谋,他们在公众舆论前上演的只是一出拙劣的闹剧,而真正的反革命阴谋分子却逍遥法外......” 正当他要大展其才时,卡尔诺却直接打断他,质询道: “卡特琳娜.泰奥斯已经交代,说某月某旬日,你亲自来到她的住宅,正是通过热尔勒修士介绍的,她亲自为你涂了膏油,并许诺你就是弥赛亚,你就是法兰西未来的主宰,公民罗伯斯庇尔请你对这番证词的真伪进行自我辩解。” 这下罗伯斯庇尔明白了,他气急败坏,眼神阴冷怨毒地转向和卡尔诺站在一起的比约.布洛瓦,“是你,是你出卖了我......亏我还当你是朋友......” 比约这下知道,若不是罗氏死,便是他要亡,于是便发了狂,指着罗伯斯庇尔揭发道:“被你送上断头机的哪个不曾是你的朋友?” “那好吧,就让你们去拯救国家吧,我不管了!”罗伯斯庇尔喊到。 比约则大声嘲笑说:“是你拯救了国家?企图独裁的人都是这样厚颜无耻的吗?攻陷巴士底狱的英雄是你?发动暴动起义的是你?处决监狱里反革命罪犯的是你?赶赴前线击败普鲁士大军的是你?不,我曾经的朋友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个夸夸其谈的乡下律师,沽名钓誉的杀人狂,我看穿你的真面目啦罗伯斯庇尔!你搞这套什么美德至高主宰教,就是在企图在共和国搞独裁!我要检举起诉你,当着法兰西的父亲们,你做出了危害共和国的行为。”随后,比约将手高高举起,高亢的声音震荡在会厅上下,“我要求全体国民公会的代表们,集体投票决定罗伯斯庇尔是否有罪!” 整个国民公会似乎陷于了短暂的彷徨,议员们暗中的手都在抖个不停,狂热的暴风雨就要来啦! “在你们当中有一批败坏的坏蛋,他们反对公共道德,你们要记住,这些坏蛋要把你们当作牺牲品,只要让坏蛋得逞,以后所有起来捍卫自由事业的人士,都会遭到迫害和驱逐......共和国不能在我的眼中灭亡掉!”罗伯斯庇尔扶住主席台,对着国民公会所有人呼吁道。 他原本感到最为稳固的阵地,现在居然首当其冲,遭到火炮打击。 角落里,议员塔利安忽地站起来,他凌乱的头发下,一双鬣狗般的红眼睛极度吓人,他咬着森森的牙齿,从怀里掏出把锋利匕首,猛地戳中面前的台面:“罗伯斯庇尔今日必须要在国民公会里,给国家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不然不是我把这匕首刺入你胸膛,便是你用这匕首杀死我。大家听我说,罗伯斯庇尔的爪牙圣茹斯特、勒庞、昂吉奥等已准备在巴黎街区组织一场可怕的暴乱,他们组织的成员得到了火药,得到了救国委员会专门款项的下拨,集中所有大炮,要在明日黎明时分炮轰血洗国民公会!议员们擦亮眼睛,提高警惕。” 塔利安关键时刻的鼓动,让议员们,无论是中间派还是山岳党都瞬间鼓噪起来,铃铛在疯狂摇动着,到处都是“警卫警卫,逮捕罗伯斯庇尔一伙”的喊叫。 混乱里,罗伯斯庇尔口干舌燥地喊着:“都疯了,都疯了,我再也受不了,什么时刻才能从这场闹剧里脱身?” 在大部分议员的要求下,警卫队开始封锁栅栏出入口,见势不妙的罗伯斯庇尔、库东、布富瓦等人,被推搡排挤着,向救国委员会的办公室退却。 圣路易岛的主教府大堂,也即是罗伯斯庇尔分子设定的“起义总委员会”所在地,圣德尼斯城门区、菲尼斯泰尔区、天文台区、沼泽区、波潘库尔区的代表们陆续抵达这里,头戴军帽的昂吉奥离开他位于沙格隆的军营,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要求大家奋起,拯救祖国。 可当圣茹斯特骑着马火急赶到这里时,整个起义总委员会内也只来了十五个代表,十分星散寥落,这标志巴黎至多只有十五个街区继续追随罗伯斯庇尔,更何况这些代表也未必能把所在的街区真正动员起来,他们远远测不准巴黎真实的“暴动温度”。 就连以前无套裤汉里革命最坚决的桑泰、德发日都拒绝参加,他们认为这不是场革命,不过是一小撮罗伯斯庇尔分子夺权的暴乱而已。 “没来的,统统都记录上名单,马上就算账!”昂吉奥挥着佩剑,跳着脚,无能狂怒。 圣茹斯特走进来,看到这情景,就差点崩溃,这位头发长长,清秀英俊如女子般的革命家,只丧气地说了句: “大革命冰封起来了。” 然后圣茹斯特对昂吉奥说,你速速回军营里,拉起所有军队。 又说,让勒庞去军事学院,把学员们都委任到指挥岗位上去,他们比无套裤汉更懂得作战。 “你呢?”昂吉奥问到。 “我回国民公会去,我要和罗伯斯庇尔一起,和国会达成谅解,否则革命的果实就要被菲利克斯、丹东之流窃取。” 61.忠诚的巴黎 当圣茹斯特骑着马,自马莱区沿河街奔过时,整个巴黎城惨淡而静谧,无套裤汉们曾经战天斗地的火热豪情似乎被这风雪弥漫的天气给冻结了,大部分人不愿再继续革命,不愿再向美德进军,他们只想要安逸下来,圣茹斯特在心底悲观地认定:共和国的精神开始瓦解。 街道边一座漂亮小巧的红色砖石公寓里,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小姐抓住要转身离去的莱昂.杜.帕雷,哀求对方别抛下自己不管,她刚才和帕雷间爆发了第一次争吵,帕雷赶到这里后,就对她说你哥哥快要完了,罗伯斯庇尔家族里的男丁怕是都无法幸免。 “为什么法国人要杀死位圣徒?”昂里埃特完全无法理解。 帕雷回答带着些讥诮,他说圣徒就是要为信仰殉难的,民众围观圣徒上火刑架才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接着这年轻人就对昂里埃特说,你到底该怎样选择呢?女人本不该卷入到斗争里来,你现在就算到杜伊勒里宫,没有旁听证也不会被放入进去,更不可能对你哥哥有任何帮助。所以我劝你,和我一道去投奔个安全所在。 “哪里?”昂里埃特声音颤抖。otg2ntc= 帕雷就说,去朗布依埃,在那里一支大军快要抵达。 就算昂里埃特再不懂,也晓得帕雷是要去投谁,她颤抖着站起身,质问帕雷当初接近自己是何目的? “这还用说嘛,不然昂里埃特小姐你想想,自己都三十来岁了,家中又没有任何资产,会有年轻俊雅绅士爱上你吗?”帕雷抓起大衣。 毕竟帕雷是尝过洛洛德和圣勒男爵夫人美味的,昂里埃特这老姑娘,对不起,简直味同嚼蜡,他也就是强忍着完成使命,如今也该脱身啦。 “你是贪图哥哥的权势,还是受人指使要害哥哥?”气得昂里埃江浙湖汉北特抓住帕雷厮打。 https:// 可却被帕雷一把推倒,昂里埃特又咬着牙扑过来,帕雷狠狠举起拳头,把她给吓住,接着昂里埃特就蹲在餐桌边,号啕大哭。 于是帕雷心计一转,又温言好语地抚慰她亲吻她,诱导她快点跟着自己逃走,离开巴黎城。 “你若还活着,最起码能写写回忆录,替你哥哥辩白。” 昂里埃特最后还是提着行李箱,跟着帕雷登上马车,他俩就在圣茹斯特后通过新桥,到了“使馆区”的瓦伦丁纳旅馆,在那里乔蒙特师的一个排士兵接纳他俩。 旅馆房间内,昂里埃特发疯地搂住帕雷,吻着他。 可帕雷却十分冷淡,要求她早些休息,明天就出城。 晚八点,朗布依埃城堡附近,第四军和苏里南师已经浩浩荡荡行军至此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此刻官兵们看到了始终随军但不露面的大特派员鲁斯塔罗。 鲁斯塔罗为他们发表了演说。 演说非常简短也非常直接,鲁斯塔罗先对大部分是诺曼底子弟的苏里南师说,进步党在诺曼底的振兴产业会继续下去,英国人的封锁打不垮我们,棉纺织业、造船业、建筑产业还有冶炼产业蓬勃日上,未来只要革命在欧陆取得最终胜利,更美好更自由的日子还在后面。 接着鲁斯塔罗又对第四军里的旺代子弟喊话,说你们为什么要前去东北境和奥地利军队打仗?因奥地利身后跟着一大批法国流亡贵族,他们要的是复辟,让他们成功的话,先前给你们家庭分的军役田产就全都保不住了,只有我们打退这帮奥地利人,甚至把战火引入到他们国土内,非但我们的田能保住,还能把他们国家贵族老爷的财产给夺过来,分给法兰西的穷人们。 那位叫卢亚利的旺代本地士兵就当众大呼道: “把奥地利首都莫斯科给一把火烧掉!” 这个倡议引起了广大将士的热烈拥护。 最终是第四军的主体,美因茨战役里归来的一万多老兵,大部分是阿尔萨斯、洛林、默兹河出身,鲁斯塔罗声色俱厉,是早晚我们得打回到美因茨去一雪前耻,而后又说: “我们先前帮助旺代的士兵家庭分到了田产,现在我们杀到东北境去,给你们的家庭也弄到田产!” 官兵们无不感愤,是摩拳擦掌,他们宿营在朗布依埃,专等次日前往巴黎城,接受革命领袖们的检阅便开赴国土另外一端的前线。 直到这时,全军上下得知菲利克斯意图的也寥寥无几。 朗布依埃原本王室城堡成为指挥部,在此办公的还有“昂热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刚从巴黎城逃奔过来的罗贝尔,被菲利克斯起用为紧急委员会秘书长。 暖光融融的办公室内,炭火炉子上,几块尼德兰泥煤在冒着热气,一名清雅的穿着蓝色列兵服白色马裤和黑靴子的小兵,忙里忙外,打扫橱柜,煮咖啡,整备糕点,看起来很是伶俐。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巡察营地锅灶的菲利克斯,和罗贝尔先生并肩走回来。 那小兵立即敬礼。 “劳馥拉......辛苦了。”菲利克斯还礼。 原来正 是和罗贝尔先生一道逃过来的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她将乌黑秀发盘起,藏匿在双脚军帽中,圆圆的大腿顺着饱满的臀部而下,紧紧包裹在裤子里,显得颇有韵致。 菲利克斯迅速对罗贝尔交待几句,核心意思就是: “我们的军团不急着直接进入巴黎,而是要将背后的省区给经营好。” “不直接下场,对吗?” “是,哪个赌桌上庄家也不会掺和进去的,我的军队都是群单纯坚贞的军人,他们只想为国家而死,不要给那些政客以‘军政府’的口实,一些活计让乔蒙特的内卫军团去做便好。” 罗贝尔掏出笔记本,迅速地记下几条,然后就告辞,说我这就去昂热城,把各省区的征兵分田,还有至关重要的投票问题给办好。 “分田这个事......要记得别太伤害布尔乔亚和富农的利益,别太过火......我要所有阶层的票来保障委员会,所以维持服役的农民家庭能多分到军役田这个限度就好,罗贝尔先生你明白的,而今贵族和教士都被消灭掉,能充当国家行政力量的只有布尔乔亚。” “师父您的意思是,以后共和国的体制,便是工人振兴资产和制造,布尔乔亚们进入统治阶层当官僚,而农民的子弟就组成军队,是吗?”劳馥拉用清脆的嗓音问到。 菲利克斯颔首,笑起来,说不然呢? “徒弟你记住,工人、农民可以适当选些人进入立法团,也就是国会里去,这当是国家门面,可专业官僚只有布尔乔亚们去当最为合适。” “明白了,欢迎来到已对您忠诚的朗布依埃,还有以后也会对您忠诚的巴黎!”劳馥拉英姿飒爽地再度敬礼。 62.我要维护我自己 十点钟,圣茹斯特重归国民公会,但这时候杜伊勒里宫的形势已经发生根本性变化,当圣茹斯特怀着灰色的心情,走到内里宫殿的回廊时,治安委员会的一批人,还有群警卫都站在那里,即曾不可一世的救国委员会办公室门口,那绿色的墙壁在烛火下泛出惨淡可怕的颜色,看到圣茹斯特后,治安委员会的瓦迪埃、卡尔诺等根本没有前些时候的热情或谦卑,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圣茹斯特,自动让开道路。 “你来了!”办公室门后,罗伯斯庇尔激动地踱来踱去,当他看到圣茹斯特进入后,眼睛闪出道精光,“好消息,我对敌人的策略看得越来越清楚,他们只会挑拨空间,在我的身边制造矛盾,来孤立我,造出个真空来,而后恶狠狠地一拥而上要打倒我。但我不会输掉这场战斗的,国会里的山岳党还是会跟着我走的,下面我们只需要按照策略,争取那些平原沼泽派议员就好!” “争取是需要妥协作为筹码的,马克西米安,我的建议是,你不能在发言稿里揭发丹东揭发菲利克斯,另外你该宣布同意将内卫军团的炮兵连调离巴黎,随后更重要的是,你该主动表态,放弃灵魂不死和美德至高主宰节的法令,废除它,暂时放弃掉信仰。只要大部分议员认为你没有在共和国搞独裁,那我们就能平安落地,来日方长,我找到机会就去调遣东北境的大军......” “你在胡说什么?”罗伯斯庇尔尖叫起来,他不能容忍圣茹斯特这样最亲密的战友,要求自己将“美德至高主宰节”给抛弃掉,这样的话与共和国的灭亡也毫无二致。 但圣茹斯特却不理会他,直接走到桌子上,开始代替罗伯斯庇尔写发言稿。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库东则说,圣茹斯特说得没错,只要暂时将国otg2ntc=民公会稳住,我们就去雅各宾俱乐部扬起舆论来,那里是我们必胜的战场,我们能让山岳党人重新站到我们这边来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圣茹斯特就写好了两页稿子,交给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发了狠,他拒绝出去在大厅内朗读。 圣茹斯特站起来,严肃地说,事态如此紧急,那我就再代替你去宣读辩解。 此刻国会大厅中,塔利安和比约正在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各片席位,他们在联络山岳党和平原派议员,要彻底打倒罗伯斯庇尔,他俩的砝码很重要: “卢瓦尔方面军的大兵就在朗布依埃,鲁斯塔罗是站在我们这边江浙湖汉北的。” https:// 而康庞,前财务委员会的康庞,则冷冷地撕下片报纸角,用铅笔在上面写了行字,交给人邮递出去,那是寄给他生活在蒙彼利埃的父亲的: “明日来临时,我和罗伯斯庇尔两人间,必须要有一个人丧命。” “师父你现在是稳操胜券,你会赞同将罗伯斯庇尔处死吗?”朗布依埃城堡的方面军指挥部内,劳馥拉为菲利克斯递上煮好的咖啡,问到。 菲利克斯呻了口,便低声说:“是啊,罗伯斯庇尔必死无疑,无数证据会像利刃般扎向他的心脏。他最大的悲剧就在于,政治幻想的美好最终会被利益的现实击败,可他却不愿接受,在个人品性上我倾佩他,可是共和国不能交给他来执掌,不然你我都要没命。另外,我希望罗伯斯庇尔的死,能为国家燃烧最后份价值。” “价值?”劳馥拉的肘撑在桌面上,小靴子往后翘起,好奇地问到。 “这也是我勒留军队暂时不进京城的缘故,罗伯斯庇尔就算死了,也会留下政治遗产,我该寻思如何继承好这笔遗产呢......巴黎肯定会出现对革命的反攻倒算,那群对累进税深恶痛绝的布尔乔亚们,那群潜伏隐藏起来的王党分子,他们会认为黑夜已过去,能发起反攻倒算。” “我们要反攻倒算他们的反攻倒算,对不对?”劳馥拉握起小拳头。 “很聪明。让几边的极端势力自相残杀番,这样我再去接管就省事啦。”菲利克斯端起热气腾腾的咖啡,吹了两下,接着他伸出另外只手,抚摸着劳馥拉娇嫩的脸颊,柔声问听说你和朱斯蒂娜夫人断绝关系? 劳馥拉没好气地扔下军帽,露出瀑布般的黑发,坐在椅子上,说当然,我把锅盖揭开罢了,我又不介意和她们分享师父你,是母亲还有卡耶维多太太玩不起这牌局。 “将来你母亲的人脉和局面,总得你来继承的。”菲利克斯劝解道,“听我的话,找个机会,我来调解你母女俩,言归于好后的糖是最甜的对不对?我的小蜜罐。” 听到这话,劳馥拉喜上眉梢,跃跃欲试,她早就想摆脱束缚,大展拳脚啦。 于是菲利克斯便把加盖波旁王室印章且伪造罗伯斯庇尔笔迹的那封信扔出来,说这就交给你,让记者联合会明日就在巴黎全城刊印发表。 劳馥拉接过来看了下,叹息道这下罗伯斯庇尔必死无疑啦。 “不过在你出发前,我俩还有些独处的光阴,对不对?” 国民公会大厅中,掌声、辱骂声还有议论声四起,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库 东、布富瓦等党众,在治安委员会的监视下步入到会场里来。 罗伯斯庇尔再度走上主席台,国民公会给了他们最后辩诉的机会。 只要这次辩诉没有结果,巴黎城下步便是政治派别间赤裸裸的火并厮杀了。 罗伯斯庇尔端起稿子,这稿子正是他之前就准备好的《关于揭发惩戒德穆兰、法布尔反革命乱党背后罪魁鲁斯塔罗、丹东的若干建言决议》。 当他尖利的嗓音开始传遍会场时,议员们惊讶地察觉这位依旧如故,他不厌其烦地将“共和国”、“公共道德”和自己捆绑起来,他称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维护所有议员们受损害的尊严和权力的,是来维护所有议员受侵害的自由的。当然他也承认,“我也要维护我自己”,而后罗伯斯庇尔称在座的山岳党和平原派是“这个国家的正直者”,必然会跟着他一道揭发混进来的反革命阴谋家的。 可大部分议员却记忆犹新,那就是罗伯斯庇尔历次在国民公会上给他们造成的精神上的侮辱,罗氏最风光时,无数次在国会大厅内斥骂他们为“沼泽里的毒蛇”、“迷恋君主制的僵尸”、“无套裤汉的宿敌”、“自私自利的布尔乔亚”等等,现在罗伯斯庇尔话头一转,居然又阿谀我们为“正直者”......这个罗伯斯庇尔已如此不顾逻辑,一意孤行,做他的黄粱美梦吗? 指望我们宽恕你?那可不行! 63.揭开黑幕 这时康庞的铅笔尖握在手底,随着罗氏沉闷而让人生厌的演说,对着膝盖上纸片戳刺得越来越剧烈。 罗伯斯庇尔接下来喋喋不休地开始揭发,他说丹东早已是腐蚀堕落的旧日偶像,鲁斯塔罗也即是菲利克斯是混进革命队伍的双面人,德穆兰和法布尔之流死有余辜,接着便是治安委员会,“这个委员会早已被英国间谍渗透得千疮百孔、无可救药”,“就连救国委员会里,也有诸如罗贝尔这样的变节蛀虫”,而康庞执掌的财务委员会则充斥大量靡费,委员们早就开始贪赃枉法云云。 “啪”一声,康庞猛地用力,铅笔尖断裂了,大腿传来阵痛楚,也激发了他的狂性。 康庞起身,大喊道:“在蒙受最彻底的侮辱前,我要向法国人民和国会议员说话!” 这声暴喝打断了罗伯斯庇尔的滔滔不绝。 当罗伯斯庇尔还没反应过来时,康庞就指向主席台上的他:otg2ntc= “现在应当说明全部事件真相了,如果说国民公会里有敌人的话,那便只有一个人让国民公会的意志陷于瘫痪,这个人就是你,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 会场立即爆发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有的议员支持罗氏,但更多议员则快意地挥动拳头,咬牙切齿,康庞的率先一击彻底打开了局面! 朗布依埃城堡指挥部的小办公室内,门扉紧闭反锁,温暖的房间内,劳馥拉微微挣扎着,她的双手被绳索捆在后面的柱子上,身躯则躺在把大交椅上,穿着马裤的两腿则耻辱地被分开,两个靴子跟也被菲利克斯系上绳扣,吊在屋梁上,菲利克斯很温柔但又坚决地将她的黄锻发带给解下来,勒在劳馥拉的口唇间,直到耳朵处。 劳馥拉脸色涨红,眼眸里满是屈辱和不甘,可穿着军服的娇躯却有意扭来扭去,这聪明的小娘们自然知道对方最喜欢的是什么。 对局势尽在掌握的菲利克斯极度满意,他俯下身子,不慌不忙地江浙湖汉北逐个把劳馥拉蓝色军装的领扣解开,然后又是随突起胸脯而起伏的排扣,当他拉下胸衣时,雪堆般的胸乳弹跳了出来...... https:// 此刻黑夜拖着沉重的步伐渐渐远去,黎明晨曦照在大地上,杜伊勒里宫里,康庞指着罗伯斯庇尔,一口气说出许多指控,他称呼他先前关于年金的法令被罗伯斯庇尔撤销,“只有投机商才会反对这项法令”。 罗伯斯庇尔努力辩解说,他要照顾收入最微薄的穷苦阶层的利益。 可康庞却说:“你弟弟奥古斯坦勾结瑞士银行家阿莱,在趁机并购这批人的年金,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利用职权,已强得数十万里弗尔,每年能吃得进五万里弗尔的息钱,这就是你不愿削减年金的原因,奥古斯坦在马赛城养了个巴黎最有艳名的交际花当情妇,每月都给她五千里弗尔,公权私用的罪犯不是别人,是你。” “血口喷人。”罗伯斯庇尔高喊道。 可局势完全控制不住,治安委员会主席瓦迪埃要求罗伯斯庇尔让出主席台,让康庞等人能逐个登台,发表自己演说。 罗伯斯庇尔不愿意,但这时救国委员会里始终阿附他的巴雷尔,却忽然反戈一击,这位爬上主席台,居然拼命推搡罗伯斯庇尔,要把他给轰下去,罗伯斯庇尔高喊我有发言到底的权利,巴雷尔就扭住他的脸颊和脖子,把他的假发都给扯下来,骂道:“舆论暴君,虚伪的毒蛇,你发言就不会再有别人发言的机会,这套把戏你在俱乐部里还没玩够,我可是受够了!” 靠近主席台最近的一群议员也像勇敢攻城的掷弹兵那般蜂拥爬上去,把罗伯斯庇尔给推开又推开,整个场面乱作一团,铃铛声大作,有的议员双手抱着脑袋几近崩溃,轮椅上的库东请求给罗伯斯庇尔继续发言,可塔利安等人却狂呼道:“罗伯斯庇尔不能再发言,因德穆兰和法布尔的血已把他喉咙给噎住了。而你库东,你想登上这会场的最高处,当你的独裁暴君嘛?” “我?登上最高处?”库东看着会场高耸陡峭的梯道,自嘲地扶着轮椅,反诘道。 终于,罗伯斯庇尔被推下主席台。 康庞跳上去,他疯狂列举财务委员会报表里的数据,绝大部分其实没任何实际意义,所有人都被他搞得晕头转向,但又觉得法语一串串数字蹦出来格外有说服力,人们对真相如何已经不关心,他们只要仇恨情绪的输出,心中都在狂欢着这样句台词:“打倒罗伯斯庇尔,把他营造的偶像给彻底踩碎!” 康庞结束后,卡尔诺又登台,根本不再给罗伯斯庇尔发言的机会,他列举一条条证言,死死抓住卡特琳娜.泰奥斯案件,证明罗伯斯庇尔想当伪神,想当独裁者。 “言归正传好不好?”罗伯斯庇尔抗议道。 “那就言归正传,谈谈你是怎么样企图当暴君的?”塔利安喊到,接着整个会场满是山崩海啸般的“打倒暴君”。 卡尔诺结束后,比约和罗埃德雷又上台,他俩呼吁说决不能把罗氏和他的爪牙们放还雅各宾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正在圣路易岛主教府会堂 煽动场暴乱,要扼杀国民公会,要在法兰西彻头彻尾建起个独裁政权。 罗伯斯庇尔面对这狂风骤雨,可依旧努力保持坚定,他标志性地双手抱胸,继续要求陈述辩解的机会。 但比约却振臂高呼:“国民公会不会垮台的,国民公会万岁!” 整个会场都应和着他。 库东要求帮罗氏辩护,遭到无情拒绝,罗埃德雷指责他们在搞“三头怪物同盟”,罗伯斯庇尔就是凯撒,圣茹斯特是庞培,而库东这个无腿人便是克拉苏,反正胡乱攀连。 圣茹斯特也请求单独发言,当他拿着稿子挤到主席台边沿,刚读了几行字不到就被塔利安粗暴打断,塔利安还在握着他带来的那把匕首:“我刚才就要求大伙儿把黑幕给揭开,现在我很高兴,黑幕已被完全彻底地揭开啦!” 此刻,被发带勒住小嘴的劳馥拉,头发像朵盛开的花,铺散在交椅的靠背、扶手,还有自己裸露的肩膀和脖子上,她的燕尾军服全被揭开了,蓬勃的胴体被菲利克斯肆意亲吻、轻咬和把玩,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仰起娇俏的脸容,涎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最终菲利克斯扯开了士兵马裤特有的裆部,然后粗暴而直接地抵入进去。 滚烫的“炮管”,让劳馥拉浑身禁不住地颤抖不已。 菲利克斯又来到了最忠诚于他的,小蜜罐的体内。 “这把匕首不是刺入法国克伦威尔的躯体,就是刺入我的心脏,我已决意要和罗伯斯庇尔死战到底,消灭罗伯斯庇尔,自由才会获得胜利,撕下他的假面具,逮捕他们!首先逮捕沙格隆军营里的昂吉奥!”塔利安挥动着那把匕首,在国会大厅内跳来跳去。 轰然的欢呼声里,塔利安的提议被高票通过。 圣茹斯特居然没有勇气再用稿子抗辩,这位革命和死亡的大天使,居然蹲坐在主席台边,像个女人那样抱头哭泣起来,他垮了,彻底垮了。 随后比约提议,逮捕所有罗伯斯庇尔分子,其中包括迪马、小拉克鲁瓦、圣茹斯特、库东、勒庞、富基耶、布富瓦、卢米埃...... 比约的提议也被通过。 巴雷尔则提议,尽快让乔蒙特师和各街区拥护共和国的武装人员来保护国会,封闭栅栏,拉来炮兵等。 这项提议同样被通过。 “逮捕,逮捕,逮捕!”全会场都在挥动拳头,声色俱厉,一群支持罗伯斯庇尔的山岳党人愤然宣布离场,拒不接受这几项耻辱的决议,但已无伤大局。 罗伯斯庇尔慢慢走回自己椅子边,他看着旁听席上坐着的市民,便伸手哀求说:“纯洁而有道德的人们,我不能指望已变为杀人凶手的国会议员,只能依靠你们了,请听听我的话吧!过去的革命岁月里,你们始终是听我的。” 然而旁听席上却没有人答话,都是死般的寂静。 罗伯斯庇尔抽搐着,颓然倒在椅子上,他精疲力尽,走投无路,口中居然吐出了白沫。 “看啦,看你的模样,真的是德穆兰的血把你给噎住了,恶贼,怪物,杀人狂。”耳边传来了塔利安的嘲笑。 卢瓦尔方面军指挥部里,菲利克斯也咬着牙,没命地往前一送,接着浑身抖个不停,劳馥拉被吊起的双腿也绷直起来,绳扣扯得屋梁都在轻微晃动,两人紧紧抵在一起的臀部,汩汩的白浊溢流下来,沾染了军服垂下的燕尾处。 铃铛声里,国会警卫队很快将罗伯斯庇尔及他的同党给拽起来,“分头送入到巴黎各所监狱里,等待发落。” 同时国民公会还下令,授权乔蒙特师立即采取军事行动,抓捕在外的昂吉奥、勒庞,镇压巴黎城可能的暴动,还有人在南部的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这群乱党已经完全不受共和国法律的保护。” 64.劫狱 将罗伯斯庇尔分子们分开来关押,是治安委员会在一起商议出来的决定,他们害怕一旦让警卫将这批人关押起来,支持罗氏的部分巴黎公社街区会派出武装队伍,将他们给营救出来,那样罗伯斯庇尔会自动赢得个完整的暴动指挥部。 卡尔诺宣布:将罗伯斯庇尔送去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圣茹斯特送入苏格兰人监狱,库东送入圣拉扎尔监狱,勒庞送入布尔波监狱,小拉克鲁瓦送入阿贝义监狱......至于那盘踞在沙格隆军营里的内卫军团司令官昂吉奥,卡尔诺认为他最是危险,“即刻派出国会的宪警队,把昂吉奥抓到治安委员会附属监狱,我们来亲自监管看押。” 上午七点,罗伯斯庇尔被押往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押送他的是治安委员会探员尚莱纳,还有一名法庭执达吏和一名装备来福枪的警卫。 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其实就是所谓的“古监狱”,它位于古司法宫旁侧,现在古司法宫成为巴黎革命法庭所在地,当马车在司法宫前庭停下后,罗伯斯庇尔口中被塞着块白手帕,在尚莱纳和助手的控制下,被推下车,然后他们穿过司法宫一楼阴暗的大审判厅,来到和古监狱相勾连的“法庭长廊”。 法国的一楼,是从离地面开始的第一层算起的,相当于我们观念里的二楼。 法庭走廊是个让人生惧,扭扭斜斜的楼梯,罗伯斯庇尔脸色惨白otg2ntc=,虽然他让富基耶的革命法庭曾要过无数人的命,可当他自己踏在这摇摇欲坠的台阶板上后,还是禁不住腿肚发抖。 顺着这走廊走到下面,是个被蛛网般交织的漆黑小路割裂的“囚犯走廊”,终年暗无天日,几乎等于在地下,也像个巨大的迷宫。 最终,罗伯斯庇尔觉得脚下的路又升高: 他来到古监狱一楼(实则是二楼)和囚犯长廊相通的“画家长廊”,这最后一条长廊对公众开放,并且通常情况下人来人往得非常频繁。嫌犯有时会暴露在人群面前受其辱骂。从这里走十来个台阶会进到一条沿着法庭后墙的狭窄过道,再穿过一道矮得常让人撞脑袋的门就进入了法庭。这道门开在大厅尽头,在法官们的台子的右手,窗子边上。所有对这段路留下过回忆记录的囚犯们都说,在进入昔日的大审判庭时,会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 罗伯斯庇尔来到这入口处时,同样在颤抖,他没想到自己为了国家,最终居然会走到如此地步。 在他的面前走廊处,站着典狱长居雅尔,这位颧骨高耸,身披黑江浙湖汉北衣,宛若地狱死神。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探员尚莱纳走上前,要将国民公会的决议书递给居雅尔。 “我拒绝让罗伯斯庇尔入狱。”居雅尔的声音很冰冷。 “您这是要做什么?”尚莱纳喝问说。 居雅尔和身后的狱卒,突然举起黑洞洞的手枪口,说了句:“因为巴黎公社的人民不允许罗伯斯庇尔遭到你们的迫害,共和国不能毁在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强盗手里。” 瞬间,见情势不妙的尚莱纳也拔出手枪,并转向身后的罗伯斯庇尔,他来此前就肩负着治安委员会的死命令,“半路上若出现任何意外,抢先处决罗伯斯庇尔!” 紧接着数声枪响,回荡在古监狱画家长廊的四周,久久不散。 仅四十分钟后,杜伊勒里宫外的格鲁塞尔广场,一批街区公社暴动军出现,他们高呼:“罗伯斯庇尔万岁,消灭国会里的卖国贼!” 国会警卫队守住宫殿入口的篱笆和铁栅,使用枪支进行还击。 枪声大作里,治安委员会和整个国民公会接二连三得到消息: “有十多个街区的无套裤汉已动员起来,怕是昂吉奥也要动手,对我们国会发起猛扑反攻。” “圣茹斯特被劫走。” “布富瓦被劫走。” “小拉克鲁瓦也被劫走。” “传来最新消息,罗伯斯庇尔被救走,现在他正向圣路易岛主教府会堂赶去,在那里有八十多位公社委员在里面,是所谓的起义总委员会,都是强硬的罗伯斯庇尔分子,他们已开始策划暴动,要血洗国民公会。” “昂吉奥发兵了,从沙格隆军营里拉出队伍来,人人胳膊上扎着红色布条,他们可能还有大炮。” “响应罗伯斯庇尔暴动的各街区无套裤汉云集起来,数目有上万,妇女们都推着大炮,朝格鲁塞尔广场来啦。” 谁都不曾想到,在巴黎城愿继续跟着罗伯斯庇尔的还有这么多人。 国民公会的警卫只有一个连队,百人左右。 而光是在格鲁塞尔广场上的暴动先遣队,就有快三百名无套裤汉,他们领袖叫科菲纳尔,是库东的同乡,最积极最坚决的罗伯斯庇尔分子。 硝烟里,当一门八磅炮率先被推到广场来后,系着红布条的科菲纳尔跳上炮架上,举起步枪对所有参战的同伴大呼,再坚持一把,源源不断的坚贞无套裤汉,还有昂吉奥的革命军,就会都来增援我们。 摇摇欲坠的杜伊勒里 宫里,塔利安将弗里吉亚红帽子戴在脑袋上,一手紧握匕首,一手举着把手枪,大喊:“共和国最危急的时刻到来啦,我们的警卫只有一百人?不,在场所有议员都是保护这座宫殿的警卫,拿起所有的武器,跟着我冲到栅栏那里去,抵挡住暴乱分子!” 于是乎勇敢的议员们,都高喊着“我们愿死在保护国会的岗位上”,有的用手枪,有的则用手杖,还有的举起板凳腿,和装饰用的长矛、刀剑,呼啦啦地都跟着塔利安,蹲伏在“防线”即弯弯曲曲的铁栅栏后,协助警卫队装填弹药。 从杜伊勒里宫到格鲁塞尔间,不满五十法寻距离的花园和壕沟间,枪弹是呼啸着射来射去,震耳欲聋。 军人出身的卡尔诺,转入到救国委员会办公室里,这儿仅剩巴雷尔和让邦.圣安德烈两位委员。 “我要求你们在此做出判断,是要出去依附于叛乱分子,还是留在这里保护国民公会?”卡尔诺表情严肃而坚决。 巴雷尔和圣安德烈想了想,选择后者。 “那就不要慌张,我们以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联合名义,宣布暴动是非法的,宣布罗伯斯庇尔分子不受法律保护。先阻遏住叛乱分子的速攻奇袭势头,而后速速请求马尔斯校场的乔蒙特师协助,化被动为主动。” “好的,谁失败,谁就是共和国的逆贼。谁胜利,谁就是共和国的功臣。”巴雷尔也已无法回头。 65.充满犹疑的暴动 在卡尔诺的安排下,几位国会信使冒死骑马,在火力掩护下,从偏门冲出:此刻科菲纳尔的先遣队数目,还没法对整座宫殿形成封锁包围,而国会警卫队则能扼守得住出入口,以少抗多。 滚滚烟火里,科菲纳尔方的那门八磅炮开始射击,霹雳般响亮的炮声响起,国会大厅靠北的一扇门窗被贯穿,内里的柱子被打折,两名警卫被炮弹砸入身后墙壁里,血肉涂得满墙都是。 可很快议员们就和数名警卫推着家具和其他杂物,把这个缺口给堵上,并对着蜂拥突入进来的无套裤汉开枪,当即打死几个,其余一窝蜂散了。 “不准后退,谁后退,我就杀了谁。”塔利安就呆在这里,恶狠狠地挥动匕首、手枪。 望着突围绝尘的国会信使,科菲纳尔饮恨扼腕,喊到怎么后继的援兵和大炮还没到来? 事实证明,只要罗伯斯庇尔像当初菲利克斯那般,迅速集结动员otg2ntc=暴动的无套裤汉们,直扑国会的话,起码在菲利克斯的正规军入城前,能直接打垮,再度控制国民公会。 所以菲利克斯还留了手。 但菲利克斯都没想到,暴动不是什么人都能指挥好的。 或者说,菲利克斯简直算是高看了罗伯斯庇尔。 先前巴黎的数次暴动能成功,都和菲利克斯、丹东、马拉等人不俗的指挥组织能力是分不开的。 可罗伯斯庇尔却压根不行,他先是拘泥于“国会辩论”,直接遭江浙湖汉北到逮捕,现在当奋勇的街区无套裤汉将他从古监狱里救出,送往圣路易岛的主教府时,好几十名公社委员已在那里焦急等待,他们告诉罗伯斯庇尔,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便出发攻打国会。 暴动就是要这样,果决,迅速,哪怕人数不足,但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行动力,就能在精神上压垮对方,占据政治、经济和通讯的要津,便能获得胜利。 当初菲利克斯直接攻打市政厅,直接攻打巴士底狱,其后直接攻打蒙马特尔高地,直接攻打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都是这样的道理。 至于走入到主教府后的罗伯斯庇尔呢? 他先集合了圣茹斯特、勒庞、布富瓦等,宣布“起义总执行委员会”成立,而后在一间屋子里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会议,商量什么不得而知。 但罗伯斯庇尔肯定写了稿子,证明就是他接下来打开房门,对八十多名街区公社委员做了篇演说,开头是:“人民刚刚把我从想置我于死地的乱党手里解救出来。”接着他就对公社委员们揭发他眼中的乱党们,即丹东,即鲁斯塔罗,现在又得加上治安委员会和救国委员会里的巴雷尔等人。 好不容易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罗伯斯庇尔才把“乱党”的名单和情况逐个说完,而后前来支持起义的八十多名公社委员们,时而从座位上站起来,互相间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又排着队,逐个向罗伯斯庇尔表达忠心。 就这样又白白浪费差不多一个小时,沙格隆军营里的昂吉奥又传来个消息,说炮兵连在人权连的营区里,拒绝接受派往格鲁塞尔广场的命令。 “到底怎么回事?”罗伯斯庇尔询问说。 答曰,应该是有炮兵军官临时变卦,不愿追随暴动队伍。 “审判他,审判这种临阵退缩的懦夫!”罗伯斯庇尔尖叫道。 大伙儿便又在主教府教堂等下去,又过了一个小时,昂吉奥那边新的消息传到:抗拒的炮兵军官,是弗雷龙的旧相识,之前正是弗雷龙潜入进去,破坏了炮兵起义的计划,现在好不容易昂吉奥把这军官给逮捕起来。 差不多下午两点钟,聚集在主教府前响应起义的无套裤汉们,是人山人海,举目望去,都是长矛、旗帜还有火枪,大家焦灼地在等待下达进攻的命令。 可起义总执行委员会却又在忙着拟写未来国民公会中枢的人员名单,罗伯斯庇尔又让库东起草《告军队书》,准备将巴黎城内和朗布依埃地区的所有军队都拉拢过来。 等到《告军队书》写完后,小拉克鲁瓦便代替罗氏,在起义的公社委员们面前宣读。 孰料,这份文稿里罗伯斯庇尔自己把自己被国民公会宣布逮捕的事给说出来,许多公社委员都惊愕地站起来,他们原本被鼓动来,只是被告知国会内有反革命分子要陷害罗伯斯庇尔,可现在罗氏承认“本人已被国民公会宣布不受法律保护”。 八十多公社委员一哄而散,顿时走了差不多七十人,整个主教府大厅内满是纸张飞舞,空空荡荡,一片凄凉。 罗伯斯庇尔暂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望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圣茹斯特就提醒他,赶紧跑到主教府外面,对前来支持自己的无套裤汉们要求,向杜伊勒里宫进军。 这时主教府周围忽然撒出无数告示传单。 是劳馥拉连夜赶回来,和普律多姆主持的“巴黎记者联合会”印刷的《罗伯斯庇尔企图独裁之罪状》。 这也是菲利克斯在民众舆论界给罗氏刺入的一柄致命锋利的剑刃。 罪状传单上印着罗伯斯庇尔“亲笔笔迹”的书信,还有远在海外的流亡波旁王室的回信,还附有王室的印章,在信中罗伯斯庇尔说自己要和路易十六的长女飘飘求婚,并许诺只要功成,便迎路易十七回来,他自己则为王国摄政。 这传单成了压垮罗伯斯庇尔本人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传单本身细细推敲起来很荒谬,可这种半假不真的东西,在某种临界的氛围内却能收到不可思议的效果,按照菲利克斯所言:“就是要越夸张越好,越能吸引眼球越好,别提政治,就专奔情爱的路上去,民众们是会在铺天盖地的信息炮轰下,选择相信的。” 效果很明显,聚集在主教府四周的无套裤汉破口大骂上当受骗,也散去十分之七。 而会堂内,面对此情此景的罗伯斯庇尔是瞠目结舌,无法做出任何应对措施——恰如帕雷所讥讽的,这位习惯打套路牌的牌手,是没法适应真正决胜负定生死的牌局的。 又过了半小时,又有两成人失望离开。 最终只剩寥寥数百人还留在原地,整个街道广场上的雪地上,撒得也满是《罗伯斯庇尔企图独裁之罪状》,景象凄冷荒唐。 另外边,富歇出现于马尔斯校场,国会求助的信使也抵达了,由是乔蒙特师两个步兵半旅,各组成一支分遣队,一支向激烈战斗的格鲁塞尔广场而来,另外一支直奔圣路易岛的主教府。 先头共四个掷弹兵连,戴着高高的熊皮帽子,黄铜护额片晶晶发亮,甫至格鲁塞尔广场,几排齐射就把科菲纳尔的麾下打得溃不成军! 66.公敌们 当科菲纳尔等无套裤汉们最初看到从田园大街变换队形,由纵队转为横队的乔蒙特师掷弹兵们,各个胳膊上系着红布条时,还以为是昂吉奥所部前来增援他们,都爆发了欢呼。 可欢呼立刻就被如数字刻度般精准的排射声,和惨叫呻吟声截断: 格鲁塞尔广场的鹅卵石上,上百无套裤汉横七竖八,当即倒在血泊当中,濒死者犹在翻滚挣扎。 乔蒙特师掷弹兵们接着集体向左侧过身躯,把套上刺刀的燧发枪端在双手间,一把把笔直军刺闪烁着锋芒,徐跑发起了进攻,军靴踩过无套裤汉的尸体,幸存者全被逐出广场。 科菲纳尔据守着唯一的那门火炮,进行悲壮而短促的抵抗,他先是射出手枪的子弹,随后又大呼着拔出佩刀,但正规军的战斗素质岂是无套裤汉这群乌合的喧嚣之徒所能比拟的?一名高大的掷弹兵扑过来,先是用刺刀轻松格开科菲纳尔的佩刀,而后用枪托一旋,把科菲纳尔砸翻,另外两名掷弹兵也上前,用刺刀往下,狠狠扎入科菲纳尔的胸膛。 这位奋勇的斗士,罗伯斯庇尔主义的信仰者,如一名殉教者般张otg2ntc=开双臂,被刺刀钉死在了灼热的炮管上。 国民公会得救了! 议员们纷纷挥动着手帕和领巾,热泪盈眶,从铁栅栏入口处奔出,和前来解救他们的士兵相拥。 很快,卡尔诺、比约、塔利安、巴雷尔等把持的国会,对乔蒙特师的第一半旅梅努准将下达死命令: “即刻前往圣路易岛主教府,将罗伯斯庇尔分子叛乱的巢穴彻底荡平!” 其实根本不用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昂吉奥返归军营后,逮捕了江浙湖汉北抗命的炮兵军官,可勒庞去鼓动军事学院学员们起来造反的行动也遭到失败,换言之昂吉奥师缺乏能干的军事指导员,就在昂吉奥束手无措时:乔蒙特师及大批支持巴黎市政厅和鲁斯塔罗的——大部是巴黎西、西南、南部街区的武装市民,已如怒潮般席卷马莱区而过,圣德尼斯城的市民们也加入进来,沙格隆营区是土崩瓦解,昂吉奥被部下给捆绑起来,随即到处都是“去抓捕国会公敌”的呼喊声。 主教府气势磅礴的会堂大厅内,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勒庞、卢米埃、布富瓦、库东、小拉克鲁瓦等,已化为了群困兽。 望着墙壁上的挂钟,罗伯斯庇尔将心理和生命的最后时刻,定格在了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挂钟的旁边,是画家大卫六年前所创作的《苏格拉底之死》,如今它的画面,深深震撼了罗伯斯庇尔,他急忙抓起笔,在扶手椅前书案的纸卷上,迅速写下了《告共和国同胞书》的第一行字: “这就是我的遗嘱,如我不得不服下毒芹,你们也会看到我沉着冷静地做这件事......” 五分钟后,大批掷弹兵和鲁斯塔罗派的武装市民们,射击驱散了还在保护着罗伯斯庇尔的无套裤汉,冲入到会堂里,立刻各处门窗,都是身着蓝色军服的士兵,还有他们的枪支。 带头的正是前警察总监武朗,他凶神恶煞,手里举着的枪,恰好就是他被逼离职时所捧箱子里的那把! 武朗一眼就看到坐在把扶手椅上,神态出奇平静的人物,可不就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恐怖革命的独裁者,救国委员会的巨擘,疯狂而纯真的美德空想家,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就是你下令裁撤我的,冤家路窄。 好个武朗,他坚定地上前走了三步,对着罗伯斯庇尔四分之一圆形线角处的方位,枪口对着罗氏胸膛心脏部位,把子弹狠狠打了出去。 枪响了,一阵嘶吼也爆发了。 原本罗伯斯庇尔正停下笔,尚在思索,在武朗开枪瞬间,把头低得很沉,左手肘在膝盖上,所以原本该打在胸膛上的子弹,直接打入他的左下颔——罗伯斯庇尔翻倒在地板上,手脚在巨大的痛楚里乱抓乱踢,血成片从弹孔里飙出,洒在他的遗嘱上。 环绕着会堂大厅中央位置,冲进来的士兵和市民面目狰狞,他们手持的燧发枪,火池溅起一团团明亮的烟火,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枪击声响起,而罗伯斯庇尔分子也纷纷扬扬拔出手枪来,自卫还击,顿时整个会堂硝烟阵阵,崩裂粉碎的家具和瓷器处处开花: 卢米埃当即靠在柱子上,饮弹身亡。 圣茹斯特中了两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布富瓦也重伤,扑倒在地上,身后的墙壁上皆是弹痕。 勒庞在对方开枪瞬间,先用自己手枪从下巴打爆了自己的头颅。 大厅是一楼,往下地平面还有层,尽头处是出去的走廊,刚才枪林弹雨里,小拉克鲁瓦把左下颔中弹的导师罗伯斯庇尔背起,准备从后面的楼梯口逃出去。 库东也坐在轮椅上,奋力往楼梯口赶。 结果另外位前巴黎巡警吉塔尔上尉,绕到了楼梯下方,端起1777燧发枪对上面就开了火。 小拉克鲁瓦中弹,弹丸冲入他的胸膛,直到背脊骨,狠狠搅动数下,小拉克鲁瓦直直倒下去,罗伯斯庇尔 也摔在楼梯口。 库东一个慌张,轮椅斜了,便连人一道,顺着二十几级陡峭的阶梯乒乒乓乓地滚下来,摔得浑身是血,倒在底层坚硬的地板上,重伤的躯体扭来扭去,望着枪口犹自冒烟的吉塔尔上尉。 吉塔尔上尉低头看了他两眼,随即毫不怜悯地踏步上前,狠狠砸了一记枪托,把库东砸得当初昏厥过去。 粗鲁喧闹声和笑骂声里,在大厅一楼倒下的所有罗伯斯庇尔分子,当然也包括“美德造物主”本人,被士兵们拖曳着,不管是死,还是暂且活着的,就顺着楼梯拖到了底层,一具具排开。 整个楼梯上,满是拖动的血迹。 躺在地上的罗伯斯庇尔,原本人事不省,可却忽然长长呻吟了声,将四周看押的人吓了一跳。 然后人们就看到他,面色惨黄,血将他在脸上扑的粉渗得斑斓模糊,他的眼皮抖动着,就不断喊着,应该非常痛苦。 这下所有人都见识到,这个曾不可一世的人物,在肉体上和普通人一样地脆弱,至于精神......罗伯斯庇尔已完全表达不出来他的想法了,他只是位待死的囚徒,躺在地上好像滩泥巴。 方才那点点畏惧一下消失不见,人们对着罗伯斯庇尔吐口水。 “行了。”富歇的声音传来。 人们这才安静下来,富歇分开人群,蹲坐在罗伯斯庇尔的面前。 罗伯斯庇尔失神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这位。 富歇说了声,让医生来。 接着他贴在罗伯斯庇尔的脸面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 “马上你就会亲自体验你所信奉的灵魂不死了。” 67.头颅蜡像 罗伯斯庇尔瞪着富歇,脸上的表情,随着失血过多,已呈现坍塌的趋势。 富歇则继续对他说道: “人们不会让你们为所欲为的,如果让你和圣茹斯特得逞,那岂不是其后整个法兰西会变成十几个苦修士的幽居地了吗?所以恰如你曾用华丽辞藻表达的,什么是大革命......大革命总是要通过一批人的毁灭才能成功,不是这一批就是那一批。你让身边所有的人都感到,想要活命,就必须把别人先推上断头台,这样可不好,希望你脑袋的坠地,成为这种灭绝人性政策最终的余响。” 罗伯斯庇尔努力翻过身来,他抬起左手,支住断裂的下颔,右手则似乎想要攀住富歇的衣领,大致意思是自己会以何种方式,实现身体和灵魂的分离? “你会被秘密推上断头机,最终就连巴黎人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死了,还是继续活着。”富歇静静脱下手套。 “......”otg2ntc= “对一批国会里的权要而言,他们要你实实在在地死掉......可对曾生活在你播撒的大恐怖下的法国平民,或者流亡贵族来说,你最好是在黑幕里消亡,没有权威能证明你到底是死是活,这样只要夺取权力的我们一提起你,他们就会浑身害怕,乞求我们的保护。” 说完后,富歇站起身,挥挥手,于是士兵将倒在地上的罗伯斯庇尔分子统统用担架抬起,塞入数辆马车里,开始送去杜伊勒里宫。 救国委员会办公室,那台覆盖着绿色布的大桌子,曾是罗伯斯庇尔呆的时间最长的工作地点,现在罗伯斯庇尔本人就被扔在上面,他穿着黑色大衣,内罩他那件宝蓝色礼服,最里面则是红白相间条纹的棉衬衫,米黄色的裤子,棉织的长筒袜,他的头枕在片法兰西军用面包上,桌子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幸灾乐祸前来观望的国会议员们,他们都巴不得他死,卡尔诺、比约、塔利安、康庞、罗埃德雷、贝勒、杜蒙、巴雷尔、瓦迪埃等等,他们环绕在这大桌子边,盯住罗伯斯庇尔,场面十分诡异。 门被打开,前奥特—季约医院的德.福扎大夫走进来。 福扎和另外名外科医生,用绷带包扎了罗伯斯庇尔可怕的伤口,江浙湖汉北塔利安见到这个情景,就嘲笑说:“陛下,你怎么居然说不出话来?” https:// 而后塔利安指着那染血的绷带,说这就是独裁者的王冠,他居然还想要建起个宗教,他企图超越那穆罕默德呢! 当大家都开始笑起来时,福扎大夫突然说了句:“请让医生和病人安静下来,你们全都走开!” 大夫的话,才让大部分人感到某种羞愧,便纷纷离去。 当办公室内只剩下医生和病人,还有几位持枪士兵后,福扎大夫扶住罗伯斯庇尔的头颅,叹口气说到:“你要用血来开辟革命的道路,但现在你和马拉自己的血,也混入到这条道路的地基里了。” 当医生正在收拾手术器械时,房门外面,从朗布依埃匆匆赶到的罗贝尔出现在翘首以盼的众人面前。 “鲁斯塔罗到底是什么态度呢?”大伙儿急切询问说。 “鲁斯塔罗叫我对大家说,他完全信任国民公会,完全信任救国委员会,完全信任治安委员会,也完全信任巴黎的革命法庭。” “那就尽快将断头机给立起来。”听到这话,瓦迪埃率先说到,带着一身轻松的语气。 “对,此刻所有的延误都不利于共和国。”塔利安附和道,“治安委员会得对革命法庭持指导作用。” 很快,罗伯斯庇尔生前最信任的两位法官迪马和富基耶低着头到来。 治安委员会主席瓦迪埃警告这两位:“你们的程序便是进去,判明罪犯的真身,随后不要公开审判,不要陪审团,不要辩护律师,一切都按照暴君罗伯斯庇尔之前所发明的那套程序来——对了,还有,完全不准有异议上诉,完全不得违背国民公会既定的处理决议!” 是啊,当初巴黎革命法庭曾宣判一名罗赛兰的年轻贵族无罪释放,可罗伯斯庇尔却执意要罗赛兰死,他大为恼火,骂法官“将法律置于美德和良知之上”,于是罗赛兰最后又被拉回去,上了断头机。 罗赛兰的遭遇,现在轮到罗伯斯庇尔自己来承受。 迪马和富基耶短促商量下,迪马当公诉人,富基耶则是审判法官。 他俩走入到房间,前前后后只花了两分钟。 据说最重要的流程就是“公诉人”指认:躺在桌子上的罪犯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正是救国委员会的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本人。 而后审判法官便裁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第二天清晨,巴黎还有些残雪,塞纳河的波痕泛着冷灰色,关着罗伯斯庇尔全党的车队,从杜伊勒里宫出发,穿过革命广场,再至圣奥诺雷大街,而后经铸币街到夏特莱堡街区,而后再送到古监狱广场搭起的断头机,所经之路,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后世的记载说,巴黎民众都欣喜若狂,各种疯狂拥抱,看着 罗伯斯庇尔的垮台,看着他被送到断头机的闸刀下,让整个巴黎乃至整个民族重回到那种团结、和谐的幸福氛围。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广场和毗邻的街道上,挤满了焦躁不安的人群,当五花大绑的“反革命分子”坐在囚车里,在他们眼底驶过时,他们才敢相信罗伯斯庇尔完蛋了,可当囚车啷当啷当地过去后,他们又开始狐疑起来: 坐在里面的,真的是罗伯斯庇尔本人? 他不会还活着吧? 他不会正呆在圣奥诺雷大街的咖啡馆,或者雅各宾修道院阁楼,或者哪个角落,用他那高度近视且冷淡疯狂的眼睛,从我们身上挑选要上断头机的倒霉鬼吧? 由是人们的脸上又满是不喜不悲的木然。 整整一天,巴黎城都是奇怪的谣言,按师父的指示,劳馥拉所属的记者联合会不在报刊上给出任何明确的指向,很多报社连夜就开始组稿撰写,但都是语焉不详,反倒使得人心更加惶惶。 只有罗伯斯庇尔本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真实命运的人! 当初他签署命令,用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画,断头机就会杀死那么多的巴黎或外省的人,可他本人却从来不去看死刑(当初他在阿腊斯主教府法院,是看了被判处绞刑的死囚被处死时的卷宗描绘,才致力于废死的)他本人也从来没去过被革命夷平过的城市比如里昂,他渴望用死亡去制造美德,但却从来不愿正视死亡。 所以人们才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自小在宗教氛围浓厚的阿腊斯城长大的,六岁就失去母亲,特别喜欢制作衣服花边,建造小教堂模型,养金丝雀、小鸽子的清秀害羞的男孩,一个自执业起就致力挽救社会不平等并废除死刑的年轻律师,会成为个在血泊里追求革命的杀人狂呢? 其实他们都忽略了,过去和现在的罗伯斯庇尔其实没什么两样,杀人、死亡在他眼底都不过是追求道德的工具,他的内心始终拒绝与人相通,他的灵魂是孤僻的,他的道德也是一样,一个断头机下生命的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为前进道路上又扫清了颗小石子。 有人会为用自己皮鞋踢开颗石子,而为石子感到痛惜吗? 这点上菲利克斯其实和罗伯斯庇尔类似,不过菲利克斯更善于伪装罢了。 罗伯斯庇尔则成也真诚,败也真诚。 不可腐蚀者以某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姿态,在大革命风暴里存在了四年不到的时间,直到他在古监狱断头机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闸刀落下,历史上仅仅残存下一抹新月般的血痕,这血痕告诉人们: 政治的空想总会败于残酷的现实。 所有都结束了,两辆平板车驶来,人们将尸体胡乱抛上车子,头颅集中放在个大筐子里,晃来滚去,随后车子便向埃郎希公墓而去。 傍晚的公墓里,篝火点点,灰暗的雾气缭绕着,一个挖好的大坑,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库东、昂吉奥等分离残缺的无头遗骸,被一股脑伴随着边沿坍塌的泥块推入其间,挖坟人又抛洒下白色石灰,这是国民公会的命令:“不让这群乱党有朝一日成神。” 接下来,几名挖坟人又把装着许多颗头颅的筐子给提过来,也准备扔进去。 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名女青年,她喊到自己是王宫集市蜡像馆老板的女儿,姓居尔蒂图斯,她要罗伯斯庇尔的头,做出个蜡像模型,陈列在馆里。 挖坟人不肯,和居尔蒂图斯发生争执。 此刻,一位举着黑伞的神秘男子出现,说他愿为居尔蒂图斯小姐支付所有费用。 殡车、挖坑和埋葬,共花了共和国国库193里弗尔。 这男子又额外掏出四枚金路易,当作挖坟人的小费。 居尔蒂图斯才成功地抱来罗伯斯庇尔的头颅。 头颅眼睛闭合,鼻孔里垂得全是血,已变得青黄。 居尔蒂图斯小姐很快就做出了复原的头颅蜡像。 “送我一个吧。”那神秘男子说道。 68.朗布依埃会谈 居尔蒂图斯小姐便很娴熟使用工具箱,又制作了个复原的蜡像头颅。 “很像,非常像。”那撑伞的男子赞不绝口。 当他掏出油火,点着嘴角的雪茄,光照在他棕色的皮肤上后,居尔蒂图斯小姐很是愕然,“你......你的蜡像在我家馆里也有陈设的,鲁斯塔罗市长......” “你家以后会凭借这项技能扬名后世的。”鲁斯塔罗市长刚说完,阴风惨雾的埃郎希公墓前,有一辆黑色的马车驶来,接着从其上走下名蒙着黑斗篷的男子,他仿佛就是从这儿墓穴里爬出来似的,走到市长面前。 “会谈将在您的朗布依埃司令部里召开。”那男子说。 “把你手底的花束给我,富歇。”otg2ntc= “是的。” 两人而后每人手捧束素色的花朵,无言地站在大墓穴前,挖坑人举起筐子,将几十颗血淋淋的脑袋也倾倒进去,然后一锹锹的土被扬起,两人将花也扔进去,注视默哀会,便转身乘坐马车,向巴黎西南方向的郊野而去。 罗伯斯庇尔在古监狱广场的断头机下丧命后,治安委员会主席瓦迪埃递交给国会份报告,称“巴黎已平静”。 可事实绝非如此。 国民公会仍在担惊受怕,巴黎差不多有三分之一街区的市民是追江浙湖汉北随罗伯斯庇尔的,只不过罗氏本人太废物,居然将本应像飓风般迅速的暴动,指挥成一场再和缓不过的闹剧,再加上菲利克斯伪造罗氏和波旁王室的信件,搞了场舆论攻势,瓦解了当时的暴动队伍。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但巴黎还有个强有力的政治力量存在,那便是圣奥诺雷大街的雅各宾俱乐部,它同样是个随时能掀起暴乱的策源地,它在全国有几十万会员,一批依旧忠于罗伯斯庇尔的山岳党人,继续在筹划新的暴动,部分认为被谎言诓骗的无套裤汉也醒转过来,故而国会的态势依旧危险,远没到平静的地步。 国会表决,必须要倚靠两个师的内卫军团,然则现在巴黎内外军队都归菲利克斯统管,也即是说,菲利克斯发令的话,国会大厅才能得到军队保护,反之国会一天内就会遭暴民报复,杀得干干净净。 更何况,国家政权在罗伯斯庇尔一党被处决后,又该如何实施新的分配,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现在救国委员会只剩巴雷尔和让邦.圣安德烈两位。 治安委员会倒是建制齐全,可他们显然并无能力来组成个中枢政府。 而另外一面,菲利克斯开设的“昂热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又以昂热城为大本营,实际控制诺曼底、旺代、卢瓦尔等大片区域合计十来个省区,还得到北部和西南部如波尔多、拉罗谢尔银行家们的支持,俨然也是法兰西的“预备政府。” 所以救国委员会以巴雷尔为代表,治安委员会以瓦迪埃为代表,按照富歇所言,齐赴朗布依埃城堡,开始和菲利克斯紧急会面协商,如何收拾局面。 阴云下的朗布依埃,城堡外的道路泥泞,雪还没有化清,士兵们便把木板成段成段地敷设在路上,大门前菲利克斯身穿当初国民自卫军的上校制服(他还是最喜欢这套戎装),左右分别是贝尔蒂埃、雷米萨、布吕内还有苏里南,更后面则站着罗贝尔、图雷、赛尔文等,连纪尧姆.拉夫托也穿着冠冕堂皇的礼服前来凑数,这群人非独是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的,并且也是进步党的中坚分子。 踩着木板走过来的两位,巴雷尔笑容可掬,瓦迪埃则耷拉着脸,仿佛永远都是愁苦的事似的。 他俩分别和菲利克斯紧紧握手。 指挥部被布置出来的会客厅,摆放着巨大的餐桌,铺上地毯,燃烧的多枝蜡烛将四周照得很是明亮,主宾寒暄各自坐定后,巴雷尔便开门见山,他要求菲利克斯起码放一个半旅进巴黎来警备国民公会,并且每位国会议员上下班都要得到四名士兵的保护。 “无论是从朗布依埃这里调遣,还是从内卫军团里调遣,都可以。” 菲利克斯却突然说:“我很不认同你们对罗伯斯庇尔的处置。” 巴雷尔没料想到这位就这样翻脸不认帐,他急忙说,对罗氏全党的处置可是你认可的。 “谁愿意双手沾染上罗伯斯庇尔的血呢!?”菲利克斯叫起来,然后他指着巴雷尔恫吓道,我可以抽身,你们却不一定。 巴雷尔和瓦迪埃立刻屈从,他们便说有什么条件,请您尽管提。 菲利克斯做出思忖的样子,便提出几点: 首先,将巴黎残存的罗伯斯庇尔分子和街区市民分割开来; 而后,便坚决清剿掉罗伯斯庇尔分子,并封闭雅各宾俱乐部; 接下来,让军队入场,将原本支持罗伯斯庇尔的街区武装,统统收缴掉,“最好至此废除掉巴黎市民的暴动潜力。” 最终菲利克斯还补充点: “我们在国内对罗伯斯庇尔乱党的镇压,不该成为对外战争失败的诱因......故而罗伯斯庇尔的死要对外严密 封锁消息,让反法同盟摸不着头脑,尤其是英国的皮特首相,我们得好好释放出似是而非的消息,接着出其不意地对比利时边境发起总攻势......这场攻势的总指挥就这么定下来,就是我!” 可巴雷尔和瓦迪埃都非常奸诈滑头,尤其是巴雷尔,他打着哈哈,可暗地里却死活不愿让菲利克斯一家独大:“本来北面的军队是由圣茹斯特当大特派员的,现在他被斩首,我们有理由担心各师会发生不稳动向......若贸然委派您去接管,要是爆发类似杜穆里埃那样的叛变,又该怎么办?最好让某位前线将军,比如莫罗,比如皮什格律,又或是儒尔当来接管,继续对科堡亲王作战。” 菲利克斯便冷笑声。 巴雷尔急忙报出另外的条件,称您在卢瓦尔方面军的权力不会有任何更动,还有将来国家中枢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而瓦迪埃则喋喋不休地请求,或者是某种逼迫:“鲁斯塔罗大特派员,你必须要效忠国会,效忠宪法,要效忠法兰西,罗伯斯庇尔前车之鉴不远呢!” “那好,我愿保护宪法。国民公会定会得到一个半旅士兵的保护,我答应。”菲利克斯就坡下驴。 两位代表大喜过望,当即答应——法兰西国民公会会立刻授予鲁斯塔罗.梭伦“护宪公”的荣誉称号。 等到巴雷尔和瓦迪埃离开后,菲利克斯便将画家加斯东.茨威格给唤来,说我马上要率苏里南师的第一半旅进入巴黎城,请你为我在画卷上描摹入城还有就任护宪公的英姿。 69.盖棺仍需定论 加斯东则叹口气,对菲利克斯问,你对画家大卫怎么看。 “他如何了?” “他在先前特别亲近罗伯斯庇尔,还是什么美德至高主宰节的设计师。” “唉,其实塔尔玛先生也私下地找过我,他毕竟算是你半个老师,在油画艺术上又造诣颇高,我怎么忍心......” “那把画作让给他好啦。” 菲利克斯感动,他赞许加斯东真是善良又义气的年青人,“但他otg2ntc=刚刚替罗氏做事,一转眼又替我画作品,人们会如何看待他呢?” “那......” “给他笔钱,送他去意大利‘深造’,避开这一年的风头吧!” 等到加斯东感恩离去后,办公室后装饰墙壁上的一扇和壁纸浑然一体的门转开,劳馥拉轻巧地跑过来,搂住菲利克斯的脖子,吻了又吻,说午餐想要吃什么,乡间送来的肉类特别新鲜。 菲利克斯的表情却很沉稳,对小蜜罐说,我要去巴黎使馆区的瓦伦丁纳旅馆一趟,你跟我一起,去见前法兰西文学院的首席院士德.弗洛尼安先生。 “弗洛尼安先生?他也是母亲的朋友,他避难回来啦?”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是啊,多亏你母亲给他在大恐怖时期提供安全避难所呢。” 劳馥拉满心疑惑,师父这样着急去见文学之士做什么。 下午时分,马车在积雪道路晃晃悠悠,于群猎骑兵护卫下进入巴黎的南城关。 卢浮宫文学院办公室内,弗洛尼安先生见到菲利克斯,忍不住哭成个泪人,紧紧扑过来抱住他,说若不是上帝保佑,我可就死定了! “多亏您的秘书西蒙尼先生。” 旁边从市政厅赶来的西蒙尼很谦逊地表示,这是我该做的。 原来,德.弗洛尼安先生是富可敌国的庞蒂耶夫尔公爵和启蒙宗师伏尔泰的亲戚,当然这位公爵和菲利克斯也沾亲带故,公爵在巴黎城有座富丽堂皇到堪与罗亚尔宫相媲美的“图卢兹公馆”,另外在郊外公爵也有产业,即是菲利克斯如今驻足的朗布依埃城堡——四周四百阿尔邦的地,全是庞蒂耶夫尔公爵的。 因庞蒂耶夫尔公爵无野心,待人和气,乐善好施,加上性格如诗人般忧郁,算得上是王族当中唯一被巴黎市民爱戴的,故而大革命始终都没有清算他,连带他的亲戚德.凯嘉鲁埃海军元帅一道受益,可即便这样,在罗伯斯庇尔主政期间,他还是被救国委员会给盯上,只因他太有钱,罗氏的亲信卢米埃多次去骚扰公爵,吓得公爵病倒。 而后卢米埃又和法官富基耶勾结,乘机罗织可怜的弗洛尼安先生罪名,要在他身上打开突破口,绝灭掉公爵一家。 原本德.弗洛尼安按照国会法令即“贵族不再被允许居住在首都”,避居在德.郎巴勒亲王夫人位于索城的庄园里,准备在此终老,可他闲来无事却写了首诗: “我在火炉旁悠悠度过我的岁月,阅读伏尔泰,躲避外界社会。 这个世道已变成恐怖的角斗场,人人憎恨理性,美德再也不受赞扬。 人道是第一美德,节制是第一品质,现今都被所有派别抛弃。 我在隐逸中过得很好。” 这首诗遭到仆役出卖,交到革命法庭执达吏卢米埃的手底,卢米埃寻章摘句,报告给罗伯斯庇尔:“弗洛尼安称人道才是第一美德,是在否定污蔑您的美德共和国原则。” 罗氏批复:“将此人抓起来,审讯完毕后直接送断头机。” 幸亏朱斯蒂娜得到情报,就安排西蒙尼去营救,当押送弗洛尼安的护送队刚到科尔德利埃大街的新桥口时,西蒙尼假装是弗洛尼安的朋友,对护送队说不着急,“反正古司法宫那里排队等着受审的人太多,吃了午饭再走,各位公民你们也都饿了吧,一起用饭吧。我家有人刚刚从家乡卡昂那边给我送来只小母鸡,你们得相信我,全法国八十三个省区没有比我家乡的小母鸡更美味的了。” 这番话说的护送队成员也口水直流,于是接受西蒙尼的邀请,在街边的一家餐馆坐下来,享受起小母鸡、羊排和葡萄酒来。 敬酒时,西蒙尼故意喊烤肉怎么还没端上来,弗洛尼安先生您去后厨看下。 护送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让弗洛尼安先生走下台阶,拐去厨房,等他们觉得不对劲时,去厨房查看,弗洛尼安早已不见踪影。 回头来,西蒙尼也从道暗门里溜走。 说起死里逃生的景况,德.弗洛尼安再度没忍住,洒下热泪,“像我和拉瓦锡这样的人物,还能为国家贡献余生,当真是难以想像啊!” 菲利克斯便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马上乔治.丹东会回来的,国家会施行宽容政策,善良的没有危害过国家的贵族和教士都能得到赦免,人身安全会受到法律保护,但在此前...... 说到这里,西蒙尼便从公文包里取出份信函来。 弗洛尼安赶紧收下来。 “什么,你要利用权威报纸,给罗伯斯庇尔功过下历史定义?”等到他们从文学院办公室走出,劳馥拉听到用意,好奇地喊起来。 “是的,越快越好,声势越大越好,也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刻,所以委托弗洛尼安先生去办。”菲利克斯点着手杖,闲庭信步。 “你会如何评价罗伯斯庇尔呢?”小蜜罐问。 “按照比例的话,三分功七分过就非常合适,要我觉得二八开甚至一九开也行。” “不会吧,太刻薄了吧......”劳馥拉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卢浮宫底层的大厅,简直就是个人类产品的盛大博览会,巨大的动物骨架,画作长廊,艺术品堆积成的小山,还有林林总总的实验室,可惜的是大革命以来,这里的生气冷清许多,菲利克斯、劳馥拉还有紧跟其后的西蒙尼秘书,穿过一个又一个有着各色涂鸦的拱廊,菲利克斯耐心地边走边对劳馥拉解释说: “盖棺定论的形式确实有所不同,那得看我愿意不愿意接过罗伯斯庇尔的旗帜,他的旗帜是要建起梦呓般的美德共和国,在法国早已是神憎鬼厌,完全是负的遗产;再者,我的力量并非是继承自罗氏,故而我要做的,便是将其那套给打倒批臭,才能更好地笼络人心。” “可是师父您不是要重新扬起革命的旗帜吗?” “傻姑娘啊,旗帜和旗帜是不同的,我的旗帜,将不属于王党,也不属于罗伯斯庇尔主义,而将属于我姓氏命名的,‘高丹主义’!你就好好让记者联合会替我组稿刊印吧!”菲利克斯很有自信地如此说道。 门口,一辆巴黎市政厅专有的漆成朱红色的邮政马车停下来,几名巡警下来,对菲利克斯及西蒙尼敬礼,然后将封来自普罗旺斯的急件交出。 “很好,缉拿住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还有拿破仑。” 70.脱链之犬 这下劳馥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她问菲利克斯,为什么要抓捕猫上尉呢!? “猫上尉不是上尉,他可是共和革命军的少将。”菲利克斯立在萧索庞大的宫殿前街处,说到。 “你要怎么处置他呢?”劳馥拉很是牵挂。 “年轻人不听话,就要敲打敲打,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的,共和国还需要他的军事才能。”菲利克斯说完,拍拍劳馥拉的脑袋,柔声说,“我是爱才的,但是爱的忠诚于我的人才。故而无论是保王党,还是立宪党,还是雅各宾分子,只要能为我所用,便是好的人才。” 三日后,巴黎城的雪差不多完全消融掉。 对巴黎人来说,报刊的存活与否,往往也代表着政治斗争里的成otg2ntc=王败寇,从革命开始到现在,被摧毁消失的报纸是不计其数的,《箴言报》、《巴黎城乡纪事》、《使徒行传报》,还有《法兰西爱国者报》、《人民之友报》、《法兰西和布拉邦特革命》、《老科尔德利埃人》,现在罗伯斯庇尔的《致选民信》这个报刊也被捣毁掉,罗贝尔夫人和劳馥拉的《两性友爱报》倒算是硕果仅存的,还能谈论政治的报刊其一。 当然还有个,即菲利克斯豢养的记者普律多姆的《法兰西邮报》。 现在这两份报纸同时刊登了一篇由无名氏撰写的《暴君罗伯斯庇尔的肖像速写》。 这篇文章的一开始就详细描写了罗伯斯庇尔外貌的每个特征: “身高5.2法尺,或者是5.3英尺,脾气固执、易怒,有点暴躁,表情阴沉,脸色时而苍白色,时而是胆汁色宛若黄疸,眼睛忧郁又黯淡无光”,在为人处世上,这位无名氏是这样描写罗伯斯庇尔的,“他的文质彬彬”、不苟言笑的镇定,全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他总是攥着拳头,好像有点肌肉僵硬,在演说时他的动作甚为明显,因为他的肩膀甚至是衣领都会痉挛性的左右抖动。” 对罗氏的声音,无名氏评价如此:“罗伯斯庇尔嗓子很尖,很是刺江浙湖汉北耳......但他也很巧妙地知道如何让声音柔和,他的朗诵的确无人可及,有种和谐的抑扬顿挫的美,在讲台上他表现得很出色,逻辑非常清楚,进行反驳时也非常流畅......但他的脑袋里没装什么东西,思路也是狭窄的。”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过为了解释像这样的一位乡下律师何以能一度统治巴黎,此无名氏加了段很平和的解释:“罗伯斯庇尔与生俱来就没有天赋,他不懂创造机会,也不懂得把握机会,但他却能巧妙地利用时局,缓缓地达到了自己的至高目标。” 这段无名氏的文字处理得很巧妙,它绝非粗鄙的谩骂,也不是滑稽的荒诞之言,但对罗氏的描述却入木三分。 其实作者名叫迪索,本是法兰西普莱西学院的一位神学教授,革命爆发后他倾向于立宪党和其后的吉伦特党,他在国会大厅内多次听取过罗伯斯庇尔的演说,显然对“肖像”主人异常熟悉。 迪索是被法兰西文学院院长德.弗洛尼安相中的,很快就写出这份肖像速写,其实原稿还掺杂了很多贵族、神甫对罗伯斯庇尔的诽谤,可经劳馥拉的精心删改,以这样面目出炉面世。 《暴君罗伯斯庇尔的肖像速写》使得两性友爱报大卖特卖,头日就卖出差不多七千份,印刷机也开始加班加点起来。 人们总是热衷于打倒自己所树立起来的偶像,并以此为快感,所以以公元1793年1月14日,也就是罗伯斯庇尔在国会被打倒为标志的“共和二年雪月政变”为分界线,法国人立刻将一副曾画满美德和正义的图景换成了充满邪恶、阴险的图景,人人都破口大骂倒塌的革命领袖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痛诉自己曾遭受到的来自这位的迫害。 这样的图景,是人类社会政治绘卷当中屡见不鲜的,过去发生过,现在在发生,未来也不会缺席。 此刻外国使馆人员,其实还驻留巴黎的只剩下美国大使馆,还有寥寥的几个中立国使馆,看到了劳馥拉的报纸,才确认:“罗伯斯庇尔看起来真的垮台被杀了。” 可法国现在或将来的统治者是谁? 美国大使莫里斯卷起报纸,心底也没法确定,他连法国现在由什么机构主持施政都闹不明白。 管它呢,反正让马上来接替他的门罗去弄清楚便好。 对莫里斯来说,他与门罗先生还面临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国务卿杰斐逊对法国人、西班牙人率先勘测整个大西部非常恼怒,所以要尽快与法兰西共和国谈判,商议对未来大西部的国土分割和治理问题。 所以莫里斯就巴望着法国政局能尽快稳定下来,哪怕是罗伯斯庇尔这样的当家作主也行啊,这样什么问题都好谈,谈好后也能保持,不然来个第二第三第四共和国啥的,翻脸撕协议可就难了。 其实这时法国外省地区,不管是百姓还是军营倒出奇得平稳,可巴黎却继续动荡躁狂,好像人们被罗伯斯庇尔的“美德”束缚几个月后,想要报复性地放荡似的:富人的沙龙一 下子满地开花,被封闭的剧场一个接着一个重新开放且生意爆棚,妓院、赌坊还有彩票行再度遍布城中,露天或建筑内的舞场,男男女女发了疯般地舞蹈饮酒,有的女的甚至赤身裸体地狂舞不止,直到醉得不省人事。 “此刻整个世界,没有比巴黎更似蛾摩拉的。”莫里斯大使于日记里如是写到。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报刊对罗伯斯庇尔进行舆论上的清算,凶狠程度宛若脱链之犬,记者们纷纷发挥专长,对罗氏的攻讦也越来越离谱。 有的文章说罗伯斯庇尔仅仅有恶毒的行为和高深莫测的伪装,想变成个秘密宗教组织的首脑,冒领上帝之名,统治并压制这个世界。 有的文章说:“在他摘下面具前,罗伯斯庇尔已经开始让自己带有专制者的排场,他只在杜波莱家的小院子里散步,后面跟着六七个人,像凡尔赛宫最忠诚的廷臣般,注视他的一举一动,等候着他的命令。这活脱脱是个暴君,一个正在成长的路易十四般的君主,甚至更坏。” 还有文章说:“他就是现代的查理九世,要在巴黎成堆血淋淋的尸体上建起自己的王座,把那些不愿臣服于他的坚强共和派交给断头机。心惊胆战的人民多么希望有人能杀死他啊,这个卑鄙的矮子竟然成为巨人般的法兰西的统治者,成了国会的压制者,成了所有好公民的祸害!” 连篇累牍的叫骂里,菲利克斯则挥剑,领着军队,进入到万众拥戴的巴黎城。 71.对工人的宣言 人们总是咒骂想象里认定或已垮台的克伦威尔。 可现实里的克伦威尔,他们却从来怯于触摸。 杜伊勒里宫直到香榭丽舍街道处,举着各色军旗的革命军士兵们列着漫长的队伍,军靴声应和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开入到城内,支持鲁斯塔罗街区的民众自发组成夹道欢迎的队伍,许多妇女见到骑在马上的菲利克斯,不由得激动到掩面哭泣。 国会大厅内,菲利克斯庄重地在数百议员的掌声里步入其间,拔出佩剑端高,并半跪在盛放宪法文本的金色约柜前,发誓要保护共和国,保护国民公会,保护巴黎。 国会则正式授予菲利克斯“护宪公”的称号,并将全法国独一无二的枚勋章,挂在他的上校制服衣襟前。 “士兵们和大炮们将竭诚为共和国服务!”菲利克斯对在座的所otg2ntc=有议员敬了个军礼,慨然说到。 同时,不甘失败的雅各宾俱乐部会员,忠于罗伯斯庇尔革命理念的小部分国会议员,以坚强的古戎、布尔波特、迪洛瓦、迪凯努瓦等山岳党人为代表,觉得以国会会场为战斗场所已不可能取得胜利,他们继而转向巴黎市民,尤其是那些无套裤汉们,呼吁他们再度暴动起义,否则共和国必将倾覆变质。 在圣奥诺雷大街的雅各宾俱乐部门前搭起的高台上,古戎议员挥手播撒着罗伯斯庇尔生前所纂写的《关于宗教道德观念和共和国准则之关系报告》,大声疾呼:“真正的共和国,公民服从于行政官员,行政官员要服从于人民,而人民又要服从于正义!我们该选举理性的哲学家来代替专制。 大家睁开眼睛瞧瞧吧,共和国已危在旦夕,真正为共和国而死的斗士,人民却在他的坟墓上手舞足蹈,法兰西成为个忘恩负义的民族,很快你们就要进到被资本家、投机商和将军们联合压迫的悲惨世纪中去,可你们此时此刻却在抱怨咒骂为维持共和国制度而牺牲的烈士,就因为你们听信了一些虚假的谎言煽动,我们有责任义务将真相告知人民!” 很快,在雅各宾分子的串联下,国民公会区、磨坊岗区、沼泽区、夏特莱堡区数个街区,又有上千名无套裤汉被鼓动起来,集结起来,准备向国民公会发起新的攻势,他们展开的战旗上,一些词汇熠熠生辉: “民权、面包、1792年宪法!”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市政厅后面的马盖尼街道,女鼓手皮埃蕾塔和邻居妇女奥久,则噼噼啪啪地钉着钉子,用一块块木板把自家的门窗给钉死,而后奥久将皮埃蕾塔的老娘安顿到里面的房间,开始和着清水揉着面团,准备烤饼,说这次闹革命,不晓得要持续多久呢? 皮埃蕾塔来帮忙,她明显有些感伤,“要是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还在这,她会领导这场暴动吗?” “她最好还是在波兰吧......巴黎人已撑不住这反反复复的折腾啦!”奥久毫不留情地回答说,“要我说,革命革命,图个什么呢!” 于是皮埃蕾塔也就低着头,有着小雀斑的胸脯随着揉面的动作不断晃动着,不再言语。 奉戴国会命令,卢瓦尔方面军第四军,还有苏里南师差不多三万名官兵,布满整个革命广场、旺多姆广场直至市政厅的沙滩广场,雪亮的军刺好像密集的森林般,这批士兵主要由阿尔萨斯、洛林、旺代或诺曼底地区的农民组成,对巴黎市民可没有什么共情。 同时,在菲利克斯授意下,前去昂热城的罗贝尔,早在出发前便撰写好了《致巴黎工人们的宣言》,此刻经国民公会的投票通过,被迅速刊印好几百份,送往巴黎塞纳河北的几个街区招贴告示。 罗伯斯庇尔曾颁布过工人最高工资限价法令,当时全巴黎所有工人都举行了罢工。 可现在这份《宣言》却说,以前对最高工资的限价完全是罗氏的暴政,根本没参考生活必需品的物价,所以工人的倡议其实是合理的,故而国民公会借着这份宣言呼吁:“我们会想方设法地提高工人们的薪资,因其辛劳、付出和美德,他们最应被关注,他们的利益若受到损害,是最不能容忍的。” 罗贝尔在宣言里保证,三个月内,把巴黎工人的薪资再提高四分之一。 这个策略不仅非常高明,而且恰合时宜,抛出去后立刻大获成功。 即刻就有八成工人,纷纷回到工厂岗位复工干活。 这时尤金.霍尔克将自由民银行的现金也送抵,菲利克斯让西蒙尼造册,“这个月必须要兑现对工人的诺言!” 很快老市长鲁斯塔罗和新市长比勒联合发布宣言,也号召工人们“重新担当起共和国赋予你们的最重要的工作。” 罗伯斯庇尔分子顿时丧失了最重要的支柱和力量。 国民公会做出判定,此后需要对付的只是些散兵游勇,一些在咖啡馆里煽风点火的街头活动家,一些零星的抗议,抗议的言论虽依旧能打动人心,但已难以再掀起波澜。 待到时间迈入到雨月后,国会加强了对罗伯斯庇尔分子的追捕和处刑。 那么谁是罗伯斯庇尔分子呢?塔利安、卡尔诺、瓦迪埃等人将一份厚厚的“爱国者表册”交给菲利克斯。 答案就是,表册里谁都可以是罗伯斯庇尔分子。 因在罗伯斯庇尔缔造的体制下,呼唤所有的公民,尤其是巴黎的,哪怕是最卑贱最手无寸铁的,都要做出政治上的表态,虽然罗氏也不会真在乎他们个人的态度,但所有公民都要证明自己生命不可或缺的价值,即便这种价值是微乎其微的,巴黎人必须要出席街区公社会议,出席民众俱乐部的集会,参加各类公民游行活动,这样才能获得可保命的“安全证书”或“爱国公民证书”(罗伯斯庇尔本人就栽在给热尔勒修士颁发的证书上),若想要申请公职,还必须得提出份效忠罗伯斯庇尔和救国委员会的申请清单。 救国委员会的柜子里,装满了这些申请清单。 还有个总记录,即“爱国者表册”。 菲利克斯拿起爱国者表册,就等于掌握了最恐怖的武器。 许多巴黎人还没为罗伯斯庇尔的死欢欣多久,很快就觉得危难临头,为了明哲保身,整个京城内是检举成风,大家都疯狂地检举对方是“罗伯斯庇尔分子”,是“山岳党”。 而被检举的,则自杀成风。 罗氏的房东,即木匠杜波莱被送入监狱,不久猝死。 杜波莱太太则在家,遭到某种不知名的威胁后,用裙子系在窗棂上自缢而死; 埃兰诺尔和她已守寡的妹妹,被关入女子感化所,直到三年后才在菲利克斯过问下被放出来,革命的梦早已冷却,她俩选择嫁给一对普通人,隐姓埋名,终此一生; 赞助罗伯斯庇尔的拉克鲁瓦夫人,用匕首自戕,结束性命; 罗氏组建的秘密警察总局警官米歇尔,开枪自杀; 革命法庭的陪审员、前法兰西喜剧院音乐指挥戴罗普,跳楼自杀; 罗氏信赖的剧作家帕梅拉,服毒自尽; 罗氏的印刷商曼努埃尔.尼古拉,被推上断头机; 指券雕刻工莫克莱尔,开了两枪自杀都没有成功,便拿出剃刀割了自己喉咙,在被送去医院抢救时还喊到:“自由不复存在,我也随它而去。” 以至于被罗氏提拔起来的山岳党议员朱利安和妻子罗莎莉.朱利安,双双开枪自杀殒命,菲利克斯根本没来得及去劝说他,本来他是想重用朱利安当索城的市长的,连菲利克斯自己拿着这充满死亡魔力的表册,发了怔。 果不其然,塔利安检举朱利安的儿子,想把他给害死,不过小朱利安总算被菲利克斯给救下来。 而差不多时候,一群宪兵如入无人之境,闯进于罗讷河边瓦朗斯城还在屯营的拿破仑师。 “这边。”披着披肩,穿着睡裙,光着脚的圣勒男爵夫人走下楼梯,悄悄给宪兵们指明了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睡觉的房间。 小罗伯斯庇尔一分钟就被捕,锒铛入狱。 在师指挥部内休息的拿破仑.波拿巴,也被闯入的宪兵用枪指着。 拿破仑大惊失色,他举起手,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沦为阶下囚。 “你因和罗伯斯庇尔这种弑父杀亲的乱党勾结而被捕!” 72.瞬间败落的波拿巴家族 “谁,到底是谁在诬陷我,诬陷一位为共和国血战前驱的将军?”当宪兵把拿破仑的双手铐住,推着他进马车时,拿破仑还在愤怒地抗议。 “我在瓦朗斯战役里负过伤,我在土伦战役里流过血,我......”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粗暴地推入到黑暗的车厢里,接着宪兵中尉扬手,载着里维埃亚海滨军区司令官的马车便咯咯哒哒地向南而去。 一日后,拿破仑被关押在尼斯要塞地牢里,他如临深渊,但绝不甘心就这样被动地沉没,他不断地呼喊着帮助,要求亲笔给巴黎国会写信申辩。 这样过了一日,拿破仑忠诚的战友奥古斯特.马尔蒙,还有安多什.朱诺都来看望他。 “方面军的将士们如何?他们挂念我吗?”拿破仑两眼里全是求生的火焰,闪闪发光,手抓住栅栏。 “他们都很爱戴你,恨不得来劫狱。”otg2ntc= “马塞纳呢!他应该帮我写信申诉的。” 朱诺摇摇头,说马塞纳但求明哲保身,“你要知道,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是被他那美艳的情妇,巴黎来的什么圣勒男爵夫人给出卖掉的,这条美女蛇偷到机要柜子的钥匙,小罗伯斯庇尔担任里维埃亚方面军特派员短短几个月,所有黑材料都被曝光啦......” 这下拿破仑面如死灰,急忙说我和小罗伯斯庇尔绝无瓜葛,我只听从共和国最高指令。 马尔蒙想想,便提醒拿破仑说: “抛开罗伯斯庇尔一党不谈,你得罪的人,不在我们方面军,而江浙湖汉北在阿尔卑斯方面军。” “是弗朗西斯科.萨利切蒂?” “是的,你之前利用小罗伯斯庇尔的权势狐假虎威,要求给里维埃亚方面军多分配物资和弹药,使得阿尔卑斯方面军惨遭冷落,也遭到萨利切蒂的嫉恨,他正在要求......签署你的死刑判决书。” “死刑,死刑?”拿破仑吼起来,说开什么玩笑。 但两位好友是不会说谎的啊! 忽然,拿破仑掩面哭起来。 他求朱诺和马尔蒙替自己想想办法:“朱诺你去马赛城,找我的兄弟们,约瑟夫应该刚刚结婚,他还是马赛代理市长呢!” “这可不好使,得找到能在巴黎国会里说上话的人......你觉得鲁斯塔罗大特派员如何?听说他已就任国家的护宪公......” 说到鲁斯塔罗的名字,拿破仑的脸上便浮现出又是愧疚又是惊惧的表情来。 他心底有数,并且他相信化名“鲁斯塔罗”的菲利克斯.高丹也有数——在之前斗争的关键时刻,他确实站在罗伯斯庇尔一党这边,菲利克斯昔日对我有大恩,他会不会恨不得我脑袋立刻被断头机切下? “来不及,就这么办,马尔蒙骑快马去巴黎求情,我在尼斯城旅馆租赁个房间,再想想办法。”朱诺建议道。 “我当初怎么就这样糊涂呢!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牢狱的暗影里,拿破仑双手捂脸,声音哀怨而绝望。 可怕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都是朱诺打听到,再来探监时告诉他的: 约瑟夫.波拿巴的代理马赛市长被撤掉,他和克拉里家的大姐婚事也暂时搁置下来; 吕西安.波拿巴一度曾担任圣马克西曼市市长,现在也因其山岳党和雅各宾分子身份,被捕入狱,等着判决上断头机; 路易.波拿巴,拿破仑最爱的弟弟,炮兵中尉的军衔被褫夺,其所谓“在土伦战役里光荣负伤”的记录也被查出完全是假的。 听到这些,拿破仑张大嘴巴,只觉得心脏都快要僵死,“母亲,母亲该怎样才能抗得过去这样的灾难啊?” 随后他情绪接近崩溃,双手抱头,仰面长吁,说完了,都完了,科西嘉波拿巴家族的命运到此为止,巴黎的算命婆娘玛丽安.勒诺芒耍了我,说什么“科西嘉雄鹰”全是笑话,我觉得死兆星已在我额头上闪耀着黑光。 就在朱诺苦劝他坚持住时,拿破仑又泪水涟涟,伸出手来,乞求朱诺把手枪给他,“我得饮弹自尽,来个体面些的死亡,方不负我斯巴达般的英魂。” 正在此时,监狱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拿破仑和朱诺回头看。 满脸幸灾乐祸表情的萨利切蒂,还有他的助手阿尔比特,及几位狱警,就站在牢笼外,盯着拿破仑,像看被关在铁笼里的野兽。 “萨利切蒂,萨利切蒂先生......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俩在科西嘉并肩战斗的情谊,求求你,伸出援手来,我糊涂,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没有参与到罗伯斯庇尔乱党的阴谋里,请你向我的好友菲利克斯秉明......”拿破仑再也不是当初纯真的猫上尉,当他拔枪射杀了保利后,他在名利和权谋的阶梯上就不会再回头啦。 所以他削除了自己的孤傲,变得巧言令色起来。 “你还记得高丹是你的朋友?”萨利切蒂冷笑讥讽说。 “记得,当然记得。” “你带着军队,跟在 小罗伯斯庇尔沿罗讷河北进,意欲何为?”阿尔比特呵斥道。 拿破仑沉默。 “也想在巴黎角斗场上名利双收?可惜命运没有安排那些是你的,就不会是你的。” “确实,我不自量力。”拿破仑索性坦然。 “阿尔卑斯方面军的司令官克勒曼和巴拉斯将军对你非常失望!”萨利切蒂顿着手杖。 “得了吧,反正失败的我随你们如何羞辱,现在我只想要一次在菲利克斯面前申辩的机会。” “还想犟嘴?”萨利切蒂喊起来。 这下朱诺急忙隔着铁栅栏戳了拿破仑下,拿破仑忽地醒悟,他便改了口风,改求萨利切蒂:“不,是我方才说话有误,我希望先得到您的原谅,我的申诉信也请您转交给巴黎国会,务必求菲利克斯能过目,听听我心底的呼声。” 这样,萨利切蒂的怒气总算是消了些,松了口,说愿给拿破仑个机会。 等到他们离去后,拿破仑赶紧求朱诺:“我要纸笔,另外我随军行囊里还有笔金子和珠宝,折合差不多两万里弗尔,你帮我去打点萨利切蒂的身边人。” 朱诺其实早已将拿破仑的行囊取回,他很快登门造访了萨利切蒂的秘书阿尔贝.佩尔蒙迪。 佩尔蒙迪很钦佩正直忠爱的朱诺,他直接说钱我不要,可我有个待嫁的妹妹叫劳蕾...... 在朱诺答应和劳蕾婚事后,佩尔蒙迪便把申诉信交到萨利切蒂特派员案头。 萨利切蒂面前堆的全是拿破仑专案的卷宗,可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倒是郑重把拿破仑本人的申诉信接过来,并对佩尔蒙迪说道: “这家伙死不掉,可巴黎那边的想法是要狠狠挫挫他不安分的野心,就算把他无罪开释,也要撤掉他军中所有职务,让他自己去巴黎城解释吧!” 73.有人想走入的和有人想离开的巴黎城 “说说吧。”佩尔蒙迪秘书请求特派员解释下。 萨利切蒂便说,这就和训练猎犬是相同的道理,你把猎犬顿顿喂得太饱,它就瘫在地上无所事事,可你让他半饥半饱,不但身形瘦长灵活,并且只要吹下哨子,它就满山地为你抓兔子,并且还必定把兔子亲自叼给你,总之得让这畜牲懂得谁才是它的主人。 于是乎佩尔蒙迪秘书只能叹口气,特派员也不在乎,抓起帽子和眼镜,大约意思是尼斯城“拿破仑专案组”的结果已尘埃落定,接下来他只要好好看戏或游玩就好。 等到特派员离去,秘书拿起那份申诉信看了看。 信中拿破仑的法语拼写错误很多,可风格却如军事手令般简洁明快:“......自革命以来,我内平叛乱,外御强敌,可曾有过任何迟疑?那我到底是爱国者,还是反革命分子?仅仅因我和小罗伯斯庇尔有过工作上的共处关系,在罗伯斯庇尔被处死后仅八天就把我列为调查对象,这简直滑稽!我是一名爱国者,我是冤枉的,但我并不打算反控诉调查委员会,如萨利切蒂和阿尔比特公民,大家都是为了革命,为了祖国,但在事实调查清楚前,请别把我列为可疑分子。听我说,必须把加诸我身的压迫统统摧毁,我的命是要为国战死疆场的,我绝非贪生怕死之徒,但我明白,我生命的唯一价值就是为法兰西驰骋沙场,奋勇杀敌......” “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呢。”佩尔蒙迪秘书赞许道。otg2ntc= 又过了两天,尼斯要塞地牢的门,在拿破仑眼前被打开,他被几位狱警夹着,有些虚弱地被拉出来,在阳光璀璨的炮台上,他眯着眼睛望着蔚蓝无边的大海,顿觉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您的案子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后续的可靠揭发,调查委员会已得到巴黎批准,认定你在军区服役期间所有行动都是正常的。所以暂时将你无罪释放。”阿尔比特先生站在拿破仑面前,宣读了委员会的决议。 “感谢委员会的明察秋毫,我可以回到自己的军区了吗?” 阿尔比特冷漠地摇头,说你职务已被撤销。 拿破仑像是被锤子狠狠锤中胸膛,往后踉跄两下。江浙湖汉北 https:// 阿尔比特接着说,你很有军事才华,所以我也觉得可惜,但共和国就是这样,政治上不太可靠的将军很让巴黎伤神,你还是回马赛,暂时过半薪待命的日子吧! 雨月,当巴黎还在春寒之中,地中海滨的尼斯城已是温度颇高,往西面延伸的大道上,拿破仑裹着件半旧的军衣,脸庞又瘦削不少,一摆一摆地往前面的车行走去,朱诺背着行囊跟在其后。 “说笑......迪戈米耶将军说他在比利牛斯山军区,邀请我过去,参与对西班牙的战事,我可不去,那里太偏远,立下功勋也不会在巴黎报纸上崭露头角。我要去巴黎,对的,只有去巴黎,向菲利克斯.高丹解释清楚这件事,他会原谅并重用我的,朱诺我晓得门路的,知道找谁能在高丹那里说得上话。”拿破仑喋喋不休,“我们别回马赛城,看到大哥和吕西安这种境况我就糟心,更别说还要面对悲伤的母亲了......” 朱诺则冷静地告诉他,马尔蒙在巴黎那里等我,他找到落脚点,地址在杜马伊大街的“自由小酒馆”。 两人便继续向前走了一截。 朱诺挠挠头,就对拿破仑说:“其实我爱上了你的妹妹。” “如果是埃丽萨的话,求你尽快娶她吧,可以不要嫁妆。” “不,是伯莱塔。” 听到这话,拿破仑便回头盯住朱诺,一会儿后嚷起来,那我可就得问问你的身价了,我的好朋友。 “我已经写信向父亲询问过此事,他说可以给我两万里弗尔当作结婚钱。” “两万里弗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的,我保证会让伯莱塔幸福,但她年龄太小,我想先订婚,等到合适后娶她过门。” “怎么突然提这个话题,你就不考虑考虑埃丽萨嘛?” “我更喜欢伯莱塔的头发,她的头发和你一模一样。其实本来我不想在这里唐突地说,可是我的挚友啊,萨利切蒂身边的佩尔蒙迪先生你晓得对吧,是的,就是秘书,先前我为你案子奔走时,他说他可以帮忙,但条件是要我娶他的妹妹劳蕾......呃,劳蕾就在巴黎那边等我,虽然我俩尚未见面,可我想到我对伯莱塔的情谊,就准备下狠心拒绝掉......” “别别别!”拿破仑忽然举起手,制止朱诺的陈述,“劳蕾.佩尔蒙迪小姐愿嫁给你?” “大约是的,我猜。” “那就去娶佩尔蒙迪小姐啊!”拿破仑叫起来,“她哥哥可是萨利切蒂的秘书,萨利切蒂现在则又是菲利克斯.高丹控制南部军区的心腹,求求你了我的挚友,娶佩尔蒙迪小姐绝不会辱没你的,至于伯莱塔,她的性格太糟糕,嗯,在女校的学习也很糟,女德修得也很不完善。” “可是?” “男子汉大丈 夫娶妻子怎么只能看外表,得娶真正的贤内助啊!我们法兰西的女人就该像谚语里那般,是男子事业的铺路石,就这样定下来。”拿破仑开始如他指挥的炮群般,疯狂灌输歪理邪说。 在两位登上去巴黎的马车时,圣勒男爵夫人已坐快车,抢先到了。 她蒙着斗篷,头上戴着遮半边脸的大缎帽,走街拐巷,来到旺多姆广场自己的独栋公寓,一位仆役已经在那里等着她,将一叠大额钞票给了她,足足四万里弗尔,算是她出首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的价钱。 “他会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上断头机,其实脑袋已被切下来啦。”仆役无表情地回答说。 登上旋转楼梯的圣勒男爵夫人,虽然知道菲利克斯爸爸给钱从来都是慷慨的,但她决定要避避风头,离开巴黎,去乡下过段日子,因“圣勒男爵夫人”这个名头已有些臭了,情妇出卖情夫,这是那群达官贵人心底的芒刺,以后谁还敢来光顾她呢?所以她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一两年后再回巴黎,换个花名,再叱咤情妇界; 二是,索性嫁人。 扭开门,莱昂.杜.帕雷在里面等着她。 圣勒男爵夫人忽然有些感动,她扑入对方怀里,哽咽着说我们逃离这座蛾摩拉吧,我想好了,去中部的省区,那里没有动乱和战争,只有绵羊在悠闲地吃草,宅子、葡萄园还有牧场都非常便宜,我们去过田园生活,不问世事。 今晚我们就走,不回头,不留恋! “巴黎,我呸,每个人都在疯狂检举他人,却不害臊地嚼我们的舌根,我唾弃这座城市!” 74.新裂变 帕雷恰好也有此意,他坐在沙发椅上,双手不断交叉着指头,“我早先问过洛洛德,可她却在巴黎剧院里如鱼得水,她不愿抛弃已有的一切,现在我则下定决心,其实我今天向高丹先生递交辞呈,我不做了,竟然让我去勾引罗伯斯庇尔的妹妹,这可是要命的勾当,这牵线傀儡我当够了!” 然后帕雷和圣勒男爵夫人拥吻,他说贝娜儿啊贝娜儿,我们离开巴黎。 “如你说的,绝不回头也绝不留恋。” “你去找马车,我沐浴,把细软和衣服带着就走。” 说着,圣勒男爵夫人开始翻箱子找公民证和离境证,而帕雷则握着小手杖,噔噔噔走下楼梯,来到门厅处,准备雇来马车。 一辆黑色马车,已停在男爵夫人公寓的门口,三四个黑衣服的男otg2ntc=子,插着口袋,不言不语地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帕雷。 帕雷腿立刻软了。 一个小时后,瓦伦丁纳大旅馆处豪华包间内,菲利克斯坐在那里等着帕雷呢。 护宪公笑眯眯地,用手把硬花纸浆灯罩,罩在了油灯上,“这样光线就柔和多了,对不对,莱昂?” 帕雷垂头丧气,头发乱纷纷垂在额头前,站在地毯上,不敢说什么。 菲利克斯举起帕雷的辞呈,用手指啪一声弹了下,轻声说:“我江浙湖汉北还有一大笔钱没有犒赏你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不用,谢谢了。” “既然留下辞呈,说明你还不想走的绝然。莱昂啊,我们携手并肩的光辉大路才刚刚开始,我还需要你。”菲利克斯说。 帕雷的脸发青发白,嘴唇动动,想说什么似的,但又说不出来。 他害怕极了。 怕的不是菲利克斯说我要赶走你或惩罚你,他最怕的恰恰是菲利克斯轻描淡写的那句“我还需要你”。 然后他看到,菲利克斯把他的辞呈放在油灯上,烧了。 他不由得颤抖。 终于莱昂.杜.帕雷鼓起勇气,挤出些笑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我的使命都完成不错,我不太想再过着这种担心受怕的......” “那是以前,以后哪还来什么担惊受怕的日子!”菲利克斯加重了语气,“什么洛洛德,什么贝娜儿,你喜欢她们当中哪个,谁敢抗拒你?可你却昏头,和她们谈起真心来了,真的是傻瓜,莱昂你啊!” “我已决定与贝娜儿订婚......” “为什么?” “我觉得,我也该有正视自己心中的真感情。” “真感情?我赞同你。”菲利克斯竖起手指,但紧接着他的言语,几乎让帕雷晕过去,“可你这样对得起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小姐对你的真感情嘛!难道她不爱你爱得发狂?” 吓得帕雷直接跪下来,哭诉说我可不敢再和“罗伯斯庇尔”这个姓氏再发生任何关系,求求你,求求你啊。 “不会的,以后她该叫昂里埃特.帕雷。”菲利克斯说。 帕雷抬起头来,几乎是泣不成声。 “努力打起精神来,莱昂我的朋友!”菲利克斯起身,挥动拳头来来去去地为他贴心地打气,“你晓得昂里埃特,也会是我们进步党的一面旗帜呢,我的大计划有你要出的一份力,你现在可是法兰西国民公会议员,居然有要去贝里省放羊这样的愚蠢念头,我真的好痛心。收拾收拾,回自己的寓所去,第二天清晨你还是个响当当的议员,未来你会有更大成就的,别犯傻了孩子......贝娜儿那边我会知会她的,她以后不还是你的?” 言毕,菲利克斯忽然拿出圣勒男爵夫人的证件,扔在帕雷的膝盖前,说你带回去给她,她就明白她根本离不开巴黎的。 这句警告,其实对帕雷也是相同的。 当晚,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被押送到古监狱广场,咔擦声,身首分离...... 不过这次,小罗伯斯庇尔的脑袋没有被扔进乱葬岗里,菲利克斯花了重金把它买下来,亲自交给昂里埃特。 昂里埃特跪着,抱着弟弟的首级,大哭不休。 “罗伯斯庇尔家是清廉的,你兄长身后整个资产便只有一百里弗尔,还不够偿付埋葬于埃郎希公墓的费用的。”菲利克斯也唏嘘着。 第二天清晨,大批大批的内卫军团士兵就奔赴到了圣奥诺雷大街处,将声名昭著的雅各宾俱乐部给查封掉了,俱乐部会员们进行了悲壮的抵抗,对士兵们理论宣讲的被拖走,在门窗插上三色旗的被拔掉,院子里所有的大门都被铁链给锁死,通讯委员会柜子里的会员证被搜出,军官大吼着对列队被驱离的雅各宾会员喊到: “如果你们即日不离开距离杜伊勒里宫为中心的十五法里开外的地带,那就把你们关进古监狱或其他监狱里,或者押上断头机。” 可数百雅各宾分子却很快跑到了先贤祠,宣布成立新的俱乐部,他们和部分战友道别,这些人要赶往外省的分部,赢得人民更大的支持 ,“让人们听到全共和国各地的惨痛呼声,听到那些身陷牢狱,惨遭压迫的爱国者的声音。” 这会儿,围绕着对雅各宾俱乐部的查禁,国会按照菲利克斯的预测,果然发生了新的分裂。 一部分是所谓的“委员会派”,以瓦迪埃、比约等为首,他们都是曾经的救国.治安委员会中坚,山岳党的党魁,他们反罗伯斯庇尔,是害怕被送上断头机,可现在也意识到罗伯斯庇尔垮台后,自己的力量和人身都得不到保障,所以还是得依靠他们的老根据地即雅各宾俱乐部,所以这些人都在不同程度发声,抗议对俱乐部的封禁。 还有部分便是“雪月沼泽党”,以塔利安、弗雷龙为首,还联合了原本国民会议里的中间派,如丹格拉斯、康巴塞雷斯、班达波尔、梅兰等,属于温和人士的联合,可温和人士只是在理念上主张温和,做事情却从来不温和......这群人拼死要夺取国家中枢权力,以防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再出个罗伯斯庇尔来。 两个党派你来我往几下,便是水火不容。 所以罗伯斯庇尔尸骨未寒时,两个党派新的厮杀态势已骤然形成。 只有菲利克斯和他的“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依旧呆在朗布依埃、昂热等地,纹丝不动,静观成败。 很快,塔利安向国民公会提出申请,要彻底肃清“罗伯斯庇尔主持救国委员会时的伥党!”,并改选国民公会扩充至原本定额的七百五十人,将大批“温和分子”或“立宪分子”给送进来,另外曾在巴黎革命法庭充当法官和陪审员的,要“优先重点打击”,矛头直指迪马、富基耶等。 新战斗的号角,吹响了。 75.庞蒂耶夫尔公爵 喧嚣的国民公会大厅里,巴雷尔作为“委员会派”的中坚分子,于主席台上对咄咄逼人的“雪月沼泽党”攻势努力进行化解。 巴雷尔强调:雪月里对罗伯斯庇尔集团的清算,只是革命政府里的局部震荡,它不该影响这个政权的本质特征,革命法庭也该保持完全,因既成的事实是最合理的,他相信革命政府“正本清源”后,会焕发比往日更加百倍的战斗力。 另外巴雷尔也拒绝宽容,他喊到:“宽容!宽容本身就是种最大的罪行!” 但席位上的国会议员们早已不耐烦,尤其是那群温和派,他们害怕救国.治安两委员会的断头机太久,而权力和势头也被压制得太久,“如果救国委员会还有必要存在的话,那我们也要轮流去坐庄。” 现在成为沼泽党党魁的塔利安,对巴雷尔的解释大为光火,但他不准备和其一论短长,而是抓住巴雷尔政治观念在历次革命运动里的变迁做文章,用“身份政治”的炮弹大肆轰击: “你这出身贵族的家伙,在路易十六出逃前你是保王党,到吉伦otg2ntc=特党倾覆前你是个斐扬派分子,可后来你却混进救国委员会,自吹为最坚定的无套裤汉领袖,你这条变色龙,有什么底气用这样强硬的口吻对国会议员们说话?” 巴雷尔果然慌张,他确实没底气,底气是来自于自身的力量和品性,马拉有底气是因他是革命者的先驱,丹东有底气是因他的雄辩和魄力,罗伯斯庇尔有底气是因他的清廉,而自己有什么? “想要对我们发号施令的这位前斐扬派主席到底是什么人啊?”当康巴塞雷斯说出这句讥笑后,大厅内满是一片掌声。 于是乎巴雷尔只能狼狈下台。 最终议员们高呼: 将革命法庭的迪马、富基耶这样的怪物从大地上彻底清除掉,让江浙湖汉北他们滚回地狱去痛饮鲜血吧!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即刻释放巴黎各所监狱里的囚犯,在法庭上引入“动机审查”,即若是嫌疑人承认自己没有反革命反政府的“动机”,那即使参与到反革命暴动里来,也不会被定罪。 另外,塔利安和弗雷龙的提案也被通过——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的成员共计二十四人,每月必须要改选四分之一,由国民公会议员里产生,也由他们来投票决定,一旦被选下去的委员,只能等下个月才能继续当选。 几乎就在瞬间,原本以救国委员会为核心的集权革命政制,遭到瓦解。 不出意外,雨月改选的结果,委员会派和山岳党分子大败亏输,瓦迪埃、比约、圣安德烈、巴雷尔等统统出局,老委员只剩卡尔诺和杜蒙两人,很多沼泽党分子进入到两委员会中。而在国民公会里,山岳党数目本身就占少数,罗伯斯庇尔垮台后,又有部分人愤然辞职,又有部分人迅速变节腐化,只剩寥寥数人还坚守在席位上,原本那座“山岳”已荡然无存,“山岳仅剩一线山脊了,以后叫山脊党吧!”这即是弗雷龙得意洋洋的嘲笑。 所以山岳党人最后的希望,只能在于争取雅各宾俱乐部和巴黎街区的支持。 比约亲自赶赴拉丁区的先贤祠,鼓动坚守于此的雅各宾分子道:“我们心底的雄狮短暂地沉睡了,但是一旦它醒来就会掀起更大的风暴!” 而盘踞了国会和各委员会的“沼泽党”,则决心要一鼓作气,光是封禁俱乐部他们还嫌不够,得彻底摧毁掉以小店主、手艺人、小布尔乔亚和伙计为主的革命阶层。 沼泽党开始以弗雷龙家为据点而密谋。 塔利安出于私心,极度撺掇说:“委员会派要继续鼓动俱乐部和街区民众用暴动来攻击我们,现在保护国会的武装力量不可或缺。所以得尽快派遣名密使,去见朗布依埃的鲁斯塔罗,而今只有他拥有巴黎最强大的军队。” 其实塔利安更想菲利克斯能尽快把他梦寐以求的卡塔鲁斯小姐给送来与自己完婚。 “此君尾大不掉的话,他可不单单满足于‘护宪公’的虚名。”沼泽党另外位党魁丹格拉斯忧虑道。 “我们会尽快在东北境的集团军里寻求支持者,比如皮什格律将军,现在对鲁斯塔罗最好的方法便是拉拢再拉拢。”弗雷龙低声说出缓兵之计来。 但沼泽党对有一点估计极其不足,那便是鲁斯塔罗虽然穿着戎服,可骨子里却从来不是个老粗丘八,而是个无孔不入的政客。 薄凉的明媚春光中,梅.高丹自昂热城匆匆赶到,接着高丹夫妻又拉起雷米萨夫妻,自朗布依埃乘坐马车秘密赶赴索城庄园,在那德.弗洛尼安先生召开了场沙龙。 “这里的翼楼,这里的红毯和雕塑陈设,我犹自历历在目。”当菲利克斯挽着妻子手臂,走在庄园那翼楼走廊时,不由得慨叹,“所幸革命对这里还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他第一次来到巴黎,曾拜谒过这座庄园,庞蒂耶夫尔公爵的儿媳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就在走廊尽头的待客室里,见过自己。 庞蒂耶夫尔公爵的女婿华莱士中将站在门口,他更是梅的长 兄,和高丹夫妻俩热情拥抱,而后便拥抱中将的女儿女婿——雷米萨夫妻。 取代亲王夫人,坐在紫色天鹅绒扶手椅上的,是不修边幅,穿着睡袍戴着睡帽的公爵本人,他有些苍老了,几名医生正在给他喂调配好的药剂。 “我,和王室的关系是匪浅的......我儿媳也渴望不久后能重归到法兰西来,不知道护宪公能不能把护卫宪法的职责,和保护国王王后的职责并列起来呢?”公爵嗓音沙哑地对菲利克斯请求道。 眼力很强的梅,立即起身,提起裙裾对公爵行礼。 而菲利克斯更是趋前,握住公爵伸出的手,郑重地承诺,“我将尽最大努力促成这件事。” “那我也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你不晓得君王蒙尘海外,我的心都要痛死啦。”公爵的脸颊浮起点点笑容,然后他另外只手虚空指了指,“巴黎里我的图卢兹公馆,还有庞蒂耶夫尔家族的区区几百万里弗尔的浮财,就作为报酬......” 听到这,雷米萨的眼睛忽然闪亮起来。 菲利克斯则绝不可能表现得如此贪心,他一再拒绝。 可公爵的手却握得愈发紧,一再坚持自己的要求。 最终梅居中提议:图卢兹公馆可以作未来稳定国家金融的法兰西银行所在地,每年都付给庞蒂耶夫尔家族笔不菲租金。至于家族的财产,我们是决不能染指的,不妨分给您的诸位儿媳和女儿,至于他们愿注资入什么产业,就悉听尊便。 公爵和菲利克斯这才双双表示接受。 而后公爵就满意但却抱歉地说,我身体抱恙,不能长久陪客,偏厅恰好有位重要的宾客,要见高丹先生您。 言毕,公爵便被医生们推着带轮的扶手椅,告辞离去。 菲利克斯回头摆摆手,示意雷米萨和西蒙尼都跟上。 雷米萨心情狂喜,是亦步亦趋。 但是妻子梅却伏在菲利克斯的耳朵边,问:“亲王夫人是不是也是你的情妇?” “没有的事......小太太,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怀疑呢!”菲利克斯叫屈说。 “和你能产生关系的所有女性,我都默认真的和你产生过关系。” “呃。” 76.康庞的投效 弗洛尼安先生殷勤地为菲利克斯打开偏厅房门,在里面等待他的人物,是前国会财务委员会的头目,现在则同样是惨遭边缘化的“委员会派分子”康庞。 待到房门合闭后,康庞很慌张地对菲利克斯说:“国会里的沼泽党对革命彻底的反攻倒算开始,比约成了‘专横者’,迪马和富基耶是‘嗜血者’,瓦迪埃等是‘无政府主义信徒’,至于我,我也被冠以‘虐杀食利阶层的刽子手’和‘财产领域里的罗伯斯庇尔’的诨号,我很危险,如果你不肯帮助我,那么未来我差不多就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革命广场断头机,还有一个则是圭亚那殖民地的‘干燥断头机’(指被流放去圭亚那,因酷暑和疫病通常活不过三年)......” “怎么回事?原本大家是要纠正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的左倾恐怖政策的,可现在这群沼泽党又要对反革命势力进行全面的投降主义啦?”菲利克斯故作惊讶地说。 康庞用颤抖的手,在坐着的菲利克斯夫妻前翻开本文档,而党务秘书西蒙尼则立在旁边监督,这差不多就好像是下属在对上司报账般。 文档里全是剪贴的报纸新闻,康庞告诉菲利克斯,巴黎舆论界也翻天覆地,沼泽党、黑党(保王党)还有立宪党及斐扬派残党,组成个很奇怪但也很嚣张的同盟,他们的纲领诉求是“向革命恐怖主义复仇,制服无套裤汉势力,还有就是全力阻止新的革命高潮再度涌起。” 报刊,便是这个反革命同盟两大利器之一。otg2ntc= 按康庞所展示的,巴黎现在迅速崛起几家报社,全是在沼泽党授意下组建的,它们也组成条阵线,首位者便是弗雷龙用贪渎露西娅.德穆兰救命钱办起来的《演说家报》,而后有迪索的《政治通信报》(就是那位写罗伯斯庇尔素描的),贝尔坦兄弟的《辩论报》,还有朗格卢瓦的《晚间信使报》,据传塔利安也纠集一批笔杆子,要模仿马拉搞个《公民之友》。 说到这,康庞很肯定地告诉菲利克斯夫妻,还有雷米萨:“这些报纸全都是雪月政变的既得利益者所办的,他们的诀窍就是辱骂、诬告还有恐吓,背后有很多金主叫好、送钱。” “是巴黎西部几个街区的富裕市民,对吧?”菲利克斯翘起腿,说。 康庞点点头,又递给菲利克斯两三本小册子,一本叫《揭下雅各宾的画皮》,还有本便是《不受法律保护的雅各宾派》,菲利克斯不是特别感兴趣,但第三本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叫《鲁斯塔罗就是高丹,高丹就是鲁斯塔罗》,菲利克斯赶紧翻了几面,里面骂他是“没被揭发打倒的罗伯斯庇尔第二”、“野心家”、“断头机狂人”,还写了他的许多桃色绯闻,配上他和几位情妇的春宫画,里面全是赤膊上阵,颠鸾倒凤,非常露骨大胆。 “他妈的......简直是无耻的诽谤!”菲利克斯涨红脸,掼下这江浙湖汉北本小册子,叉着腰,喘着粗气站起,来回走了几步,“卑鄙下流的东西,巴黎怎么全是这群渣滓在招摇?堂堂国民公会成了淫窟了?就对这些玩意儿纵容、投降!?”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雷米萨急忙愤怒地捡起来,用手指蘸着吐沫,翻了好几页,又半恼地扔下来。 其实他就差一页,就能翻到“摩尔的黑崽子高丹淫辱金发碧眼的鲁昂贵族小姐”的画面。 康庞见目的和效果已达到,就趁机对菲利克斯说:“现在国民公会里的沼泽党掌控一切,恢复了十二个委员会,下面各有一个执行部门,救国委员会的职权被大大削弱。若是让沼泽党得逞,统制经济和限价令都要完蛋,指券也要完蛋,连您在旺代推行的均田政策也要完蛋,我是站在您这边的,我若是受审您在不远后也会丧权受辱的。” 说着说着,康庞不由得哭泣起来。 菲利克斯就说,这岁月,最为反动的不单是被释放或流亡的贵族和教士,还有这群得意忘形的沼泽党,和无时无刻不想着恢复权力和废除累进税的巴黎富人。 “必须要择机,狠狠打击!”说到此,菲利克斯挥舞着拳头,声色俱厉。 “据说他们还准备要篡改掉您主持的1792年宪法,迟早您的护宪公的荣耀也会化为乌有。” “当我在旺代缴获自英国佬,刻着乔治大王徽章的大炮是假的?”菲利克斯一瞪眼,雷米萨立即以军人姿态笔直站起来,随时准备接受武装戒严肃清巴黎的指令。 可很快,菲利克斯夹着雪茄坐下,梅帮他用火镰机给点着,这位恢复冷静,慢吞吞反过来指使康庞: “巴黎街区的区民,现在分裂得厉害,西部的拥护沼泽党,北部的拥护我,中部和东部的则倾向于雅各宾和罗伯斯庇尔主义。可不管怎么样,事端平息后,对街区武装的收缴也要进行,富人也好,穷人也罢,都应统一在民族革命的旗帜下各司其职各尽其力,你懂吗?” “懂得,懂得!”康庞受宠若惊。 “以后国家经济,还是该归你管。”烟雾里,菲利克斯给了颗定心丸。 康庞的耳朵竖起,眼睛通红,宛 若条随时要撕咬的恶犬。 “去争取塔利安。”菲利克斯简单地给出方向。 等到康庞忙不迭地离去后,菲利克斯站在偏厅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美妙的春景,长长地吐出团烟雾,对雷米萨吩咐说:“让第四军和苏里南师继续冬营,若巴黎有任何动荡,只要人民需要我们,我们就要为人民服务到底,人民要我们处在哪个位置,我们也都义不容辞。” “此前,我们就在巴黎郊区看戏。”梅则不慌不忙地为自己点着了根细长雪茄,又递给华莱士小姐根,说到。 巴黎的“自由小酒馆”门前,拿破仑和朱诺抱着行囊,挨在那边,很快马尔蒙也顺着楼梯跑下来和他俩会面。 这个地方,环境逼仄,三教九流,肮脏油腻,让拿破仑直皱眉,他怀念科西嘉岛自家的庄园,也怀念马赛城富商克里夫家的雅致宽敞。 “别提了,现在巴黎的局面一日三变,我刚来就听说奥古斯坦特派员在断头机上矮了一截。” 马尔蒙说完这话,就和拿破仑、朱诺三人一起在胸前划了十字,表示哀悼。 “我先去找陆军部大楼,布肖特部长答应为你申诉,但第二天连陆军部这个机构都没啦,我又听说国会里新成立个陆军执行办事处,主持人是荣格上校,我就又去说明你的情况,可荣格上校爱莫能助,他说我区区个上校,怎能决定一个方面军司令官是谁或不是谁呢?”马尔蒙大叹气道。 77.手提箱神甫 “你找这些螃蟹鱼虾有什么用?”拿破仑纠正朋友说,“你没按照我在信件里提供的人名去找嘛......” “丹东哪在法国呢?他在丹麦还没归来。至于鲁斯塔罗大特派员,我曾去朗布依埃找过他,可却被拒之门外,看来他对你的怒气还没消。”马尔蒙这话,让拿破仑心底凉了半截。 可他还不死心,他当然想起劳馥拉小姐,那会儿他们一起修改剧本,多么的亲密无间啊,这份友情肯定会给自己带来帮助的。 “那位小姐......正在忙着恢复革命妇女协会的事宜,我去报馆,去公寓,甚至去她母亲那里,都找不到啊!”马尔蒙双手一摊。 这会儿,拿破仑只觉得舌根发干,他焦躁地背靠在酒馆墙壁上,说等不及,我明日就和你们去朗布依埃,去找菲利克斯.高丹,我撕下脸皮向他求饶,只要他能给我为共和国建功立业的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 “请问?您是从尼斯城来的朱诺上尉吗?”就在三个军人围起来otg2ntc=讨论进退时,一名身着连衣裙,长相颇为可爱亲切的姑娘,怯生生地询问道。 朱诺立即上前敬礼。 “太好了,我就是劳蕾.佩尔蒙迪,是阿尔贝.佩尔蒙迪的妹妹,我哥哥曾向我提起过您。”姑娘急忙回礼说。 一看到劳蕾,朱诺的眼睛便开始放光,他似乎有些等不了伯莱塔.波拿巴长大啦。 而劳蕾明显对朱诺同样颇为心许。 “好的,佩尔蒙迪小姐!”就在两位眼对眼时,拿破仑突然大叫江浙湖汉北起来,吓得姑娘一跳,“您始终居住在巴黎,您能帮我找到想找的人吗?不然就离我兄弟远点。” “嘿,说话别这样刻薄。” “您是想要找劳馥拉.赫尔维修斯小姐对吧,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刚才不小心听到的,请跟我来吧。”劳蕾.佩尔蒙迪毫不介意,微笑着伸手,指向街道的东面。 很快,三位军人雇了辆马车,佩尔蒙迪小姐和朱诺上尉坐里面,前某方面军司令官拿破仑少将和副官马尔蒙少校,分别贴在马车的挡板上,开始出发。 还没走三分钟,马车上的拿破仑就见到先贤祠的大堂前,身穿卡马尼奥马甲,头戴弗里吉亚红帽子的无套裤汉,大批大批集结起来,其中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他们摇着小三色旗,和很多愤恨限价令被取消的贫苦妇女们并肩,正在听取雅各宾分子们的起义演说,整个场面满是喧嚣和愤怒。 “限价令和统制一撤销,他们可就要过地狱般的苦日子啦,穷人唯一的财产便是面包,面包涨价,他们的孩子就得饿死。”拿破仑的头发被风吹拂着,在心底也埋怨彷徨了句,“唉,革命了足足四年时间,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巴黎百姓还是食不果腹,至于罗伯斯庇尔的专制,又和路易十六的君主制差别在哪里呢?” 这会儿,马车向前行驶,路过处街角时,拿破仑忽地就瞥见: 一名外面蒙着布尔乔亚黑色燕尾服的男子,来到群手持武器的市民前,手里提着个行李箱,而后打开,居然从里面掏出来王政时代的神甫法衣,便当众穿了起来。 “这些抗拒派的,本来该被缉拿和流放的神甫,现在又都聚回到巴黎来了吗?”拿破仑不由得在心底大喊道,然后想到,看起来这些“手提箱神甫”正在煽动守旧的天主教徒,要去围攻先贤祠那边聚会的雅各宾分子? 可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马车七拐八拐,大约在巴黎枫丹的一处别致的宅院前停下。 会客厅中,一位非常貌美的金发夫人,很有礼貌地和佩尔蒙迪小姐互相问好,拿破仑等三人目瞪口呆,恍若梦中,总觉得哪里见过这位年轻夫人,可又着急想不起来。 “请不要拘束,我丈夫名曰卡耶维多。”那夫人和善地介绍自己,“佩尔蒙迪兄妹是里昂人,现在那里叫解放城,我们先前就认得的。” “您们不用寻找赫尔维修斯小姐,卡耶维多太太在菲利克斯.高丹先生面前更能说得上话。”佩尔蒙迪小姐是这样解释的。 拿破仑立刻抓下军帽,向卡耶维多太太深深鞠躬,而后就诉说自己蒙受的冤屈,并一再表示,“我和菲利克斯是真正的战友,我不想他对我有丝毫的误会。” 卡耶维多太太闭上眉目,轻微叹息下,微微有些愠怒的样子,打铃召开仆役,吩咐道:“去朗布依埃邀高丹先生来我这,对,就说我想见他,对的,立刻,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他知道我还在气头上的......但我绝非恃宠而骄,我希望仲裁下,能让他和战场上的手足朋友言归于好。” 说实话,拿破仑、马尔蒙甚至是朱诺,都有些不太肯相信的模样。 但是孰料......下午四点钟,也即是五个钟头后,一辆马车风也似的飙到了枫丹,也即是卡耶维多公馆的铁门前,而后大家隔着窗户就看到菲利克斯神色匆匆地跳出来,径自奔入到公馆里来。 “天啦。”素来镇静的朱诺都惊叹说。 他们仨还有佩尔蒙迪小姐, 就呆在偏厅的垂帘后。 卡耶维多太太侧着身躯,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裙子长长地拖曳在地毯上,对菲利克斯副不太搭理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丁点生气了。 “你不要责怪劳馥拉......”菲利克斯费心地赔笑讨好,“我听说朱斯蒂娜夫人有些身体不适,正好趁着这机会,我叫劳馥拉去看望病榻上的母亲......母女嘛,总得要相伴一起的,我也确实很担心朱斯蒂娜,希望能在你口中得到她确切的状况。” 卡耶维多太太这才开了口,说朱斯蒂娜夫人没什么大碍,伤风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来了,就用了晚餐再走吧。天气好的话,明日我引见你和劳馥拉去昆塞庄园。”卡耶维多太太也恢复温柔。 菲利克斯自然求之不得,就连问番卡耶维多先生还好吧,玛莉亚还好吧之类的屁话。 而后太太就趁机数落他:“你有位来自尼斯的朋友,似乎之前与你有点误会,你也真是狠心,为何对朋友前来解释的信使闭门不见呢?若是你再得势的话,怕不是连我都没资格见你面的吧,那样我会伤心的。朋友落魄遭难时,你该伸出援手的,我以前认得的菲利克斯就是这样的好青年。” 立刻菲利克斯就明白了,这天他必须要当着安德莱依娜的面,原谅拿破仑啦。 等到拿破仑出来后,菲利克斯就主动张开双臂,和他拥抱。 “我之前绝不知道奥古斯坦的哥哥在巴黎所作所为,若是知道,就算他是我父亲,我也绝不饶恕他!”拿破仑哽咽着说。 “那你就留在这,先帮帮我,得到国家形势平息掉,我再保举你回去当司令官。”菲利克斯开出价码。 拿破仑便说为了共和国,自己愿意赴汤蹈火。 “先在卡耶维多太太这里吃饭吧。”菲利克斯说随后在饭局里慢慢说,便又抚起拿破仑的肩膀,就像是哥哥宽容不懂事的弟弟那般,“以后遇事冷静点,凡是站在我这边就绝对不会吃亏,对吧。别再让令堂还有埃丽萨、伯莱塔这群弟弟妹妹担惊受怕。” “是,是。”拿破仑面带羞惭,坐下来。 待到敬酒时,拿破仑感动地直立,表示以后卡耶维多太太就是他的姐姐,大恩大德他没齿难忘。 78.分道扬镳 很快,拿破仑就暂且成了卢瓦尔方面军的一名半旅准将,于布吕内将军的帐下听用,而朱诺则进了贝尔蒂埃掌握的方面军参谋部,马尔蒙则成为苏里南师的炮兵主任。 菲利克斯对拿破仑的要求是,安心冬营,帮我操练技术兵种,勘测朗布依埃至巴黎的地形,改善炮兵的作战效能。 给拿破仑开的薪资,是每年六千五百诺曼底法郎。 同时,巴黎陡然也是必然的,沼泽党对委员会派开战。 弗雷龙、梅兰忽然在国会上点名控告比约、瓦迪埃、巴雷尔还有康庞四位,使用的罪名很骇人,“暴君罗伯斯庇尔的四人团”,弗雷龙指出,比约是罗氏监视控制公民的猎犬,瓦迪埃则是“签署死刑判决书的书记”,巴雷尔是吹鼓手,康庞则负责为罗氏和他的专制政体敛财。当然弗雷龙的所指还远不止这四位,昔日两委员会和革命法庭都遭到波及,按照梅兰的说法,这是个在共和国里独裁的“十将军团”。 整个国会大厅吵作一团,“山脊党”大体为这四位辩解,可沼泽otg2ntc=党此刻势力过于强大,他们故技重施,要求这四人先离开国会,随后由国会公投来决定是否逮捕,是否有罪。 差不多同时,担任过革命法庭法官的迪马、富基耶在自己家里突然遭到逮捕。 知道末日临头的比约,挣脱了警卫的监察,奔到先贤祠当中,向所有还在坚持战斗的雅各宾分子求援,请他们立即发动大起义,决不能让沼泽党彻底毁掉革命。 而康庞头脑更清晰,不愧是搞金融经济的,他先躲入古兹曼.卡塔鲁斯伯爵开办的“圣卡洛斯银行”里,再手持市政厅的离境护照,乔装更名,逃亡朗布依埃,哀求菲利克斯.高丹进军巴黎,肃清被反革命乱党盘踞的国民公会。 差不多时候,沼泽党的密使康巴塞雷斯议员,也来到朗布依埃城堡,同样请求菲利克斯出兵,使用武力驱散掉雅各宾俱乐部、街区选举俱乐部,国会愿授予菲利克斯东北境总司令官的职务。 城堡指挥部里,菲利克斯抬起手摆动下,他身后的门打开,富歇江浙湖汉北带着一队掷弹兵冲进去,当着康巴塞雷斯的面,把大叫大嚷的康庞给拖走......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于是康巴塞雷斯激动得浑身发抖,询问这是否代表您赞同我党的宗旨。 菲利克斯笑笑。 “那总攻的号角便能吹响啦!”康巴塞雷斯迅速回到巴黎的杜伊勒里宫。 很快,沼泽党开始动手。 巴黎西部几个富人街区的请愿团,鱼贯走入到杜伊勒里宫的大厅,其中蒙特勒依街区代表当众朗读请求说: “我们要控告巴黎的革命法庭,要控告所在街区的革命委员会所,控告街区公社,请于各街区公社外建起新的公民监督委员会来,择选教养良好有家产的体面公民担任委员。然后把那群在恐怖时期嗜血的法官和陪审员给处死掉,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人?为什么不把这些吃人肉的家伙从地球上给抹除掉?他们苍白的脸色和塌陷的双眼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们是谁养大的(指罗伯斯庇尔的相貌特征)?下令逮捕处刑他们吧,用法律的利剑禁止他们再继续呼吸空气,因空气被他们污染太久了!” 国民公会新任主席丹格拉斯就摇动铃铛,宣布就蒙特勒依请愿团的提案进行表决。 最终以多数票通过,要求将迪马、富基耶等二十三人处死,而所谓的四人团则遭到流放圭亚那、哥斯达黎加的惩处,同时决心要依法取缔在先贤祠非法聚集的“恐怖分子”。 驻防马尔斯校场和沙格隆军营的内卫军团拒绝介入此事,但国会也不需要军人帮忙,他们已拥有自己的一支准武装力量,正是康庞对菲利克斯所说的,沼泽党除去反动报社外的第二把利器,即“金色青年团”。 下午四点钟时,巴黎上空笼罩着嫣红色的云霞,城市中心的罗亚尔王宫,因被悲惨处死的奥尔良公爵生前曾改名为“平等”,故而这里现在也叫“平等宫”,宫殿靠东游廊外,有座叫夏特勒的咖啡馆,现在它的墙壁粉刷一新,贴上了奢华的洛可可风格的壁纸,水晶吊灯重新悬挂起来,最上层朴素的地板也揭去,露出原来光滑晶莹的大理石地板格子,那个卑劣无耻,南特城的杀人狂,因罗伯斯庇尔倒台而炙手可热的路易.弗雷龙,于群红男绿女的鼓掌喝彩声里,迈着矫揉造作的步伐,登上咖啡馆柜台,发出了对“黄金青年团”攻打先贤祠的战斗呼吁: “今夜,让我们到兽穴去突袭猛兽!” 顿时,稀奇古怪的叫声和口哨声淹没了咖啡馆。 弗雷龙给他们定下的目标是:“先攻击卢浮宫所在的博物馆区,随即是杜伊勒里宫区,那里是街区公社选举俱乐部聚集地;而后穿过新桥,至拉丁区先贤祠,好好殴打那群雅各宾恐怖分子。” 说到这,弗雷龙就手一挥,喊到:“那群在贫民窟里的渣滓,就用棍棒把他们赶回原本该呆着的地方!” “我们应该让最优秀的人物来统治这个国家。”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 内,主席丹格拉斯立在台上,当着所有议员宣读了自己撰写的政治宣言里,“这群人物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最有教养,并且最有能力维护国家的法律。当然,除去极少数的例外,你们只能在以下范围能找到这样的最优秀人物,他们有以下的特征,首先他们拥有富裕的产业,并且热爱自己产业的所在地,他们忠于保护产业的法律,酷爱有益于产业的平静;他们还拥有因产业财富带来的舒适生活,和良好的教育,这能使得他们有远见卓识,可以准确地讨论同自己祖国利益休戚与共的法律的对和错,至于无产业者......”丹格拉斯说到这里明显停顿了下,但很快他就说下去,“我们要警惕有朝一日,贫民窟里的无产业者们重新坐到立法团席位上,他们必然就会鼓动和纵容针对工商业的动乱,丝毫不顾忌后果,也会把整个国家推回激烈的动荡里,就像这四年来的事实一般。所以,一个由有产者统治的国家才是个有社会秩序的国家,而由无产者统治的国家只能处在自然状态的不确定里。” 在最后丹格拉斯特意补充道:“我认为,无产业者只有在德行上做出不懈的努力,才能对并不维护他们的秩序感兴趣。” “财产的私有权神圣、万岁!”国会大厅席位上的大部分议员们都兴高采烈地鼓掌起来。 布尔乔亚建起的国,要和为王前驱的无产业者分道扬镳了! 79.金色青年团 喝彩声中,丹格拉斯又举起封报告,这是来自下夏特朗省区议员洛佐的手笔,报告标题很长,但意思却很清楚: 《关于要使全体法国人都变成地产主在物质上的不可能性,及此措施所带来的危害性》。 很明显,法兰西国民公会还要废除掉在旺代、卢瓦尔对农民实施的优先均田分配法令。 在某种狂热的气氛里,议员们几乎人手挥动着议程纸,就像当初三级会议在一晚上的时间,就把所有封建权利法案废除掉的那样,开始疯狂废除革命恐怖专制时期的诸多法案! 限价令,被废除。 工人最低薪资法令,被废除。otg2ntc= 国家三个最重要的经济要害部门,即军火生产、交通运输和对外贸易,要快速地从国营转为私营。 军队里的军需,也废除掉统制政策,恢复之前的私人公司承包制。 将部分教堂还给教会,召回部分流亡在外的神甫,另外把神甫区分为“护宪派教士”和“小宣誓派教士”,对于后者,无需对宪法宣誓,也无需由教区民众选举产生,只要宣誓忠于“自由平等”即可。 承诺恢复很多法国人怀念的宗教礼仪。 总之,按照丹格拉斯所鼓吹的,此后的共和国将是个完全自由的江浙湖汉北国度:经济自由、议价自由、信仰自由、党派自由! https:// “自由,自由!”国会里大部分布尔乔亚议员都迷醉在这种拨乱反正的氛围里,抛洒着议程纸漫天飞舞。 卢浮宫前,当一名路灯工抬起高高的长杆,将路灯给点着后,整个街道慢慢亮起来,革命广场正对着新桥处,那位老乞丐抱着破碗,像是觉知到危险的地鼠般缩着脖子。 暮色里,新桥的桥口处,传来了皮鞋有节奏踏在鹅卵石上的啪啪啪声响,很快两个人影就在路灯光下浮现出来,是两个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他们吹着口哨,慢慢旋转着舞步,一步一步,好似魔鬼的步伐,这两年轻人穿着方领的长尾礼服,胸口开着并裸露出来,后脑勺的头发被剪去,露出整个脖子,但前面的头发却很长,扎成发辫,垂在两面脸颊处,脚下则是大口皮鞋,手里提着个包铅的铁短棍,形制仿佛宰牛槌。 在这两位的身后,越来越多统一打扮的青年人,都扭着相同的舞步,举着相同的宰牛槌,哼着相同的曲调,从薄雾里列队走出,人们就像是见到凶神恶煞般纷纷避让开来,只听他们唱的歌曲叫什么《人民觉醒歌》,可副歌的歌词却让人不禁胆寒战栗——反复咏唱着: “他们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这就是弗雷龙集结起来的准民兵组织,“金色青年团”。 他们的职业多是法院书记员、银行职员,亦或是逃避军役者,或者留在后方的兵痞,按照身份而言,他们几乎全是富裕或中等布尔乔亚家庭出身的子弟,很多都是从革命恐怖倒台后得益最大的花花公子,至于政治倾向,毫无疑问,他们目雅各宾分子和罗伯斯庇尔主义,还有街区无套裤汉为死敌。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金色青年团的两个大头目,一位叫居里昂,他是大食利家族的长子,因革命导致家庭收入锐减而格外仇视革命的经济统制,更是恨康庞;另外一位叫洛维尔,前吉伦特派信徒,曾被征召去军队,可他却躲避掉了,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我们金色青年都是不服从征召的人,现在我们在巴黎街头服役,要远比去默兹河那儿吃苦送死要强的多。恰好,那群无套裤汉渣滓里的年轻人都去默兹河营地服役,我们就在这里用棍棒狠狠抽打他留在巴黎的父辈,恫吓他们的妻儿。” 当这群金色青年走到卢浮宫和杜伊勒里宫之间的街口后,居里昂就原地跃起,脚跟在半空里合拢又分开,旋转个圈稳稳落下,这是他最得意的舞姿,而后居里昂将帽子举高,大呼:“国民公会万岁!打倒雅各宾派!” 洛维尔立即应和道:“先给我打进卢浮宫博物馆去!” 数百名金色青年们,嚎叫着,纷纷举起手里的“宰牛槌”,突入到卢浮宫底层大厅里,在那里博物馆区的公社正在开展选举活动,准备用选票来对抗迅速腐化变质的国民公会,孰料金色青年们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发了疯地,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就纸张就撕,许多公社委员当场被打得头破血流,一名六十六岁的委员被打倒在地,靠在倾翻的柜子上,他喊到我的孙子就在摩泽尔河那边服役,等他回来...... “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们这群花花公子!”那老委员举拳怒吼。 “老不死的!”几名金色青年立刻冲上去,拳打脚踢,把老人家打得遍体鳞伤,又逼迫他喊“打倒公社,打倒雅各宾”的口号,可这勇敢的老委员宁死不屈,最后被丧心病狂的金色青年拖出卢浮宫,扔到塞纳河的水门里,尸体在第二天撞到桥墩,才浮了上来,被打捞收殓。 顿时,大厅内满是狼藉,伤者躺得到处都是,居里昂扭着舞步趟进来,这边踢一脚,那边踹一脚,张狂无比,然后他猛地举高宰牛槌,高呼:“这个街区,自此 就归金色青年管辖啦!谁是这个街区出身的,我授权你们加入博物馆区的公民监督委员会!” “好耶,好耶——他们逃不出我们的手心。”这群街头流氓们一起呼应,唱起来。 洛维尔则不服输地喊到,下个杜伊勒里宫就是我的地盘,现在就让我们去,我要用手里的棍棒殴打三十个雅各宾分子,把他们肋骨一根根地敲断掉。 一个小时后,杜伊勒里宫街区的选举会也被打得稀里哗啦,洛维尔将一名来参会的怀孕妇女打到流产,血流得满地都是...... 差不多夜晚八点半后,仍有三百多意犹未尽的金色青年,吹着口哨,甩着宰牛槌,悠哉游哉逼近了先贤祠。 半路上,数名“手提箱神甫”加入到他们队伍里,他们甩开行李箱,掏出的是手枪、匕首还有弹药! 很快他们拥到先贤祠。 先贤祠大厅内的雅各宾派们,已知金色青年的恶名,便也拿起身边所有武器开始自卫。 手提箱神甫打头阵,他们猛地开枪,投掷匕首,打死打伤好几位雅各宾,接着金色青年从各处门窗处翻越进来,和雅各宾分子展开血腥武斗。 瞬间先贤祠都是棍棒飞舞的影子,和鲜血飞溅的轨迹。 金色青年大喊“国民公会万岁!” 雅各宾分子则回应“共和国万岁!” 武斗差不多半个小时,居里昂和洛维尔又带五百多生力军赶到,把雅各宾分子打得满地爬动,哀叫不休,金色青年大获全胜,没有什么群众敢来增援雅各宾分子,他们解除了雅各宾派的武装,辱骂他们,殴打他们,押着他们,送到国会的法庭,让国会来审判雅各宾俱乐部。 国会连夜开展审判,将十一名首要分子判处死刑,三十三人被判处流放,其余人全部驱逐出巴黎,“终生不得靠近杜伊勒里宫为中心的十五法里地界。” 至此,这个名噪一时的,于革命时代产生并给革命上足发条的政治俱乐部,算是覆灭掉了。 80.塔尔玛的承诺 接下来,弗雷龙的黄金青年们更是做出令人发指的恶行,他们冲入先贤祠,不但把画家大卫为革命和牺牲创作的一系列油画给抢走,还用宰牛槌将装着马拉、夏利埃、莱斯居耶“革命三烈士”心脏和骨灰的陶瓮统统砸碎,将其扔入先贤祠后墙下的阴沟里,还在其上撒尿侮辱...... 然雅各宾作为个俱乐部组织虽然覆灭,可坚持革命的人和理念却如火种般播撒到巴黎各个街区,尤其是曾最支持革命的沼泽区、圣迹区、马莱区、圣安东区还有圣雅克区,这些街区位于城市中部的西岱岛及东北部,无套裤汉的数量最为密集,他们已经意识到: 国会里的沼泽党毒蛇,不会因罗伯斯庇尔的断头而放弃对革命的反攻倒算,丹格拉斯的宣言是文攻,而弗雷龙的黄金青年团则是武斗,他们所代表的是“新贵”,即前巴黎的“积极公民”,拥有金钱和产业的大中布尔乔亚,相比贵族和教士,他们更凶残也更狡猾,目标就是要埋葬曾被无套裤汉所把持的共和国。 现在一个又一个街区,沦丧在黄金青年的宰牛槌下,不能再后退了,也不能再犹疑了,巴黎的无套裤汉,巴黎的人民们要再度怒吼,发起革命果实的后卫战。 可现在无套裤汉的力量,比之两年前是大大削弱,青壮年都应大征兵令入伍,可黄金青年们却应逃避兵役,占据了力量和数目上的优势,无套裤汉的街区只能倚靠五六十岁的老人,还有大批家庭妇女。 况且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还有马库斯等领袖正在波兰为自由otg2ntc=战斗,不在巴黎城,于是大家找到酒商桑泰,还有屠户德发日,这两位曾担任过革命军的师长,在旺代英勇战斗过,现在被要求担任武装起义的领袖。 桑泰和德发日思忖再三,还是从斗柜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手枪和子弹带,蒙上红色的弗里吉亚头巾,穿上卡马尼奥马甲,慨然对群众们说,“我们才是真正为大革命流血牺牲的人,让我们为三色旗再战斗一次吧......” 马盖尼大街狭窄的公寓里,女鼓手皮埃蕾塔吻了吻母亲,对坐在摇椅上的母亲说,就在壁炉边柜子里,我摆好了些面包和牛奶,这两天我要是不在,您就吃里面的东西。 “要是有什么事,就找奥久。” 说完,皮埃蕾塔从墙壁上抓起那杆崭新还没发射过的猎枪,又系好了腰带和弹药匣,在裙子下穿上树皮靴子,开门离去。 圣安东区巴士底狱的遗迹广场上,数千无套裤汉都高举三色旗,江浙湖汉北聚集在这里。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大部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面有饥色的妇女和儿童,武器也十分简陋,火器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已无路可退,自从国会取消限价令后,巴黎的经济便闪电般地崩溃掉了,物价飞涨,黑市又开始横行无忌,所有贸易都得讨价还价,但贫苦市民哪来的议价能力呢?西部数个街区的布尔乔亚开始投机货币买卖,大量铸币被收购,市面上的指券价值一泻千里,月头一百里弗尔的指券还能换到二十四里弗尔的铸币,可眼见到月中,就只能换到七里弗尔的铸币,可国会里的印钞机还在疯狂运作,无数纸币成札成札,填入到看不见摸不着的深渊里,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食物和燃料的价格膨胀起来。 这便是所谓的通货膨胀,旧制度下的食利阶层和债权人,罗伯斯庇尔还愿意保障他们的利益,可现在呢?他们虽然支持国会驱逐走了康庞,但这严重的通货膨胀,自去年起就大量地吞噬了他们在旧时代积累的财富,因他们的息钱全都是用指券支付的,相对应的,一批狡诈的债务人和投机商却致富起来,他们办实业、承包军需,或者直接玩货币兑换,地位迅速攀升,成为新贵,也是法兰西布尔乔亚里的新鲜血液:旧的体面人垮了,新的大鳄们纷纷浮出水面,通货膨胀帮助武装暴力,完成了在社会领域里的革命。 可重新被推回水深火热里的民众,却极度不甘心。 而后数日,金色青年和重新武装的无套裤汉们,于新的战场展开激战,即“剧院战”:巴黎的各大剧院里,闯进去的黄金青年团勒令观众只能齐唱《人民觉醒歌》,可无套裤汉观众却高唱《鲁昂曲》作为抵抗,于是黄金青年们便大打出手,血流满地,很多市民被打伤致残。 连著名演员塔尔玛的“斐纳剧院”也遭了殃,里面设施被砸得七零八落。 桑泰就乘机找到塔尔玛,拉拢他,并直接对塔尔玛说: “曾经领导我们浴血革命,攻打巴士底狱的人民英雄鲁斯塔罗在哪?难道他就只剩下座青铜雕塑在革命广场上吗?” 塔尔玛沉默了半晌,便坚定地告知桑泰: “不,鲁斯塔罗还在我们中间,他还忠诚于革命,忠诚于共和国,并没有蜕化。” “那巴黎按兵不动的内卫军团是怎么回事,那朗布依埃按兵不动的方面军是怎么回事?革命军是共和制下国家和人民的队伍,他们就眼睁睁望着马拉的遗骨遭到侮辱,市民遭到迫害殴打而无动于衷?” “ 别激动。”塔尔玛先生走了两步,将房间的门给掩上,接着眼睛闪光,对桑泰说,民众做好武装斗争,打垮反动国会和黄金青年团的准备没有? “早就准备好啦,虽然只有老人和妇女,但我们绝不害怕。” “我得到情报,弗雷龙、塔利安还有丹格拉斯之流,要准备铲除掉整个圣迹区和圣安东区的,大概就会以将迪马和富基耶推上断头机为契机。” 听到这,桑泰举起拳头握紧,眼神里就是“那就来吧”的意思。 “鲁斯塔罗知道你们力量太弱,但他也清楚,反动的布尔乔亚们是过分嚣张的,这必然会给他们带来麻痹的思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设下埋伏,狠狠教训这帮无法无天的花花公子,然后再冲击反革命的巢穴平等宫、<人民演说家>报社,还有杜伊勒里宫的国民公会。”塔尔玛摁住桑泰的肩膀,说出让他欣喜的消息,“人民的英雄,法兰西的传奇上尉鲁斯塔罗让我给你们带话,放心大胆去做,去打击敌人,他和朗布依埃的军队就是民众坚实的后盾......他的诚意,马上就会到来的。” “是什么,我都迫不及待。” “精准射击的枪支,还有几门轻型火炮,大量的弹药,甚至还有可以手投的小榴弹。”当塔尔玛用演员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语调,把这些援助都一一列出来后,桑泰浑身的战斗热血再度沸腾起来。 81.酒桶里的姑娘 风月上旬的第三日清晨,一队车辆驶出巴黎的城关,车上的驭手们有说有笑,当城关警卫询问他们去向时,得到的回答是要往朗布依埃的军营内运送白兰地酒。 国会安插在城关的警卫们便很谨慎地检察车厢里的酒桶,等到查到第九桶时,骑在马上的国会议员康巴塞雷斯就有些不耐烦地对警卫说:“我来担保,这些车和酒绝无异样,我本人也是要去朗布依埃公干的。” 跟在康巴塞雷斯身后的,是记者联合会的普律多姆和劳馥拉,他们也都表示附和。 既然沼泽党的中坚康巴塞雷斯如此说,警卫们也就搬开了鹿角,挥手对车队放行。 劳馥拉在马背上是又快又稳,很快得到康巴塞雷斯的阿谀奉承。 大约上午十点,他们到达朗布依埃的冬营,许多士兵欢呼着赶来otg2ntc=,从车厢上把酒给搬运下来。 在这春寒时节当中,每天有瓶白兰地喝喝暖身子,是最美不过的事情。 “请跟我来。”劳馥拉下马,手持鞭子,轻车熟路地对康巴塞雷斯说。 可康巴塞雷斯也不怯啊,他算是第二次面见鲁斯塔罗啦,每次都收获非常满意的效果。 城堡指挥部乳白色格子窗棂外,翠绿色的枝蔓悄悄滋生吐露,在大特派员装帧考究的待客室内,盛装的梅.高丹太太翘着美足,看着大咧咧走入进来的劳馥拉一行,就不怀好意地问有何见教? 等到劳馥拉介绍完毕后,梅就很平淡地说那就请康巴塞雷斯和普江浙湖汉北律多姆先生留下来,至于赫尔维修斯小姐,若是没什么紧要事,还是请回吧,“你母亲还在昆塞城堡里养病呢,为何你会来巴黎的西南郊呢?” 劳馥拉不甘心地走出房门,她咕噜着“嘿,鲁昂乡下的婆娘,你以为我就到此为止?我的心眼可多着呢,哼哼。” 言毕,她挎着包,径自往鳞次栉比的营房走去...... 内里,菲利克斯走出,热情地与康巴塞雷斯议员握手,议员看到房间的搁架上,摆着一串头颅蜡像,分别是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库东等“雪月乱党”的。 “很相似的对吧,平等宫的居尔蒂图斯家的蜡像制造技术是一流的。”菲利克斯炫耀道。 记者普律多姆趁机嚷道,马上这列陈品数量又得增加啦,因迪马、富基耶这群吃人肉喝人血的革命法庭法官,在昨天被集体推上断头台啦。 “哦!?”梅很是惊悚的模样,用扇子遮住嘴巴。 “是这样吗?”菲利克斯询问康巴塞雷斯道。 得到肯定回答后,菲利克斯就说你们做得好哇! “决胜时刻要到来了,国会今日便会发布对雅各宾分子和无套裤汉们还把持的数个街区的大清剿命令,彻底解除掉这群贱民乱党的武装。”康巴塞雷斯表情激昂,“虽然承诺过护宪公的军队和内卫军团要保持中立,可随后还是请护宪公您领军进入巴黎,作为巴黎此后永远绥靖的压舱石。” “那么,我将获得对奥地利战争的最高指挥权了?”菲利克斯兴奋地抬手摸摸上校制服金色的领章。 “完全无错。” “好的,合作愉快!”菲利克斯再次和康巴塞雷斯握手,“明天我就第二次挥剑进去巴黎,保护国会,保护宪法。” 这时,营地士兵还在搬着酒桶,苏里南师前卫猎兵营的营长小杜朗伸手,将该车第十二个酒桶横着,从车厢开口斜木板上骨碌碌推下,就听到了“哎呀呀”的喊声,自那酒桶里。 “怎么回事?”小杜朗叫起来。 他的副手居丹也听到啦,两人跳下车,将那酒桶给竖起来,居丹就说:“这里面绝对不是白兰地......” 居丹如此判定的理由还没说完,一名姑娘就抬起桶盖,突然从桶里露出上半身来,吓得小杜朗和居丹一跳。 “卡得我好难受哩!” 小杜朗第一印象就是这白兰地酒桶盖真的是又大又圆又饱满...... “皮埃蕾塔?”那边,劳馥拉举着稿子走过来,“喂,两位将士好,请你们像绅士那样把这姑娘从桶里解救出来。” 于是居丹望望,便退后步,说营长您来,军营里永远都要遵守铁般的纪律。 小杜朗无奈,只能环抱住皮埃蕾塔的胸,将她从桶里拔出,然后又耸了耸,再抱住她圆圆微胖的腰,放了出来。 “谢谢你,亲爱的公民少校。”皮埃蕾塔望着小杜朗,感谢道。 小杜朗有些窘迫地把眼神别过去。 劳馥拉就把束起的稿子抛给皮埃蕾塔,说那个沼泽党议员从城堡里出来啦,我得跟着他,继续迷惑他,这位营长请您引勇敢的女鼓手去见护宪公吧! 很快,办公室里菲利克斯询问了皮埃蕾塔些事,不由得愤怒无比,“这群名曰金色青年的畜牲......法兰西国民公会也彻底堕落掉了,是该革故鼎新的时候啦!”然后他从劳馥拉的稿子里抽出几张纸来,对小杜朗和居丹,还有在场的妻子,及指挥部的诸多将校 说,这是巴黎二十三个街区的联名申请文状,要我领军入京靖难,挽救共和国,挽救大革命。 “那就请护宪公别再犹豫啦!”大家异口同声。 菲利克斯唔的声,就对所有人说,那明日我就带领第四军和苏里南师,以巴黎人民的名义,驱散革除掉这届国民公会,铲除掉金色青年团,并让巴黎的那群布尔乔亚继续乖乖地为国缴纳累进税,再造革命政府! “万岁!”众人爆发欢呼。 “雷米萨.拉夫托中校,你马上负责集合全部将士,向他们宣读檄文,动员士气,要让士兵们得知为何而战。” “遵命!” “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你即刻拟定整个作战计划。” “遵命!” “布吕内将军,苏里南将军,你们带领所有步兵半旅,分别从老帕西区和南城区,准时进入巴黎城,目标是杜伊勒里宫。” “遵命!” “小杜朗,你和居丹带着猎兵营作为先锋,先冲入巴黎城,和巴黎内卫军团取得联系,步伐一致,向平等宫的金色青年老巢发起剿洗。” “遵命!” 此刻皮埃蕾塔主动请缨说,杜朗营长对巴黎的街道路径可能不太熟悉,我来当他的向导。 “完全同意你——拿破仑、马尔蒙,你们在规定时刻升起观测的热气球,布置好炮兵阵地,掩护步兵的进击。” “遵命!” “朱诺、雅克,还有马上的雷米萨,你们三人在下午三点半来我这里集合,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遵命。” “太太,明天烧煮好咖啡,备好酒和餐点,我们要在杜伊勒里宫里用晚膳。” 梅也用合起的扇子柄,点了下额头,表示遵命。 82.牺牲者舞会 这段时间,随着黄金青年团和布尔乔亚沙龙的兴起,巴黎跳舞的风气盛行开来,且和旧制度时代相比,还出现崭新花样,一种叫“牺牲者舞会”的公共舞蹈在城中各处的夜晚举办。 既然名曰“牺牲者舞会”,那必然是悼念在革命恐怖时代,惨死在断头机下的芸芸众生,这不,在今日的夜晚,于圣絮皮尔斯公墓里,就举办了这样的舞会。 男男女女在阴森的树枝上悬挂火炬和灯笼,在墓碑上挂上各种古怪恐怖的装饰,又把从居尔蒂图斯蜡像馆里买来的人头蜡像排在长桌上,并点燃许多蜡烛,在哀怨低沉的音乐声里起舞。 公墓的栅栏入口,还有更多闻讯而来的人们排队要加入,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参加“牺牲者舞会”的,必须要家人有死在断头台的才可以。 四位衣冠楚楚的市民,三男一女,都手持着家人被处刑的法庭证明,立在那里。 一位是皮肤棕色的男子,一位是位高大英俊的金发青年,一位是otg2ntc=身材瘦小但看起来很忠厚的男子,还有位是乌黑头发眼睛淡紫色的美丽姑娘。 勘测无误后,他们四人都进入到舞池里,棕皮肤男子和那美丽姑娘共舞,男子将后脖的头发给剃短,姑娘则将后面头发挽起,两人脖子上都系着血红色的丝线,这代表对身首分离的牺牲者的追念。 金发男子也是类似的发型和打扮,可他就要疯狂得多,短短半个小时就和数位临时女舞伴过了一遍,舞姿奔放潇洒,是如鱼得水,还伴随着放荡不羁的傻笑。 而那农民般的忠厚男子,不跳舞,也不搭讪,就立在棕色皮肤男子旁边,时不时随舞曲音乐抖动几下身躯,其余时间便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哗啦”,两瓶烈酒被浇在墓地篝火上,火苗瞬间蹿腾,使得原本半明半暗的舞池瞬间明亮,角落里搂抱接吻的男女们都站起来:一位荒诞不经打扮的青年,流里流气地跳到中央桌子上,然后在尖叫声里,抬起大口皮鞋,把马拉、罗伯斯庇尔还有鲁斯塔罗的蜡像头颅给踢碎扫飞,这下嚎叫声便更大啦,人们纷纷涌到他的身边来。 “无产业者凭什么治理这个国家?”这位正是金色青年领袖居里江浙湖汉北昂。 “凭什么,凭什么?”舞会的人们纷纷高举拳头。 “圣安东区、圣迹区和圣雅克区的穷鬼也配组成公社,享有投票权力?” “不配,不配!” “对待无产业者这群渣滓该怎么办?” “用棍棒把他们打回贫民窟去!所有权利归有产者所有!” “成功就在明天,发起对几处兽穴的总袭击。”居里昂竖起右手手指,在欢呼声里喊到。 “什么,人权宣言又改了,谁改的?我以前的都算白背诵啦?”突然,高个子金发青年痛苦地嚷嚷起来,把大伙儿都弄得迷惑起来。 棕色皮肤的男子立即靠过去,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背,那金发青年立刻干呕了数声。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又喝多了,因失去亲人的悲痛。”棕色皮肤男子解释说。 影影绰绰,居里昂总觉得这家伙有些面善,但他又觉得要真的是那位,胆子该不会这样大,居然孤身出现在牺牲者舞会里,要是败露,是会被所有人给狂暴撕碎掉的,很快也就不放在心上。 中间休息时,舞会参与者纷纷报名登记,许诺明天五点钟准时在平等宫据点集合,攻打无套裤汉最后的几处街区。 登记簿送到准备离去的棕色皮肤男子前,他很爽快地在上面签了个名字。 “戴高乐......先生(现在已不兴革命时代的‘你’、‘我’和‘公民’称谓啦,先生、太太、小姐等称谓回来了)。”那登记员随即好奇地问,“这是您太太吗?” 戴高乐先生还未有回答,那淡紫色眼眸的姑娘就热切挽住他的胳膊,连连称是。 “请问您是从事什么职业的?”登记员继续询问。 “戴高乐先生”有些为难地低声告诉道: “其实我家族是负责‘吉约坦’的制造的。” 那登记员嘴巴都张大了,“吉约坦”就是断头机的意思吗? 戴高乐先生颔首,说革命广场、国会广场(旺多姆广场)还有巴士底狱广场的断头机都是我负责监工的,只是可恨,我的家人也上了断头台。 “唉,只有闸刀落到自己头上才后悔莫迟啊!”那位登记员还安慰了戴高乐一句。 于是戴高乐先生掏出面丝帕,感慨地环视整个圣絮皮斯公墓,接着说道:“这里躺着的和站立着的,是也都将是断头机的受害者呢!” 夜色慢慢退去,风月上旬第四日,法兰西国民公会的丹格拉斯还有康巴塞雷斯,及弗雷龙、塔利安,正式以洪亮的声音,发布向圣迹区和沼泽区清剿的命令。 大约七点钟,西部十多个街区的金色青年,集结在洛维尔的旗帜下,大约有两千人,晃晃悠悠,人手提着宰牛槌,穿过新桥,街道旁侧马尔斯校场上的乔蒙特师营地,保持着静默——金 色青年们也不以为意。 另外处,即平等宫的集市地,又有千余人从前晚各处“牺牲者舞会”赶赴这里,居里昂站在夏特勒咖啡馆门前,说我们和新桥对面的兄弟姐妹们齐头并进,先扫荡沼泽区和圣迹区! 当春日清晨的阳光越来越夺目时,火焰和烟尘,惊叫和怒骂,先从沼泽区的贫民窟公寓群里响起,金色青年们唱着《人民觉醒歌》,喊着“早晚我们都要来散步,从圣日耳曼大街直到圣路易岛”的口号,驱赶和殴打所有的平民百姓,一家一家地将他们驱赶出去,然后纵火焚烧这里的房屋。 该区的有产者们,都在门板上悬挂上效忠国民公会的标志,贴上公民监督委员会的财产证明单,躲在屋里,明哲保身。 焰火滚滚,金色青年的声威越来越盛,很快就宣告夷平了沼泽区。 接下来遭殃的是圣迹区,这里是梅利库亚夫人的根据地,金色青年居然遭遇到了抵抗:街区中心的小礼拜堂楼房内,一群无套裤汉用老旧火枪和砖头,密集还击冲过来的金色青年,打伤了居里昂好几位干将。 “烧掉,统统烧掉!”居里昂和洛维尔咬牙切齿,越来越多的党羽从狭窄的巷道冲了进来,发疯般的打人烧杀。 圣迹区的很多居民,顺着兑换桥和圣路易桥,向其他街区退却。 金色青年开始焚烧圣迹区的贫民窟,更多的人列队猛追。 终于,到了中午十二点,居里昂和洛维尔的大队人马,追击落败的无套裤汉,穿过马莱区,来到圣安东区。 83.闪电般归来 巴黎东北角的圣安东区,可谓是最著名的贫民窟,可它同样有个名曰“亨利四世”的简陋广场,德发日家的屠宰房和肉铺就位于广场正北方,即便在阳光普照的天气,这里也是阴暗,各个狭窄的窗户冒着冷气,坑坑洼洼的石墙挂满了风干腌制的肉块,以这里为起点,两侧满是木石搭建起来的破旧楼宇,又分割出七八条出入的羊肠小道,中间则是块椭圆形的泥泞场地,平日里停满摊点车和木桶,卖各种物什的都有。 如入无人之境的金色青年团们,以洛维尔为先锋大将,大约五十余人,狼奔豕突,顺着南街跑到亨利四世广场上来。 “你们永远逃不出我们的手心!”看着穿过广场,向深处里巷里奔逃的贫民妇孺们,洛维尔像个蛮子武士般挥动宰牛槌,狰狞地大笑起来。 可是寂静一片的广场,和四周像壁垒般的房屋,却引起他的警惕,他的大口皮鞋踏着层层浑浊的泥泞,咒骂着跋涉到了广场中央位置,他的党羽紧随其后,后面喊杀声和脚步声似乎很是遥远,他们和大队伍分离得太远,算是孤军追到这里。 一阵风飘过来,德发日屠宰房的百叶窗板哗啦哗啦地摆动两下,发出很大的声响,惊得洛维尔猛地往后仰,三秒钟后他就决意,撤退。 可屠宰房二层居中的房间,百叶窗盖下来的阴影里,一点点红色otg2ntc=的火光正在那里闪烁,随后一支“共和二年式”的卡宾线膛枪,镀银的枪管口悄悄伸出,架在窗台上,六角形的枪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对准了洛维尔的脑袋。 “所有人......”就在洛维尔把宰牛槌举高,准备发号施令时,枪响了,威力强大的枪弹直接打中了他的胸膛,血和衬衫碎片倏地炸裂开来,他被直接击飞,顺着泥地滑出整整一个法寻的距离,而后四肢摊开倒在那里,痛苦地挣扎喘息个不停。 其余的金色青年猝不及防,此刻屠宰房,包括整个广场四周的各栋房间,窗户、墙洞、角落还有车辆后,许许多多的枪口都响了,发射处携带怒火的子弹,惨叫声四起,几十名闯进来的金色青年立刻被射倒颠仆许多,很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弹没有,就伏在泥地里,像乌龟般往来时的巷口猛爬。 “人民的英雄上尉鲁斯塔罗来惩戒你们啦!”瞬间,亨利四世广场四周,齐声爆发了如此的怒吼,只见年纪很大的无套裤汉们,全都从伏击地点里露出身躯和枪支来。 德发日屠宰房的阳台上,走出位男子,他举着枪口犹自冒烟的共和二式卡宾枪,脸上带着那个铁面,穿着卡马尼奥马甲,头上缠着赤红色的弗里吉亚帽,他不是别人,正是潜入到巴黎城里来的鲁斯塔罗,恰如闪电般归来,掀起人民后卫战起义的新怒潮! “你们这群龟孙,花花公子,残害人民的浪荡儿,今日一个都别江浙湖汉北想逃!”女人们的怒骂声炸起:只见各处巷道里,面黄肌瘦但又双眼冒火的贫苦妇女们,穿着褴褛的裙子,戴着破烂女帽,踏着泥地,举着数不清的长棍,很多长棍端口套着沉重锋利的钩刃,从各个方向涌入到亨利四世广场里来。 https:// 这伙金色青年,哪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呢?他们这时才发现,进来的狭窄巷道,全被无套裤汉们用马车和平板车给堵死掉了。 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者间,残余的十多名金色青年全都跪下来,扔下凶器,双手颤抖着举高,哀求饶命。 德发日太太冲在最前面,壮硕的她双手抓住套着钩刃的长矛,一记横扫,就削掉了三名金色青年的脑壳。 其余的挨个惨嚎着,不是被妇女们的长矛戳穿,就是被钩刃拉下了脑袋......垂死的洛维尔还想爬着逃走......德发日太太一记钩刃,钩住他的肩胛骨,然后像拖着待宰的猪般,把他给生生地拖回来,而后抓起他的宰牛槌,说了句,“你这样的布尔乔亚花花公子,根本不会使用这玩意儿,居然还用大头锤人呢,看看我是怎么用的。” “别别,求求你别......” 什么都迟了,只见德发日太太将宰牛槌细如针尖的那端,向下猛地砸入到洛维尔的头顶,瞬间血水和脑浆全都流出飞溅。 所有的参战民众齐声欢呼。 “我们送年轻子弟去战场上为国家为革命牺牲卖命,他们这群杂碎却逃避兵役,留在巴黎街头残害虐杀我们这群老人和妇孺,今天我们就得证明,只要有了枪炮,老人和妇孺也能将这帮无恶不作的花花公子给打垮掉!”德发日先生举着挺崭新的1777燧发枪,怒吼着,和所有暴动的群众潮水般地推开阻塞的车辆,把洛维尔等人的首级,如革命时候那般插在矛刃上,冲出圣安东区。 瞬间整个街区四周,都是“花花公子们,无套裤汉爷爷来收拾你们了!” 屠宰房的阳台上,菲利克斯掀起铁面具,看着广场泥泞土地上成堆无头的血腥尸身,沉默不语。 “我太激动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参战!”同来的雷米萨挎好子弹带,就顺着楼梯也冲了出去。 “导师......”身边帮忙装 填子弹的雅克,问到。 “巴黎的这群金色国民们,想的就是不缴累进税,想的就是经济贸易的随心所欲之自由,那可不行啊雅克。”菲利克斯弹飞了烟蒂,喟然说道。 “没错,早该杀杀他们的威风。”雅克极其赞同。 还在外围的,由居里昂带领的金色青年团主力,听到亨利四世广场响起密集枪声,心知不妙,刚准备前去接应时,许多队无套裤汉和贫苦妇女们,自圣安东区各条街道杀出,他们居然还推出几门六磅炮来,一看到炮口,金色青年立即变身“金色体操团”,发了疯般跳跃避让,或是扭头狂奔。 炮声隆隆响起,装填的还是杀伤力极大的榴弹,当即轰杀了二十多名金色青年,居里昂抱着脑袋,不断喊:“回,回平等宫去......让军队来帮我们啊......” 壮观景象出现了,市政厅区、圣雅克区等街区的无套裤汉们也蜂拥前来助战,暴动反攻的总人数瞬间涨到两万多,狂怒的人群像蚁群般,顺着塞纳河沿河街道,追逐捕杀着四散溃逃的金色青年——对方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部分金色青年在沙滩广场被追上,留在巴黎的无套裤汉们即便年龄大了,也是威猛不已,他们组成半月形队伍,包围,冲锋,践踏,殴击,用棍棒和钩刃把这伙花花公子屠戮殆尽。 还有部分拥堵在兑换桥,被沼泽区和圣迹区反攻来的民众堵死,纷纷跳桥,不敢跳的也被杀死。 84.清洗国会 下午三点,北部几个街区的工人们也加入战团,他们同样愤恨对限价令的撤销,其实事前无套裤汉手底的枪炮,便是他们支援来的,幕后的策划者当然是菲利克斯...... 平等宫外,刚刚奔逃到外面街道的居里昂,和他那群丧魂落魄的败党们,居然看到一队队穿着蓝色军服,圆帽插着布列塔尼金雀花的猎兵们,迎面向自己而来。 “太好了,太好了,无套裤汉又造反啦,他们还准备围攻国会,快随我们......” 还没等居里昂喊完,足足一个营的猎兵们,在小杜朗营长的号令声里,“前方所有分排,就地散开!”,立即像面扇子般向前散开,并半跪下来,抬起了燧发枪。 而站在小杜朗身边的,不是别人,便是女鼓手皮埃蕾塔,她指着居里昂,分外眼红,用清脆嗓音喊到:“这便是穷凶极恶的金色青年团!” “前面分排,实施射击!”小杜朗拔出佩刀劈下来。otg2ntc= 嘭嘭嘭,一阵乱枪响起,对面的金色青年们纷纷饮弹倒下。 “后面分排,实施齐射!”小杜朗将佩刀刃尖往后回旋。 后面站着的分排猎兵,如同列兵般,齐齐射击开火。 最后只有居里昂,带着百多名残存者,遁入到金碧辉煌的平等宫,杜朗的猎兵营,便给燧发枪卡上军刺,冲入进去,要逐个解决掉他们,走投无路的金色青年们,只能痛哭流涕,喊着“妈妈”不休,跪在猎兵的军刺前拼命求饶。 差不多四点半,马尔斯大校场和沙格隆两处军营,内卫军团的乔江浙湖汉北蒙特师和梅努师也开始列队行动,他们迅速占领波旁宫(现在改名为人民宫)、荣军院、圣母院等重要地点,而后利用菲利克斯敷设好的管道和水泵,开始浇灭各个街区的火焰,并给灾民们分发面包。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朗布依埃通往巴黎的溪流处,数个中队的龙骑兵呐喊着,马蹄声如惊雷般伴随着水花飞溅,直接强涉过去,三三两两在原野上的农夫和守林员,目瞪口呆望着后继的兵马:步兵营、炮兵连、辎重车队,数不清的军旗,数不清的军刺...... 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大厅内乱作一团,本来丹格拉斯他们满心认为菲利克斯的大军是来帮助自己的,康巴塞雷斯自朗布依埃回来后,极有自信地宣称: 卢瓦尔河方面军的鲁斯塔罗特派员,对我,对国会是五体投地,他决心摈弃乱民,在国会旗帜下效忠。 然而事实情况却是...... “乱民们已冲过铸币局!” “乱民们和军队联欢。” “乱民们快抵达格鲁塞尔广场,还拖着大炮!” 沼泽党的议员们噤若寒蝉,他们交头接耳,焦急地打探交流,那就是暴动的乱民会不会血洗国会,鲁斯塔罗的军队到底会不会来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好在傍晚五点钟后一些,两个连队的内卫军掷弹兵总算抵达杜伊勒里宫的入口处,国会议员们才大呼侥幸。 但很快,格鲁塞尔广场冲天欢呼声响起,“护宪公鲁斯塔罗”骑在马上,手里挥舞着军帽,佩戴着宝剑,万千群众和士兵夹在他的两侧和前后,都请求说:“杀害民众、反动革命的法兰西国会,尤其是沼泽党党魁和金色青年团们,绝不能宽恕。” 于是鲁斯塔罗就对所有人喊话道,本人这就为了人民,前去弹压国民公会,“本届国会议员,大约只有六分之一不到的,还持拥护共和国的立场,罗伯斯庇尔的垮台,反倒让更多叛徒的嘴脸都暴露出来,而我却要更加坚定地站在法兰西国民大众这边,请授予我权力,解散驱逐国会,维护宪法的权力吧!” “我们赋予你这样的权力,鲁斯塔罗!”群众和士兵们全都激动地伸出胳膊。 掷弹兵的靴子声密集地在国会大厅地板上回响,他们各个荷枪实弹,簇拥着鲁斯塔罗,走到了大厅中央。 主席台上的丹格拉斯惊慌失措。 坐席中的康巴塞雷斯面如土色。 弗雷龙几欲先走,塔利安则瞬间站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山脊党的席位处,攘臂高呼道: “热烈欢迎鲁斯塔罗纠正共和国国民公会产生的偏差,让民族回到正轨来!” 而不少议员也都附和起塔利安,欢呼鲁斯塔罗对国会,对民众,对军队的拯救。 丹格拉斯则避让开来,菲利克斯跳上了国会的主席台。 这面小小的讲台,承载了国家多少风云变幻?多少人曾在上面大放异彩,多少人又曾在上面折戟沉沙呢! 菲利克斯的双手扶在边沿,他的目光盯住中央安放的那个金色约柜,而后奋力一挥手,高喊道: “诸位议员先生们,自命为法兰西民族的父亲,可你们却做错了许多事,将国家引入动荡堕落的深渊,而我以护宪公的身份和权力宣布,自即日起我鲁斯塔罗为国家摄政,而同时把法兰西国民公会解散掉!” “抗议,抗议......”一些沼泽党的议员 们用微弱颤抖的声音回应,更多议员则是沉默不语。 可菲利克斯的态度极其强硬:“议员先生们,我宣布你们现在便应该离开这座宫殿,杜伊勒里宫和整个国家中枢,已被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完全接管。为了防备你们遭到愤怒群众的袭击,每名议员离开时,将得到五名士兵的保护,你们的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将全部遭到冰封,国会所有委员会全部遭到撤销。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将行使权力,直到新的立法团体制通过公平选举确立起来为止。” 一阵乱喊声,士兵们上前,用步枪推搡着国会议员们,粗暴地让他们列队穿过铁栏,在无数群众的唾骂声里,灰溜溜地离去。 塔利安和少部分议员厚着脸皮留下,他们哀求菲利克斯,能在新的中枢委员会里给自己留个席位。 “塔利安,你更适合去当大使呢,大使的待遇优厚、地位崇高不说,还能远离政治风波。”菲利克斯昂起下巴,指着塔利安道。 塔利安心领神会,即刻表示同意。 半夜里,弗雷龙乔装带着证件逃逸出巴黎,一般人不晓得他是如何成功的,因丹格拉斯、康巴塞雷斯、梅兰等沼泽党要员全都被捕的,可真实情况是: 约瑟夫.富歇谋划了这一切,弗雷龙恶贯满盈不假,但他知晓的秘密,尤其是罗伯斯庇尔垮台即雪月政变的秘密太多,富歇害怕他在报社里留有暗桩,便放走了弗雷龙,还塞给他一笔巨款,警告说这足够你以后过衣食无忧的下半辈子,可你要管住自己的舌头! 同时,康庞、巴雷尔、罗贝尔、卡尔诺等一个个受召,进入新的国务委员会里来,但倒霉的比约和瓦迪埃却依旧被送去热带殖民地,一年后就全染疫死掉了...... 85.制止暴力 可是沼泽党的康巴塞雷斯和丹格拉斯也没落得好结局,进入杜伊勒里宫的菲利克斯,迅速遴选出个“临时法庭”来,判决共三十三名沼泽党中坚分子流放哥斯达黎加,这两位布尔乔亚自由主义的吹鼓手到死也没能得到赦免而返回法国。 梅.高丹太太如愿以偿地入驻到杜伊勒里宫的金色寝宫房间里,她兴奋地摸着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带着华盖的大床,当晚就享受了一把国君的待遇。 第二天清晨,杜伊勒里宫的国民公会大厅中是空荡荡的,原本在各个座位上的议员们都被驱逐走,在罗伯斯庇尔专政时期他们只会缄默或鼓掌,短暂的沼泽党统治时期他们又是聒噪而争权夺利的,菲利克斯双手抱胸,独自站在高耸的主席台上,环视着所有的坐席,足足五分钟后,他才转身走向大厅栅栏门口执勤的掷弹兵连队处。 领队的中尉对他敬礼,“去把朗布依埃指挥部都召集来。” 三个小时后,雷米萨、贝尔蒂埃、布吕内、拿破仑、乔蒙特、梅努等陆续来齐,菲利克斯坐在办公桌后,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对他们要求说: “我要求军队自即日起,对巴黎共六十个街区进行清洗,主要目otg2ntc=标便是瓦解掉所有公民对他人的暴力伤害权,无论他是富有的布尔乔亚,还是一贫如洗的帮工,他们的人身安全此后都将由法庭、警察和军队来保障,既不能像金色青年那般,也不能想动辄胡乱杀人的无套裤汉那般,所以想要终止掉这种血腥的暴力伤害现象,军队必须强力介入,将所有好坏公民的武器全都收缴掉。” 贝尔蒂埃立刻领会,便提出个话题: “既然国民公会已被扫空,那么清洗缴械的法令该以什么样的名义来签发呢?” 拿破仑便提议说,即刻宣布成立新的国务委员会,我觉得就用“昂热国家紧急事务处置委员会”的班底来充任就好。 对于两位将军的方案,菲利克斯深表赞同,他就表明了自己心迹: 暂且用两套班子来取代国民公会,一套曰“巴黎军管治安委员会江浙湖汉北”,一套曰“国策委员会”,前者负责施政后者负责颁布新法令,等到局势平稳下来,便举行新的国会议员选举。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紧接着菲利克斯竖起手指,当仁不让地自荐为“军管治安委员会”的委员长,至于后者则邀请流亡丹麦的乔治.丹东回来担当,丹东抵达巴黎前,则由巴雷尔权作代理。 很快菲利克斯就让卡尔诺当了自己的副手,卡尔诺又援引原本失意蛰居的布肖特、奥杜安进入委员会,另外指挥风月起义的桑泰和德发日也被菲利克斯邀请进入,此外警察密探头目富歇、杜蒙,还有军方的代表雷米萨.拉夫托及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也一并进入,菲利克斯还把前巴黎警察总监武朗,及前治安委员会秘书长弗兰给拉了进来。 这个委员会便是十二人。 而后者,丹东暂且虚席,巴雷尔、乔蒙特、康庞、贝勒、罗贝尔成为中坚,可最重要的,为了表示对山脊党(即山岳党)的拉拢,让邦.圣安德烈、莱昂.杜.帕雷、多努、古戎等也得以进入。 尤其是帕雷,他很快就和昂里埃特.罗伯斯庇尔这位老姑娘,于共和神庙的三女神柱像的祭坛前举办了婚礼,政治的前途,还有金钱的诱惑,还是让他放弃了和洛洛德或圣勒男爵夫人可能的结合,帕雷想明白啦:“婚姻不过是种资本的结合,它的作用是让我的政治地位更加良好更加稳固,真正清醒的人应该将它和情欲截然分开,比如我。” 据说婚礼上,洛洛德早就赶赴新的沙龙去跳舞了,她对此并不上心,此后帕雷来她的剧院包厢捧场,她也从不拒绝,她早已是个纯正的巴黎女人.......说到圣勒男爵夫人,她倒是还有些真情,她躲在自己的小马车上,哀怨地远望了会婚礼的场面,哽咽着离去,不过到家后她就开始设计新的花名,以求瞒天过海,很快“布坎南夫人”此名便横空出世。 布坎南夫人知道帕雷以后是决计不敢再来和自己续缘的,总有人知道她出卖过帕雷太太的弟弟,也即是奥古斯坦.罗伯斯庇尔,唉,还能如何呢?她现在不再挂念某个男人,她要在巴黎开设个新的沙龙,为此她不但要拿出积蓄,还得拼尽毕生所学,还得让自己服装引领潮流,让法语说得更典雅流利。 内卫军团和朗布依埃的军队,自六日开始,直到十五日结束,对巴黎所有街区进行了“缴械”,军官手持着军管治安委员会的训令,先是前往西部的富人区,清缴了差不多三千六百多支枪支,而最终无套裤汉聚集的几个街区也未能幸免,风月暴动里无套裤汉的枪炮,实际全是内卫军团或菲利克斯在巴黎的军械厂偷偷给予的,而今也到了归还的时候,军队警告说,若是此后巴黎市民再持有有生产编号的枪支,将会视为“暴力犯罪”,直接流放去热带殖民地,但市民若是上缴私人武器,还会得到一小笔补偿金。 从无套裤汉的街区里,又收缴了差不多五千各色枪支。 至于武器店铺,军管治安委员会则 全部取缔掉,店主和学徒统统进入巴黎国立兵工厂安排工作:沼泽党得势时,因害怕工人暴动的力量,曾将兵工厂、冶铁厂、火药制造厂还有被服厂的工人开除了五分之四,美其名曰“雇佣自由”,但菲利克斯现在则雷厉风行,将工人全都返聘,又扩招了部分,这样不但解决掉差不多一万人的岗位就业问题,并且让军火供应继续保持充裕的势头。 物资供应上,菲利克斯立即联络诺曼底和卢瓦尔两大地区,组成武装护粮队和蒸汽艇船队,从农民手底征购谷物,严厉打击对粮食运输的劫掠犯罪,利用塞纳河和运河航道,将生活必需品源源不断送入巴黎来,等到大面包烤炉房再度冉冉冒烟时,巴黎的集市和居民生活也就平稳有序起来。 见到时机成熟,菲利克斯觉得不能再等待下去,他特意将康庞找来,询问他,“指券到现在已印制多少数量了?” 康庞有点支支吾吾,最后报出了市场上流通的指券数目,已有一百一十亿里弗尔至多。 可现在一百里弗尔面额的指券,只能兑换五里弗尔的硬币,价值足足跌了二十倍。 “必须停止继续印刷指券,必须废除回收毫无信贷的指券。”菲利克斯严正要求。 86.币制改革 “可是政府现在每年要偿付差不多一亿五千万里弗尔的债金,赤字越来越大,只能靠印刷指券,还有向金融家贷款维持......” 菲利克斯就要求康庞彻底耍赖,“你现在抓紧时间再加印十五亿里弗尔的指券,然后把它们全部偿付给国库债权人,这所有的年金本息我们就算付清啦,然后我们立即废掉指券。” “这......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菲利克斯很强硬,“这群只知道金融食利的吸血鬼,国家不是还给他们钱了吗?铸币是钱,纸币也是钱!他们之前交给国家纸币,自己却囤积铸币投机牟利,这样的便宜他们也占不少年啦,康庞你之前号称‘食利阶层的刽子手’的美誉哪里去了?现在我要求大部分的金钱资本,都该投入到实业,也就是工厂制造业和土地农业里去。” “还是以土地为担保吗?” “对!我们之前在卢瓦尔、旺代,于农民分田后,还掌握相当部otg2ntc=分的田地,这都是国有资产,可以当新发行货币的担保,再加上支持我的诺曼底、波尔多、拉罗谢尔等银行的注资,用法郎取代指券,并成立中央银行的时机已成熟。”菲利克斯说到这,就又问康庞,国家现在尚流通的铸币,你大约统计还剩多少? “1789年前全国能有25亿里弗尔的各色铸币,现在只剩下差不多5亿。”康邦说到这,心情非常忐忑。 菲利克斯就转而鼓励他道:“不要紧,我们现在该动员全国的铸币局,如巴黎、图卢兹或多菲内的,和所有的贵金属,比如收缴自教会的,全部拿来铸造新的法郎钱币,没错,你记住......”菲利克斯用铅笔在草稿纸迅速画了几下,“铸币因数量和成色不足,我们索性用紧俏的它们充当小额的辅币,一法郎和半法郎的小银币,还有用生丁表示的小铜币......大额的十法郎、二十法郎、五十法郎和一百法郎,就用纸币来充当,通过法令,要求所有贸易支付,使用一半纸币一半铸币,这样的话,努努力,也是能回升到王政时代的规模的。” “那一法郎?” “按照十法郎兑换二百里弗尔指券的比例,把指券迅速给我收回来销毁掉。”菲利克斯拍板说,“法令一出,市面上所有指券都严禁继续流通,并且对伪造法郎纸币者重重处刑!” 于是趁着军队在清剿街区藏匿的武器时,康庞就紧锣密鼓地筹备江浙湖汉北新的货币政策来,鲁昂、勒阿弗尔、瑟堡、波尔多、拉罗谢尔、南特等地区的银行,尤其是自由民银行,纷纷将铸币使用车船,运到巴黎城来。 菲利克斯雇佣了一大批工人,将杜伊勒里宫底层的旧王家金库挖掘扩充了四五倍,等于将整座宫殿的地底给挖空作为储藏室,然后看着一箱箱的金银铸币放入其间,最终差不多得到了四千万里弗尔银币的银根后,菲利克斯就下令开动印钞机,制订本年差不多三亿法郎纸币的印制计划:除去这四千万铸币外,他还有价值两亿多的“国有土地”能作为担保。 可如西班牙的古兹曼.卡塔鲁斯伯爵这样的银行家,根本不可能愿真的将真金白银,换成随时都可能贬值的纸法郎,故而菲利克斯所施行的,其实还是旧王政时代“预付权”的那套,他将两亿多法郎的国有土地,包括山头、林地、沼泽或其他什么地产,都以土地票的形式转让给古兹曼等银行家。 但这不代表菲利克斯和新的国务委员会,将这批地产的所有权卖给银行家们,这些土地票其实算是张长期债券——国家每年按照商议好的本息,偿还给债权人即拥戴新政权的银行家们,直到偿清为止。 至于这批地产本身,国家会千方百计将它们在合适时机以比较高的价格出售掉,或抵押给有产者让其自己来投资。 最后菲利克斯本人也做出巨大牺牲,他把先前趁乱买下的巴黎十二所旧工场的地皮都抵押出去啦,他还自嘲地对妻子梅说:“以后我们工厂的利润差不多得有一半,都要来还债。” 可不管如何,只要能维持新发行法郎的坚挺,都是值得的。 果然康庞按照菲利克斯授意,先印了十五亿面额的指券,宣布一次性将所有国库债权人的本息付清......等到这批债权食利者觉得情势似乎有点不妙时,国策委员会的新法令就迅速出台,用法郎来回收指券! 这下,旧的食利阶层和来不及兑换铸币的投机商,财富迅速崩盘掉,是目瞪口呆,而恰好用铸币捏在手里的商贾们则幸运地发了大财:他们像土狼般游走在各个贸易所门廊前,一里弗尔的铸币最早是兑换二十里弗尔指券,很快就是三十里弗尔、三十五里弗尔,一路飙升到五十里弗尔......到风月下旬第五日时,有某位商贾仅仅用五百枚金路易也即是一万两千里弗尔银币的资本,套换到差不多八十万里弗尔的指券,而后又前往新挂牌的“法兰西国立中央银行”,即庞蒂耶夫尔公爵捐赠给菲利克斯的图卢兹公馆改修而成的新银行,换到了四万法郎,资产瞬间翻了三番都不止。 为新货币政策而喧嚣一片的巴黎城,菲利克斯本人则有些忧心 忡忡地坐在杜伊勒里宫的绿宫办公室里,难得享受着僻静,而贝尔蒂埃则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还不够啊,还不够,其实国家政府一旦做出对债权人这么大规模的违权行为,信用是被大大损耗的,而没有国家信用背书的纸币,下场也绝不会好过指券。”菲利克斯意有所指。 聪明的参谋官就回答说:“为今之计,也只有执行阁下曾于国会所提倡的‘入关’国策啦,此后法兰西革命军不但要以战养战,甚至还要以战来反哺国内的经济。” “是啊,你想想,假若荷兰、比利时、瑞士、皮埃蒙特还有莱茵河的德意志邦国,但凡每年有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能流入到我们法国来,但凡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布鲁塞尔、安特卫普、日内瓦的银行家能各自给我们法国提供笔贷款,那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啦。” “可是第一次革命大征服时,康庞委员曾在比利时和莱茵兰各处设置所谓的‘撤退代办处’,实则就是无偿掠夺占领地民众的财产,用指券去交换,使得法国革命声名狼藉。” 面对参谋官的疑问,菲利克斯笑着说不用慌,听我给你道来。 87.万众一心 菲利克斯就说,康庞那是明抢,可不行,而其后我国的革命军要从周边地带扶植起一圈姊妹共和国来,只要废除掉这些共和国的封建权利的话,那实则我们可掌握的财富会增加不说,姊妹共和国的国民也不会觉得负担增加:我来举个例子,革命前的一位法国农民年入如果是一百里弗尔的话,那他就要缴纳十四里弗尔给封建领主,另有十四里弗尔给教会,还得有五十三里弗尔给王室政府当军役税,自己只能剩十九里弗尔,而现在一位农民只要缴二十五里弗尔的直接税给当局政府就好,自己则可保留七十五里弗尔,那么亲爱的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中校,就算这农民额外再缴十五里弗尔给我们的话,那他依然能保留五十里弗尔,比起革命前还是大大赚到的,而这十五里弗尔作为法兰西革命军驻屯在比利时或荷兰的军费支出,用来当作保护革命果实的代价,我认为这些姊妹共和国也是能理解的。 “我明白了。可是想要做到这一切,就得对比利时再度发起攻势。” “没错,法兰西革命想要巩固的话,就必须得用进攻的姿态取代消极的防守,击败奥地利的科堡亲王统领的大军。之前制宪会议也好立法会议也罢,那群天真的律师们根本就不懂,在我的政策宣布前,丹东先生就已开始鼓吹法兰西的‘自然疆域’,依我看,法兰西自然疆土不应该仅仅以莱茵河为界的。” “那......” “怎么也要以多瑙河为界吧!贝尔蒂埃中校你马上看看,一个人赞同法兰西该是自然疆域还是该保持旧疆域,将是他革命性与否的试金石。至于进攻比利时的计划,你去和卡尔诺、布肖特一道制订。” 此刻贝尔蒂埃有点犹豫地站起身来说,他怕是会卡尔诺会有些分otg2ntc=歧。 原来卡尔诺是“沃邦要塞学说派”的,不太赞同速战速决学派。 菲利克斯眼珠敏锐地转了转,低声说:“这场战役我会亲自指挥,你让卡尔诺先制订套计划,你自己制订另外一套来,到时我总是用你的就是。” “东北境前线的将军,可不一定愿意听您的调遣呢。”贝尔蒂埃提醒说。 “所以我光有护宪公的头衔还不够,我得有国家立法机构给予的正式权力方可。而罗贝尔先生先前在诺曼底和卢瓦尔十余个省区的游走,就是在做这样的事的,你不用担心,去制订好军事计划就行。” 很快,绿宫办公室里,军管治安委员会和国策委员会的委员们,江浙湖汉北都环绕着那覆盖绿色咔叽布的椭圆大桌坐定,这桌子曾躺过濒死的罗伯斯庇尔,以至于参与过雪月之夜的委员,始终觉得鼻子里能嗅到古怪的药水味,还有罗氏阴魂的味道。 “两委员会必须要得到新国会的认可,选举马上就能开始。”菲利克斯坐在中间的座位。 “我们该如何保证?”巴雷尔好奇而又机敏地询问说。 菲利克斯用手指在桌布上轻微划动着,回答道:“那就必须要保证新国民公会的议员,都是赞同我们的。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诺曼底、卢瓦尔、曼恩乃至旺代的农民,大部分都是支持我们,是支持大革命的。因为我们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售卖给他们田地,只要他们能投票,我们便稳操胜券。” “巴黎呢?”帕雷接着问。 众所周知,巴黎是阶级割裂极其鲜明且斗争非常激烈的。 但对此菲利克斯倒也不担心,他笑着说,只要能保证各阶层的均衡,也不难胜出,接着他就说: “只要我们保证不再重复罗伯斯庇尔式的恐怖威权,不搞什么美德共和国,并且适当减免富人的累进税,他们起码不会投我们的反对票。另外,我们再颁布限价令和最低薪资标准,就能拉拢到工人和底层市民的票。另外,谁支持我们得多,我们便恫吓另外一方,迫使他们接受相对有利的条件。” “限价令和最低薪资标准,必须要维持住,这也是上届革命政府最宝贵的遗产。”圣安德烈慢悠悠地说到。 “好,那我们就做出打压富人的姿态来!” 接着罗贝尔先生当众朗读了份奥尔良农民们的集体请愿书,内容让两委员会委员们也感到惊讶,现在法国不同阶级的农民也发生分化啦,当初革命风暴在农村最早最猛烈地刮起,孰料最终导致的结果却是最为温和的: 只要在革命里得到田的农民,都觉得自己成为了有产业者,他们开始害怕农村里最赤贫的帮工来,害怕这些人掀起新的革命,把自己好不容易占有的田地彻底公有化,所以他们在给罗贝尔的请愿书里明确表示“绝不能让没有产业的乡村无赖汉参与到选举当中来”,只要新政权能保证做到这点,叫他们投谁的票,他们就投谁的。 一切仿佛都回到最初的原点,只不过换了批人而已。 “在乡村设置下投票的门槛吧,满足老乡们的期望。”菲利克斯要求道。 有的委员面露难色,说这似乎和宪法相抵触。 而罗贝尔提出个办法来:门槛未必要纳税和资产证明,起码我们可以改头换面,譬如宣布收取“处级 选举会议费”......会议费就相当于“门票”,门票就是一里弗尔银币,便能起码把一半农民挡出去(有的对参与政治没热情,有的则是根本掏不起)。 下个问题是巴黎呢?在巴黎该如何保障选票呢? 因城市的无产业者大部分也掏不起选票的门槛费,但我们又亟需他们的助力。 “两套办法城乡分开执行好了。”菲利克斯平淡地说,城市里不设门槛,只要是居住满一年者,都能参加选区会议并投票。 “可法兰西却有八十三个省区呢......”弗兰委员又有新的犹疑。 “这个更好办,南方的省区之前陆续掀起保王党叛乱,即刻撤销它们的选举团资格,视为不得已弃权。”菲利克斯面无表情,“而第四军的士兵大多是东北境省区的,叫他们写信给家人,拉拢选票也就行了。” 总之,只要诺曼底和卢瓦尔、旺代这些省区是铁仓,那浩浩大势就在我们这边! 最终委员会会议,接受了这一揽子方案,并开始施行。 夜晚时分,在自己小办公室内的菲利克斯,秘密接见了杜蒙、武朗和富歇。 “我们必须得保证您的首位摄政的权力,最好您马上能成为共和国最高执政官,现在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农民、工人还是军队,都认为国家更需要安稳而强大的统治者,革命并不仅仅是动荡,革命也该是万众一心的热情。”富歇如此表态道。 88.巴黎的复苏 听到这番话,菲利克斯非常郑重地整理了下衣领,缓缓站起来,点点头,说道:“旧的王政时代,等级的界限决定了阶级的分野,出身鲁昂地方小镇的我,未来的路径一眼可见,只是在风云激荡的大革命时代,混乱反倒早就了凭靠才智发展的机会均等,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里,法兰西无数优秀的年轻人争相向巅峰攀爬,可现在所有民众都对无休无止的竞争热潮感到厌倦,他们渴求礼仪的秩序,有产业者和无产业者都需要伟人的保障——所以,发挥你们的能力,将我塑造为这个时代最终的伟人吧!” “安宁,稳定!伟人万岁!”富歇、杜蒙和武朗这三位警察头目,齐齐敬礼道。 尤其是约瑟夫.富歇,他已敏锐地知晓潮汐和风向已到来,航船只要张起帆,那就能以超越平时好几倍的速度,抵达心仪的目的地。 风月下旬到来时,国策委员会掌握的法庭又判处被抓捕的五百多名金色青年有罪,把他们全都流放去热带殖民地,在金色青年的暴乱里,巴黎的圣迹区、沼泽区、圣安东区等街区建筑被焚毁过半,所目之处,皆是残垣断壁,无家可归的难民得到军队和市政厅的帮助:圣雅克区和马莱区的空旷地带,搭起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帆布帐篷,巴黎市长比勒伴同护宪公鲁斯塔罗夫妇,乘坐着黑色的敞篷马车,亲自视察了难民的临时安置区。 梅这时表现的颇有国母的风范,她从辎重车辆上亲手把许多fac牌棉织物,如被毯、毛巾还有罩衫,分发给受灾的妇孺老人们,还在现场召集巴黎的妇女名流们展开募捐,富裕街区的布尔乔亚家庭们也害怕贫苦百姓会对自己施展抱负,于是都响应梅的呼吁,慷慨解囊,帮助灾民们重建家园。 “家园是有的,非但如此,我还要让比勒先生为你们提供大量的otg2ntc=工作岗位。”掌声和欢呼声里,菲利克斯举起手,对密密麻麻聚集过来的灾民发表了演说,“就在兴建的北面数个‘工厂街区’里,那里还有大批闲置的公寓楼房,我们按照英国朋友也是著名的化学家普利斯特里先是的设计......”掌声更热烈啦——被菲利克斯从狱中释放出来的普利斯特里,热泪盈眶地和他拥抱亲吻,接下去菲利克斯又说,“这种工厂街区就像整齐划一的棋盘,每四百户为一个小型街区,为国家的各种火药、军械、被服工厂提供劳力,换取购买面包、清水还有生活必需品的薪酬,你们不但会获得燃眉之急时的救济,此后还将有尊严地生活下去!另外,每个街区都有理发店、肉铺、诊所,每四个街区还有剧院、图书馆与街区会议厅。” 说到这,菲利克斯的声音已被热泪盈眶的难民鼓掌声给淹没掉了。 其实暗中的秘密梅是知晓的,金色青年们烧毁无套裤汉和贫民的街区可谓正中菲利克斯下怀,既让金色青年激起民愤遭到重拳,白送给她丈夫崇高的声望,同时也省去政府拆迁这批街区的困难,旧巴黎市中心和东北处,那些阴暗逼仄的里巷,就是动乱和犯罪的渊薮,现在烧为平地后,恰好为菲利克斯未来的城建计划铺路。 果然,“你们曾居住的旧街道,将建起宏伟的纪念建筑物和公共集会所,这将又给你们在未来提供数不清的工作岗位和机遇。”菲利克斯当众喊出了这句话。 “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比勒市长和各位灾民都是笑容满面,欢欣鼓舞。 总之,菲利克斯回复局面的三个大计划,一个就是继续战争来输江浙湖汉北出革命,一个就是币制改革恢复国家信贷,还有个便是投资基础建设来刺激繁荣。在这些计划蓝图还没落实前,护宪公已博得了巴黎平民阶层由衷的爱戴,先前鼓吹美德和断头机的罗伯斯庇尔人们是畏惧他,而鲁斯塔罗则有能力让这个冰封的社会重新复苏,焕发生机。 https:// 同时,在巴黎西部,沿杜伊勒里宫和塞纳河两侧分开的富人街区,于军队士兵的监守下,也张贴了军管治安委员会的告示: “公民们,不用慌张,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用断头机滥杀公民的时代永远不会再来,以后的革命将是民族团结一致各司其职的革命,绝非内讧和残杀的革命。” “罗伯斯庇尔用断头机滥杀公民的时代永远不会再来”这一句承诺,抵得上千万句的解释和阐述。 富裕的布尔乔亚们也迅速安顿下来,交些累进税并不算太可怕,相比被没收财产上断头机,总是能容忍下来的。 巴黎在这个春天复苏了: 长野赛马场的赌马又开始了; 飞马旅馆和正义旅馆的红白蓝三色球,又引得彩民们人头攒动; 用新法郎,是可以买到生活必需品的,工人或市民们攥着它,对未来信心是有的,铸币也慢慢从隐蔽的藏身地里冒出来,参与到流通里来; 各色沙龙、舞会还有新的悲喜剧也都涌现出来。 卡塔鲁斯伯爵小姐来到巴黎,遵守承诺,嫁给了塔利安,塔利安心满意足,他不再想着进入什么委员会,专心致志掏钱,为塔利安夫人搭建沙龙。 塔利安夫人立即成为巴黎炙 手可热的美人,她亲自设计的服装大行其道:一种半透明的晚礼服,既不像王政时代般繁复沉重,也根本不像恐怖时代的保守拘束,这套裙子内里有个软托,外面用金线或其他色彩的纺线遮盖,能把胸乳抬得极高,而后下摆也是高的离奇,能将女人的大腿裸露三分之二,脚上统一恢复了高跟鞋。 很快,洛洛德也穿着这样,流连在舞会上。 而后便是改换门庭重新出山的“布坎南夫人”,她的穿着更为大胆,连连衣裙的肩带都省掉,据说回归的西班牙大使塔列朗有次跳舞时就对她说:“亲爱的,我简直能直接看到你的心脏。” 杜伊勒里宫内,梅也穿着这种双峰凸出的连衣裙,踏着高跟鞋,带着璀璨多彩的卷式假发,花枝乱颤地从更衣室走出,准备去参加舞会,却被菲利克斯一把挡回去,他喊到:“你穿这样是想给孩子喂奶吗?” “亨利他们一直是交给乳母的......”顿时梅懂了,只好又提着裙裾跑回去,换了件正规的晚礼服,才出来。 菲利克斯又告诫她说,你知道你头顶上的包括全巴黎女人热衷的这些假发哪来的吗?是用死在断头机下妇女的头发制作出来的。 吓得梅只好把假发也扔掉,这才挽着丈夫的手登上马车。 今晚,是对美国新就任的大使詹姆斯.门罗的欢迎舞会。 89.门罗 美国使馆几乎算是一直坚持留在巴黎的外国使馆,故而在巴黎政争的信息获取和敏感程度上,比欧美其他国家都要强的多。 这次在平等宫举办的舞会,卸任大使莫里斯,伴同门罗一并参加,目标直指菲利克斯.高丹。 莫里斯来前就告诉门罗,法兰西的最高统治者已不再是罗伯斯庇尔,这位原本被外国寄予期望能稳定法国局势的独裁者,已和他的党徒一并落败身死,未来的法国是属于菲利克斯.高丹的。 “不晓得他能撑多久呢?”门罗带着讥讽的语调说道。 在舞会上,门罗和菲利克斯握手寒暄,很快就开门见山。 门罗带来的是美国国务卿杰斐逊的主张:“护宪公阁下,我们代otg2ntc=表整个美洲坚决反对任何欧陆国家,对西半球的任何殖民扩张。” “听起来非常动人。”菲利克斯微笑着,显然软硬不吃。 有些尴尬的门罗便继续解释说,我国对“殖民扩张”的定义,包括俄国对美洲西海岸的扩张,也包括西班牙帝国对美洲西部腹地的扩张。 这意思就是变相警告菲利克斯,友谊公司的势力范围必须在路易斯安那这里停止,沿密苏里河往西所有土地都该是我们美国的,这是天命授予美利坚的。 “可是我们和西班牙旗下的公司,已完成对西部的探索勘测,并在沿路升起了法国国旗。”梅帮腔道。 门罗此刻态度有些蛮横地宣称,“美利坚未来任何使国家强大起江浙湖汉北来的政治抱负,都将和西部脱离不了干系,若是法兰西和西班牙想要阻梗在美国西进势头的前头,那所引起的所有外交责任,都将严重到不可估量。” https:// 端着酒杯的菲利克斯遗憾地耸耸肩,梅则继续对门罗解释道,美国和法国应当是贸易上的好伙伴,现在英吉利正伙同反法联盟国家,对我们法国实施物资禁运,这可是美国的最好机会,“我们国家愿花大价钱,买你们国家积余下来的谷物、肉类、原棉,想想吧,美国东部大部分地区的城镇商业和港口航运业,都将因这些贸易大为获利,我了解你们国家的外贸报表,光是今年和法国的贸易额都有两千万美元。” “美丽高雅的高丹太太,正因为如此,您和您丈夫才应该体认,是欧陆国家离不开美利坚贸易的支持,而不是相反,所以我国才率先提出冒昧的外交请求。”门罗的态度依旧没有软化。 梅还想要解释,菲利克斯就拍拍她的后背,而后他让梅来居中翻译:“对美利坚来说,西扩最大的阻碍不是我国也不是西班牙,而是许多强大的,生活在大湖区域和俄亥俄河谷的印第安部落,它们组成了道无形的国界线,阻遏着你们国土的伸展和公民的移居,这种心情我特别能理解......莫里斯大使在法国巴黎这些年,于公于私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巴巴里海盗人质事件里我也出力良多,还得到过贵国的辛辛那提勋章......总之我希望大使先生能明白,友谊公司对西部土地没有那么大的贪欲,我们不妨以密苏里河与密西西比河交界处为点,往北默认属于美国势力范围,自南则是西班牙势力范围,其土地规划局只是把土地交给友谊公司经营罢了。皮毛、棉花、染料所产生的利润,该由我们共同享有。” 菲利克斯又举高酒杯,对莫里斯和门罗说:“更可怕的拦路虎,是和大湖地区印第安人部落有盟约的英国人,大不列颠怎可容忍美利坚占领俄亥俄?要知道加拿大五大湖边境是英国人垄断印第安贸易的禁脔,为此他们不惜发动战争,到时也只有法国才是贵国唯一能依仗的盟友。” 莫里斯便低声对门罗说了几句,似乎是想要缓解氛围。 “法兰西共和国将保证,绝不为俄亥俄河谷至伊利诺伊的印第安部落提供任何对抗美利坚的物资,包括燧发枪、火药和其他任何东西。法国和美国针对美洲西部地区的口号,该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门罗便乘机要求菲利克斯保证,未来法国的势力绝不能越过密苏里河北侧,菲利克斯满口答应,酒杯这才碰到一起。 “当然,也希望美国朋友帮我做件事。” 约莫五日后,载运门罗大使来的美国护卫舰“警惕号”,先是按照英国政府的要求,自加莱海峡驶入英国的多佛港口,缴纳了税金,获得英国政府批准,才可以去欧洲其他港口销货,当时美国军舰也会捎带些物资来欧陆贩卖的。 警惕号的船长这才告诉英国人法国政变的确切消息。 可这距离罗伯斯庇尔倒台,已过去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 本来英国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男爵,拥有本叫《法国革命通讯录》的内部刊物,每周都要更新法国政局信息,交给皮特首相来判断。 可英国的情报部门能力属实糟糕透顶,罗伯斯庇尔死后,各种消息捕风捉影,莫衷一是,格伦维尔最早交给皮特首相的消息内容是: 罗伯斯庇尔在进入国会大厅时,叛徒巴雷尔和圣茹斯特等数十名国会议员掏出暗藏的匕首,对着罗氏猛刺三十多刀,罗氏 倒在卢梭的雕像下毙命,现在法兰西由圣茹斯特主政。 “男爵阁下,您在对我复原莎士比亚名为<凯撒>的戏剧场景吗?”这番鬼话皮特首相压根不愿采信。 后来的版本就是国会大厅内,支持罗氏和不支持罗氏的拔枪火并,其后罗氏重伤,交付法庭审判,遭断头机处决; 接着又有新版本传来:说巴黎卫戍部队也开始火并,死者在一万四千到两万之间,半个巴黎城被焚毁,边境部队同样内讧,将军皮什格律投降科堡亲王。 但科堡亲王那边对质却是:无中生有! 直到这时候,一辆特快的公共邮车从多佛,快速奔到了伦敦威斯敏斯特白厅,皮特首相看到美国人的说法,才算是确信下来: “罗伯斯庇尔确实垮台,党羽全遭处决流放,但法国政权并未崩溃,现在法兰西由巴雷尔掌握最高权力。” “这个错不了!”皮特首相喊到。 很快,官方权威报纸《白厅晚邮报》宣布法国发生的一切。 英国的公共舆论震动了,法国大革命到现在,在英国哪怕是民主派,也对其暴力恐怖产生反感情绪,两位年轻诗人柯勒律治和骚塞同时在二十四小时内撰写剧本《罗伯斯庇尔的倒台》,希望引起轰动,可却反响平平,巧的是一个礼拜后,定居在法国的华兹华斯倒是寄回一首诗给他妹妹多萝茜,里面说: “罗伯斯庇尔已证明自己是疯子, 人们将另寻和平之源。 世界将会迈向公正和坚定。” 此刻,海峡这边的英吉利国民在欢呼断头机狂人倒掉的同时,莫不引颈而望,希望这位新掌权的巴雷尔能尽快求和,恢复欧陆的和平贸易。 可小威廉.皮特首相却从未忘记他和英国卷入这场战争的初心: 吞没掉法国在海外的所有殖民地和航海利益。 于是他迅速召见海军大臣巴郎爵士,要求在英国海军协力下,对法国的布列塔尼海岸及法国南部的科西嘉岛,同时下劲。 90.克莱门斯的伦敦之旅 “法国两支舰队的实力犹存,即布雷斯特舰队和土伦舰队,海军虽能帮助陆军成功登上布列塔尼或科西嘉,可却没法保证不重蹈土伦战役的覆辙。”巴郎爵士依旧十分谨慎。 皮特就说,我刚刚促使国家通过补贴法令,招募新的一批爱尔兰士兵进入陆军军营,还有法国流亡者的协助,另外别忘记,布列塔尼的舒昂党和旺代党,都能为我们提供向导和支持,尤其是在莫尔比昂海岸,你瞧,说着皮特首相就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豪上将帮忙在莫尔比昂登陆,而胡德勋爵的舰队是以意大利立窝那为基地的,能把皮埃蒙特、两西西里的陆军送去科西嘉。英国与荷兰银行的贷款,对普鲁士军队也起了作用,腓特烈国王答应派遣八万士兵进入比利时,再度配合奥地利哈布斯堡的科堡亲王作战,巩固对法的战线,约克公爵带领六千大不列颠陆军,也于荷兰登陆上岸。现在罗伯斯庇尔这个独裁者垮掉,法兰西共和国可谓群龙无首,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皮特首相难得见到一劳永逸,重铸大英辉煌的好时机。 “请原谅首相阁下,我的直觉告诉我,取代罗氏的可能并非巴雷尔或圣茹斯特之流,也可能是个更加厉害的角色。” “我们不用管是什么角色,现在只要加强和普奥联军的友谊,从西、南、东北三个方向攻入法国,巴黎很快就会竖起白旗向我方投降的!”对此,皮特首相特别有信心。 当然他也有非常紧迫的考虑在里面,这段时间因对法战争夹杂着otg2ntc=贸易封锁,英国自己的经济损失也尤其大:工业品失去法国这个大市场不说,海外商船也频频被西印度的法国私掠海盗攻击,加上还得给各反法盟国补贴军费,使得财政更是雪上加霜。 这导致下院里,皮特首相的支持率不断下坠。 所以首相亟需一场漂亮的战争结果,兑现他之前的“画饼”。 在首相的积极坚持下,巴郎爵士也只好答应。 当然海上作战归英国,可陆上作战却非依仗普鲁士和奥地利不可。 但这时候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却财政窘迫到无力支撑比利时驻军的江浙湖汉北地步......没办法,一个以内陆为主且封建制度根深蒂固的“帝国”,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它必须要依靠英镑才能把战争继续下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早在两个月前,回归的尼德兰总督乔治.冯.梅特涅便派遣自己的财务总管德桑德鲁因子爵前往伦敦,催一催借款。 德桑德鲁因子爵出发时,就把总督年仅二十岁的儿子克莱门斯.冯.梅特涅给带着,他俩又与德桑德鲁因子爵的女婿,来自法国的流亡者博福特伯爵结伴,从比利时的奥斯坦德港乘船至英国多佛港,随即抵达伦敦。 年轻的克莱门斯.梅特涅伯爵很快就喜欢上了伦敦这座充满政治和经济力量的大都市。 乔治大王所在的圣詹姆斯宫,在克莱门斯.梅特涅眼底更像是个监狱,年久斑驳,缺乏修缮,挂毯都十分陈旧,墙壁上全是煤渣。 在此地,克莱门斯拜谒了乔治三世夫妇,乔治大王见到梅特涅便说起了家乡的德语,两人交谈十分亲切而热烈。 其后造访大不列颠的贵族院(上院)和平民院(下院)时,克莱门斯不但聆听了议员们激烈的辩驳,并且还饶有兴致地把建筑和座位草图给画了下来,尤其让克莱门斯注目的是,贵族院里的贵族议员全是世袭的,还有一道栅栏把平民院来访议员座位给隔开,对此克莱门斯在他的日记里发表感想道: “大不列颠的贵族院各种组成人员按照等级、职务和名望,遵从封建秩序就座的情况是多么重要啊,它反应的实则是自王位以降直至‘平民’(嗯,英国下院议员理论上可以认为是都拥有几千英亩田产的平民)的宪政构成,它有种微妙的均衡关系,使得英国的政治制度既云淡风轻又光辉伟大。” 对此,梅特涅不禁想起自己所处的神圣罗马帝国,在帝国议会里他的家族也有一席之地,不由得为自己帝国与大不列颠帝国的类同而手舞足蹈。 接下来,梅特涅和同行的朋友游览了最繁华的皮卡迪利广场、圣詹姆斯大街还有干草市场,德意志帝国伯爵承认,伦敦并没有特别壮丽的城市宫殿,这点和巴黎、维也纳都不同,城市的住宅高楼大厦很少,他见到的都是矮小的二层小楼,其中底层的一半处在地下,在街面下面如同地下室,还圈上栅栏防止行人不小心跌落,住宅全部是砖头,没有雕刻和彩绘图画,房主只是在门口挂个小牌子,标志自己的姓名而已。 可就在这种平淡里,克莱门斯感受到了英国能和法国作战的水陆资源到底来自何处。 伦敦股票交易所里,克莱门斯见到世界各国的股票商都在门廊下设置自己的摊位,久负盛名的英格兰银行大厦里每笔生意都在个单独房间里举行,“井井有条又极富效率”,在萨维尔街的铁制品市场,克莱门斯惊叹于英国铁制品的完美无缺,当他登上鱼市街那三百六十一级的纪念柱(纪念百多年前的伦敦大火)后,将整片伦敦城市一览无 余尽收眼底,这座开始工业化的都市燃煤所激起的烟雾,像厚厚的云层笼罩在城市上空,年轻的帝国伯爵在日记里写到: “煤、铁、海洋,还有因工业制造而触发的各种科技发明及机器,是这个国家强大的根基。我们的罗马帝国呢,百分之九十九的地区还处于闭塞的村社环境,绝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见到海的模样,想要真正振兴帝国,就必须全方位地学习英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制度。” 接下来,在海德公园里,克莱门斯.梅特涅伯爵更是惊羡于英国的“社会平等”,这儿宽阔的林荫道有三条,是并行的,一条是马车道,一条是骑行道,还有一条是人行道,无数伴侣和行人,包括大臣和平民,都在道路上和谐共处,互相彬彬有礼,一切安然有序,毫无紧张和危险,马车精致而华丽,骏马则膘肥体壮,仆人都人手一根散步手杖,哪怕是王储身份,也仅仅有一名骑师尾随其后,也不会引起行人的特别关注。 “自由和平等,就存在于海德公园的这片土地上,可在我们法国,却必须要经由一场各个等级的血腥厮杀,一场荒唐的革命才能建立它。”伴行的博福特伯爵叹息着,曾为凡尔赛宫廷侍卫的他不由得想起昔日荣光岁月。 对此克莱门斯.梅特涅深表赞同。 此刻是傍晚时分,他们特意到一家整洁的“中产布尔乔亚餐馆”里用餐,“就是要体验下普通伦敦居民的生活”,克莱门斯说到。 所幸的是,这家餐馆客人特有的伦敦式的“平淡礼貌”,并未让克莱门斯失望,他高兴地说,“大不列颠是身兼古老宪法和自由舒适生活的典范国度!” 接着,一行三人便去汉诺威剧院,观赏萨洛蒙的小提琴演奏和海顿的指挥艺术,曲目叫《伦敦交响曲》。 就在克莱门斯就座后,伦敦的夜晚来临,无数疲惫、衣衫褴褛寒酸、神情麻木的真正平民,才从劳碌整日的工厂、商店或其他作坊里走出来,像匆匆过街的鼠群般,躲在建筑的暗影里,返归到东城鳞次栉比的贫民窟里,那里才是他们的窝。 当然这景象,是沉浸在交响乐里的克莱门斯所没见到的,但他自认为对英国的认知已相当精准: “英吉利的各种,将是我此生政治宇宙的封顶石。” 次日,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拜访英国政坛保守派宗师埃德蒙.伯克啦,交换对法兰西革命的仇视和反省。 91.骑士间的情谊 克莱门斯.梅特涅和埃德蒙.伯克会面的中介人,是奥地利驻伦敦大使路德维希.冯.施塔赫姆贝格侯爵,当时伯克正在被英国的舆情所困扰,因他在下院里不断提出,要国家实施《外侨法案》,要严厉盘查外国尤其是法国涌入到伦敦来的“难民”,伯克怀疑这批难民里混入成百上千的法国革命政府间谍,会投毒,会煽动,会刺杀疯疯癫癫的乔治大王,不出意外的是,同情法国革命的下院反对党(辉格党)议员福克斯和谢里登继续放声嘲笑伯克的疑神疑鬼。 可初始见面时,克莱门斯就紧握住伯克的手,称:“与大不列颠和睦融洽的共处是奥地利的最高国家利益所在,两大帝国公众的情感,都以同样强烈的程度表示,我们要团结起来,对抗法国革命带来的恐怖。” 由是两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结成了“封建贵族骑士间的伟大国际友谊”。 两人合作,炮制出一套能与“法国革命”相竞争的社会矛盾解决方案,共分为八条。 第一条,他俩认为任何革命都该保持现有的具有贵族特色的宪法,而法国革命则不过是克伦威尔式清教徒革命的重复,它必然会导致弑王杀君的悲剧,和宗教式的政治狂热,还有社会的无政府状态; 第二条,何为最好的改革?那便是遵守历史传统,进行缓慢而有otg2ntc=耐心的改变,这种改变绝不能破坏最基本的社会结构,法律和宪法要持续有机地发展; 第三条,何为权利和自由?它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历史对每一个等级的“特权”,没错,大不列颠就算是乞丐也有特权——的宣示和阐明; 第四条,革命前的法国,并非一个专制、经济停滞、混乱不堪的社会(英国农学家和旅行家阿瑟.杨其后都忍不住反驳伯克的这本小册子),法国贵族并没有压迫和剥削他们的臣民; 第五条,大革命本质是法国人民被某种出于经济利益而炮制的虚假宣传给欺骗煽动起来的,伯克和克莱门斯宣称,经过他俩调查,大革命幕后是群布尔乔亚的股市投机商、银行家、土地产业者还有律师,他们早就觊觎贵族和教会的产业,而那些捉笔带刀者即法国的知识分子也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对下层阶级隐瞒了自己在金钱上的隐秘念头,并将下层阶级对王室、贵族和教士的嫉妒煽动起来,为这群幕后者的利益所用; 第六条,贵族的任务,便是在人民和君主间进行调解,帮助国家产生一部“平衡宪法”,为了加强王权的官僚国家机器,因此伤害各个等级的历史特权(尤其是贵族和教会),是种根本性的罪恶,因这样做会最终摧毁所有的社会关系和社会机构; 第七条,法国大革命事关全欧洲,因它攻击的是欧洲共同的基础江浙湖汉北; 第八条,欧洲必须联合起来,打垮法兰西革命这头怪物,恢复法国“旧有普通法的古老原则”,最好是波旁专制主义前的政治模式。 “这样,便能和法兰西革命家鼓吹的‘主权在民’的原则相竞争了!”撰写八条完毕后,伯克与克莱门斯热切握手。 而后在寄给母亲的信里,克莱门斯说:“自从法国大革命来,人人都呼喊着自由,然而实际上自由不过是个幻想,是个听起来非常完美悦耳的辞藻,是个很难自我证明的空洞概念。在我的认知里,自由和平等是不兼容的,绝对的自由不可能带来平等,而平等也不会纵容自由。最终法国革命会蜕变为terreur,也就是‘恐怖执政’。” 克莱门斯认为,自由之所以能成为自由,是因为它该是种“可操作的自由”,它必须有臣民的服从,有军队的效忠,有着确定的和合理分配的国家收入,还有公序良俗和宗教信仰,有私有财产的确定性,还有和平、秩序——“这一切都必须要由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骑士来担当”,法兰西本是个崇尚名誉、礼节和骑士精神的国家,封建世袭的采邑依附关系是不容置疑的,贵族对君王的顺从是自愿的,是带着自豪感的卑躬屈膝,是属于男人的信念的英勇行为,可现在一切都不见了,被大革命的荒唐大风给吹散掉啦。 所以欧洲最后的希望就在英国,尤其在参观牛津大学后,克莱门斯更加坚定了这种信念,他在日记里说,你看啦,牛津城是没有城墙的,它完全是个学习的地方,21个学院由令人起敬的印刷厂、教堂和一座漂亮的剧院相连,其他的建筑便是学生的宿舍、咖啡馆、商店和卡巴莱小剧场,英国最好家庭的子弟都在这里读书,“牛津是培养一代代贵族院、平民院议员和大臣的苗圃!有它在,英国古老的体制将永不坍塌,历久弥新——我们奥地利也必须这样做。” 当然克莱门斯也不会忽视对英国武装力量的考察,他特意向乔治大王请求,观察大不列颠的陆军和海军,可乔治大王的随从却惊讶地对克莱门斯说:“您为何要视察大不列颠的陆军呢?” “我渴望......” “英国陆军如果真的存在,那也是平平无奇的。” 于是乔治三世亲自批准克莱门斯前往朴茨茅斯军港,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男爵亲笔给军港指挥官理 查德.豪上将一封介绍信,要求对方允许克莱门斯.梅特涅伯爵进入到大不列颠舰队的锚地。 “这里是这个帝国的实力场,是这个帝国国力和财富来源的核心地带。”当看到巨大无匹的海军母港时,克莱门斯按捺不住兴奋地评述道。 海军部的一艘小船载着他,近距离观察了炮兵军械库和弹药库,而后他有幸登上“凯撒号”快速战列舰,这是艘拥有80门火炮和670名水兵的庞然大物,克莱门斯注意到在泊位上,还有一艘插着白旗的法国战舰,“这是先前从土伦战役里捕虏来的。”豪的随从官自豪地说。 “那那场战役,你们一定大获全胜吧?” “是的,英国海军确实获得了巨大胜利。”随从官轻描淡写。 而后,克莱门斯和博福特伯爵一道登上了豪上将的旗舰“夏洛特王后号”,得到了豪上将的亲自接见,这艘旗舰带着他们,驶往了怀特港著名的“大陡坡”出,这里连接着英国军港和公海,在这里豪上将亲口告诉两位外国客人: “法国来自布雷斯特的一支主力舰队,护送着载运购自美国的物资的商船队伍,企图突破我们的封锁,将其运往本土,资助革命,我得到陛下的指令,现在就要去将其击溃歼灭。” 92.韦桑岛海战 听到豪上将这番话,克莱门斯异常激动,他强烈要求呆在“夏洛特王后号”上,参加即将的海战。 他要亲眼看看法国的水兵和军舰,他还要近距离看看更多的法国军舰插着白旗,在朴茨茅斯港里成为英国人的观赏品。 但豪上将却坚决拒绝了,“尊敬的伯爵,我已经完成国王交于我的任务,那就是让你参观军港,我必须要保证你活着返回维也纳或布鲁塞尔,而不是让你冒险去观看海战。” “但是我绝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克莱门斯握紧双拳。 “您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麻烦,天啦,你根本不知道海战的危险和残酷,请回吧伯爵。”豪上将断然说到。 悻悻的克莱门斯和博福特伯爵,最终还是回到岸上,不过两人站otg2ntc=在怀特岛的陡坡,远眺着大海,还是看到终生难忘的情景:二十六艘英国战舰组成的商业护航舰队,其中一队将驶往东印度,一队将驶往西印度,这两地是“帝国的精华和根基所在,海洋蕴藏着不可估量的伟力和财富”,同时来看热闹的市民又乘坐数百艘摇着彩旗的小艇,环绕在巨大的战舰和商船周围,游弋并喝彩着,“哪怕是衣着再破烂的英吉利国民,见到自己国家这雄壮的战舰,和能带来巨大财富的商船,也打心底高兴,并自豪地挺起胸膛。” 当海军上将豪的旗舰发出信号后,顿时万船齐发,扬帆启航,极为壮观,“这个场面是我毕生见过最美好的景象。”克莱门斯兴奋地对博福特伯爵表述心迹,“奥地利是我道义上的祖国,而英吉利是我心灵上的祖国,如果我不能当一个奥地利人,那我宁肯做一名英国人,若两者都不能成为,我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是。” 而豪舰队的桅杆和帆,在克莱门斯的视线中,慢慢消失在无边的海雾里。 三日后,听闻英吉利海峡的韦桑岛,英国和法国舰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海上战斗:如豪上将对克莱门斯所言,一支强大的法国舰队护送着一百多艘商船,运输着从美国买来的大批粮食,按照皮特首相的指令,只要是为法国本土提供任何可支持战争的商品,都在英舰的攻击范围内,粮食自然不例外,“截击这支法兰西舰队,并摧毁它们!”这是豪上将从海军部接到的命令。 其时,克莱门斯仍然逗留在怀特岛,他期盼着英国舰队凯旋的消息。 豪上将果然凯旋了!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赢了,我们又赢了!”从怀特岛到隔海相望的朴茨茅斯军港,直到伦敦城,英国市民无论贫富,都在欢呼雀跃,张灯结彩,聚集在广场庆祝胜利,每个村社都在朗读传阅韦桑岛大捷的报纸。 法国海军已接连遭受沉重打击,它们得不到任何外来的物资,很快就要投降了吧!这便是绝大部分英国人的念想。 人们期盼胜利,其实更期盼的是胜利带来的和平,若是这和平是对自己有利的甜蜜和平那便更好。 又过了数日,当克莱门斯站在坏特岛的大陡坡上,望着漫天波涛里归来的英国舰队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原本执意要登上去参战的“夏洛特王后号”严重损毁,现在从外表看去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堆废铁,是由其余几艘战舰拖曳回到母港的......克莱门斯还见到,夏洛特王后号狼藉破碎的甲板上,躺满了水兵的尸体,还躺着许多重伤丧失战斗力的残疾水兵,舰体上全都是血肉模糊的痕迹。 如果这算是胜利,那也是皮洛士的胜利。 看起来,革命后的法国,即便是风传严重败落的海军,真要拼杀起来,实力也绝不容小觑呢! 克莱门斯不由得陷于某种恐怖当中。 “幸亏我没在夏洛特王后甲板上参战,否则非死即伤。”他暗忖道。 法军舰队司令官维拉雷.德.约伊斯带领的,虽然是由布雷斯特港里所能拼凑起的所有可用战舰,堪称乌合之众,但他在战斗里依然表现出沉着和智慧,他带着二十七艘战列舰,护送着商船队自美国返航,结果于韦桑岛西被豪的封锁舰队察觉,豪带着二十五艘战列舰外加十三艘轻型战舰便穷追不舍,原本德.约伊斯的后队舰船已被英军的“凯撒号”快速战列舰给切断,可当夜幕降临时,约伊斯还是巧妙地指挥所有舰船脱离了豪的绞杀圈。 随即数日内,约伊斯派出艘老式的74炮战列舰“大会号”为诱饵,故意在浓雾里往西行驶,做出要逃往美洲的姿态——豪上将信以为真,约伊斯则指挥主力全力向本土航行。 等到豪上将察觉被骗后,在浓雾散开后,对约伊斯舰队发起追击。英国人精湛的航海技术,能让他们迅速追上法国舰队,而后豪上将在旗舰上打出信号,要求全战列线上的战舰,统统向法国舰队的战列线转角四十五度航行,发起冲锋,切断敌人的纵队,然后一艘艘将其击沉捕获,可这个时代海战时信号的领悟能力,永远在于舰长个人——最后只有六艘战列舰执行了豪上将的信号,其余的则继续停留在战列线上混乱开火。 切入法国舰队的六艘英国战列舰,包括夏洛特王后号,本质上使用 的还是纳尔逊的战术:在切入到两艘法舰间时,双舷所有炮火齐射,一次性让所有敌人丧失战斗力。 可这样也意味着自己很可能也同时遭到两艘敌人的夹击。 英舰“防御号”就遭了难,被法舰“慕修斯号”和“图尔维尔号”齐射,船桅杆被全部打断,成为一艘废船。 豪亲自指挥的“夏洛特王后号”桅杆也被约伊斯的旗舰即海洋级超级战列舰“蒙泰涅号”的火炮打断,甲板上数十水兵阵亡,可英国人的炮击术此刻发挥威力,夏洛特王后号的其余火炮,又将蒙泰涅号的尾舱打成筛子,另外艘英国战列舰“海上主权号”恶狠狠扑来,又对转向的蒙泰涅号再发射一轮炮弹,蒙泰涅号被打得满目疮痍,血流成河,可它毕竟是海洋级的巨兽,即便这样,它还是保持了动力,甩开了追击,甚至约伊斯还恢复了舰队混乱的秩序,使得大部分战舰和所有的商队船只突围了出去。 法军一艘74炮的老战列舰“人民复仇者号”,被英舰“布伦瑞克号”猛烈的炮击打沉,船员只有小部分生还......除此外,又有三艘战列舰“诛杀暴君号”、“风神号”和“第三十一日号”丧失战斗力,遭到英军捕虏。 而法军里的新锐一级战列舰,“蒙泰涅号”、“可畏号”和“共和国号”都生存撤了回来,可谓虽败犹荣。 韦桑岛海战造成两个后果,一面是白厅里的皮特首相倍受鼓舞,他认为法国在大西洋的舰队力量已崩解,可以让己方舰队掩护陆军于布列塔尼登岸了。 而另外一方面,韦桑岛海战的消息也传到了巴黎城,让军管治安委员会的鲁斯塔罗委员长格外震怒,他掷下战报,对巴雷尔、卡尔诺等人说: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要把败战的约伊斯送上断头机吗?”卡尔诺询问说。 “不,相反,要把这位海军将领提拔为上将司令官!” 93.迪戈米耶的阵亡 正在此时,富歇打开门走进来,低声告诉所有在场的委员: “据我在英国渗透的间谍回报,威斯敏斯特白厅方面似乎特别被韦桑岛海战的胜利鼓舞,皮特首相下步的动作,应该是会在布列塔尼掩护保王党分子上岸。” “为何能这样肯定?”坐在桌子前的菲利克斯询问。 富歇就说,伦敦城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名流亡的黑党们应募入英军部伍,这群人整日在海德公园或鱼市街聚集聒噪,把什么情报都透露得底儿掉。 “哼,这群沼泽地的青蛙。”菲利克斯讥讽地说,其余委员也都笑起来。 接着富歇补充情报:黑党们为了争夺上岸队伍指挥权,已闹得不otg2ntc=可开交,他们甚至要“论资排辈”,按流亡出国的年资来,资格最老的是“四年党”,也即是1789年就流亡来的,“三年党和二年党的全都往后稍稍!” 此刻菲利克斯便颔首,他当机立断地对富歇说: “布列塔尼此后的所有省区都归你统制,此外我会编组独立的布列塔尼方面军来,由奥什将军担任军事指挥职务,在英国人和黑党上岸后,把他们伙同舒昂党和旺代残党一网打尽。” 富歇表示完全遵从。 菲利克斯又说,你在布列塔尼要充分发动市民和农民,不要策应英军的登陆,最好的办法就是优先在雷恩、布雷斯特、圣马洛等城市执行给农民的分田举措,对反革命贵族的打击绝不会因罗伯斯庇尔倒台而被淡化。 “明白。”江浙湖汉北 此刻菲利克斯的双眼露出火焰来,他的拳头捶在桌面,“此刻我恨不得和战列舰设计师萨涅,和科学家蒙日,还有在土伦的海军元帅凯嘉鲁埃组成个小组,亲自赶赴布雷斯特,指挥法兰西大西洋舰队和盎格鲁匪徒们的决战......然而东北境,东北境......” 原来,就在韦桑岛海战前,东北境的三个方面军将领,即皮什格律、莫罗还有儒尔当,写了封集体名义的信件送到巴黎,信中显然对雪月政变、沼泽党乱局乃至“鲁斯塔罗进京”等一系列重大政治动乱表示担忧和不满,字里行间还隐藏着这样的信息: “对鲁斯塔罗坐镇国家,我们是不服的。” “他妈的,你们当然不服,你们现在都认为有军队作为撑腰,也能仿效我的故事。”菲利克斯在心底骂道。 而今巴黎的局势居然平稳下来,可倚靠的全是诺曼底和卢瓦尔地区的支撑。 放眼全国和国际的话,菲利克斯明白自己的权位还很不稳定,东北境本是法国工农业的精华地带,现在那里的军队和将军却不愿向自己低头臣从,而在普罗旺斯到里维埃拉,原本流亡都灵宫廷的贵族、教士也都纷纷逃回故土,在尼姆、马赛、格勒诺布尔等城市到处掀起暴乱,屠杀雅各宾分子,劫掠税金和粮食,又有一大批如“太阳会”、“耶宇会”的反革命会社猖獗活动。刚平定后不久的旺代,又随时面临英国舰队和流亡者登陆的危险,当然最可怕的还是国家财政的摇摇欲坠,去年的冬天非常冷,几乎宣告今年粮食的歉收,百万军队的开支非常浩大,战争依旧看不到结束的希望,按照卡尔诺对菲利克斯的正色劝告来看就是: “无论胜负,必须要在今年停止战争,否则国家就会在饥饿和贫穷里死亡。” 当然也是自然,菲利克斯需要用胜利来停止战争! 可很快他就接到八万普鲁士军队抵达摩泽尔河流域,加入奥军行列的消息。 那么也就是说,英国的钱已到账,反法的普奥联军又有了重兵进攻的力量啦! “现在局面,真有些心劳力绌的感觉。”杜伊勒里宫的金色寝室内,菲利克斯就这样对搂抱自己的妻子抱怨说。 “耐心等待些日子......我今日去平等宫的游廊集市,找最火热的玛丽安.勒诺芒占卜过,她说机遇很快就在危机里到来。”梅安慰说。 “那就好好等待几天吧!” 结果第四日,就在菲利克斯视察国立兵工厂的军火生产状况时,一名骑马的信使赶到,告诉菲利克斯在对西班牙的比利牛斯山战线传来的噩耗: “西比利牛斯山的主帅,迪戈米耶将军在攻打圣塞瓦斯蒂安要塞时,中炮阵亡......” 菲利克斯浑身颤动了下,接着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掉落。 他是真的难受。 迪戈米耶老将军是位真正坚贞、勇敢又善战的共和国将军,他虽出身于旧制度军队里,但却在自七年战争后的历战里,效忠国家,轻忽生死,立下汗马功劳。当初在土伦战役里,胜负关键时分,是他带着自己的师驰援战场,后来又凭借威望团结各位将领,大家一道并肩死战,方获得了巨大的胜利。 平定旺代叛乱后,老将军又马不停蹄,和自己的八千名子弟兵,转战西比利牛斯山,和负责东比利牛斯山方面军的蒙塞将军紧密配合,和西班牙军队鏖战。 原来,罗伯斯庇尔主持的救国委员会,始终忽视比利牛斯山的战场,他们认为在力 量紧缺情况下,不宜过多加以投入,所以这两个方面军对西班牙是节节败退,当久经沙场的迪戈米耶师加入后,迪戈米耶将军便严厉地整顿了其他队伍,将一整套共和国军事制度建起来,很快方面军其余师都脱胎换骨,对西班牙军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扭转了南方的战局:最后迪戈米耶将军不但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国土,还乘胜把一部敌人包围在海港要塞圣塞瓦斯蒂安内。 在带头冲锋攻坚时,老将军不幸被一发炮弹击中胸膛,壮烈牺牲。 但接过战旗的卡尔托师,和迪戈米耶师一道成功攻入要塞城墙,击毙俘虏了四千西班牙士兵,获得了极其辉煌的大捷。 同时在另外面战线,蒙塞将军也获得胜利,自卡塔鲁尼亚攻入到西班牙本土。 “老将军的捐躯,和他军队的胜利,为我们赢得与西班牙的和平做出了不朽的贡献。”菲利克斯觉得破局的机会到来,故而是有悲有喜。 很快他就召来塔列朗和塔利安两位。 菲利克斯要求塔利安代替为西班牙大使,会同圣西门一道赶赴马德里,逼迫西班牙的卡洛斯四世接受和谈,“让古兹曼.卡塔鲁斯伯爵也陪伴你一起,现在你是西班牙人的女婿,重点是拉拢卡洛斯四世的权臣阿尔库迪亚公爵戈多伊,这件事必须要从速,你需要多少钱,开个价,国库会全力支持你。” “五万金路易。”塔利安便开出价来。 “给五万,并且额外再给你私人五千金路易!”菲利克斯当即答允。 94.塔列朗献策 当塔利安置办最豪华的马车,为夫人购买最璀璨的珠宝,雇了数不清的随从,浩浩荡荡奔往西班牙的马德里时,巴黎街头巷尾都在怒斥现在委员会的腐化堕落。 可这群见识短浅的人,哪里知晓如今对西班牙外交的重要性呢! 至于塔列朗,菲利克斯极力挽留他也进入到国策委员会里来,分管整个外交事务。 塔列朗有意要建功,便献策说:“当务之急是要逼迫西班牙退出反法同盟,继续和我缔约,可在东北境的战线上,普奥英也绝不是铁板一块,以我先前出使伦敦所搜集的情报来看,挑拨这三国离心离德的成功率是非常高的。” “很好,只要你能离间这三国的关系,我即刻就率这里的军队赶赴阿登省,对反法同盟军发起反击。”菲利克斯跃跃欲试。 但老奸巨猾的塔列朗却提议说:“你可别急躁,现在皮什格律将otg2ntc=军可不服从你,若你草率赶去梅斯要塞,是会使得前线军心浮动的,我们现在可不能吃哪怕一次败战,‘鲁斯塔罗’这块金字招牌可不能磕坏哪怕一角。” “那依你的想法呢?” “我去想法子收买普王威廉.腓特烈,这国君素来只求利益不讲信用。瞧瞧贿赂的金子、毒辣的挑唆,还有土地的利益,能不能打动他脱离科堡亲王和约克公爵的战线,如普军给我们留下段破绽,那战事将会容易许多,可即便那样,你也不要着急去和那群东北境自高自大的将军们争功,你的剑锋还是该优先指向西部。” “你是说......布列塔尼和旺代?” “是,虽然富歇和奥什在彼处,但你要做的就是亲自去整顿那里的陆军和海军,对皮特首相再赢个不大不小的胜仗,你的威望便可稳固下来,而后利用无所不能无孔不入的文官能力,抓住什么把柄,狠狠控诉东北境随便哪个前线将军,让他好好吃点苦头,这样所有的队伍都会被震慑住,你再趁机把军权夺到手底,然后只要可以打败奥地利军和英军,为法兰西征服荷兰和比利时,那我们的功业便会无可限量。” “你未来便是法兰西外交的第一人。”菲利克斯大喜,和塔列朗江浙湖汉北当即碰杯。 https:// “菲利克斯.高丹,我们可是要好好镇住这群骄兵悍将,国会里的交椅才能坐稳,可不能任意姑息,否则即便他们拥戴你,也只是如罗马禁卫军看皇帝的宝座一般(随意废立拍卖)。” “这个当然,你我共同的荣耀和权力还在后头呢!” 菲利克斯认定,只要能把丹东的魄力,富歇的诡谲,还有塔列朗的纵横捭阖,再加上拿破仑的军事雄才,将这四者统御捏合起来,那征服整个欧陆也不算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统御者就只能是自己。 当塔列朗受命,秘密前往梅斯要塞开展外交战后,菲利克斯就正告梅说,我们立即搬离这座金宫,梅还有些不解,菲利克斯便回答道: “现在正是外省投票选举我为国会执政官的紧要关头,不能这样招摇。” “可是就算当上执政官,不能住在这金宫的床上睡觉,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懂......现在若是你我堂而皇之地占据在金宫,会同时得罪两边的票仓。”菲利克斯接下来就低声对梅说,“首先,巴黎的区民当中痛恨专制的,会认为我企图像罗伯斯庇尔那般,占着这宫殿,要在法国复活独裁的君主制;而另外一边,区民和外省农民里同情波旁王室的,也会误认为我是在鸠占鹊巢......” 说了这番话,梅总算是明白了。 夫妇俩连夜就用几辆马车载着行李,暂且住在法兰西国立银行的公寓宿舍当中,第二天梅就涂脂抹粉,开始替丈夫活动,她以亲戚身份游走在庞蒂耶夫尔公爵家族的各处宅邸里,来拉拢巴黎街区保王或温和分子的选票。 菲利克斯表面上对各位委员说,对贵族的打击是绝不放松的,可私底下他是对温和派的票也是绝不会放松手的,他甚至让梅暗中放风,说:“鲁斯塔罗也未必不属意于在有利时机,在国家里恢复君主立宪制,所以迎路易十六和王后归来在未来是很有可能的。” 就这样,无套裤汉的票他也要,温和派的票他也要,甚至连黑党的票他也在尽力争取。 巴黎的各派民众都把票投给了自己的梦想和希望所在:“人民的英雄兼有产者秩序的捍卫者兼路易十六陛下忠诚的反对党鲁斯塔罗.梭伦”,实际是个玩弄人心的政治怪物。 他们根本无法数清辩明这怪物,到底有几幅面孔。 外交上,菲利克斯很快就获得了第一个巨大胜利。 塔利安在向马德里城进发时,卡洛斯四世的密使自己也抵达巴黎,在国立银行的公寓间里找到菲利克斯。 西班牙终于撑不住,它的财政堪忧,殖民地也爆发革命,对法战争也看不到任何能胜利的希望,相反西班牙内亲法的大臣们话语权开始增强,他们一致认为再这样打下去,最后帝国的命脉——世界各地殖民地,不是被英国趁机夺走,就 是独立分离。 所以退出反法同盟,及时止损,刻不容缓! 对密使的请求,菲利克斯表现出慷慨大度来,他当即保证,只要自己将来能执掌国家政权,那法国革命军占领的西班牙诸地,对工农业绝不搞破坏,法国不对西班牙提出任何领土和赔款要求,法国绝不对西班牙殖民地的独立运动给予任何实际或道义的支持,双方立刻在边境各自撤军,西班牙可将主力军队派往殖民地弹压革命运动,在两国交界的加泰罗尼亚、毕尔巴鄂,两国可以开展多方位的合作投资,如纺织业、矿业和造船业等。 另外三千名西班牙战俘,菲利克斯也答应不加以伤害,待到塔利安大使正式签署国书条约后,便立即遣返。 “对不起迪戈米耶老将军,只要能换取共和国的安泰和长久,对西班牙的和约便不可不签署......我也知道,你绝不是那种把行动建立在私人恩怨上的凡庸之流,是会理解我的。”菲利克斯在心中默默忏悔到。 狠狠打击西班牙,和争取西班牙并不矛盾。 其实就在他和西班牙密使商定后,菲利克斯就焦急地以军管治安委员会和国策委员会的双重身份,向西比利牛斯山方面军发出指令: 迪戈米耶师和卡尔托师,立即回奔至南特城,等待于布列塔尼战斗的新命令。 其后,菲利克斯便专等待着塔列朗的消息! 95.母女和好 可英国首相小皮特却已忍不住,开始部署在布列塔尼的登陆计划了。 共和二年末(法国的共和纪年法是以六月份攻陷巴士底狱纪念日为年末的)芽月上旬第五日,布列塔尼滨海的莫尔比昂省基伯龙湾,阴沉的云覆盖在翻涌的海面上,如钩般的新月模模糊糊,在乌云的缝隙间艰难地露出个丝影子,一艘单层甲板的双桅护卫舰的舰首吃着水,哗啦啦地划开波浪,拉出两道白色的水迹,远处的礁石上矗立着两所模糊不清的影子,一所是熄火的灯塔,还有所似乎是被关闭的教堂,沉闷单调的钟声顺着沿岸的风传来,是夜晚九点钟。 当这艘“精进号”护卫舰冲破了海雾,开始顺风扬帆,奋力向海岸上靠拢,此刻月光慢慢照亮云层,远处海面一线的光亮,慢慢扩散开来,但见许许多多的战舰、运兵船,在浪头里微微起伏颠簸着,拥堵在基伯龙海湾里,争先恐后地往岸边扑来。 “敌人舰队连带运兵的商船,差不多有二百艘,数千黑党分子和英国陆军士兵使用划艇登上岸边陆地,支起了宿营地......次日,莫尔比昂省潜伏的舒昂党开始作乱,他们在蒙杜兰侯爵、费舍伯爵的唆使带领下,开始围攻洛里昂、瓦讷、欧莱等城镇,策应上岸的乱党,革命军的海岸警备队伍正在艰难抵抗中,迫切需要共和国大军的帮助,十分迫切!” 这是布列塔尼地方给巴黎送来的急信。 杜伊勒里宫内,菲利克斯表情严肃地立在办公室的地球仪边,对otg2ntc=其他二十多名委员说:“我已写信给赶往雷恩城的约瑟夫.富歇,他会帮助共和国和委员会搞到上岸乱党更清晰可靠的情报。不过我们这次可以提前对这场战争下个定论,那就是胆敢登上法兰西国土的英国士兵,我们是绝不可能留下俘虏的,他们侵犯自由,侵犯人民天然的权利,那就好,付出的代价就是若此!” “也即是说,一切都要按照土伦战役的标准来。”卡尔诺说。 菲利克斯握紧拳头点点头,“没错,土伦战役里俘虏的两个营的英国兵全被刺刀处置掉了,不留一个活口,事后我觉得这样不妥。” 就在大家都沉默时,菲利克斯接下来就说: “这次我会留下两个活口,给英国首相小皮特报信,告诉他邪恶迦太基的雇佣兵们在基伯龙湾遭到了凄惨而可耻的覆没。” “请皮特首相以后别再派军队来送死了。”许多委员嘲笑起来。江浙湖汉北 https:// “而对参加英国侵略军的流亡者,他们早就被前国会宣布为不受法律保护者,这次只要抓到,也毫不留情,统统就地处决。而布列塔尼的所有叛党们,也都一个不留。”菲利克斯发了狠,他明白这次对莫尔比昂省的出征,必须要起到最大的效果,甚至要让皮特首相就此垮台,英国政府被迫接受和议。 次日,昆塞城堡里,当朱斯蒂娜夫人正在晨妆时,两名使女将摆着药剂的盘子,放在妆台上。 然后一个娇俏的身影投射在房间窗户上,是夫人的女儿劳馥拉,她探着脑袋,敲了敲玻璃,喊了声“妈妈,我回来啦......妈妈,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好啊,我时刻都在挂念着你,之前着急离家是因有重要的宣传工作需要我去做,所以才去市政厅办公室和报社房间里呆了一段时间......妈妈,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爱我了吗妈妈?” 朱斯蒂娜夫人的梳子,停留在依然浓密而乌黑的青丝上,她盯着镜子中面容显得悔恨而焦急的女儿,其实她那会儿也只是在气头上,她怎么忍心再和这样可爱懂事的女儿断绝关系呢? 就在夫人准备开口说话时,又听到劳馥拉喊到:“师父啊师父,你也来劝劝妈妈吧!” 菲利克斯即刻扭开房门,粗鲁地闯进来,而后半跪下来,牵住夫人的手背吻个不停,辩解说这一切都怪我,但亲爱的夫人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绝对是会对劳馥拉负责到底的...... “你记住,你对她犯下的所有罪孽!”气得夫人恨不得照面啐菲利克斯口,可素来要保持修养的她还是忍住,对使女说你俩暂且先出去。 等到使女退出房门后,劳馥拉悄然挤进来。 然后声清脆的响声: 夫人抡起白皙浑圆的胳膊,狠狠劈脸抽了菲利克斯个耳光。 菲利克斯的脑袋顿时撞到梳妆台上,幸亏这家具是带着弧度的洛可可风,他摸了摸痛楚的额角,只是稍微肿胀,并未有流血,不过那药剂瓶又掉落下来,再度砸到他脑袋,滚到地板上。 劳馥拉心惊,便急忙冲过来要下跪给妈妈道歉。 “劳馥拉你不用这样!”菲利克斯喊道。 然后他再度强行抓住夫人的手,死死摁在自己的额头前,连声说你不要怪劳馥拉,她那么年轻,那么可爱漂亮,也是那么不懂事,是我犯罪了,引得她堕落,亲爱的夫人你原谅我吧,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和劳馥拉言归于好吧。 “我们母女言归于好,可不代表要迁就你这个混账 。” 可就在朱斯蒂娜夫人刚说出这话时,劳馥拉也像藤蔓般攀援过来,她坐在沙发椅边搂住母亲脖子,又是流泪又是亲吻,而后菲利克斯拾起了药剂瓶,由劳馥拉递还母亲,说可怜的小妈妈,你快些吃了药吧,彻底好起来,我这段时间每日都要陪你在庄园草坪上散步说话。 菲利克斯就趁机抱住夫人趿着拖鞋的美足,两个人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哀求朱斯蒂娜的谅解,实则真实目的,就是要把原谅菲利克斯和原谅劳馥拉给捆绑在一起。 最终,除了忍气吞声,朱斯蒂娜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年龄大了,懂得“菲利克斯还会如以前那般沉溺在我的情爱里”的念头不过是无谓的痴想。 终于当她无可奈何地说出声,“你起来吧,共和国现在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样可不像话)。” 这下菲利克斯总算是喜笑颜开,一骨碌地站起来,他故意在夫人面前展现出关爱劳馥拉的样子,说了一大堆关乎英国人在基伯龙海湾登陆的内幕消息,意思就是这些全归你来使用,《两性友爱报》以后会成为政府新的喉舌,余生你们母女将富贵下去。 朱斯蒂娜夫人幽幽地叹口气,便也当着情人面,把女儿引到自己的私密书斋里,郑重地将钥匙串放入女儿的小手心里,称这里蕴藏的全是巴黎地下世界的“暗影之权”,你利用它的话,刺探情报、混水摸鱼、操纵市井之徒,乃至买凶杀人、瞒天过海,都不在话下。 “妈妈我将永远爱您。”接到这笔遗产的劳馥拉,哽咽着说道。 96.国敌迦太基 劳馥拉组稿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快到恐怖的程度,很快就在巴黎城里刊售了最新一期的《国家敌人在基伯龙港登上了法兰西土地!》: “英国,就是现代的迦太基! 小威廉.皮特领导的是个怎样的国家和政府?所谓的政治美德不过是无耻的炫耀,自由的幽灵已经扼杀了自由本身,法律让位于专政,人民权利成为公开交易对象,腐化已然完全挣脱了廉耻的束缚。如英国政府还能在我们的革命时代扮演个角色的话,那我得阿谀下,它可真的是作用甚大,说是当了第一推动力也不为过,这个卑劣的商贾地主政府所求的目标,就是让法兰西在片腥风血雨里,在衰落无力和四分五裂里改朝换代,它之前就有过把某位王室女儿嫁给罗伯斯庇尔的计划书,当然罗氏是否答应已不得而知。其实在此事前,英国政府便一次又一次地暗中破坏着法国的革命和主权,拉法耶特、拉美特、杜穆里埃、罗兰夫妇都曾是它利用拉拢的对象,它的具体目标有四,得到土伦军港,得到敦刻尔克,得到科西嘉,得到法兰西所有的海外殖民地。 我呸,小威廉.皮特,让我们告诉你,法兰西不吃这一套。 这则报道是要让我们自己人擦亮双眼,那就是皮特首相的道德已极其败坏,这种满脑子特权毒素的世家子弟已没法理解什么是共和制,回顾过去的历史,法兰西民族的死敌只有也必然是英国。 我们不喜欢英国,是因为他们的政府胆敢宣称,在这场战争里,otg2ntc=他们对法国人不会讲一点信义,不会在乎其言行是否值得尊敬。而在英国还有群愚昧奴性的民众,还有群唯命是从的海军,还有群乌合之众的士兵,被你们的专制政府诓骗到法兰西土地上来送死,你们手底的那叫武器?那不过是白厅作威作福的老爷收取了制造商的贿赂,用最低价格炮制出来的性能最差的东西。而我们革命军的枪炮,则全是人民和国家工场手把手灌注了爱国热情制造出来的最精良的产品,面对面,你们将毫无胜算。 所以你们就来吧,土伦港你们惨败过,马赛港你们惨败过,韦桑岛海战你们胜利了吗?错,约伊斯将军已得到了晋升上将的奖励,来自美国朋友的物资安全抵达我们的港口,要化为我们战士的口粮和你们的噩梦。现在你们会在哪里瑟瑟发抖,等待着革命军战士来消灭你们?你们会在哪出现?是在莫尔比昂,是在科西嘉,对吧! 光是在莫尔比昂,你们就送上一千五百名流亡贵族或海军叛逃军官,六千名东拼西凑的杂牌军,还有上万支步枪,能供应四万人使用的弹药补给品,上百艘船只,你们别着急,共和国能征善战的将军和军队很快就会捕捉到你们的踪迹,猎杀围歼你们,让你们命丧异乡,那时你们在所谓祖国的家庭会如何?想过没有?我来替你们解答,你们的死亡证明将是张角落里的废纸,你们的家人将领不到一个便士的抚恤金,你们的妻儿将来会被制造商和工厂主送进工厂,受尽盘剥和凌辱,当然到时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在想什么,对我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只寄希望于忠勇的共和革命军战士,还有我们民族对英国人的仇恨!” 巴黎大街小巷的咖啡馆和公园里,不要说工人,就连很多布尔乔亚也都捧着这份报纸,挨个传阅,对外战争的热情又被重新鼓动起来,他们厌恶断头机,但不代表他们就不厌恶英国佬。 所以一项战争特别税,推行得非常顺利,至于巴黎普通的工人,虽然没有能力纳税,且也被减免掉了税金,可他们用“每天额外工作一个半小时”来响应国家的号召。 此刻,塔列朗的外交活动也找到了突破口,他巧妙地掩盖了身份江浙湖汉北,抵达美因茨城,见到了前来督阵的普国腓特烈国王。 https:// 首先塔列朗径自告诉普王,而今坐镇法国中枢的是菲利克斯.高丹,就是那位在凡尔登战役里与贵国亲善的鲁斯塔罗,对的,鲁斯塔罗是他的化名......普王一听到这消息还挺高兴,还竖起拇指夸赞鲁斯塔罗是个守信用的有贵族气派的政治家。 于是事前用重金财宝贿赂过普王近臣的塔列朗,就又趁机对普王进言:“贵国现在的军事行动,全靠对银行的短期贷款支撑,英国人的钱也靠不住的,而现在恰好是贵国和鄙国缔约停战的大好时机,鄙国保证,一旦鄙国军队击垮奥地利军队,只满足于攻占荷兰、比利时,而后就开放各国商船在尼德兰河流的航运权,连带开放所有通往北海的港口。” 普王将右手背着,装出副忧虑模样,做作地在营帐内走了两圈,接着塔列朗和新结识但闪电般“志同道合”的普鲁士将军和大臣,就争相劝说普王。 “北海啊,那可是大不列颠的禁脔呢。”普王表示此事一旦开端,后果就很严重。 “不把贪婪的大不列颠驱逐出去,贵国的利益永远得不到伸张。”塔列朗索性挑明,“汉诺威这个邦国,也该归贵国。只要我两国能精诚团结,此后整个北海和波罗的海贸易,大家共享均分,岂不是好?法兰西对独霸贸易权益,完全不感兴趣。其实不妨对您坦白啊陛下,西班牙国王卡洛 斯四世已和我方达成协约,决意要退出反法同盟了。” “这......”普王眉头皱起来,“虽然......可英国人的五万英镑刚刚送到。” “盎格鲁人的银行可不会对这笔投资持过高的信心,每月五万英镑的援助很快就会停止的,所以拿完后再撤出反法同盟,才是最合算的。”塔列朗深知普鲁士这样的国家,宛若集市上的市侩般出尔反尔唯利是图,所以不要怕条件和作派粗鄙无耻,相反越是下作,反倒越能打动这群家伙。 最后,普鲁士虽然没明确答应塔列朗,但八万普军却继续逗留在美因茨,原本要去与科堡亲王会师的承诺被冰封起来。 气得奥地利的科堡亲王,还有伦敦的皮特首相,又三番五次地催促普军动身,可普王和他的大臣们却傲然不屈,俨然是做好了索取更多利益的准备。 至此皮特首相对反法同盟已灰心大半。 另外一面,杜伊勒里宫的临时中枢委员会里,卡尔诺前来绿宫办公室寻找菲利克斯,称“应乘反法同盟步调不一致,主动出击,把敌人逐出比利时。” 可菲利克斯却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只悬挂了面巨大的地图。 留守的参谋官贝尔蒂埃对卡尔诺敬礼,称: “护宪公带领一个精干小组,包括萨涅、蒙日、罗贝尔在内,已于昨晚启程,赶赴布列塔尼去了。” “什么?”卡尔诺吃惊不已。 97.夏多布里昂眼底的“转机” 虽然留在巴黎等待普鲁士方的消息更稳妥,可菲利克斯还是等不及,现在各省区的投票公选正如火如荼,此刻谁能光明正大地获得场对外战争的胜利,谁能振奋起法兰西民族的士气,谁就是通赢的英雄。 布列塔尼,布列塔尼,不管是在海洋上或是在陆地上,只要得到一次胜利,那菲利克斯获得国家执政官的地位就是无可辩驳的。 所以布列塔尼将是某种程度上的命运之地。 布吕内的第四军,还有苏里南师,菲利克斯一个都没带走,而是配合内卫军团两个师坐镇巴黎城。 和他同行的萨涅,是海洋级战列舰的设计师。 蒙日,是享有盛名的数学家,前任海军部办公室主任,昂利.圣西otg2ntc=门的老师。 罗贝尔先生则是富有才干的政务活动家,他的能力在当初卢瓦尔地区分田和征粮事务里得到体现。 加上已赶赴布列塔尼首府雷恩的约瑟夫.富歇,菲利克斯要组建个最为精干的小组,来统领这场战争。 至于前线的军力,共有奥什师、贝尔纳多特师(接管了原本的吉勒永师),还有从比利牛斯山火速赶回的卡尔托师及佩里尼翁师(他是阵亡的迪戈米耶将军的副官),合计四个师,于昂热城集结,继续在闻名遐迩的“卢瓦尔方面军”旗号下作战,由奥什少将担当总指挥。 基伯龙海湾边,莫尔比昂省的首府洛里昂城郊野处,密布着登陆者的营帐,当地舒昂党的领袖蒙杜兰侯爵、费舍伯爵骑马来到,立在他俩前迎接的,是两位法兰西流亡贵族,一位是皮伊泽侯爵,还有位正是先前伴同克莱门斯.冯.梅特涅访问伦敦的博福特伯爵。 皮伊泽侯爵和博福特伯爵都穿着猩红色的英国式军服,领口和袖江浙湖汉北子上带着条纹金边,头顶精美的假发,雄赳赳气昂昂,可在舒昂党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的眼中,这种打扮是绝对不合时宜的。 https:// 其实在蒙杜兰侯爵出发前,他栖息休整的保王党乡村里,普鲁瓦雅主教就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说:“我听说在巴黎,新的执政者放出风来,说愿在合适的条件和机遇下,于美洲迎回国王陛下。” 当时蒙杜兰侯爵正在给自己的马匹钉马掌,而旁边的费舍伯爵则牵着马的缰绳不言语。 “希冀通过内战手段,挽回贵族的荣誉,最终只是一场泡影吗?”蒙杜兰侯爵深知路易十六软弱的秉性,“可当我们战死或绝望后,即使君王返归国土,谁又能充当他忠诚之剑的侍卫呢?” “我也不清楚。”显然普鲁瓦雅主教也十分彷徨,“不过我想说的既然内战都已成幻想,那么借助外力进行战争更不可行。在法国,对反法同盟的武器和政策即便不是人人痛恨,那也没有比这更遭人唾弃的了。” 蒙杜兰侯爵转身,亲吻了下主教的指环,而后他情绪有些不稳定地说:“若是我们的血,能够让陛下未来能回驾,能够让他的境遇更好一些,那也终究是值得的。” 说完,年轻的侯爵翻身上马,抽了记鞭子,和费舍伯爵扬尘而去。 村舍庄园的阳台上,费西丽小姐和茱莉亚.夏多布里昂看到这幕,低头悲吟不已。 尤其是茱莉亚,她在先前收到封信。 居然是她的弟弟弗朗索瓦.德.夏多布里昂在美洲寄送来的,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才到她手底。 在信中,流亡的夏多布里昂伯爵称,亲爱的姐姐,转机到来啦,美利坚总统乔治.华盛顿和国务卿杰斐逊两位伟人,因些缘故开始对法兰西共和国勃然发怒,再加上我们终于得知陛下居然在新奥尔良隐居,所以大的转机真的到来,这些年我们受的苦终于要过去,阴霾散开,阳光普照。 夏多布里昂伯爵的方案是,以美国总统为斡旋,用贸易为要挟,迫使法兰西现在的执政者尽快接受路易十六和流亡美洲的贵族、政客归国,这批人包括自己,还有西哀士、拉法耶特侯爵等,夏多布里昂伯爵现在因能钻入这个斐扬派的小圈子而沾沾自喜,“美国朋友是诚心诚意要帮我们的,这个国家既热爱自由、共和,也对古老的君主贵族持尊重的态度”,他这样对姐姐说。 “来来去去,最后被舍弃掉的,会不会是蒙杜兰侯爵和舒昂党呢?”茱莉亚每想到此,就黯然神伤。 当她把弟弟的来信告诉普鲁瓦雅主教和费西丽小姐时,对方也落下了眼泪。 “土生土长热爱家园田野的舒昂党的浴血苦战,最终到底算得是什么,又有什么价值呢?”主教顿时陷于痛苦的迷茫里。 其实美国安的哪里是什么好心眼? 说是狼子野心也不为过。 华盛顿一边利用1783年签订的《巴黎条约》,逼迫英国政府尽快放弃掉大湖和俄亥俄的七座要塞据点,方便美国西进,侵占印第安人的土地,不然美国就要继续和法国做生意,用物资支持法国革命; 但另外一方面,按照法美曾经的条约,美国也有随时为法国海军船只提供港口和修理的同盟义务,但现在大西洋 和安的列斯群岛处,法国海上力量全是海盗私掠船,华盛顿根本不想履行义务,就以此“法国私掠船无差别攻击我国船只”为借口,把这项同盟义务废除掉了。 贸易上美国是同时对英法两个交战国做贸易,每年贸易额已上升到了一亿两千万美元,发了不少横财,膨胀起来的华盛顿这才又要抓住路易十六做文章,他对杰斐逊说:“将路易十六和保王党送回去,很可能会激起法国政局的更大动荡,让其没有力量再立足美洲事务,我们便趁机西进,未来不但密苏里河北面是我们的,南面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也该是我们的,其实加拿大理论上也该是我们的。” 杰斐逊心领神会,虽则他是个亲法分子,但本国利益才是他心中最为无上的,于是立即通知驻巴黎大使门罗,操弄此事。 门罗居然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处,办起座“王家联络办”,一时间巴黎王党分子勾结布尔乔亚,又云集到美国旗帜下,书信隔着大西洋频繁往来,这群人希望在新国会的竞选占取优势,和平演变法国的革命政权。 察觉到这一切的巴雷尔,嗅到了危险,便即刻让人火速追上菲利克斯,告知他美国的蠢动。 另外一边,洛里昂城下,蒙杜兰侯爵立即和上岸的领军即皮伊泽侯爵、博福特伯爵爆发了争执。 蒙杜兰侯爵看到这两位带来的军马,全都是清一水的英国式军服、旗帜和武器,就请求他们更换,否则“会引起布列塔尼不少民众的敌视,会被视为侵入家园的外国军队。” 但皮伊泽侯爵轻蔑地拒绝掉了。 理由是我们要告知法国的底层群氓,大不列颠帝国和我们王室贵族已联合起来,若是他们识相,应该尽快归顺我们,打开通往巴黎的坦途。 “土伦战役里,阿尔图瓦王太弟殿下也战死了,法国人对王室的敬畏和期盼大不如从前。”蒙杜兰侯爵苦劝道。 “陛下和路易十七殿下还在美洲呢,孔代亲王也在布鲁塞尔,怎么说无人呢?”皮伊泽侯爵目中无人,只是要求舒昂党阻挡住内陆革命军的增援,我们打下洛里昂后,下步就是去攻陷布雷斯特。 98.全都无所谓的艾米莉 在蒙杜兰侯爵的眼里,皮伊泽侯爵简直是在对下属布置任务,说完对舒昂党的要求后,皮伊泽侯爵就优哉游哉地说请允许我告辞,在臂弯上搭着手杖,很潇洒地喊了声: “乔比!” 一位个子小小的,很难判定他到底属于多大年龄的男子,或者说是男童?穿着背带短裤和大口皮鞋,头顶小圆帽,灵巧地从人群里蹿出,先是掏出把鬃毛刷子,细细地将皮伊泽侯爵周身制服从上到下熨帖了番,而后便抓起把崭新的猎枪,背上弹药袋子,汪汪叫的三五头细身猎犬跟着这乔比的声唿哨,也奔跑而至,而后几位身着号衣的奴仆列成队伍,“这里的森林猎物应该会非常丰富。”皮伊泽侯爵开步走。 “今日侯爵阁下必将满载而归!”乔比阿谀奉承道,紧随其后。 站在马匹旁的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一眼就瞧出这支队伍领导者的底色,只能暗自摇头叹息。 就在他们返归自己营地时,蓦然看到,登陆队伍有座营地中,士otg2ntc=兵的制服都是藏青色的,“这是英国人的什么番号?” 费舍伯爵就说,应该是招募来的爱尔兰兵,在英吉利本土征兵募兵都太困难了。 “法国贵族,爱尔兰兵,再加上英国的教官......简直是灾难的标配啊......”蒙杜兰侯爵握紧了手里的剑柄,悲愤又无奈。 不久,昂热城郊外那漂亮气派的新拉夫托庄园里,满是林荫交错的道路上,艾米莉的后背就像有团火焰在灼烧似的,她走了几步,很快靴子尖又停下,踢着细碎的石子,两边灌木和花朵正在轻柔地绽放着,她站在庄园屋宅后的那座园林式样的小山丘,透过树林,能俯瞰到环绕庄园围墙和栅栏的砂土大路,远处足足一个师的军队正迈步向西面开进,而于山丘的下方,一辆黑色马车静悄悄等候在那里,不动声色,它故意和庄园大门隔着段距离,不过只要艾米莉顺着山坡走下去,那儿倒是有座不起眼的小门,通常是护林员走的,穿过去,就是马车所在的位置。 一位干瘦矮小的男子,立在马车旁边,警惕地环视四周,踱来踱去。 而马车玻璃内,反着光,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有人在里面的。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当然是有人的,艾米莉全知道,这马车主人前些日子就给自己来过信件,内容很简单: “跟我去布列塔尼好吗?这段时间我需要你照顾我的生活。不过我不会勉强强迫你,我依旧记得在巴黎枫丹,那座拉夫托家族最早的别墅庄园里,你我渡过的快乐时光。” 现在信的主人就在马车里,静静等待着自己。 天际中传来了鸽哨的鸣响,呜呜呜的,艾米莉抬起靴子,踏着满地青色、橙色、浅蓝色的落叶,这些叶子因仍饱含着水分,而与靴子底摩擦,发出嘎吱咯吱的声响——在护林员木屋的栅栏边,艾米莉抓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里面有年轻妇人所必需的物品,一个香料盒,一柄象牙梳子,一个镶金的梳妆匣,还有把丝绸阳伞,一条开司米围巾,外加折叠整齐的缎带、胸衣、睡裙和鞋子——艾米莉小跑起来,有些吃力地拖着那个行李箱,道路两边的树杈在她眼瞳里晃动颤抖着。 庄园门扉处,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哼着歌,牵着尼诺和奥莱丽,刚刚散步归来,客厅里一名女佣就递给夫人封信,“是艾米莉写的?有什么事需要特意写信呢?”夫人好奇地自言自语句。 用小刀拆开后,信纸里满是艾米莉的笔迹,“我前世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愆,但我现在已明白自己命运的处境,我可不想化为沙漠里的一段枯木,哪怕是不合伦理,我也渴望着甘霖雨露。对啊,我本来就是刁钻刻薄的贵族家小姐,我本来就该是刁蛮任性而妄为的,如果条件许可,我就宁愿自己划着艘船,直划到普罗旺斯南面又南面的伊叶尔群岛,漫无目的地飘荡,直到阿尔及尔的海盗把我给掳走,把我送入到那面目棕黑凶暴好色又狡猾的苏丹宫殿里,苏丹是个喜欢金色头发的瘦削女人的话,他会强占我,而我则会恃宠而骄,把他的后宫闹得天翻地覆。就这样,尼诺还有奥莱丽就烦劳您的照顾,说不定到了秋天,我还会回到昂热,或者回鲁昂妙逸庄园去渡过冬天时光,当然我也可能直接去巴黎,一切全得看我的心情。 对父母、哥哥全都感到无所谓的艾米莉.拉夫托 敬上” “哎呀呀,这个孩子。”夫人稍微有点儿为难地用手指扶住脸颊,居然还笑了,“天底下哪有还嫉妒自己母亲的孩子呢,真是的......” “拉夫托小姐!”马车边,雅克.高丹看到拖着行李箱,一路从园林山丘小路里奔下来的艾米莉,急忙接过她的行李,放在前座行李架,同时拉开车门。 艾米莉坐到了车厢软垫上,她的头发因刚才的奔跑和树枝的剐蹭而有些凌乱,满是睫毛的眼帘垂下,突出了如霜雪般洁白的前额,和线条优美的耳廓,耳廓边细密的金色发丝好像烧着发光般,当她抬起手准备将头发归拢好时,旁边的菲利克斯伸出手指来,殷勤地代劳。 艾米莉转过脸来,正视着对方,菲利克斯能见到她碧绿色的瞳子在微微颤抖,“你这个苏丹。”她用低微的声音说到。 说完,她就被对方揽入到怀里。 马车向着西边滚滚行驶起来。 此刻在巴黎的杜伊勒里宫中,菲利克斯留守的秘书西蒙尼接到了封从东方来的信,他把信放在绿宫办公室空出来的小书桌上,并于封皮角上盖上个醒目的印戳,也唯有等护宪公自布列塔尼凯旋后再阅读啦。 信封上的署名,是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 更为遥远,东方的东方,第聂伯河入海口的地带,一艘航船在许多护卫舰簇拥下,将蜿蜒的大河抛诸身后,缓缓地抵达十年前刚刚建起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从奥斯曼土耳其手底夺取这里的俄罗斯人,用实际行为证明了这个民族蛮勇旺盛的力量,这里军港、船厂还有炮台已是一应俱全,它成为俄国舰队谋取整个黑海乃至小亚细亚的基地,非但只是塞瓦斯托波尔一座城市,在这个半岛上被俄国人建设起来的,还有辛菲罗波尔、叶夫帕托尼亚等等。 有意思的是,这座半岛本是鞑靼汗国的统治区域,现在汗国被混杂了欧罗巴人和鞑靼人血统的俄罗斯人摧毁后,叶卡捷琳娜女皇却和情人波将金,把克里米亚汗国改名为“塔夫利达省”,塞瓦斯托波尔的意思则是“至尊之城”,辛菲罗波尔则是“有价值的”,叶夫帕托尼亚则是米特达拉梯六世名字的异化,一切都那么具有希腊和拜占庭的风格,叶卡捷琳娜女皇对最终占领君士坦丁堡,复兴以俄罗斯为中心的普世罗马帝国的野心和计划,似乎是无人可挡的。 只不过而今,在波兰之地闹出了点小小麻烦。 那只航船在塞瓦斯托波尔军港下锚后,身体已极度衰弱的叶卡捷琳娜女皇在诸位国民代表的搀扶下,坐上了辆金色的马车,城市广场上放飞了群洁白的鸽子,受过训练的鸽子嘴里衔着丝质锦旗,上面用拉丁文绣着对女帝的赞颂之词。 而马车的四边,全是剽悍的哥萨克骑兵护卫着,前头的则是女皇情人波将金组建起来的“亚马逊女子轻骑兵团”,贵族女子身穿墨绿色的军装,英姿飒爽,纵马举旗——这是女皇第三次前来南巡了,但和前两次不同的是,女皇最爱的情人波将金已去世。 车窗玻璃后,已变得白皙肥胖的叶卡捷琳娜女皇,眼睛有些臃肿浑浊,她明显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可她握着金色权杖的手,却丝毫不曾放松过,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早就该思考下一步征服的领域,是夺取多瑙河的入海口,还是夺取小亚细亚,还是巴尔干,抑或还是波兰?女皇的心,依旧在考虑着这些问题,透支着自己生命里最后的精力。 要塞司令部前广场上,一位面容瘦削坚毅的将军在此等待着女皇。 “勒姆尼克伯爵......”女皇将手颤巍巍地伸过来。 “陛下。”那将军退后小半步,低头亲吻了女皇的手背。 “即日起,你便是加利西亚和乌克兰方面军的元帅......首要任务便是镇压掉波兰爱国者在克拉科夫和华沙掀起的暴动,据信这些暴动都是法国雅各宾乱党煽动起来的,城破之后,抵抗者全都不允许留下活口,这群波兰的蠢驴绝不比我国农奴更有怜悯的价值。” “渺小、浅陋的法国人,胆敢对抗战无不胜的俄罗斯大军,我很荣幸能成为陛下您的前驱剑锋,我将先击碎波兰暴动者,而后翻越阿尔卑斯山,配合欧陆的其他君王,彻底扫平掉法国的雅各宾乱党!”刚刚在对奥斯曼战事里取得辉煌胜利的勒姆尼克伯爵苏沃诺夫,立正慨然许诺说。 (本卷终) 1.佩勒里纳山峰 “哪怕我们把国王打败九十九次,他还是国王,他的后代还要接着做国王,但是只要他打败我们一次,我们大家都得被绞死,我们的后代就得全部做奴隶。”——曼彻斯特伯爵 “假如真这样,那当初我们干吗还要起兵造反?”——奥利弗.克伦威尔 +++++++++++++++++++++++++++++++++++++++++++++++++++ 法国的布列塔尼,在政治上属于法国可在地理和风俗上最不法国的一个旧省区。在它的东部边境,也就是与诺曼底、曼恩大森林相交的那段,最大的城镇叫富热尔,于富热尔更东面,又有个小的军营化的城镇名曰马耶讷,跟随菲利克斯抵达这里的奥什师,便暂时驻屯在此处。 而富热尔和马耶讷间的佩勒里纳山峰,更天然是布列塔尼的屏障。因富热尔至北面的圣马洛海岸地带,是被蜂起的舒昂党和英国舰队盘踞着的,所以现任方面军司令官路易.奥什安排轻步兵半旅的三个营,呈扇子排开,准备打通前往雷恩城的道路,不过按护宪公的目标:我们的步伐要前去布雷斯特军港,歼灭在基伯龙上岸的英国、流亡者组成的匪军。 同时护宪公带来的法令,对整个布列塔尼地区的震动更大:otg2ntc= 共和国的第二次大征兵。 按法令的解释,法兰西革命军的规模已达到百万之巨,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农业和制造业,故而护宪公计划裁撤三分之一的老弱病残归农,同时再从西部省区征召十万青年精壮,其中两万编入海军舰队,这样能把军队维持在八十万。 可菲利克斯这个法令自然还有暗藏的用心。 他从布列塔尼、旺代、卢瓦尔、诺曼底等地征召的这批青壮,未来绝大部分是要派遣去东北境的,也即是说准备借机拆散渗透去不服从自己的三将军(皮什格律、莫罗和儒尔当)兵马。 率先的,富热尔城二百五十名市民外带郊区一百名农民,在奥什江浙湖汉北师轻步兵半旅第二营第五连队士兵的“护卫”下,向马耶讷进发。 这算是支七拼八凑、奇装异服的大荟萃队伍,被征召的农民装扮和旺代人差不多,他们披着羊皮大氅,穿着粗羊毛布裤子,头发披散着,眼神呆滞又狂热,脖子、手臂和耳垂上都是摇来晃去的护身符,肩膀上扛着木棍,木棍上挑着空荡荡的布褡裢;和农民们混杂一起的,是富热尔的底层市民,穿着蓝色的布裤,披着红色或黄色的粗呢布马甲,双排铜扣子,有的人脚上是木屐,也有的人穿着大口皮鞋;个别富裕的布尔乔亚则不慌不忙地提着手杖,走在行列里,戴着英国式样的高筒帽,腰带上别着装满甜烧酒的葫芦,脑后的头发绾起了小辫子,还扑上了粉,这些人天生自信乐观,即便进入军营,他们也肯定是尉官起步,因旧制度下对他们在军队上升的阻碍早被粉碎掉了。 到了佩勒里纳山峰脚下,第五连队的几名士兵跑起来,在人群里拉出几位来,指着他们脖子上挂着的念珠,说这是该被打倒的罗马宗主教的玩意儿,那几位农民还没来得及辩解,念珠便被士兵狠狠扯下没收掉,并说马上去马耶讷城,还要把你们的头发统统给剪掉! 强行征召来的“新兵队伍”里,不少人因第五连队的这种不尊重行为而愤怒,他们边走着,眼神却不断向两侧的山峦、岩石和松林偷偷张望,也许这里会有舒昂党的伏兵?只要伏兵开火,他们就立即躲入到密林里逃窜掉,去圣马洛那儿,躲避革命政府的兵役,继续留在他们深深眷念的家乡原野里。 “这样拖沓犹疑的队伍,是怎么变成能抵抗外国军队的‘矢车菊’的呢?喂,问你话呢,安第斯猴子!”佩勒里纳山峰的巅顶,艾米莉将车厢门打开,俯瞰着谷底的景象,发问说。 在马车边,菲利克斯倚靠在门旁,正举着枚小望远镜,同样观看着这幕。 “有了革命军这座熔炉,什么成分的矿石都能被炼为钢铁,这支公民队伍是平等的,是唯才是举的,军官团不再被佩剑贵族所把持,也不再是君王棋盘上随意移动的棋子,它当中的每个人真正为国家为民族的生存壮大而战斗,在进入到熔炉前,你看到就是这样杂七杂八的模样,但半年后他们就是整齐划一的穿着蓝军服的锐士死士。”菲利克斯放下望远镜回答说。 “那边就是圣马洛?”风拂动了艾米莉额头前的金发,使其如金色的小麦浪般,她对这个地方是有念想的,她的师父弗朗索瓦.夏多布里昂就出身在彼处的贡堡,听说那里的海和荒原是最美的。 “是,共和军的大炮很快就会瞄准那里......舒昂党的首领法劳丰侯爵就在那里,威胁着雷恩到布雷斯特的道路,我要打垮他们。”菲利克斯信誓旦旦地说。 对此,艾米莉沉默下来,她从佩勒里纳山峰上往下张望,库埃斯农大河谷像条壮美的彩带映入眼帘,远处也即是河谷在眼界里的尽头,富热尔城的城堡依山而建,俯瞰控制着其下三四条道路,这样的地势使其成为布列塔尼东部的咽喉要冲,而环绕着它和这里山峰的,是以肥沃土壤和地形富于 变化而闻名遐迩的一片盆地,盆地四周层层叠叠的山岩,宛若古代的剧场台阶席位,淡红色的山腰密布着古老的松树,一道道幽僻的沟壑,携着泉水冲激而下,隐隐传来了水花咆哮的声响,这些山泉滋养了盆地中央伸展而柔软的“草原”,就像是座美不胜收的英国式花园,篱笆和小径分割拥抱着一座座不规整的田舍村庄,像是块翡翠里沉淀的些许杂质。 可艾米莉再企图越过富热尔城堡,看到广袤的圣马洛海湾,却不能如愿,因一座座支起在苍穹下的山峰遮蔽了她的视线。 “能隐居在这里,也是非常不错的啊。”艾米莉喟叹说。 鲁昂四处都是河川平原,现在又有很多巨型工厂;昂热的景色虽很美,但是种典型法兰西乡村田园式的;只有这里,佩勒里纳山峰,到处都是光与影、云和水,晴和雨,空濛和陡峭的混杂,是充溢着凯尔特风情的所在。 “富热尔到雷恩,再到布雷斯特军港,是条狭窄而极长的陆上通道,舒昂党的聚集地分为两大处,一处是圣马洛海湾,还有一处便是布雷斯特军港南面的莫尔比昂,将来我们陆军的前进,都要围绕着和舒昂党关乎这条通道的争夺;而我们和英国海军的角逐,则又都围绕着布雷斯特这座法兰西海军面向大西洋的巨型军火库展开。”菲利克斯丝毫没想到田园、隐居和牧歌这样的字眼,他指着地势,和雅克和奥什将军说到。 2.海的风向 “不能寄希望于海军的胜利。”奥什少将翻翻眼皮,不以为意,“现在法兰西的革命军是欧陆最强大的陆军,理应发扬这个优势,如何?我们是先狠狠歼灭掉圣马洛海湾的舒昂党,还是先赶赴布雷斯特、洛里昂,击败在基伯龙上岸的侵略军呢?” 菲利克斯似乎在心底已有了答案,他便叫雅克展开地图,说道: 圣马洛海湾的海岸线很长,呈现巨大的弧形,宛若个锅底扣在富热尔城的北面,而后海湾里有数不清的岛屿,布列塔尼渔民和水手多聚集此处,他们随便驾驭条小船,就能栖身于小岛里,或直接横渡去英国,法劳丰侯爵的叛党,即便被我们的大炮给轰跑,也很难捕捉歼灭他们,而我们若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洛里昂城我害怕失陷,那样布雷斯特军港就很危险。 而基伯龙海湾就不同,其本身处在布雷斯特和南特之间,英国舰队挟韦桑岛海战胜利的余威,送来这批陆军和黑党上岸,不过你可知道,协助登陆的舰队来自于英国哪个军港吗? 对此,奥什摇摇头。 菲利克斯说,根据富歇提供的情报,他指着地图,“应该来自和otg2ntc=基伯龙、布雷斯特处于同一条经线的法尔茅斯军港,这座军港距离韦桑岛仅有一百海里。” 奥什的脸上更加困惑起来。 陆军里的优秀将领,也还是和海军将领的所知相差甚远。 菲利克斯便笑笑,说这些知识也是拉夫托小姐的外公用书信告诉我的。 “原来是凯嘉鲁埃外公啊......”艾米莉听到点到自个的名,先是暗自吃了惊,随即就更加细心地竖起耳朵,听起来。 “军港地点和风向,就是判断局势的诀窍。”菲利克斯目光炯炯江浙湖汉北有神起来,“整个大西洋和英吉利海峡,从每日到每年有差不多四分之三的时间刮的都是西风或西北风,十分暴烈,这就导致我们法国西海岸的港口,比如波尔多、南特、拉罗谢尔等,全都不直接靠岸,因大风下帆船根本无法系泊,只有布雷斯特,因它的地理环境,能良好地阻遏住西风,才跃为法国和土伦并驾齐驱的头号军港。我们的话题回到英国的法尔茅斯,其实对舰队出发的锚地来说,法尔茅斯并非是优秀之选,它的停泊区过分狭窄啦,只能容下十五艘大型战船。”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那基伯龙登陆的舰队?” “是的,这支舰队有相当部分,是从法尔茅斯以东的另外三座军港,即普利茅斯、托贝和斯皮特海德,甚至还可能包括怀特岛的朴茨茅斯军港驶出的军舰组成的,这些军港沿着英吉利南海岸一线排开,可以依次聚集成一支极其庞大的舰队,来打击我们的海军,或者封锁住布雷斯特港,可若只靠法尔茅斯的分舰队,那就如我刚才所说,能常驻出动的只有十五艘战舰。” “也就是说......若天刮起西风或西北风,除掉法尔茅斯港,英国人的其他几座东面的港口里战舰,都是很难集结到我们的布雷斯特港来的。”还没等奥什说出来,艾米莉便抢先明白啦,不愧是海军世家凯嘉鲁埃氏族的外孙女。 “没错,就是这样!西风进入狭窄的英吉利海峡后,就像钻入条巷子,力量会成倍增强,那时就算其余三四座军港的英国战舰出航,企图到布雷斯特海面来集合,他们风帆顶着巨大的逆风,航行一百海里,便相当于无风情况下航行三百海里,会非常艰难缓慢。” “我们便可利用敌方的这个弱点......” “各个击破,逼迫英国人舰队脱离布雷斯特至基伯龙的海域,那么我们的舰队就能接管战场,完成对上岸敌人退路的封锁,那么接下来的大捷荣誉,必将属于你,奥什将军。” 听到这里,奥什不禁笑起来,说:“我们要加快速度,奔赴基伯龙对吧!” “是的,至于我,则优先奔向布雷斯特港,我和萨涅、蒙日两位先生此行的目标,便在于此。” 奥什即刻敬礼说,我绝不在这里和舒昂党的法劳丰侯爵纠缠,卡尔托师和佩里尼翁师很快就从南部赶来,至于贝尔纳多特师早已穿过圣纳泽尔,逼近基伯龙,至于我,也要日夜兼程,取道雷恩,直接往偏西南方向,冲向基伯龙。 “就是这样,海军的援助不用你担心,交给我。”菲利克斯对奥什鼓劲说。 而艾米莉虽则不再说什么,可心底还是挺佩服安第斯猴子的策略谋划能力的。 和他最好是朋友的关系,否则可不太妙。 此刻,一阵阵枪声,惊破了山峰和峡谷原本的寂静,这几位往下望去,果然征兵的第五连队遭到树林里舒昂党的伏击,双方激烈驳火,而那群从富热尔城招来的“新兵”,尤其是布列塔尼农民们,则开始离开道路,四处逃窜,遁入到灌木和林子里,就像蛤蟆似的,蹦蹦跳跳便消失掉了。 “可恶,即刻去通知马耶讷的骑兵团来,把这群舒昂党统统杀光!”奥什愤怒地对身边的通信兵喊到。 待到骑兵团赶到时,战斗已结束了。 第五连队被打死五人,舒 昂党匪徒被击毙二十余人,他们逃跑时非常敏捷,一个接着一个,顺着山崖如履平地,革命军压根追不上,也不敢追:这样做遭到的二次伏击的惨痛教训是数不胜数。 最可气的是,好不容易征召来的新兵,七八成都逃走掉了。 下了山峰的菲利克斯,拍了怕气愤不已的连主肩膀,说前去富热尔城吧! 到了富热尔城,也处处都是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就在劫持新兵同时,大批舒昂党混在进入集市的乡民队伍里,忽然对驻守这里的轻步兵旅第二营开火,一下打死打伤好多士兵,而后在混战里到处纵火,从容而退。 被枪弹打伤的乡民,犹自躺在市集的街道边呻吟求救,这场景让车厢里的艾米莉见到尤其触目惊心。 “毕竟我行走的地方,是血腥的战场。” 等到菲利克斯见到第二营营长时,营长正蹲在墙壁上发狠骂人呢! 原来他派出去的一个伍,在富热尔城外的某处村庄里,全惨遭杀害。 这个村的姑娘穿着节日裙子走出来,用清水与荞麦饼欺骗了这个伍的侦察队:舒昂党的枪手,就藏匿在这个村社其间,被挖空的树干里,还有墙壁的拐角里,还有马厩的阁楼中,等到他们恶狠狠开枪后,正准备与村民联欢的五名革命军士兵,瞬间全部饮弹身亡。 “他妈的,旺代党老子打过,起码旺代党敢光明正大排开阵势和你对打对冲,而这布列塔尼的舒昂党全都是卑鄙下流的窃贼,算什么本事?”营长将蓝色军帽攥在手底,眼睛通红,破口大骂。 3.“盖尔妓女” 菲利克斯说,旺代党是把农民变成了军团,而舒昂党则是将军队变为了盗贼。 接下来他请艾米莉去城市的艾尔内旅馆歇脚。 等到马车车轮吱吱呀呀动了后,菲利克斯就对那营长吩咐道:“难道你没见到新的法令,宣布舒昂党、黑党还有上岸的英国士兵全都不受法律的保护?” 那营长抬起头来,饱经战火沧桑的脸上还有点狐疑。 可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菲利克斯语气却极度冰冷,所有的事情,要比在旺代平叛中做得更有震慑力,如果能把这群匪徒驱离富热尔城四周的乡村,那就毫不犹豫地去这样做,如果能把他们赶入圣马洛海湾的岛屿里去,那也不用抱有任何怜悯。总而言之,杀一儆百,对于支援舒昂党的村社来说,那便是对共和国犯下了战争罪行。 “按照在旺代的做法,去烧毁他们的村子,收缴他们的田地和牲otg2ntc=口,让移民来......” “不不不,亲爱的营长,不用那么麻烦。”菲利克斯急忙纠正,“把这个村社周围五个法里的其余村社,一并肃清掉,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有人和牲口了。别怕这样会招来仇恨,他们在诱杀革命军士兵时,就应该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如果后果承担得起,他们就要来寻仇,如果承担不起,他们便会屈从。” 营长站起身来,思索了半分钟,便举起手来敬礼,表示接受命令。 接着奥什师长骑着马赶到,得知情况后,他就对轻步兵营长说,我师的骑兵团和炮兵连划归你所用,把护宪公的指令贯彻到底。 傍晚时分,略显简朴的艾尔内旅馆中,提前赶到雷恩城的富歇,匆匆来与菲利克斯碰面。 艾米莉这次像妻子那般,替菲利克斯准备好面点、葡萄酒,又在江浙湖汉北房间的桌子上点好了蜡烛,并铺上了床褥和枕头,她还借到了个陶瓷浴缸,这在布列塔尼可是很难找寻到的,备齐香水和肥皂后,她便好好沐浴了番,纾解旅途的疲惫。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楼下的房间里,菲利克斯和富歇正紧锣密鼓。 他要求富歇安排好自己前往布雷斯特的警备。 “不跟着奥什师一道行动吗?”富歇还有些惊讶。 菲利克斯便将白日的计划告诉富歇。 富歇表示赞同后,就说自己会安排奥什师抽出一支骑兵中队,外加两辆马车,护送你尽快赶向布雷斯特,“就算是王家大道,也未必安全,到处都是舒昂党暗藏的探子和枪手,非如此不可。” 随后富歇交给菲利克斯份纪要,说是美洲那边收集来的。 “华盛顿和杰斐逊果然企图独霸美洲的所有权益。” “之前在美利坚担当大使的德.热纳,是名吉伦特党分子,他故意做出要图谋华盛顿总统的举动,而华盛顿也乘机抓住这个做文章,让门罗发表声明谴责我们法国,依我看美国人是想两头得利,他们既要俄亥俄,也想要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 菲利克斯冷笑两声,对付美国人,不用讲什么情面,说什么法美同盟情谊说什么共和意识趋同,那全是废话,就得狠狠举起拳头,对它的软肋出狠狠掏那么几下,把它给揍趴下,它才知道进退。 “那依你的看法。” 菲利克斯吸了几口雪茄烟,在马灯照亮下,对富歇说: “叫西班牙在路易斯堡的总督,通过土地规划局,划出更多的田地来种植棉花,招徕流落巴哈马群岛的效忠派来,条件要多优惠,那就有多优惠,效忠派如果带着有自己的黑奴,那直接把田地送给他们都无妨。” “效忠派......那些被美国驱逐出家园的人们啊。” “另外,叫圣多明各的雨果.休斯和保罗.琼斯统率的私掠船,攻击美国商船,只要是没有在友谊公司注册的,统统目为攻击目标。华盛顿不是诬陷我们的私掠船嘛,那就遂他的心愿来,不然不白白遭受场污蔑了吗?还有,让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的印第安部落,开放接纳弗吉尼亚州和佐治亚州的黑人逃奴,这点杰斐逊是最害怕的。” “还有巴巴里海盗也能做文章的。”富歇提醒说。 “对,你写信给巴黎的拉利先生,叫他唆使巴巴里海盗恢复对过往地中海的美国商船的劫掠,这群美国佬,我看是完全不懂哦,当初靠的是谁,才让被海盗俘虏的人质成功得救的?”而后菲利克斯告诉富歇,只要欧陆的情势平稳,他迟早不会放过美国这个包藏祸心的国度。 普鲁士这样的国家,只是单纯的唯利是图者。 相比较而言,美国才是真正危险的敌手。 唉,如果富兰克林博士还在人世,看到法美关系被自己人搞得一团糟,又该有多么痛心啊!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富歇退下,在艾尔内旅馆外有足足一个排的掷弹兵护卫,他不动声色地离去,又去调集来日警卫菲利克斯前往布雷斯特的连队。 菲利克斯返归到自己房间,艾米莉已躺下了,金色的发丝绕在被褥外,菲利克斯吃了些糕点充 饥,又饮用了一小杯红酒,便熄灭了蜡烛,他上了床,躺在艾米莉的侧后,轻轻问了句:“可不可以搂住你?” 良久,艾米莉轻轻地“嗯”了声。 接着她自背后,即被对方的臂弯给温柔抱住。 “我们就这样睡吧,我很心满意足。”黑暗里,菲利克斯的声音传来。 可恶,艾米莉明明感触到身后这男人的“变化”,可他还想要装作副伪君子的作派,便就势回答道,“我也喜欢你这样对我。” 由是菲利克斯硬抱着艾米莉,睡过了一夜。 次日,微微颠簸的马车里,艾米莉对望着有些黑眼圈的菲利克斯,心底忍住笑,问:“高丹先生,您昨晚是睡眠不太充足吗?” “啊,蚊子有些多,这让我很是苦恼。”菲利克斯打着哈哈。 “那么接下来的旅途里,您都得像个绅士那般,直至布雷斯特。” “这......当然乐意。” 艾米莉便莞尔,她学到了母亲的手法,能不做任何明显的动作,就魔术般将裙裾如绽放的花瓣般舒展开,其下露出系着银扣的玫红色高跟鞋尖来,往上纤细的小腿,包裹在乳白色的丝袜当中,隐隐约约。 菲利克斯的喉头,不禁滚动几下,咽下好大口吐沫。 当马车一路向布雷斯特驶去后,奥什师的轻步兵半旅第二营,对那个帮助舒昂党诱杀士兵的村庄,不,是周围五个法里范围内的村庄,都施行了残酷的灭绝。 大炮直接打出了开花榴弹,将村庄房屋给犁平。 惨叫着奔出来的村民,被围定的士兵逐个用刺刀处置掉了,包括那些曾手捧鲜花和食物、穿着洁白裙裾的少女们,她们被革命军士兵起了个绰号,叫“盖尔人妓女”,她们和她们所有亲人的尸体,统统被扔入到村社边的冲沟当中,掩埋掉。 从此后,富热尔、马耶讷和雷恩的四周都是“无人区”,无情的富歇动员留守士兵和抓捕来的布列塔尼农民,沿大道两侧挖出又阔又深的壕沟,灌入水,插上蒺藜和鹿角,并把三十法寻内的树木统统砍伐掉,如此让舒昂党再难以对过往车队发起伏击。 接着富歇就强迫所有乡村交出人丁来,一面无偿改修通往布雷斯特和洛里昂的大道,一面实际把这群人当作扣押的人质。 “只要一名革命军士兵遇袭身亡,就公开处死五名人质;如果遇袭受伤,便处死三名人质。” 就这样,富歇仅仅倚靠三个营的轻步兵,外加城镇少数武装自卫队,就在布列塔尼东部建起了恐怖统治,他抓捕了差不多三千人丁,一刻不停地干活。 就在所有人都误以为,奥什师要沿着这条路前往布雷斯特时,奥什却带着两个步兵半旅和八日份的干粮,直接扑洛里昂而去。 4.布雷斯特 直接访问:【看书君】.kanshubou 通往布雷斯特军港的途中,一个猎骑兵中队为菲利克斯提供警卫,他们还给马车窗户安装上了铁栅栏,并在车厢内垫上棉布,以此来抵御半路上可能出现的舒昂党的冷枪。 这段旅途充满谨慎,原本一日半的路程,足足走了接近三日,连布列塔尼乡村的旅馆也不敢停留,只在荒郊野外留宿,因这些卫生条件很差的小旅馆往往还是舒昂党的眼线。 不过菲利克斯倒是践行了先前的《绅士宣言》,每到就寝时,他就躺在马车外的地上,裹着毯子,艾米莉则留在车内,她拥有套鸭绒寝具,有时在芽月中旬布列塔尼海滨的满天星斗下,两人会讨论着很奇怪的海军话题,艾米莉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对这些感兴趣,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她身上流着凯嘉鲁埃家族的血。 这种海军世家,法国有,英国也有,比如胡德家族,比如罗德尼家族。 “我们经过的圣马洛海湾,现在依旧是法兰西最大的私掠船基地之一,还有处便是敦刻尔......各自都曾有两百艘私掠船,而英国利物浦是第三处,第四处在遥远美洲的哈利法克斯。” “很难想象师父这样的诗人,居然出身于圣马洛这个海盗之乡中otg2ntc=。” “不是,私掠船和单纯的海盗还是有点儿差别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渡过了旅程。 最终在半明半暗的天气里,他们安全抵达布雷斯特港。 途中几乎没有遇到舒昂党人的刁难,大约他们全都向麻烦之地——洛里昂城去集结了。 布雷斯特,法国西海岸面向大西洋的主力军火库和强大舰队停泊江浙湖汉北地,是最让英国舰队忌惮的所在,对方海军的军事计划,有一大半都是针对这座军港来的。从舒瓦瑟尔大臣成功重建法兰西海军时起,布雷斯特和土伦便是最高战略级别的基地,其他的如瑟堡、马提尼克(位于西印度洋)、洛里昂、敦刻尔克等,只能算是次级海军基地。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座巨大军港的尽头构成了法国国土最西北端,在这片陆地上有介于两个海角之间的深槽,此两海角以正南、正北方向排列,分别叫圣马蒂厄角和赫兹角,两角间相距约十七海里,从这深槽底部伸出的一个海角又将其分为两个大小不等的海湾,南边的海湾名曰“杜瓦勒内湾”,北面的即是“布雷斯特湾”,杜瓦勒内湾面积更大,内里有个即使刮起西风也能安全停泊的锚地,且出入航行畅通无阻,但却起不到任何险阻屏障的作用(敌人舰队也能很容易杀入);而布雷斯特湾的面积稍小,出入处被个叫古莱的海岬给遮挡出,狭窄到只有一海里宽,古莱海岬构筑了强大的炮台,那么便能给布雷斯特湾提供非常有利的保护,所以军港和要塞城市,就建在布雷斯特湾的北侧陆地,也即是在古莱海岬的内侧。 古莱海岬外侧,在通往圣马蒂厄角的途中,一南一北各有处开放式的锚地,供战舰远征时在此等候有利风向:卡马雷锚地,供往南航行之需;贝尔托姆锚地,供往北航行之需。 从圣马蒂厄角西北偏北,便是韦桑岛,岛屿南部密布浅滩和暗礁,而圣马蒂厄角正南处的赫兹海角,也有一长排暗礁,两排暗礁间构成了所谓的伊瓦鲁斯海峡,这个海峡宽度两倍于直布罗陀,但也几乎无法容留众多的大型战舰,尤其是英国那种船尾短、纵向高、船体过重的类型,几乎很难在逆风里掉头航行,一旦布雷斯特港刮起大西洋来的向西的暴风,英国战舰除去布雷斯特港外,是没法在这里的海域找到任何避风港的,它们只能被西风尽情往暗礁和岸崖上吹,直到被撞击得粉身碎骨。 这便是布雷斯特军港的地理水文大概。 喧嚣的布雷斯特舰队司令部里,音乐声大作,来到这里的菲利克斯受到各部门的热烈欢迎,可菲利克斯明显感到,这种欢迎是带有敷衍、不信任的色彩在内的——从路易十四时名臣科尔贝尔奠基法国海军起,海军就是个封闭的、贵族化的、充满明争暗斗的军种,不过光是如此说法国海军似乎有失公允,应该说世界各国莫不如是。 菲利克斯先将一枚共和国海军勋章,还有拔擢为上将司令官的委任状,热忱地交到于韦桑岛海战里表现出色的维拉雷.德.约伊斯手中,战争前他只是位指挥分舰队的少将,现在已是上将。 站在旁边,原来的布雷斯特司令官德.洛兰中将脸上隐隐有着失落。 可菲利克斯同时也将海军上将的委任状也交到他手底,并宣布此后约伊斯是舰队司令官,洛兰则是要塞司令官。 掌声四起,连带艾米莉也不由得鼓掌。 可接下来海军舰队各部门轮番上来敬酒,却让菲利克斯眼花缭乱,这种景象明显体现出法国海军的庞杂和低效:要塞炮兵队、海军军械署、海军军医署、后勤局、海岸警备司令部、航海炮兵队、驻舰步兵分队、海军陆战队、海军工程局...... 不久在舞会角落里,艾米莉在悄悄告诉 菲利克斯关于法国海军的各种渊源,毕竟她家是海军世家,哥哥雷米萨也曾于布雷斯特有过不太光彩的服役历史——其实这点如果让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来介绍也可以: 法国海军贵族色彩最浓烈的便是所谓的“大军官团”组织,也叫“红马裤团”,因这批军官都穿着红色马裤,他们几乎全是布列塔尼和普罗旺斯的贵族子弟(前者于布雷斯特服役,后者则去土伦),他们在海军军校里“护旗队”中得到提拔,素来最为骄横。 可光靠贵族子弟还不够,何况这批人更喜欢在陆军里出人头地,因陆地生活要远比海洋生活安逸,所以舒瓦瑟尔当海军大臣时,又挑选了批出身平民的人员来充实海军,但他们只允许穿蓝色制服,军衔不得高于上尉,故而叫“蓝褂子”。 “红马裤和蓝褂子的争斗不必多说......后来国家派往海军里的行政后勤官员,便成为‘文人派’,他们和前线指挥的‘佩剑派’又是互相角力......我哥哥服役那两年,海军大臣又曾选拔一批布尔乔亚子弟入伍,他们有的是商人家族有的是律师家族出身,叫‘闯入者’。” 这下菲利克斯可头痛了,贵族和平民,文官和武官,还有先进和后达,怪不得海军派系问题呈现出爆炸的态势呢! 罗伯斯庇尔倒台前,雅各宾派还曾在报纸上吹嘘自己国家是海军力量世界最强。 可而今在菲利克斯眼中,这样的海军能打胜仗才怪! 5.啊,海军! “你哥哥雷米萨在海军舰队时算得是什么?” “其实我外公凯嘉鲁埃家族严格并不算海军世家,他是陆军转行的,谱系上哥哥和布列塔尼贵族及普罗旺斯贵族都搭不上,故而算‘闯入者’,但哥哥又是正统军校毕业的,算得是红马裤一员,要精确描述的话,该是‘闯入来的红马裤海军佩剑军官’。” 听完艾米莉的分析,菲利克斯便在觥筹交错里,依次也把眼前这群海军军官的派系给分清楚: 德.约伊斯属“红马裤”派系里仅存的硕果,他曾追随法国海军英雄叙弗朗在东印度作战,而其余大部分海军贵族在革命里不是被杀就是被废黜,还有很多流亡海外,这次登陆基伯龙的就有不少红马裤。 德.洛兰其实是“文人派”,他是被路易十六海军大臣德.卡斯特里给安排进来的,他牢牢掌握着行政、后勤; 至于德.布尔维干,则属“闯入者”,他父亲在王政时代是名富有otg2ntc=的律师,但布尔维干指挥能力并不比约伊斯差在哪里,他和一群同僚其实对革命清洗红马裤党表示谨慎欢迎。 还有红红酒糟鼻子的德.斯坦中校,他和海军更没什么渊源,他本是都兰步兵团出身,其后担当驻舰分队指挥官,其角色约等于“搭乘军舰的上岸步兵”和“驻防炮台的警备队”间,但即便如此,德.斯坦中校的地位依旧不容忽视,他手下的海岸警备力量人数最多,为何?因为大家都不想上船,宁愿呆在军港要塞里执勤,这是个既能拿薪水也能避免去海上遭罪的“理想职业”。 跟随菲利克斯一道从巴黎来的萨涅、蒙日还有罗贝尔等,也依次与海军将校们碰杯寒暄。 忽然,司令部的宴会大厅里,菲利克斯询问说:“韦桑岛海战里被敌人击沉的‘人民复仇者号’,还有幸存者没有?”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不少海军军人脸上都浮现出难堪和悲哀的神色。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最终是约伊斯回答说:“没有。” 言毕,一位军官给菲利克斯递送来了布雷斯特和雷恩关乎这次海战的专栏报纸。 菲利克斯打开报纸,读到:“这艘船在凶恶敌人的枪炮齐射下而沉没时,二百五十名水兵全都光荣地高呼,共和国万岁......” 宴会的音乐声都停了下来,似乎也在为忠勇的水兵们默哀。 艾米莉垂下手,不再言语。 可紧接着菲利克斯语出惊人:“报纸记者怎么知道这幕的!” “护宪公阁下,请原谅我的唐突,这应该是......”洛兰上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来替将军您来回答,这应该是什么,是革命政府为了振奋军民士气的一种宣传,我非常熟悉。”说完,菲利克斯掼下报纸,又提高了声调,这话宛若锋利的剃刀,将现场那种暧昧含糊的氛围剃得毫毛不存,“宣传是为了鼓动士兵的战斗热情,我相信若是对陆军,这样做是有效的,因陆军士兵激昂起来,他们能使用枪炮,能骑乘战马,能发起波浪式的猛冲,击垮敌人,但是海军却不同,当数百水兵在一艘绝望中下沉的战舰上时,在冰冷彻骨的海水浸泡和炮弹火焰灼烧中,他们是如何之害怕,是如何之悲惨?在生命消散前的那瞬间,他们会呻吟,会惨叫,会哭泣,但唯独不会像什么狗屁记者所报导的,还能聚在一起喊什么共和国万岁!”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海军军官,各个是脸色黯然,惊恐不已。 “所以这‘共和国万岁’的口号不过是块遮羞布。”菲利克斯说完,目光直逼德.约伊斯上将。 “护宪公所言无错,我所在的旗舰蒙泰涅号上的水兵亲自目睹,人民复仇者号是在片沉默里沉没掉的。”约伊斯低下头,据实相告。 “他们死前在想着什么?有的应该后悔加入到法兰西海军里来,有的则在斥骂法兰西海军的无能。” “请允许我们发表抗议。”很多不忿的海军军官集体对菲利克斯不满道。 “海军无能就是海军无能!政府的无能,我同样不会加以遮掩粉饰!”可菲利克斯却把手一挥,代表了不容置疑的态度,“现在布雷斯特舰队的航海术比得上敌人吗?炮术比得上敌人吗?死战的精神比得上敌人吗?开战前,你们对敌人舰队的优缺点到底有没有丝毫研究,打的到底又是个什么样浑浑噩噩的仗!”菲利克斯越说越不留情,“谁的责任,就要谁来负。路易十六还在位时,法兰西海军还能在美洲战争里和对手旗鼓相当,那是因为路易十六是历代国王里最重视海军的,他继位之初,就视察过瑟堡的海军造船厂。可转忽间,海军现在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所以我第一个也就到了海军这里来,不咬牙革新,不死死抓紧,是决计不行的!革命政府的责任,全在我一肩之间,可海军本身有多糟糕,就要轮到你们来一个个说。” 说实话,菲利克斯这番声色俱厉,就连艾米莉也没想到的,她在来布雷斯特港途中,和他谈论了海军这么多话题,都是为现在做准备的 。 而战舰设计师萨涅,和蒙日、罗贝尔也都摇头叹气。 “都说吧,不要害怕,现在罗伯斯庇尔的断头机被我撤除掉了。”菲利克斯此刻的语气放柔和了些,他坐在边侧写字台上,拿起笔和纸来。 “闯入者”德.布尔维干上校顿了顿,第一个开口炮轰:“在革命时代出现的水兵委员会和海员大会简直就是毒瘤,海军舰队里是不能有‘平等主义’存在的,现在舰长都没法让水兵们在甲板上呆上五分钟,这些选举会议推举出来的军官,虽然不分出身,可就没几个能真正指挥好军舰的。” “我马上要这些形形色色的选举会议给撤销掉!”菲利克斯许诺说。 布尔维干就又补充说:“水兵不仅没有训练,缺员也非常严重。” 这会儿,菲利克斯将锐利目光转向海岸警备中校德.斯坦,“您有几个营的岸上兵?” 斯坦中校只好老老实实回答说,有五个营,差不多三千五百人。 “明日开始,只留一个警备步兵营,一个古莱海岬炮台连,其余全都转为军舰水兵!在这座军港里,刮西风的话英国人根本不敢来,刮东风的话,我们舰队便处在有利风向,要那么多步兵干什么?能抓住海里的英国军舰吗?决定胜负的,永远只有军舰!”菲利克斯表示海岸部队根本不需如此臃肿。 “这治标不治本,非但是海岸警备军,其实占走水兵数量更大的,是有海上服役经验的大部分都去干商船,还有私掠船去了。”布尔维干表示道。 “因为商船和私掠船的所得利润更丰厚?” “是的,商船薪资是军舰上薪资的两到三倍,私掠船就更优渥了。现在布列塔尼和旺代,差不多有七八千水手都在商船和私掠船上。” “一切最终还是钱的症结。”菲利克斯当即表示,马上他会让旺代私掠船头目夏雷特交出部分人手来的,看来先前法兰西国会鼓励私掠船的行为是得不偿失的:而今遍布西海岸至安的列斯群岛的法国私掠船总数已有七百艘,虽然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英国的贸易,可实际打掉的英国海外贸易额比重却微乎其微,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威慑而已,可代价却很大,差不多三四万水手由此不会进入到正规舰队里来。 为了应急,菲利克斯便还准备抓捕布列塔尼内陆的农民来充数。 此刻德.约伊斯上将也开口说道:“水兵的待遇太差。他们每个月只能从军港后勤局那里领到份工资票据,然后承包薪资的经纪人,支付给水兵的只有指券,水兵拿着贬值的指券,一百里弗尔面额的只能当二十来购物......” “撤废掉后勤局经纪人。”菲利克斯说到此,目光看住洛兰上将,“以后我单独成立审计署,负责直接给水兵发薪资,先提高一倍的薪资,一半用新法郎,一半用铸币。” “可是钱?”洛兰忍不住嚷起来。 “钱,有波尔多、拉罗谢尔、南特的银行家来筹措贷款,因布雷斯特舰队胜负直接关乎他们的贸易利益,当年舒瓦瑟尔大臣光是靠银行家捐赠,就建造了十五艘战列舰。我们今天先不建船,我们要用人,让人安心呆在军舰上服役,要切切实实把这军港里的几十艘新老战列舰给拉出去,让炮能开火,让水兵能扯下英国佬军舰上的圣乔治旗。换言之,只要你们能出港打些胜仗,哪怕不是那么辉煌的,就能增强商人的信心,那就有钱源源不断,若是你们不主动出去打,那这个国家的财源永远都没法疏通。” “出,出去打?我对此坚决反对。”要塞司令官德.洛兰上将面色大变。 6.高尔丁绳结 布雷斯特要塞司令官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使得护宪公又从写字台边推开座椅坐起来,扔下了笔。宛若砸下颗炮弹般。 大家都有些惊惶。 “说说您的见解吧上将,毕竟对海军我是外行。”菲利克斯的语气恢复平缓诚恳。 其实洛兰上将的这个看法,代表法国海军一直以来的思维。 那就是身为海军军官,最根本的职责便是保护好自己所在的战舰,在劣势下尤其要如此。 “可现在我们就处在劣势当中。”菲利克斯张开双臂,很是讶异otg2ntc=。 “阁下,正是因英法海军实力对比,我方是劣势的一边,所以就得保住各级主力战列舰,还有军港锚地。”洛兰耸耸肩膀。 约伊斯和布尔维干则低头,晃动着葡萄酒杯,不言不语。 “我部分同意您的观点,我在土伦战役时就在拼尽全力保护法兰西海军的主力舰,可是,可是陆军浴血奋战,保下来形形色色的战舰,是为了什么?不是让它们全都窝在港口里,而是希望它们能护航商船,维系殖民地,争抢海洋上的霸权,来哺育国内制造业的勃勃发展。” “恕我直言,法兰西舰队的战略目标这多年来就是——保持住一支舰队,为此我们得千方百计避免拿它们做无谓的牺牲。”洛兰上将也直言不讳。 “那么为什么不能在一场战役里,牺牲那么几艘战舰,去赢得光江浙湖汉北辉的胜利呢!”菲利克斯反问说。 “因很难战胜英国舰队......或者说,只要国家能持续不断地,像护宪公您这样,把资源优先投入到海军建设当中,让法国或盟国的主力舰数目增加,那样英国舰队便等于变相被我们削弱掉......那么迟早有那么一日......” “谬论。”还没等洛兰上将说完,菲利克斯就毫不客气地粗暴打断之,“简直是滑稽的谬论,不妨你来计算下,法国舰队里在战争被击毁被俘虏的舰船数目,和英国损失的舰船数目比较是多少?” 洛兰咬着嘴唇,他觉得遭到了侮辱。 “韦桑岛海战,我国军舰被击沉一艘,被俘虏两三艘,可英国人的主力舰无一损失,这就是交换比。最可怕的损失不是军舰和人员,而是敢于作战的勇气。我只听说过依靠战斗去赢得胜利的,还从未听说过依靠造船去赢得胜利的。我宁愿水兵们付出惨重牺牲去折断敌人的圣乔治旗,去欢呼来之不易的胜利,也不希望他们在集体随着军舰沉没海底后,还被什么报纸宣传为高呼共和国万岁的口号!”说完,菲利克斯当场就对德.洛兰上将宣布,此后舰队的作战、行政和后勤你一概不用继续负责,我需要强力贯彻革命政府在海军的意志。 “请原谅,我认为您对于海军的了解还是过于外行......” “不,上将阁下,正是因我是外行,所以才能把下面的事做好,对付高尔丁绳结的最佳办法,就是抽出腰间的佩剑,将其一劈而断。”而后菲利克斯强硬地一挥手,说自此起罢免德.洛兰在舰队里的所有职务。 无奈下,洛兰上将只能敬礼,说历史会给你我的争论下个公正的决断,而后不卑不亢地离开宴会。 艾米莉惊得捂住了嘴,她都觉得菲利克斯完全是“雷厉风行”过头。 其余海军将校虽然不说话,可都明显都带着不太信任的眼光望着菲利克斯。 可菲利克斯却真的在履行他于宴会上的话。 他赶走了洛兰后,洛兰闲居在布雷斯特军港公寓里,办公室被那个蛮横的“亚历山大帝”所占据,并挂起了“大西洋舰队总督办署”的牌子,菲利克斯之所以将舰队改为这名字,就是希望舰队能够杀出去,按照他的说法,“海战不再是场杂七杂八的乱斗,它和陆上战争相同,集中调配主力舰队,进行战役乃至大决战的时代已降临。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为了争夺霸权就必须要实施这样的战役,只要一两次胜负,胜利的一方便能彻底腾飞。没错,现在暂且我们是弱势的一方,可绝不能认输退缩。” 随即菲利克斯直接把后勤局里贪婪的经纪人一扫而空,让罗贝尔“大材小用”,组建崭新的海军后勤局审计署,直接经手水兵的薪资发放和生活必需品的购置,“审计署本身就要把后勤局变为所充裕的‘商店’,给我弄来面粉、糖、烟草、咖啡,甚至连娼馆窑子都得给我亲自过问,我要保证发到水兵手底的钞票,能切切实实地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原本布雷斯特军港的水兵建制杂乱不堪,也被菲利克斯统一起来,“仿照陆军编制,一艘一级战列舰的水兵便是一个半旅(包括随船的海军陆战队),其他级别的即是营,小型快速战舰是分营或连队,所有的半旅、营、连都按编制归类,于岸上都也集中居住,自即日起,军港的区民会议也好水兵评议会也罢,统统撤销,给我滚出军队,不得干涉军队的人事任命,如果有人再有在舰队里煽动、抗命,连绞刑架都不用,直接便携断头机处决。”那么海军军官从何而来呢?菲利克斯直接把约伊斯和布尔维干等前线指挥官召来办公室,此刻 布尔维干已被他晋升为少将,菲利克斯将舰队指挥交给前者,人事、行政还有后勤则托管给后者,“由你们联合推选军官,我来署名委任状。” 两位将军都有些惊讶,但也觉得这位护宪公是决心要坐镇这里,把事情解决到底的。 “我可以推选军官,可有很多人还在被囚禁当中。”布尔维干有心试探。 菲利克斯说只要能愿为国家效力,即刻出狱。 布尔维干便又说,还有一些优秀杰出的海军军官,无论是红马裤党还是蓝褂子党,这次还在基伯龙的登陆队伍里...... “只要他们能活下来,为我俘虏,并诚心悔过,也是可以考虑特赦的。”菲利克斯修正了出军时杀气腾腾的誓言。 既然护宪公如此推诚置腹,两位将军便真的开具了张推荐名单。而对此菲利克斯果然全盘信任,于是舰队水兵营队迅速充实了各级军官,另外按照德.布尔维干少将的提议,在海军授衔军官团外,又建起了支“海军专业军官团”来,主要由枪炮长、舵手、造船匠、军医等在内。 “请听好罗贝尔先生和蒙日先生,我要给所有水兵接种牛痘,并配给好橘子水。另外造船厂等的人员都得补齐,可以雇佣水兵们的家属去......”从督办署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菲利克斯,对跟在其后的两位干事不断说着。 “预算,预算已经超额了!”而这两位跟着,同样不断在提醒。 7.狂想 “什么预算?”菲利克斯健步如飞,风风火火,那根手杖只顾在脚尖前面晃动。 罗贝尔便说,我们小组到布雷斯特来,携带了差不多一千五百万诺曼底法郎的钞票,能在当地银行贴现,这是大家事前与金融家们商量好的,可现在照护宪公您这样的作派,三千万法郎也打不住。 因为布雷斯特的造船厂要多雇佣三百人,海军官兵的薪资也被提高,舰队的修补和加速制造也得花钱,另外菲利克斯还通过“赏金法案”,宣布军舰击沉俘虏敌国的船只,无论是军用还是商用,都能得到丰厚奖金,还能分得四分之一的战利品再去售卖。 相对应的,英国的赏金法案也只是可得到八分之一的战利品。 “没办法,海军不烧钱是扶植不起来的。”菲利克斯转过门廊,走到司令部外的船坞大街上,说走,跟我去造船厂,萨涅设计师正在那观看“诺艾尔号”安装舰炮。 “菲利我必须要提醒您,当年路易十六每年要烧一亿二千万里弗otg2ntc=尔在海军上,这也是王国财政破产爆发革命的最大诱因。” “不投资就不会有回报,我相信我们法兰西的财力和人力,是能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只要海权和陆权相得益彰,那么世界霸权便是法兰西的,时不我待。”叮铃铃的铃铛声中,菲利克斯跳上敞篷马车,罗贝尔和蒙日也只能坐上去,一群宪警举着来福枪在车辆前,雅克插着手枪跑步在后,对巍峨的造船厂而去。 “海洋级战列舰”设计师萨涅先生,满头白发地站在船坞的小阳台,宛若个乐队指挥家,凝目注视着他毕生的杰作,海洋级在布雷斯特军港的二号舰“诺艾尔号”巨大而雄武的身姿。 “十年前,我们法国的军舰在科技和火炮上是优越于大不列颠的,还能弥补勇气上的差距。但是时至今日,这种优越还剩多少?便很值得怀疑。”萨涅回头看到赶来的众人,而后回头,苦涩地笑笑,用手拍打着栏杆,慢吞吞地如此说。 左边楼梯响动,居然是约伊斯和布尔维干两位将军也到来了,他俩明显有事要咨询菲利克斯。 大多数人瞩目的是崭新的“诺艾尔号”,而菲利克斯见到的则是江浙湖汉北在一侧被紧密维修的“蒙泰涅号”,他说这艘主力战舰在恢复上有什么困难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所有主桅都被打断,船楼被摧毁,但缺乏合宜的木材补修,军舰必需的圆木。”萨涅叹口气,挑了挑浓密的白眉。 说起这个话题,在场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萨涅接着报出串数字来,军舰的制造就是对一个国家木材储备量的考验,一艘七十四门炮的战列舰,对,只有蒙泰涅号和诺艾尔号吨位的三分之一,却也需要一千九百七十七车橡木,五百七十车榆木,一百四十车杉木,还得两千五百车上好的松木,外加一百二十万里弗尔的造价,这有这么多木材和金钱才能让军舰能在海上行驶战斗起来,“所以洛兰上将说,合格的海军军官要优先考虑保全军舰,现在你也该能理解。” 一艘战列舰的沉没,就代表好几百万里弗尔彻底毁了。 更何况现在法国遭到反法同盟的封锁,原本获得优良木材的途径一是在北欧国度,二是在意大利,现在却都和法国反目,按萨涅的说法,修补“蒙泰涅号”桅杆都找不到完整的圆木,只能用些细碎木材,一片片粘合起来...... “木材不够,在陆军获得巨大胜利,打破封锁前就得靠自力更生。萨涅先生,有没有在军舰上节省、替代这些木材的办法呢?” “来自美洲的杉木,还有来自东印度的柚木,按照我的实验研究也可以,但现在我国获得也非常困难......只有改变船体结构,另外用铁支架取代木肋材,也能节省一大批木料。” “那就请立即研究落实吧!”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说,“未来为了克服风力阻碍,我们适当时机还要制造拥有全新动力的战舰......” “为什么?”约伊斯和布尔维干想不通。 思维最保守的,往往都是一线的将军。 “因为要登陆爱尔兰。”菲利克斯的话再度让人惊骇,“可大部分刮西风的话是不利的,所以得要用新的动力保持船舰能抵消风力阻扰。” 这话已让大部分人极其震撼了,但菲利克斯接下来又说出了全新的概念:实不相瞒,他看中的便是蒸汽机,现在内河的高丹家已有相当尺寸的蒸汽艇,那么未来海洋里蒸汽军舰也必能大行其道;此外,他还向萨涅先生询问,风帆战舰到底是以吨位取胜还是以炮位取胜。 “理论是炮位。”萨涅回答。 “那最巨型的蒙泰涅号、诺艾尔号,还有土伦舰队的马赛商业号,装载的炮位是108到110门之多,分为上下三层甲板,可是我先前合作的私掠船英雄保罗.琼斯,他一直驾驭的‘和蔼的理查号’,单层甲板,是我们老式护卫炮舰拆装改造的,共计也有40门炮。” “对的,相对应的,英国护卫炮舰是38门炮。”约伊斯说。 菲利克斯沉吟下,用手拍在栏杆,望着巨大无匹的诺艾尔号:“那么应该不应该加强制造这样的炮舰呢?我的想法是能让其加长加速,拥有远洋的战斗能力,比战列舰更加灵活多面,单层甲板,所需木材和人员更精简,但配备50门舰炮这样,火力同样巨大,三四艘合一起的造价与一级战列舰相当,甚至更少,可加一起的火力却远胜之。” “这个,倒不是不可以设计制造的。”当萨涅说出这话后,菲利克斯上前,紧紧握住战舰设计大师的手,对他表示由衷感谢之后,便得寸进尺,还提出新的要求,“您是科学家,蒙日先生也是,你们应该懂得,这也是鄙人从陆军炮兵指挥官听到的言论,那便是一百门百发一中的火炮,不如一门百发百中的火炮......” “这在数学上纯属谬论,因战场上一门百发百中的火炮,面对一百门百发一中的火炮,整个炮组和炮根本没办法存活下来。”心直口快的布尔维干抢在两位科学家前表态。 菲利克斯顿时有些窘,不过他还是圆了下去:“陆军炮兵那群家伙,唉,还妄称精通数学......不过要我说,舰炮能提升精准度还是高的,一百门百发一中的,肯定比不上一百门百发二中的,对不对,对不对?” 大家便只好说对。 菲利克斯就表态说,钱、铁、木材、工人,你们不用担心,全交给我来筹措,此后每年哪怕用十个省区的税金来维持布雷斯特舰队,我也能忍心。 后面的罗贝尔先生顿时面露难色,但也没法说啥。 可德.约伊斯和德.布尔维干应该是真被感动,他俩就主动对菲利克斯请缨说:“有几艘老旧战列舰上的木材部件,可以拆下优先修补好蒙泰涅号,这样我们很快就有再战之力。” “好,好的。”菲利克斯又握住这两位的手。 “现在我们能保证港内起码一半的战列舰还能拉出去战斗,可以集中优势军力,抓住风向规律,截击大不列颠的某支分舰队,还是有取胜的把握,总比以后保持消极无为的态势要好!”看起来,约伊斯上将是下定决心了。 8.四老兵 布雷斯特舰队出战的时机差不多在半个月后便到来。 离开富热尔的奥什师,火速开赴到洛克米内城,在那里一处险要的隘口,他遭遇到皮伊泽侯爵带领的反叛大军,连带舒昂党在内,数目已达到八千。 可皮伊泽侯爵却非常地不满意,他原本认为只要自己带领穿着大不列颠猩红军服的士兵——其大部分是流亡者,及裹挟来的共和革命军战俘,六千人里的纯正英国官兵只有二百人不到,还有支爱尔兰志愿兵营,由菲茨杰拉德勋爵带领,他是个退伍军人,但非常让人缺乏信任的是,这菲茨杰拉德勋爵是纯正的爱尔兰裔——在滨海的莫尔比昂省区轻松绕一圈,深恨革命的本地农民都会下雨般的投入他队伍当中。 可到现在,除了一批舒昂党人外,省区里的农民全都沉默着,非但不踊跃来参军,还把粮食都藏在地窖里,对皮伊泽侯爵乃至当地英雄蒙杜兰侯爵都保持很深的隔阂。 究其原因,旺代曾发生的一切,深深惊吓了布列塔尼的农民。 他们害怕屠杀,害怕屋子被革命军的炮弹和火把摧毁,害怕全家otg2ntc=遭处决后,世代耕作的田地易主。 尤其当富热尔的大清洗传来后,农民们更是如惊弓之鸟。 现在就连他们唯一能见到的“文明人”即本堂神甫也开始摇摆。 奥什将军曾专门给普鲁瓦雅主教写信,力劝对方,“以宽容和平的方式解决这场争端,只要农民不加入外国侵略军,神甫不推波助澜,我愿保障莫尔比昂的罗马宗信仰,我们只想歼灭侵入法兰西国土的皮伊泽侯爵和博福特伯爵,这同样也是护宪公鲁斯塔罗阁下的方针。” 叛军阵营不由自主地开始分化。 蒙杜兰侯爵与费舍伯爵也劝皮伊泽:基伯龙到洛里昂一带的地理江浙湖汉北位置太危险,有进无退,不妨尽快跳出去,前往圣马洛,和法劳丰侯爵的队伍会师,在那里我们的后背有岛屿和船只,实在支撑不住还可去英国避难。 可皮伊泽侯爵却严厉指出:共和党舰队在韦桑岛海战后已接近全军覆没,自布雷斯特角到波尔多,全是大不列颠军舰纵横的场地,现在绞杀敌人补给线是我们,路易.奥什胆敢拔剑相向,那么崩溃的便是他们。 于是洛克米内的山谷咽口,皮伊泽侯爵将所有的重火力:八门八磅炮排好,炮兵全是英国人,而自己则率大队兵马屯营在其后的森林山丘,至于舒昂党,皮伊泽侯爵压根瞧不起这群散兵游勇,只让他们继续包围洛里昂城。 冲到洛克米内的奥什,手头仅有两个步兵半旅,一个炮兵连,外加差不多三支猎骑兵中队,也就六千四百人的总数。 南面,卡尔托师、佩里尼翁师及贝尔纳多特师尚未来及。 东面,作为预备队的图罗师(由里昂解放城的织工征募组成)刚刚抵达马耶讷,角色是保障大道的畅通无阻。 艺高人胆大的奥什,决定不用等待侧翼援军,便对皮伊泽侯爵营地发起奇袭。 奥什将军在洛克米内隘口对面的一处山岗,布置自己的炮兵连,并要求只要得到信号,便对隘口实施急速射击。 其后奥什从两个步兵半旅里,将最精锐的四支掷弹兵连队给调出来,将他们组成特殊的“分营队伍”,一把锋利的突击钢刃。 晨曦时分,奥什师从步兵半旅里选出的临时散兵们,警惕地伏在草丛当中,组成道警戒线。 那边,英国人的八门炮,应该是察觉散兵们的踪迹,便开始射出侦察性的炮弹来,森林摇晃着,呼啸的实心炮弹时不时将某处树干给打折,发出瘆人的声响...... “这群英国佬和流亡者,只敢靠炮击壮胆,根本不敢冲到这里来,和我们展开散兵战。”奥什师的临时散兵们,纷纷嘲笑道。 其后,掷弹兵分营已列队等待,枪托砸在地上,军靴上沾满泥土,将士们的眼神充满杀气,奥什则骑在匹黑色骏马上,拔出佩刀,说我要四位勇士,经历过旺代战役淬炼的勇士,担任引导队伍冲锋的“刀刃的刃尖”! 麦尔乐中尉被选出,还有三名老兵被选出。 奥什对他们敬礼:“你们全是巴黎街区里出来的,自革命开始,你们的思想往后没有超越过背包,往前没有超越过1777步枪的军刺尖,你们是无畏的军人,现在摸过去,但记住别奢望拔掉敌人的炮位,你们要做的是看看有没有敌人的伏兵。” 四名老兵压了压半旧的三角帽和圆筒帽,对最高指挥官点点头,随即两人在道路左侧,两人在道路的右侧,机敏地分开,像野兔和羚羊般,渐行渐远,很快帽子和刺刀的反光,就隐没不见。 差不多二十分钟,砰砰砰的枪声乍起,甚至盖过了炮击的声音。 这四名老兵,分别发现了皮伊泽侯爵外围警戒的步兵排,机灵又勇敢的革命军老兵,伏在树干和岩石后,在尚未散去的夜色掩护下,悄悄端起燧发枪,冷不丁射击几枪,当即击毙一名流亡者贵族。 皮伊泽侯爵的几个步兵排,慌张鲁莽地胡乱开枪,这个排刚列队砰 砰砰地施放,那边的排也大喊大叫,也施放起来。 而那四名老兵,又鬼魅般到了另外处隐蔽处,又打了几下冷枪,并大喊大叫,假装有很多革命军士兵冲过来啦,奥什师的临时散兵们也摸上来,开始驳火。 硝烟弥漫,散开覆盖森林和山丘上,咽口炮兵阵地的英国人,被告知:革命军大队伍冲过来啦,你们赶紧放炮。 同样慌了手脚的英国炮兵,开始齐射起来,结果一排炮弹打过去,打死打伤的全是皮伊泽侯爵安置的警戒排,这下他们更是崩溃掉,居然高呼“革命军的大炮抵过来啦!”,随即扔下步枪和岗位,抱头鼠窜。 “敌人被我们成功搅乱,掷弹兵们,前进!”奥什将军劈下佩刀。 四个连队精锐掷弹兵高呼万岁,身后山岗,己方炮兵连也开始隆隆发炮,声势十足,短短一刻钟后,他们就穿过森林,冲入敌方咽口的防御工事,差不多又过一刻钟,便结束了战斗——除去被英国兵钉死的四门炮,其余四门全被奥什师掷弹兵俘获。 皮伊泽侯爵带着大批乌合之众来争抢咽口阵地,掷弹兵们咚咚咚敲响战鼓,而后端起刺刀乌泱泱地直接冲下来:几千叛军,就这样被四个连队的革命军掷弹兵撵得漫山遍野都是,当真是奇观。 见到被丢弃的狼藉一片的皮伊泽侯爵大营,奥什将军这才轻蔑地判断说:“看来敌人不及旺代叛党一半的战斗力,给我一直冲到洛里昂城去!” 9.皮伊泽侯爵被俘 就在奥什师不费吹灰之力击溃叛党主力同时,卡尔托师和佩里尼翁师也进至基伯龙海岬正南侧的贝尔纳。 焦急的蒙杜兰侯爵骑马,找到灰头土脸的败退下来的皮伊泽侯爵:“趁着敌人还没有封死北边的口子,赶紧向那里突围。” 皮伊泽侯爵也觉得这样下去太危险,便在洛里昂城东面十个法里外的某处修道院稍作休整后,便让菲茨杰拉德勋爵带着爱尔兰营领头,向北行进,“放弃攻打洛里昂。” 阵营里的英军军官却激烈反对,他们不信任这群爱尔兰佬,尤其是爱尔兰营里的英国军官更是如此,他们认为让这些家伙走在最前面,随时都会被出卖掉,太危险! “那就让爱尔兰营殿后。” 乱糟糟当中,随军的费西丽小姐,还有茱莉亚.夏多布里昂小姐,otg2ntc=普鲁瓦雅主教等,都脸色苍白地坐在征用来的辎重马车上,他们看到林荫下躺着数排伤死者的躯体,血流得到处都是,腥味混杂着火药味,十分刺鼻,包裹着绷带的叛军士兵完全不成行伍,成群成群地跑动,远处炮声隆隆,据说革命军从数个方向逼近,我们只有从北面突围去圣马洛。 “到了我的家乡,都会好起来的!”茱莉亚摸住费西丽的手,轻声宽慰道。 “女士们请不要失措,我以贵族骑士的名义发誓,会保护你们的周全。”蒙杜兰侯爵骑着马,伴随在辎重大车旁,喊到。 “请别顾念我们而耽误您的战斗,我们有这个。”费西丽坚强起来,她拔出亮闪闪的锋利匕首,在胸前比拟着回答。 大约走了三个法里,前面必经石桥两侧隘口,突然响起了射击声。 奥什师的两个连队连夜急行军,迂回占据那里的山隘,见到许多江浙湖汉北车辆、马匹和叛党士兵都拥堵在桥梁上,便伏在山麓中,猛烈开枪。 https:// 被打死的骡子和士兵尸体,全都躺在桥口,桥梁更加混乱,“把尸体扔进水里”的喊声不绝,噗通噗通,东西坠入河水里的声音,混杂着枪炮声,让皮伊泽侯爵和博福特伯爵是心惊胆战。 他俩迅速由战前的狂妄自大,变为现在的神志不清。 蒙杜兰侯爵说前面挡路的应该只是支小部队,我们要果决杀过去,驱散他们。 但博福特伯爵却不愿继续向前,他主张退回去,“回到基伯龙海岬处,等强大的英国舰队来接我们,或者送来下一梯队的援兵。” 皮伊泽侯爵急忙附和。 可蒙杜兰侯爵却坚决不同意,他说南面也出现大批革命军,莫不是敌人从比利牛斯山那边抽调来的?在这样态势下,我们要是仓惶退到基伯龙海岬的话,很容易被完全包围而覆灭。 “有英国朋友的舰队接应,不用怕!”博福特伯爵只知重复着这话,可若要往北走,在布列塔尼地形极其复杂的内陆,可没有大不列颠舰炮的支援,那样一旦遭革命军包围,才是万劫不复。 令人害怕的暮色开始笼罩在战场上,前头石桥熊熊火光映照着,叛党士兵开始掉头,他们丧失了从桥梁冲过去的胆量,听从皮伊泽侯爵和博福特伯爵的指令,又向基伯龙湾潮水般退去。 但其实,在石桥对面隘口,始终就只有奥什师两个连队而已。 辎重车里的费西丽小姐,只看到四周都是燃起的火把,和哀叫丧气的身影,车辆也不动了,马蹄声和喊杀声于前方传来,看起来是敌人投入骑兵中队啦,她和茱莉亚跳下来,和车夫们一道艰难地推着拉着,抽打着乱叫乱踢的骡子,好不容易才在混乱不堪的道路上转了向,这会费舍伯爵脸色很差地赶过来。 “父亲!” “答应我,实在不行了,就果断乘船去英国,其后去美国也行。”费舍伯爵悲怆地说了这样一句,而后他痛苦地在军服里摸了会儿,才摸出两枚古金币来,费舍家原本三十万里弗尔的田产,全变卖殆尽,支援王党的暴动事业,伯爵把金币放入到女儿手底,眼底噙着泪,于马鞍上俯下身子和女儿吻了下。 “父亲别说让人害怕的丧气话啊......我就伴在你身边,你也一直伴在我身边。”费西丽小姐哭起来。 还没等伯爵回答什么,人群里猛地爆发阵叫喊。 差不多一个法里外,燧发枪口迸发的闪光照亮了河水和森林,革命军的队形出现在费西丽和茱莉亚的眼帘里,他们身上蓝色军服和暗红色的肩带,自远处望去黑黢黢的,还有许多家伙骑着战马,速度非常迅猛。 “蒙杜兰侯爵带着一批人去阻挡他们啦!” “这年轻人可离不开我,不然他很容易会头脑发热,死战到底的。”费舍伯爵急忙掉转马头,和几名士兵也冲了回去。 混战到了清晨,还有差不多四千多叛党,全都狼狈地猬集在洛里昂和欧莱之间的林地中,有的躲在沟渠里发抖,有的索性躺倒在地抱着枪睡觉,也有些人来来去去拾取干柴和食物,正牌的英国官兵则守着四辆用篷布遮挡的大车,听说里面满是金币银币,是皮特首相给的资助赏金,但它们现 在却毫无效用,英国人打算是等船舰到来,再把这笔巨款运回国,反正决不能落在法国革命军手里。 费西丽头发蓬乱,嘴唇有些干裂,累到完全没了力气,和茱莉亚背靠背坐在段枯木上,普鲁瓦雅主教在为信众们做了晨祷,还顺带搜罗来些汤水,让姑娘们食用,恢复下生气。 菲茨杰拉德勋爵的爱尔兰志愿兵营,不知从哪里,也到了这里,他们带来恐慌:差不多另有两三万革命军,正自南面的贝尔纳向这里前进。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旭日初升的海平面,风刮了起来,但却是讨厌的东北风,它会把风帆船只刮离岸边,这样大不列颠的舰队抵靠可就难了。 茱莉亚.夏多布里昂索性解下腰带,系在根树枝上,用它来观看风向。 又过了会儿,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带着群人,里面包括惊魂未定的博福特伯爵,也来了。 “我们成功打退了共和派奥什的兵马!”蒙杜兰侯爵还豪勇地拔出剑来,希望鼓舞下士气。 但却应者寥寥。 “指挥官皮伊泽侯爵呢?”有人不安地询问。 答案居然是,皮伊泽侯爵在乱军里失踪了,昨夜一股革命军骑兵忽然把他和大伙冲散开来,就没了联系。 “我暂时来接替,负责指挥全军。”蒙杜兰侯爵主动挑起大梁。 一处森林里,皮伊泽侯爵没了假发,光着脑袋,穿着衬衫和没了筒袜的短裤,赤着双脚,双手抱在后脖处,哭丧着脸,身上被棘刺割得都是血痕,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到蓝制服的革命军士兵前。 而在侯爵身后,居然是正气凛然的乔比,他手里还举着手枪,侯爵的子弹盒挂在他的腰带上:正是他在昨晚混战里,始终呆在皮伊泽侯爵的身旁,不离不弃,当侯爵被他带入到个山洞里,感动地要和小乔比同生共死时,乔比却趁侯爵睡熟,缴了枪和弹药,而后逼迫他向革命军投降。 “你说你曾是鲁斯塔罗的家仆?”野营里,奥什对着个子小小的乔比,好奇地询问道。 乔比大哭起来,他说自己是奉主人和主母命令,长期潜伏在英国伦敦城里,后来得到批流亡贵族的欢心,并接近在皮伊泽侯爵的身旁,就是为了今日立功。 奥什点点头,说我尽快向布雷斯特送信,来证实一切,先给你三千法郎的赏金。 至于皮伊泽侯爵,早就被宣布不受法律保护,可他听到要被枪决时,原本圣骑士的雄心立刻土崩瓦解,不惜跪下对奥什摇尾乞怜,说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愿意做。 奥什就要他报出军队的编制,还有英国分舰队的行动规律,及这次登陆携带的金钱有几何。 皮伊泽侯爵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 奥什就立即把这些情报汇总,送去布雷斯特军港。 10.阿尔及尔黑苏丹 奥什在信中对菲利克斯提及,革命军的陆上部队接连得胜,保王党登陆叛军竟然连道两个连队据守的石桥都怯于争夺,足见胆气已丧,皮伊泽侯爵投降,南线三个师也如约而至,本人计划能派遣支队伍,迂回到基伯龙海岬处,挖掘一道封锁沟,彻底把叛党给围歼掉,可惜若在英国舰队炮火威胁下,这项工作的难度会很大,请来支援我们吧,革命的法兰西海军。 “陆军的同志们在请求我们的帮助!”当信件于武装邮政马车,火速送递布雷斯特港时,菲利克斯在办公室内激动地站起,对前来候命的德.约伊斯、德.布尔维干还有海岸警备司令官德.斯坦说到。 “港内可以出战的主力战列舰,还有十七艘,愿听从您的调遣。”约伊斯回答说。 “蒙泰涅号可以出战吗?” “可以。” “诺艾尔号可以出战吗?”otg2ntc= “也可以。” 菲利克斯表情坚毅地点点头,便又把目光转向了布尔维干。 布尔维干就报告英国舰队的动向:来自法尔茅斯的敌人,分为两支舰队,正耀武扬威地绞杀从布雷斯特到波尔多的贸易线,因革命军大部分给养都是通过海岸来运输的,这两支舰队,一支出击时,另外一支便停留在港口内,若是有强烈的西风或东南风刮起,它们便不再行动。 菲利克斯点点头,说英国舰队马上很可能还会担负个使命,那便是运输更多流亡贵族,增援濒于危境的基伯龙上岸队伍,所以我们得做好“料敌从宽”的准备: “即是说......敌人很可能两支分舰队,一支破交,还有一支则江浙湖汉北是护送运输后继的保王党队伍。” https:// “我们无法同时和敌人两支分舰队作战。”约伊斯和布尔维干坦承。 “那就各个击破。”菲利克斯做出如此决心后,接着就说,这次作战必须要重视辅助舰艇的运用,尤其是通信方面,必须要留一两艘快速帆船,于布雷斯特和基伯龙港间负责联络。 而后菲利克斯便说,我们放出个“诱饵”,让英国分舰队上钩。 诱饵是现成的,波尔多的军需公司有十二艘商船,主要是布格连家族的,满载着士兵热爱的葡萄酒和白兰地,准备向洛里昂输送补给,让这座城市里的警备队坚守下来。 “我派出三艘‘老妈妈’(老旧战列舰)前去以护航商船的名目,担任诱饵。” 菲利克斯对约伊斯表示赞同:“但是要有一艘和主力围歼舰队保持联系的护卫舰。” 约伊斯当即择选四十门炮的护卫舰“重生号”作为联络舰。 此外,又拨出艘二十八门炮的快速舰“火花号”,担当布雷斯特以北海域巡弋的联络舰,负责侦察从英吉利海峡可能出现的敌人。 入夜后,布雷斯特军港司令部后侧公寓里,几位裁缝很有礼貌地敲响门扉,正在阅读的艾米莉开了门,“请原谅,我们是来送货的,是护宪公阁下订制的海军戎服。” 大约半小时后,菲利克斯归来。 艾米莉站在立镜前,左手搭着件红色的马裤,右手搭着件王室蓝的制服,望着菲利克斯,语带嘲讽:“你这戎服款式还真的是匠心独运呢!” “很奇怪吗?”菲利克斯笑吟吟地走过来,把上衣和马裤接过,“我要团结海军里的红马裤党和蓝褂子党,可不能有所偏废。” “是啊,你就是路易九世和克伦威尔尸体的缝合怪吧!” “好了,这些日子你也嘲讽得足够多了,法兰西海军的重大日子快要来临。”菲利克斯脱去外套,慢慢穿上王家蓝的制服,并拧上了金色纽扣,在镜子前确认合身与否后,就坐在餐桌前,对艾米莉说。 “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你不还是好端端地呆在港口要塞里,再者就算海军作战不利,在布列塔尼我国陆军取得的胜利已够瞩目了。”艾米莉坐在对面,把几份报纸举起来,说全是周围几个省区的公选消息,大部分都在盛赞你,尤其是旺代的移民团体,他们联合起来,非你不选,未来新国会,也将是你拨得头筹。 菲利克斯笑笑,他优雅地摁开匣子,抽出根雪茄点燃,接着盯住艾米莉。 “你在看什么?安第斯猴子?” “如果我真的当选为国家执政,你愿意跟我一道去巴黎吗?” 艾米莉的小脸立即涨红,她斥骂了菲利克斯几句,不置可否。 “我想以私人名义买下枫丹白露宫,以后你我和梅就生活在那里。”现在的枫丹白露宫被当地市镇部门改造为家面粉厂。 “简直在胡说八道。” “......艾米莉,这次我不希望基伯龙战役的功勋,大部分落在奥什、卡尔托等陆军将军的肩头,以前和过去我都能慷慨地将功勋分给他人,但这次非常关键,我要独享,独享最出彩的,便是能振兴法兰西海军,取得一次胜利就足够,这也是我来到布雷斯特的根本原因。”菲利克斯不疾不徐地在倾吐着心曲,“所以.... ..一旦海战遭遇危急时刻,我也会加入进去。” “你,你在说什么梦话?你这个区区鲁昂律师出身的,跟在陆上大军后面装腔作势也就得了,还想上军舰嘛,你完全不晓得军舰是有多么的危险。”艾米莉满心的不相信,她不认为这样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幕后阴谋家,淫荡好色的安第斯黑面猴子,会做出法兰西海军将士舍生忘死的行为来。 可菲利克斯却指指领口的徽章,说如何,这套海军戎服很英俊吧! “你说你似谁?” “让.巴尔,还是德.叙弗朗?” “你似个沐猴而冠的巴巴里海盗头子。” “是吗是吗......哈哈,艾米莉。”菲利克斯的语气变得更为温柔,“今晚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菲利克斯挺委屈,一直到现在,他还是只能搂住艾米莉硬挺着入睡。 孰料艾米莉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她就说,我喜欢的是在海洋纵横驰骋的骑士呢,只要你取得凯旋,我承诺:“随你对我如何要求,就像妃子对苏丹那般屈从。” 可你现在只是躲在要塞司令部里,就别想对我作威作福,“行了,用餐吧,你这阿尔及尔的黑苏丹。” 菲利克斯望着烛火下艾米莉的金色头发,忽然像个兴奋的赌徒般笑起来。 艾米莉的脸便更红了,低下头来,举起餐刀,切着面前的洋葱烤肉。 四日后,基伯龙保王党叛军收缩固守于欧莱城。 奥什骑马进入被成功解救的洛里昂,收到市民们的热烈欢迎。 可同时,奥什师和南线三个师,开始缺粮啦。 就地征调的数量是远远不足的,而从诺曼底陆路运来则费时良久,所以从波尔多等港口海运就变得非常迫切。 11.兴废于此一役 巴黎在举办攻陷巴士底狱国庆日时,共和来到第三个年头。 各省区的竞选正是如火如荼,而普罗旺斯海滨各省区则被完全排斥在外...... 皮什格律将军自断带领十万大军,对失陷于奥地利之手的诺尔省里尔发起收复作战,却没得到儒尔当和莫罗的侧翼增援,结果败于科堡亲王,三千革命军士兵被俘。 另外侧,万众瞩目的布列塔尼海岸,空气也突然颤抖燃烧起来。 西南风中,鼓帆的“重生号”护卫炮舰,穿过重重暗礁,在一片紧张肃穆的临战情绪里,回到布雷斯特,其时十七艘主力战列舰,全都系泊于卡马雷锚地当中,甲板上忙碌的水兵,看到“重生号”驶过的身姿,就明白基伯龙湾肯定是出现了机遇和危险并存的战机。 果然,英国分舰队在两天前,离开其巡弋海域,捕捉到了法兰西otg2ntc=海军舰队的“诱饵”,分别名为“边.艾梅号”(74炮)、“苏迪亚克号”(74炮)还有“印度号”(64炮)的护航舰队,其时这三艘老旧战列舰刚刚和波尔多补给船队会合,向贝尔纳城行驶。 结果当时不巧,刮起东南风,法舰舰首戕风,没法靠岸躲藏,英国分舰队指挥官威廉.康沃利斯中将(他便是美国独立战争里败走约克镇的英军统帅查理.康沃利斯的弟弟),他的分舰队合计六艘战列舰,便对其穷追不舍。 诱饵舰队指挥官,同时也是“边.艾梅号”舰长图尔瓦准将,见完成任务无望,就顺着风,做出向布雷斯特退却的行为,结果尾随其的八艘波尔多商船倒了霉——它们被英军分舰队追上,轻松俘虏,英国水兵们欢声如雷,他们应该可以发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了。 而图尔瓦则指挥三艘“老妈妈”,和幸存的商船,遁入座名叫贝勒岛上港口里,而康沃利斯分舰队则扑向此岛,誓要将诱饵生生吞下。 预先被要求担当“海上联络官”角色的重生号护卫舰,就疾速冲向布雷斯特港报信。 古莱炮台上,菲利克斯穿着上身蓝下身绯红的“缝合制”海军戎江浙湖汉北服,在齐鸣的炮声和军号声中,高高举起手,而后便是《鲁昂曲》的大合奏,三色国旗冉冉升起,而其下的主力舰行列里,每艘的桅杆上也同样升起了三色国旗。 但看着东南风呼呼地刮动着三色旗,菲利克斯的心情还是十分焦躁的。 这个风向,舰队可出不了港口啊!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共和国的鲁昂曲还在激越地弹奏高唱着,菲利克斯时不时摸出怀表看看。 一声弦音掠过,风向变了,旗角转往了别的方向。 菲利克斯兴奋地拔出路易十六的赐剑,高呼道:“共和国的兴废,便在此一战!” “viv,法兰西!” 而后列成雄壮纵队的布雷斯特舰队,一艘接着一艘,在锚地开拔,向着贝勒岛的所在而去。 孰料半小时后,后卫位置的一艘七十四炮的战列舰“雄壮号”,突然触礁,整艘军舰轰隆隆地倾斜搁浅,丧失动力,菲利克斯亲眼见到许多水兵惊叫着落入海水里...... 见到这不详的一幕,古莱炮台上的菲利克斯握着剑柄的手颤抖,泪,惶恐又忧患地流了下来: 他不由得单膝跪地,望着那三色旗,于心中高声祈祷,请求所有法兰西民族的英烈们,贞德、黎塞留、科尔贝尔、舒瓦瑟尔等等,都来保护这支多灾多难又刚刚恢复过来的舰队,能够得到幸运的加持而获胜。 “胜利,求求你们,只要一次胜利被献到祭坛上就好,美丽的法兰西啊,求求你垂青我,眷爱我,我将来必会加倍地回报于你。” 城中的教堂一次又一次地鸣钟,外面的天空从清晨的灰色,再到其后的金色,而后又慢慢地被染成橘黄色,司令部大楼办公室里,菲利克斯焦灼地在窗户后走来走去,时而眺望着港口和船坞,时而盯住旋转着的风向标,时而又询问同样正襟危坐的蒙日、罗贝尔,有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在贝勒岛或基伯龙港湾。 “请镇静些护宪公阁下,德.约伊斯上将必将不负重托,在之前历次战役里从未见到您这样的不安。” “因海军和陆军完全不同啊,天啦,海军的军舰,每个军舰都是个孤立作战的团营,漂浮在海水上,没有任何计划能预先战士们的命运,或者赢,或者输,输就得和几百万里弗尔造价的船只沉没入海,什么都不会留存下来......舰队要是毁掉,那便什么都得毁掉。它可不似陆军那般容易操控战局的胜负,陆军只要让亚历山大.贝尔蒂埃把后勤、路线编排得好好的,让如奥什、拿破仑、布吕内那样优异的将军们自主去做就可以啦......然而海军,一艘战列舰等于多少陆军啊,可以装备足足一个精锐的步兵师,一个精锐的骑兵团?军舰又是多么的娇气啊,而海军的命运又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命运,是的,国运就寄托在这群娇气的小姐们身上!”菲利克斯来来去去,不断地抱怨着祈祷着,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布雷斯特对面,相隔着英吉利海峡 的朴茨茅斯军港,码头上的乐队奏响了《统治吧,不列颠尼亚》: 巨型战舰“夏洛特王后号”,承载着她上百门的舰炮,第二分遣舰队的司令官亚历山大.胡德,也即是小胡德,立在高耸的舰艏甲板之上,夏洛特王后号此次便是他的旗舰,在其后方,十三艘主力战列舰(有八艘是一级和二级的巨舰)及十一艘护卫炮舰,列成强大无匹的纵队,浩浩荡荡地出航——随着基伯龙登陆战令人沮丧的情况传来后,英国诸位海军将领凭借敏锐的本能,感到马上的海战,会对救援深陷法兰西革命军重围的右方队伍起到决定性作用。 海军大臣巴郎爵士,海军部监理比利.皮特(首相的弟弟),还有最高总司令官豪上将集体决议,派出小胡德的第二分舰队,赶赴基伯龙湾附近海域,“配合康沃利斯的先遣分舰队,捕捉可能出港的法国布雷斯特舰队主力,果断加以歼灭!” 而在小胡德分舰队前,又有一支运输编队,载运着一千名新入伍的保王党军,外加许多物资弹药,同样向基伯龙而来。 运输船上,英国水手们突然望到,南方海域波涛里,有一艘挂着三色旗的法国快速战舰,正对它们扑来! 正是二十八门炮的“火花号”护卫舰! “有敌人出现,应该是来攻击运兵的船只的!”随着这声呼叫,运输商船上,保王党们把火药桶给推出,而后没命地在颠簸里给燧发枪装填备战...... 12.临时上船 但出乎英国运输船队意料的是,“火花号”甚至连火炮都没有击发,就迅捷脱离它们的警戒线,而是朝康沃尔郡和布列塔尼间的交叉海域奔去,宛若名轻骑兵。 因“火花号”的船长布瓦日上尉,忠实地执行了舰队司令部,也即是菲利克斯与约伊斯上将联合发布的指令:“必须要确保侦察到英国可能出现的大规模主力舰队才算成功,不能恋战,不能被一些次要的战利品所吸引,如果英国人没有从朴茨茅斯来援,也要及时回报。” 然在前去圣马洛海湾的途中,随着瞭望员的惊呼,布瓦日上尉也冲上舰艏,拉开他的望远镜:朦胧弥漫的海雾间,许许多多高大船桅的阴影,开始出现于海平线之上,尤其是那种列成一线的三桅式战舰轮廓,都在提醒自己,这是大不列颠的“海上君王”们,三层甲板,拥有八十门乃至上百万大炮的巨人们,正在向布列塔尼的海域扑来,看起来英国人的主力舰队真的出动,这海战充满了变数不假,但也着实不应该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回撤。”布瓦日上尉立即喊到。 可一阵猛烈的风刮起,是海峡的西风起来啦,海浪涌起,“火花号”也颠簸起伏,转舵和转帆都变得十分困难,哪怕它是艘标准的海洋轻骑兵亦是如此,等到军服被浪花溅湿的布瓦日上尉冲到船艉,再用望远镜观察时:远处那些英国巨舰,果然被强劲的西风给戕住了,它们的前行更加困难。 夏洛特王后号上,小胡德大声抱怨着他的上司即豪勋爵,为何还otg2ntc=把总基地设置在怀特岛对面的朴茨茅斯港,而不是距离布雷斯特距离更近的法尔茅斯呢? 小胡德犹记,对此豪勋爵的解释是:“法国人正在瑟堡建设个全新的海军基地,这将直接威胁伦敦。” 可这真的是本老黄历,路易十六在1782年确实有这个规划,可六年后因经费短缺,瑟堡的海军基地工程早就胎死腹中。 这说明,即便是在历次海战里战功赫赫的豪,也会因循守旧。 西风给予了“火花号”绝佳的机会,它调整了帆向,以最快的速度又折返到了母港,报告了这个消息。 韦桑岛和圣马蒂厄海角,直至军港,先前照菲利克斯的新规划,江浙湖汉北设立了全新的通信站,使用了摆臂机和反光镜,组织起旗语来快速通讯。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火花号甚至还没系泊,信号就传到了布雷斯特军港司令部处。 “护宪公,护宪公!”顿时司令部内喊声四起。 今日布雷斯特的风和阳光都很热烈,艾米莉举着绸伞,挎着篮子,来到船坞街的集市,和梅不同,她虽则出身贵族,可前些年倒是习惯亲力亲为,她还会用俚语讨价还价呢,只不过布雷斯特港内好多小商贩说的都是盖尔语和法语混杂,这使得艾米莉颇是费了番功夫,才用心仪的价钱买到了面粉、黄油,而后她又买了瓶来自波尔多的葡萄酒,外加点点奶酪。可集市里的氛围,明显和往日有所不同,很多脸庞被海风吹成古铜色或赤红色的妇人,时不时出神地往海边张望,她们多是水兵的妻子或亲戚,正在挂念着吉凶未卜的远征。 “这个世道,有的人就必须呆在甲板上流血搏杀,而有的人则只需要呆在司令部里坐享其成,即便失败,也有报纸来涂脂抹粉。”艾米莉喟叹着,返回到公寓楼,但在窗台边坐下后又觉得想的不对,因她自己到底又属于哪一类呢? 厨娘来把买来的东西取走后,艾米莉转入到卧室内,拉起窗帘,将可畏的日光挡在窗户外,坐在梳妆台前,眨眨眼睛,瞧着金色的头发,还有依旧雪嫩的脖子和肩头,倒是肩胛骨那两道细线处,因晒到太阳的关系,有点发红。 艾米莉细细地用象牙梳子,将头发给梳理了番,她承认从昂热那边私下跑出来有点失算,她本来是想和那“阿尔及尔黑苏丹”,能去风景如画的海滨,比如圣马洛这样的,好好享受下自己应得而却始终没得到的甜蜜——这几年艾米莉觉得自己根本不再像最初的自己,她得收拾收拾,让美好任性的心境重回,因这原本就该属于我艾米莉.德.拉夫托。 可谁想到布列塔尼现在到处都在血战,而这座要塞军港,连个剧院都没有,不要说比巴黎,就算是比鲁昂也差得远呢! 总而言之这里简直没有任何娱乐。 想起昨夜与黑苏丹的对话,艾米莉咬住嘴唇,想想像真正夫妻那般的秘事,不也是娱乐的源泉吗? 她也就是外表倔强,实则在床笫上,除去首次的慌乱和屈辱外,她面对黑苏丹并未有畏首畏尾...... “实在不行,今晚试着给他个奖励吧。”正在艾米莉心旌摇荡时,看着衣架上悬挂着的白色丝绸吊带袜时,外面咚咚咚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她披上斗篷,将门给打开。 两位穿着军服的宪警的脸出现:“必须得告诉您,护宪公阁下跟着‘火花号’出海作战去了。” “......”艾米莉显然吃了惊,她细细的眉毛凝住,原本这是她最活泼的身体器官。 “情况就是这 样。”一位年龄大些的宪警握着帽子,说到。 意思是拉夫托小姐您可以不用等护宪公回来用晚饭。 “我的圣母娘娘......”雇自布列塔尼本地的厨娘,听到这,也从厨房内走出来,捂着嘴巴,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小胡德的主力舰队抵不住西风,暂缓航程,行进到法尔茅斯港去避风。 得到火花号情报的菲利克斯,虽然不能确定英国佬的主力分舰队到底会不会增援基伯龙湾附近的战场,可他能肯定的是,这支舰队必然遭到西风的阻滞,无法及时参战。 那他就不能犹豫,“我必须和‘火花号’还有‘重生号’一并走,去赶上德.约伊斯上将出航的舰队,亲自告诉他督促他,必须要把握这次战机,痛击贝勒岛的英国人那支先遣分舰队,这样做,优势便在我方了,这就叫集中优势力量,优先攻击分散的敌人!” 于是不顾劝阻,菲利克斯先跳上艘浅水炮舰,驶到“火花号”边,便奋力攀援上去。 而此刻“火花号”浪花飞溅的甲板上,此刻的护宪公正强忍着在浪涛里颠簸的苦难,抑制住呕吐的冲动,手紧紧摁在剑柄上,蓝色海军军服的领扣是一丝不苟,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他对布瓦日上尉说:“完成这次任务,你马上便是中校军衔!给我冲啊,fac就是胜利,像海军英雄叙弗朗那样大胆主动地打击敌人!” 13.贝勒岛血战 海上的夜来临,浓重的墨色遮蔽了余晖,船舱下呼啸的海浪每隔数秒便涌起来,将单层甲板的火花号狠狠推起,再瞬间坠下,在菲利克斯身边的警卫人员,是忠诚而勇敢的雅克.高丹,他握着把上膛的线膛枪,这位诺曼底农民出身的还没任何乘船的经验,把苦胆水都呕吐出来了。 火花号的桅杆上悬挂起两枚灯笼,在凄苦寒冽的浪花扑打下摇摇晃晃,这是个联络的讯号,以便能在夜晚被约伊斯主力舰队察见。 四十门炮的“重生号”护卫舰,紧随其后,相距始终在二百法寻外,其舰长雷塞吉上尉也在桅杆上挂起灯笼,一闪一闪的。 至于火花号的舰长布瓦日上尉肩上的职责更重大啦,通信外还得要保护菲利克斯,于是布瓦日走来走去,时而舰炮和枪支的弹药配备,时而检查有无散置的危险火药存在,又从一百七十名水兵里挑选二十名有射击技术的,担当护宪公的卫队,忙碌得时刻不停。 而菲利克斯渐渐的,反倒是不焦急了,因为在这片大海中,只要确定目标后,其余的便只能看运气,他蹲坐在船艉处,盯住“重生号”的灯笼亮光,累了就闭目养神。 布雷斯特军港司令部后楼公寓里,艾米莉坐在旋转楼梯口台阶上otg2ntc=,心情异常复杂,最后不知道是怨愤还是担心,不免得用手拭泪。 当次日的清晨快要到来时,“火花号”和“重生号”一前一后,在格鲁瓦岛西二十海里外的安全区域,靠近了目标,贝勒岛。 炫目的火光照亮了菲利克斯的前额,他方才从船艉穿行到了船艏,他清清楚楚看到远处贝勒岛港口处的灯火和炮火,宛若群星般闪烁,而炮声滚滚恰似惊雷:四个小时前,威廉.康沃利斯指挥的英军先遣分舰队,堵截住企图从港口趁夜逃走的“诱饵”,即图尔瓦准将指挥的三艘老式战列舰。 因康沃利斯的分舰队,拥有六艘战列舰,故而排成紧密的战列线,和图尔瓦的诱饵舰队并向往北,随即英法战舰几乎同时侧舷开炮,一时间海面浓烟翻涌,顺着依旧吹拂的西风,淹没掉图尔瓦所率三艘老式护卫舰高耸的桅杆,向贝勒岛港口飘去。 随即康沃利斯便发出信号,要求战列线的首位“马尔斯号”(74炮)抢先一步,单发疾出,加速前进到图尔瓦诱饵舰队的下风位,将其的进路给封锁住,而后自己旗舰“强大号”和另外一艘僚舰“圣帕雷伊号”(其实就是在先前韦桑岛海战里捕虏的法国战列舰‘诛杀暴君号’)准备横向切入图尔瓦的舰队,将其打散,而其余三艘战列舰和护卫舰则保持纵队火力,不间断地打击法国人。 就在“马尔斯号”即将得逞时,贝勒岛西北角处,德.约伊斯所指江浙湖汉北挥的舰队共十六艘战列舰,桅杆上的三色旗迎风飞舞,气势汹汹地驶来。 https:// 顿时,约伊斯舰队和康沃利斯、图尔瓦并行的舰队,形成个典型的“t”字形。 英军的“马尔斯号”首当其冲,约伊斯舰队打头的姊妹巨舰“蒙泰涅号”和“诺艾尔号”,其左侧三层甲板上合计122门炮(每艘半边是61门),齐齐射击,惊天动地的炮击声震撼了整座贝勒岛,马尔斯号船艏当即中了四五弹,其舱室内的水兵被打得血肉横飞,前桅被打折,裂口里的海水涌入船艏,使得马尔斯号整个前头开始下倾。 大惊失色的康沃利斯,立刻明白法国人是在集中优势军力,要来歼灭他的分舰队......“全部加速!冲过去!”康沃利斯对后继的战舰打出旗语。 可只有“圣帕雷伊号”、“巨剑号”、“马尔登号”领受了指令,紧跟在“强大号”后面,后卫处的曾在韦桑岛海战里打沉法舰“人民复仇者号”的功勋布伦瑞克号,却未能及时明白指挥官的信号,慢慢延后了数个海里,处于孤悬状态里,这在舰队作战里也是司空见惯的。 此刻,西风停止,整个贝勒岛到基伯龙海湾的海面平静下来,作战熟练的康沃利斯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强大号”(98门炮)成功插入到法军“诺艾尔号”和其后的战列舰“浮躁号”间,英军炮手们将各层甲板上的简易瞄准器标好目标,而后三十二磅加隆炮一发接着一发轰鸣起来,从两侧船舷同时喷出火舌,“整个场面宛若地狱火山的喷发”: 新下水的法军超一级海洋级战列舰“诺艾尔号”,主桅和后桅立刻被扫断,船艉被打得千疮百孔,七十多名水兵当即阵亡,英国人的炮术和火炮的优越性让人由衷感到恐怖; 另外侧,“浮躁号”也受损严重,船长当即被炮击殒命,据当事人描述,浮躁号当时正在转舵,结果从船艏到中桅间的所有甲板尽数被击毁,十多门火炮挣断绳索连带数十水兵的尸身纷纷坠入海水,一名勇敢的法兰西军官,双腿虽被打断,但还是点燃了身前的十二磅炮,发出“浮躁号”的反击,炮弹打了出去,却也炸膛了,这位军官的尸体顿时四分五裂——法国人的铸铁舰炮大部分还是小作坊制造的,一门炮的铁,往往是三个不同地方的炉子里炼造再拼接起来的,菲利克斯尚未来得及改革,当真是血的教训。 浮躁号的这发炮弹失的,可失的也有失的之幸运在里面,它旋转着打入康沃利斯“强大号”二层甲板的第八个炮位,擦燃了英军散落在那里的火药...... “强大号”二层甲板的舷窗喷射出团焰火,船身也抖动了下,康沃利斯见状,急忙要求水兵将火势给扑灭。 “圣帕雷伊号”、“巨剑号”、“马尔登号”三艘英军战列舰则狠狠撕咬住法军旗舰“蒙泰涅号”,这艘法兰西海军的英雄战舰,上次从韦桑岛海战里伤重脱身,这次英国人发了狠,誓要将它送入海底,彻底击碎掉法国舰队的脊梁骨。 处于劣势英国人可不怕,只要能击沉约伊斯的旗舰或迫使其投降,那康沃利斯和大不列颠舰队又将获得次辉煌的胜利。 一发又一发炮弹击中“蒙泰涅号”硕大的舰身,这种距离内想要避开敌人火力简直是天方夜谭,约伊斯上将勇敢地立在甲板,喝止住逃离炮位的水兵,鼓舞他们回去开炮,因在大部分法国水兵眼中,开自家舰炮的死亡率,要比蒙受英国人舰炮的死亡率还要高:法国军舰的舰炮威力小、安全性能差,操作不规范,也缺乏合格优秀的枪炮长。 蒙泰涅号和三艘英国战列舰开始混战,宛若一头狮子对三头恶狼。 诺艾尔号和浮躁号遭受重创,漂在海面上,只能充当浮游的炮台。 康沃利斯的“强大号”则穿透法国舰队战列线,但也着了火,大部分水兵正在扑火,一时间也没法继续战斗。 法国主力纵队后继的十三艘战列舰,开始乱作一团。 贝勒岛的正西方,图尔瓦的三艘诱饵战列舰,又和落后的英舰“布伦瑞克号”缠斗起来,显然图尔瓦想要趁机捕虏布伦瑞克号,可布伦瑞克号亦是强悍无比,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将六十四门炮的法舰“印度号”给打成重伤,并和左右靠过来的“边.艾梅号”、“苏迪亚克号”发生接舷战。 这时,始终伴随在“强大号”旁侧的英国护卫舰“厄尔雷迪号”,则开始脱离战线,它的职责便是一路往北,向英国其余巡弋舰队报告贝勒岛的激战,并且求援。 整好,“厄尔雷迪号”迎面对上了菲利克斯所在的“火花号”还有“重生号”。 “fac,得把对方报信的军舰给打沉才行!”菲利克斯喊到。 而“厄尔雷迪号”的英国舰长法尔默少校,则想着尽快摆脱纠缠。 14.搁浅的鲸鱼 很快,“重生号”对上了“厄尔雷迪号”,四十门炮对三十八门炮,火炮隆隆,掀得水柱朵朵,而菲利克斯则对布瓦日上尉喊到,“火花号”全速往前冲,告诉奋战里的“蒙泰涅号”,英国人在海峡的主力舰队受大风阻拦,不必担心,全力痛歼眼前的这支由威廉.康沃利斯带领的分舰队! “前方,前方。”船艏处,正在指挥的布瓦日上尉还有菲利克斯,全都看到了: 如海岛般巨大的英军旗舰“强大号”,侧船舷上拖着处浓浓的烟尾,对自己迎面而来。 看到九十八门炮三层甲板,船艏拥有精美女神柱像的强大号,顺着阳光投下的阴影都将火花号的桅杆给遮蔽住,菲利克斯只觉得牙齿都在打架。 可布瓦日还是相信自己的驾驭技术的。 两艘大小差距过大的舰船,互相沿着船喙线擦肩而过,强大号最otg2ntc=上层甲板上火炮齐鸣,菲利克斯耳朵都要被震聋,“我的头皮有没有被气浪掀掉!”,这差不多是瞬间他心底唯一的念头,火花号侧边足足一个海里的范围内,到处都是炮弹散落溅起的高大水柱。 “桅杆被打断啦!” “报信的灯笼也悬挂不起来啦!” “什么?” 原本约定全力战斗的讯号,便是一齐悬挂起四枚灯笼来。 可现在海面天色早已放亮,灯笼不再醒目,再加上“火花号”的江浙湖汉北主桅也被打断...... “发射焰火枪。”关键时刻,菲利克斯挥手大喊起来,“水手们,升起我们的三色旗。” 面对混乱一片的海战,菲利克斯让原本该保护自己的二十名来福枪水兵,逐个对着天空鸣放报信的焰火,一串串升腾而起,而雅克.高丹和布瓦日上尉展开了法兰西三色旗,将其绑在折断的桅杆基座上,几乎丧失动力的“火花号”微微旋转着,漂移到最危险的区域: 蒙泰涅号和英国三艘战列舰,还有强大号和其余十三艘法国战列舰,互相厮杀和角力的中央海域。 可小小护卫舰火花号,犹在不断打着焰火枪,菲利克斯还抓来把步枪,把自己的王家蓝戎服挑在刺刀上,便大喊便挥动着。 很快,蒙泰涅号见到了,诺艾尔号和浮躁号见到了,其余法国战列舰也见到了,大家都看到了“全力歼敌”的信号,士气大振! 数百门火炮也随即猛烈互相射击起来! 重新拼合为战列线的十三艘法国战列舰,于东南方里占据了上风位,源源不断地射出链条弹,前来应援旗舰“蒙泰涅号”,英舰“马尔登号”的风帆和索具被弹雨打烂,横帆上被射出数个大洞,便齐射一轮烟雾弹,狼狈地脱离战线。 蒙泰涅号上的炮火在约伊斯上将指挥下发动了反击,另外两艘英舰“巨剑号”和“帕雷伊号”中弹数发,船体却稳得很,并未倾沉,也未有弹药殉爆,可两位船长不敢再恋战,拖着浓烟和残躯,也陆续逃离。 至于康沃利斯所指挥的旗舰“强大号”,见势不妙,在扑灭火势后,也向海洋深处的巡弋区退却。 “我们要赢了!”火花号甲板上,菲利克斯、布瓦日还有雅克,及许多水兵,扔下焰火枪,都互相拥抱欢呼起来。 “看英国人的护卫舰!”此刻,另外处船舷的瞭望员大吼起来。 风浪里,英国护卫舰“精进号”凶狠扑来,悄悄迂回到火花号侧边,很快一轮炮弹呼啸飞来...... 大部分炮弹都掠过火花号的上头,但其中三发分别命中船艏和船艉,还有侧翼的船板,船艏的那发炮弹急速坠下,擦燃了堆在其上的火药桶,惨叫声炸起,菲利克斯半边脸都被烧燃,他的制服上全都是火团在爆裂不休,正在徒劳地和其余人绕着圈子,“我的国家,我的权力,我可爱的美人们,都要化为飞灰啦!” “啊!”艾米莉尖叫从床榻上坐起,手紧紧抓住睡裙胸前的系带,然后她摸着脸颊和睫毛,全是汗珠,“梦,都是梦嘛......” 随即她就听到布雷斯特军港,响彻天际的钟声和军号声,便一下跃下床,赤着的脚,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贝尔纳港口,层层叠叠的浪花扑打在岸边,一队贝尔纳多特师的士兵,背着枪支,在当地民众的指引下,急促地赶到了滩头,在那里他们见到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艘断桅上系着三色旗的护卫舰,“精疲力尽”,“满身疮痍”,几乎化为了具残骸,冉冉冒着烟,斜着瘫在浅水和礁石间,船艏拱起一圈黄色的泥沙,像头搁浅在滩头的鲸鱼。 半个海里外,贝尔纳城城墙所在的大礁岩边,一艘英国的护卫舰沉没在彼处,还有半个船艉翘起在海浪上,其上刻着“精进号”的英文。 血晕铺散的海浪里,浮浮沉沉,都是抱着断木残板的水兵尸体,有的已被冲上了海滩,有法国海军的,也有英国海军的,还有穿着猩红色军服的英国随船海军陆战队士兵的...... “人还有不少活着的!”当贝尔纳多特师士兵和贝尔纳城渔民们,驾着小船 ,靠近己方的“火花号”时,见到漫入海水的船舱里,还有许多幸存者仰面,顺着炮弹砸出的裂口,往上张望,而一位浑身湿透的年轻人,则趴在上层甲板上,手里还握着根奇特的手枪把柄,求救的信号就是他打出来的。 “我们胜利了吗?”当士兵们将这年轻人给拉起来后,他发青的嘴唇抖索着,问出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这。 原来,精进号和火花号对上后,发炮全都没有射中,相反精进号被法国战列舰“慕修斯号”给射中,也废掉了,此后风向又变了......浪流就卷着精进号和火花号,对着布列塔尼的岸边冲去,起起伏伏的浪头里,两艘船舰继续进行着一对一的“海上骑士决斗”,你追我赶,先是隔空用枪支对射,随即在海岸边,同时触碰到好几个礁石,两艘船碰撞搅合在一起,精进号的船艏砸在火花号的甲板上,于是又爆发殊死血腥的短兵战:手枪、匕首、斧头、铁镐,乃至是拳脚和牙齿...... 雅克和布瓦日上尉誓死保护住了菲利克斯。 两人先后都受伤了,与菲利克斯和残余的水兵,退守到了船艉的舱室中,菲利克斯的剑刃于拼杀里折断,他便使用了“手杖”——将其扭开分离,把手其实是装填好的小型手枪——还打倒了名英国陆战队士兵。 暮色里,“精进号”的水兵最先死伤殆尽,舰长沃伦也奋勇战死了,更大的浪扑来,精进号解体、沉没,而火花号被卡在礁石间,侥幸捡回来半条命。 “赢了......”前往贝尔纳城的担架上,菲利克斯颤巍巍举起手指,说出来了这个词汇。 15.十九先令 贝尔纳圣母修道院的穹顶下,排满了“火花号”护卫舰上的尸体,出航的时候是满员一百七十人的,而今活着的只剩六十六人,大半还是负伤的,城乡的所有医生都被贝尔纳多特给拉来,对伤员进行治疗。 菲利克斯穿着有枪眼的制服,在修道院各个房间进行巡视,他的欣喜自然是溢于言表的,他很奇迹地只受了些轻微伤,并且现在他已确认贝勒岛海战的最终消息: 康沃利斯的强大号,和伴随前后的三艘英国战列舰,逃脱而走; 但在第一轮炮击里就被打残的马尔斯号战列舰就没那么幸运,它的船艏和桅杆全毁掉,等到得胜的法国舰队将其包围后,舰长只能在甲板上升起白旗投降; 因误会康沃利斯将军信号而落后的布伦瑞克号,凶残顽强,以一敌三,但最终还是被图尔瓦准将指挥的三艘战列舰围攻,无法脱身,在水兵们死伤殆尽的情况下被俘; 英国人还损失了“精进号”护卫舰,准备去北面报信的“厄尔雷otg2ntc=迪号”护卫舰也和法军的“重生号”血战到底,两船互相将对方的桅杆和风帆给射断,接着接舷跳帮,其后又与菲利克斯遭遇境况类似,顺风漂流到海岸礁石边,双双倾倒沉没,厄尔雷迪号死了七十多水兵,重生号死了上百水兵——最终厄尔雷迪号被法国陆军给俘虏,事前它决计想不到命运会对它如此安排。 而最终没有得到急报的小胡德分舰队,就呆在法尔茅斯港内避风,错过最佳的出战时机。 火花号所侦察到的那支英国运输船队,在穿过布雷斯特时被锁定,结果于格鲁瓦岛边,被德.约伊斯的舰队捕捉到,数艘运兵的商船被打沉,这波准备上岸的保王党淹死的淹死,被俘的被俘,几乎全部覆没。遭到沉重打击的英国舰队,暂且撤离了布列塔尼至吉伦特的海域,很快二十艘来自波尔多满载物资的商船抵达贝尔纳、洛里昂等由共和革命军掌握的港口,迅速补充了陆军们的战力。 此役英国舰队战死者达三百三十人,法国舰队战死者则有五百六十人,但毫无疑问法军已达成所有的战略目标。亚历山大.胡德的主力舰队其后气势汹汹地又至布列塔尼海,企图找回场子,可德.约伊斯却把舰队巧妙地分散撤回到布雷斯特、洛里昂等港口休整,风帆战舰在海外执勤无时无刻不要消耗着材料和金钱,一无所获的小胡德数日后只能撤还,他是火冒三丈,无法接受,认为自己的荣誉遭到玷污,便在归去朴茨茅斯港后,前往伦敦,愤怒地在海军部指控巴郎爵士、比利.皮特还有豪勋爵三头,称他们要为康沃利斯分舰队的败绩完全负责,尤其是始终把主力舰基地摆在朴茨茅斯这种愚蠢又僵化的战略主张,必须要有人出来受罚。 舰队的成败,很快就牵扯到了政局的斗争。 辉格党议员福克斯和谢里登,在下议院发起对小威廉.皮特首相的江浙湖汉北弹劾,皮特首相的支持率继续俯冲式下跌......谢里登甚至直接骂英国海军部素来是“藏污纳垢”之所。 https:// 英国乱作一团时,固守在欧莱城的保王党叛军的末日也快要来临啦。 贝尔纳城中,当水兵和陆军士兵及市民群众们,欢呼着把完蛋的精进号船徽和铁锚,给拖到市政广场,菲利克斯则亲临这里,和大伙儿共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并和贝尔纳的市长握手,宣布将铁锚做成个纪念柱,而船徽将捐赠给市政厅,当作这座英雄城市的徽章。 “光荣属于法兰西海军!”在场的陆军士兵们都举拳褒奖道。 “光荣也属于法兰西的共和革命军!”水兵们也都脱帽致敬。 “光荣属于护宪公鲁斯塔罗!”市民群众们载歌载舞。 “不,光荣属于法兰西人民!”菲利克斯挥动自己的三角军帽,喊到。 当英国“精进号”水兵俘虏被排队押到广场时,他们遭到了大声的嘲笑,可菲利克斯却说,这群都是拿十九先令(英国水兵的薪资就是每个月十九先令,一年合计总收入不到十二英镑,还要自己掏钱交付养老金和制服费用)的可怜人,被英国的贵族和工厂主送到战场上来当炮灰,接着菲利克斯走下讲台,挨个询问这群水兵要不要为自由平等的共和国服役?并承诺说,布雷斯特舰队愿给你们三英镑的底薪,若是技术兵种的话,薪水还可以再涨。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精进号的外科医生和枪炮长居然第一个投奔法兰西!最底层的水兵们,在犹豫番后,害怕被关进苦役船中死掉,也只能陆续投降。 精进号的外科医生名曰班纳特,枪炮长名曰凯伦,菲利克斯对其推心置腹,希望能了解到英国舰队更多的秘密。 果不其然,很快菲利克斯就收集到英国战列舰在海战里中炮却能保持不沉没的秘诀,这点也在俘虏“马尔斯号”和“布伦瑞克号”的法国海军调查报告里得到确认:英战列舰的底舱,铺设了纯铜板,平衡性非常出色。 但这也很明显增加了英国水兵的困苦,菲利克斯倾听了俘虏们的抱怨:因铜板很容易遭到海水和海藻的侵蚀腐烂,所以水 兵们日日都被驱赶着去擦洗底舱铜板......毕竟在将军和海军部眼底,一年十二英镑的水兵,哪里有动辄价值数万英镑的战舰值钱? 至于对英国舰炮的研究,也是菲利克斯必寻的目标,但因对基伯龙保王党的歼灭战已到关键时刻,他得将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专心前线。 等到菲利克斯雄赳赳地在贝尔纳多特师的护送下,抵达欧莱前线时,他觉得更欣喜了: 我不但亲自指挥贝勒岛海战获得了大捷,还顺带着被海水冲到陆地上,就这样同时又成为“基伯龙大捷”的最高指挥官和功勋者! 不过也不能把揽功的想法过分显露在脸上,很快在洛里昂城里,菲利克斯给将军们举办了隆重的授勋仪式,奥什、贝尔纳多特、卡尔托、佩里尼翁四位都荣获一枚共和国的勋章。 菲利克斯还接见了在先前战斗中立下俘虏皮伊泽侯爵奇功的小车夫乔比,亲手又交给他五千法郎的钞票奖励,主仆俩冰释前嫌,菲利克斯告诉乔比,你在伦敦城这些年受苦了,全都算入你的工龄,马上就在巴黎彩票行给你谋份清闲又高薪的差事。 “能为革命为共和国售卖彩票,我倍感光荣!”乔比是热泪盈眶。 “用大炮和刺刀,将这群保王党的叛徒全都给无情地歼灭掉!”安排好后,菲利克斯握紧拳头,下令对欧莱发起总攻击。 16.革命之友小皮特 很快,奥什将军就安排两个营,绕到欧莱城和基伯龙海岬间,挖掘起一道封锁沟来。 城内的保王党见到“矢车菊”们开始做这事后,无不心惊胆战,很快他们又在城头见到英国战列舰的船徽都被拖出来,示威展览,便清楚可能此后不会再有救援自海上出现。 待到封锁沟挖好后,菲茨杰拉德勋爵带着那个八百士兵的爱尔兰营,捆了各级英国军官,献出了西侧的城关营地,率先向法兰西革命军投降。 于是奥什师立即把炮兵连给推上来,对着欧莱城内无遮无挡的内里街道和广场。 其余三个师也都设置了炮垒,挖掘了封锁沟,瞬间便有六七十门威力强大的火炮炮口瞄准了欧莱城,只需菲利克斯一声令下,这座小城连带四千保王党叛军便要彻底灰飞烟灭。 此刻博福特伯爵便想要投降。otg2ntc= 可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却坚决不同意。 “诸位,我们这里不但有战斗人员,还有大批的妇孺,王政党的勇士既然已登陆基伯龙,既然已经向法兰西依旧处在恐怖专制下的民众展现了自己奋战的骑士之勇姿,那么打到一人不剩这样的惨烈结局,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博福特伯爵是这样认为的。 “中了枪弹战死是死,投降后被押上断头机也是死,为何要选择后者而蒙受屈辱呢!”费舍伯爵愤怒地驳斥道。 “我们背后有英国政府的斡旋,那鲁斯塔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放下武器的我们!”博福特伯爵不愧是凡尔赛宫廷前侍臣出身,还沉迷于过去战争的骑士风度中。 而年轻的蒙杜兰侯爵则敞开衬衫,坐在门槛上,抽着烟斗,他的江浙湖汉北佩剑就依在旁侧的飞扶墙上,并没直接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用深深的眼神仰望着楼上:费西丽.费舍小姐和茱莉亚.夏多布里昂小姐,此刻都跪在普鲁瓦雅主教前,面容虔诚,眼角则还挂着泪珠,手握念珠合十,她们完全不知道明日是生还是死。 欧莱城的城墙外,满是绵延的封锁沟和密集鹿角,一垛垛用土筐堆砌起来的炮垒后,革命军的炮口反射着冷酷无情的青色光芒,更外面则是多达三万人规模的革命军营地,他们什么都不缺,面包、酒、鞋子、背包、弹药都在船只上,源源不断从波尔多等港口运来,至于英国人的风帆和桅杆,再也没在海平线出现过。 一名来自奥什师的信使,抵达叛党位于城中的营地,他带来“鲁斯塔罗”的严峻要求: 所有人必须以来日凌晨五点钟前,放下武器出城投降,而后舒昂党的头目需单独甄别出来,护宪公保证不伤害你们,只要你们愿劝降圣马洛的另外批舒昂党叛乱分子,也即是法劳丰侯爵的那支,那护宪公还能做出新的保证——返还舒昂党里贵族的田产和房屋,只要你们以后不再对共和国造反,并放弃所有的封建权利即可,你们将仍然是法兰西国民,人身会享受法律的保障。 “这个条件也算是宽大啦!”博福特伯爵叫起来。 意思是尽快投降吧,不然明日到点,革命军火炮一个齐射,大家全都得化为齑粉。 楼梯上,普鲁瓦雅主教面色凝重地缓缓走下来,和蒙杜兰侯爵及费舍伯爵眼神打了个照面。 “我们可以和这位谈谈。”蒙杜兰侯爵很平静地放下烟斗。 他是在不忍心让费西丽和茱莉亚这样无辜善良的女士,惨死在炮火里。 随后他看了看态度最为强硬的费舍伯爵,眼睛里的意思是“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最后费舍伯爵颤抖着的手,做出个“那就这样吧”的姿势,便痛苦地背转向墙,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 次日,当阳光洒满欧莱城北面郊野处时,菲利克斯和四位师长将军,一字站开,四周全是士兵的分营连队,菲利克斯眯着眼睛,盯着城门被打开:保王党叛军在呵斥下,一队队地顺着铺设好的木板,越过封锁沟,缴出了武器弹药,还有金鸢尾花的白色王旗,并被勒令在东北面的一处空阔地带,全体站立。 尤其是英国俘虏押送的四辆大篷车,当它们被送到菲利克斯面前时,几名革命军掷弹兵上前,用刺刀将篷布给挑开,里面全是装着钱币的箱子。 见到箱子一个个被打开所绽放出来的金色光芒,菲利克斯与将军们都笑起来: “这就是人类公敌小威廉.皮特企图拿来颠覆扼杀大革命的钱,足足有三十万英镑呢,现在这笔钱恰恰要作为激励革命军士气的利器,参战的海军水兵和陆军士兵,统统都有奖金。”说到这,将军们都异常开心,而菲利克斯举起手,指向北面,海峡对岸伦敦城的方向,嘲讽皮特首相道:“我倒是不介意皮特首相再继续在法兰西海岸的哪块国土上派遣军队登陆,皮特首相不愧是第一流的理财专家,我要感谢他对法兰西共和国的投资,不但送钱,还送人送战舰来。听说英国也在科西嘉登陆了,他又会送多少来呢?会不会有五十万英镑呢?那我要说,皮特要是继续干三四年英国首相,那我们的革命必将在他的资助下,在全欧陆实现光辉的胜利。” 诸位将校听到此,无不轻蔑地大笑起来。 然后菲利克斯挥挥手,要求传话:“保王党投降的叛军里,曾是旧制度海军军官的出列。” 差不多三十多“红马裤”出列。 菲利克斯就让名上尉询问他们,是否愿为共和国海军效忠?会保证你们的待遇的。 红马裤们都怕死,便全部降伏。 “下一步,让被裹挟入叛党的革命军俘虏出列。” 这批人差不多有一千三百,菲利克斯大手一挥,说他们都是曾为国家奋战被俘的战士,愿意归乡务农的发给路费,愿意继续归队的就发给军服和枪支。 而城中的随军妇孺之流,也全部得到了宽恕。 “把叛党里的英国官兵统统拉出来!” 二百五十名英国官兵,被驱赶掉另外处营地,四周都是刺刀,“我要求你们的首相答应和谈,要是我收到让我满意的回信,你们就能活,如若不然,统统枪决。” 再接下来,菲利克斯要求叛党队伍里的仆役们都出列,然后询问他们是否要继续对主人效死,有的仆役就投降了,而有的则又默默回到队伍里,选择和贵族主人迎接生命最后的时刻。 于是最后剩下的,是七百三十八名流亡贵族,还有差不多数目的仆役。 “原本统共三千两百名俘虏,最后只处决眼前的这批人而已,总不算是滥杀。”菲利克斯摩挲着手杖头,对面无人色的博福特伯爵说到。 17.擅闯国土者必死 “您对此有什么想争取的吗?”菲利克斯还不忘询问博福特伯爵。 博福特伯爵还有先前被俘的皮伊泽侯爵,是四条腿摇摇欲坠,满脑子只想苟且偷生,哪里还有勇气为一道上岸的同伴求情呢? “为什么还要杀这么多人?”普鲁瓦雅主教倒是叱责菲利克斯说,他望着菲利克斯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无法理解和失望。 “因为共和国不想要放他们走,否则他们随时会再登陆作乱。”菲利克斯回答的理由很充分,“从这群流亡者决心充当英国侵略者走狗那刻起,从他们举着旗帜和武器踏入到法兰西国土的那刻起,他们便不再享有任何法律的保护。如果我现在出现于英吉利的怀特岛、康沃尔郡或者伦敦城,那对面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和我的军队给处决掉,我早有如此的觉悟,可是你们却迄今没这样的觉悟,不觉得很可笑吗?难道这群流亡者来布列塔尼,是游山玩水消遣时光的吗?” 主教旁边,被捆缚起来的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都昂然站立,用厌恶鄙视的眼神望着菲利克斯。 “你又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主教继续问道。otg2ntc= 菲利克斯说先前提出投降条件时就很清楚,我并不希望布列塔尼人再流血,我是很有诚意的,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去劝降法劳丰侯爵的队伍来投降,另外我要两万名布列塔尼人放弃农田或是私掠船,充实到布雷斯特的海军舰队里去,成为拿国家薪水的水兵。总而言之,只要布列塔尼和旺代同样愿归于法兰西不可分割的部分,只要当地人能服从法兰西民族统一意志,放弃原本旧制度下的省份特权,一齐纳税服役,那大家就都是平等的国民,现在革命军里已有不少旺代子弟,我希望布列塔尼人也要如此。若是能达到这样的目标,布列塔尼此后的宗教信仰我愿保护,你们的生命和财产权利也将得到承认。 听到这,普鲁瓦雅主教低下头,仿佛是思索什么,一会儿后他重新抬头:“你的意思是,共和国此后不再迫害圣彼得宗的信徒和神甫了?” “只要他们宣誓服从国家,无论是大宣誓派还是小宣誓派都可以用教堂布道,但此后整个高卢的教会应该独立,不再屈从在罗马教廷下。”菲利克斯语气很诚恳。 “这就是你的规划?” “是的。”江浙湖汉北 “凭什么数百年来教会和贵族的天然特权,如今却要被你这样的布尔乔亚出身的僭主颐指气使,随意去留?”蒙杜兰侯爵摇着头,不顾更远处费西丽和茱莉亚忧心如焚的眼光,愤然抗议道。 “你到现在还无法想通吗?”菲利克斯只觉得这群家伙不可理喻。 “是,根本无法想通,你们这群人名为革命,实则给布列塔尼和旺代带来的全是流血和恐怖!你们无端废除贵族的荣耀和权利,驱逐国王,竖起断头机滥杀无辜不说,还强迫百姓入伍,使用指券纸币,更是屠杀胆敢反抗的贵族和平民。你们全是群心灵邪恶的九头蛇怪物,看看这个国家被你们糟践成什么模样?”蒙杜兰侯爵索性将心底话全都喊出来。 “因为你们鼓吹的那套僵尸般的套路,已无法再继续让国家走下去了!”菲利克斯顿了顿手杖,语气也激动愤怒起来,“贵族和教会恋恋不忘的东西,就是能如吸血虫般密密麻麻附在法国百姓已不堪重负的身躯上,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治国和打仗是被你们贵族始终自夸的荣耀,但你们治国到底治成什么样的结局了?路易十六的统治不就是被你们这群鼠目寸光抱残守缺的贵族给逼迫垮掉的嘛!打仗?这几年全新的战争已证明,过去佩剑骑马耀武扬威的贵族,在全民武装前根本不堪一击,现在,就在这欧莱城,你们喋喋不休的荣誉和精神呢,表现在哪里?不还是在革命军犀利强大的火炮前一败再败,摇尾乞怜?所以先前国家把军队交给你们这群庸俗无能且自命不凡之辈,让无辜的从军士兵白流了多少血!我身后的奥什将军,他父亲是凡尔赛马厩里的车夫;卡尔托,他从军前的职业是名画家;佩里尼翁将军,祖辈只是王室的火枪手;贝尔纳多特,是布尔乔亚律师家庭出身。若是在旧制度下,在虚假的光环照耀下,你们说不定还认为他们到死也只能充任上士、中尉而已,但现在他们都是勋章熠熠、累立功勋,完全能胜任千军万马的指挥,他们要比你们优秀得多,你们不过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可要是你们仍居上位的话,奥什这批将才是永无出头之日的。你们所擅长的不过就是欺骗煽动愚昧狂热的农民为炮灰耳,而我,我则要击碎你们设立的枷锁,让农民获得土地,获得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的机会,让他们真正成为国家的一分子,而不是依附哪位贵族,只会麻木地唱经书的行尸走肉!你们诓骗农民对着大炮的射击下前赴后继地送死,现在倒惺惺作态起来。革命的人,不断地在往前前进,他们不惮流自己的血,更不惮流反革命的血,而你们,却越来越沉湎于对过去虚假的想像里不可自拔,随时都想着复辟,想着恢复昔日戕害国家的特权,那我就要用钢铁铸造的枪炮给出答案,那就是你们全是痴心妄想,人民不会再匍匐在你们的特权下俯首帖耳,他们已觉醒,法 兰西必将撕烂掉所有腐臭的肌体,只有这样,才能焕发出新的蓬勃生命力来。” 言毕,菲利克斯立即举起手杖,然后往天上指了指: “胆敢阻挡革命铁流的宵小,不管是什么等级,是什么品性,统统都要将他们给碾碎!” 话音刚落,那边挤满保王党人的旷野,数排不同方向的火炮猛地喷射出暴雨般的霰弹来。 费西丽和茱莉亚抱着脸,哭泣尖叫:一千数百名保王党贵族和仆从,几乎就在瞬间,悉数倒毙在肆虐的致命霰弹雨下。 血雾和硝烟,在菲利克斯的身后升腾而起。 “此时此刻才无可争辩地证明了,基伯龙和它所在的莫尔比昂省,乃至整个布列塔尼,全是属于法兰西的神圣国土。什么贵族的特权,什么和其他君王国的交涉,统统见鬼去吧,谁胆敢觊觎分裂它,谁便是这个下场,谁就必然会被淹死在自己流出的血泊里。”菲利克斯说完后,就再次逼迫两位爵爷做出抉择,到底愿不愿去劝降圣马洛的叛党? 看着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素来坚强如铁的蒙杜兰侯爵,也禁受不住,他双眼如冒血般,最后咕咚跪在了地上,对着远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垂下了脑袋。 18.war tax 伦敦的街巷,这几天开始热烈传播大不列颠舰队在贝勒岛的失利,坐在马车前往萨默塞特宫的克莱门斯.梅特涅伯爵,所见到街上诸人的脸色是复杂的,表情悲伤的是保守主义爱国者,表情犹疑的是贸易商,表情愤怒的多是一无所有的底层人,而也有些明显流露出幸灾乐祸神色的,大概率是图谋颠覆英吉利政权的祸乱分子。 萨默塞特宫,即英国国内税务局总部所在,台阶的尽头是富丽堂皇的大门,戴着假发的男仆彬彬有礼地打开门,将年轻且忧心忡忡的神圣罗马帝国伯爵引入间半圆形的小而典雅的会客室,在那里端坐着这个帝国最精英最睿智的高层人士。 首相小威廉.皮特,下院保守派议员埃德蒙.伯克,上院议员、二代利物浦勋爵罗伯特.班克斯.詹金逊,海军大臣巴郎爵士。 詹金逊是“地主”,他起身拥抱欢迎了克莱门斯。 其后便是克莱门斯一见如故的新朋友伯克。 “在得知基伯龙战役的结局后,我非常震惊非常难受,在凶残的otg2ntc=法国革命军的俘虏里就有和我一道前来伦敦的朋友博福特伯爵,很荣幸首相阁下能给予我这次面见您的机会......”等到克莱门斯坐定后,就一口气对小皮特说道。 英国首相很郑重地说,敌人的非正式照会已于方才送抵:“革命军冷血怪物们用霰弹屠杀了一千五百到两千名登陆的保王党骑士们......并且让近三百名大不列颠海陆军将士身陷囹圄,随时都有遭到残暴处决的危险,至于皮伊泽侯爵和博福特伯爵,我们通过保留的民间联络渠道,得知他俩还存活......法国革命党对我方提出勒索式的外交恐吓,要求停战,还要求法国保留所有海外殖民地,并且我国不得再武装干涉比利时、荷兰的独立要求,奥斯坦德港口也必须要成为自由港......” “天啦!”克莱门斯痛苦地捂住额头,泪珠不禁潸然。 英吉利很难接受这样有损国格的外交谈判要求。 那岂不是代表博福特伯爵很快就得身首异处了吗? 端起杯潘趣酒的皮特首相也难堪地说,我倒是恨不得和法兰西谈江浙湖汉北判,但贝勒岛和基伯龙的损失这样惨重,失败这样屈辱,在群情激荡的舆论前,我反倒丧失了软化的可能性,不过请您暂且不要这样劳神,“我从私人资金账户里弄到了笔钱款,希望作为皮伊泽侯爵和博福特伯爵的赎金,但是您得对此保密,否则威斯敏斯特白厅会被忧心如焚的战俘家属和记者给冲塌掉的。” https:// “英吉利果然是有古老信誉和担当的国度。”克莱门斯激动地致谢,并表示愿为好运气的博福特伯爵祈祷,他还表示会火速写信给布鲁塞尔的父亲,让当地报社鼓吹所有反法同盟一道担责的道义。 接下来克莱门斯说你们一定有重大的国务要讨论。 “实不相瞒,确实如此,是关乎税金的,而国家政策规定,税金制度的变更必须要于最私密的场合来敲定。” 克莱门斯会意,立即告辞。 等到他离开萨默塞特宫那刻起,就为友人博福特伯爵又落了两滴泪。 无疑,克莱门斯其实知道博福特伯爵完全是死路一条。 刚刚皮特首相的表态,也不过就是为在外交上不失颜面的说辞罢了。 但是谁都是看破可不说破。 “法国外交要求,一概不答应。俘虏的赎金,一个法辛(四分之一便士)都不要出。”果然,此时萨默塞特宫的那间会客室里,皮特态度强硬地要求说,“等到我方俘虏为国献身后,全伦敦被政府掌握的报刊必须更要渲染法国革命党的残暴和不仁义,要让民众晓得,失去国家和军队的保护,恐怖的革命第三天就能越过海峡,上演伦敦版的‘攻陷巴士底狱’。” 对此,伯克深表赞同。 而利物浦勋爵詹金逊也公开说出秘诀:“基伯龙战役已失分,假若被迫答应吃人怪的外交勒索便会继续失分,此刻只有强硬再强硬,才是赢回支持率的不二法门。” “摄政王那边......”皮特首相意味深长。 因看父亲乔治三世疯疯癫癫,巴不得早点继位的摄政王(乔治三世之子)先前已转入反对党即辉格党的阵营,自然对皮特首相的位置是虎视眈眈。 原本隶属摄政王营帐的伯克,现在也倒转入皮特方的阵营,他就说不用担心,摄政王也就是威尔士亲王身上的毛病比发了疯的大王要多得多:肥胖、贪钱、好色......我们可以用舆论机器揭发他几桩丑闻,就能让整个反对党不敢轻易举动。 “那好,战争还得打下去,战场上的失败不可怕,可政治上的失败就很值得警惕。”皮特首相意味深长地盯住诸位密友,尤其是巴郎爵士,“贝勒岛的失败,小胡德的怒火,让我弟弟去承担吧!” 皮特首相的意思是,让自己弟弟即比利.皮特从海军部的位子上退下来,消弭各方面的气愤。 “而后我就要开征一种war tax!也就是战时税 收。”皮特首相踌躇满志。 可伯克和利物浦勋爵都吃了惊,尤其是伯克,他建议说:“对我们英国来说,税制是各种权力团体长期和政府博弈所达到的最完美平衡,任何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新征税,都可能引起动荡,甚至是革命。” “可政府和军队长期举债借款,将来无法偿还,激起的动荡会更大。况且war tax是临时的,也即是说我们必须要承诺,一旦战争结束,这种税便得废除。” “那战争反倒得持续下去,直到我方胜利为止?”巴郎爵士耸耸肩膀。 “完全正确。”小皮特不愧是最杰出的财政专家,“这种新增的战争税就叫所得税,他能给我国每年带来28%的额外税金,国家将在这座宫殿里成立所得税总署,由拿薪水的官僚来高效运作。” “反对,这是种强制性和侵入性特别强的税收,会毁掉纳税人和政府间的信任关系。”伯克成为密议小团体里的“反对党”,“况且让职业官僚来运作这件事,会使民众抨击政府的政策带有专制横暴的阴影。” 原来,英国的税收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关税,由无所事事的冗员来征收,这群海关官员大多是是通过复杂的政治荫庇混进去的,拥有永久业权,领着丰厚的酬金,具体工作全都交给代理人去做,他们专心声色犬马即可; 直接税,包括土地税、房屋税,这种也不是中央政府直接来收,而是交付给地方上自己选出来“富裕、公正且有名望”的委任专员,专员先对所在地区做税额评估,随即来筹办,尽量让各个阶层都满意,这就让纳税人和政府间有个“缓冲带”; 还有便是消费税,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间接税,这则是由萨默塞特宫的国内税务总局来营办的,税务官员只领工资,按部就班升职加薪,并享受养老金,但民众倒也不会因此对他们有太大意见,因消费税是附加在大宗生活商品里的,税务官员不用和民众直接打交道,只要前往商品制造工厂主(也就是所谓的纳税大户)去征收,而后工厂主自然会把这部分税负转移到商品价格里,销往全国各地,此外税务官员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对生活必需品征过高的税,他们更喜欢在诸如烈酒、烟草上做文章——哪怕是反对消费税最激烈的人士,对这些商品的消费者也不会抱有同情态度——他们不惜戕害自己的身体健康,来为国家缴纳高额的税金,燃烧生命,让税官们暖了心。 综上所述,其实不得不承认,当时英国已是世界先进的“财政型国家”(唯一的),纳税人普遍对政府抱有信任,伯克是绝不想破坏掉这份信任的! 19.利维坦 因所得税,是完全直接针对个人的。 “我们英国的纳税人是欧洲所有国家里,最能掌握自己价值的,这是伟大的弗朗西斯.培根博士的名言。”伯克慷慨陈词,“哪怕国家税务对纳税人的钱包产生了啃噬,纳税人对政府公正透明的收支普遍感到满意,我们国家的政府也是最节俭的......现在您却居然要开征所得税,您知道这会在纳税人和政府间造成多大的仇恨吗?” “总收入两百英镑的英国人,每英镑征收两个先令(10%);六十英镑到两百英镑的,一个先令(5%);而六十英镑下的,不予征税。”皮特坐回到皮沙发上,报出税金的规格。 “那就意味着无论缴税还是不缴税,人们都得在税单上填出家庭所有收入来源,一个人一辈子的所有交易都得被公诸于世。英国人会被税务官像仆人般传召或调查,甚至会被追加罚款,更让我担心的是,由此税种催生出来的,国家开始对纳税者个人拥有最粗鲁最冒犯最横暴的权力,这是在动摇宪政的基石。” “人们在战争期间为了维护国家,能忍受这无可厚非的冒犯,伯克先生。”皮特首相解释说,“爱国主义精神会抵偿种种不快的,我们有了所得税的支持,就能弥补因战争而极速膨胀的财政支出,如果我们一味地借债借债再借债,最后债台高筑无法偿还,那么国家作为债务人,是会产生巨大的政治风险,法国雅各宾主义上台就是最好的警示。另外,这也是我们政党保持常胜不败的一个诀窍。”说到这,皮特脸上明显露出诡谲的神态来。 大家都愕然。otg2ntc= 而小皮特则报出诀窍的答案:这叫“公共财政贿赂”。 只要靠战争名义收取所得税,国家不但能还债,并且还会有盈余,有了盈余我们政府就能加大对公共领域的投入,诸如济贫、诸如教育还有医疗,这样平民百姓就会感激身为政治家的我,及我身后的政党。同时,一旦我所属政党支持率下降,我们还能利用这批盈余来搞“减税政策”(用盈余去填补少收的税金),来得到有产者和工厂主的欢心,这样做还有个最大的妙处——哪怕我们下台,反对党掌权,可历年盈余也被我们突击花销完了,他们将面对个空空如也的国库,再也没法支撑公共支出,再也没法搞什么减税政策,那么愤怒不满的民众自然会想念起我们的好,那样就算我个人失去了政治生涯,但我的政党可是会东山再起的。 这便是西方世界里政府为何“突击花钱”的原因。 说着,皮特又补充说:“相比较,加直接税的话,地主和富豪肯定不满,加关税和消费税的话,平民百姓又觉得物价飞涨负担加重。所以,所得税才是最公平的加税政策。” 还没等伯克说什么,利物浦勋爵詹金逊就激动地说:“所得税果江浙湖汉北然是最好的,它几乎是人类政治经济智慧所能达到的极致。” https:// 小威廉.皮特,老皮特的次子,就读于剑桥彭布罗克学院,二十一岁获得律师资格证,二十二岁当选议员,二十三岁就任财政大臣,二十四岁当上内阁首相至今。 詹金逊,世袭贵族(在英国寥寥可数),就读于查特豪斯公学,而后牛津大学基督教堂学院毕业,十九岁担当驻法使馆参赞,目睹鲁斯塔罗攻陷巴士底狱,其后归国,二十岁当选议员,支持对法战争,反对民主改革。 这几位年轻后浪算是把英国政治给玩明白了,老成谋国。 于是伯克也只能泄气地坐回椅子上,算是默认了皮特对所得税的开征。 菲利克斯.高丹,文学化名维尼.仲马,政治化名鲁斯塔罗.梭伦,二十岁前往巴黎索邦法学院就读学位,次年顺利毕业,获得律师资格证,二十三岁当选为省议员,其后当选为巴黎市长,二十七岁任方面集团军大特派员,陆续打败过布伦瑞克公爵、普鲁士国王、大英直布罗陀总督奥哈拉陆军中将、康沃利斯海军中将,算是小有成就,二十八岁也即是现在,他已就任法国护宪公。 这位不但把法国政治和法国各色美人给玩明白了,还要构筑个连皮特都不曾设想的新国家政体。 洛里昂城的一处贵族家宅沙龙里,菲利克斯饶有兴致地翘着腿,手里举着本英国霍布斯所写的《利维坦》。 这是从英舰精进号里打捞起来的,因装在高档防水袋中,居然没有被损坏,书的主人是阵亡的沃伦船长。 在菲利克斯的对面,坐着沙龙客人,菲茨杰拉德勋爵,精进号军医班纳特,枪炮长凯伦。 在菲利克斯身后,椅子扶手上则坐着貌美如花的宅邸主人德.韦纳伊小姐,她深情款款地将手搁在菲利克斯的肩上。 菲利克斯借着和宾客讨论《利维坦》的话题,说出他要在全法国开征“所得税”的想法。 “霍布斯先生描绘的利维坦,它是个能和撒旦匹敌的巨大水生怪物,圣经里描述说它全身披着像铠甲般的鳞片,口中能喷射火焰,怒吼起来便能让海水逆流,它游弋在海水里,用锋利的爪牙和残虐的天性捕杀四方,同时它也是基 督七宗罪里‘嫉妒’的代表。在这本书里,霍布斯将怪兽利维坦比拟为了国家,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天性,可自然状态下,人的自私本性会导致‘人人为敌’,让这个目标变得不可能,于是人们就只好签订契约,希冀保存前者,压制后者,国家就此诞生——国家其实就是利维坦,它由人组成,也由人来运作,所以利维坦具有双面性,它有神性也有兽性,但夹在中间的则是人类的品性,他保护着人,但同时也在吃着人,远东的日本国也有这样怪兽的传说,不过名曰‘哥斯拉’,靠日本国排出的污水为生......(德.韦纳伊小姐惊呼菲利克斯的博学)抱歉,是我把话题给岔开,言归正传,如何将利维坦关进到牢笼里,便是政治家和哲学家日夜思索的,可以说霍布斯后,洛克和卢梭的学说都算是一脉相承的。” “我很荣幸,您身为法兰西的护宪公,也阅读过这本<利维坦>。”受过教育的班纳特先生赞扬道。 “鄙人十六岁就在鲁昂的奥拉托利教会中学阅览室里翻阅过<利维坦>。”菲利克斯谦逊地回答,随后他就继续谈到:“其实利维坦也需要民众的信任和支持,因它的身躯和爪牙都得依靠人的税金来支撑,如是税金便是人与国家也即是利维坦间互相关系的最基本媒介。为了让法兰西和反法同盟间的战争得胜,我们法国人就必须利用所得税,把法兰西利维坦喂养得更为恐怖强大。” “简言之,您将用什么来征这种所得税呢?” “倚靠利维坦的恐怖,其实在巴黎我就已征过累进制的所得税。” 班纳特医生便哈哈大笑起来,说法国靠恐怖来收税注定没法持久的,我们英国靠的是信任,如您前面所言,即民众对利维坦的信任和尊重,“这种所得税,在我们英国政府那里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光是想像都毫无可能。” 20.诸事平安的猴子 对军医班纳特的嘲笑,菲利克斯不以为意,他坦承波旁王室对法国统治的崩溃,便是旧制度的利维坦倒下毙命最活灵活现的教训,“波旁王室的专制力量在一个世纪前,确实要远超英国,但这却未必是好事。君主专制国家对外发起战争,支出是几倍甚至几十倍激增的,依靠正常的税收已无法支撑,而传统国家那可怜有限的剩余资源,又是各个等级都激烈争抢的对象,国王想要,贵族、教会、城市和农民也都想要,这样就很容易造成政治上的紧张局面。专制力量不强的英国,只能先求得议会的同意,但法国却不同,自太阳王时代我们法兰西打了多少战争啊?国王想对谁开战就对谁开战,因‘朕即国家’,带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债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国王只能通过两个手段,一个是卖官鬻爵,还有一个便是出售征税权,前者造就一个低效臃肿的官僚机构,后者则产生大批民众憎恶的包税人,如是的话,民众便因税务问题,直接与王室产生激烈矛盾。我计算过,攻陷巴士底狱前,英国人均税负其实是我们法国的两到三倍,可英国政局是平稳的,我们法国却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抗税斗争,最终亡了波旁的统治。革命的教训如果有的话,这便是最深刻的。” 听众点头表示同意,即便德.韦纳伊小姐其实是云山雾罩。 “可哪怕要重建税制的法国,也不可能和英国雷同。纳税给利维坦这种事,不能指望纳税人的自觉。政治家和政府希望人们交的税越多越好,可纳税人却永远想交的税越少越妙,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本质上利维坦和个人是种强制关系,利维坦的爪牙便是‘恐怖’,因为人们都有占公共物品便宜的念头,也全有动机逃税漏税,大家都抱着‘搭便车’的心理,免费利用其他纳税人通过缴税提供的设施,比如医院比如学校比如巡警,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对‘搭便车’这一难题,我认为先要使用最严厉的威慑手段,而后再可以慢慢建立信任。” “可是这种威慑很可能会带来纳税人对国家的怨恨。” “只要对外保持战争,用爱国精神来分担部分由威慑力造就的负面效果,推行所得税就会容易得多。”菲利克斯此刻说的话,居然和小皮特完全相同,接着他说,“而在威慑同时重建信任,我觉得只有三个途径来实现。第一就是纳税人能相信其他纳税人愿和自己一样为集体行为而掏腰包吗?第二就是纳税人能相信国家一定会把税金用于契约规定的用途而非挪作他用吗?第三,就是国家能相信纳税人做出的纳税承诺吗?其实单靠班纳特先生所言的,如英国那般依靠建起税收缓冲带是没法很好实现的,我认为建立个高效强大的审计、核查、督责部门才是最明智之选,这个部门既针对普通纳税人,也要监督国家政府。” “那我们各自保留宝贵的看法意见吧?”班纳特先生很礼貌地表otg2ntc=示这个话题就交给未来结果去证明。 而此刻菲利克斯也笑了笑,说我倒是有个很有意思的实验,很快就要来做。 “是什么,是什么?”德.韦纳伊小姐两眼冒出星星般的光芒,这种利维坦、国家还有税金的话题她参与起来着实力不从心。 “那就是在洛里昂建起个土豆......”就在菲利克斯准备用手搂住德.韦纳伊小姐腰肢,继续往下说时,沙龙的门被推开了。 吓得菲利克斯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刚才那不安分的手梳拢下头发,而后又整理衬衫上的翡翠别针: 门口处,从布雷斯特迢迢赶来的艾米莉.拉夫托看到这幕,气得是江浙湖汉北娇躯发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 https:// “拉夫托小姐.....阿芳希娜,您也来了......”菲利克斯稍微有点手足无措。 在鲁昂经营餐厅的阿芳希娜,也即是巴黎医生茹雷的表姐,听到菲利克斯这话,反倒很奇怪,“高丹少爷,不正是您让我来的吗?我还按照您的吩咐,将我丈夫土豆酿酒的秘方给带来了。” 其实菲利克斯是没想到,艾米莉居然会跟在阿芳希娜后面一起到来。 “是拉夫托小姐吗?”德.韦纳伊小姐为表地主之谊,便强作镇静地轻声询问道。 艾米莉却自顾自走入进来,菲茨杰拉德勋爵、班纳特、凯伦列队,和她依次鞠躬行礼,让大家感到吃惊的是,这位不速之客身上却有着天然的贵族气度,她金发碧眼,肌肤雪白,身材小巧轻盈,着衣打扮不落俗套,举手投足自有番风流,相较起来德.韦纳伊小姐漂亮则漂亮,可总觉得和这豪华家宅格格不入。 艾米莉坐在沙发椅上,眼睛斜着瞥着窘迫的菲利克斯,一会儿后才转换为微笑,回答了德.韦纳伊小姐:“我之前是鲁昂拉夫托侯爵家的女儿,现在就只是位法兰西女公民。您是德.韦纳伊小姐对吧?可我听说德.韦纳伊小姐和他的长兄,也即是布东侯爵因参加旺代叛乱,被一齐送上断头台了啊?这件事,只要还留在法国的贵族们,多少都知道的。” “贵族家,有很多同名的分支的嘛......”德.韦纳伊小姐努力报以笑容, 磕磕巴巴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艾米莉碧绿色眼瞳稍微那么一睥睨,韦纳伊小姐就心虚地不敢再吱声。 这种女人的交锋里,她就算是竖起白旗了。 真相很简单,真正的德.韦纳伊小姐和哥哥一道被处死,现在沙龙里的“德.韦纳伊小姐”不过是个鸠占鹊巢冒名顶替的,这种事在大革命时代多得很呢!她和新贵当权者做了交换,所以得了这个家名和宅邸。 “诸位,艾米莉.拉夫托小姐想必关乎土豆烧酒,要很多话要谈,我们就不打扰了。”德.韦纳伊小姐就要退却。 “这个要问他了!”艾米莉矛头直指菲利克斯。 门内外,几名穿着蓝军服的士兵,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子,往里屋里搬运,打首的名老兵还对菲利克斯敬礼: “护宪公阁下,我们是图罗师的,奉富歇特派员的命令,一路将您的爱人艾米莉.拉夫托小姐,还有她的女仆阿芳希娜,从布雷斯特到富热尔的王家大道路口护送到此。” “爱,爱人......”菲利克斯背着手,心底念着,更是尴尬。 “你在布雷斯特没有任何交待,上了‘火花号’,后来我又听说火花号在战争里遭殃,你知道我流了多少眼泪?我按照你的交代,写信给富歇,才知道你还没死,然后富歇就安排我和亲爱的阿芳希娜同乘一辆马车,由这个排的士兵护送到这里,沿路上士兵们不断打听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为了搪塞,就说我是你的爱人。其实全是假的。”艾米莉说到后段,倒又让菲利克斯着急起来。 “唉,那太遗憾啦。”老排长和其余搬行李的士兵都摇头叹息,“护宪公有爱人怕得什么,就该是像你这样漂亮的。” “我可不是他爱人,他欠我的债,我怕他死了,现今见到他如此健康也就安心了(还活蹦乱跳的如只发情的猴子呢)。”艾米莉将皓腕摁在微微凸起的酥胸前,对士兵们解释说。 21.土豆烧酒 “是的,拉夫托小姐是来这里洽谈酒厂股份的。所以我便让阿芳希娜伴同她一起来洛里昂......阿芳希娜我亲爱的,虽说股份特别重要,但没你丈夫的这道秘方可不行,土豆烧酒是种烈酒,物美价廉,肯定会得到大众的欢迎。”菲利克斯奋力地打着圆场,一边打着手势,示意韦纳伊小姐领着宾客先离开这,不过菲茨杰拉德勋爵却被邀请留下。 一行人走下楼梯时,德.韦纳伊小姐满是副解脱的表情,她就像个脱离敌人舰队围攻的护卫舰一样,投入到后院花园这片蔚蓝的安全海域。 “天啦,法国贵族女子真的很不同。”枪炮长凯伦走到第七八级梯墱时,对班纳特军医慨叹说。 “要是英吉利家的姑娘,不管是乡绅家的还是贵族家的,天啦,坐着辆他们法国人所说的‘杜尔哥’(老式邮车的绰号,因大臣杜尔哥首办起京城巴黎至外省的邮车而得名),在成排士兵的护卫下,穿越这么远的且危机四伏的道路,让裙摆和靴子沾上泥巴,简直无法想象。”军医对此完全赞同。 “可她多漂亮啊,说实话我倒是更喜欢法国女人了,她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向情郎说句,‘我的心肝’!不是尤其可爱?她倒还摆出副生气和无所谓的姿态呢。” “不是讨债的嘛?”军医端起烟斗打趣说。otg2ntc= “情债也是债,并且是让债务人和债权人都开心或者都伤心的债。”枪炮长快言快语,哈哈笑起来。 德.韦纳伊家宅兼具了普罗旺斯式的浪漫圆润,外加布列塔尼式的粗犷,苍灰色的不规则的石块很巧妙地砌起宛若古堡般的墙壁,不过屋瓦不是普罗旺斯那种的蓝色的,而是热烈的红色,还有道黄色的雨檐环绕四面,其所在的整个山丘自下而上都是花园,在这个季节是最美最惬意的。 “真的没有比您俩更舒服的俘虏,在等着英国那边的外交谈判?”德.韦纳伊小姐提着裙裾,回头用半生不熟的英语问着踱步的两位。 “现在只能等待,等下去喽。”两人异口同声。 阳光洒入到楼宇客厅窗户里,更小型的沙龙仍在继续,站在中央江浙湖汉北位置的菲利克斯便说出他的“实验”来,他说阿芳希娜你把你的秘方卖掉,我来找优质的买家,光这个方子就能给你三万法郎,令郎以后前途完全就不用愁啦,不过我是不会把方子交给什么乡村酿酒师傅的,对,就是那种只能雇佣起三四个伙计的,我要设名牌,要很多财东合股,资本要有十万二十万法郎乃至更多,雇佣五十名乃至上百名伙计,酿酒厂的地点便就在这洛里昂,出港运输也好,或者运送去南特城也好,都非常便捷,为此我还要酿酒厂自己配备一大片只种植土豆的农场,说到这,菲利克斯转向了菲茨杰拉德勋爵,也道出他挽留这位爱尔兰独立运动领袖的真意: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您可以在爱尔兰营士兵们择选部分农人出身的,专门经营洛里昂的土豆农场,种土豆还是你们爱尔兰人更有经验水平,并且旺代到布列塔尼的地也非常适合这种高产作物,这叫人尽其用各展所长嘛!” “啊这......”菲茨杰拉德勋爵没想到八百名爱尔兰壮士远征到法国来,最终还是摆脱不了种土豆的宿命。 “不好意思,我能问下,为何您必须要特意强调这种酿酒作坊需要五十人或者上百人规模呢?据我所知,法兰西的酿酒都是农民们自己或者小作坊完成的。”阿芳希娜摊开手。 “因为收税方便,我们法国想要从一个领地型国家蜕变为税收财政型国家,就必须要资本和生产者的集中,全国可不能只有一个巴黎或一个鲁昂,到处都要竖起生产中心,布雷斯特到洛里昂我觉得就比较合适,军舰的制造能带来大批工作岗位,木工、冶铁、绳索、织造,连带着腹地都能一并振兴,人和资本也能集中起来。所以土豆烧酒厂就是个模范实验,顺势我也开始要在法国恢复消费税。” 对此,阿芳希娜啧啧,表示她不太能明白。 可艾米莉却将纤细的胳膊肘在翘起的膝盖上,入神聆听。 “过去为何要使用让民众讨厌的包税人,只因消费税征收的效率太低下,如果制造商都是像土豆烧酒厂这样集中,便很好办,只需国家税局去两三个税务员,交给厂子份‘消费税许可证’,大致估定烧酒的产量后,就能一次性把整个销售地区的消费税提前征完,其后烧酒制造商再把完的税金加在酒的标价里,由购买者去分摊便好,这样的收税方式不但便捷,且不会让那群酒鬼们有钱包被噬啃的痛楚。” “酒鬼是永远不会感到这种痛楚,在掏光最后枚铜板前他们绝不会罢手。”艾米莉纠正说。 “这种证书是会遭到小作坊酿酒师傅们的愤恨。”稍微明白的阿芳希娜指出。 “整好,烧酒厂这种纳税大户也会同样愤恨小作坊。”菲利克斯回答道。 “肯定是互相痛恨的呀,大厂恨不用纳那么多税的酿酒小作坊会打价格战,而小作坊们又恨大厂的巨大产量会把自己排挤出市场。”这几年,艾米莉在商业这块真的是越 来越聪明了,她倒准备欢迎洛里昂土豆烧酒厂早点建起来呢,标签和广告招贴的印刷她要承接下来,她准备在这座城市里投下两部印刷机。 “你俩说得都对,烧酒厂的财东不出一两年,肯定会组建游说团,要求地方议会或中央政府立法,只有获得消费税许可证的酒品才能上市售卖,其余的私酒统统禁止。若是个体酿酒农胆敢违抗,那烧酒大厂便会用税金或额外的帐户支付,雇佣警队来打击私酒的猖獗——这便是我的实验。” “抗税实验?倒真的像是你这猴子所能干的事情。”艾米莉冷嘲道。 “艾米莉我马上会好好向你道歉的。”说着,菲利克斯便把手伸向阿芳希娜手里的方子。 可孰料阿芳希娜却扬起来避开,“这可不是三万法郎能打发的......一万法郎现金外加烧酒厂三万法郎的股份,不过分吧。” 菲利克斯踌躇了下。 “怎么,还没有母鸡就做着卖鸡蛋发财的梦呢?”阿芳希娜也讽刺道。 “好吧,一言为定。”菲利克斯急忙走到写字台,把契约一挥而就,随即她才和阿芳希娜交换文本,并拥抱贴面,“求求你,我的好阿芳希娜,我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吃到你亲手调制的饭菜了,马上整备桌吧,我在这里招待拉夫托小姐,并向她赔礼道歉,也只有你的手艺才能让她转怒为喜。” 22.新的世界 “这倒不成问题,让我去厨房看看,因地制宜。”阿芳希娜提起裙裾,行礼退下。 这下房间里只剩艾米莉和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讨好地对艾米莉笑笑。 艾米莉则故意不理他,以一种矜持的态度坐在沙发椅上,眉目里有点儿怨苦,身上遮风的斗篷是半披着的,除了微微露出的葱绿色长裙和刺绣的胸衣外,挡住菲利克斯其余的视线,等到菲利克斯礼貌地将手伸出后,艾米莉才将斗篷脱下,毋宁说是滑下,她的肩膀是瘦削的,这种姿态是娇蛮天真的同时,外带些女人特有的卖弄小动作,这种乍看起来互相矛盾的表现,倒是能很自然地融合于女士的身上。 尤其是年龄在最风光的二十四岁的艾米莉身上,她不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已懂得怎样侵扰男人的定力。 一会儿后,香气四溢的饭菜,就从前厅端到了会客厅中来,布列otg2ntc=塔尼房子布局,前厅就是厨房,洛里昂毕竟是个比较大的海港贸易城镇,与这里乡下地方完全是两个世界,阿芳希娜在韦纳伊小姐的“弹药储备仓”里发现很多好东西:驯鹿舌头、上好的鱼露、新鲜的牡蛎和龙虾,各色干果,甚至还有用东印度硝石冰镇的淡啤酒——当阿芳希娜举起这六月份仍冻人心脾的酒瓶后,就赞叹了句,在这个季节里已没有酒能与它互相竞争了。 会客厅里的摆设也很精致整洁,圆形橡木餐桌闪烁着精致的纹理,上面摆着银餐具和瓷盘,在通往阳台的位置,摆着枚轻巧的红色帷架当屏风,艾米莉亲吻了阿芳希娜的手背,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接着又转换成冷漠的神色,对着对面刚举起刀叉的菲利克斯。 “你和这位德.韦纳伊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是误会了,她能弄到这样大而奢华的贵族宅邸,其实因为她是私掠船头目夏雷特的情妇,夏雷特你知道吗?原本是旺代叛党里的一根柱子,后来投向共和国,而今整个法兰西西海岸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他前些时候捕俘、劫掠了总计七十五艘英国商船,光是私人就得到了二十万法郎,所以就把这旺代娘们安置到洛里昂来,当地市政厅到处都在售卖被处死贵族的宅业,而夏雷特又是个贪念过去荣耀头衔的家伙,所以他就让这出身马戏团的娘们自称德.韦纳伊的名字,她在这算个‘岗哨’,既是夏雷特贿赂联络我、奥什等的沙龙主人,也是为夏雷特收集情报的机关。” 说到这,菲利克斯折好白色餐巾,握住那来自英国的霍奇森冰镇淡啤酒,给艾米莉面前的高脚酒杯细细地斟满,浅浅的白色粉末浮起,艾米莉呻了口,稍微的苦涩后便是不可抵挡的冰爽和芳馥,直入喉咙、心间。 “这种啤酒在东印度的英国人餐会上司空见惯,不过得记住,去江浙湖汉北了印度你读这种啤酒时可千万别发‘格’的音,不然别人都知道你是头次来印度,他们都是直接省略这个音的。” https:// “谁想去那个地方。”艾米莉有些恼怒地说,“你呢......你认为我这一路是怎么到洛里昂来的,一辆老旧的杜尔哥邮车,是富歇所能找到的最好车辆,载着我与阿芳希娜时那车全身的铁都在吱吱作响。一个排的蓝军服士兵,背着的枪筒在日头上闪闪发亮,所以看到路边丛生的荆豆我都害怕里面埋伏着几位舒昂党,我怕被他们射击到,怕被打死,布列塔尼这里的人都是异类,用篙子打葡萄,跑到大路上打黑枪,在布雷斯特往洛里昂来的路口,我见到许多士兵和被征召农民们在砍树,在挖沟,富歇的警队在进村抓舒昂党,最初我以为乱哄哄的很可怕,但离开这个路口后,触目所及的都是绿色和灰色的布列塔尼高原,一辆小小的杜尔哥行驶在其间缝隙里,跑跑颠颠,就像是被海洋里漂浮的一块船骸,无依无靠,就更怕了......” “我先前给你写过信,说我没在海战里负伤或死去,让你安心呆在布雷斯特的......” “可我整日噩梦,受不了,从昂热的新拉夫托庄园跑出来后,我觉得以前的世界对我没什么瓜葛,我迫不及待想进入到新的世界里来。” 说到这,艾米莉搁在餐桌上的小手,被菲利克斯疼惜地捏住,她一度想要抽回去,可最终还是半推半就,低下头,雪白的鼻尖渗着点因哭泣而浮起的红色。 “跟我去枫丹白露宫的事,思考得怎么样?这么说你是答应下来喽?”菲利克斯温柔地询问。 艾米莉轻咳声,扭过好看的脖子,额头在日光下反射着光芒,睫毛微微闪动,算是默认。 菲利克斯见状,扣住她纤细的手指,说了好些关乎宫殿改修的话来,然后便单刀直入地问艾米莉:“你是不是我的爱人?” “如果硬要盘问的话,我只是‘爱人’之一。” “等等.......我记得我们两人间曾经在贝勒岛海战前有过赌约的。” “瞎说什么......”艾米莉用轻微的声音否认。 “你曾经说过,如果法兰西海军获胜,我从此后就是阿尔及尔黑苏丹,而你则是苏丹后宫里的妃子,妃子对苏丹 应该是百依百顺的。” 艾米莉觉得窘,又有些欲擒故纵的迎合,她的小手加大了挣脱的力度,可反倒被菲利克斯抓得更紧,对方的另外一个手拿来鹅毛笔,在张便笺里潦草地写了几句,随后隔着餐桌,弹到艾米莉眼前,“你我这两天就住在这座宅邸里,我看得出你喜欢,韦纳伊小姐是会避让的,妃子就得按照苏丹所吩咐的去做,今晚让我来当你的王者。” 说完菲利克斯才松开手,重新恢复了彬彬有礼的状态,替艾米莉斟酒,而后又率先起身,为她拉开餐椅,嘘寒问暖地披上斗篷,艾米莉却说不用——最终艾米莉还是挽住了他的胳膊,这让菲利克斯很是欢喜,两人绕着韦纳伊宅邸的花园散了好一会儿步,那德.韦纳伊小姐与其他宾客果然识趣地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花园里树荫异常宁静惬意,斑驳细碎的影子落在艾米莉绿色的长裙和白皙的脖子上,时不时传来鸟儿动情的鸣叫声。 当两个人独处时,艾米莉的心境是多么微妙,各种各样的喜悦感觉都涌现,她觉得以前有些话,总是因种种缘故口是心非,可现在望着金黄而辽远的夕暮,她可以大胆些、任性些地表述出来,还将脑袋依偎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并享受对方的各种恭维...... ”这到底是何等淫荡的黑猴子!?”可是当夜晚点上蜡烛,在浴室内的艾米莉手里举着那纸笺,是面红耳赤。 23.赏金号的水兵叛变 然而艾米莉还是听话的,起码她现在乐意取悦黑苏丹,她从浴缸里起来后,对着镜子细细擦拭着娇躯,她个头不高,可双腿还是最有魅力的,纤细、匀称又不失力量,尤其是脚踝处,像个羚羊足般优美,几年前有些过瘦的胳膊和肩膀,现在也丰润了些,当丰茂的金色秀发披在那象牙色的肌肤上时,会显得分外有魅力,下面是两粒苹果般的胸乳,不大,盈盈一握,可却饱满而柔嫩,生育过孩子的腹部、髋部还有臀部也彰显了二十四岁女人正值最美年华的事实。 她抬起手,将屏风架子上已准备好的衣衫穿上。 这,这居然是件白色的英格兰水兵无扣衬衫,还有蓝色的条纹衬托,鬼知道这个黑苏丹从哪来弄到的,又是如何会对这样的衣着产生兴致的。 艾米莉赤红着脸,很轻松地将其套上,为什么说轻松呢?因这水兵衬衣还是很宽松的,使得方形领口处,露出她大半的肩膀和锁骨,下摆则直接快到膝盖,而后艾米莉埋怨着,又坐在浴缸边的镀金小圆椅子上,翘足挑起了架子上挂着的白丝绸的长袜,再用手慢慢将其拉起...... 韦纳伊庄园寝室内,床头、壁架、柜子上三三两两摆着燃烧的蜡烛,使得房间里的光线柔和,但也不过分明亮,菲利克斯整个身躯陷在柔软的鸭绒床垫里,觉得整个灵魂也深陷在这无边的舒适当中。 可他却没有倦意,反倒充满了兴奋。otg2ntc= 房门扭动,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看到艾米莉两颊绯红,容颜更见娇柔,金发还带着浴缸里朦胧的雾气,散在双肩上,上身是洁白蓝边,在大海里格外醒目的水兵服,被她小巧玲珑的身躯衬得格外宽松,但下身除去短衬裙下,却是两条裹在白丝绸筒袜里的脚足。 “真的是.....不害臊。”艾米莉心底想到。 因她的手里,还捧着根小小的鞭子。 而对面床头上,那个黑苏丹自己把自己的双手给用活扣绳索,绑在床柱上,双脚叉开躺着。 “拉夫托水兵......你为何要在这艘‘赏金号’上掀起叛乱?”江浙湖汉北这家伙居然还说起剧本来了。 https:// 嗯,请允许当时都快无地自容的艾米莉解释下,这床的角色是一艘叫“赏金号”的舰船,正横渡大洋,但自己,也就是狼子野心的“拉夫托水兵”,在甲板上发起暴动,挟持了善良的高丹船长......拉夫托水兵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严刑拷打高丹船长,逼他说出自己把宝藏埋在哪座荒岛洞穴里的。 “自,自然是为了数不清的黄,黄金。快点认命吧,老高丹!”艾米莉结结巴巴且很不自然地说出极度羞耻的台词,而后甩了下鞭梢,抽打起老高丹的两个脚丫来。 高丹船长便有意“疼得呼天抢地”,但还是守口如瓶,艾米莉只能说,换一种逼供的方法才行。 等到菲利克斯再度抬起头来,只见到艾米莉已悄悄爬上床,坐在他双腿间的位置,双眼荡漾着水波,接着抬起完全包裹在白丝绸吊带袜里的脚足,正对着自己的脸伸过来。 “别,别这样......” 还没说完,菲利克斯的鼻梁就被狠狠踢了下,随即整张脸被那脚足粗横地踩来蹭去,他的意志从未这样亢奋,可嘴里发出的却满是含糊不清的声音。 “唔!”孰料接下来艾米莉“双管齐下”,另外只柔软可爱的脚足,直接就踩在了他的双腿间,蹭来蹭去......尤其艾米莉在做这事时的神态,是既认真关注,又害羞无比......芳唇里还不断地按照剧本里唯一的台词说着,交代吧,交代吧我的船长。 “我交代,我交代!”高丹船长梗起脖子,呼喊到,“但是求求你,给我点水喝吧,我的喉咙都要冒烟啦,再这样下去我立即就得死,那样宝藏秘密可就永远无人知晓啦。” “这里没有水。”艾米莉呵斥说。 “那就你来喂我。”无耻的船长终于说出这话来。 艾米莉这才收起脚足,而后像只怕湿掉爪子的猫般,小心翼翼地爬上并伏在高丹船长的胸膛上。 菲利克斯瞪大眼睛,见到这么近距离里,艾米莉那摄人心魄的碧绿色眼瞳,甚至能见到里面颤抖的光晕,和自己面容的倒影,“你太美了,眼睛就像是翡翠,头发便是蓬松软软的黄金。”菲利克斯喘息着说。 “那我会是你的心肝吗?”艾米莉用手撩动了下头发,帮着船长解开了绳扣。 菲利克斯便牵住她的手,摁在自己狂躁搏动的胸膛前,说你听听。 艾米莉便侧过脸颊,贴了上去,随后就低声说,“那我行行好,来救救你这个濒死的人儿。” 言毕,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交织着,吻住了菲利克斯的唇。 一股湿糜的唾液,从她搅动的香舌,递送到了菲利克斯的舌根下...... 次日浓烈的晨光,一大早便照在了韦纳伊花园里,树林和花朵都像是燃烧了起来,窗帘间漏下的,铺在了寝室的床上,菲利克斯依旧伏在艾米莉 的娇躯上,两人双手十指死死扣住,摁在床单上,激烈喘息着、亲吻着、交媾着。 “也真的是够荒唐和疯狂的,从昨晚一直到今晨......”俯射下来的阳光格外夺目,艾米莉没法睁开眼睛,她身上的每寸肌肤都被吻遍了,可她却越来越敏感,渴求着更多的爱。两人总是结束后,便缠绵搂抱,短暂休整后又重燃炽欲,接着又调换着不同的体位继续,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等两人消停下来,艾米莉这会彻底柔媚了,她将脑袋埋在菲利克斯胸膛里,嘀咕了声“让我睡吧,心肝。” 直到下午时分,他俩才算是起来,艾米莉在厨房桌子上和面,找来些奶酪和黄油,准备烤些糕点,菲利克斯则蹑手蹑脚地绕到她的背后,搂住她,艾米莉便把面粉用手指点在菲利克斯的鼻翼上,又去舔舐,菲利克斯很快如法炮制,两人又甜蜜而热烈地吻了好长会儿,到了六点钟总算是对付着吃了些,可并未有饱,阿芳希娜已离开庄园,肚子饿的两人只好走出家宅,沿着美丽的海滨街道散了会步,等到路灯柱点亮后,找了间食物美味但却不太起眼的小酒馆,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就这样缠绵了好几日,闹到不是很高兴的罗贝尔,从布雷斯特坐着马车赶来,他告诉菲利克斯: “法国三十七个省区的公选投票,您遥遥领先,贝勒岛海战和基伯龙的陆战中您都是胜利者,这为你带来足足二百八十万张的票,能顺利就任护宪公兼共和国执政官,现在你该去巴黎执掌权柄,法兰西还等着你去拯救呢。” 24.黑人半旅 “新的国民公会都选出来了吗?” “是的,举办公选的省区已选出差不多三百名国会议员,其中进步党占据了七十个席位,至于剩余的四百五十名议员成分若何,还得等其余省区陆续开放公选才能见分晓——任务依旧还狠艰巨啊,菲利克斯。“ “罗贝尔我的朋友,我始终觉得这次赶赴布列塔尼,最大的成功不是击败俘虏了英国人两艘战列舰,也不是处死了一千五百名叛党,而是组建了支由你直领的审计委员会。” “将来审计委员会要用于东北境的军团吗?”罗贝尔皱起眉头问到。 “是的,等到我获得护宪之剑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整肃那里的各路军马,皮什格律将军先前惨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可得让你这未来的审计委员会主席好好去调查,我要知道东北境营地里的士兵们能不能穿得暖又能不能吃得饱,脚上有没有两双质地优良的鞋子以备更换?他们有无遭到盘剥虐待,将军们平日里会不会贪渎克扣,罗贝尔罗贝尔,军队一旦遭遇败绩,底子里的各种弊端就会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的,我决不允许革命军的士兵遭逢任何我刚才提到的情况,要是有人敢学旧制度贵族军官的作派,那就让他不得安生!”菲利克斯说到这,语气明显恼怒起来,“谢谢你,艾米莉”,此刻艾米莉为他披上了那件王家蓝的海军制服,并用鬃毛刷子替他刷平了细微的褶皱。 洛里昂城港口,十多艘刷成黑白相间的私掠船,停靠在码头,德otg2ntc=.韦纳伊小姐笑容可掬,邀请菲利克斯、罗贝尔还有艾米莉,登上了旗舰“骑士号”的甲板。 在那,海盗大头目夏雷特正等着菲利克斯。 骑士号载着他们,向布雷斯特军港航行而去。 在拐入古莱炮台所扼守的海道前,骑士号率先在军港西北角的韦桑岛抛锚,岛屿的一处有淡水的修道院,四周修起了岗楼和壕沟,并有一个连队的驻舰士兵在此监守:战败的蒙杜兰侯爵、费舍伯爵便被囚禁在修道院里,他们曾是共和国最危险的敌手,是舒昂党的党魁,但却在基伯龙战役里丧失掉了所有的威风,菲利克斯逼迫他俩写了劝降信,给盘踞在圣马洛的法劳丰侯爵。 信中,菲利克斯威胁说,若圣马洛当地的舒昂党不愿降伏,他就让五个师把圣马洛所有村镇都夷为平地,并处死蒙杜兰侯爵、费舍伯爵。 年老又刚强的法劳丰侯爵,也只好带着部众举起了白旗。江浙湖汉北 https:// 圣马洛海湾里的私掠船海盗,也悉数接受了共和政府的整编。 整个布列塔尼的局面,算是平静下来,可是这种和平能持续多久,还很难说。 就连旺代地区,顽固的叛党也藏匿在深奥偏僻的沼泽或海岛里,蛰伏着。 “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修道院里的一个门窗都被铁栅栏给封死的房间内,脸颊瘦得如刀削般的蒙杜兰侯爵,看到外面跟着菲利克斯一道走进来的艾米莉,倒是有点惊诧。 艾米莉带着歉意,向侯爵行礼。 然后她请求菲利克斯,“给这位不屈不挠的贵族应有的待遇。” “除去不可随便离开这,不可舞刀弄枪外,食物、酒水、家具还有书籍都是一应俱全的。”菲利克斯解释道。 蒙杜兰侯爵有点失望地看了艾米莉两眼,但他并没有出言怪责她,他晓得艾米莉只是被布尔乔亚恶魔用金钱给迷惑俘虏,遗忘了身为贵族的荣耀和义务。 “你把法劳丰侯爵禁锢在哪里?”蒙杜兰侯爵愤怒地询问菲利克斯道。 “富热尔的城堡。” “普鲁瓦雅主教,还有茱莉亚还有费西丽?” “他们比你们要更加优待,都在雷恩城的寓所里,除去每三日要向富歇的警察报到外,生活不会有任何限制,每月都有俸禄可领取,我想要他们回心转意,也想证明任何位忠于国家的法兰西国民,都不会遇到麻烦。” 听到这话后,蒙杜兰侯爵态度才有些软化。 “夏雷特在努瓦尔穆杰岛,以圣马洛海湾的诸多私掠船,已有相当部分被我雇佣为了舰队水兵,布雷斯特舰队振兴了,它不但加入了两艘俘虏来的英国战列舰,还新建了所干船坞,虽然我国暂且得不到瑞典那边的木材,但据发明新鞣革法的塞甘先生证实,科西嘉和意大利的木材也是可用的,陆军很快就会开辟那里的新战场。很快我还要派遣一支分舰队,航向东印度的海域,锻炼军官和水兵,法国的舰队人员不缺知识文化,缺的是实战的经验。” “痴心妄想,大不列颠的舰队岂能放过这分舰队?” 菲利克斯耸耸肩膀说:“我已经故意放出情报,说布雷斯特舰队要准备在英国本土登陆,小皮特和豪吓得根本不敢把海峡舰队派往他处,所以这支前去印度的舰队,并不会遭到很大阻碍。” 说完,他当着蒙杜兰侯爵的面,亲昵地搂住艾米莉,“巴黎正在呼唤着我,人民也认可了我,艾米莉.拉夫托将和我一道迁徙到巴黎的枫丹白露宫,她的地位就等同 于我的妻子,至于你,你真的不愿意放弃那些泥古不化的念头,为共和国效力嘛?你的能力还是可以指挥一方的,先前是我把话说重了,我可以为此向你道歉。我看人是很准的,皮伊泽侯爵、博福特伯爵之流,我正在驱使他们在洛里昂,和爱尔兰人一起翻土豆呢,他俩只配做这事。如何,和我合作吧,蒙杜兰侯爵?”说完,菲利克斯隔着栅栏,伸出手来。 “你说得对。”蒙杜兰侯爵平静地坐在床褥上,盯住菲利克斯,但却没有上前和他握手,“未来会有很多贵族愿意为共和国效命的,我也非常赞同这样,可我终究不会是其中的一员。” 菲利克斯讪笑着,把手给缩了回去,对艾米莉自我解嘲似的说,“还是暂且让侯爵冷静考虑会吧。” “你故意把我们分散拘禁在布列塔尼各处,这样我们便是彼此的人质——将来只要有任何地方的舒昂党再起义,你就会让富歇集体处死我们,对吧?”蒙杜兰侯爵可不信这套鬼话。 “所以,当初在欧莱城郊外我说的那番话,可不是儿戏呢。”菲利克斯这时脸上忽然恢复了凌厉的气息,表示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此刻韦桑岛瞭望的士兵看到,一队悬挂奇特旗帜的船只,正向布雷斯特港开来,怪的是,领头的却是先前去圣多明各的护卫舰“金钱豹号”。 “圣多明各的黑人志愿军上岸啦!” 圣马蒂厄海角处,很快满是划艇靠岸:差不多一个半旅的圣多明各黑人及混血士兵,在弥涅南上校及美戴士少校带领下,登上法国的国土。 他们的这个“有色半旅”,代表的正是圣多明各督军府对共和国的忠诚,督军桑托纳还保证:他会陆续再派遣五个半旅,支援法兰西革命战争。 “我们可是在圣多明各打退过英国佬的!”美戴士在上岸后,逢人就不住夸耀,“英国佬在西印度的统治可要维持不住了,他们种植园里的黑奴也在酝酿着暴动。” 说完,美戴士就回头,对脸上还满是陌生表情的黑人官兵们大喊:“未来我还要带领你们去斯特拉斯堡、美因茨、法兰克福,还有奥地利的首都莫斯科城,很多景象是你们前半辈子想都不曾想过的!” 布雷斯特军港司令部椭圆形的前厅里,弗朗索瓦.美戴士嚎叫着,抄起把音乐家坐的椅子,就向立在台座上的菲利克斯扑去,“你他妈的杂种,你敢把费西丽小姐给关起来!” 一声巨响,弥涅南上校挥动椅子,先把美戴士砸倒在大理石地板上,滑了好几步远,美戴士头上流血,还瞪着野兽般的眼神盯住菲利克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菲利克斯却优雅地走过来,弥涅南把藤杖抛给他,砰的一声,菲利克斯像抽球般,用藤杖横着挥舞,又把美戴士给击翻。 美戴士仰面倒在地板上,发出痛楚的呻吟。 弥涅南扔下椅子:“闭嘴吧,你这个强奸犯。” 美戴士便稍微侧过身来,面目都因抽泣而扭曲,额头和鼻孔里溢出的全是血。 “‘圣多明各自由半旅’就交给你来统帅,给我盯紧布列塔尼,驻屯地就在东境的富热尔城。”菲利克斯对美戴士交代说。 25.布列塔尼海边的原野 “费西丽小姐,呜呜呜呜。”美戴士又躺在地上,发出丧气的哭声。 “别去雷恩骚扰别人,不然我就让上校枪毙你。你要知道普鲁瓦雅主教还是非常有用的,他每个月都会乘坐马车从雷恩前往洛里昂,替爱尔兰士兵们做天主教弥撒,未来战略里,主教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菲利克斯扔下了手套,对弥涅南说,你在雷恩城,配合富歇的警察监督所有,那几个囚犯关押的地点你都知道吗? 独眼龙就敬礼回答道:蒙杜兰侯爵和费舍伯爵关押在布雷斯特的韦桑岛监狱,主教和二位小姐在雷恩城有限制地生活,法劳丰侯爵则关在富热尔城的山堡中。 “很好,富歇很快就会实施征兵令,东布列塔尼和北布列塔尼先征调一万名农民去当水兵,你把护送的任务安排好,只要舒昂党的残余分子敢劫持新兵或财物就立即剿灭方圆五个法里外的所有城镇乡村。” “遵命!”说完,弥涅南便从制服里掏出信来,说路易斯安那来的。 菲利克斯接过来,是表姐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写的。otg2ntc= 信中询问说,你在国家掌权了吗?为何不能考虑考虑将劳顿在外的陛下和王后接回来呢?但是我还非常害怕你,你这头野兽,又会不会将陛下夫妻俩送上断头机呢?因为我不清楚,当你牵着我的手,搂抱住我的时刻,曾经所说的誓言会不会真的去遵守,我曾委身于你这头野兽,当满是鬣毛和利齿的你,捕获我,用爪子摁住可怜柔弱的我,看到我的蓝眼睛的刹那,你心底会不会涌起些许骑士般的柔情啊!菲利克斯,在新奥尔良城的我格外迷惘,我只是聪明,但我不机敏,不果断,欠缺对整个大局的把握力,我不知道侍从着波旁王室,该何去何从......在美国的拉法耶特侯爵、西哀士还有夏多布里昂伯爵组成个政治团体,名曰“立宪社”,他们频频写信来,要求陛下前往费城......陛下对我说过,他现在也苦于去留的问题,我只能咨询真正的骑士,也就是你的表弟伊桑巴德,他虽然瘦弱,可心底却是善良的......所以请明明白白告诉我,菲利克斯,我能信得过你吗?我还是渴求回到法兰西去,那是我的故土啊,听说巴黎骇人的断头机已撤离各个广场,请接纳我,让我作为谈判的使节,我俩可以当面谈谈。 “可怜的表姐,这封信里,她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菲利克斯唏嘘不已,眼前浮现出亲王夫人碧蓝的双眼,优雅从容的气度,那嘴唇边的深深梨涡,还有淡金色的秀发。 他将信给塞入到贴身马甲口袋里,点着手杖,离开司令部前厅。 现在他正和艾米莉如胶似漆呢,至于表姐,还是暂且等时机成熟吧。 布雷斯特军港至海角的广袤原野上,正是全年里最温暖最和煦的江浙湖汉北时节,这里的春天要比巴黎早来一个月,但当巴黎酷热时,这儿依旧宜人,燕子、黄鹂、夜莺、鹌鹑还有杜鹃五种鸟儿,在浓密的树荫下鸣唱飞动,海湾里的微风拂过大片大片覆盖着花草的荒野,林地的空间里长满优雅的蕨,复杂的沟壑被掩埋在林海之下,艾米莉牵着菲利克斯的手,头戴着系着紫色缎带的草帽,开心地喊着,在远处的礁石上,竖着个古老苍劲的十字架碑,孤独地面向着海潮,更远的地方,几艘黑色的帆船正停在那里,扔下了铁锚,等待顺风时再驶入到港口里来。海岸边每隔段距离,就是古老的灯塔、瞭望岗楼,还有罗马要塞的废墟,菲利克斯就会笑着,对艾米莉谈论从书中得来的关于布列塔尼的掌故,比如普林尼将它称为“观赏大海的半岛”,譬如水泽仙子和气精灵的传说,又比如法国人和盖尔人土著在中古时代争夺此地森林的厮杀,公主和骑士的悲喜剧,七个男爵的故事等等。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他俩甚至还谈到战舰上的火炮,菲利克斯说现在军港仓库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舰炮,全是大革命时期不同的草台“革命委员会”所铸造的,这些炮害苦了法兰西水兵们,这次贝勒岛血战我们只能说是惨胜,新的舰队军械公司已建立起来,此后舰炮的规制就仿造英国战舰上的三十二磅铸铁加隆炮,还必须要配备瞄准器。 “如果有可能,将来你会不会带我去海洋那边的美洲游历呢?还有茱莉亚和蒙杜兰侯爵你到底要如何处置?”两人走累了,就坐在个临海边的大陡坡上,下面全是野生的苹果树,怒放着胭脂色的花朵,到处都是蜜蜂和蝴蝶在舞动。 “美洲还有亚细亚的大海,只要允许,我都会带着你去。”菲利克斯一步步走下那陡坡,越过条注入大海的小溪,摘了许多苹果花,编成了花环,戴在了艾米莉的头上,“夏多布里昂的姐姐?我怎么会将她怎么样呢?那位伯爵只要愿意,可以归国自由地进行文学创作呢!要说蒙杜兰侯爵啊,那日在韦桑岛监狱里我不是说得很清楚,是他不愿意为共和国效力。” “以前的王国,与现在的共和国到底有什么区别呢?为何你们男人都要为了这个招牌杀到血流干为止呢?” “......这就得从卢梭时代开始说起。” “要是你来掌权,你与法国前代君王 的区别究竟在何处?” 谁料艾米莉这个问题,让菲利克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 最终他也只能说:“还是当初我曾对你说过的,要把法兰西整个国家的财富做大,要让普通人过得更快乐更有尊严,让民众对政府有信任感,而不是各个等级为了那丁点一眼能见得到底的资源自相残杀。” “啊,这个话题我感到厌倦了,就交给你去做好了,或者是你那个紫眼睛的小妞更热衷夸夸其谈这些。”艾米莉说着,伸了个懒腰,躺在柔软舒适的草地上,她的手指上套着枚戒指,遮在额头上,于阳光下闪闪的,碧绿色的眼瞳比那戒指还要美,她带着类似喝醉掉的慵懒语气,“我现在就想和你在这做爱......” 夕阳渐渐移到了陡坡的那边去,艾米莉闭着双眼,纤细的娇躯被对方紧紧抱住,双手撑在有点湿润的泥土上,娇小的胸脯不断耸动着,不冷也不热的风吹拂着她胴体身边的草,阳光为她镀上柔和的金色,扬起她同样颜色的头发。 直到深渊的统治者月亮,从布列塔尼的海中升起,她是这片领域的女王,被一列星辰簇拥着,悬停在涌起的浪峰上,久久不动。 当那几艘帆船可以顺着风,进入到布雷斯特时,护宪公菲利克斯开始向巴黎返归的路程。 26.忠诚的巴黎 除了圣多明各自由半旅和海岸警备部队外,图罗师南迁到南特城驻屯,同时防备着布列塔尼与旺代两个地区。 至于其余的四个师,即奥什、佩里尼翁、贝尔纳多特、卡尔托,都继续以卢瓦尔方面军番号旗帜,追随着护宪公鲁斯塔罗向巴黎进军,大军浩浩荡荡,翻越布列塔尼与曼恩间的隘口密林,赶赴到了昂热城。 新拉夫托庄园,山谷间盛开着无数明媚的向日葵,颗颗都对着中悬的骄阳,在此短暂停留的菲利克斯,拜访了正在花田里绘画的贡斯当丝.拉夫托夫人。 夫人温柔地笑着,提着裙裾,沿着长长的小路,走到了铺着碎石的大道边,随即便和菲利克斯间保持一个法寻的距离,向着庄园城堡方向散步了会儿。 “你瞧,艾米莉就跟着我呢。”夫人用手掩住嘴唇,悄悄地说到。 菲利克斯微微侧过头,但见二十法寻后,艾米莉哼着小调,穿着otg2ntc=巴黎新近流行的希腊式白色丝绸连衣裙,手里捧着黄色和赤红色的花朵,将头发挽成科西嘉式的独辫,看似闲散无心,却时不时地偷瞥着自己和她母亲。 “没关系......只是这次去巴黎,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昂热......或是鲁昂的妙逸庄园,能继续拜会贡斯当丝......” “请允许我来纠正您的错误,高丹先生。”忽然,夫人脸色严肃起来,虽还带着温雅的笑,“您应该称呼我为拉夫托太太。” 菲利克斯愕然,但瞬间就领会,他立刻肃立,并稍举起帽子,对夫人表示歉意。 “以前生活可能让艾米莉的性格有缺陷,让她娇纵蛮横,还有点刻薄,可这一切的责任全在外子和我身上,是拉夫托家族一贯教育上出了问题。请您包容些艾米莉,她其实是个善良而可爱的姑娘,是我钟爱的女儿。”夫人垂下白皙的脖子,缓缓地陈述着,“......就这样吧,很高兴见到您和艾米莉能冰释前嫌,至于那次,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该感谢你,让我这样个容颜老去的女子,还能享受到欢爱的滋味,但是这个秘密,让你我永远埋在心底,直到坟墓中,好不好呢?” 说到这,恰好走到了庄园城堡的正门前,一道笔直的林荫道伸向江浙湖汉北了白墙蓝瓦的城堡前台,两侧摆着琳琅的花盆和雕塑,纪尧姆.拉夫托先生立在前台的台阶下,遥遥地对着他们一行颔首,夫人展开笑颜,向菲利克斯屈膝行礼道别,随后提着花瓣式的裙裾,对着丈夫小步跑动起来,与菲利克斯越离越远。 https:// “你俩在说些什么呢?”这会儿艾米莉才过来,挽住有点怅然的菲利克斯的胳膊,问到。 “没,只是些临别的告诫,我们走吧。你父亲和母亲会照顾好奥莱丽的。”言毕,菲利克斯扶着艾米莉登上马车。 雅克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却也坐在车驾上,挥动了鞭子。 不久,巴黎杜伊勒里宫国会大厅中,代替菲利克斯留守在这里的巴雷尔在新组建的法兰西国民公会四起的掌声里,走上了主席讲台,他手里举着的是一份《两性友爱报》为基伯龙大捷所撰写的稿子,巴雷尔当众宣布,“这是共和国革命大同盟节一份迟到的厚礼,一个令人震惊的喜讯,在基伯龙湾登陆的整支流亡者部队已经全部遭到歼灭,而在此前,我们的舰队在布列塔尼西海岸的贝勒岛,也获得了场辉煌的海上胜利。两艘英国主力战列舰被俘,我们陆军则俘虏了数千人,其中包括近三百名英国军官和士兵,处决了七百名反动贵族,战利品包含能装满六艘船的朗姆酒和白兰地,三十万英镑金银钱币,七千支英制燧发枪,十二门有乔治大王徽章的火炮,还有十万双军鞋,所有这一切都是五个师的法兰西共和革命军所取得的,那群胆敢踏上这片土地,并危害共和国的敌人,已经全部被打败了!被护宪公鲁斯塔罗打败了!” 在场三百名国会议员都激动得无以复加,只是拍着巴掌,并夹杂以阵阵欢呼。 巴雷尔就这样,作为菲利克斯的代理人,很巧妙也很热烈地把各种战果罗列在议员代表的面前,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很快巴雷尔就借机把话题引向“清除罗伯斯庇尔暴君专制主义”上,他动情地叙说道:“七个月前,当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这群乱党还盘踞国会时,那时天气阴沉,暴风雪正在形成,并将要发作,所有人都感到恐惧和忧伤,国民公会只展现一种人的表演,这人满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死亡,当时我们害怕极了,所有的国民议员都被罗伯斯庇尔玩弄于股掌之间,遭他欺骗,遭他威逼,迫于死亡压力,曾说出种种违背本心的话语来,还请未来的历史学家宽恕我们。好在今天,阴云散去,阳光普照,法国人民欢欣鼓舞,庆祝伟大的共和国又一次获得胜利,那个处决掉暴君罗伯斯庇尔的日子,难道不配为巴黎这座伟大的城市提供一份回忆吗,多亏有鲁斯塔罗的坚强指导,这座城市或者说整个国家,才得以脱离那种惨绝人寰的行为所带来的恐怖。” “共和国万岁,鲁斯塔罗万岁!”议员们如醉如痴,举手高呼。 今日,军管委员会 和国策委员会宣布终止职能,立法机构重新由国民公会来执行,新的“执政官部长会议”则在紧锣密鼓筹划中,而新颁布的一项内部公议,则明确承诺: 国会议员每天只要能准时参会,便能得到十法郎的津贴。 每通过一次立法,还能额外得到十法郎的补助。 如是,只要成为国会议员,每年起码有六千法郎的收入。 拿了这份钱,可不得团结一心吗? 执政官的部长会议,被敲定在奥尔良公爵曾居住过的平等宫。 而执政官的宫殿,则被国民议员们一致投票通过,就定在巴黎东南的枫丹白露宫里,议员们热烈期望护宪公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他们代表法兰西所馈赠的一点点不成敬意的谢礼。” 这份谢礼不但包括枫丹白露宫的使用权,还包括国库固定对此宫殿的修缮装潢,及卫队和仆役的支出。 在大家和国民的眼底,这是多次取得辉煌胜利的护宪公鲁斯塔罗应得的! 现在每日,巴黎人都在热烈恳切地传阅着护宪公行程的消息,昂热、奥尔良、朗布依埃......所经之处,市民、商人、农民无不夹道热烈欢迎护宪公,和他四个师兵强马壮的队伍。 终于,巴黎的城门塔楼上烟花迸发,飘舞的三色旗上写着大家的心声: “欢迎护宪公凯旋他忠诚的巴黎!” 27.大厅中 杜伊勒里宫正中央的国民公会大厅内,弯弯曲曲的铁栅栏已被完全拆除,这使得入口处瞬间变得顺畅而阔气,然而原本给巴黎市民、记者和俱乐部成员所设的旁听席却被撤除掉了,因护宪公新近宣布: “国民公会是国家至高无上的立法团组织,它关于法律的讨论和投票是神圣的同样也是得到私密法保护的,若是国民对法令有任何意见,可在公示期间组成请愿团,以尊重友好的态度前往国会提交讨论方案,或是邀请议员代表提出修正案。” 取代旁听席,是得到加强的荷枪实弹的“国会警卫队”,从巴黎内卫军团内各自抽调一个掷弹兵连队组成。 大厅正中央,悬挂着画家大卫所设计的法兰西共和国国徽,一个灰色巨大的木工水平仪,它代表着共和国的基本精神:公正、和谐、均衡。 并且国徽是手艺人师傅所使用的最普通器械,这也代表着共和国治下诸生平等,所有权力来源于人民。 大厅尽头处,矗立着长方形的主席台,还有平行的柱子,两边排otg2ntc=满了三角砧般的座椅,直线形的长栏,罗马式样的布景,还有古希腊风格的帷幔,灰色的穹顶,乍看起来是多种风格的杂糅混搭,最初它曾被黑党分子嘲笑为全然不懂艺术、风雅的,可就是在这个议会里,法兰西却震撼了整个世界,它颁布了一万多道法令,彻底改变了国家社会的架构,它成功组建起一支百万人级别的武装军队,抗击住了全欧洲欧陆君主国的反扑,可是光这样,护宪公还觉得它未能彻底发挥出不朽的荣光。 震耳欲聋的欢呼中,鲁斯塔罗换回了矢车菊颜色的上校军装,这让他看起来宛若个革命军老兵,腰带上悬挂着被修复好的佩剑,披着三色绶带,于杜伊勒里宫花园前下了马,稍微整顿了下衣襟,便迈步向大厅中走去。 最先是群众和士兵对他表示热烈的欢迎,花园和外面格鲁塞尔广场上可谓人山人海,花园和国会大厅间相隔的是条巨大的红白蓝三色横幅,当掷弹兵们掀高它,菲利克斯稍微鞠躬,这在众人的眼底,几乎可以看做是护宪公对国旗的谦恭行礼,于是一瞬间,欢呼声达到了最高峰,连云霄都似乎被震荡开来。 宪法,宪政,现在几乎是所有法国人都渴望期盼的,他们的心情既复杂又单纯: 让君王回来统治,迎接贵族归来重新掌权,不行。 既然没有君王,那前斐扬派人士所鼓吹的君主立宪制,鼓吹的英江浙湖汉北国式光荣革命,也不会激起人民的半点兴趣。 https:// 美德共和国?罗伯斯庇尔的断头机专政?唉,人民只会在自己利益遭到戕害时才会嚷嚷那么几句,“再胡作非为下去,罗伯斯庇尔就要复活啦!”可罗氏和他的战友早就被巴黎人民抛弃,身首分离,埋在不知名的乱葬岗里,他不会再回来啦,因当革命成为种恐怖后,就几乎没有人能忍受这种恐怖始终持续下去。 革命风云迄今已过去四年光阴,法国人直接参与政治的狂热已倦怠冷却,就像是煤,是柴禾,总有烧尽的那么一天,他们现在更关注的是利益,羊关心的是牧场,鸭子关心的是池塘,狗关心的是盘子里的那块肉,蜗牛关心的是自己背上的那个壳儿,蚯蚓关心的是那一小块泥巴......他们的心底,不再想越过那座山,不再想越过那片海,至于政治和军事,或者外交什么的,人民情愿托付给某个强者去做,他们加以拥戴,这样好像也不坏。 鲁斯塔罗能获得二百八十多万张选票,便是源自于此。 要知法国现在全国一起就两千六百万人口,满投票年龄的男性差不多也就八百万人,实际能投票的(经历战乱或放弃的)也就北部、中部、东北部及西部一部分,当初1792年宪法得票数也就一百一十万张,鲁斯塔罗这个得票数,完全可以说是天命所归。 当他走入到国会大厅时,眼前即有一棵巨大的柱子,是自由女神的雕塑,她座落在两扇大窗户间,菲利克斯仰视着她,仿佛就是艾米莉.拉夫托的化身(必须指出,这尊女神像的设计师正是加斯东.茨威格),随即进入他眼帘的,便是二十二法寻长,五点五法寻宽,六法寻高的巍峨大厅,它足足能够容纳两千人,当然一旦遇到暴民冲击,整个大厅可容三四千人厮杀群殴。 今日暂时只坐了三百名议员,大厅在规制上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地方,有的宫殿是椭圆形,有的是扇子形,而这里却只像个长方形的大抽屉,原本路易十六在此短暂居住时,曾邀请戈斯连先生将厅堂设计为了凡尔赛风格,富丽堂皇,但很快就被国民公会用灰色白色的泥给涂抹覆盖掉了。 掌声里,菲利克斯笔直地穿过半圆形坐席的中间,昂然迈向主席台。 主席台后面的墙壁上,有个巨大的黑框,里面裱着人权宣言的全文内容,主席台的前方是个半圆形的小坐席群,坐着的是会议传达员,在主席台的两侧,摆放着诸位先贤或烈士的半身像,角落里则立着古罗马的斧头和束帮,当菲利克斯迈步走向足足九级台阶,登上主席台所在位置时,他忽然想到:“这么高这么陡 峭,当初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上攀爬的人物,他们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断头台的阶梯也似如此呢?” 主席台后是座椅,半圆形的靠背,上面缀满了金色的钉子,四个椅腿其实是四个带着翅膀的斯芬克斯塑像,菲利克斯微微注目这把椅子,绕着它,摸着它的扶手,在三百双眼睛的聚焦下,走了圈,但最终并未有坐上去。 当他回头,顺着又高又陡的台阶往下望时,能清清楚楚看到,大厅中央地板上,那个金色的装着宪法的约柜。 瞬间,在场的议员都看到国家执政官哽咽流泪了。 “从三级会议,到小遣兴馆宣誓,再到攻陷市政厅、巴士底狱,再到攻陷凡尔赛宫,再到发起暴动驱逐拉法耶特,处决博纳夫、拉美特等败类,随即又是强敌入侵国土,国王卡佩外逃,瓦尔密和凡尔登血战,将吉伦特乱党推上断头机......再到雪月的政变乱局,至此国家总算是暂且安定下来,为了铸造这共和,流了敌我多少人的鲜血......而今,诸君,我们可以认认真真地,为国家为人民谋求些福祉了。”执政官拄着那把佩剑,声音回荡在大厅当中,格外清楚。 28.宣誓 “我将尊崇最根本的宪法,将用生命和荣誉来誓死捍卫它,除非全国人民发出呼吁,要求我们来修正它前,皆是如此。”说到这里,鲁斯塔罗执政官直接如同古代骑士那般,单膝跪地,遥对着宪法约柜,手紧紧握住剑柄,头垂了下来。 轰然声,整个大厅内的议员们见状,也都立即一起,对着约柜单膝跪地。 “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丑化法兰西革命政府形象的阴谋活动层出不穷,所以我们有必要要向世界表明,法国正在走向光辉和诚实,并没有走向混乱和无政府主义,也绝不是个倚靠断头机来统治的杀人监狱。罗伯斯庇尔将这个国家带上了邪路,现在是正本清源的时刻,我很荣幸在此时此刻能得到人民信任,执政歧路当中的共和国。我必须要在这里向诸君真正指出革命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有两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让法兰西所有公民都能享受自由和平等,宪法的正义将永远占据统治地位!” “万岁!”议员们都齐声高呼,很多人同样热泪盈眶,他们还重复了一遍鲁斯塔罗的这两句关于“革命目标”的话。 接下来,鲁斯塔罗每说一句,他们便感慨万千地重复一句: “对宪法和法律的遵守,将会消除一切低级和残忍的感情,唤醒otg2ntc=一切善良宽厚的情操。” “法兰西人民唯一的政治抱负,就是渴望为国效力。” “国家将保障每个个体安居乐业,每个个体都自豪地享有国家的财富和荣誉。” “艺术将要为自由服务,自由则同样会促进艺术的繁荣。” “国家将做出更多的公共财政支出,保证每个个体都能享受到救济、教育,每个县将会建起一所中心小学,每个省区都会有一所中心中学,每座大型城市都会复兴所高等学院,国库收入将固定拨出一部分,救济那些生活困苦的人,让他们有尊严地生活下去,感受到温暖。” “我们集体发誓......在我们这个国家里,我们要以无私来代替江浙湖汉北自私,要用诚实来代替虚名,要用原则来代替习俗,要用义务来代替礼仪,要用理性的统治来代替一时的专制,要用鄙视恶习来代替鄙视贫苦,要用自豪来代替傲慢,要用实干来代替取巧,要用实事求是来代替哗众取宠......”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原本国民公会四周的楼房,就是二十一个国家委员会的办公室所在,尤其在两侧翼楼中,左边平等楼里是农业委员会、商业委员会、立法委员会,右侧自由楼里则是殖民委员会、航海委员会、财务指券委员会等,当然最重要的救国委员会还有治安委员会间,隔着条幽暗的走廊,只有一盏灯照明,白天是国会和其他委员会喧闹的时刻,但到了晚上则是这两委员会的天下,探员、告密者和委员就在这走廊间来来去去个不停,但今日开始,所有的办公室都撤销了,所有隐藏其间的角逐和权谋,全都转移了阵地...... 执政官就任典礼结束后,菲利克斯和妻子梅乘坐马车,在满是装饰着灯笼、彩带和焰火的平等宫前下车,所有被他提名的“执行部长会议”成员们都衣冠楚楚地在此恭迎: 巴雷尔是教育文艺部长,身兼宣传的职责; 塔列朗就任外交部长,当然他现在身处美因茨,正负责与普鲁士密谋交涉,未能列席; 康庞继续掌管经济命脉,是为财政部长; 从下塞纳省赶来的图雷,就任了司法部长; 同样由此赶来的前陆军部长赛尔文,就任为殖民事务部长; 巴黎市代理市长比勒,扶正; 前军需司司长克朗塞,就任“革命军后勤委员会”主席; 奥杜安、布肖特就任革命军后勤委员会委员; 罗贝尔就任国库审计委员会主席; 卡尔诺就任陆军部长; 让.邦.圣安德烈继续担任国立军械制造委员会主席; 弗拉德约.凯嘉鲁埃遥授法兰西海军部长; 乔蒙特就任巴黎内卫军团司令官,梅努则是副司令官; 德发日、桑泰被授予巴黎荣誉区长,同时也是执政官资政会的名誉会员...... 杜蒙担当是警务部长,武朗官复原职,当的依旧是巴黎警察总署总监; 当然还有个名义上不存在,但实际却权力极大的“革命内部整肃委员会”,可以监控所有官员、国民和邮件的组织,他的统帅者,就是藏匿在深海里始终不喜露面的约瑟夫.富歇。 至于莱昂.杜.帕雷,菲利克斯自然也没忘记他,让他直接前往贝里省就任省大议长(等同于省长,现在革命政府进一步强化集权,规定所有省大议长都由国会公选决定),一切都像是菲利克斯故意对他的嘲讽:“当初你要和贝娜儿一起去贝里隐居牧羊,现在你去这个中部省管理那儿的葡萄农与牧民好了。” 可帕雷却求之不得,他不但带着妻子昂里埃特,还带着一批依旧忠于罗伯斯庇尔主义的雅各宾分子,前去贝里赴任,他的目标是五年后就任 法兰西某部部长。 气氛热络的平等宫舞会里,几乎全巴黎的名流都聚集此处,执政官夫妻正是全场高光的焦点。 无数酒杯举高,映照着水晶吊灯投下的璀璨光芒。 祝酒的人围绕着菲利克斯夫妻,嚷着祝酒辞: “为护宪公于雪月向巴黎光荣的进军干杯!” “为击败了专制暴君罗伯斯庇尔的斗士们干杯!” “为基伯龙的征服者们干杯!” “为宪法干杯!” “为宽恕、和谐还有公理女神干杯!” “为在悲惨的恐怖专制时期依然对爱情和友谊忠贞不渝的人致敬!” “为革命军的诸位将军,尤其是路易.奥什干杯!” 当这番祝酒辞落地后,肩章灿烂、军服笔挺且一表人才的奥什将军于妇人的尖叫声里,和护宪公、执政官互相扶着肩膀,亲密无间地走向前台,无数记者笔走龙蛇,明日巴黎的报刊上将满是奥什将军的丰功伟绩。 某处不很起眼的角落里,倍受冷落的拿破仑,耷拉着他薄薄的嘴唇,他身上的军服和奥什相比要寒碜很多,且有些不合身,简直是自惭形秽的行走人体,他就抓个酒杯,呆在柱子后,远离着人群,人群也远离着他,可试问曾经担任过一个方面军最高指挥官的拿破仑,又怎么能甘心久居人下呢! “猫上尉......你也在渴望远离这份无聊的吵闹吗?”旁边座椅上,同样感到心情不快的劳馥拉,用手撑着下颔,对拿破仑说,“太过分啦,听说艾米莉.拉夫托小姐入住枫丹白露宫里,可我还处在樊篱外......对,猫上尉啊,你为何不继续找找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想想办法呢?你能执掌某个方面军,做的可不会比奥什差,我对你很有信心!” 这会儿,已经在巴黎当议员吃得圆嘟嘟的约瑟夫.拿破仑端着酒杯挨过来,他低声对瘦自己两三圈的弟弟告诫道: “执政官阁下让我专门来找你谈,马上他准备在出击比利时的时候,将原本王政时代的七个炮兵团统一为个独立的炮兵军,你来负责战场指挥,只要立下功勋,那未来意大利方面军最高指挥还是你的!” 29.诱饵 随后劳馥拉亲眼瞧见,约瑟夫身为哥哥,在那里一板一眼地“训诫”着“猫上尉”,而拿破仑却也像桀骜不驯的猫般,时不时竖起炸毛的尾巴,露出獠牙,反抗嘲弄着约瑟夫,哥哥说弟弟毫无政治敏感性,站在小罗伯斯庇尔阵营里使得家族利益受损,甚至吕西安而今还身陷监狱里。弟弟也恶狠狠反驳说,整个家族里除了自个外全是废物,“你除了帮外人来颐指气使,还有别的什么招数没?” 两人时而用法语,时而用科西嘉土话,吵吵嚷嚷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消停,其间拿破仑还低声怒吼着,用拳头砸了好几下柱子,头发凌乱地披散在额头和耳边,但劳馥拉能肯定的是:拿破仑最终还是得照大哥的吩咐去做。 “可怜的猫上尉啊。”劳馥拉托着腮,怜惜着拿破仑。 此刻,一群统一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大布尔乔亚,成群结队,出现在平等宫的宴会大厅里,并陆续和护宪公拥抱握手——经自己的观察,劳馥拉了解到,法国东北境与尼德兰的银行家们,也开始迫不及待地对法兰西新兴政权投怀送抱啦。 打首的是中介人,刚刚掌握国家金融和发行钱币的自由民银行负责人,也是梅的两个哥哥盖斯特和艾金,其后是法兰克福银行家列德伦、布鲁塞尔银行家普雷文纳尔,再接下来的格外引人瞩目,全是来自阿姆斯特丹银行的金融家或代理人。 他们来找菲利克斯的原因非常简单:otg2ntc= 希望法军尽快攻占比利时和荷兰,将盘踞的科堡亲王及约克公爵的军队给驱逐出去,其后在此范围内成立起法兰西的姊妹共和国。 荷兰阿姆斯特丹的银行家们,对英国伦敦尤其深恶痛绝,起因便是与北美独立战争同时期的“第四次英荷战争”,英国借口荷兰支援十三州,悍然撕毁英荷间的旧盟约,击垮了荷兰的舰队,抢夺了荷兰在海外许多殖民地,还以战争敌对方为借口,赖掉了之前借贷荷兰的巨额国债,战败后的荷兰元气大伤,十七世纪的黄金时代和强国地位一去不复还,然更惨的是在北海商业利益还有阿姆斯特丹超然的金融地位之荡然无存。 现在,欧陆的金融中心在伦敦,而非阿姆斯特丹。 一箭之仇,这群银行家绝不能忘记,其实在大革命前数年,他们就联合平民,掀起针对英国傀儡奥兰治亲王威廉五世的暴动,史称佛兰德斯之乱,但因路易十六治下法国外交的软弱无能,暴动最后被镇压下去。 但现在法国面目一新,是态度强硬的革命政府执权,阿姆斯特丹江浙湖汉北银行家们又见到崭新的希望,便以列德伦和普雷文纳尔为桥梁,集体来向菲利克斯提出助拳之邀: https:// 只要能赶走英国佬和威廉五世,重归联省商业共和国的政制,荷兰银行愿给法国革命军注入富裕的财力,“五千万法郎以‘战争赔款’的名义,其余还有九千万法郎则以无息贷款的名义,偿付给法兰西。”低地的银行家承诺说,不过这群精明的家伙同时也提出要求,这批无息贷款要用于比利时地区的运河、煤矿、炼铁厂的投资,并在其后要开放比利时境内所有河流的特许航运权,这也意味着,荷兰银行家们在掏钱的同时,已将比利时也纳入到“大尼德兰经济统一蓝图”里:此后比利时提供工农制造业,荷兰则负责商业和金融业。 对此,菲利克斯便握住诸位银行家的手,回应说: “我将使尼德兰再度成为在世界上第一流的贸易集散中心,尼德兰的地理位置理应让它拥有如此地位,法兰西以军事和政治的双重盟友名义保证!” “马上便会有一千万法郎,以现金的方式到账。”荷兰银行家们欢欣鼓舞。 就在这时,宴会当中不知道是谁,畅快地喊起新的祝酒辞: “为波兰起义的英雄,科希丘什科将军干杯!” 另外位记者联合会的成员,把香槟酒举得更高: “同样为另外位支援波兰起义的亚马逊女英雄,特鲁朵.德.梅里库亚夫人干杯!” “干杯!”在场全是如此的叫喊。 菲利克斯却愕然地慢慢回头,接着他皱着眉头询问妻子梅:“波兰起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去布列塔尼后啊。”梅回答说。 “现在到了什么地步了?”菲利克斯有些急切地扶住妻子肩膀。 “我不是很关心这些事,亲爱的。”梅然后将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劳馥拉。 菲利克斯迈开脚步,努力保持平稳的心情,走向劳馥拉。 “波兰的起义,你该是知道的,你是巴黎记者联合会的中坚。” 劳馥拉就即刻起身,说:“之前波兰虽然亡国,可是许多爱国者并不甘失败,他们便聚集在战争英雄科希丘什科将军的身边,避难于萨克森邦国的德累斯顿宫廷时,梅里库亚夫人还有一批我们法国的无套裤汉、共济会成员前往那里,和所有人会师,据那边报纸传来的消息称,梅里库亚夫人号召爱国者们‘砸毁加诸农民身上的桎梏吧,让他们得到在先前波兰 宪法里没有得到的东西,他们会成为新波兰舍生忘死的捍卫者’,由是科希丘什科将军宣布解放全波兰农民,减轻他们的徭役,动员他们为独立军士兵耕作田地以供应粮秣,迸发巨大热情的波兰农民们,挥动手里最简陋的武器——割草的大镰刀,加入到科希丘什科将军和梅里库亚夫人的起义军里,克拉科夫、华沙的市民也掀起了大起义,他们开始对俄国各地驻军发起凶猛的袭击......” “那现在,现在呢?”菲利克斯着急询问说。 劳馥拉摇摇头,说只晓得,彼得堡派出苏沃诺夫将军带领两万兵马,大约在两个礼拜前从加利西亚开入波兰。 “在一次大革命中,欠缺周密的准备,欠缺盟友,采取的措施不够坚强有力,是会导致种种危险的后果......”菲利克斯紧张地说,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昂热的新拉夫托庄园里会做到那个梦,他前去布列塔尼前也派遣好几批信使,希望能和波兰爱国者和梅里库亚夫人取得联系,但迄今都音信全无。 劳馥拉也只是通过些外国报刊,零散地收集讯息。 就在菲利克斯心神不定时,他的党务秘书西蒙尼夹着皮包,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大门,七拐八拐地找到他,然后取出封信对菲利克斯说: “美因茨城,密使塔列朗部长写的。” 菲利克斯便拆开信,塔列朗得意非凡地告诉他: “波兰起义成功,爱国者军队居然击败俄国驻军,恢复第二次被瓜分时的所有国土,俄国将军苏沃诺夫开向华沙,普国国王则心心念念想要脱离反法战线,回去保障己国在波兰的利益,我有绝对的自信能将波兰革命当作诱饵,让东线的反法同盟军战列出现个巨大的缺口,而你必须得抓住此次机会,取得比基伯龙更辉煌的胜利......” “诱饵。”菲利克斯读懂这个词汇时,眼珠都在抖个不停。 他和塔列朗当然都懂的,这是个冷酷无情的政治词语。 果然塔列朗在下面写到:“普王着急吞下这颗诱饵,俄国女皇也要吞,哈布斯堡皇帝弗兰茨肯定也会遭到极大影响,最终也就利益攸关的皮特首相还会要求他们的军队维持在比利时、荷兰,这个联盟崩解在即啦......我和普王达成密约后,就会马不停蹄去维也纳,挑唆奥地利和英国间的关系,这个我特别擅长......所以,你之前和波兰爱国者联系的信使,在路过美因茨时全被我扣住,而波兰来求援的信使,也同样被我骗下来了,得抓住这个机会菲利克斯,你得抓住!” 菲利克斯不由得汗涔涔,他知道从理性和利益的角度,塔列朗做的完全没有错误,可是! 30.梅利库亚夫人的信 看到护宪公痛苦地坐在椅子上,西蒙尼就想起了一封信,一封之前的信。 那日宴会,当大家跳舞跳得正尽兴时,护宪公匆匆离开平等宫,仅仅由雅克与西蒙尼伴同,乘坐马车来到市政厅的档案馆内,西蒙尼找到那封没有拆封但是却盖了戳记的信,说你在前去指挥基伯龙战役时,梅利库亚夫人写来的,其后再也没见到她的信。 菲利克斯在烛火前扔下手杖,将夫人的信取出展开。 “菲利克斯,我已经动身赶赴波兰,第一站什么萨克森的德累斯顿城,在那里已有人为我联络上许多志同道合的波兰爱国者。当初我家的老头子就是在自己国家里,被三位恬不知耻的暴君给赶出来的,我们法兰西国会不也曾承诺过,要帮助其他的民族获得自由和独立的吗?所以我这次去波兰,就是要用佩剑、手枪还有牙齿,狠狠地和暴君们干啊,带上当初老头子的那份怒火一道...... 我知道,哪怕是巴黎的无套裤汉也好,还是外省的民众们也好,他们倦了,不想再为了虚无缥缈的公义而流血牺牲,打仗那该是军队的事情,公平是法院的事,治理那是部长们和国会的事,能在革命里为自己争取每年少纳五十里弗尔的税金,九成九的人都会感到心满意足的。皮埃蕾塔那个小丫头还好吧?我这次是没有带上她的,希望你能关照她,让她得到平民该有的幸福生活。奥久呢?她还在集市里为了几个银币而苦苦跋涉奔波,累到嗓子沙哑吗?希望以后巴黎人能少为柴米油盐费心吧......菲利克斯你不用内疚任何事,我知道你绝非理想主义者,想要掌控一个如此庞大而复杂的国度,就必须得和形形色色的人物结盟或是打交道。只不过在波兰的我,纯心纯意地要把自己淬炼为一柄只有锋芒的剑,我要带领爱国者,要带领农民,带领市民,刺穿那些暴君加诸在土地上的一切不公和压迫!凭什么俄国的士兵能随意在这片土地上奸淫烧杀?我要大声地对那个在彼得堡作威作福的老太婆说一声‘你这个德国杂种,滚出波兰!’同时我也是抱定必死的心,不要误会,法国的革命退潮啦,我只是太寂寞,我要像团燃烧的幽灵野鬼,出现在他们最害怕的地带,我不会像皮埃蕾塔那般回归普通日子,我一日是贵族,那终生便必须遵守贵族骑士的精神,只不过我和那群吸血僵尸不同罢了,我的贵族风范不依靠车马仆役,不依靠家族徽章,更不依靠作威作福的特权,而是尊严、荣誉和担当,是孤身勇往直前战斗的精神。 请你记住我吧,稍稍地记住我吧,我名叫特鲁朵.德.梅利库亚,otg2ntc=一个生在列日茨冈人马戏团里的女子,生来不知道亲人为何,不知道故里何处,但我是波兰贵族的妻子,我无可辩驳地拥有过这个名号,所以请你记住我菲利克斯,因为若是我真的牺牲,天主教神甫,路德宗牧师全不会给我告解的,也许不久后民众也会将我给忘记,在巴黎的任何处广场也不会矗立起我的石碑,我将化为在无主之地游荡的野鬼,还是有些希望你在此后的岁月里还能挂念我那么一次......听说很多政治家都害怕人民在他们的坟墓上跳舞,但我不怕,只要人民能开心地跳舞,那就不怕。” “导师,导师!”菲利克斯抬起眼,看到雅克和西蒙尼都在他面前,有些焦急而关切地喊着。 此刻,菲利克斯抬起手指,在发热的眼眶里摸了下,居然是泪。 “没什么......”菲利克斯稍微哽咽下,随后将梅利库亚夫人这封信给折好,放入到贴身口袋中。 接着他便淡然地站起来,说走吧,我们返归平等宫里,有些机要事务还得与临时部长们商议。 秘书西蒙尼,还有雅克,也只能面面相觑下,便跟在其后。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舞会差不多散场后,平等宫偏侧的房间里,菲利克斯和巴雷尔、富歇、罗贝尔及康庞几位要员,率先筹划如何为推翻罗伯斯庇尔的“雪月政变”定论,这在政治上是个非常重要的关口,乃至东北境的战事都得要往后稍稍。 光是先前一些得到授意的报社,争先恐后地为罗伯斯庇尔素描,营造声势还不够,迄今还欠缺道“盖棺定论”的程序。 按照巴雷尔的话来说,“护宪公您使用刺刀和大炮,驱散之前的国民公会是对的,他们多少都和罗氏牵扯太深,为这个人下定论的事,只能由我们和这届新国会来做,不然您的执政权威也不会稳固。” “那您是如何想的?”菲利克斯把话题给了巴雷尔。 巴雷尔也是个狠人,起码在刀笔这方面,他当即对话如流: “有位曾经和罗伯斯庇尔合租房间的青年人,叫维利埃的。” 菲利克斯讶然,这也能找到?确实,当初那位叫维利埃的年轻龙骑兵兼业余撰稿人,曾和罗伯斯庇尔在马莱区的一所公寓内共同生活过。 “据维利埃揭发,罗伯斯庇尔初到巴黎时,曾与一名叫勒尼奥的女子发生过关系,可勒尼奥其后却被罗氏无情抛弃掉,她还坐在罗氏房间门前大哭,可罗氏却无动于衷......” “那 这个叫勒尼奥的,现在何处?” 巴雷尔笑笑,压低嗓音说,罗氏掌权后,为了害怕勒尼奥说出和他的过往,”一个整日念叨大公无私、美德的伪君子,居然将这个可怜无辜的女人胡乱安上罪名,推上断头机灭口,维利埃这个揭发,在性道德上就打翻了罗氏固有的印象!” 菲利克斯点点头,接着巴雷尔又说,巴黎富翁居住的伊西区,有座曾属希麦亲王的豪宅,其后被罗氏亲任的内卫军团司令官昂吉奥霸占。 “把这笔账也算到罗氏身上,对吗?” 巴雷尔称是,就说罗氏表面上在杜波莱木匠家里过着苦修生活,实则私下地和昂吉奥、库东、圣茹斯特,去希麦亲王的宅邸狂欢,还强迫周围百姓为其服役,这便又在生活道德上打翻了罗氏。 “还有呢?” 巴雷尔便说还有两项,一项是罗伯斯庇尔曾要迎娶路易十六的女儿飘飘,现在便制造舆论,称飘飘在美洲的路易斯安那,为死掉的罗氏披上孝服过;另外一项便是炮制罗氏和哈布斯堡皇帝的往来信件,称罗氏是领奥地利和英国政府薪水的变节者,他窃据法国国会最高位置,故意胡乱杀人,就是要让人民憎恶革命,也让欧洲各国误以为法国人全是群凶残而嗜血,对人类情感无动于衷的人。 31.东北境战线的局势 “好哇,这下就铸就罗伯斯庇尔——行为放荡的伪善者、波旁王室女婿,外加领外国薪水的内奸之三重形象,这下他在地狱里可算是永不翻身啦。”菲利克斯对此很满意。 巴雷尔激动万分,立即笔直身躯,微微撅起臀部,一副邀功自居的神态。 “不过我在想,若我哪日垮台,我会不会也会被涂抹成这副模样呢?”菲利克斯突然发难。 这话让巴雷尔猝不及防,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倒是富歇冷笑两下,代替应答:“您倒从来不像罗伯斯庇尔那般标榜,既然您的私生活丰富多彩,那别人也就犯不着拿这点做文章。更何况教育部长和您是一条战线的,怎会做出损害自身的行为来呢?” 菲利克斯大笑起来,拍拍尴尬的巴雷尔肩膀,说你做的不错,这otg2ntc=值得一枚勋章,另外给那个维利埃发些奖金吧。 这样巴雷尔才如释重负。 因枫丹白露宫还在紧张的修缮当中,毕竟把成形的面粉厂改回原来的模样着实要费些功夫,所以菲利克斯暂且寓居在平等宫的房间中,一道的还有梅和艾米莉。 当护宪公背影消失在沉沉的柱廊后,劳馥拉撅着嘴,带着些微醺,上了蜗牛式马车,将脑袋依偎在母亲的肩膀上。 在马车启动的刹那,朱斯蒂娜夫人对她说:“呵,男人,就是这样的。” 次日,陆军部办公室里,菲利克斯带着军官团赶到此处,墙壁上江浙湖汉北悬挂起巨大的法荷比边境的地图,贝尔蒂埃始终在此忙碌布置,而部长卡尔诺则精神抖擞,手持节杖,对坐在椅子上,戴上淡蓝色镜片的菲利克斯全面介绍他对未来征服比利时的军事部署: 现在东北境的法军,仍然分为三个集团,自从先前莫伯日要塞战役后,奥地利军队除去侵占的诺尔省外,其余已全被逐出法国,我军部署是这样的,最北面的是由皮什格律统率的十五万士兵,称作“瓦伦西安军团”,正面对着诺尔省及荷兰;中间是莫罗将军统率的三万五千士兵,称作“阿登军团”,其目标是法兰西和比利时间的要冲壁垒沙勒罗瓦,先前圣茹斯特曾亲自监督阿登军团,对沙勒罗瓦发起四次攻击,均未能得手;而洛林、阿尔萨斯地区的,是被儒尔当将军统率的“莱茵军团”,总人数七万五千,驻守于所谓的维桑要塞筑垒地带,和敌人争夺兰道城。 “也就是说,我军总人数是二十六万。”菲利克斯掏出羊皮小笔记本,细心地计算后发问。 卡尔诺颔首。 菲利克斯就很客气地询问,马上的夏末攻势,该如何执行呢? 卡尔诺便说,在东北境我们法兰西的军队和要塞已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并且有内线出击的优势,所以待出击日期来到,三个集团将分别对里尔、沙勒罗瓦还有兰道发起总冲击。 “太棒了!”跟随护宪公一道来的雷米萨.拉夫托中校握拳喝彩。 “奥军在对面的总军力是多少呢?”菲利克斯继续发问。 “十一万至十三万。” “那么普军呢?” “普军有八万,根据情报,驻屯在美因茨,随时可以对奥军形成增援之势,所以我们在计算时,也必须将这批敌人给算在内。” 菲利克斯将头抬起,“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三个方向都被敌人的要塞给阻遏住,普军趁机扑向某道战线,对我军形成压倒性优势,又该如何呢?” 卡尔诺便回答说:“护宪公此次从布列塔尼带回来的四个师,还有先前布吕内将军的卢瓦尔方面第四军,可以作为机动小兵团(菲利克斯稍微用手指测算下),在二线伺机出动,打击普军用兵的方向。” “这样确实很棒!”雷米萨左顾右盼。 “那好。”菲利克斯表示完全遵照陆军部的计划去执行,他和革命战争英雄卡尔诺握手,而后便离开。 “卡尔诺的思想果然落伍了,他的想法和奥地利科堡亲王之流,和所有旧制度下的将帅,都所差无几。”孰料,在自家寓所的小客厅中,菲利克斯便对继续簇拥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将校评价说,“拉扎尔.卡尔诺是第一流的战争组织者,是个次一流的陆军和国防部长,可在实际战争部署和参谋作业上他却是二流的。” 一群青年将校,都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交流,不太敢作声。 只有稍微挨在后面的拿破仑,抿着如维纳斯雕塑一样的嘴唇,遮挡在乱糟糟头发下的双眼睛,正在灼灼冒火,宛若两门发射炮弹的大炮。 “......”菲利克斯故意叹口气,坐在藤椅上,翘起腿,望望这群年轻的马尔斯们,示意你们畅所欲言吧。 “人家可是指挥了三年的革命战争,你说落伍就落伍?那先前的胜利是怎么来的呢?我觉得人家的这个部属已经很棒啦。”雷米萨中校没忍住嚷出声。 菲利克斯翻翻眼,看了看这位,“啧”了声,不言语。 拿破仑终于忍不住,他上前立正,雷米萨一看是这位愣头青,就吓得赶紧避让。 “用上个世纪的沃邦筑垒来均分兵力,和敌人沿着平行对垒线区域来回打消耗,而后让一支三四万人的预备军作为机动迂回兵力,到处兜圈子,确实过分陈旧迂腐了!革命时代,全民武装,我们法兰西拥有强大的兵源优势,并且对财政的消耗也显然要比欧陆君主国要小,可现今革命军却又回到老路子上,士兵又按照旧制度操典一板一眼地作战,这可不行!”拿破仑索性一口气指出卡尔诺“钢铁防线”的弊端。 “你继续说。”菲利克斯鼓励道。 “护宪公您从布列塔尼战场上带回来的四个师,加上第四军还有苏里南师,差不多有七万兵力,依我看,应该全都加强到中路的阿登军团去,让阿登军团兵力增强到十一万,随即直接大规模突破撕裂敌人在沙勒罗瓦要塞的防线,只要突破这里,既可以迂回包抄歼灭诺尔省的奥地利军队,也可直接攻陷布鲁塞尔或安特卫普,以战养战,继续深入莱茵河,到时敌人是没法在各处要塞静待覆灭的,势必被我调动,来寻我决战,届时我们再和其余两个集团军会师。” “还要会师?”雷米萨不解。 拿破仑却目光如炬,说没错,“集中二十万,乃至三十万人马,不拘限于某处地点或要塞的争夺,选择开阔地带,实施总决战,只要打垮敌人主力一次,所有的城镇、农村和其他什么资源就归我们,接着护宪公便可尽情使用政治手腕,收复比利时和荷兰。” 32.军队贪污案 对此,菲利克斯的反应是由衷地拍起了巴掌,然后他笑着对贝尔蒂埃说,“你看,你的部署和拿破仑.波拿巴少将完全相同,下面你就指照地图,对在场所有人交待任务吧。” 拿破仑格外兴奋,他不由得挺起胸膛,盯住护宪公。 可护宪公随即却说:“马上合并增强的阿登军团,由路易.奥什担当总指挥。” 猫上尉立刻泄气,看来他只能担任炮兵军的指挥官,而非整个方面集团军的总帅。 这时护宪公却像个老练的王室猎手,一步步将这头猫引入到陷阱里,先是让他疯狂挣扎,直到筋疲力尽后,才用笼头把它给驯服套住,提溜出坑。 “波拿巴公民将军,马上差不多有五个炮兵团会组成一个火力异otg2ntc=常强大的军,你是最高指挥官,所以我必须要提醒你,比如其中拉斐尔炮兵团的迪泰伊师长,曾就是你的上司,而另外的比如雷耶师长也是名震沙场的宿将,人际关系你必须要给我协调好,这个纯炮兵军将是未来战役里最强力最凌厉的拳头,你若发挥出色,那么在这里我并不是不能许诺。”说着,菲利克斯当着所有将校,“马上面向整个意大利的战事,你便是最高指挥官,你将享有和奥什将军相同的荣誉。” 拿破仑浑身立刻觉得有股力量,从脊柱间涌起,将他的下巴和脑勺托得高高的,不由得再度对着护宪公敬礼! 很快,拿破仑就穿着那件半旧的蓝色军服,还有开了缝的靴子,既然一切都和巴黎城格格不入,那对巴黎没什么可留恋的,他邀请来了莱斯皮纳斯、朱诺、马尔蒙来作为副手,骑马奔赴苏瓦松的营地,在那里护宪公正秘密训练着很多技术兵种:炮兵、工兵还有骑兵。 朱诺很快就要和劳蕾.佩尔蒙迪小姐订婚啦,拿破仑特意掏出一份薪水,大伙儿在苏瓦松镇上的酒店庆贺了番,便很快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 得联络好几个炮兵团迁徙驻地,还得将保密工作做好; 统计所有火炮的性能和口径,并给国立兵工厂提交理想的火炮模江浙湖汉北型;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协调好自天南海北来的各老炮兵团人事上的关系,还有后勤配给; 对新加入的官兵进行刻苦的培训等等。 另外拿破仑还经常骑着匹毛长干瘦的马,和朱诺一道前往东北的边境,在那里他几乎跑遍每个要塞阵地,三个集团军的防线都留下他的足迹,好几次他被民兵和哨位怀疑为奥地利的间谍,差点被射杀,他用望远镜眺望着,并在笔记本草稿上记录着——各种地形,各种数据,各种绘图,都要辛苦地核对。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战役的顺利实施啊,都是为了新成立的炮兵军能立下荣勋啊! 在巴黎城内,参谋官贝尔蒂埃还存有犹疑,他悄悄对菲利克斯说,若是按照我们的计划来,那么陆军部那边岂不是...... “到时我亲自督军,这些兵马都是我身为国家执政所有的,说到底陆军部制订的计划是为我所择,而绝不是相反。另外,你现在该明白我特意组建‘军队后勤委员会’是为了什么目标了?” 贝尔蒂埃会意:“顾名思义,这个委员会是只属于阁下您的,那您就可以摆脱所有陆军部、海军部还有那群桀骜将军的钳制了。” “是的,康庞只需要做好纸币发行和税收工作便好,但没我的点头,前线军队哪怕一个小银币都别想得到。贝尔蒂埃,也许你认为我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是我得向你解释清楚,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啊,共和国的革命军是属于国家的,必须要完全服从文官的绝对领导,我犹记得罗伯斯庇尔曾经说过,不能让军队绑架政权,在这点上他是对的,所以让士兵们长期呆在边境,或长期呆在外国,他就等于与我们隔绝,渐渐他们便会遭将军们的控制和蛊惑,变得只服从于某位将军,而非共和国,革命军会慢慢堕落为雇佣军的。” 听完这番话,贝尔蒂埃悚然说确实如此,现在皮什格律、莫罗及儒尔当都有不服从新国民公会的苗头。 “所以军队的后勤我得掐住!另外审计署是做什么的?就是要把这几个军头给剃掉,以儆效尤!” “可......我最担心的是,莫罗将军和儒尔当将军都是共和理念非常坚定的......” “共和理念不是拿来讨价还价的,共和理念就是要军人无上尊崇于共和国本身!不过你放心,我这次是不会全面打击的。” 其后,菲利克斯白昼便出席在国会会议、部长会议还有各色宴会里,挽着美丽的执政夫人,可每到夜晚时,他却不动声色地频繁作出一道又一道的指示。 富歇的密探,还有杜蒙和武朗的警察,昼伏夜出,眼睛盯住了巴黎,利爪则伸向东北境的军营。 牧月第一旬的第四日,一队富歇派出的黑衣探员突然出现在巴黎的第戎公司楼下,公司内的雇员刚准备从后门逃逸,探员们就纷纷拔出手枪,吓得雇员们全都伏在地板,很快后门也被数名手持来福枪的巡警给堵住,“我们是法兰西革命肃反委 员会的,前来调查第戎公司对瓦伦西亚军团将军的行贿案件及经济罪行。”领头的探员举起手底的证件,冷冷地说到。 另外一队巡警,盛着八轮马车,冲向第戎公司位于圣马丁门处的仓库,对里面准备发往前线的物资全都查封住。 而今日,恰好是陆军部和国民公会向瓦伦西亚、阿登、莱茵三大军团发布进军指令的日子。 部长卡尔诺和副部长布肖特,得闻此事,无不惊愕莫名。 因整装待发的三个军团,第戎公司正是它们的军需承包商。 当卡尔诺前去询问国家执政时,菲利克斯叹口气,沉重地告诉他,先等待等待。 事态急速发酵起来,富歇的探员到了当日夜晚,就拷打出了证据,第戎公司的老板乌拉尔弗在之前一年内,靠着国民公会的特许证,并不生产军需物资,而是去制造工厂取货,而后集中在自家仓库里,担负运输供应。 恶劣的贪渎就在这个环节中产生,据第戎公司的经理人和会计师交代,曾陆续塞过五十万法郎的钞票、财物给瓦伦西亚军团司令官皮什格律将军,而后第戎公司在圣马丁门的交易所里下黑手:他们将从巴黎国立兵工厂、被服厂、鞣革厂里得到了质地优良的火药、军服、背包、鞋子、帽子,源源不断地送入地下黑市,贩卖到法国各地牟取暴利,同时用低廉价格,买来外地工厂里的货,以次充好,送入到军营里。 为此召开的执行部长紧急会议里,菲利克斯冷着脸,将两颗子弹铅丸狠狠拍在桌子上,部长们几乎都抖了两抖。 “这样的军队,如此的将军,能打赢战争吗?革命军的子弟兵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拿着掺着沙和灰的火药,拉着随时会炸膛的大炮,吃着粗糙的麦粥和黑面包,得在敌人的射击下多流多少血。个别将军脑满肠肥,靠的就是吃士兵的血,他妈的!这子弹丸不穿过几个人的脑袋,这案件是结不了的!” 33.托玛.大卫.亚历山大.仲马 数日后,瓦伦西安军团忽然爆发了巨大的震荡。 最高指挥官皮什格律,外带军需承包商也即是第戎公司的老板乌拉尔弗,忽然潜逃,据说是顶受不住富歇肃反委员会的巨大压力,当富歇和康邦的办事探员进入到此军团营地后,国会特派员德鲁埃向他么报告了皮什格律所犯下的罪行:作战不力,刻剥士兵粮饷,并且还领取流亡贵族头目孔代亲王暗中送来的津贴。 至于皮什格律,却也如同布耶侯爵和杜穆里埃,给法兰西国民公会留下一封信,在信里他强烈抗议说,自己出身外省农民,后来又成为国民自卫军的中校,且在炮兵学校里当过数学教师(拿破仑上过他的课程),当初在保护国境的战斗中,国民公会曾要挑选那些非贵族出身的杰出军官,拉扎尔.卡尔诺发掘了儒尔当,而圣茹斯特则发掘了自己——他不认为自己触犯过任何富歇委员会所指控的罪过,只不过他的伯乐圣茹斯特在政斗里掉了脑袋,殃及池鱼罢了,“我不能留下为自己辩白,否则就中了鲁斯塔罗的圈套,成为肃清罗伯斯庇尔分子的牺牲品。” 消息飞速回报到巴黎,大街小巷的报刊都在激烈谴责皮什格律,将他等同于先前的卖国奸贼杜穆里埃,国家执政菲利克斯便要求国民公会集体投票:对阿登军团和莱茵军团,同样进行经济方面的调查。 阿登军团所在的梅斯要塞,莫罗将军神态庄重地笔直站立,他对穿着黑衣闯进来的探员陈述说:“我始终对待麾下的子弟们很好,这点所有人都能替我作证。” 肃反委员会的探员则面无表情地搜查壁橱和书柜里的档案资料,otg2ntc=莫罗将军似乎是被激怒,这位年轻的共和国将军面容方正,浓黑鬓角和利索短发使得他的一双瞪羚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微微凸出的下巴更加彰显他的勇毅绝伦,“怎么?这就想安排我回巴黎,和断头机夫人间来场约会了?” “我们只是负责搜寻证据,至于将军您,最好还是由巴黎的法庭来决定您是否有罪。” 莫罗将军负着气,迈开脚步,上缴了指挥权,并骑上一匹马,他决定前往巴黎,洗刷掉自己的冤屈。 而另外边,儒尔当将军显然是最聪明最懂事的,他在听说第戎公司出事后,就敏锐意识到新的中枢政权要对东北境的三个集团军下狠手,那护宪公鲁斯塔罗挟基伯龙大捷的声威,是绝对要统制全国军队的,所以儒尔当将军立刻派副官星夜进入巴黎,找到老恩人也是现任陆军部长卡尔诺,希望他能转话给护宪公:指挥所在斯特拉斯堡的八万多人的莱茵军团,自他到最普通的燧发枪手,都发自内心的忠诚拥戴护宪公和新国民公会。 于是很自然的,儒尔当和整个莱茵军团,没有遭到人事变动和刁难。 皮什格律则叛离了瓦伦西安军团,受陆军部的命令,接替其指挥江浙湖汉北的是约瑟夫.苏昂将军。 https:// 莫罗离开阿登军团,孤身前往巴黎要求辩解一切,代理指挥军团的是名混血的准将,托玛.亚历山大.大仲马。 没错,他便是其后法兰西著名文豪大仲马的父亲,而且毋庸置疑的是,托玛.亚历山大.大仲马将军在当时身为一名勇猛战士,名声并不亚于他那以文笔魅力见长的儿子。 为区分方便,文章里所提及的“大仲马”,统一为托玛.亚历山大.大仲马将军。 大仲马的爷爷,是诺曼底名门贵族德.佩尔特里侯爵,老侯爵共有三个儿子,安托万、夏尔还有路易。 大仲马的父亲便是安托万。距今差不多六十年前,佩尔特里家族的老二夏尔随军队渡海至圣多明各服役,其后和当地一位非常有钱的克里奥尔寡妇结婚,得到了她的家产,一座庞大的甘蔗种植园,开始飞黄腾达。随即大哥安托万离开服役的欧陆军团,也来到圣多明各,与弟弟和弟媳团聚,可十多年后兄弟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安托万便带着三个奴隶愤然离开了夏尔的种植园,自己开辟一小块地,种植可可和蔗糖,当然安托万的日子肯定不宽裕,属于“小白人”的阶层。 而七年战争爆发后,夏尔却发了大财,当时英法为争夺殖民地在全球范围内到处开战,殖民地商品蔗糖对法国本土供应遭遇封锁,夏尔就偷偷在西班牙殖民地多米尼加租赁下个小港口,做走私买卖,积累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财富,值得一提的是,小港口处有座山,被当地人称作“基督山”,大仲马将军的儿子写《基督山伯爵》的灵感便来源于此。 至于安托万,后来花了钱买个女黑奴叫瑟赛特(按大仲马将军的回忆,他母亲瑟赛特是个肤色纯黑的达荷美女人),和她生下了托玛.亚历山大.大仲马(而文豪大仲马的母亲是白人,所以文豪大仲马算起来也只有四分之一黑人血统而已)。 时间到了1757年,那诺曼底的佩尔特里侯爵和妻子相继去世,赚到大钱的夏尔回到故乡,把寒酸的哥哥安托万排挤出去,继承“佩尔特里”的贵族头衔、祖产还有盾徽,不过好景不长,十五年后夏尔死于严重痛风,三个月后他的小弟弟路易因身陷一桩军需丑闻案件里,也郁郁而 终。 还在圣多明各种可可豆的老大安托万,就这样接到了信件:“你父亲的荣耀和你弟弟的巨额家产,现在全都是你的。” 时来运转的安托万,当务之急就是筹措路费回法国诺曼底,其时瑟赛特已死,安托万只带走了儿子大仲马,而将瑟赛特的其余几位子女统统卖给南特的爵爷当奴隶......来换路费,但当安托万登上太子港的船只后,发现还是差了八百里弗尔,于是安托万又将大仲马卖给船长朗格卢瓦,但他却保有“赎回权”,也即是说未来他有钱,还能将儿子再给买回来。 继承万贯家财的安托万.德.佩尔特里言出必果,两年后他赎回了儿子,然后迅速卖光父亲和弟弟的所有田产——相当部分被菲利克斯岳父老霍尔克购入——搬入到巴黎圣日耳曼的金鹰街别墅里过着优裕的生活,此后大仲马不但衣着光鲜,还能进入一流学院接受法语教育,菲利克斯来巴黎时他刚二十四岁,在卢浮宫的艾蒂安大街的阔绰公寓中声色犬马,还曾客串过劳馥拉和拿破仑合作戏剧《费城小姐》里一黑奴的角色呢。 其实这时候大仲马还不叫“大仲马”,他名曰“托玛.大卫.亚历山大.德.佩尔特里”,正是仰慕名噪一时的革命剧作家维尼.仲马,才决心改名为“仲马”的! 34.轴 身为名门之后,大仲马也向另外名克里奥尔混血贵族“圣乔治骑士”学习击剑和骑术,很快他就报名加入“王后第六龙骑兵团”(该团直到1992年才最终解散,团史长达321年)里,成为一名骑兵,起初大仲马的爷爷是堂堂诺曼底侯爵,本可凭借这血缘直接担任上尉的,但因他的肤色是黑的,骑兵团的名册卷宗上还记录他的相貌特征:“身高六尺,非常黝黑,皮肤大体是棕色,接近乌木,卷曲的黑发和眉毛让你联想到古希腊或古罗马男子雕像,椭圆形脸,嘴巴很小但嘴唇却很厚,即便这样,他还是你所能遇到的最英俊的男子。”所以不可避免地遭到歧视,法国军方明确规定,混血儿即便有贵族血统,也不予以认可。大仲马便决定不让门第受辱,径自以“仲马”之名,从骑兵中队的下士干起。 大革命后,大仲马和师父圣乔治骑士,都在杜穆里埃的军队里服役,他俩和所有克里奥尔混血士兵,单独组成个“美洲军团”,因圣乔治经常不在,所以大仲马成为该军团的实际指挥官,多次建立奇功,成长为一名出色剽悍的骑将,大仲马在军旅里和杜穆里埃的副官迪蓬上尉交好,并曾在保卫里尔的战役里,和农民领袖巴贝夫亲近。杜穆里埃叛变时,大仲马和圣乔治皆拒绝叛国,但就在去年,圣乔治忽然卷走政府下拨的一笔资金跑路,临走前还劝大仲马:“我俩毕竟是杜穆里埃的麾下,当权的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不会放过我们,” 果然大仲马很快就被提拔为准将,可却被赶出北方战区,至阿尔卑斯军区担当小圣伯纳山口的指挥官,和皮埃蒙特王国驻军对峙,大仲马曾让属下使用飞爪攀援山崖,奇袭夺取了塞尼山雪峰,俘虏了一千七百名皮埃蒙特士兵,这本应是大功一件,可他接到的,却是封来自巴黎治安委员会的传票:他遭到严厉指控,多数要去巴黎断头台”矮一截儿“。 巧的是,就在大仲马准备动身时,迪蓬悄悄找到他,劝他找出理由来拖延下时间,结果他刚要启程,罗伯斯庇尔就倒台了,化险为夷的大仲马很快就对护宪公感恩戴德、投怀送抱......总之现在让他接管阿登军团,实际便是护宪公鲁斯塔罗掌握了此军团! 就这样,菲利克斯简简单单利用“第戎公司案”,逼迫皮什格律投敌,排斥走莫罗,又让儒尔当俯首帖耳,一石三鸟。 而此刻,沿着荷兰海岸,准备围攻敦刻尔克港的英国约克公爵,otg2ntc=接纳了皮什格律的投降,在当时反法同盟高层心目里,皮什格律将军作战风格硬朗顽强,且手握十多万重兵,他这一叛国,势必比当初的杜穆里埃“对法兰西革命军更具破坏力”。 相对应的,杜穆里埃这时候混得比较落魄,他叛逃后一度呆在布鲁塞尔,希望为奥地利人出谋划策,可反法同盟也好,流亡贵族也罢,都极度怀疑这位的立场,杜穆里埃只好又跑到科隆城,当了名法院的法官,可还是摆脱不了风言风语,便又准备去汉堡,靠撰写出版“揭露法兰西大革命内幕,和鲁斯塔罗、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吉伦特党等血腥政斗”的秘辛小册子发财。 而皮什格律这么一来,就把法兰西边界线上三大军团的部署,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地告诉给约克公爵。 约克公爵欣喜若狂,慷慨犒劳皮什格律一万英镑,其后又形成作战报告,火速递交给伦敦。 该报告阐述了皮什格律的狠辣方案:“放弃围攻敦刻尔克,夺取这个沿海港口并不会让法国陷于劣势,也不会让同盟处于优势,它对战局的作用根本不关键。当即最好的计划,便是集中英国和奥地利的精华队伍,不要攻打法国军队厚积的两翼,即瓦伦西安军团和莱茵军团,而要集中突破中央兵力最为薄弱的阿登军团驻防地,接着便可越过那里的密林和隘口,深入法国境内,伺机和其余法国军队决战歼灭之,如是巴黎便唾手可得。” 可白厅里的小皮特首相,却依旧对敦刻尔克是念兹在兹。江浙湖汉北 https:// 他对战前目标很笃定:敦刻尔克、科西嘉、土伦,外带法国海外殖民地,必须要达成全部成就,才算是胜利。 换言之,小皮特的脑袋确实有些轴。 他的一切部署,都是围绕这些目标展开的,而阿登森林并不在此中。 于是小皮特首相在和几位幕僚商议后,还是要求约克公爵“会同奥地利的北线军团,奥托、卡尔大公等几位将军,以拔取敦刻尔克为首要目标”,至于对付阿登方面的法军,“则交给科堡亲王负责即可。” 另外一面,这位又督促停泊在意大利的英国地中海舰队,尽快护送反法同盟登陆科西嘉,开辟另外处战场。 不日,儒尔当的莱茵军团八万士兵,突然全线出击,围绕卢森堡、兰道等要塞据点,开始和科堡亲王的军队鏖战,声势非常浩大。 差不多三天后,法兰西瓦伦西安军团代理司令官苏昂将军,也不顾右翼,运动到敦刻尔克与里尔间,冒着非常大的风险,迎战约克公爵及卡尔大公的英奥联军。 伦敦白厅的皮特首相,在得到战情汇报后,是激动异常 ,他对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男爵说,“英国人能不能取得奥地利、普鲁士军队的指挥权?从此整个反法同盟的大军由我们来......” “对不起,我听得不太清楚,首相阁下。”格伦维尔男爵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耳朵,紧接着他就纠正道,“不,这是不可能的。弗兰茨皇帝也好,腓特烈国王也罢,是绝不可能让我们侵夺他们对军队权力的,若我们在外交上提出如此过分要求,无异于场灾难。” “可是普奥两支军队领的,全是英国的补贴!”首相生气地说,并指出,“拿了英国政府的税金,那就该等同于是我们英国的军队。” 格伦维尔男爵愕然许久,明白这是首相的赌气话,便对他建言说:“我必须要提醒您,俄国最近对波兰起义的攻势,显然让普奥两国都如坐针毡,如果您还想维持在荷兰、比利时的反法统一战线,那就得要求俄军返回当初承诺的边境线,用外交手段解决好波兰问题。不然波兰会将普奥俄三国的主要军队全都引走,引到那片持续差不多百年之久的欧罗巴泥淖里,其后比利时的陆地对法国而言,便无异于大门洞开,我国就算有巨舰上千,也无用武之地啊。” 35.帝国的美泉宫 对此皮特痛苦又恼怒地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现在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约克公爵领着汉诺威独立军团,尽快把战火引到敦刻尔克,这样还能让奥地利军队留在比利时,至于那个和小贩子般的普鲁士,再打给它一笔款子,叫他尽快增援对法的战争,普鲁士必须要履行安特卫普会议的承诺,必须! 不过几乎同时,法兰西的外交密使塔列朗已在美因茨城,说动普鲁士国王腓特烈,腓特烈此刻认定:本国的主要利益在东线,而非在西线,必须要趁俄军彻底攻占波兰前,优先将波兰西部的起义火焰给扑灭。 对此,腓特烈国王召集所有大臣举行紧急会议,“波兰人在华沙、克拉科夫都掀起了暴动,遵照先前瓜分波兰王国的协议,普鲁士有权力在波兰政制产生变化时使用武力迫使其就范,所以朕即日起要率领五万军队火速赶赴东面的波兹南,并尽快进入克拉科夫,会同俄罗斯女皇攻陷叛军占据的华沙城,镇压这次无政府主义暴动——莫伦道夫元帅。” “在此,我的陛下。” “由你统率剩下的三万部队,留守在这座美因茨城。”国王发号施令道。 “遵命我的陛下,不过我有个疑问,那就是我的军团到底该以什otg2ntc=么作为行动的目标呢?” 于是普王即对自己的元帅表态道:头脑要冷静,不要冲动,不要随便接了笔英镑津贴就到西边对法战线上去充英雄,你这支留守队伍最根本的职责是充当朕的预备队,也即是说,如果朕在对波兰的战事里有任何不利,你就跟过来! “这下我就完全明白啦,陛下!”莫伦道夫元帅恍然大悟。 “法兰西和普鲁士的友谊万岁。”随即,旁侧的小房间里,塔列朗和普王腓特烈热烈握手,“之前旧制度时代,法兰西和哈布斯堡联手被证明是件多么愚蠢的政策!而今一切障碍都已不复存在,以后荷兰、比利时和瑞士归我国,波兰一部和汉诺威理应归您所有,将来两国甚至可以共享波罗的海的咽喉,即丹麦和瑞典。”反正塔列朗也不惮于画饼,画的越大越好。 可当塔列朗离开普鲁士军营司令部后,又秘密地联络上美因茨潜伏的亲法分子,之前法国军队攻陷美因茨后,这座城市和周围乡镇里的民主分子曾建起个“美因茨共和国”来,但现在早被普鲁士军队反攻倒算镇压掉了,大批雅各宾分子被杀被捕,少部分则躲藏起来。 “你们安心,现在法国革命政权依旧蒸蒸日上,早晚会打回来的江浙湖汉北,领头的便是‘美因茨人军团’(特指菲利克斯麾下的第四军,骨干就是美因茨围城里投降普军的官兵)。”塔列朗又开始画饼,同时又在这群亲法分子里择选几位机灵的,给他们活动经费,“你们就假冒市民代表身份,安插在普军统帅莫伦道夫身边,这位将军比较亲近我国,是能争取利用的。” https:// 很快,美因茨市民团体就一改前态,多次热情犒劳莫伦道夫的司令部,时而是美女歌舞,时而赠送腌肉和葡萄酒,某次微醺的莫伦道夫对部下和“市民代表”们吐了真言:“我们普鲁士占着这里算什么啊?早晚要走的,决不能让俄国女沙皇吞掉波兰啊,因为吞完波兰下步遭殃的就是普鲁士,必须要在波兰组成道屏障。我一撤走,你们这座城市就能投降法国人啦,因英国和奥地利是没法抵挡得住法国的力量。” 此刻原本代表科希丘什科将军的一名波兰信使,趁机对莫伦道夫称(这也是塔列朗秘密交代的):“此次波兰起义,我们并不愿恢复所有故土,只要普国和奥国不参与对起义的镇压,或是不积极参与,那么科希丘什科将军将承认两个德意志大国于第二次瓜分时所占有的所有外省领土。” “如果能以此为谈判和议的基础,那是很好的!”莫伦道夫元帅慨然应允。 就在莫伦道夫在司令部舞会上推杯换盏时,塔列朗则又迅速开辟另外道战线,他化装假名,乘坐马车闪电般抵达哈布斯堡的美泉宫。 这座宫殿处于哈布斯堡皇朝的心脏地带,是座奢华的消暑行宫,兼具庄严壮丽之势和安然享乐之逸,当初特蕾莎女皇执政期间,为其增添许多艳丽显眼的装饰,并营造了间欧洲最大最时髦的浴室,当塔列朗走出马车,立在殿外的庭院中,看到丘陵上的园林郁郁葱葱美不胜收,心中之前的压抑和疲累便一扫而空啦,他便在数名头戴假发穿着刺绣长衫的侍臣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引导下,穿过让人啧啧称奇的动物园,在那儿长颈鹿和犀牛都悠然自得,洛可可风格的咖啡室及凉亭琳琅满目。 “这让我想起法兰西王权时代的凡尔赛宫,足以能与你们的这座殿堂媲美。”塔列朗假惺惺地恭维说。 最终,塔列朗顺着陡坡,来到美泉宫最高处的凯旋门,此处能俯瞰整座行宫,视野极佳,这个耗费好几吨石雕的建筑物,是为了纪念奥地利军队在三十六年前的科林战役里重创腓特烈大帝而建的,它的落成标志着普鲁士对哈布斯堡政权的威胁彻底结束。 弗朗茨皇帝和他最亲近的大臣们在这里接待了塔列朗。 这位皇帝刚从前线督战回来,从他虚弱的脸色来看,心情应该不是很乐观。 尤其是外交大臣图古特,始终对皇帝灌输着“哈布斯堡帝国的重心放在西线,完全是为英国火中取栗,帝国应将重心放置在东面,尤其是防备普鲁士或俄罗斯的威胁上。” 寒暄了阵,弗朗茨皇帝便对会谈兴趣寡淡,他很快将处置权委托给图古特,自己则去动物园饮用橘子水,并观赏来来去去的动物以资消遣。 接着,塔列朗便和图古特并肩走在凯旋门背侧的林荫道上,坦诚而深入地交换了意见。 “放弃吧,哈布斯堡的军队是没法抵挡我们法兰西的。为了维持在西线的军费,奥地利是负债累累,全靠皮特首相施舍的钱财苦苦支撑,整个尼德兰自从被贵国占领后,这么多年对贵国而言全都是负资产。” 图古特竟然表示赞同,他微微挥动手臂说:“事实确实如此,我是个务实主义者,光从地理上来看,哈布斯堡的核心领土处在多瑙河,和莱茵河流经的尼德兰完全不相依靠,其间的航运我国完全收不到任何利益,更何况在英国打压警惕下,连航运自由权都不敢开放。大使先生,其实我非常羡慕法国,因法国是个共和国,是个民族相对单纯的人口大国和军事强国,你看你们觉得旺代和布列塔尼的少数族裔有分离叛乱倾向,立刻就把军队开过去,想怎么屠杀就怎么屠杀,而神圣罗马帝国就不行啊,唉,德意志人参政,波西米亚人缴税,匈牙利人参军,波兰人天天暴动,意大利人貌合神离,尼德兰人得寸进尺,一切争端还必须要哈布斯堡作为共主去仲裁,帝国所有的病症都在我们躯体上浮现,真的是受够了。” 36.孤注一掷 这番话搞得塔列朗脸上神色斑斓,他不清楚图古特的话算赞美还是讽刺,不过他还是直截了当对图古特说:“只要哈布斯堡能退出反法同盟,我们法兰西愿承认贵国在其他地区的一切利益诉求,并全力配合贵国实现这些诉求。” “确实有诉求。”图古特不愧是务实主义者,“哈布斯堡想要的是威尼斯和巴伐利亚。” 随后他就带着为难的神色,对塔列朗交底:“这两处地区都是贵国鞭长莫及的,所以我国无法得到法兰西的帮助,便没有谈判议和的基础,也即是表明奥地利军队贸然答应阁下,退出尼德兰,非但帝国议会这关过不去,就算是军方内的强硬分子,也会借此兴风作浪的啊!” “别这样......我们不希望奥地利士兵流血,更不希望哈布斯堡的财政崩溃。”塔列朗语气低沉,隐隐带着威胁。 但图古特摇着头苦笑说,我又何尝希望?可我确实没办法,我对什么军事部署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对帝国实际利益关心倍加,但有些僵局到最后必须要流很多的血,才能让人们真正警醒。 言毕,图古特大臣转身,毕恭毕敬地对塔列朗鞠躬道歉,叹口气otg2ntc=说,也许奥地利的惨重失利很快就得到来,希望到时双方还能有斡旋的余地。 无奈的塔列朗,也只能回礼。 大约一分钟后,塔列朗忽然对图古特说:“尊敬的大臣......我代表法兰西非常能理解您为帝国前途如焚的忧患,出于私人感情对您的敬佩,我更希望本国能直接与您商议法奥两国停战的事宜,有些小小的礼物,不知您可否......” “啊这,那是多么的不好意思呢!” “区区两万帝国塔勒而已。” “啊这,愿我俩的友谊天长地久!”图古特受宠若惊。江浙湖汉北 https:// 这两位外交人士完全是“臭味相投”,图古特口口声声说考虑的是帝国和皇帝的利益,可实际上他时刻把个人私利也混杂其间,现在尼德兰战局无论是输还是赢,对他而言没任何好处,那是属于前线将军们的荣耀,可如果能用尼德兰作为筹码,和法兰西讨价还价,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话,这才能体现他身为外交专家的才华哩! 塔列朗同样如此,他出来时带了菲利克斯给的五十万法郎经费,起码得有十五万落入他私人腰包,但菲利克斯倒也无所谓,“只要你把事情办好就行。”在这方面塔列朗当之无愧,以打通和奥地利外交大臣的私人关节为标志,至此他的秘密外交活动目的可谓达成: 他已成功挑唆原本在美因茨驻屯的普军,抽出五万精锐,由国王亲自带领,以“镇压波兰起义”为旗号回东线去了; 哈布斯堡的弗朗茨皇帝,基于各方面压力,还不敢将法比边境的军队给撤回,可也拼了血本,组织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别动军,赶赴波兰,要分得一杯羹,至于图古特则整日在宫廷内鼓吹,称应该将再次瓜分波兰作为国策的优先之选,至于西线的战场,一切都交给上帝的安排更好些。 而觉得最恼火的,还是英国的皮特首相,他花了那么多钱补贴盟国,可到最后只有约克公爵的汉诺威军团还有附庸荷兰军队,才愿接受伦敦的直接指挥,反法联军最高统帅依旧是哈布斯堡的科堡亲王,至于普鲁士和奥地利只想要英镑,把他当冤大头来耍弄! 听到普奥都把重心转移去波兰,皮特首相感到无比绝望,先是向普鲁士发出照会,“腓特烈国王陛下,您和您的军队给我回来。” 可普国的回答却是,英国的补贴都必须先交到科堡亲王手底,我们倍感不安,以后请直接把补贴送至莫伦道夫将军处。 无奈的皮特,只好又派遣使者去和奥地利的图古特商议这事。 可图古特却一口回绝,轻蔑地称此后普鲁士只需按照帝国宪法规定,为联军提供两万名士兵便好,多余便完全是浪费。 遭到如此羞辱的普军,又恼火地从莫伦道夫手底再抽走一万兵马,只在美因茨留下两万军队。 皮特只能单独送五万英镑给莫伦道夫,哀求他尽快进入比利时。 孰料图古特迅速对英国提出强烈抗议,说奥地利准备就尼德兰归属问题,抛开英国,单独和法国谈判,“哪怕均分尼德兰,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于是皮特又掏出六十万英镑津贴,只要求奥地利在对法前线维持二十万军队的规模。 一来二往,英国政府的金库就这般被掏空。 英格兰银行的储备金,只剩八百万英镑! 皮特被迫提前把“战争时期的个人所得税”提上议程,不出意外的是,英国社会的中坚即“中产阶级”抵触情绪格外激烈,因所得税的红线是六十英镑至二百英镑,年收入二百英镑以上的倒不是很在乎掏百分之十的税,年收入六十英镑下的平民也没能力缴税,负担全落在素来自矜自夸的中产阶级脑袋上,他们蜂起抗议,并意识到“早点结束这该死的战争和特别税才是唯一正途”,便拉来土伦和基伯龙惨败里被俘的 英国官兵家属,又和议院里的反对党沆瀣一气,对皮特内阁展开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 可皮特还在密集调遣战舰,北面是围攻敦刻尔克,在南面则是登陆科西嘉,英国国库里的钱,还是持续地燃烧。 哪怕烧光蛋,也不给未来上台的反对党留下一星半点! 巴黎平等宫部长执行会议上,菲利克斯则面对所有部长,握紧拳头,大声称:“革命军对比利时战场的总攻势,即刻执行!” 护宪公兼国家首席执政官,将从布列塔尼战场上带回来的四个师,外加苏里南师和布吕内第四军,统一编组为三个军:奥什师、贝尔纳多特师和卡尔托师,组成第一军,路易.奥什为军长;佩里尼翁师和苏里南师,组成第二军,苏里南为军长;第四军番号改为第三军,由布吕内继续担当军长。 另外,苏瓦松营地内,一支完全被共和国培训出来的龙骑兵团组建完毕,菲利克斯亲自拍板,提拔若阿基姆.缪拉为骑兵上校;此外阿玛尔原来带领的偷猎者骑兵中队,也升级个单独的猎骑兵团。 最大的军事革新,当属将王政时代的四个炮兵团,编组合并为一个炮兵军,由拿破仑少将担当“作战总指挥”,可并不直接领导各炮兵团,各团原本指挥官如迪泰伊、雷耶等,继续保留原本职务和权力。 为了组建两个骑兵团,和一支炮兵军,菲利克斯下了最大的血本,以至出发前他对梅和艾米莉说:“把来年的国家收入都投进去了,此战要么一鼓作气拿下荷兰和比利时翻本,要么我就迅速下台,带你俩跑路去路易斯安那。” 37.皮罗多兄弟们 不过在部长执行会议上,菲利克斯同样耍了花招,表面对陆军部长卡尔诺唯唯诺诺,而卡尔诺的方案是:这三个军作为机动兵团,集结地点是维桑堡垒区,协同莱茵军团的儒尔当将军,对垒奥地利主力科堡亲王,争取压迫击退科堡亲王的部队,然后再移往北部,和苏昂将军会师,推进攻占比利时、荷兰。 “儒尔当主攻,我辅攻?荒谬至极,我不但得把这个主攻给抢过来,还得让儒尔当和苏昂南北两个集团军来辅助我,我直接中路突破,扫平一切。”菲利克斯早就和贴身军官团商议好一切,才不会被陆军部牵着鼻子走呢,贝尔蒂埃执掌的参谋计划蓝图,才真正是他要去实践的。 随即,菲利克斯签署命令,交给自己的参谋长贝尔蒂埃,要求当日起,三个军所有军官务必返归朗布依埃营地,如有延误拖宕者,军法处置。 临靠旺多姆广场的帕里集市,一位有点拘谨害羞的“矢车菊”军官,约莫是少校军衔的,站在和他气质不甚搭衬的“拉贡花粉店”前厅里,对着现在的店主塞查.皮罗多说,把最好闻的花粉香粉什么的,都给我来一份,说完将几枚金币放在柜台上。 跟在军官后的,是位身材很丰满,个头不高,圆脸上有些小雀斑,鼻头圆圆,相貌颇为可爱的年轻姑娘,她的脑袋垂得更低,涨得通红。 塞查殷勤利索地将香味各异的花粉,用小铲子均匀地倒入到漂亮otg2ntc=的玻璃瓶中,挨个塞上瓶塞,并细心地贴上标签,“你也是从外省来巴黎的吧?” 那军官点点头,说:“我最早是鲁昂那边国民自卫军的,是一路跟着现在的护宪公打出来的。” 塞查就回忆道,护宪公当初还是巴黎市长时,我还见过他哩,真是个没有架子的好人,虽然现在政局里我必须得隐瞒自己的倾向(塞查.皮罗多理念依旧是保王党),可我还得说,法兰西就得需要护宪公这样的好汉子。 于是这位叫杜朗的年轻营长也激动附和:“我也不在乎什么红帽子什么黑党,红帽子里也出了罗伯斯庇尔这样的败类,而黑党里也有为国为民的好汉。可说起护宪公,那就必须是唯一的能拯救鲁昂外带拯救法国的伟人,我是个粗人,是个农民出身的,可也是跟着他,从公社干到自卫军,然后做到猎兵营长的。我得告诉你,护宪公真的是天降的救星,你得伤心,他不在黑党那边,要是在的话,路易十六的宝座现在得比圣德约的大圆丘还要稳当呢!” “行了,你们谈起这个总是一刻不停。”那女孩有些羞涩地抱怨说。 杜朗将装入匣子的花粉,交到了皮埃蕾塔的手心,“你不也曾是江浙湖汉北梅利库亚夫人的鼓手,对不对?”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她现在去了好远的国家......据说这次护宪公出军就是要支援夫人的。至于俺哩,护宪公曾对俺们说过,在巴黎工厂里上班也是为革命做贡献,你们在战场上的被服、鞋子,都是俺们的功劳。” “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我们的事,已经和我在家乡的老娘说过啦,她不晓得有多欢喜,她老是说圣德约公社里她还有田,可谁来耕呢?只能雇人来,她想着我们结婚后,能为杜朗家多生养些强壮孩子。” 这话说的女鼓手头垂得更低,在革命斗争里她是能拿起猎枪射击的,不过这时她只是个渴求安宁幸福生活的普通姑娘,“没事叻,听说鲁昂也有好多工厂,俺去那里,靠手艺也不差面包挣,倒是你上战场得处处留心哩。” 不久,这对手挽着手,一直走到集市街口处才道别,杜朗向朗布依埃军营而去,皮埃蕾塔蹦蹦跳跳,向工人新公寓区走去。 瞎眼的老乞丐蜷缩在环形的摊位车边,皮埃蕾塔提着匣子经过时,很同情地给了他枚新铸的法郎银币。 “谢谢你,谢谢你,能给我钱币,以前有人恶作剧,把指券当法郎给我,老瞎子我可摸不出来差别呢,都是一张纸,咳咳......护宪公万岁啊,护宪公一来,国家和巴黎什么都变好啦!” 柜台上,塞查擦拭着,看着这幕,摇摇头,笑起来。 “塞查,是塞查嘛?” 这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惊得塞查瞪大眼睛,“让,是你吗,让!” 来者正是塞查的二哥,让.皮罗多。 他已经纯乎个老兵的形象啦,皱巴巴的蓝色军服,红色带着油渍的领章和肩章,白色的武装带和裤子,钉头的大口皮鞋,肩膀上扛着根线膛卡宾枪,乌黑的船长式帽子上别着个三色徽章,找到拉贡花粉店可真不容易。 塞查盯着二哥,兄弟俩随后坐在柜台前门槛上,还未来得及说话,塞查就埋头呜呜呜地号哭起来。 是啊,兄弟俩分别都多少年啦! 塞查的大哥弗朗索瓦,是三兄弟里真正受过教育的,神学院毕业后当上图尔大教堂的副司祭,大革命爆发后他却拒绝向宪法宣誓,所以像头被围捕的野兽般东躲西藏。 二哥让,大革命爆发后却参加了国民自卫军,其后加入到奥什将军的队伍里,军衔是 中尉,现在正要随着大队,说是目的地为斯特拉斯堡,他找到塞查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还好,出征前兄弟俩总算能见上一面。 “太太也去世了。”二哥告诉塞查道。 塞查又哭起来。 二哥口中的“太太”,便是皮罗多家的庇护主,图尔当地一个善良慷慨的女贵族,是她把自己使女嫁给葡萄农老皮罗多,这才有了三兄弟,也正是太太掏钱,大哥弗朗索瓦才能去就读神学院。 说起好心的太太,塞查就想起死难的拉贡夫妇来,他现在经营所有的这个店铺,其实便是他俩的。 “太太不是遭罪死的吧?”塞查问。 他害怕太太和其他巴黎的贵族相同,被监禁而死,甚至是被断头机给处死掉的。 “没有,是寿终正寝......大哥还偷偷跑回来,给太太做了忏悔弥撒,她得了救,死得安心。” “将来我们死,还不晓得谁来给我们做呢。”塞查叹息说。 “总归会好起来的。”让.皮罗多抱着膝盖,望着广场四周巍峨的楼宇、热闹集市和漂亮的公寓房,“只要护宪公带着我们军队继续赢下去,那都会好起来,我将来回乡得当个镇长或市长。” “是的呢,就在几个月前,巴黎还满地都是断头机和墓地,现在它又慢慢繁荣起来了,将来我的店要在巴黎立足,我也要发达,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你看啊,巴黎就该满地是黄金,我是卖花粉的,你看我们法兰西姑娘,戴上假发,扑上花粉,是多明媚可爱啊,就像是这塞纳河上的六月天气,以前的革命把她们的美压抑太久,可石块怎能压得住芬芳的花儿呢,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我就肯定会靠着花粉,实现梦想的。”看着塞纳河上渐渐落下的夕阳,塞查.皮罗多也充满革命家式的豪情壮志。 平等宫里,菲利克斯对着镜子,缓缓将领章的扣子给扣好,接着扬起佩剑,看着剑芒,便将其插入到华美的鞘中。 “我必须得趁夜出发。” 38.出发 第一第二第三军只有趁夜自朗布依埃,绕开巴黎城区,集结于苏瓦松营地,才能规避反法同盟的耳目间谍,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那我们也得掩护你的行迹,这几天我是不能去长野跑马场,还有斐诺戏剧院,及旺多姆广场和沙滩广场的各种专卖店......”梅替菲利克斯梳理着肩章上的金穗,说道。 镜子旁,艾米莉坐在小圆扶手椅上,膝盖上垫着条白色流苏,“马上的战场可不是对付旺代农民和布列塔尼的舒昂党。” “我在贝勒岛连大不列颠的舰队都击败过,在我眼底那群奥地利人还比不上旺代叛乱的农民呢......” “你说话总是这样狂妄,凡事还得小心些才好,人家国家的军队,能逊色到哪里去呢?”艾米莉表情有些严肃,倒是梅莞尔不已。 “那么就请注意巴黎对前线战事报道的刊物吧,亲爱的,我必须otg2ntc=得告辞了。”菲利克斯说完,便亲吻了妻子和艾米莉各自的手腕。 天麻麻亮,曾经作为护宪公总司令部的朗布依埃城堡,在和夜色混同的黑压压森林间,露出个峥嵘的头角来,将已经黯淡下去的月亮挑住,遥远的东方,一丝鱼肚白翻滚浮现,慢慢的,夏日里特有的火红色朝霞,最初以团团分散的火光模样迸发出来,很快它们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军苏里南师,第八步兵半旅第一散兵营,全体,道路步法,齐步走!”营长小杜朗将手举高,一字一顿地把口令给喊了出去。 于是整个营身穿绿色军服的散兵们,随着阵急促的鼓点和号声,以各种姿势携带武器,有的将燧发枪扛在肩头,有的则背在身后,甚至有的双手把枪支扛在双肩后,勉强排成队伍,用很平常普通的步伐,开始沿着道路前进。 因现在并非身处战场,也不是在操练阵列的校场,杜朗营长下达的便是“道路步法”,这种步法里士兵们不用排得过分密集,也不用像操典规定的那般左手执枪右臂紧贴躯干的命令,可以用种自由散漫的方式前进,很快整个散兵营里就传来了说笑和高唱《鲁昂曲》的声音。 其实可不至小杜朗一个营若此,覆盖了朗布依埃所有蜿蜒向前的江浙湖汉北法军营队,全都爆发如此喧嚣的声响。 周围的乡镇村落都被吵醒,有的姑娘穿着睡裙赤着脚,流着泪想靠过来见自己心上人一面,但触目所及全是清一色的“矢车菊”,几乎清一色的“1777小姐”,无数白色绑腿在地面上交错挪动,十几路以半旅为单位的纵队并行不悖,哪里还能分辨出那位狠心贼呢? 很快,笨重的辎重车也跟过来,它们后面拖着根“尾巴”,一种特制的钩索,拖曳着摇摇晃晃的步兵火炮,火炮尾巴的炮柱后,步行的是懒洋洋的炮兵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是几支骑炮连的队伍,他们的炮兵都是骑在马上的,火炮也是由马在牵拉奔跑着的。 在城堡边沿一座方圆五十个法寻的小高地上,护宪公和他的将校参谋们,全都骑着马,护宪公单手举着枚小巧的望远镜,观察着整支大军奔腾向前的气势,“您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好战场上身为预备纵队的师......是的,在新式的革命战争环境下,师已经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军事单位,在护宪公阁下您的棋局上,每个师长就是他所统帅的师本身,他们就是你手底的棋子,您只需要用手指推动这些棋子便好,每个师长会具体指挥好师一级的战斗,不劳您操心。”贝尔蒂埃则在不断提醒着他。 菲利克斯用种潇洒的姿态,折叠收好望远镜,“说吧我亲爱的参谋官,我该如何击败奥地利的军队呢,我需要胜利。” “对方虽有老练的战场指挥官,如科堡亲王等,都在对奥斯曼的战场里收割过许多荣誉,可总的来说,奥地利人还固守着传统的线列战术,他们有最优秀的散兵但却不会大规模运用,因害怕散兵散出去就会逃亡,所以我们要使用散兵战术和纵队冲击战术,迅速果决而大胆地击败他们。” “还有我们最具威力的法兰西炮兵呢!”听到这菲利克斯信心满满,“那已进入波兰,由苏沃诺夫统率的俄罗斯军队呢?” “抱歉护宪公阁下,我迄今没能掌握关于俄军的翔实准确资料,无法就战术提出针对性建议。” “没关系,我们只要击败奥地利和英荷联军便好。对了,苏昂和儒尔当都按照指令出击了没有?” “全都和敌人各处重兵集团厮杀起来了。” “那很好,尽快派遣传令告诉苏昂和儒尔当,不用计较一次战斗的胜负,而要发挥革命军火焰般的热情,冲击冲击再冲击,让敌人疲于奔命为止!” 六月酷烈的阳光,铺散在莱茵河要冲兰道要塞四周的原野,绿色的草野和赤黄色的土壤纵横交错,六万名由儒尔当将军指挥的“莱茵方面军”士兵,布满整个兰道城东南区域各个路口、森林还有田野处,炮声猛烈,黄色白色的硝烟充斥于整个战场,而在莱茵方面军对面的战线,是自曼海姆城赶来的五万两千名奥地利—荷兰联军官兵,奥地利指挥官正是科堡亲王,而荷兰指挥官则 是奥兰治亲王威廉五世。 这一年来,围绕着兰道要塞,反法联军和法军展开旷日持久的围攻和反围攻战斗,坚守在这座孤零零城堡内的是法军德.劳巴蒂尔上校,及三千八百名共和国好汉子弟,是莱茵军团第三和第五十五燧发步兵团各一个营,马恩省国民自卫军第二营,及两支猎骑兵中队:莱茵军团在之前战役里被打败,退回阿尔萨斯后,兰道要塞却依旧屹立不倒,打退过普鲁士、奥地利、荷兰联军的一次次进攻,甚至联军动员四十门大炮轰击也未能将其拿下。 现在儒尔当的大军出战,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驱逐掉兰道附近的联军,并大有觊觎曼海姆、美因茨、威斯巴登乃至科布伦茨的炽烈野心。 科堡亲王当然不能坐视法国人纵横无忌。 兰道四周的天空全被烟雾遮蔽,灰白色军服的奥地利步兵,橙色军服的荷兰步兵,和蓝色军服的法兰西革命军士兵,逐营逐营展开对射,恐怖的吼叫声一波接着一波——那是法军发出的,齐声高喊后,他们便把整个营投入到愤怒短促且没什么章法的冲锋当中,力图冲垮压倒对手。 冷静顽强的科堡亲王,把一线队伍组成道铜墙铁壁,奥地利人、荷兰人、巴伐利亚人、黑森人的排枪持续不绝地响起,飘舞的军旗时不时被火光和烟尘吞没,遭到打击的法国军队伤亡惨重,尸体累累...... 39.目标.沙勒罗瓦 兰道城下,四个小时的激烈炮战对射,冲锋和防御之后,儒尔当开始将所有的半旅紧紧收缩,组成个巨大无比的半月形,并在两翼布设炮兵。科堡亲王透过望远镜,清晰望见,一颗热气球冉冉,漂浮在法军阵地的后侧。 热气球上涂着法文,“奋起号”。 奋起号是用缆绳牵拉着的,这保证它不会被风给吹到奥军那边去,七八条粗大缆绳使用木桩,牢牢钉在草地上,气球则就此悬浮于三十法寻的高空,没有任何枪炮能威胁到它。 驾驶员正一刻不停地将敌军动态,用信号汇报给山丘上立着的莱茵军团参谋官苏尔特,“荷兰人自敌军右翼,对兰道要塞发起突袭。”热气球准确捕捉到奥兰治亲王的动向。 科堡亲王刚想要阻止,却因通讯条件限制,落后了。 当两个橙色军服的荷兰营纵队,在硝烟掩护下,企图穿过兰道要otg2ntc=塞和莱茵军团左翼间的林地时,遭到道路两侧数个营法军士兵的伏击,法军士兵从草丛和灌木后,以散开队形对莽撞的荷兰兵实施猛烈的射击,荷兰兵这两个营几乎就在瞬间被打垮,科堡亲王从望远镜里看到溃败的军官和士兵们混杂在一起,有的拖尸体,有的则猫着腰拾取死伤者的武器和配给。随后又是凄厉而嘹亮的喇叭声炸起:差不多四个营的得胜法军,其中有一个应该是兰道要塞里的守军,根本连纵队都不排列,就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追赶着败退的荷兰兵,又对奥兰治亲王的阵地发动突击! “让炮兵连对那里实施急速射击,拦截敌人!”科堡亲王手指彼处,发出号令。 十二门漆成绿色的奥地利六磅野战炮,螺栓被扭动,炮口转向,相继吐出火舌,实心炮弹拖着和空气极速摩擦的轨迹,砸向地面又往前弹跳飞起,一团团血肉碎片溅起,科堡亲王看到成群扑向荷兰军队的法国兵,立刻化为了微尘,其余的则溃逃不休。 “就这样,血腥而毫无建树的对战,又持续了四个小时。最终我军撤往兰道要塞的东南侧旷野休整,敌人应该也死伤惨重,他们连环绕要塞构筑工事的举动都不曾发生。”暮色里,苏尔特于日记里如此写到。 差不多持续一日的战斗里,法军阵亡九百余人,联军阵亡二百六十一人,兰道要塞指挥官劳巴蒂尔非常熟练地开始对城墙和壕沟的加固加深工程,他对部下说:“咱们说不定还要继续守一段时间,但这没什么。” 奥地利营地内,一架被翻开盖子的弹药车斜着停在路边,内里安江浙湖汉北放炮弹的格子密集整齐如蜂巢般,科堡亲王倚在车厢边,对将校们总结了战斗的心得:“法军的战术没什么稀奇的,从瓦尔密到凡尔登,再到杜穆里埃的热马普战役,他们所使用的就只有不间歇的猛攻,只要奥地利军队装备精良,只要步兵和炮兵能保持令人叹为观止的超高纪律性和坚韧性,待法军靠近时,有条不紊地使用毁灭性的齐射,那么即使数量不占有,也足以应付得胜,毕竟我们的军官团和士兵都是专业的。”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此刻一名侦察的骑兵跑动过来,对元帅汇报说:“据从法国国内传递来的情报,一大批敌人生力军从巴黎开拔。” 科堡亲王倏地立正身躯,警惕地问,这生力军的目标会是哪里?会去援助北线,会来援助儒尔当,亦或是进攻阿登森林和比利时交界的中路? 得到的答案是,不得而知,生力军的具体数量和装备也不很清楚。 没办法,毕竟法军有内线机动的优势。 科堡亲王陷于沉思,那这次会不会还是拉扎尔.卡尔诺的固定战术:以堡垒群为依托,派遣一两个迂回的小兵团,切断我方补给线,或围攻我方某个要塞呢? 可恶,源源不断的法国佬,就像是杀灭不尽的虫子般,这个实际人口接近三千万的西欧大国,在整个西线拥有无匹的兵源优势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他们还有全民武装和革命战时体制的加持,随时动员起来五六十万新兵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科堡亲王疑窦丛生的同时,法国莱茵军团营地中,儒尔当已开始择选两个最精锐的师,从国界线内里前去增援菲利克斯的大军团啦: 德.蒂利将军的师,下辖23、27和72三个步兵半旅,每个半旅皆有三个营足额编制,并还有“约讷志愿兵团”共三个营,及12猎骑兵团,总人马9861人; 保罗.格雷尼尔将军的师,下辖110、172步兵半旅(两个营),及112和173步兵半旅(三个营满编),19猎骑兵团,第4骠骑兵团,总人马11150人。 次日当蒂利师和格雷尼尔师返归阿尔萨斯高原,绵延向阿登军团驻地进发时,在小威廉.皮特首相不懈催促下,约克公爵的“汉诺威军团”,及一部荷兰军,也离开比利时那慕尔要塞,往法国人驻守的海滨敦刻尔克迤逦而进——位于安特卫普的反法联军司令部参谋长,来自奥地利的麦克上校,拟定了攻取敦刻尔克的计划,他将约克公爵还有奥军的奥托将军、卡尔大公等队伍,编组为几支各自能独立作战的纵队,相继猛攻法国苏昂将 军指挥的“瓦伦西安方面军”。 六月二十一日,在伊普尔城下,苏昂的瓦伦西安军团被奥地利年轻新锐的卡尔大公纵队击败,整支军团向阿腊斯撤退。 但苏昂将军同时又派出八千人的“工程兵维修队”,进入到敦刻尔克,帮助守军疯狂翻修要塞和炮台,至二十四日自英国多佛起锚归来的克莱门斯.梅特涅伯爵,在航船甲板上能清楚看到密密麻麻的英荷联合舰队,排成多重链条形状,死死箍住了敦刻尔克港,对其不断炮击,整片海域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响,敦刻尔克的多重炮台也在奋勇还击,“陆上的战争想必更加白热化吧?”伯爵心想,“先前俘虏我朋友博福特伯爵的,位于布列塔尼的那支法兰西军队,会不会此刻已驰援到这道战线上来的呢?” 他想凑近些观察战局,但这是不被允许的,航船的船长仓惶避离这片交火的海面,他的目标地是位于敦刻尔克港东面的奥斯坦德港,疯子才会向法军炮台射程里闯。 “好哇,两翼都打得非常热闹,联军中央的胸膛就这样空虚了出来,我们的这支大军,就像一柄利剑,狠狠扎入到对方没有任何防护的胸膛里去,刺破他们的心脏!”桑布尔河畔,相对平坦空旷的圣康坦地带,法兰西三个步兵军外加一个炮兵军,几乎十万官兵,排成多路并行大纵队,正马不停蹄地向那边的沙勒罗瓦挺近!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0.En avant “en avant(向前)!”随着这声高亢而整齐的叫喊,一支法军的先遣龙骑兵中队在黎明时分忽然突袭了桑布尔河边的诺布镇。 这个镇子和沙勒罗瓦要塞相距仅数个法里。 在这里驻扎有一个奥地利军的警戒岗哨,共十二名骑兵。 但诺布镇的镇民却早已暗中联络了法军,他们不仅为法国骑兵们带路,还指出奥军岗哨所在地,镇东北角的一处谷仓。 这支中队来自莫伯日要塞,本该是名骑兵上尉统率的,可这次亲自指挥它的,却是法兰西阿登军团的主帅托玛.亚历山大.大仲马少将,当大仲马将军在徐进的马背拔出佩剑,他的左右两边则各有名少尉紧紧护卫,更远处,骑兵队列两翼,则各是名骑兵中尉在压阵,大仲马坐骑后两个法寻距离,是按照伍编组成一段段的骑兵列兵,每个伍间都由名下士维持冲锋队形,战旗猎猎,齐齐往前,拔出闪亮的剑锋,狠狠扑向那谷仓。 猝不及防的奥地利兵,在谷仓窗户后零星胡乱放了几枪后,就纷otg2ntc=纷逃往后院的马厩,连马鞍都来不及安,穿着衬衫趴在光马背,向沙勒罗瓦要塞方向逃逸。 可跟在这支龙骑兵中队后的,还有支猎骑兵中队,这群骑兵轻快地撵上来,很快就使用卡宾枪和马刀把十二名奥地利人给解决掉,要么杀死,要么俘虏。 “成功!又一次漂亮的奇袭!”马背上,黝黑雄武的大仲马将军瞪着眼睛,刀柄上的流苏在风中舞动,“就这样fac,缪拉和阿玛尔对其余几个城镇岗哨的扫除也差不多是这样,让沙勒罗瓦的敌人颤抖吧!” 几乎一夜间,沙勒罗瓦城驻守的奥地利军队,外围岗哨被拔除过半,等到三千守兵在要塞城墙后察觉法军来袭后,很多人这才首次知道,从桑布尔河和阿登密林里杀出来的这支法国军队,到底实力几何: 森林前,一片无边无际的苜蓿地中,成排的马头随着步伐颠动着,缓缓穿行出来,马鞍上的猎骑兵和龙骑兵,以中队编制舒展为一道警戒线,铺在沙勒罗瓦要塞西北角的旷野之上,刀剑和卡宾枪的枪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这道警戒线两侧,则是更多骑兵中队组成的侧翼——法兰西革命军现在骑兵队伍是奇缺的,按照传统编制,一个师属骑兵团理应有四个中队,每个中队200骑兵上下,可随着贵族军官的大批逃亡,哪怕是号称精锐的莱茵军团,一个骑兵团能有两个中队就不错,一个中队能有120个骑兵就算实力坚整,儒尔当将军还有支唬人的“莱茵军团预备骑兵军”,其实只是个1500骑兵的花架子——而这支大军,光从前沿和两翼的警戒骑兵队伍,就差不多有四五千数目。 在骑兵组成的巨大警戒线范围内,是行进中的步兵队伍,他们按江浙湖汉北照营纵队紧紧贴合在一起,一个营七百人分为左右四行,左手持上了军刺的燧发枪,扛在肩头,整个队伍里肘连着肘,长度不过五十法寻,宽度则只有三四法寻,每个半旅三个营,排成一线,相距也不超过六十法寻,一个师排成三道线,轻步兵旅居前,其余两个步兵半旅居二三线,刺刀边是各式各样的军帽,有新换装的筒帽,也有先前大革命时期的三角帽,还有的直接戴着鸡冠式的红色弗里吉亚帽,但军服都是统一的蓝色和白色,乍一看,哪怕是一个满编师所能覆盖的区域也是有限的,但是真正让沙勒罗瓦守兵胆战心惊的是——当一个师出现后,接下的便是另外个师,当第四个师进入到沙勒罗瓦城下,并覆盖战场后,守兵的心理就开始有点崩溃了。 但这四个师绝非是终结,他们进展到要塞西侧原野后,便开始构筑炮垒和营砦,守兵们便又看到差不多另外四个师,在流经要塞下的桑布尔河上迅速筑起三道舟桥,开赴到城北原野地,在两侧数量庞大的步兵集团掩护下,又有一支满是弹药车、炮车和驮马的纯炮兵大纵队进入,这正是菲利克斯全力组建的独立炮兵军,全都遵照“格里博瓦炮兵体系”,步兵炮是六磅炮和八磅炮,还有少数十二磅炮和六寸口径的榴弹炮,及更多原本配发到半旅和营级单位的三磅炮及四磅炮,按菲利克斯最初的计划:“这种轻型炮完全没法在射程内打穿一个敌人步兵连队,可以说没有用处。”便准备将其废除掉,但拿破仑却建议道:“贯穿杀伤敌人步兵连队的是六磅炮和八磅炮的任务,但轻型火炮也有专属自己的角色,那便是掩护我方步兵冲锋。” 最后菲利克斯听取了专业人士的意见。 至日暮时分,沙勒罗瓦已被强大的法国中央大军,差不多十三万步骑炮队伍彻底包围:这座要塞利用桑布尔河作为护城河,不过其西北、西侧和北侧都是田野,南侧全是水淹过的河川和沙洲,部队难以涉过,西南角只有条狭窄弯曲,两侧种满树的堤道通往“维尔巴塞镇”,在维尔巴塞和“维尔豪特要塞”间的河上,有座桥梁相通,只能为守城方所用,整座要塞是标准的星形棱堡,讽刺的是,建筑这座要塞的设计师,恰好便是法国大名鼎鼎的沃邦。 篝火环绕的营地里,戎装的菲利克斯巡察了好几个步兵半旅,他深知战斗力便蕴藏在士兵的锅里,“每个士兵都要能 喝到香喷喷的热汤,能吃到白面包和奶酪,野战时要有葡萄酒,攻城战时则要有白兰地。绝不能让皮什格律和第戎公司的丑剧和罪行,让革命军士兵感到寒心了。” 随后,在之前并入布吕内第三军的玛索师军营里,所有高层指挥官都聚集起来,开始讨论这个话题: 到底是以攻坚沙勒罗瓦为主,还是暂且包围沙勒罗瓦,伺机和来援的反法联军主力决战? 按照贝尔蒂埃对地图的情报分析:“我们已完成了前期行军机动,得益于护宪公精密的准备,大军在穿行桑布尔河畔不算宽阔的道路时井井有条,而今出现在沙勒罗瓦城下起到了出奇致胜的效果,科堡亲王和奥兰治亲王正在曼海姆,而约克公爵则忙于攻击敦刻尔克,我觉得应该集中力量,火速拔除掉沙勒罗瓦要塞。” “一门火炮配备了多少发炮弹啊?”护宪公径自问拿破仑。 拿破仑立即回答说:“因机动路程遥远,故而只携带一半的弹药量,三十二发实心炮弹。” “翌日全都打出去!”菲利克斯将手一摆,说到。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1.格里博瓦体系 这个命令,也就是说,菲利克斯连传统的临时铸造臼炮来攻击要塞的程序都省略掉了。 一切按照法兰西新式炮兵宗师格里博瓦的主张去做! 七年战争时,原本威震欧陆的法军炮兵,因火炮笨重而完全无用武之地,故而王室将格里博瓦召回,要求他设计一套行之有效的炮兵体系,格里博瓦曾独立指挥过奥地利炮兵队伍,其后又当过普鲁士炮兵二把手,所以他博采众长,他的体系最关键就是三条: 减轻野战炮的炮管重量,格里博瓦认为身管应该缩短到不超过18倍于口径的长度,铸炮材料也改为更为轻便的铜,并改良了炮车,使之更易于奔驰,还有“步兵野战炮十二磅炮便是上限,比这更大的火炮全都缺乏机动性”,至于骑炮,炮更应该轻型化,因机动是炮群威力的基础; 火炮只有三种类型,即野战炮、海岸炮和要塞炮,当务之急是将野战炮部队从其余两种类型的炮队里剔除出来,此后野战炮队和攻城炮队要完全分离,它的唯一职责就是消灭进入射程内的所有敌人,无论是人,还是马,还是炮,统统用实心弹、霰弹和榴弹加以摧毁; 炮群威力另外个基础,即是射速,重炮除去过重不利于机动外,otg2ntc=还有个致命缺陷便是射速太慢,无法对列队的敌人造成足够的杀伤和破坏,到战场上完全是累赘,故而格里博瓦要求口径、弹药和射表完全统一,就是要尽量提升射速,“一门炮在战场上打出越多的炮弹就越成功,哪怕打完后炮管报废,那也是值得的。” 最终格里博瓦出炉的野战炮兵体系里,拥有四种类型火炮,即十二磅炮,八磅炮,还有长短两种类型身管的四磅炮(格里博瓦同时也设计一套攻城炮兵体系,在此不述),不过法军里还是混入大量的六磅炮和三磅炮,作为团级、营级支援火炮,它们主要来自于战场缴获,也备受士兵青睐。 为了增强机动性而设计出来的格里博瓦式炮车,有两个牵炮位置,一前一后,前面用于发射,后面则用于运输,另外还有三种由马匹牵拉的弹药车,即十二磅炮弹药车(十二磅、八磅和六磅炮的弹药全归它运载),四磅炮弹药车(四磅炮弹药和步兵火枪弹药全归它运载),还有一种是骑炮专用的,仿造奥地利的“香肠座弹药车”,骑炮兵们就坐在其上乘车进入战斗,这样做的目的是节省马匹......不过法军野战炮兵完全驮马化,还是靠拉法耶特侯爵主军时才实现的,在此次沿阿登.桑布尔地区行军时,这个体系发挥出巨大效用,将炮兵军全部一百七十门炮的纵列,伴随步骑队伍及时而完整地送抵沙勒罗瓦的战场。 次日,拿破仑站在炮兵军指挥所的位置,眺望着肃杀的要塞身影,因它西侧被河流隔开,没法使用炮兵掩护步兵攻坚,故而拿破仑将状态最良好的炮兵连,全都穿过舟桥,布置在沙勒罗瓦的北侧和东北侧,一道环形的炮垒线处,每个炮兵连分为三个排,每排负责两门八磅炮(或六磅炮),单独筑成个临时壁垒,呈倒三角形分布,其后五十步开外,则是两辆弹药车和驮马,在每个炮兵连的间隔处或侧后处,主攻的玛索师和佩里尼翁师都布置了掷弹兵连,或者一支步兵营横队。 炮垒线的纵深后方的第二道,拿破仑布置了十二磅火炮,这是他最看重的“致命火力”,此种炮既可以用实心炮弹摧毁敌人工事,也能使用大量霰弹轰散敌人的迫近反攻。 至于骑兵炮,还有轻型的三磅炮、四磅炮,拿破仑全都分散配属江浙湖汉北给玛索师和奥什师的步兵营了,它们和十二磅炮一起,构成了“预备炮兵”。 https:// “不要用你的火炮和珍贵的弹药,和敌人要塞炮进行互射,炮兵不应该投入到反炮兵作战里,否则即便你能压制住敌人炮兵,但你们的步兵和骑兵却失败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们的炮群,主要的职责便是轰开敌人城防,清扫阻挡在我方步兵前的敌人!”火力射击前,拿破仑将所有炮兵连的军官还有各炮兵主任们都召集来,诉说了他的告诫。 大约五十分钟后,拿破仑指挥所升起了信号旗。 更远处的大指挥所,菲利克斯与参谋将校们见到此情景,不约而同地都举起望远镜来。 菲利克斯只觉得地面滑动了下,炮兵军阵地,最右方的一门八磅炮吐出团火焰,接着自右而左,上百门大炮逐次轰鸣起来,而后十二磅炮的巨大射击声响也有节奏地夹杂其中,这么多火炮集中使用,狠狠敲开土木要塞的防御,菲利克斯只觉得这才是“大炮兵”的精髓,“沙勒罗瓦在颤抖呢!奥地利人坚持不到日落时分,就得摇着白旗投降。” 在要塞西南侧,菲利克斯派遣苏里南师和卡尔托师,负责监视阻截南面可能到来援助的科堡亲王。 其实此刻,曼海姆的联军已经捕捉到法兰西大中央集团军的动向,科堡亲王和奥兰治亲王只好策动所有能拉起来的部队,差不多七万八千人,准备往北增援,此刻科堡亲王虽还相信“奥地利军队可以使用纪律和战技,打垮数量占优的法军”,但他对整个战略却感到悲观——奥地利和英国的 军力是捉襟见肘的,还被分散在漫长的莱茵河战线上来回奔走,现在唯有普鲁士和俄国的生力军赶到,才能把活跃的法国佬的攻势给遏制下去! 可近在咫尺的,驻扎在美因茨的普军,却对科堡亲王所有的出兵请求置若罔闻。 本来莫伦道夫元帅还带着两万兵马在此的,但现在他接到了腓特烈国王的求援信,所以直接扔下美因茨,全都赶往东线了。 原来,普王大军在镇压波兰西部起义时,是焦头烂额,普军刚刚抵达克拉科夫,其补给线后方的枢纽波兹南就爆发规模巨大的起义,据说领袖是来自法国的一名女英雄,很快整个波兰的南部也是烈火遍燃,腓特烈国王的后卫部队,多次被起义军击败,辎重被虏获焚毁,大军忍饥挨饿,普王一度绝望透顶,他的心理预期呈现出完美的下坠曲线: 最早,“攻陷起义军主力所在的华沙城,在俄奥普协定里成为执牛耳者,我辈义不容辞。” 而后,“说,我会守护好第二次瓜分波兰里普鲁士所得到的一切。” 现在,“不被波兰起义军突破奥得河和维斯瓦河就算是胜利啊!”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2.全装药 进退失据的腓特烈国王,便只留下一万四千名普军,在华沙城西侧筑垒,准备等待苏沃诺夫的俄军打过来再抢,自己则带着其余普军,专心致志地镇压波兰西北部的起义去,此外他也不得不和科希丘什科将军的信使接触,已经开始有承认波兰复国的念头。 同样的,在毗邻美因茨的曼海姆联军大本营里,科堡亲王和荷兰奥兰治亲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科堡亲王认为,既然普鲁士背信弃义脱离战线,我们非但没有力量去救援沙勒罗瓦,甚至连整个尼德兰都保不住...... “那你要守护什么?”脾气暴躁的奥兰治亲王威廉五世发问说。 “守护住哈布斯堡最优秀的军队。”科堡亲王长长的下巴拖着,回答简直让对方难以置信。 第一次侵入法国时,普军统帅布伦瑞克公爵就是这德行,孰料哈otg2ntc=布斯堡也是这样的德行,“真正的骑士,宛若欧根亲王那般的哈布斯堡骑士哪里去了?” “请允许我返回维也纳,替您寻找寻找。”科堡亲王语出讥讽。 “简直是胡闹......胡闹!您该知道丧失尼德兰,荷兰也保不住,英吉利会遭到多大的损失......哈布斯堡不就是依靠皮特首相的金磅才能维系军队的吗?” “尼德兰归属帝国八十年啦,没必要再让我们流血流汗来维持它了,否则这里的战场会拖垮帝国的。”难得的,科堡亲王竟然和图古特的策略暗合起来。 科堡亲王的想法是撤回到维尔茨堡,分兵据守要冲,等待形势的好转再发起反击。他还派遣信使前往参谋部所在的安特卫普城,对奥地利的麦克上校说北线的部署作业,我全部托付给你,你去帮约克公爵、奥兰治亲王还有奥托、卡尔大公他们去规划作战吧! 气愤难当的奥兰治亲王,则带领两万四千名荷兰军队,直驱沙勒江浙湖汉北罗瓦城而去,他希望能和北线友军取得联系,将突入到沙勒罗瓦的这股法兰西生力军给歼灭掉。 https:// 其实在出发前奥兰治亲王算了笔账:他的部队,加上约克公爵和其余奥地利北线纵队的话,撑死十万人而已。 法国呢? 光是苏昂的北线集团就有十五万,可能尾随奥兰治亲王的儒尔当莱茵军则有六七万,更别说会聚了原阿登军团的这支“大中央军团”现在也出击啦....... 可讽刺的是,科堡亲王能说走就走,但奥兰治却不行。 只要打开地图就明白,哈布斯堡丢了尼德兰的领地,并不会伤到根本,他的核心统治区域是蒂罗尔、因斯布鲁克、波西米亚,核心联统是匈牙利、克罗地亚,尼德兰算是块“飞地”,而对荷兰而言,如果比利时、布拉邦特完了,那它也就唇亡齿寒,凭靠英国可怜的陆军是没法自保的。 所以对保住尼德兰,奥兰治亲王简直比奥地利还要上心。 而这时,在沙勒罗瓦指挥大军攻坚的菲利克斯,已对优先攻城还是优先打援完全无所谓了,十三万大军,差不多两百门大炮,外加好几千骑兵,“我们可以集中力量攻城的同时,也集中力量阻援嘛!” 望远镜的孔中,一处处炮兵连的壁垒炮口射出的焰火,疯狂闪烁着,一轮齐射都能打出上百发炮弹,菲利克斯不禁对贝尔蒂埃说:“亲爱的亚历山大,我早就说过,对于陆军而言,一千门能同时打出去的大炮,要比能打出一千发炮弹的火炮强的多。” 幸亏贝尔蒂埃属于那种“在床上尤其配合上司”的类型,其他人都觉得护宪公说得全是番屁话,可贝尔蒂埃却说:“当真是至理名言。” “您该将鼻子伸入护宪公的屁股沟里,然后赞叹句‘真的是紫罗兰香味的’。”旁边的雷米萨不屑地在心底想着,算计道我才是护宪公的真正诤友。 咚咚咚的鼓点声响起,两个师的步兵排成一列列横队,当炮兵暂时中止射击后,“上刺刀,en avant!”其中站在所在营最右侧的奈伊上尉,便同样拔出刺刀,发出声雄伟的怒吼声,将其套在枪筒上,而后无数刺刀平伸着,反射着成片成片的寒光,以小步快跑的速度,逼近着弥漫火焰和烟雾的沙勒罗瓦要塞北墙。 伴随在奈伊另外边的,是两队或徒手或扛着各种器械的炮兵,还有被驮马拖曳着轻型三磅炮、四磅炮,此刻要塞断裂坍塌的墙垛后,奥地利守兵砰砰砰的排枪俯射开始了,子弹和轻榴弹掠出的火线猛烈地如交织的雨,法军的驮马被击毙打伤,嘶鸣翻滚倒下,炮兵和步兵们愤怒地叫骂着,“把轻火炮全都抵上去,将阻挡在视线内的敌军全部扫清!授权各炮兵排的少尉或资深军士长,自主开炮,利用手头上所有的实心弹或霰弹,统统打出去。”处在更前线的拿破仑即刻命令说。 差不多三十余门三、四磅炮,各门仅仅间距八九码,密集程度远超操典里规定的十五码,“全装药,速射!”炮兵尉官们纷纷劈下手里的佩刀,“砰砰砰砰砰砰”,密集的炮击骤然开始,有的是实心弹飞出去,有的则是成筒的霰弹呼啸射出,在炮位旁边护卫的 奈伊和其余步兵,觉得身躯和灵魂都要被震碎掉了。 “排射!”按照步兵和炮兵互相掩护的准则,法国一连又一连的列兵将步枪抬高,瞄准城头,开始成轮施放起来。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耳朵几乎都要被震聋的奈伊回头,疯狂打着手势,示意所有枪炮都停止下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奈伊定睛看看自己的刺刀,已不知什么时候,被炮弹的碎片给打折了,他骂骂咧咧将燧发枪背在身后,拔出佩剑,接着沿到处都是的瓦砾、碎土塌成的崎岖斜坡向上爬动——整个沙勒罗瓦北部的炮台和城墙几乎全都垮掉了,残余的墙体像一把把利剑般,突兀地刺向天空,到处都是刺鼻的烟味和血腥味,当奈伊来到残缺不全的炮台时,他才发现这座角状炮台已彻底被射穿塌陷下去,豁口就像是巨兽的大嘴,“天主啊。”奈伊提着佩剑,难以置信地看着脚下,成排成排的奥地利守兵尸体全都倒在那里,像是片墓地,有的是被削去脑袋的,有的则是手足断裂,还有的只剩下上半身或下半身,灰白色军服被鲜血浸染,他们全是方才炮击里被屠戮的。 一名垂死的奥地利军官,头枕在片断墙边,身边全是冒着烟的霰弹弹丸,奈伊听到他的声音,就跑过去,带着敬意扶起他。 “我......投降......”那军官用德语说完这话就断气了。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3.自由的代价 法军后续步兵连队进入到这只剩死寂和呻吟的废墟里,经过清点,倒在要塞北炮台城墙下死亡的奥军守兵足有三百七十六人之多,还有数十重伤员。 至于所有的防御工事,全被大中央军团的三磅炮和四磅炮给夷平摧垮,这体现了“大炮兵战术”和步兵冲锋协同的巨大威力。 被吓破胆的其余奥军,放弃了北墙,退往城中的营房和钟楼,经过一番短促的商议,外加沙勒罗瓦市民代表的斡旋,他们放下武器,向护宪公投降。 最初菲利克斯预测,攻坚战会持续差不多十个小时,也即是说争取日暮时拿下要塞,他甚至还要求部分营队做好夜战和巷战的准备,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六个小时不到,守军就彻底竖起白旗降伏了。 在维尔巴塞镇礼拜堂里,作为胜利者的菲利克斯接受奥军卫戍中校交出的佩剑还有军旗,一群沙勒罗瓦的市民代表也诚惶诚恐地在他面前鞠躬。 “你们喜欢奥地利人的统治吗?”菲利克斯背着手,一板一眼地otg2ntc=询问。 市民代表们急忙摇头。 “不,其实先前约瑟夫皇帝给你们的法律,要比你们自己主张的古老宪法先进理性得多。比如约瑟夫皇帝要求废除地主对农民的封建特权,要求工农业雇佣自由,要求促进公共繁荣,要求削弱修道院,分配给贫民土地,还解放了犹太人,可你们却对他的种种良苦用心报以反抗态度,我觉得是这位皇帝操之过急了,他热切推行改革,但是改革是需要资源的,资源紧张的皇帝只能一面削减各部门的开支,一面将更多责任压在地方官僚的头上。这导致责任增长的速度,要远远快过官僚系统的预算和所需资源增长的速度。而假如皇帝的改革,比如在尼德兰推行激进的德语教育、宗教改革,便会激起叛乱,那么毫无疑问,国家各级公务员又得紧缩银根,并且接到更多的工作......最终皇帝和帝国都被压垮掉了。”菲利克斯说打这里,顿了一顿,随即对着忐忑不安的沙勒罗瓦市民代表们改换了副温和的笑颜,“不过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来继续哈布斯堡皇帝的改革的,是革命。” 市民代表们都沉着脸,大气不敢喘息半声,在等着菲利克斯的要求。 “废除德意志王公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特权,此后经济自由、工作自由,市政自治,直到有新的政体来领导你们为止......这就是革命,革命是多么好哇!您们看,我一来,就为您们削减了差不多七成的负担啊,沙勒罗瓦临靠桑布尔河,水利和交通非常便捷,四周都是煤矿和铁矿,所以过去玻璃烧制及冶金业就很是发达,马上等我征服整个尼德兰,你们工厂的销路将会更加昌盛,失业、贫穷销声匿迹,这座城市会迅速膨胀发达,而这都是革命带来的恩惠,让我们一起为革命端起酒杯来庆祝。” 当菲利克斯第一个端起葡萄酒杯,并像乐曲指挥大师那般竖起另江浙湖汉北外根手指头时,代表们也只好把酒杯举得更高,强作欢颜,高呼:“好耶,法兰西革命!” “你们能减掉七成负担,多亏我身后这支战无不胜的革命军,所以为了保护你们在革命里获得的果实,从七成里抽出二成来交给革命军官兵们,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进而解放整个尼德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至此,菲利克斯总算是让“靴子落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真有人认为交出二成资产来减负七成,是件不划算的事情吧!?我身为法国人都羡慕死,布拉邦特真是赶上了好时候。”雷米萨凶恶地帮腔嚷起来。 言毕,贝尔蒂埃则将一份早拟就好的“物资征用清单”,交到哭兮兮的代表领袖手中。 从面粉、酒、饲料,到肥皂、油、草捆、防弹药受潮的毡布等等,共差不多二十五万法郎。 “请以后每年就照这个数目缴纳。” “都别愁眉苦脸的,让我们为布拉邦特砸碎枷锁,重获自由,再干一杯。”菲利克斯再度举杯。 随后,临时的大中央军司令部内,将校们都询问,下步是该扫荡攻陷左边的蒙斯要塞,还是右上侧的那慕尔要塞? 菲利克斯则踌躇满志地单手持剑,另外只手敲击到地图上敦刻尔克和里尔一线:“这两个要塞都不要,我们在这儿得到补给后,就全速向北面的海滨攻打,遵照拿破仑先前的方案,目标是斯海尔德河的入海口奥斯坦德港,咱们打陷了这里,反法联军整个北线部队,就会被我们封死在敦刻尔克附近狭窄区域内。”说到这,菲利克斯举起手掌,狠狠来了个合拳的姿势,“争取把他们给歼灭掉!” 大部分将帅都倒吸口凉气。 大决战,大歼灭啊这是。 这位法兰西的护宪公虽说是个军事战术门外汉,可在战略上倒始终有狂热的冒险进取精神,胆量极其硕大。 菲利克斯此刻对苏里南将军说:“我只留你一个师在沙勒罗瓦,任务就是监视阻击任何从曼海姆、美因茨来的敌军。” “一个师?”苏里南有些诧异。 “对,拨出两个炮兵连给你加强力量......有 信心吗?” “我全力以赴。”苏里南将军只能敬礼。 这会,两名传令兵前来报告:莱茵军团的蒂利师和格雷尼尔师,经过急行军抵达莫伯日要塞,正向护宪公您这里赶来。 “很好!”菲利克斯鼓掌,看来对儒尔当将军的忠诚感到非常满意,“儒尔当可以胜任法兰西元帅!” 这下苏里南则暗中松口气,留在沙勒罗瓦阻援应该不会再让他的师独木支撑了。 但紧接着菲利克斯就对传令兵吩咐: 大中央军团明日就往北奔赴奥斯坦德,让蒂利将军和格雷尼尔不用来这找我,直接平行于我,也向北进攻,什么沿途的要塞都不用去关心,抵达奥斯坦德就是胜利。 “唉......”苏里南将军暗自扶额,没想到啊,还是得做出最坏的打算。 三日后,巴黎平等宫的陆军部办公室内乱作一团,卡尔诺部长及其余幕僚瞠目结舌地对着地图,尤其是卡尔诺带着些恼火:“护宪公进攻中路的沙勒罗瓦,完全和我制订的方案不一样,他居然舍弃边境那么多坚固要塞不顾,而冒着危险,继续穿行在敌人众多的布防要塞间,简直是毫无章法......依我看,要是火炮弹药充足的话,他敢打布鲁塞尔!” 陆军部长倒是猜对了一半.......菲利克斯进军途中,是真的让马尔蒙带着两个骑炮连,疾驰到布鲁塞尔城关,打了一串炮弹。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4.卡尔大公 这番炮击是来去匆匆,几发打中老城墙,还有几发落在田地里,弹坑还冒着青烟和热气。 而后马尔蒙骑着马,骑炮兵们则坐在弹药车的香肠座上颠晃着脑袋,迅速撤离。 整座布鲁塞尔却陷于巨大恐慌之中,尤其是克莱门斯.冯.梅特涅的母亲贝阿特丽克丝的沙龙,这个位于城中总督府边上的待客室,几乎可以算是个军事参谋部,贵族女人往往比男子更喜欢显示自己对政治、军事的不凡见解,奥地利的贝雷加德将军,还有列支敦士登的莫里茨世子及一大批军官,都是贝阿特丽克丝的座上宾。 大约两个月前,贝阿特丽克丝就对未来战局持悲观态度。 她倒算的是有自己的见地:“帝国的军事体制太落后,还倚靠着各个邦国出兵,可法兰西那边却是所有国民都来参军而非贵族,他们军队多得数不清,旺代农民也被强迫入伍,反抗者杀无赦,故而能迅速拉起支庞大乌合之众。我的丈夫正在给皇帝陛下呈交提案,整个德意志国民也要全部动员起来,这样在数量上我们就能和法国抗衡。” “把武器交给群氓,简直是太危险的事!”贝雷加德将军不以为otg2ntc=然,“夫人,您知道武装全体国民意味着什么?那必须要首先削除国民间地位的差距,让他们完全平等,如果皇帝做出这样的行为,那我们还卖力抵抗法兰西革命毒素为何?” 正当贝阿特丽克丝要驳斥时,法军炮弹在城外隆隆而至,沙龙厅蜡烛摇晃熄灭,屋梁灰尘抖落,堂内尖叫声四起,贝阿特丽克丝.梅特涅夫人摇着扇子,身躯虽然没离开扶手椅,可手兀自抖个不停。 很快,尼德兰总督乔治.冯.梅特涅和群卫兵赶到这里,劝慰大家说没什么大碍,是法国一支大军经过,几门不长眼的炮胡乱射击而已,“我保证,布鲁塞尔与整个尼德兰领地,依旧得到帝国军队的妥善保护。” 人们纷纷担忧询问,法军有多少数量,武器如何,目标又在哪?是不是那支装备很差的儒尔当军团呢? 尼德兰总督只是推脱说正在侦察。 可这这会让恐慌更加蔓延。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各路消息在接下几日不胫而走: 法军数量不下十万,火炮不计其数,装备和战技要远胜儒尔当的队伍; 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海滨某地,是要切断围攻敦刻尔克联军的退路,反手将其包围; 反法联军的司令部已自动分解,科堡亲王军队开始往维尔茨堡撤退,安特卫普的麦克将军也准备向亚琛后退; 人心惶惶里,布鲁塞尔的雅各宾分子或独立分子又开始四出,很可能做出策应法军、暗杀帝国政要或者投毒暴动的行径来; “尼德兰,帝国的明珠,看来快要蒙尘了!”贝阿特丽克丝有些矫揉造作地在最后的沙龙上,做出总结性陈词。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布鲁塞尔的城郊搜罗马匹,而更让人慌张的是,梅特涅家族在莱茵河左岸的庄园领地,要再度面临被法军籍没的悲惨命运,另外管家还告诉她:我们没钱了。 “能把这个词汇阐述得更明晰点吗?” “是的,请原谅我的唐突,坦白说,从布鲁塞尔返回维也纳,路途耗费浩大。家中的钱,相当部分在先前借贷给皇帝陛下充作登基典礼的花费,还有一部分花在您的沙龙上,爵爷在布鲁塞尔履职期间又是两袖清风。” “行了行了,我在去维也纳的路上,走一段就卖掉一匹马,最后靠步行雇车,也是可以的。”贝阿特丽克丝只好这么说。 等到管家鞠躬离开后,贝阿特丽克丝.梅特涅夫人又开始担心起儿子来:克莱门斯刚从英国乘船归来,他是要在奥斯坦德港上岸的啊,如果那会儿这股法军恰好攻陷这座港口的话,那克莱门斯可就危险了! 夫人赶紧让名忠诚可靠的男仆,骑马尾随法国大军后,去一探究竟,伺机策应少爷。 三日后,菲利克斯的中央大军团攻陷水运枢纽根特城,这下整个尼德兰各路兵马,包括安特卫普的奥军参谋长麦克,正在敦刻尔克城下的约克公爵,还有刚刚自杜塞尔多夫之地增援而来的卡尔大公和奥托将军、金斯基将军,都是震撼不已。 这支纵横无碍、兜缝钻隙的强大法军,简直成为反法同盟噩梦般的存在,若让它继续得逞,真的攻陷掉奥斯坦德港,那英国的统帅约克公爵可就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他们就无视补给,无视运输线,无视众多的要塞堡垒,他们的战略目标却格外单纯猛烈,所有军事行动都是为了实现此目标而服务的!”安特卫普城联军司令部里,对着地图只觉得匪夷所思的奥地利麦克上校,不由自主地喊起来。 可他很快也能理解,先前科堡亲王的大军收复尼德兰,他身为参谋长给出的规划,不也是无视侧翼,长驱直入嘛。 正此时,一名个子矮小但却脾性暴烈的将军,排门直入,他面容瘦削但却满是精力充沛的模样,头盔顶竖着巨大的羽翎,这让他看起来身材显得高大些,他正是 帝国皇帝弗兰茨陛下的弟弟卡尔大公。 “阁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卡尔大公很明了地质疑说。 麦克参谋长看着地图,说不出话。 卡尔大公就激愤地指画道,若是让这股法军将我们切割开,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必须要海路航船知会约克公爵,让他调转头来,配合我们多路夹攻,扼杀掉这股从阿登蹿出来的毒蛇。 “他们想配合法国苏昂的瓦伦西安军团,包抄歼灭约克公爵,可我们却要抢先步来歼灭他们。奥斯坦德港是他们的目标,也将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科堡亲王脱离战线了,普鲁士军队也脱离战线了,俄军的精力全在波兰华沙。我们的军队力量捉襟见肘,大公殿下您提出的要求想要实现,简直太困难了。” “不要畏惧退缩,敌人长途而来,弹药和补给想必都消耗得差不多,他们也没法很好地和苏昂的军团取得协同,我和奥托将军统率的纵队,将狠狠扑过去,把敌人的血肉撕咬殆尽!你决不能把司令部和参谋部撤去亚琛,而要留在尼德兰,科堡亲王不敢做的,我可不惧。”卡尔大公举起马鞭,像头要通过猎食崭露头角的年轻雄狮。 就在卡尔大公跃马挥剑,带领其精锐纵队前来捕捉菲利克斯的大中央军团时,菲利克斯的先遣师即“佩里尼翁师”,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除了奥斯坦德港!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5.克莱芒丝小姐 奥斯坦德港口炮台里驻防的五百荷兰士兵,根本没做什么抵抗,便举手投降。 而克莱门斯.冯.梅特涅的航船,恰好就到了这港口的外海。 而这航船的身后,跟着英国海军少将西德尼.史密斯带领七艘重型炮舰,其奉令对整个尼德兰的海岸线执行炮击和封锁任务,以配合约克公爵部队对敦刻尔克的围攻。 佩里尼翁将军下令将野战炮兵推到海岸的隐蔽处,另外也使用港口炮台,对史密斯少将的分舰队猛然发起炮击。 英国战舰也将侧舷对准岸边,排射大炮。 陆军和海军的炮战开始。otg2ntc= 倒霉的是克莱门斯.冯.梅特涅所乘坐的航船“鹦鹉号”,它恰好就在双方射程的中间,在呼啸凌厉的炮弹肆虐下宛若块脆弱的饼干:船桅被打断,侧前方的船舷也被炮弹穿透,五名船员和两名客人当即殒命,更有多人受伤,整个舱室狼藉血腥,灌入进来的海水瞬间化为赤红色。 海浪中颠动的甲板上,当失去双腿的伤员,惨叫着被拖上来后,克莱门斯遭到极度的惊吓,头顶上掠过的炮弹恐怖的噪音让他几乎崩溃,他想逃入底下的舱室,可那里刚刚遭过炮弹,他想要留在甲板,可断裂坍塌的桅杆也会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笑克莱门斯游历英国朴茨茅斯军港时,还曾向豪上将要求登上“夏洛特王后号”,去参与韦桑岛海战,或其后的贝勒岛海战呢! 此时此景,这种冒着生命危险去凑的热闹,克莱门斯怕是连做梦梦到都唯恐避之不及! 鹦鹉号受创后,多亏船长沉着冷静,趁着风向,奋力漂出了交火江浙湖汉北区,最初船长告诉大家,奥斯坦德港无法停靠,我们新的目的地是荷兰的赫勒富茨劳斯港,可还没出五海里,这艘航船就因进水过多发生倾斜,船长拼尽最后力气,靠在一片陌生的海岸边,下令弃船逃生。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克莱门斯半边身躯都湿透了,累得半死,拖着行李,来到岸边陆地一处不起眼的小镇,在那里找到所酒馆,老板擦着盘子,用德语告诫他,别声张自己的身份,也别说德语,给你把钥匙,快到楼上房间里,尽可能地乔装自己。 透过窗户,克莱门斯瞥见一群扛着猎枪和长矛的男子,正向酒馆走来,他便接过钥匙,躲入到房间内。 这房间可不干净,布满油渍的帐幔和枕头,破旧的家具,还有墙壁上的臭虫......这算是优雅俊美的帝国伯爵平生里所见到的,唯一比在鹦鹉号遭受炮击还糟糕的情况......可当听到下面敲门声和脚步声后,克莱门斯只能拉开衣柜...... 这群武装分子号称隶属“佛兰德斯自由长矛手”的组织。 “我们的口号是迎接法兰西革命,绞死科堡亲王,绞死威廉五世,绞死小威廉.皮特!” “我完全赞同你们。”老板继续擦着盘子,应和道。 当自由长矛手们要搜房间时,一位身材高挑、头发浅栗色、睫毛又卷又长,模样端庄清秀的姑娘提着行李箱,聘聘婷婷地走下楼梯。 顿时酒馆内猥琐的口哨声四起。 可那姑娘却不闻不问,好一番脱俗不凡的作派,镇定地穿过挨着两侧楼梯扶手且目不转睛的自由长矛手们,来到柜台前,支付给老板一枚金币,要求退房并雇车离开。 “瞧她的腰肢和屁股,啧啧。”几名长矛手摸着肮脏的胡茬,评头论足。 “去哪儿呢,小姐?”打首的嬉皮笑脸,“这儿可不太平,走到根特,这边是法国兵,那边是奥地利兵,乱得很。” “她去根特城投亲戚。”老板解释说。 “那也不近呢,道路全被我们给封锁起来了,想要通行证吗?”长矛手的头目看起来要纠缠这瘦弱的美女到底。 就在老板想要施展解数解围时,一发炮弹呼啸飞来,在远处的田地内掀起股黑色的烟柱,很快由近及远的马蹄声,让整个酒馆壁架上的器皿摇晃发抖,发出不详的响动。 “奥地利大军来了,快走!”几名望风的自由长矛手推开门,酒馆里的同伙,连带那头目瞬间便落荒而逃,无影无踪。 “克莱芒丝小姐”抚着胸口,颇是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给了老板枚金币,才走出酒馆,只见镇子南面平坦无垠的田野间,一群五彩斑斓的骑兵轻捷地席卷而来,伴随着激昂的小号声,还有骑兵们狂放大笑的声音,他们肩头的斗篷呼呼飘动,格外醒目,是哈布斯堡皇室的骠骑兵! 看起来是大军团的前哨。 当女装的克莱门斯对着他们竖起手时,见到“她”的骠骑兵们轻佻地唿哨不已,娴熟地绕个半圈,将“她”团团包围。 这是整个世界里最骁勇无畏的勇士,也是最浪荡的男子,同样是哈布斯堡最倚重得意的战场杀手,在特蕾莎女皇统治的时代那场波及整个欧陆的大战(遗诏战争到七年战争),没被这群骠骑兵劫掠过的敌国指挥官不会超过十二个,骠骑兵抢走了他们的行李、钱财,抢走了他们最 好的酒水,也顺带抢走他们最喜欢的美人儿,骠骑兵的桀骜不驯连奥地利女皇都备感头痛,她无时无刻不在做出努力:让骠骑兵和其他骑兵队伍一致,从待遇到军纪。 可这是不可能实现的,首先在服装上骠骑兵就不可能接受统一的安排,每支骠骑兵中队都有自己的犹太裁缝,他们身上的斗篷、制服、腰带、剑鞘争奇斗艳,镶金带银,最后女皇连骠骑兵制式军刀都没能配发下去。 骠骑兵在军服这方面的铺张浪费就已耗光他们的军饷,如果再需要女人和美酒,那就只能在战场上大肆劫掠来弥补。最强大的骠骑兵必然来自匈牙利,这个半开化地区的封建贵族除了骑马外便无事可做,他们的军旗上从来不绣哈布斯堡皇室规定的“圣母玛利亚”的画像,而直接是领队上校的首字母图案。 “能有什么为您效劳的嘛,美人儿!?”冲到克莱门斯面前的骠骑兵上校,豹皮高帽下是乌黑的三绺长辫子,两绺垂到腰间,一绺拖到后背,紫黑的脸庞,齐刷刷的胡须,还有双浅蓝色的眼瞳,他的马蹬非常短,这导致马刺几乎就抵在黑色坐骑的胸口,这使得战斗时骠骑兵和他的战马都非常紧张,却也更有利于集中注意力。 “你们是谁的队伍?”克莱门斯一开口,骠骑兵们都愕然呼喊。 “对不起小姐,您是有嚼烟草的习惯嘛?我的嗓子也不太好。” 克莱门斯将假发取下,那上校脸上顿时失望不已,“皇室第三匈牙利骠骑兵团,梅拉斯将军的下属,现在被参谋部配至卡尔大公纵队效力,我是冯.哈拉兹上校......”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6.白色的三军之王 “我是帝国伯爵兼弗兰茨皇帝侍从,克莱门斯.冯.梅特涅。” 两人简短地互相行礼,而后克莱门斯就告诉哈拉兹上校,法国大军已攻陷前面根特至奥斯坦德港一线,我们的队伍和英国约克公爵的队伍被分割开来,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 “没关系,只要我们干掉这群法国佬就好。”骠骑兵上校信心满满,而后他举高胳膊,指着从丘陵地平线上出现的数路奥地利步兵大纵队,表示帝国强大的武装没把法国兵放在眼底。 克莱门斯极目望去,奥地利步兵们穿着用白陶土漂染的羊毛质地的未染军服,这使得他们在阳光下呈现出耀目的白色,铜质纽扣闪闪发光,头戴插着翠绿橡树叶(据说当初是为了和同样白军服的法国军队区分开)高大熊皮帽子的德意志、匈牙利精锐掷弹兵士气旺盛地走在队列最前方,肩头扛着施米德式燧发枪,枪托和枪身使用的都是胡桃木而非榉木,再加上士兵们对部件勤于磨光,使得整杆步枪各处都像镜子般明亮。 “皇帝陛下的弟弟,卡尔大公实施这次攻势,我们必胜!”哈拉兹上校言毕,拔出如新月般的弯刀,指向前方辽阔无垠的海滨平原,和纵横蜿蜒的河流,大喝道。 道路旁一处宽阔的修道院,被改造为了战地医院,连队的军医都otg2ntc=集中在这里,一些可靠有经验的老兵也临时被任命为护理员,很快坐着篷车的神职人员也抵达到这儿,克莱门斯.冯.梅特涅踱到这儿,看到一营又一营的帝国官兵,经过这座古老的修道院,往更远处的战场进发,卡尔大公、奥托将军、金斯基将军也纵马奔过,他们身边的旗手举着军队的大旗:正面是哈布斯堡鹰,反面则是圣母娘娘的画像。 当克莱门斯自报家门后,军医主任便请求他搭把手,帝国伯爵欣然接受。 同时,根特城东北方向,斯海尔德河河畔,菲利克斯也召集大中央军团的所有指挥官,他郑重将战场最高权力交给第一军军长路易.奥什,而炮兵的最高指挥权依旧是拿破仑.波拿巴。 “军队的弹药还充足吗?”菲利克斯问到。 拿破仑摇摇头,不过又补充说,我设法多保留了批霰弹筒。 “准备怎么使用?”江浙湖汉北 “交给奥古斯特.马尔蒙,他指挥快速的骑炮连队,能把这批弹药的威力和作用发挥到极致,好钢用在刀刃上。” 菲利克斯颔首,又对路易.奥什说,似乎也是对所有人交待: “我们成功夺取这里,就足以让英国的约克公爵走投无路,听说叛国逆贼皮什格律和乌拉尔弗也在这支军队里,现在我要求你们,共和国的诸位公民将军,以无比的灵活和坚韧的勇气来打击即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敌人。” “不,护宪公阁下,可能不止一面敌人来找麻烦,因我们强行军到此,舍弃了所有要塞和补给线,故而敌人能够从三个方向来包围我们,西面有约克公爵,东面有奥地利数路兵马,南面科堡亲王和奥兰治亲王的大军也随时能出现。而苏昂将军北线的瓦伦西安集团军,和我们配合上可能还要些时间。”奥什带着种冷幽默的色彩说到。 “可能是我们包夹敌人,但也很可能是敌人来包夹歼灭我们!”参谋官雷米萨难得清醒地认识到了局面。 “这就是决战,你死我活,决定革命和国家的命运。用赌博来做比方可能有些不好,但除去赌博外,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我们和旧制度下的王室军队不一样,我们不尊崇有限的战争,我们只追求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告诉中央大军团所有的共和国战士们,做好同时对数个方向而来敌人的迎战准备,用革命的大无畏勇气,击碎专制暴君们所有的进攻,将三色旗插满尼德兰!”菲利克斯挥舞着拳头,怒喝道。 不过其时,奥兰治亲王带着的两万多荷兰军队,在沙勒罗瓦被打得寸步难进...... 苏里南将军用要塞里的水闸,将整个城南和城西淹没为一大片沼泽,又将轻步兵半旅布设在城东的密林和道路旁侧,小杜朗就呆在前前头的“散兵链”之中,居丹上尉专门为他装填弹药,每当穿着醒目橙色军服的荷兰士兵,敲鼓列队,行走在道路上时,小杜朗就会和同伴们,从埋伏的四面八方瞄准他们开枪——走得如同阅兵式整齐的荷兰兵,成为活动的靶子,纷纷中弹,死伤满地。 恼怒的奥兰治亲王派遣大队兵马,攻击苏里南师散兵们,可散兵们是不断放枪,不断后退,一直撤到严阵以待的掷弹兵连队两侧时,掷弹兵再施放排枪,把涌过来的荷兰兵打退,重新装填好枪支的散兵又噩梦般铺散得到处都是,迂回夹攻,渗透冲锋,到处射杀退却的荷兰兵。 这是旺代农民的战术,奥兰治亲王在先前与法国莱茵军团的作战里还未曾见识过,气得他是破口大骂,但也无可奈何,他的部下冲锋了五次,被打死打伤数百人,几个连队几乎全灭,也未能触摸到沙勒罗瓦的城墙。 “绕道走。”奥兰治亲王最终也只好下达这个命令。 这样,这支荷兰军队便错过参加关乎尼德兰命运的“梅 嫩河原战役”。 法国大中央军团的主力,沿两道y形的河流间三角地带,排成阵势庞大的防御反击阵形,所有的步兵师及配属火炮呈环形对外,而靠西的背面,大仲马将军的“阿登军团”枪炮和主力大军呈相反态势,对准的是西边杀来的约克公爵的兵马队伍。 至于东面,全是扑过来的奥地利大军,分为三路纵队,卡尔大公居中,金斯基将军居左,奥托将军居右,反法联军东方面军的总数是六万四千。 约克公爵的军队,英国本土兵是七千五百,汉诺威兵则有一万,还有些征召来的苏格兰、爱尔兰兵,约两万五千,作战方式是本土兵一个营外带附庸兵两个营;伴同约克公爵一道作战的,还有奥地利老将武姆泽的一支三万二千人的纵队——这样,反法联军西方面军总数达到五万七千。 卡尔大公麾下指挥官曾建议,等南面的奥兰治亲王增援助攻。 “来不及了!”卡尔大公断然说,即刻发起猛攻。 奥军后方修道院走廊,恢复男装,在此打盹的克莱门斯伯爵,是被一阵阵沉闷的炮声给吵醒的,他站起身望去,远方似乎像是许许多多的雷电在闪烁不停,很快浮起的硝烟便将整片天际给遮挡住。 “战役开始了......”克莱门斯不由得挂念起那位叫哈拉兹的骠骑兵上校来。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7.骠骑兵和骑炮 修道院很快便兼了战地医院和通信驿站双重职责,一群奥地利军队的参谋抱着文牍和地图跑进来,占据了几个房间,外面传令骑兵频繁的搭话声,马鞭声还有蹄铁敲打地面的声响,都在对克莱门斯伯爵预示着战况的激烈程度。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就有伤兵坐着车辆,在铺满石子的道路上摇晃着,从前线被运了下来,克莱门斯穿着佩戴勋章的礼服,握紧手杖,和军医们一道,于庭院和大厅内,部署床位,检查器械,老兵们组成的护理员,将伤兵们从车辆上拽下,抬到临时医院里来。 克莱门斯顺着窗孔看到,车辆上的伤兵,有的带着虚弱如病童般的脸色,看着信使驰马冲向满是烈焰和硝烟的战场,还有的伤势轻些的正抓着面包块吃个不停,伤重的就躺在车板上,一个字也没法说。 “好消息,我军的炮火狠狠打击了敌军的左翼,起码打垮了对面四个营,轻骑兵、骠骑兵趁机都冲了进去!” “卡尔大公指挥皇室骑兵的契机简直完美。” “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要将掌握的十二个匈牙利掷otg2ntc=弹兵连,还有八个骑兵中队,投入决胜的时刻吗?” “大公爵的意思,金斯基将军的纵队作为总预备军,他本人的纵队则一鼓作气攻进去。” 听到隔壁参谋们的对话,克莱门斯只觉得这场爆发在梅嫩平原上的决战已胜券在握。 若是这样,付出一定程度的死伤牺牲也是能理解的。 不一会儿,几名满身是炮灰污迹的通信骑兵奔过来,说敌人在他们的右翼,对奥托将军纵队发起疯狂密集反扑,敌军大量使用散兵和火炮,枪弹打得如骤雨般,看起来是下了血本。 此外,西侧抵达的约克公爵和武姆泽将军的纵队,也向敌人发起江浙湖汉北夹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参谋们就不再说话,开始在地图上用笔不断标记规划起来。 克莱门斯听到战场上传来的炮声非但没沉寂下来,反倒愈发密集,一辆辆满载着伤员的辎重车,也顺着道路,开始往这修道院来赶,三三两两的通信骑兵则更加频繁扬鞭,来来去去。 “点着指示的焰火。”军医们让勤务员搜罗这修道院内所有的能燃烧的东西,秸秆、干草、家具,全都堆起来,烧成巨大的篝火,他们害怕伤兵车走错方向。 渐渐的,大厅内躺满了伤员,有的手足被炮弹给削断,有的肺部穿过致命的霰弹,有的脖子中弹,血和不知名的体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有的哀嚎着只是要喝水......军医们不断检查着,做着手术,互相间喊着拉丁语。 克莱门斯也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对血腥的厌恶,奔走帮忙,他必须要表现得像名帝国伯爵,未来国家领导者应有的模范,“撑住,帝国军队很快就要获胜了!” “法国佬,杀不完似的......”一名伤兵侧过身躯,对他这样说。 克莱门斯心底一凛。 “他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又一群,射完子弹就端着刺刀冲......” 而那边房间,参谋们口中,又开始提及什么“胶着”、“关键时刻”、“投入炮火和总预备队”之类的词汇。 看起来他们也很摇摆,全没方才的从容不迫。 渐渐地,修道院大厅内躺满伤兵,庭院内很快也躺满了,军医主任开始要求后撤下来的伤兵,直接往周围村镇内的民房里送,“他们能得到救治吗?”克莱门斯不禁问。 主任望了他眼,没有任何回答,便转身为一名受重伤的掷弹兵中尉锯腿。 血流得都满溢出了门槛,顺着庭院碎石铺就的沟渠流淌。 通往这里的石路上,伤兵车和溃散回来的营队,还有去前线通信的骑兵们拥堵在一起,哈布斯堡帝国各个民族间骂人的话都高扬起来...... 疲累的克莱门斯趁人不注意,溜出庭院大门,牵住名刚刚奔回的通信兵马头,“现在到底是什么局势!?” “大公爵自己纵队的数个预备营也上了阵,我们撕开了敌人阵线的口子,胜利在望!”那通信兵不耐烦地喊起来。 “会赢的,会赢的。”当通信兵呵斥着马匹,从修道院后面篱笆处,去战时参谋部汇报情况时(前门已进不去,因庭院里密密麻麻,倒着三四百伤兵),克莱门斯还在胸前画着十字,为帝国而祈祷。 “快,快,抬进去,救救我们的上校!”恰好此刻,数名骠骑兵扛着个简易担架,冲到修道院铁栅门前。 克莱门斯一瞧,担架上的正是冯.哈拉兹上校,他引以自豪的华丽斗篷满是弹孔,垂在担架下,曾生龙活虎的脸被一发子弹打掉半边,裸露出来的牙齿因剧痛而颤抖着,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已全被翻出的血肉给撕得面目全非。 “上校......”克莱门斯不由得心中翻涌起不可遏制的悲痛,他走过去,死命地摇晃着铁门,大呼道救人啊,救人啊。 哈拉兹上校和八个中队的骠骑兵,正是卡尔 大公的杀手锏,当这位看到法军开始抽出力量,去增援右翼时,便挥动指挥棒,要求哈拉兹领着骑兵们向法军中央出击,“砍出决胜负的那一剑。” 哈拉兹上校的骠骑兵如飓风般扫荡过了残酷的战场,一鼓作气冲垮了三个营的法国士兵:哈拉兹挥动弯刀,将四名法国革命军的尉官砍杀,其中有一刀,将名敌人的脑袋劈成四片,其余骠骑兵兄弟们跟着他向怒潮般涌进,三个营的法军丧胆,当战马跃过他们身躯的刹那,他们能做的,就是呼啦全都匍匐跪下,将枪支扔下,高呼投降,任由骠骑兵践踏他们而过。 事后,执政官、护宪公菲利克斯曾回忆说:“当时我们的弹药要光了,伤兵躺满我的野战指挥所,鼓手们将鼓皮用匕首划开,收集了伤兵身上的子弹和火药塞在里面,送给还在作战的营队使用......我是真的认为自己快要失败了。” 但拿破仑却还留了手,帮助执政官逆转战局。 那便是马尔蒙所指挥的骑炮连,三个连的车马炮火速集结起来,迅捷驰援到阵线的缺口处。 那也是缪拉的龙骑兵团,还有阿玛尔的猎骑兵团,他们自斜刺里对卡尔大公投入的骑兵们进行反冲锋。 “法兰西执政官卫队”:四个连队的身材高大的掷弹兵,统统上了刺刀,各向一面,将菲利克斯和三色大旗护在中央,组成道铜墙铁壁,前面两排用刺刀对着哈拉兹上校的骑兵,最后一排便放枪射击,射完后也不装填,直接拾起地上的石头猛砸...... 法军骑兵扑过来,马尔蒙的骑炮也喷射出霰弹来,哈拉兹上校所在的中队遭到毁灭性打击,整个中队只有十三名骑兵活着回来。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8.战争没有“如果” “骠骑兵,不需要任何抢救,能饮弹战死是他的光荣。” 正是冯.哈拉兹上校生前最后一句话。 梅嫩平原战场上,马尔蒙的骑炮连发挥了最重要的制胜作用,十八门骑炮打出的霰弹,屠杀了数以百计冒前的奥地利步骑官兵,此后这个能快速移动的炮兵阵地主宰了周围局势,直到生力营将战线填补。而原本被奥地利骠骑兵吓得投降的三个法国营,此刻也重新拾起步枪和刺刀,重归己方。 西线,由大仲马指挥的,一半由地方国民自卫军刚刚改编的阿登军团,也打退约克公爵和武姆泽将军的轮番进攻,成功守住阵地。 至下午三点,莱茵军团的两个最强的师,蒂利师和格雷尼尔师出现在战场的南侧,同时来自奥斯坦德的佩里尼翁师,也在约克公爵的北面,列好延展的阵队,发起猛烈的侧击。 蒂利师和格雷尼尔师加入,最后摧垮了约克公爵的信心,在法军otg2ntc=的钳形攻势下,他开始骑马逃走,所有英国兵和汉诺威兵紧跟其后,武姆泽和奥地利纵队也不甘落后,反法联军率先在西线崩溃。 东线,卡尔大公和奥托两个纵队虽予以法军重创,但也折断所有的精锐锋芒,当侍从官询问卡尔大公,要不要再投入金斯基将军的纵队时,卡尔大公思索了下,说道:“把这个纵队保全住,后撤!”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大公身边年轻的拉德茨基上校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嚷了起来。 “如果科堡亲王与荷兰人能及时赶赴这里,那我们将会取得全歼敌人主力的辉煌胜利,可战争却没有‘如果’,有的总是你口中的‘难以置信’。”卡尔大公愤恨又黯然。 法军死伤枕藉的阵地里,悬浮的炮兵热气球“无畏号”上观察员,看到东面的奥地利大军开始乱哄哄后撤,便告诉了执政官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多亏你们的奋战,也多亏儒尔当军团的增援,奥什你将来是元江浙湖汉北帅,拿破仑你也是,儒尔当将军同样会是.......现在胜利者有权取走一切,共和国的勇士们,前进,往前进,把残余的敌人全都逐出尼德兰,光辉属于法兰西,同样属于比利时人民!”菲利克斯翻身上马,把军帽缠绕在一把刺刀上,向前劈出,并高呼道。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执政官的刺刀所指,三色旗所向,一个营又一个营余勇可贾的法兰西革命军士兵,呐喊着,席卷整个梅嫩平原,奥地利士兵的尸体满地皆是,着火的弹药车时不时发生剧烈爆炸,喷出冲天翻卷的火焰,惊得无主的战马四散奔逃。 很快,奥地利军医队也不得不放弃沾满血迹的修道院,参谋们打包骑着马跑了,溃兵们也蜂拥而过,据说卡尔大公已去了金斯基将军的纵队,在往另外个方向后撤,克莱门斯颤抖着用手杖点着路面,他看到修道院外的道路和原野,遗弃着许多车辆,而在他身后,满院子的伤兵实际已遭到遗弃,任由他们呼天号地,也不会得到任何救赎,军医主任将箱子搬到辆在小丘暂时停留的车子上,便急切地对他大呼摆手,让他快点和自己一起逃离,不然法国兵很快就要杀过来的。 当克莱门斯爬上这辆篷车时,几发飞来的实心弹,砸在小丘的坡上,车厢剧烈摇晃,在这急速逃离的车上,顺着山丘俯瞰下去,克莱门斯只见到: 穿着蓝军服的“革命野兽”们,排着密密匝匝的队形,哨子声、鼓声还有各种打击乐器声,伴随《鲁昂曲》和《卡马尼奥曲》响彻云霄,三色旗到处飞舞,向着山丘和修道院扑来。 这个情景,克莱门斯.梅特涅终生难忘。 “他们不是为了皇室的荣誉而战,也不是为了战利品而战,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其后他始终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但很快,比利时报纸披露的法军暴行,也激起了克莱门斯的强烈愤慨。 法军冲入到了修道院,及奥地利的伤兵医院,领头的尉官见到差不多五百名奥军伤兵,就请示如何处置。 向来激进,无套裤汉出身的格雷尼尔将军口头批示: “因无足够的药品,我们不得不将其集体处决掉,由于缺乏弹药,我便让属下用刺刀处置了一切......好了,去他妈的,杀反革命不需要任何理由。” 于是革命军的步兵便用刺刀,骑兵用马刀和直剑,从外庭杀到内厅,把所有伤兵都给屠杀掉了。 另外,阿登军团不谋而合,也做了同样的事,把抓捕到的英国或汉诺威伤员悉数杀死:军团内有一批当初自巴黎区民里征来的连队,杀心尤其炽烈。 至于约克公爵和武姆泽将军的残部,则全都遁入到敦刻尔克东面一座叫尼乌波特的海滨小城塞中,菲利克斯仅仅派出三个师,就将其给围困起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革命军士兵边行军时边热烈地交头接耳。 基本没有在梅嫩战役里受损的蒂利师、格雷尼尔师则开始向布鲁塞尔挺近。 菲利克斯带领其他所有师,于根特城内休整,恢复元气和补给,并开始联络苏昂和儒尔当的军队一并 行动,在他给全军将士颁发的通告里洋溢着胜利的热情: “共和国的大军已经在梅嫩彻底打垮了反革命同盟的匪类,杀死了七千名敌人,没有留下俘虏。英吉利的王子惶惶躲在尼乌波特,奥地利的将军牛皮全吹破了,德意志王公在忙着逃难搬家,皮埃蒙特的都灵宫廷等着投降,马德里王室已退出战争,人类之敌小威廉.皮特又给我们送来份厚礼,我要告诉他,以后想要再来送俘虏的话,请把他们军服贴上标签,自动排队从勒阿弗尔或敦刻尔克港到巴黎来便好! 我在此以共和国执政的名义,要求整个尼德兰境内所有要塞自即日起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向革命军交出所有钥匙和物资;要求布鲁塞尔、安特卫普、蒙斯、列日这些城市和主教区,无条件降服,所有这片土地上的人,自即日起全都获得自由和选举的权力,以准备成立和法兰西革命政府相同的姊妹共和国,但是贵族王公的土地全都得没收,以得到财富,建设新共和国的公共政府和人民福利!” 通告完毕后,菲利克斯又亲自给立功人员颁发勋章,尤其是表现出色的拿破仑,菲利克斯说到做到:“你现在恢复里维埃亚方面军司令官的职务,让新被提拔的马尔蒙上校当你的副官,朱诺继续留用我的参谋部,萨利切蒂担当监察你的特派员,好好做!你的目标是进攻皮埃蒙特、热那亚、教皇国及两西西里,并增援科西嘉岛上的托波普师,将英国佬给赶出去。你有权额外再指挥四个师,陆军部会帮你办好手续的。” 拿破仑感动得热泪盈眶。 “现在就出发。”菲利克斯挥手道。 梅嫩战役的消息传到伦敦白厅后,皮特首相宛若遭到雷击,瘫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重新鼓起斗志: “快,我要去下院发表演说,要动员海军和民间力量组建一支庞大的船队,将被困在敦刻尔克地带的官兵们,从海上安全撤回国内!”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49.蒸汽机计划 英国的下院,气氛慌乱而紧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许多大臣用手托着腮,表情和眼神都非常茫然,先前大不列颠海军在贝勒岛战役里遭受难得的挫折,其后又有基伯龙惨败,而此次的“尼乌波特之围”更是牵动所有议员的神经。 反对党已开始在各个席位上造势,他们渴望罢免掉现任首相小威廉.皮特,理由是自从小皮特全面倒向托利党的保守政策后,他们已认为此君没法“完成英国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变革”,至于悲惨的对外战争,不过是皮特转移国内矛盾的伎俩,他要将整个民族拴在战车上,直至衰落、毁灭的那一刻。 毕竟,干涉美利坚独立的失败,犹自在目。 英国的政党斗争,也和欧陆热武器战争般,阵线一刻不停地在变幻。 最早,小威廉.皮特的父亲老皮特,是辉格党“查塔姆派”的领袖,此派因老皮特受封为查塔姆伯爵而得名,政治理念是“亲君”,将“忠君爱国”作为纲领,主张以政府应超越政党利益界限。而辉格党的另外一派即“罗金汉派”,则以光荣革命直系继承者自居,鼓吹抵制缩小君权,完全成立个由单一政党领导的国家,要求党人团结起来,共同维护宪政,党人活动目标便是占据政府重要职位,国策必须要建立在议会和民众认可的基础上,先前埃德蒙.伯克和福克斯是这派的首脑。 美利坚独立战争结束前后,查塔姆派和罗金汉派为争夺内阁,展otg2ntc=开激烈的斗争,这其实也可目为辉格党的内战。 先是,以铁腕著称的老皮特在1778年去世,查塔姆派由小皮特和谢尔本继承,但力量大衰。 其后英国军队在美洲战败,导致诺斯内阁的垮台,乔治三世便任命谢尔本和罗金汉联合组阁,毫无疑问,罗金汉派在内阁和议院内占据优势,所以当乔治三世任命谢尔本为首相时,罗金汉派的福克斯、伯克(罗金汉此刻也去世,其势力被福克斯继承,故而罗金汉派改名为福克斯派)忽然宣布退出内阁,且联络诺斯领导的“国王之友”们(这派成员多是国王提拔上来的寒微之士),利用1783年英美法签署的《巴黎条约》,对首相谢尔本展开猛烈攻击,使其垮台。 所以接下来担任首相的虽是波特兰公爵,可内阁实权便掌控在福克斯和伯克手底。 不过福克斯派却栽在了《印度法》上。 十三州殖民地之所以起来造反,和东印度公司的贪婪有莫大关系江浙湖汉北,波特兰内阁便以削弱东印度公司为要旨,极力推动《印度法》通过,要把公司属地权力收归政府所有,可人们很快发现,波特兰内阁拟定的“东印度委员会名单”完全是假公济私的作派:委员全是福克斯派和诺斯派,其中诺斯的儿子赫然在列——这种任人唯亲的做法,激起伦敦的工商业巨头的强烈不满。 《印度法》的法案虽在下院艰难通过,但国外乔治三世突然发难,说:“支持此法案的,从此以后不再是朕的朋友,是朕的敌人!” 原来乔治三世对福克斯派打压君权的政策素来不满。 在国君空前强硬的态度下,英国上院否决了《印度法》。 还没等福克斯反应过来,闪电般地,乔治三世宣布解散波特兰内阁,几天后就提拔“亲君的查塔姆派”的小皮特为首相。 福克斯和伯克便又成为了“国王陛下最忠实的反对党”,处处针对小皮特。 可小皮特也绝非“肉脚”,他在政治理念上表现得很冷淡超然,鼓吹要以国民利益取代政党利益,继续高举查塔姆派的“忠君爱国”的大旗,很得乔治三世信任;而同时小皮特首相又减低关税、打击走私,征收奢侈税,赢得工商业大布尔乔亚的支持,他很快就举荐一批巨头受封进入上议院,迅速巩固了自己的势力。 有声有色的小皮特倒也没忘记辉格党的初心,他想要推行议会改革,即扩大选举权,让年收入四十先令的持簿农和租地农也能有选票,并撤销36个衰败选举邑,这些邑人口稀少,大部分都是贵族的“口袋选区”,小皮特预计让政府花一百万英镑从贵族手里,把这些衰败邑“买下”,再分配给伦敦或其他郡,这些可就触及到一些集团的根本啦,故而遭到强烈反对而无法通过。至1788年乔治三世忽发疯病,议院反对派福克斯和伯克便准备推摄政的威尔士亲王登基,可怜威尔士亲王也早已难耐等待,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反对派胜券在握,小皮特内阁垮台在即——可是,乔治三世至第二年,又神奇般痊愈了,小皮特内阁危机瞬间解除。 从此,国王便更和福克斯一派结下怨恨。 辉格党两派争斗,至法国大革命爆发,更趋于白热化,分裂进一步加剧。 福克斯派中,波特兰公爵和伯克成为“保守派”,反对大革命,同样主张镇压国内的民主激进分子;而福克斯本人和名叫格雷的议员,则赞同大革命,得到中小布尔乔亚的支持,要在英国继续“未彻底完成的光荣革命”。 很快波特兰公爵与伯克,带领近百名辉格党议员,倒向小皮特领导的查塔姆派,而小皮特本人也日趋保守化和反革 命化,公开宣称“任何善意的改革都会诱发革命”,这样辉格党里激进的福克斯派力量衰落,在下院只能保住六十个席位,格雷的议会改革法案也被否决,英国不可避免地倒向全面的封闭和反动。 利用国民对大革命的恐惧,及和法国公开的战争,小皮特在内阁里排除异己议员,慢慢将权力集中在手底,而英国国君的权力在皮特内阁“忠君爱国”的幌子下反倒愈发衰微,故而历史学界认为,小皮特的内阁可算是英国近代责任制内阁的滥觞,其本人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首相。 小皮特便联合伯克、詹金逊等政客,重建了“托利党”,也即是新托利党,原本乔治三世登位时,托利党完全无人问津,作为个政治组织等同于不存在,现在小皮特却复兴了它,其政治纲领就一句话: “坚决地保守,反对一切变革,勿论革命。” 而福克斯领导的在野辉格党,也被认为“人数虽少,但却更加纯洁,也更有战斗力。” 下院内,随着皮特首相靠近辩论桌,喧闹和争吵声瞬间达到高潮。 小皮特提议:“我们要执行一项名曰‘蒸汽机’的军事计划,即动用战舰、民船,把约克公爵和近万名英国士兵给安然撤回国内,保留反攻法兰西革命暴政的火种。”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0.兄弟情深 “你想凭借这个哗众取宠的计划成为国民心目里的英雄吗?一位伪造的神?你先肆意挑起战争,用战争为自己和自己的党派巧取豪夺各种职务和权力......英国和法国原本不该爆发战争,很多英国陆军士兵和海军士兵不用战死,也不用被俘,是你炮制了这一切,现在却洋洋自得地向议会和人民邀功,吹嘘,看,要不是我激怒了法国人,你们便不会在这场战争里获得任何好处。”席位上,格雷举拳质问小皮特,谢里登、福克斯等辉格党议员齐声应和。 “大革命爆发后,我最初只是位岸上的旁观者,并未对法国表示任何敌意,只是法国暴徒和刽子手们掀起的血海之浪越来越高,英国有被淹没之虞,逼迫无奈下我才筑起一道堤坝,来保护我们的国王、教会还有人民的财产生命。”小皮特反驳说。 “那好,让鲁斯塔罗在巴黎国民公会高耸的布道坛上发号施令吧,我们英国唯唯诺诺,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好了!”伯克也大声帮腔。 “安静,安静!”下院议长不住地敲着槌子。 “诸位,想要让约克公爵和英国军队得救很简单,他们现在所处的是法国和比利时的土地,没有一名法国士兵会认为我们军队是为了和平、安宁而来的,他们只会把我们的军队当作可恶的入侵者加以抵抗杀害——和谈,与法兰西革命政府和谈,这样成千上万的国民家庭便会得救。” 下院里听到格雷的和谈动议,又是片海潮般的反对和怒斥。otg2ntc= “法兰西不是保家卫国,它图谋的是比利时,是荷兰,乃至是汉诺威!和谈会让我们眼睁睁看着这头怪兽吞掉这些国家和人民,并且我们在欧陆唯一可靠的盟友奥地利会变得衰落下去,抵挡不住法国的猛攻,若是让法军进入维也纳,那整个欧洲就全完了!好吧,和谈就是递给法国暴徒们的一柄剑,是用来杀死自己的武器!”伯克情绪十分激动。 小皮特首相则极力坚持,不管和不和法国和谈停战,最起码要用舰队把受困的英国军队全解救出来,“蒸汽机计划,必须立刻执行。” 就在下院争吵不休时,肥头大耳的威尔士亲王偷偷乘坐马车,隐蔽地抵达约克公爵位于伦敦东郊的庄园内,在里面守候着的,是约克公爵的情妇玛丽.安妮.克拉克,还有一群跟着约克公爵准备升官发财的军官的太太们。 见到威尔士亲王走入,客厅里顿时哭声一片,风情万种的情妇、太太们轮番拥抱亲吻亲王,求他想想法子,“将您的兄弟和我们的丈夫平安带回来。” “父王也该是这么想的。”威尔士亲王武断地下了结论。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约克公爵是乔治三世的小儿子,自小成长在德意志汉诺威,是锦衣玉食,成年后进入军队服役,无功无劳便获得巴斯勋章和嘉德勋章,其后又一路蹿到中将的位子,担任冷溪卫队指挥官,现在又是欧陆远征军司令官兼“尼乌波特要塞司令官”...... 一群纨绔子弟跟随他渡海,他们都是花了钱贿赂了约克公爵的情妇克拉克,靠裙带关系博得军中职位,就等着战功唾手可得,归国后平步青云呢! 然谁曾想到对岸的法兰西革命军是真的动刀动枪,真的用大炮杀人呢? 于是威尔士亲王便动用私人关系,捎信给巡弋在多佛海峡的分舰队指挥官西德尼.史密斯少将,央求他火速派遣两艘武装强大的战列舰,先把约克公爵和关系户们从尼乌波特城内救出来,至于普通英国、汉诺威、黑森或奥地利的军队官兵,“他们的命运就交给国家和议院去解决吧!” 同时,法国的各方面军则趁梅嫩战役的雄风,全部展开反攻。 苏昂将军的瓦伦西安方面军,分为两路,一路自敦刻尔克东面的大泽和贝尔克城间穿过,击败了约克公爵安排在这里的黑森雇佣军,向尼乌波特的东面进发;另外一路由蒙太古少将指挥,兵马总数三万,取道莫伯日要塞,将里尔给包围起来。 五日后,里尔的四千奥地利守兵走投无路,只能投降。 整个诺尔省,被法兰西革命政府光复,法军组成了临时军事法庭和委员会,处死所有回乡的贵族和神甫,把他们恢复的封建捐税和什一税又重新废除掉了,得到诺尔省农民的热烈欢迎。 南面,儒尔当将军领着四万莱茵方面军将士,出击兰道,一路光复了曼海姆、美因茨、科布伦茨,这些地区的德意志贵族开始第二茬的逃亡浪潮。 此刻,菲利克斯决定,先攻下尼乌波特要塞,彻底歼灭西线的敌军集团,而后再转向东面,去攻占布鲁塞尔、安特卫普和列日,再后便是荷兰联省国。 一步步,非常清晰。 有情报传来,说哈布斯堡的弗兰茨皇帝要御驾亲至布鲁塞尔,重振奥军旗鼓,并把科堡亲王的军队调集来,在比利时北部平原再与法兰西革命军一决雌雄。 菲利克斯是嗤之以鼻。 他已骑乘着战马,在参谋部伴同下,于尼乌波特城东面临时构筑的多面堡处,观看着敌人的城防。 “让苏昂派遣两个师来助攻,另外我需要他大批的弹药,尤其是炮弹,留存量不足十分之一,炮兵们很多都用缴获的奥地利六磅炮作战。”菲利克斯下达命令,贝尔蒂埃负责记录。 雷米萨也在一旁,他的职责便是颁发统一条令,并且接待国内尤其是巴黎报社的战地记者,将大军动向、战况和功绩第一时间发送回去。 另外菲利克斯又指着要塞北方,说那里距离海滨还有一个半法里,让卡尔托师和玛索师加快土木进度,尽快掘出对海的炮垒来,做好对敌人溃逃登船的截击准备。 此刻,史密斯分遣队战舰已驶过来,整日对着两个师的阵地炮轰不休,法军士兵们刚刚修好的工事,转瞬就被轰塌掉,气得个个骂小皮特不得好死,当贝尔蒂埃将此情况告诉护宪公后,菲利克斯思忖了下,就说“不要着急,英国战舰有很多重炮,可约克公爵先前围攻敦刻尔克也好,还是在梅嫩战役里也好,都表现出缺乏火炮的迹象,我们便先抵尼乌波特要塞的外出要道处筑起炮垒,这样英国佬的舰炮打不到那么远,也能完成对要塞的封锁。” “非常英明,护宪公阁下。”贝尔蒂埃就立刻去部署了。 就在这会,呆在维也纳的塔列朗,也来信了,他称“我有巨大的信心,让奥地利退出战争,如此其后我们便能专注对付英国。”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1.断头机下的死人脑袋 塔列朗做出这样判断的依据是,他和哈布斯堡外交大臣图古特的私人情谊,“只要弗兰茨皇帝作出承诺,双方便可以停火,以某处为分界,奥地利放弃尼德兰,而法军也保证不再越境,不再对维也纳或其他德意志邦国输出革命意识形态。” 菲利克斯便下了马,给他回信说: “你不能以和图古特的私人感情为唯一筹码,哈布斯堡外交家经常会有意把私人和公事混淆,来蒙骗你,为他的帝国谋取利益,所以一切还是要谨慎为好,甚至不妨悲观些,大不了我们和哈布斯堡继续保持战争状态,弗兰茨皇帝要打,我们奉陪,他要打多久我们就陪多久,直到他打不下去为止。你现在任务,是要尽力挽救波兰起义爱国者。” 刚回完信,巴黎陆军部的信件也来了,拉扎尔.卡尔诺忽然要求将主力东进,优先攻打布鲁塞尔等地,理由是绝不可让卡尔大公他们站稳脚跟......而对约克公爵和武姆泽的尼乌波特要塞攻击,“交给苏昂将军便好。” “不用遵守。”菲利克斯主意已定,便不可能轻易被变更,这封陆军部的信他直接交给雷米萨,叫他打发掉。 “尼乌波特是我的,比利时与荷兰也是我的,苏昂将军和儒尔当otg2ntc=将军,我当然是会把荣耀分些给他们,但餐刀和餐叉必须要在我手心。” 就在当晚日暮时分,英国海军少将史密斯亲自领着两艘八十门炮的主力战列舰,外带数艘三桅快船,逆风冒着岸上法军的炮火,挺着危险临靠到敦刻尔克和尼乌波特间的狭长沙滩上,然后战列舰不断对尼乌波特的方向射出彩色信号弹。 营帐内,在前线巡察的参谋官朱诺,立即将此消息报告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喊道,这是约克公爵要逃。 “立刻组织所有骑兵和火炮,前去要塞西北角,把他们给堵截住!” 此时,约克公爵和几十名亲近军官,在看到信号弹的焰火后,就江浙湖汉北果断扔下所有士兵们......无论是汉诺威人,还是黑森人,还是奥地利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甚至是英国人......连奥地利老将武姆泽也被遗弃掉了,约克公爵只在指挥所里留下个纸条,表示对武姆泽“奋勇殿后的斗志倾佩不已,我会让弗兰茨皇帝陛下授予您一枚特蕾莎女皇勋章的!” https:// 约克公爵假冒是出去巡营并检查炮台武备,从法国叛逃来的军需商乌拉尔弗因用重金贿赂过约克公爵身边的侍从武官,故而也得到预先的通知,便和叛国将军皮什格律一起,骑着马,紧紧跟在公爵身后。 从西北城关跑出去不到一百步,他们就听到要塞里有士兵愤怒地叫喊:“公爵扔下部队逃走了!” 很快就有士兵冲着他们放枪,外围炮垒里的法国兵也开火起来,约克公爵吓得将脑袋缩在军服衣领里,趴在马鞍上,只顾狂逃。 等到法军其他后继队伍赶到时,更多的反法联军士兵从城关里争先恐后涌出,他们不愿在一个领导者逃走的孤城里困守送死,奥地利武姆泽将军察觉一切后也无力回天,根本阻挡不了军队的崩溃。 道路两侧,法军散兵的枪火和霰弹掠过的光芒交杂,照出倒毙尸体的凄惨黑影,月光升起来后,西北处沙滩一片银色,史密斯少将继续要求属下疯狂地对空发生信号弹,已有法军炮兵的火力射来,一股股水柱炸起,整个情景紧张到了极点。 “公爵阁下!”终于,约克公爵和他的关系户们冲到目的地,下了马,就向划艇上拥,整个岸边就四艘划艇,其上的英国海军陆战队士兵不断喊到,不能继续载人了,否则便会倾覆。 一枚法军炮弹,击中艘倒霉的划艇,船体立即被打得粉碎,上面的人不是当即毙命,便是沉入水中溺死。 乌拉尔弗和皮什格律凄惨地叫着,伸手扒住约克公爵的划艇边舷,使其不平衡起来,月色下约克公爵脸色白得瘆人,“松手,接受上帝的安排。” “求求您阁下,求求您......”乌拉尔弗和皮什格律自然知道,如被遗弃,遭革命军俘虏是什么样的下场。 约克公爵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两名侍从官立即拔出剑来,斩断了两位叛国者的手指,乌拉尔弗当即滑入水中,皮什格律发出凄厉的叫声,又换了左臂企图再扒住船舷,和约克公爵逃回英国去。 “去你的!”曾支付皮什格律一万英镑报酬,两者恨不得称兄道弟的约克公爵,此刻满脸横肉颤动着,狠狠对着这位曾威震欧陆的法国将军脸上来了一记漂亮的右勾拳。 这下皮什格律再也绷不住,也被打得翻入海水里。 其后约克公爵爬着绳网,总算登上史密斯少将的旗舰。 “走,快走!” 战列舰升起了帆,调整方向,在法军越来越密集的炮火威胁下,挣扎着朝多佛海峡遁去。 尼乌波特要塞到了第二日清晨便全部投降。 因菲利克斯事前约束,革命军保持了克制,没有出现像梅嫩战役后那样的无差别屠杀。 不过要塞到海滩间,还是铺满了反法联军的尸体和伤员。 乌拉尔弗的尸体沉入海中,在三法里外才重新浮起,被渔民打捞起来,辨认清楚后,还是被送上断头机切了脑袋,明正典刑。 至于皮什格律,他爬回岸边,想要拔出配枪自裁,可火药却被海水灌湿,只好抓起具死尸的手枪继续,可因被砍断了右手的手指,他用左手开枪失误,结果击碎了耳朵,却没死,就此被赶过来的法军士兵俘虏。 这正是围城的,隶属于瓦伦西安方面军的某师,士兵们看着皮什格律惨状,又觉得愤怒,但又觉得有些不忍,在押送去菲利克斯司令部途中,一名中尉悄悄拔出手枪,抵住皮什格律的脑门,帮他归了西。 代价是护宪公勃然大怒,直接写信要求苏昂将军给出解释。 苏昂吓得手足无措,便把那莽撞的中尉革职查办,最终判处流放圣多明各。 于是皮什格律稀碎的脑袋,还是被切下来,和乌拉尔弗的一并当着十多万将士前示众,昭示:这就是叛国的下场。 投降的武姆泽将军,倒是得到善待,菲利克斯当场给他自由,“请将我的善意带给维也纳的皇帝,希望两个国家能坐下来,划分疆土,罢兵停战。” 然刚刚放走武姆泽,菲利克斯就传令苏昂将军,让他把瓦伦西安军团主力带着,“按照既定计划,转向东对布鲁塞尔进军。” 苏昂将军此刻再不敢有任何耽搁,火速带着八万军队,加入到护宪公阵线里来。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2.操典竞赛 当然在出发前,菲利克斯还要狠狠羞辱下已经投降的反法联军。 尼乌波特要塞的各处炮台,都是高举三色旗和枪支而欢呼雀跃的革命军士兵,各国俘虏们则都面色沮丧,或者麻木地抱着毯子、军衣,抖抖瑟瑟地坐在城墙外的空地上,被绳索栅栏给一片片框住,他们望着那台竖起的便携式断头机上闪闪发亮的闸刀,都害怕会上去矮那么一截。 震天的欢呼声中,菲利克斯戎装骑马,和群共和国的将帅,来到俘虏们的中间,他的身旁居然有位英国人,便是“法兰西国会荣誉观察员”普利斯特里,发现氧气的伟大“前英国”化学家,但现在他已加入法国国籍,不仅是法兰西公民,还恢复了国会议员的职务。 站在菲利克斯马头前的,是汉诺威和黑森兵的指挥官弗雷塔格元帅,还有英国本土的瓦尔莫登上校,他是负责作战计划的参谋长。 弗雷塔格元帅在七年战争因擅长指挥轻步兵而闻名。 至于瓦尔莫登上校,出身贵族,因老婆是约克公爵情妇玛丽.安妮otg2ntc=.克拉克的闺蜜,花了许多钱,才在短短一年内升任这个职务的。 这位瓦尔莫登当了参谋长,就是英国军队噩梦的开始:围攻敦刻尔克要塞时他根本没安排铸造或添置攻城炮,使约克公爵对着法军要塞干瞪眼,梅嫩战役时他画进攻箭头,结果从没实地勘测过,使汉诺威七个连队陷入片沼泽地,被法军的阿登军团成排屠杀。 说起这位,弗雷塔格元帅能气得肝颤。 于是普利斯特里担当英语翻译,菲利克斯带着轻蔑的笑容,询问瓦尔莫登上校一句,上校就老实憨厚地回答一句。 最终瓦尔莫登还表示不服气,他称法军作战毫无章法,骑兵和步兵都是末流的,士兵在战场上不列队不击鼓,胡乱射击,胡乱冲锋,也就炮兵还算是一流的,“如果能重新开战,我必将部署军队,将你们击败。” 听到这,菲利克斯大笑起来。江浙湖汉北 https:// 弗雷塔格元帅满脸羞愤到不欲生的表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菲利克斯也懒得和英军上校解释什么是散兵战术,什么又是火力兵力集中突破,他只是勾勾手指,一位金头发、相貌英俊、身材笔挺的法军将官,出现在瓦尔莫登上校眼前。 “你们英军使用什么操典?”那将官居然还会说英语。 瓦尔莫登上校便报出操典名字来。 那将官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地告诉上校,我们法军作战怎么打,都是遵循《1791年军队条令》的,言毕就对上校提出挑战:我们来比比哪支军队对操典的熟悉程度更高。 其实此刻其余法军将官们都哂笑起来,也不知笑雷米萨.拉夫托,也不知是在笑瓦尔莫登。 可瓦尔莫登却执拗地接受挑战。 两人真的你一言我一语,当着成千上万士兵和俘虏背诵起来。 然瓦尔莫登还没背诵七八行,热汗就滚滚而下,结结巴巴。 对面的雷米萨,却目光木直,不看任何人,似乎望着虚无,嘴巴机械式地开开合合,一串串术语、数字和条例,哇啦啦地如流水般,五分钟后瓦尔莫登再度投降。 “就这,就这?”雷米萨却表示我才刚刚开个头,你怎么就倒下了。 “看吧尊敬的上校,身为参谋长,对本军操典丝毫不熟悉,怎么才能打胜仗呢!”菲利克斯扬起马鞭,下了结论。 自尊心非常强的瓦尔莫登上校,握紧拳头,他终于明白战败蒙羞的本源所在,还好操典还在身边,这段俘虏岁月他必须要将其背到雷米萨的程度,那未来还有雪耻的机会! “以后的时代,谁能更熟悉操典,谁才能赢得胜利女神的青睐。” 这便是瓦尔莫登上校的心声。 而菲利克斯则转过头,用法语告诉普利斯特里道:“英国陆军的将官都是如我眼前这般的酒囊饭袋,我恨不得让这位参谋长和约克公爵一道回国,这样对革命的帮助反倒更大。” 接下来,菲利克斯和普利斯特里教授并辔而行,穿过差不多三万名俘虏的队列,他指着英、汉诺威、黑森还有奥地利的俘虏们,大声宣讲道:“你们应该庆幸在这座叫尼乌波特的要塞里被俘,早些时候的话,就会在梅嫩战场上全被处决,因为那场战役我们革命军蒙受了些损失,大部分将士心情激愤。但此次我决心宽恕你们,因你们是被小威廉.皮特这样的无耻政客送到这里来当炮灰的,而乔治大王和弗兰茨皇帝这般的蠢笨君王,还有约克公爵之流的蠹虫,只会让你们在战场上白白送死!你们围攻法兰西的敦刻尔克、里尔,侵占我们的国土,杀害劫掠过我们的人民,还帮助流亡贵族回乡做了段时间的威福,所以你们都是有罪的,理应交给人民法庭去审判,可我代表他们,原谅你们,‘赎金’便是所有人都得在那里!” 说到这里,菲利克斯举高马鞭,遥指敦刻尔克的方向,“就在那座要塞的港口和城外大泽,你们要义务劳役一年时间,为法国建造一座 干船坞,并填平大泽,修起一座能容纳五万陆军住宿、训练的营地,这样你们的罪行就洗清,一年期满我承诺放你们归国。” 被俘的弗雷塔格元帅心惊:敦刻尔克距离英吉利最近,在这里搞船坞和兵营,是不是为登陆英国本土做准备?这也太托大了,当大不列颠的舰队是假的啊? 就在俘虏们议论纷纷时,菲利克斯就又要求瓦尔莫登上校:“你来负责这项工程。” 瓦尔莫登上校最初是默然的。 “怎么,堂堂大不列颠远征军参谋长,连修筑营地的工程都指挥不了?您身为英国陆军贵族的傲骨呢?拿出当年击败查理一世的勇气和干劲来啊!”菲利克斯挥舞拳头,是激将,也是殷切的期望。 “因国家间的敌意我其实不能接受您的要求,但为了军人的骨气,我在这里保证,敦刻尔克的军事工程不但能如期完工,甚至还能提前,并且还会保质保量!”瓦尔莫登上校眉目坚毅,对菲利克斯敬礼答复说。 “就这么fac,我尊重您,上校。您是大不列颠军人的典范。”菲利克斯也正色道。 瓦尔莫登上校的眼眶里,居然有了被欣赏产生的热泪。 当约克公爵扔下数万军队任由敌人俘获,自己则和群军官乘船溜回伦敦后,英国举国震动,舆论大哗。 皮特首相第一时间批示:必须严查彻查到底! 迅速地,在圣詹姆斯宫内,乔治三世当即革除儿子的军职,撕下他所有的勋章,“你简直让我蒙羞!”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3.再次逃离比利时 这次啊,疯王乔治是壮士断腕,顺利和无能的儿子撇清关系。 所以当场约克公爵就罢免远征军总司令官的职务,虽然现在当不当都无所谓,但这也表明了英国王室大义灭亲的态度。 至于威斯敏斯特白厅中,皮特的内阁都差把“因祸得福”的字样刻在脸上,“立刻指令报刊媒体,开足火力,抓住约克公爵出逃做文章,把矛头引向摄政王。” 很快,新托利党的刊物《观察雅各宾》就登出一副讽刺漫画: 约克公爵的情妇克拉克穿着件巨大无匹的裙子,当旁边的男仆掀起着裙子后,里面藏着一大群军官和官僚,标题就叫《约克公爵的禁卫团》。 此外《太阳报》也开了炮,派出精干的记者弄到了第一手资料,otg2ntc=来自英军被俘的瓦尔莫登上校之妻子的口实,她愤恨不已,为什么约克公爵在上船逃跑时没有带着她丈夫一道呢?虽然玛丽.安妮.克拉克私下地找她求情,并塞给她三千英镑,可还是未能挡住上校妻子的嘴巴: “营救约克公爵的史密斯少将,是得到威尔士亲王的授意的!” 这下,肥胖好色的威尔士亲王、英国王位的第一继承者也被拖下水。 就在威尔士亲王百口莫辩时,《太阳报》用种猜测的语气对公众提及:“众所周知,威尔士亲王属于陛下在下院的反对党(即辉格党)阵营,他为何会让约克公爵做出抛弃军队的举动?结合先前下院辩论时,福克斯议员、谢里登议员还有格雷议员极力要求和法兰西停战的言论,似乎并不难想见......” 言辞间,似乎在英国的高层潜伏着个力量巨大、地位尊荣的“对法投降俱乐部”。 几份报纸捕风捉影,煽风点火,瞬间就把威尔士亲王、约克公爵江浙湖汉北,外加整个辉格党都框进这个并不存在的俱乐部里。 连带着辉格党的和平提案,也遭到了搁浅。 皮特首相公开对辉格党格雷议员组成的“人民之友社”发出半通缉令,责令整个团体三个月内停止任何行动,同样上了黑名单的,还有一名叫托马斯.哈代的鞋匠建起的更为激进的“伦敦通信协会”,紧接着首相在下院发表了“将对法兰西的战争坚持到底”的演说,他呼吁大不列颠热爱自由和宪政的所有郡,都组建起志愿民军来,增设炮台要塞,防备雅各宾禽兽们在海岸登陆,另外皮特首相表示: “我和我的内阁绝不妥协,我们将誓死保卫大不列颠,保卫爱尔兰,保卫汉诺威,保卫海外所有殖民地,我们将在海洋和法兰西作战,将在田野和法兰西作战,将在要塞和城市和法兰西作战,拼命得扼住这头名曰‘革命’的恶龙之咽喉。在巴黎签署投降协议前,我国绝不会停止这场关乎欧洲命运的战争,我没有别的能献给大家,只有我的鲜血、汗水和辛劳......蒸汽机计划并未胎死腹中,其实它才刚刚开始,不列颠所有工厂,将成为宪政和自由世界的大军火库。” 一名辉格党议员对着皮特抛出议程纸,怒斥说:“你和乔治大王才是英格兰宪政最大的破坏者,而非法国人。” 当警察将这议员给拖出去时,他还在大喊:“有哪位英国公民的自由被法国人践踏过?不,没有,我只看到,最古老最光荣的<人身权利法案>遭到了威廉.皮特首相的践踏,现在只需一位内阁大臣的签名,就能够随意对任何公民进行监控、逮捕乃至监禁......” 可那边,皮特首相不闻不问,只是在说,要继续尽全力保持和欧陆上最可靠的盟友弗兰茨皇帝间的关系。 毕竟陆军只能靠奥地利人。 不过此时,刚刚取得梅嫩和尼乌波特大捷的法兰西革命军,菲利克斯的中央军团已与苏昂的瓦伦西安方面军成功会师,歼灭数以万计的联军,组成一支总数达二十万的堂堂之师,再加上儒尔当的莱茵军团于美因茨附近的积极攻势,奥地利在尼德兰的统治最终还是逐渐崩溃,每隔几天,边境线就要向后推移,很快就推到了尼德兰首府布鲁塞尔的郊外。 那些昔日看起来还坚不可摧的要塞、城镇和军营,比如蒙斯、那慕尔、卢森堡等,而今就像是纸牌屋般纷纷陷落,大部分都是不战而降。 从梅嫩战役里脱逃的克莱门斯,在乱军里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仆人,两人便结伴离开军队,来到父亲所在的布鲁塞尔。 如果不是帝国陆军战败,从英国归来的克莱门斯很可能会担任驻荷兰的参赞,道路平坦光明,很快就会升到大使,再回到维也纳时他将炙手可热。但现在一切都无了,非但比利时保不住,荷兰也是摇摇欲坠——奥兰治带着部队,狼狈地绕道回到荷兰,联省的银行家和市民团体联合起来要反对他,并热望法军的靴子尽快踏入到低地之国来,奥兰治亲王已成孤家寡人,唯一退路也是和约克公爵相同,乘船逃去英国。 卡尔大公等将军的纵队,遭受惨重损失,军官减员接近一半,已无再战之力,退回安特卫普城舔舐伤口。 科堡亲王的军队,则呆在维尔茨堡里,任由皇帝特使如何催促责难,依旧不动如 山,科堡亲王认为他已做到最好,“一切为了帝国将来还能复兴,而不是在赌博里一次输干净。” 而先前声明要亲自接管尼德兰军事指挥权,坐镇布鲁塞尔来稳定三军的弗兰茨皇帝,却依旧呆在维也纳美泉宫内,皇帝并非是缺乏勇气,而是一切都表明:尼德兰局势已再无力回天。 布鲁塞尔总督府门口,克莱门斯和父母紧紧相拥,“法国人已兵临城下,到了第二次道别的时候啦。” 梅特涅全家乘坐马车,绕开被城内雅各宾分子把守的危险街道,悄悄趁夜,在一些忠心骑兵保护下,开始了漂泊逃亡。 第一站便是梅赫伦。 然后前往的是鲁尔蒙德,最后落脚点是巴伐利亚军队据守的杜塞尔多夫城。 这里比较安全,乔治.冯.梅特涅也接到了弗兰茨皇帝的诏令,字里行间全是黯淡: “兹因比利时各省均已沦丧,至为遗憾,朕意:自即日起,解散各省政府,停发自大臣以降各级帝国官员之俸禄。” 看完,梅特涅家的三位,全都在胸口悲戚地画了个十字。 而克莱门斯忽地站起来,情绪有些激昂地对父母提及:“时代已经变了,帝国的权力全被群老朽的将军和外交官把持,这群人只会毁掉帝国。法兰西正是改革了它的政制模式,才重新取得对我们的优势,但是哈布斯堡乃至整个德意志只要能奋起革新,那将来击败法国革命的,必将是伟大的德意志。”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4.弗兰茨皇帝 当乔治询问儿子想怎么样去做时,克莱门斯便掏出张纸来,在上面草草写下几点: 唤醒德意志整个民族的战斗热情; 效仿法兰西,对德意志各邦国进行全民武装和总动员,这样光是莱茵河流域便能组织起十五万由热忱农民加入的军队; 不过为了防备军队和臣民趁机起来学法兰西革命那般造反,得改动下德意志民族主义所信奉的“神祇”,那便是“民族.皇帝.秩序”,而绝非法国的“自由.平等.博爱”; 尽快让帝国官员年轻化,只有朝气蓬勃的优秀青年才能振兴古老的帝国。 “看来你在英国的时光没有白费。”乔治热烈而欣慰地拥抱了自otg2ntc=己的孩子。 “父亲,我们要联络所有志同道合的国家,这是场保卫欧洲文明的战争。看啦,从阿尔卑斯和莱茵河以西的血腥迷雾里,走出来的法兰西人,我们就能在报刊杂志上将他们形容为野蛮‘汪达尔人’,他们要入侵神圣罗马帝国,屠杀妇孺,抢劫艺术品,毁掉宫殿和城镇。革命的恶魔已逼迫‘北陆邻居’英吉利的撒克逊.盎格鲁民族紧密团结在一起,也能把所有德意志的邦国拴起来,下面便是欧陆所有不堪压迫的民族之大联合。” “说的漂亮,回维也纳后,尽快形成一篇成熟的文章,发表出去。”乔治.冯.梅特涅为儿子打气。 “陛下,盟友全都是靠不住的,完全靠不住。”维也纳美泉宫里,外交大臣图古特就是这样告诉弗兰茨皇帝还有帝国宰相保拉.科洛雷多.舒瓦泽伯爵。 当时弗兰茨皇帝正在被梅嫩战役的失利,外加桩奇怪的流言困扰,心情糟透了。 身为利奥波德皇帝的继承者,弗兰茨并不觉得很快乐。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他和他父亲,还有他的伯父(约瑟夫皇帝)有很多不同,更让人不安的是,他还有两位天赋异禀的弟弟:卡尔大公和约翰大公,前者年纪轻轻便展露出很高的军事才华,而后者则拥有开明的治国理念,致力于建议个“人民皇朝”来,由此得到知识分子的拥戴。 至于弗兰茨本人,在臣子和民众里的印象,则是极其缄默而多疑的,身处这个大变革时代中,各种狂热的、戏剧性的事件层出不穷,包括他父亲被刺杀在内,可他却始终处在保守、漠不关心、未察觉的状态,这样的精神状态在弗兰茨皇帝的画像里可一览无余。 “年轻皇帝是个愚钝而低能的人物。”私底下,美泉宫就有这样的言论。 但这不是弗兰茨皇帝的全貌,他其实并不傻,他和祖母特蕾莎女皇有相似的地方,对启蒙运动、现代哲学和民族主义都持深深的警惕,他认为这些东西表面看起来光芒万丈,可迟早会在这美泉宫庭院里竖起架断头机,把他给送上去,“火药也是好东西,在它爆燃熏瞎你的眼睛前。” 年轻的皇帝就这样,一面衣着朴素简洁,一面懒散不问政事,一面喜欢吃巧克力、蛋白酥和太妃糖,一面对情感保持着极度克制隐忍,阴暗而神经质。 今日他把宰相和外交大臣召来,告诉这两位:“朕不是输在战场上,是输在星象命运上。” 整得舒瓦泽伯爵目瞪口呆。 “听说在巴黎有个闻名遐迩的女算命师,叫玛丽安.勒诺芒,她精通星相学,算得非常准确,她预言朕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兰茨二世,将来则会成为‘1’,再后来则会成为‘0’。”皇帝忧郁地说。 图古特不敢说。 舒瓦泽伯爵因是皇帝的导师,所以能畅所欲言:“这是在攻击陛下保不住皇帝的御座?” “朕怕极了,威胁到底来自国外,还是来自国内?”弗兰茨皇帝委屈地喊起来。 “陛下将国外的局势给稳定住,国内就不惧啦。”图古特大臣趁机进言。 “教教朕,该怎么办?现在是要倚靠俄国,还是倚靠英国,还是和法兰西和谈。” 图古特,全名约翰.阿马德乌斯.冯.图古特,他是个杰出人物,一个老练的阴谋家和国务活动家,他父亲是个底层军官,也有谣言说他只是个修道院抱养的孤儿,他还是个小男孩时,职业便是在多瑙河上当名船夫,直到有日特蕾莎女皇摆渡时,被这个聪颖热情的男孩所吸引,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慷慨解囊,资助图古特进入帝国学院的东方研究院中,图古特刻苦学习,成功就任奥地利驻君士坦丁堡大使馆的翻译,在君士坦丁堡的岁月里,图古特深谙东方王朝的统治奥妙,让他悟出不下于马基雅维利的学术水准。 “欧洲盟友是靠不住的。”图古特告诉皇帝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英国人太暴躁,普鲁士人太贪婪,俄国人太易变,意大利人太怯懦,西班牙人.....太糟糕,它们都没法在根本上帮助奥地利。陛下,奥地利作为个强大并有活力的帝国(这里图古特的描述,和面对塔列朗时完全不同),一直都是由众多省区和民族组成的,根本谈不上团结,我们的皇朝是位居维也纳,派遣强大的分遣队对其施压,才保障了帝国的完整。也因帝国利益, 各种公爵领、总督领、自由城市、骑士领、主教区,都曾和皇朝分分合合,乃是家常便饭,在外人看来这是帝国病,可它同时也是我们的优势所在,那便是战败并不一定意味着遭受惩罚,只要我们适当舍弃些属地,消除掉不合宜的交通线路和疆土,帝国反倒会比以前更加纯洁、统一而强大。” “必须舍掉的属地......是尼德兰吗?” “是的。”图古特大臣鞠躬道。 “在对法外交条约上舍弃尼德兰?将会成为帝国重大失利的象征而遭鞭挞!”舒瓦泽伯爵摇着头。 “不,任由法国占领尼德兰,可我们就是不在条约上签字,这样就没人说我们割让尼德兰了。”图古特昂然解释说,意思只要帝国地图上尼德兰的色彩不变,那就无人有资格指责,“相反,我们可以利用法国革命的手,翦除掉一批强大桀骜的附属邦国,比如意大利的伦巴第,比如莱茵河左右的邦国,对,让法国军队去扫平歼灭,等对方精疲力尽后,我们再用外交手段,和法国军队‘均分’这些邦国,届时法国人会说自己赢了,帝国也赢了,这就叫双赢,反正牺牲掉的,是德意志邦国而已。” “也即是说,坚决不与法国和谈......但也不再和法国进行大规模决战,在保持强硬姿态的同时,其实在积蓄保存本国的力量?”弗兰茨皇帝似乎有些懂了。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5.鞠躬尽瘁图古特 “是的陛下,只要帝国能保持住不屈的形象,并不需要主动出击,英国的贷款就会继续到来,而那些德意志、意大利邦国同样会保持住我国的政治影响,这样通过兵不血刃的外交活动,奥地利反倒会获得更多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这便是外交术的精髓。” 由是,图古特实则向弗兰茨皇帝提出了几点构想: 将帝国尚存的宝贵力量从尼德兰这个泥沼里撤回来; 此后帝国主要任务是保存核心区域,即维也纳、布拉格和布达佩斯; 整顿训练在这场战争里暴露很多缺陷的帝国军队; 在外交上绝不认输,在旗帜上依旧奉行坚定的“反法反革命”姿otg2ntc=态,赢得英国和俄国的支持,要求臣民、军队、官僚机构继续无条件热爱效忠于皇帝; 在法国接连吞并掉其余德意志、意大利邦国后,伺机利用外交谈判扩大统治范围。 图古特将一卷地图展开在皇帝眼前,指着其娓娓道来: “陛下您瞧,哈布斯堡距离尼德兰实在太遥远,并且尼德兰经济曾在帝国统治下得到过繁荣,但究其原因,是因前半个世纪它处于法国、英国、荷兰、西班牙还有我国激烈斗争的中间地带,故而军火业和信贷业非常发达,可一旦欧陆恢复和平,尼德兰就瞬间凋敝下去,因荷兰联省掌握斯海尔德河的入海口,制订了苛刻的税法,荷兰商品进入尼德兰免税,但尼德兰商品进入荷兰境内却被课以重税,这样南尼德兰实则成为荷兰的倾销地,经济不好,民众就骚动不已,他们就会诅咒任何新的制度,鼓吹迷恋妄想出来的‘旧日美好时光’,现在也该将这包袱扔给法国人去接手。至于帝国,我认为取得巴伐利亚和威尼斯最重要,只要获得前者富庶的农业和后者的海航贸易,奥地利定会成为欧陆中部最强大的政权,陛下您的皇位和荣耀也将岿然不动。” 弗兰茨皇帝和宰相舒瓦泽伯爵看了看地图,果然按照图古特的计划,才是最优路线,不由得赞许说,马上对军队和外交的整顿,便全权托付给您。 “臣必将鞠躬尽瘁......”图古特哽咽道。江浙湖汉北 出身寒微的他,是靠着自己能力,和对东方王朝(如奥斯曼)政制的熟稔,一步步登上高位的,他知道帝国许多显贵如考尼茨如科堡亲王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市侩,是个幸进者,可这不过是表象而已,我图古特才是真正忠于皇室的干城。 “法奥间绝不可能和谈的!”图古特随即来到塔列朗于奥地利都城里租赁的豪华公寓里,对其如此说道。 塔列朗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意料之外,但好像又有些算计之中。 “那共和革命军会进入维也纳的!” “即便那样,帝国也绝不屈服!” 两位外交人才代表哈布斯堡帝国和法兰西共和国互相强硬表态后,就各自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漂亮丰满的波西米亚女仆端着点心和酒水推门进来,随即乖巧地各自钻入到塔列朗和图古特的怀里,坐在他俩的膝盖上,“好了,我懂得,这没什么。现在我带来波兰起义者的信件给你,有件事也请你帮帮忙。” “这是我的荣幸。”图古特瞪大眼睛,摸住女仆的胸口,欣然无比,随即礼貌道歉,“抱歉,我手想放在自己胸口的。” “这是法兰西护宪公的意思,保住波兰狄克推多科希丘什科和梅利库亚夫人,还有尽可能多的波兰爱国者们。” “苏沃洛夫将军的挺进速度可太快了,比你们挺进至布鲁塞尔的速度还要快。”图古特吃了片糕点,耸耸肩膀,“普鲁士军队忙着镇压波兰西部,我们帝国进入波兰的两万士兵全都是没任何经验的新手。” “这就对了......”塔列朗诡秘地在圆几上点了点手指,“这样即便镇压掉波兰起义,俄军也会精疲力竭的。” 图古特听到这,摸摸下巴,低声回答说我懂。 “俄国人想靠自己在蛮远冻土练就的一身蛮勇,降服整个欧陆?乡巴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老欧洲文明人的精明手腕。” “没错,流尽波兰人和俄国人的血,让波兰与其不共戴天,我们趁机拉上普鲁士卖好,让女沙皇完全吞并波兰的妄想落空吧!” 不过就差不多在这时候,俄罗斯的“波兰军团司令官”苏沃洛夫和波兰卫戍部队司令官伊万.杰尼索夫于华沙以东成功会师,如此俄军主力已达到三万人。 而先前,科希丘什科将军的起义军就在克拉科夫城保卫战里,被俄普联军击溃:波兰军队数量先前被裁减得太厉害,枪炮也极其缺乏弹药,起义军的主要构成除了爱国的军人外,主要就是被科希丘什科动员起来的市民,科希丘什科在法令里规定,波兰城镇里每五栋房屋就要提供一名18到28岁间的年轻男子从军,并提供武器弹药,还有波兰农民也踊跃参加了起义,因波兰独立宪法首次把他们目为“国家”的成员,先前波兰语里的国家只和贵族们划等号,农民的武器只有大镰刀,勇猛而缺乏训练,俄普联军称其为“镰刀人”。 自克拉科夫撤离后,科希丘什科将军退守华沙,整个起义军尚有一万六千名军人,一万八千名农民及一万五千名市民,他们努力翻修着这座被德累斯顿园林师设计出来的美丽花园城市,将它变为座抵御入侵者的坚固堡垒。 此刻为了挽救华沙孤立的局势,裹着红色头巾的德.梅利库亚夫人和战友马库斯,及一批法国志愿革命者,策马冲出华沙,配合波兰另外位叫波宁斯基的爱国军官,成功在波兹南掀起农民暴动,切断了普军的补给线。 其后梅利库亚夫人甚至组成一支轻骑兵,离开波兰境内,杀入到普鲁士的波拉美尼亚地区,到处焚烧地契和庄园,释放受压迫的农奴们——普王更加惊慌无措,只能将包围华沙的普军尽数撤走,让机动力很差的普军步兵去追赶来去如风的梅利库亚夫人。 华沙城一度认为,波兰的局势得救了。 因普军撤围后,卫戍俄军指挥官杰尼索夫手底只有一万人上下的兵力,约有四千俄军在之前波兰各要塞的暴动里被袭击杀害,苦于兵力不足的杰尼索夫便在阵地内滞留。 直到苏沃洛夫到来后,他严令杰尼索夫:“与我会合,随即抓住任何此机遇,强击歼灭科希丘什科的叛军主力!” 科希丘什科则也领着六千波兰士兵出城,企图趁苏沃诺夫和杰尼索夫两支军队还未会合的机遇,抢先发起奇袭,先将杰尼索夫的人马给彻底击溃。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6.普拉加 原本科希丘什科将军的计划是非常完美的,可是却遭到了叛徒的出卖。 起义军内几位波兰贵族军官,对独立宪法里解放农民、实施平权的条款不满已久,其中有人的父亲在乡间已投靠俄军,而素来卖国成性的“塔尔哥维查同盟”(以大贵族为主)也直接喊着:“请叶卡捷琳娜沙皇尽快恢复波兰乱局!”要求贵族不得支持起义军。 这几位被收买的军官,便在科希丘什科将军动手前,私下地溜到杰尼索夫的营地,把起义军的计划全都交待了。 杰尼索夫大惊失色,急忙让军队全部背靠维斯瓦河,用木栅和鹿角拼成防御工事(俄军在对奥斯曼的战争里习惯如此,因奥斯曼骑兵攻击迅速,所以很少挖掘构筑土木营垒),在拂晓后连续打退了科希丘什科将军数次进攻,中午时分苏沃洛夫军团到来,并强渡了维斯瓦河,企图侧翼包抄科希丘什科......科希丘什科只能退守到处叫马策约维策的村庄内,苏沃洛夫将军利用森林和山岗,及闪电般的哥萨克骑兵,将其三面围在马策约维策内,并号令:“不要在无谓的交火里浪费时间和生命,我军士兵统统上刺刀,横队迫近敌人后发起冲击。” “乌拉~~~~~!”三面俄军排成规定好的队形,冒着波兰起义军的枪炮,步走迫近,准备实施刺刀冲锋。 可村庄两面是森林,前面是片田野泥泞,科希丘什科又下令焚烧otg2ntc=村舍来阻挡俄军步伐,所以最初俄军攻击并未凑效,但混战到第三个钟头时,科希丘什科得到报告,炮弹全都用完了。 波兰起义军的弹药始终就是这样窘迫,因它本身没有军火制造业,也不可能从邻近任何个国家得到这样的支援,当大炮悲壮地哑火后,震天动地的“乌拉”声再度响起:数千俄军使用明晃晃的刺刀,波浪式发起冲锋,最终突入到马策约维策庄内,起义军崩溃了,他们只能成批成排地被俄军刺刀屠杀,科希丘什科将军拼死反击无果后,只能扭头脱离战场,可在村庄后的河流岸边,他的马蹄被树根绊住,两名俄国哥萨克骑兵冲过来,一人用长矛刺中他的后肩,另外一人挥刀砍伤他的左臀部,科希丘什科将军跌落在泥地里,他拔出手枪要自杀,可发现子弹早已打空,这位波兰的民族英雄便晕倒了,钱财和首饰全被这两位哥萨克抢光,到打扫战场时,一队俄军发现了他还未死,便把他抬上担架,送入到苏沃洛夫的营地里。 “波兰人怎么敢听浅陋龌蹉的法国佬唆使,抵抗圣彼得堡的权威!?”苏沃洛夫叱责科希丘什科将军道。 “因为波兰是国家......不是哪位俄国人的采邑!”科希丘什科将军用微弱的声音愤然回答说。 苏沃洛夫便挥挥手,将科希丘什科囚禁起来。 俄国人还不敢公然杀害这位, 因科希丘什科是享誉国际的英雄,江浙湖汉北是世界公理正义的一颗闪亮的星辰,他曾以上校身份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尤其擅长军事工程学和炮兵学,曾主持过纽约西点军校的防御工事建造,被大陆会议授予准将军衔。 随后苏沃诺夫的大军又将突破口华沙城郊的普拉加要塞,和起义军展开惨烈血腥的战斗,俄军携带来的八十六门大炮无差别轰击一切矗立在地面上的目标:城墙、桥梁、民居、驿站、集市等。 苏沃洛夫不间断的炮轰,给了华沙起义军指挥官泽约帕内将军个错觉:俄军是打算长期围城。 然而苏沃洛夫却根本不这样想:“漫长的围困得不偿失,我需要的是集中而迅捷的猛攻,结束战斗。” 七月五日凌晨三点,俄军悄无声息地在围城营地内完成集合,随即对普拉加发起全面的刺刀冲锋,一切都像是苏沃洛夫先前攻陷奥斯曼土耳其的伊斯梅要塞的战斗重演:对方所有武装和非武装的人员,包括街道上的所有活物包括牛马、猫狗等,全都惨死在俄军的刺刀下,无一幸存。波兰的防线瞬间遭到毁灭性打击,只能退缩到几个街区据点抵抗,俄军将加农炮直接拉到街道上,使用霰弹对着建筑物狂轰,一团团烟花照亮了普拉加要塞凄惨的身影,在此驻守的起义军各指挥官尽墨,泽约帕内将军负伤逃走,赫塞勒维茨将军重伤被俘,雅辛斯基将军英勇牺牲。 当起义军士兵一部和普拉加市民沿着维斯瓦河上的桥梁,向华沙城逃跑时,不堪重负的桥梁突然垮掉,华沙城无数居民眼睁睁看着数百人坠落河水里溺亡。 又有一发俄军的霰弹,打燃了普拉加的弹药库,将周围所有民居及居民都炸死了。 事前苏沃洛夫曾下达命令:“攻占普拉加后,不得杀害劫掠无辜的市民,不得侵犯妇女的身体。” 可这完全是徒劳的,俄军军官对之前波兰起义军和民众袭击屠杀俄军卫戍士兵的行径积蓄了可怕的复仇怒火,现在全都倾泻在普拉加后。 等到战后,苏沃洛夫将军骑马进入要塞内后,连他都感到震惊不已,普拉加这座波兰东郊最富庶的要塞城镇,现在完全化为废墟,惨不忍睹的尸体到处皆是,且死前大多遭受过骇人的伤害,民居内满是血腥味:阖家遭屠杀的比比皆是,受凌辱而死 的年轻女子,抱着婴儿的尸体,当真是惨绝人寰。 瘦削勇毅的苏沃洛夫将军要求贴身武官尽快将普拉加的死亡人数汇报上来。 最后得到的数字是:合计一万三千平民和六千起义军士兵死亡。 “欧陆各国会如何看待我们......”苏沃洛夫将军不由得沉默。 他随即再度发布言辞严厉的公告,严禁普拉加屠杀以任何理由重演。 同时将军向彼得堡送去份很简短的报捷信,里面就一句话: “万岁我的女皇,华沙将被攻克!” 叶卡捷琳娜女皇的回信也迅速到来,里面也就一句话:“好极了,元帅。” 普拉加战斗是华沙起义的最后一战,很快这座城市就无血投降,这次俄军的纪律得到整饬,当他们列队进入华沙后,并没有发生暴行,而市民们也沉默地接受了俄罗斯旗帜在广场上的升起。 奇怪的是,苏沃洛夫将军并没有大规模处决投降的近两万名波兰起义军官兵,他只是将这群人分散监禁,并承诺待到和议完成后,全部释放。 个中原因很难说清楚,也许苏沃洛夫不愿自己名誉再被第二场普拉加屠杀玷污,也许是他渴望波兰人能得到安抚,心甘情愿接受俄国的统治...... 普拉加鏖战同时,塔列朗终于搭上关系,联络到梅利库亚夫人和波宁斯基的这路兵马,当时他们已回援波兰,准备赶赴华沙城。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7.不可取的莽血 什切青老城下一片幽静的河谷,剪短了头发的特鲁朵.德.梅利库亚夫人,立在棵榛树下,于潺潺的流水边读着华沙陷落、普拉加要塞大屠杀的报刊,里面很多内容是英国驻华沙大使揭露出来的,并且附着英国进步诗人托马斯.坎贝尔的一首悲愤的诗歌: “啊,时间长河里血流成河的画面。 萨尔马提亚倒下了,没有眼泪,没有罪过。 找不到一个慷慨的朋友,也没有同情她的敌人。 在华沙的废墟里,她的双臂依旧坚强有力,只是在灾难里无人怜悯。” 战马在静静地吃草,特鲁朵的拳头狠狠砸在树干上。otg2ntc= 她的战友们,大多带着伤痕,表情是茫然的,波兰起义已完全失败,俄国、普鲁士还有奥地利的代表们都带着刀叉齐聚华沙城,又要商议如何瓜分的事宜,据说这次他们共同的要求是: 此后这个世界上,“波兰”这个国号将会彻底消失。 “可恶!”梅利库亚夫人痛苦万分。 一辆马车驶入到河谷里,从上面走下位衣冠楚楚的跛子来,他正是共和国密使塔列朗。 夫人拔出佩剑,然后狠狠刺入到脚下。江浙湖汉北 塔列朗神情则非常平静,准备好要接受暴风骤雨般。 “你们不愿意帮波兰,就算了!我们愿为波兰的独立奋战至死,可你为何又要教唆波宁斯基投降?而且还是向普鲁士投降?” “因普鲁士的密使此刻就在巴塞尔主教区,与共和国的使节团密切磋商停战的事,护宪公认为普军阵营里,你们的生命和权利都会得到保障。” “什么共和国,什么护宪公,你们已堕落到和旧制度时代差不多的水准,国土和民族独立也是能讨价还价的,自由也是标好价格的,对不对?菲利克斯.高丹,我看错他,看错他了!”夫人涨红脸色,挥动拳头怒吼着。 “请允许我向您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是大贵族佩里戈尔氏的后裔,高丹是个大产业主,现在一群陆军海军将领也加入到你们集团中,结党营私,窃据要津,欺骗人民,背离初心。革命的果实,全都落入到你们这群人的口袋里了。” “夫人,您知道护宪公为保障你们的安全,对普鲁士承诺了什么条件吗?”塔列朗这时拄着手杖,也断然提高了声调,“他将刚刚解放的比利时最富裕最发达的列日公国,让渡给了普鲁士!” “列日?”这下,夫人也愕然。 “是的,严格来说列日不属于比利时和布拉邦特,按理论上而言它是德意志威斯特伐利亚邦国同盟里的一分子,普王腓特烈正是这个邦国同盟的领袖,所以哈布斯堡约瑟夫皇帝还活着时,普鲁士就对军火产业兴盛的列日垂涎三尺,多次派间谍去煽风点火,还派遣过军队入驻列日,就是想要吞并这里。现在护宪公索性将其给了普鲁士,条件便是你们向普军投降,一年内不准对普鲁士作战,但是能保留武器、战马和弹药,所有人员经由普鲁士提供的‘安全走廊’,返回列日,再并入到共和国的军队里,一切都和布吕内将军的‘美因茨人第三军’相同,虽然他们也曾蒙受过投降的耻辱,可现在这个军不是重新恢复雄风了吗?”说到这,塔列朗顿顿手杖,继续道,“革命,革命只靠一腔莽血是不能成功的,波兰的起义就是典型,你们有军火吗?没有。有援助吗?没有。有一套能唤起大多数力量的联合纲领吗?也没有。凭什么能在三国围剿里幸存下来?击败反革命的道路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变得比他还强大、更狡猾才行。这些,都是你们这帮群氓所不具备的。不过......你们毕竟牵制俄普奥十余万兵马数个月,使反法联军的防线出现缺口,护宪公才能得胜,长驱直入,攻取比利时。” 说到这,塔列朗环视了一圈,便对梅利库亚夫人道:“重新拾起你的剑来,以后还有冲锋陷阵报仇雪恨的机会。” “跟在这个共和国旗帜下?”夫人有些反讽地问。 “对。”塔列朗很肯定,“法兰西共和国就是大革命,就是大革命的延续。” 言毕,塔列朗摆摆手,说我还得返回柏林,斡旋被苏沃洛夫监禁的两万名波兰起义战俘的事,有的时候真羡慕你们,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策马奔腾冲锋就完事,唉。 青灰色的炊烟飘过,梅里库亚夫人重新将剑拔起,端视着它的锋芒,想到:“普拉加屠杀的仇恨,总有一日我们会雪的。” 比利时林堡边陲的马赛克城,法兰西革命军中央军团的临时司令部所在地,菲利克斯背着手,用放大镜细细望着墙壁上的地图,在这里是个分界线,往北沿着马斯河便可以攻入荷兰,而往东便是亚琛和杜塞尔多夫,等于攻入到传统的日耳曼之地,那里归一万名巴伐利亚士兵据守,在布满整个比利时东线的二十万法兰西革命军前,是危如累卵。 一会儿后,菲利克斯搁下放大镜在桌子上,对布吕内将军及战场观察员普利斯特里,还有参谋长贝尔蒂埃说:“打下杜塞尔多夫城后,我们就停下来,维持 莱茵河的战线,准备冬天再攻入荷兰。” “是因奥兰治决堤淹没荷兰边境的缘故吗?”布吕内将军问。 菲利克斯点头,说荷兰人以水代兵,我们就趁冬季结冰时越过去,反正这块蛋糕早晚是要上盘子的,“与其担心这些既定的军事部署,不妨思索下,比利时.布拉邦特这块地区,还有莱茵兰地区该怎么来处理呢?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范式,做得好,未来就会非常顺利地建起更多的姊妹共和国来。前线将军在作战时,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恰好波兰起义者的下落也稳定,我就收集了不少比利时的文献资料里。”菲利克斯说着,便取出贴满资料的夹子来。 随即护宪公很有信心地告诉大家,布拉邦特这个国家此后将会是法兰西的“武器厂”、“炼钢炉”还有最满的钱袋子。 “这个邦国人口居然有二百五十万,非常密集,原因是其大规模引种土豆,高产的土豆能以同样面积养活三倍于麦田的人口,并且富含营养,这也是比利时有这么多靠教会救济的人口的最根本原因。” “土豆,只能养出更多的穷人......是吗?”贝尔蒂埃问。 菲利克斯说是的,但这对法兰西建设比利时的蓝图计划,并非是不利因素,“有个说法,叫做人口红利,只要能吃到这份红利,两国的经济都能腾飞。”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8.更多的铁,更多的资本 “人口红利?”在场的将军还是不太明白这个词汇的意义,毕竟在军人的眼底,人口里的男丁最大意义便是转化为能拿起武器上战场的兵员。 倒是国会荣誉观察员普利斯特里懂得些,毕竟他来自工业革命起步的英吉利。 “知道沙俄的地主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农奴吗?‘魂灵’。我今天也斗胆为革命政府管制下的人丁创造个称呼,那便是‘红利’。如果我们将人丁当作某种资本来看,那他最大价值便是能通过劳动创造出财富来,人丁愈多,增殖的财富也就愈多,如我们还能对人丁进行适当的投资,比如教育、卫生等,那在他身上能增殖出的财富便更加可观,从而回报给国家政府的,就是我所说的‘红利’。”说着菲利克斯戴起浅蓝色的水晶眼镜,在贝尔蒂埃帮助下,于展示板上贴上几个地图,面向大伙儿,分析起比利时.布拉邦特的情况来,“我们必须要回溯到二百年前......” 那是1585年,尼德兰正和西班牙帝国在打仗,当时反抗势力分为“海上乞丐”和“森林乞丐”两拨,荷兰是前者,比利时是后者,森林乞丐被西班牙军队击败,贸易最繁荣的安特卫普城也重归西班牙之手。其时的荷兰,为打击西班牙,便封锁了斯海尔德河的下游,这里恰好是入海地,到了1648年签订《明斯特条约》后,比利时归奥地利皇帝统治,斯海尔德河正式合法封闭,各国都承诺不再谋求其自由航运权(明显对英国、荷兰有利),荷兰便趁机在河面上征收高额关税,且高价出售通商特许证,这一下子就打垮了安特卫普城的贸易地位,原本它是欧陆第一流的,现在因出海航路被封死,顿时下降到无足轻重的地位,而荷兰则占据北海和远洋的港口,迎来“海上马车夫”的金色年华。 对以安特卫普为经济中心的比利时而言,明斯特条约后,法国、英国与荷兰的商品都是零关税倾销它的市场,无奈的比利时制造商只好另辟蹊径,他们最初看中的是不受明斯特条约约束的“让.巴尔之城”,即敦刻尔克,当时这座港口还属比利时,于是他们费劲力气,花了十年时间,终于开掘了斯海尔德河和敦刻尔克间的运河,然后敦刻尔克就被法国永久占领......这恰好是1658年的事。 为了防止经济被扼杀,为了寻找出海口,不折不挠的比利时资本otg2ntc=家们这才看中奥斯坦德港,这几乎算是最后的机会:于是他们先是在布鲁日和奥斯坦德间开凿一条运河,其后又在布鲁日和根特间开凿一条,终于到1723年,安特卫普金融家和企业家合股,建起个“奥斯坦德公司”,热心地要从事远东贸易,主要是对印度做买卖。 比利时的命运却很糟糕,因奥斯坦德公司仅仅成立四年后,就接到奥地利皇帝和联省议会共同发布的一纸禁令,不准和印度做贸易: 当时的皇帝,为了能让女儿特蕾莎(即其后的特蕾莎女皇)继承自己的位子,不得不向英国求援,英国提出的条件,便是禁止比利时资本使用奥斯坦德港和自己进行商业竞争——恰如图古特所言,帝国为了核心的东西舍弃一些属地和权益无关紧要,奥斯坦德公司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蹊跷的是,即使遭遇这样的打击,但奥斯坦德公司并未消失,甚至到现在都还存在,活得还满滋润的,因放弃贸易的公司,转而把大量金钱注入到他国的贸易公司里,它在普鲁士、瑞典、俄国等国的各色公司里都有大量股份,甚至远在巴尔干的海港阜姆都有它的投资,总而言之,金钱,这个公司乃至安特卫普并不匮乏。 吃到股份红利后,安特卫普也力所能及地继续保持着一些特殊的工业门类,即印刷业、地毯业、油漆业还有钻石加工业,这些产品有个共通特征,体积小,价值大,不是很担心海上运输和缴纳关税的问题。 但这些工业注定也吸纳不了多少就业人口。江浙湖汉北 于是比利时的农村就根本得不到工业的扶持和反哺,农民收入菲薄,和法国情况差不多,种地为主,副业就是编花边和织亚麻,乡村全是贵族的天下,贵族最初也想通过重农主义得到好处,于是在十八世纪初产生了“土豆革命”,比利时人口开始激增,给土地密集耕作提供丰富劳动力,但最终还是坠入到魔咒当中——地租涨了一倍,谷物价格却只涨了百分之二三十,对贵族来说,雇佣大批人手种田已根本不合算,于是只能开辟田地面积,故而紧接土豆革命后的,便是比利时版的“圈地运动”。 可圈地运动在英国能成功,就在于英国有工业可以吸纳失地农民。按上所述,比利时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即便它的工业资源异常丰富,但就像做菜那般,食材都齐了,就是没个大厨的手,将其美味给调配烹饪出来。 所以土豆多养活的大批人丁,非但没能增加社会财富,反而使比利时农村极度贫困化,按菲利克斯搜集到的旧时代官方档案:布拉邦特和安特卫普两地区,1709年到1755年人口增长了百分之二十,1755年到1784年人口增长了百分之三十九,再加上这阶段大体和平,整个比利时人口膨胀到二百五十万,是欧陆人口最密集的国度,事 实上如果没有瘟疫的自然调节,涨到三四百万都不在话下。可这只是扩大了穷人的队伍,菲利克斯惊愕地查到,在过去的一百年内,比利时的工资水准完全没变过,不计其数的农村贫困人口只能靠慈善团体特别是教会寺院的救济艰辛度日。 “现在你们该了解,只有把人丁送入到制造业当中去,才能叫做红利,而非负担。因土地永远是有限的,而蒸汽和机器却为我们的腾飞插上翅膀,终于能让我们双足离地,自由翱翔。但是为什么比利时却没能发展出工业呢?还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工业和资本完全是分散的,贸易航路又被扼住。”菲利克斯说到这里,神态不由得有些激动,“比利时所谓的工业全都分散在农村,被那些零售商和批发商控制,农民大多只能做些纺纱织布的活计来补贴家用,铁制品最好销售的......让我查查......是铁钉,只是铁钉,冶金工业只在列日、根特还有沙勒罗瓦三个地区分散着,都是些位于农村地区,粗制滥造的小高炉,每个高炉由十来个工人和五十个樵夫掌管。我来了后,一切就得改变,我要铁,更多的铁,我要资本,更集中的资本!”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59.黑产 接下来的日子,法军攻城拔寨更为顺利,杜塞尔多夫城的巴伐利亚兵撑了一个礼拜,向布吕内将军开城投降,而后法军便顺着莱茵河左岸一路南下,与儒尔当将军互相配合,科隆在杜塞尔多夫城后三日陷落,波恩在其后两日后投降,当法军的三大方面军于科布伦茨会师后,又越过莱茵河,用猛烈的炮击让法兰克福议会屈服,这座巨大的商业城市也纳入到法国的囊中。 卡尔大公的军队直接撤入汉诺威。 科堡亲王的军队则继续停在维尔茨堡不动。 法军似乎也没有继续东进的苗头,它满足于将比利时及莱茵河左岸吞掉,并准备在冬季着力征服荷兰。 虽然法奥间没有和议,沿莱茵河互相对峙,但奥地利外交大臣图古特还是利用皇帝权威,趁机罢免了“作战不利”的科堡亲王和参谋长麦克,科堡亲王回家赋闲,麦克则被调去加利西亚履职,图古特让卡尔大公为主帅,但在至关重要的军队参谋长位置上,他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克莱希特将军。 如此,奥地利军队实则被图古特掌握,这位既有活力又有野心的otg2ntc=大臣,开始要按照自己意愿改组训练帝国军队了。 几乎同时,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女主人察觉,镇压波兰起义耗光了国库,她也没能让苏沃洛夫再进一步,去和法军交手,只能留在波兰,和普鲁士、奥地利讨价还价。 在躲在幕后的塔列朗和站在明处的普王腓特烈的斡旋下,苏沃洛夫在其后陆续将监禁的波兰起义军给释放掉,差不多有两万一千人的数量,他们包括炮兵、骑兵、工程师、参谋等,甚至包括科希丘什科将军在内,随时能组成一支可畏的军团,正往西向比利时行军,交换条件倒也能让圣彼得堡满足——普鲁士满足于第二次瓜分时所占的波兰疆土,不向俄国索取分毫。 可普鲁士却得以吞下法国提供的一块肉,也即是列日公国。 这便是法普间《巴塞尔密约》的核心内容: 列日公国归威斯特伐利亚联盟,实则是普鲁士所有;江浙湖汉北 https:// 普鲁士承诺退出反法同盟,保持中立; 普鲁士愿和法国保持友好往来的关系。 试问若是没有列日的“割让”,以腓特烈国王吝啬易变的脾性,怎可能轻易就范呢? 列日地区的许多军火制造的布尔乔亚企业主们,对这个密约非常不满,他们纷纷乘坐马车,驰赴布鲁塞尔,要对正在选举中的“比利时联邦共和国国会”表示强烈抗议。 作为临时选举委员会所在的市政大厅里,这群企业主得到菲利克斯的热情接见。 “割让列日?不,没有,绝对没有。”菲利克斯表示完全子虚乌有,他告诉企业主们,“是这样的,在条约里列日的地位非常特殊,它算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的采邑,可并不受普鲁士的管辖,每年只要支付十万英镑的邑金给普王就行,至于您们,可以自由地竞选,在比利时国会或政府里担任公职的。” 菲利克斯一席话,顿时打消列日请愿代表们的顾虑。 可他们对同时承担普鲁士的邑金和法国的战争特别税,依旧感到不满。 这时菲利克斯就邀请他们坐下,促膝恳谈: “列日是拥有大型军火工业的,革命军很多需求都得依仗诸位呢!所以我不是来搜刮你们的钱的,而是来谋求法兰西和比利时共荣的。” “愿闻其详。”列日企业主们说道。 菲利克斯就说,政治上我们不强制比利时,我只有两个条件要比利时遵循,第一个要通过部类似法兰西的宪法,第二个便是要举行公选产生国会和政府。 “过去约瑟夫皇帝虽然废除了比利时的行会特权,允许雇佣自由,但他却不允许比利时自治,而是企图用帝国官僚来取代联省议会,这才激起了比利时的反抗。我们就不同,只要比国民众赞同宪法,按照自己意愿选出议员并组成政府,并能在外交和军事上和我国结盟,接受我国适当指导就行。另外,比利时人先前暴动还有个重大原因,便是乡村凋敝贫穷,民不聊生,自然会催生出种种反抗,所以我希望法兰西国立银行、比利时的银行还有诸位贤达们,联合投资,建起规模集中巨大的制造业来,雇佣比国乡村里过剩的人丁,这样比国很快就能富裕安康。” “所谓的巨大制造业,是军火业吗?”一位企业主询问。 “有军火业,现在数十万革命军正在打仗,恰好能给这行业带来巨大繁荣。但我志不仅在于此,诸位想想,比利时什么都有——它现在能得到来自洛林和卢森堡的丰盛铁矿,自己又有数不清的煤炭储备,还有嗷嗷待哺热切盼望进入工厂的人力,和大河带来的水力和运力,这便是军火所需的钢铁来源,可钢铁就只能用来制造枪炮吗?不,钢铁最主要的用途,在我看来就是以器制器,只有源源不断廉价的铁被炼制出来,才能制造更多的抽水蒸汽机来,才能开掘更多的煤,再炼制更多的钢铁,这是个完美的循环,另外蒸汽机还能驱动轻型制造业的机器,最重要的 就是棉织业,棉花我来想办法,棉织品给我们带来大宗又便捷的金钱收益,可以补贴冶金业......” “我们市场销路在哪?”另外名企业家问。 毕竟按照英国制订的法律,奥斯坦德港和斯海尔德河一旦对中立国开放,英国舰队依旧有权对其执行封锁。 “法国,尼德兰,还有南面的莱茵兰广袤的市场,足够了。”菲利克斯竖起手指,逐个报出,“法国有两千六百万人,比利时将来和荷兰联合后也有四百五十万人,莱茵兰人口也有八九百万,粮食、铁器、木材、布料什么贸易不能互相往来?关卡税金我来做主,全都废除掉,零关税!” 这话让原本带着怒气来的企业主们,不由得涎水滋生,食指大动。 “比利时乡村的贵族,我是准备做出让步的,也就是说只废除他们的封建特权,但保留他们的地租权益和头衔荣誉,将来他们也会投资到制造工业里来的。而你们,就建起大工厂来,那种雇佣数百乃至数千,以我位于鲁昂产业为模板的......而我要用革命驱逐的,就只是比国的教会神甫,他们的产业统统要被打为‘黑产’。” “这样是对我国宗教信仰权利的践踏......”有人愤然抗议。 “黑产统统无息抵税地批给你们当工厂用地!”菲利克斯在一片喧哗声里,用手指向对方说到。 “早该打为‘黑产’啦!”那企业主,和其余人居然能硬生生地瞬间变为笑脸相迎。 “我得向你们解释下,比利时农民可不比我们法国农民,他们各个虔诚,是绝对要拒绝购买教会地产的,所以你们就能趁机低价拿下。另外教会可是救济比国农民最重要的机构啊!” 企业主们脑子一下就明白了。 若教会地产遭没收,那它也就无力承担救济贫苦农民了,如此这群人在走投无路下,就会接受他们工厂的雇佣,哪怕薪资开的不算高,也不得不来到各种机器、矿山里做工糊口。 而一旦农民们进厂,加上贵族投资工厂,就必然与教会疏远,那教会此后也就没法蛊惑人心和革命对抗。 高,这个法国来的护宪公,确实手腕老辣! 由是大家禁不住,纷纷鼓掌。 菲利克斯也很满意,挥手让所有人踊跃参加公选。 孰料数日后,从巴黎赶来帮忙的秘书西蒙尼着急地找到护宪公,说:“对宪法的投票结果统计出来了。” 菲利克斯正对着镜子剃须,就问结果如何? “只有区区三万四千张有效票,其中还有一万九千,反对通过类似我国1792版的宪法。” “嘶......”菲利克斯禁不住,剃须刀微微在腮帮上划出道血痕。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0.法兰西算法 比利时对宪法的公选,是完全和法国曾经的公选保持一致的,每六百人为一个选区,只要是适龄男子都有投票权,但很明显比利时人对法兰西革命政府的态度,与对哈布斯堡帝制政府一样的冷淡,他们心底想:外国加诸我们头上的宪法宪政,不管如何都是会损害我们的民族情感的。 更何况比利时在古代是有自己的宪章,即《愉快的开端》,那还是公元1355年的时候,布拉邦特女君主约翰娜要嫁给温塞斯拉斯伯爵,布拉邦特的臣民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男主人的新君很不放心,于是就迫使约翰娜惠赠了这部宪章,宪章核心意义就只有一句话: “在伯爵违反臣民自治权利的情况下,臣民有权拒绝帮助和支援他。” “帮助”可以理解为缴税,“支援”则可理解为服兵役。 现在“约翰娜”要嫁给法国来的护宪公,她的子民的情绪一如六百四十年前。 可菲利克斯却压根没被这种抵触情绪给为难住,布鲁塞尔面向铸otg2ntc=币广场的大市政厅前,护宪公骑着马,领着忠诚勇敢的执政官卫队,气势汹汹地进入其中:在里面的席位上,坐着来自比利时各省选区的代表团,他们看到护宪公身后林立的军帽和刺刀,莫不胆寒。 毕竟提议的宪法无法通过,足以让这位法兰西的克伦威尔感到难堪和愤懑。 不过护宪公背着手,当着所有代表的面,绕着壁画下的地界走了几圈,就有节奏地拍了三下巴掌,接着笑起来,很肯定地对大伙儿说: “万岁......比利时联邦共和国的宪法已经通过啦......你们不用返回各自家乡,你们全是国会议员,马上就修缮好埃格蒙宫,作为国会立法团的办公地点。” “这......”比利时人,尤其是布鲁塞尔选区里出来的代表,大部分都是说法语的,所以他们把护宪公的话听得很清楚,但事实是“宪法并未有得到多数票啊!” 接下来护宪公的解释,可谓拨云见月,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片敞江浙湖汉北亮,“诸位这次公选投票,我们统计的时候采取了‘法兰西算法’。”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所有代表都互相瞪着眼。 “法兰西算法在我国历史非常悠久,现在引入到布拉邦特里来,请允许我解释下,这算法就是‘投票中的弃权票,默认为赞成票’。” “这!” 众人心底无不愕然。 这也可以吗? (事实是真可以,法国在拿破仑时期统治荷兰、比利时时,多次在投票里采取‘法国算法’,把弃权票全都算成赞成票,那如果你不想弃权,投反对票会如何?答案似乎不用特地言明) 故而护宪公庄严宣布,比利时的宪法以三十七万四千票赞成、一万九千票反对的绝对优势,于今日通过啦! 说完护宪公再度鼓掌。 数百名比利时国会代表也只好跟着他一起鼓掌,一名议员边鼓掌,边看着栅栏边站立的带着高耸羊毛筒帽的执政官卫队掷弹兵——对方军姿笔直,扛着上了刺刀的燧发枪,也斜着眼睛盯着他。 热烈的掌声里,比利时有了宪法,有了国会,至于地方官员,菲利克斯慷慨地允许他们自选,行政、司法也都享有自治。 国会代表们觉得这似乎也不算坏。 可菲利克斯其后又提了数点要求: 首先在比利时全境执行法兰西国会关乎宗教的法令,大宣誓派和小宣誓派的神甫都能继续为教区民众服务,如果抗拒宣誓的,不用监察也不用拘禁,直接驱逐出境; 教会的财产、田地、作坊悉数没收,成为“黑产”,可以自由拍卖,老规矩,竞拍者使用铸币兑换法郎,再用法郎从一个名曰“比利时宪政督导委员会”的组织手底买下黑产,黑产变红后,经营便是自由的; 比利时全境此后废除行会制度,行业经营者不必加入行会,雇佣工人规模也完全不受限制; 废除所有贵族和教会的封建特权,比利时全境的本堂教区,并入到法国的“山内高卢教会”里,不再遵守“山外”(即罗马教廷)的任何指令; 每年将比利时的税收分为两份,一份留给比利时各省区的公共财政,还有一份上缴给“宪政督导委员会”的金库,此金库其实直接和法兰西国立银行相通,大家心知肚明; 比利时国会所有立法,须得宪政督导委员会批准方可生效,此外比利时的庶政自治; 宪政督导委员会共二十四名委员,菲利克斯采取了精巧的混合制,三分之一是法国人,三分之一是当初荷兰联省反抗奥兰治亲王失败的流亡分子,全是亲法的,还有三分之一便是比利时的头面人士,包括曾领导尼德兰反抗奥地利起义的德.努特将军,也包括菲利克斯好友,银行家普雷文纳尔。 也即是说,这个“比利时宪政督导委员会”实则便是守门人。 “这部宪法的通过,以及比利时的独立、国会的创立,一定会成为所有布拉邦特公民的真正‘愉快的 开端’!”如潮的掌声里,菲利克斯一语双关地说道。 马不停蹄地,菲利克斯、普雷文纳尔还有来自法兰克福的列德伦夫妻,会同了安特卫普、列日的大布尔乔亚们,煤矿业主安赞,斯特拉斯堡的钢铁企业主迪特里希,三天后就齐齐出席“沙勒罗瓦炼铁厂”的破土奠基仪式,此厂有平等公司和奥斯坦德公司的股份,也有法兰克福商会的参赞,法兰西国立银行也提供了差不多六十万法郎的无息贷款,这算是国家和资本的公私结合,并且条件非常优厚,一旦工厂盈利升值,企业主和财东们立即能原价把国立银行所持股份给购买下来。 这个炼铁厂有蒸汽机和鼓风机,还有数座巨大优质的高炉,配备足量马车和轨道,雇佣工人七百五十人,采用英国亨特先生的轧铁技术,“将来其周围会形成许多附属工厂,制造铁钉,制造铸铁零件的,还有制造各色机器的,将满足从布鲁塞尔到根特再到里尔、敦刻尔克棉纺织业,及列日、斯特拉斯堡、南锡的军火生产所需。”菲利克斯如此介绍说。 当然他的产业投资可不止这些,他承诺:“其他的投资将集中在三处,卢森堡的铁矿,诺尔省和加莱海峡省的煤矿,还有安特卫普的造船业。” 用的全是荷兰银行家的资助。 如是,不出五年,比利时便可以成为最大的制造业和贸易集散地,它丰富的煤和铁产量将振兴法兰西,我法兰西才是要成为第一个实现工业革命的国家。 剪彩仪式结束后,有些疲累的菲利克斯坐着马车,返回布鲁塞尔城,结果接到了富歇的密信。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1.旧时代的巨婴 富歇在信中给出中肯的提醒: “巴黎有共和国的显要不满于您的权位和荣耀,正在汇聚成股反对您的力量。我让探员仔细调查过,反对派集团的成分驳杂,有黑党,有立宪党,有奥尔良党,有吉伦特党,甚至也有残余的马拉分子和罗伯斯庇尔分子,趁着您在比利时征战的空档,他们异常活跃,依我看这些家伙暂时还不敢发起武装叛乱,他们更可能利用国会对您施压,侵夺您的权力。您是晓得的,国会议员年底是要改选一轮的,这届国会议员数量理论上不全的,中部和南部省区都还没选出来呢,可悲的是,这些地方现在被以上几个党派渗透得非常深,将来选出来的议员代表,怕是会对您,不,是会对羽翼还未丰满的共和国不利。” 返回埃格蒙宫后,菲利克斯召来秘书西蒙尼,便口述一番,算是给富歇的回信: “肃反委员会和警察按兵不动,等到敌人图穷匕见时再行动手; 监控好巴黎内卫军团的动向,并且监控好巴黎城的‘王家办事处’,那里得到美国、皮埃蒙特的资金,早就是反对党的窠臼,和海外的拉法耶特、西哀士、穆内、卡隆等流亡分子联系颇为密切; 让朱斯蒂娜夫人和劳馥拉从记者联合会里物色几个手脚和头脑都otg2ntc=机灵的,潜入到反对党的报社和印刷所里,搜集情报; 对中部、南部,尤其是罗讷河流经的省区公选要格外留心,马上所有当选议员的名单、背景还有来头都要掌握。” 交待完,菲利克斯又低声对西蒙尼说,卢森堡的客人到了没有? “应该在中途,明日能抵达的。”西蒙尼回答说。 “好的,我在这座宫殿里招待他们。” “菲利!”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埃格蒙宫的穹顶下,浓妆艳抹、江浙湖汉北艳丽非凡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头顶着夸张的帆船发型,上面插满了首饰,张开双臂,穿着旧制度下细碎典雅的胸衣和钟裙,一双雪白的肉球被衬得极高,在花边勾勒下荡漾晃动着,夫人的泪珠甚至冲到了扑粉的脸颊上,有了两道暗黄色的痕迹,直扑菲利克斯而来。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我敬爱的公爵夫人。”菲利克斯也上前,和她拥抱,随即亲吻着她的手腕还有胸脯上的假痣,他做这一切已有些不太熟练了,毕竟法国革命都四五年下来,宫廷贵族那套早不时兴啦。 波利尼亚克公爵则在一旁,咧着满是黄牙的红唇,搓着手,接下来便和菲利克斯互相敬礼。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本是法兰西王后最宠爱的女太傅,但革命爆发后她就和丈夫携款流亡卢森堡,根本不如郎巴勒亲王夫人那样矢志不渝地追随国王和王后天涯海角。在卢森堡的这对夫妻依旧维持花天酒地的生活:刺绣丝绸衣服要塞满几个衣柜,三十匹马,三辆大小不等的马车,一座有葡萄园和池沼的美丽城堡,还有管家、使女......家产现在也荡尽啦,幸亏卢森堡被法兰西革命军攻陷,得知心爱的小菲利现在居然就是护宪公后,公爵和夫人典当了最后一套银餐具,租赁马车风风火火地赶到布鲁塞尔来。 内室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很懂得此时不同往日,她得做小点,便依偎在菲利克斯身边,共处一张狭窄的沙发,而公爵则独自坐在对面的单椅上,翘着腿,三人交谈,时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菲利我刚走入这宫殿时差点没认出你来,你看你现在是短头发,系着没有刺绣的黑亚麻领巾,还穿着蓝色的军服和黑色马靴,不过倒是更加英武的呢。”当说起契阔情感时,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又流泪了。 “路上都是保密的吧?”菲利克斯帮夫人擦泪后,正色问到。 公爵和夫人急忙说是。 “国家改换门庭啦,但不代表就完全拒绝贵族,很多贵族不也在共和国里效力的嘛。”菲利克斯摩着鼻烟壶,夫人急忙将小巧的鼻尖凑过来,让菲利给自己也来些。 波利尼亚克公爵则激动站起来,说我就是来请求“矢志报国”的! “好。”菲利克斯赞许说,以您的门第还有与旧宫廷的关系,成为某党派宗师领袖可不要太容易,我这里有些汇票,您拿去。 五万法郎的汇票,让公爵眼前一亮。 “回巴黎去,你们的宅邸我都备好了,还是原来枫丹的漂亮庄园......”说到此,菲利克斯居然也落泪,他握住公爵和夫人伸过来的手,搁在自己膝盖上,“其实我也想君主立宪来着,迎国王回来啊。” “早该立宪的。”公爵夫妻洒泪。 “但国会里的声势得先营造足,什么叫做顺理成章啊,对吧。” “我会去努力的!”公爵喊到。 可夫人脸上却有惊惶,她吞吞吐吐,称自己和流亡王室失联太久。 个中意思很明显,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害怕玛丽.安托瓦内特会怨恨她的逃逸。 “不用担心,我会给郎巴勒亲王夫人,也就是我的表姐写信,理平这一切的。”菲利克斯拍着胸脯。 “ 亲王夫人居然成了您的表姐?”公爵夫妻都不敢相信。 说起来在旧时代,波利尼亚克公爵家还曾与亲王夫人所处的庞蒂耶夫尔家争宠来着,不过亲王夫人淡泊高洁,自动避让,才让波利尼亚克炙手可热。 “是的,内人和庞蒂耶夫尔家有亲。”菲利克斯说。 “那以后我也该是你的表姐才是。”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语气都有些争宠的意味了。 “哎,我是真把亲王夫人当作尊敬的表姐来看待的,至于公爵夫人您,我俩是挚友来着,说起来关系还该更近层。” “你是不晓得这几年我在卢森堡受了多少苦,都是记挂你的苦,我的信你是想回就回,不想就不回。”说着公爵夫人从胸衣的幽谷里抽出丝帕来,又哽咽拭泪起来。 公爵立刻会意、弹起,走的时候还把内室的门给反锁了起来...... 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在接下来一天内,可帮戎马倥偬的护宪公好好解了乏,随即夫妻俩才欢天喜地相伴返归巴黎去。 这对巨婴僵尸似的活宝,在菲利克斯眼中可还有价值呢,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妻对他来说,是要被打造为保王党的另外面旗帜的,一旦病怏怏的庞蒂耶夫尔公爵去世,这夫妻便要统率整个保王党——为自己效力,如是富歇口中反对党的一翼便能瓦解掉了。 送走这两位后,菲利克斯便呆在书斋里,给远在美洲路易斯安那的表姐郑重回了信,“让伊桑巴德护送您和国王、王后陛下,待到夏日海上的暴风雨结束后秘密乘船回国吧,暂且停在布列塔尼,我会像骑士那般卫护您的安全的,亲爱的表姐。”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2.血酬.黑森兵 接下来段时间里,比利时、荷兰、莱茵兰连带哈布斯堡的局势归于对峙的平静。 就连海峡彼岸的英国也消停许多。 普鲁士和西班牙都正式宣布退出反法同盟,这也代表法国护宪公取得了惊人的胜利。 唯一有战火的便是科西嘉,皮埃蒙特.西西里的联合别动军在大不列颠舰队掩护下,在这个小岛上攻城掠地,法兰西革命军的托波普师节节败退,困守住阿雅克肖一隅,英国人扶持了保利的余党,建起个“盎格鲁—科西嘉王国”来。 但英国人还未曾想到的是,一位叫拿破仑.波拿巴的年轻将军已疾驰到马赛城,他得到护宪公和国会许可,已正式竖起“意大利方面军”的大旗,招兵买马,从各地抽调来的师归他节制,大约在秋末,拿破仑便要经热那亚,杀入到富饶的意大利北部平原去,他的名字将会成为反法同盟挥之不去的噩梦。 奥地利的外交大臣图古特显然也预料到这点,他也在抓紧这段平otg2ntc=静期,责令帝国军队加强整顿革新,将来为争夺意大利,法奥英还是免不得一场鏖战。 但无论胜负,图古特都留好了后手。 比利时处,菲利克斯也在一刻不停地整顿部伍,为了统揽三路,他直接以国家临时最高军事统帅的名义,把原来的中央大军团,苏昂将军带来的八万士兵,还有儒尔当莱茵军团剩下的五万多人,统一编组为“德意志大集团军”。 除去直属菲利克斯的第一、第二、第三军还有炮兵军外,大仲马将军的前阿登军团被缩编为第四军,合计三个师两万六千人,其余的被裁减归农。 苏昂将军的八万人,被裁减了二万八千人,其余的编组为第五军和第六军,苏昂为第五军司令官,麦克唐纳为第六军司令官;至于儒尔当的莱茵军团,则被编组为第七、第八军,儒尔当任第七军司令官,新跃起的玛索担当第八军司令官。 驻屯上,第一到第三军于杜塞尔多夫;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第四军在安特卫普,第五和第六军在布鲁塞尔,将来是攻略荷兰联省的主力; 第七军在美因茨,第八军在法兰克福,监视维尔茨堡的奥军。 当然,原本数量最庞大的瓦伦西安集团军,是十五万人来着,梅嫩战役后曾有三万人被蒙太古将军带着攻下了里尔要塞,现在菲利克斯特别批示:蒙太古将军这三万人南下,加入到巴拉斯和克勒曼将军的阿尔卑斯方面军里去。 这样,原本兵力微薄且处于守势的阿尔卑斯方面军,一下就增加到了差不多七万条枪的地步。 在给巴拉斯的密信里,菲利克斯尤其叮嘱道:“将来你与拿破仑的意大利方面军,共同对皮埃蒙特王国作战,齐头并进,不分主次。” 原来如此! 至热月中,一支九千人的波兰起义军队伍,穿过列日,来到布鲁塞尔向菲利克斯报道。 科希丘什科将军的手,紧紧和菲利克斯握在一起。 “您是波兰的英雄!” “不,我只是个莽夫,一个败军之将,但还请您不要嫌弃我的复仇斗志。”科希丘什科将军悔恨地说。 很快,菲利克斯让这批波兰人单独组成了“科希丘什科师”,并允许他们在战场上使用波兰.立陶宛的国旗。 “法兰西将和波兰爱国者并肩作战,直至波兰实现民族的独立和自由为止。” “所有爱国者愿奉戴您的号令,我们还有其余的人马,正陆续向这里赶来。” “对了......梅利库亚夫人呢?” 科希丘什科将军就回答说,梅利库亚夫人并未来到列日,她在萨克森选帝侯领地内招揽波兰境内底层的爱国义士,将来愿作为先锋。 “是吗?”菲利克斯有些儿怅然。 一会儿后,他和科希丘什科将军步行在宫殿的长廊中,科希丘什科自小在法国长大,能说流利的法语,交谈起来毫无困难,菲利克斯取出敦刻尔克军港要塞的设计图给波兰英雄看,科希丘什科就指出,这属于沃邦式的要塞,在火炮的进化下显得过时了,以后的永久工事将回归到“圆形”。 “圆形?” “是的,圆形可以不用棱堡炮台那么多的火炮,并且真的没有射击死角。” 说着说着,忽然听到一间房间里,传来了雷米萨的歌声。 菲利克斯好奇,就推开门,只见雷米萨正在用手捂住胸口,唱着首欢快戏谑的歌曲: “约克公爵约克公爵带军队, 约克公爵约克公爵带十万军队, 他说——给我冲上山, 十万军队冲上山呀么山。 他说——给我冲下山, 十万军队冲下山呀么山。 他说——给我冲上半山腰, 十万军队冲上半山呀么半山腰...... 你要问约克公爵现在在哪里? 反正不和十万军队呆一起。” 雷米 萨唱得好极了,让波兰的将军都深受触动。 不过菲利克斯却看到,在雷米萨对面,一位百灵鸟似的姑娘,正打着手势,帮这位不断调整音调呢! “劳馥拉?” “师父,看看我编的这首歌谣如何呢?”淡紫色眼眸的劳馥拉放下胳膊。 “很快三军都会唱遍的。” “唉,我就是来到这里,将前线的消息给报告回巴黎,另外给将士们带来些新鲜的能鼓舞士气、讽刺敌人的歌谣。” 还没等菲利克斯说什么,贝尔蒂埃带着几名侍从官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护宪公阁下,俘虏里的黑森兵请求您的接见。” “黑森兵?” 约克公爵的军队里,除去汉诺威独立连队外,还有差不多三千名黑森兵。 一群黑森兵的尉官,在走廊门口台阶下,对菲利克斯敬礼,表示说:“我们全是雇佣兵,是被黑森-卡塞尔王子租给约克公爵、弗雷塔格元帅的,现在胜负已分,请护宪公阁下将我们还给卡塞尔王子吧。” 看来德意志、瑞士雇佣兵,都是如此。 不过菲利克斯以前只打过“雇佣兵扑克牌”而已,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式运行的实态: 黑森—卡塞尔王子的邦国,就在法兰克福城的西北处,传说他拥有十分可观的财富,可以傲视德意志其他王公诸侯,并且这笔财富他拥有绝对的使用权,不受任何政治约束,算是他个人资产,这些资产是如何迅速积累的呢? 在卡塞尔王子的父亲在位时,邦国就开始做雇佣兵买卖,他们强拉国内的农民入伍,给外国尤其是英国提供兵员,即黑森军团,美国独立战争时黑森就给乔治三世提供两千人,帮助这位大王镇压殖民地叛乱,每个人头收取76古尔登(折合7.5英镑左右),如果受伤再额外收25古尔登,战死就双倍,即再收76古尔登,死掉后再补充新的人头去大洋彼岸继续收钱,不过这用血凝就的丰厚报酬,被拉过去的黑森佣兵可没几个子儿可拿,几乎全都落入黑森—卡塞尔王子的腰包。 虽德意志做这样买卖的可不止黑森一家,可大部分封建王公还算有些底线,因为沾上这种的都等同于犯下恶心的罪行,所以卡塞尔王子从来不承认做过这事,直到他给约克公爵提供的三千佣兵全在尼乌波特被俘为止。 “得把生财工具给领回来啊。”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3.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 可菲利克斯却强硬地叱责了黑森佣兵的尉官们:“你们多次和法兰西革命军作战,所以便是敌人身份,现在被俘,便成为和英国、奥地利士兵相同的身份,都必须要前去敦刻尔克修要塞,岂有还能回去的道理?” 赶走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黑森尉官后,菲利克斯返归自己的书斋,看看四下地,秘书西蒙尼恰好回巴黎公干,就只能让劳馥拉暂时代替这项工作,“给驻扎在法兰克福城的玛索将军写信。” “什么内容呢?” “革命政府要在美因茨、科隆、波恩还有法兰克福,包括黑森—卡塞尔邦国等采取最严厉的措施,没收所有王公领主的地产......” 信很快写好,但还未来得及发出,那比利时银行家、新任“比利时煤铁通用公司”财东普雷文纳尔叩响了门扉,当他走进来后,就说:“护宪公阁下,外面客厅有两位客人,他俩是代表黑森国来的。” 菲利克斯瞥了劳馥拉眼,对方就很乖巧地把信叠好,随即掏出小otg2ntc=巧的手柄镜片,挡在自己眼前,又对他摆摆手,示意秘书工作交由我来处理,你办你的事。 果真是小蜜罐。 来客个子高的,自报身份,名曰卡尔.弗雷德里希.布鲁德斯,是卡塞尔王子的家庭教师,负责教育卡塞尔王子和瑞士情妇所生的四个子女,同时也算是邦国宫廷的公使。 个头矮小的,头顶上特制圆帽,故意站在布鲁德斯身后足足三个法寻后,菲利克斯注意到他手指上还带着同心结形状的黄色戒指,看来是德意志帝国内生活的犹太人无疑。 “迈耶.阿姆谢尔。”这犹太老人有很卑谦的语调说出自己的姓名。 “他是法兰克福城街区的犹太兑换商,也算是卡塞尔王子的宫廷江浙湖汉北金融家。”布鲁德斯补充介绍说。 看到这位的脸,菲利克斯不由自主地想起劳馥拉的父亲,那个假冒瑞士日内瓦籍实则是犹太人的法迪.赫尔维修斯,这个时代犹太人生活在重压和歧视下,时时刻刻在死亡威胁下谨慎如地鼠,可一旦让他们有机会舒展手脚,他们又会变得飞扬跋扈、欲壑难填。 “我们也叫他们家族为‘罗斯柴尔德’。”当布鲁德斯又介绍出这个名讳来时,那迈耶.阿姆谢尔老人便缩得更小。 原来是罗斯柴尔德啊,此刻这个犹太家族只能算是欧陆金融舞台上的小角色而已。 “罗斯柴尔德”这个名字来自迈耶家族聚居的楼房门前悬挂着的一面红色盾牌,这种方式在德意志的犹太街区是屡见不鲜的,在这个时代,只要你走过法兰克福城法赫特城门的萨克森豪斯桥时,便能看到一面反犹宣传画“judensau”,也就是《犹太人和母猪》,画面下方是一群犹太人在头母猪的身后和身下,做着污秽不堪的事,极其猥亵,一个在吸吮母猪的乳,一个在牵着母猪的尾巴,还有一个竟然在吃母猪的排泄物。 如果旅行者再往上看,便能看到更让人反胃的画面,一个死婴张开双臂躺在那,浑身都是刀口,身体下是九把短剑,配的文字就是“1475年濯足节星期四,只有两岁大的小西蒙被犹太人杀害,他们将小西蒙的血放入未发酵的面包里,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 其后,当菲利克斯与劳馥拉相伴,乘车过萨克森豪斯桥时还见到这副宣传画,护宪公为此还致信法兰克福议会,表示最好把这副画给撤下来,因劳馥拉隐隐觉得不快,可市议会的答复却是:“这不是什么歧视,也不是什么个人仇恨所致,而是城市的一座公共纪念物。” 即使很久前,帝国皇帝约瑟夫就颁发过《宽容诏令》,要求给予犹太人平等权利,但法兰克福和大部分德意志自由市都对此持抗拒态度,因大伙儿始终敌视犹太人:平民因犹太人的信仰和鬼祟而恐惧,商人更是对从事金融票据生意的犹太人痛恨。 回到宫殿的会客厅,黑森使者布鲁德斯向菲利克斯谈了条件: 不要让三千黑森士兵成为俘虏,卡塞尔王子愿意出大价钱给护宪公您,二十万古尔登够不够? “这......”菲利克斯又有点踌躇。 布鲁德斯就恳求他,卡塞尔王子托我给您带话:“黑森可以废除掉封建特权和关卡,可以由法军来没收逃亡贵族的田地,但请保留鄙人对国内的征兵权力,及一些包括高地的个人私产,其余的莱茵兰诸邦国,包括巴登、符腾堡等,也是这样的申请。” 其实法军来了,对这些小邦国的君王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过去在德意志纷繁复杂的土地权利和林林总总的宪法制约下,邦国君王甚至包括选帝侯来说,也尝不到什么甜头,现在法国革命来了,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一扫空,解脱桎梏,增殖财富,那么交些保护费给法军,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我可以答应王子殿下,但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卡塞尔王子不得再和法国革命政府为敌,要接受法国革命政府对其邦国的指导,也不得再将黑森佣兵租借给任何与法国为敌的国家。” 布鲁德斯立刻答应下来,并代表王 子签署协议。 对黑森-卡塞尔王子的焦虑,菲利克斯能理解,这位王子不关心邦国和民众,他只关心出租佣兵这个私产还能不能持续下去,只要菲利克斯允许,他每年还能获得极其丰厚的报酬,这也是种“人口红利”。 当然菲利克斯心里更清楚:光靠租赁两三千名黑森佣兵,每年撑死也就三十万古尔登的收入不到,所以如果将黑森比拟为个公司的话,佣兵业务也只是公司的品牌罢了,卡塞尔王子的财源早就超越产品本身了。 他便有意询问那宫廷犹太商,即迈耶.阿姆谢尔道:“这笔赎金你们打算如何支付?” “使用贵国的法郎。”五十岁的迈耶低头哈腰。 “放肆,只有我们用法郎来支付,你们怎可?”菲利克斯很生气,吓得这犹太人躲到布鲁德斯身后,连连道歉。 布鲁德斯便和迈耶低声商议下,说能不能使用债券来付...... “我要铸币,或者英镑!”菲利克斯真的发火了。 “这些都是无记名债券,最优质的英格兰银行债券啊。”迈耶急忙解释说,“绝不会有任何坑陷阁下的地方,我家族在法兰克福城立足几百年,做生意向来以诚信为本,我祖辈从最小的古钱、徽章做起,要是罗斯柴尔德家这些年来有任何短斤少两,那不是破产,便是被杀了啊。护宪公阁下,合计二十万古尔登的赎金,支付给您两万英镑的债券,再加一千英镑的面额——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这一千额外的,我掏私人腰包好了,我得拼死完成卡塞尔王子的使命啊(迈耶痛不欲生地望着布鲁德斯),这债券每年还能收些息钱,是能生钱的啊阁下,比单纯的英镑还要值钱呢!” 看着这捶胸顿足的犹太人,菲利克斯呵斥说停下。 迈耶立刻不动。 “这样说,我预计黑森—卡塞尔的财富,除去些不动产外,其余全都是存在英国银行户头里的吧?”菲利克斯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这话一出,布鲁德斯和迈耶的脸上都是汗涔涔的。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4.牡鹿沟街的文豪 无记名债券必须要符合以下特点,具备国际兑换能力,它可以兑换英镑、法郎、卢布、古尔登、盾等各国货币,也可以购买任何一国的国债;而后它的利率是固定的,让债券持有人获得稳步的利润回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是“无记名”的,它就可以直接转手,所以这种债券本身就是国际上畅通无阻的货币。 放眼当时世界,也只有英国的无记名债券才有此般资格。 所以英国债券的价值就很坚挺,其他国家如丹麦、法国发行债券,往往用15%乃至20%的优惠,让人用现金来买(打个比方,八百法郎现金即能购买一千法郎面额的债券),可英国债券在法兰克福交易所,永远都是100%的“心高气傲”,当然剔除手续费提成的话,实则是98%,你花100英镑,才能买到100英镑的英国债券,其中2英镑还要给经纪人。 “卡塞尔王子答应给我的二十万古尔登,您是用两万英镑的债券来支付的,也就是说你确实拿不出现金了。这两万债券是你的所有家底,犹太人,请站好!” 菲利克斯这一喝,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立刻脱下帽子,猫着腰立正。 “如果你不诚实回答,那我现在就用这柄剑割了你这舌头。”otg2ntc= “可不敢不诚实。” “黑森—卡塞尔邦国宫廷里犹太金融家以前没你的名字。” “鄙人上个月才进去的。” “因这两万债券的买卖,才得赏识的吧?也即是说,你替卡塞尔王子运作了一笔让他十分满意的交易,得到的报酬就是两万英镑。” 迈耶抖得如筛子般。江浙湖汉北 https:// 布鲁德斯看着护宪公,满脸的“差不多得了”表情。 “你身为法兰克福城最成功的犹太兑换商,手续费是百分之多少?” “百分之二......” “也就是说,你给黑森-卡塞尔王子运作了一百万英镑的债券生意!”菲利克斯喊道。 “是,是这样的。”迈耶没法狡辩。 “不,不止这些,卡塞尔王子能把你拔擢到宫廷犹太人的位置上来,这次交易你肯定还给了返点。” 迈耶几乎算是五雷轰顶,他为难地看看布鲁德斯,最终结结巴巴向菲利克斯承认,他确实又返了百分之零点五的折扣给王子,这让王子很满意。 “挺好,黑森真的富有,出租佣兵的所得,应该不送到黑森邦国来,直接汇入王子在英格兰银行的户头里了吧?用的是假名字?一次就买了相当于一千万古尔登或两千五百万法郎的英国债券,卡塞尔王子的总财产,起码得有五千万古尔登对吧?” “请不要再追问下去,护宪公阁下,这不是两位首脑该谈的。”布鲁德斯强硬要求道。 菲利克斯便打了个响指,说没关系,我同意返还所有的黑森佣兵,这两万英镑的无记名债券我就收下来了。 “对了,择日我会拜访法兰克福,还有黑森国的。” 当布鲁德斯和迈耶忐忑地离开后,菲利克斯将装着二百张一百英镑面额的无记名债券的箱子,直接交给劳馥拉,“给你的礼物,衣服也好,宝石也好,总不如英格兰债券来得实惠。” “把我当什么呢?”劳馥拉生气地双手抱胸,“花些心思在女孩的礼物上,总比直接给钱要让我开心吧!” 菲利克斯笑着解下领结,“你知道有位德国大文豪给我来信了。你和猫上尉都很崇拜的。” 劳馥拉瞪圆眼睛,“莫非,莫非是?” “<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作者歌德,他现在于魏玛公国任职,可故里就在法兰克福。法国军队占领这座城市后,他很担心家宅的周全,列德伦、雷奥妮夫妇和他家是故交,便托捎来信,希望我能保护歌德家在法兰克福的宅院。” “那你当然得答应啦,天啦,是<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作者嘢!”劳馥拉脸颊满是粉红色,在书斋地板上甩动裙摆,绕着圈圈。 “那恰好,我也想去玛索将军驻屯的法兰克福看看,歌德答应我,他会再写封信寄送到故宅,和我笔谈。” “谈什么?他的下部煌煌大作?” “当然是德意志的未来啦。”菲利克斯的答复让劳馥拉有点儿失望。 可幸福和快乐还是占据上风的,她能结伴和师父一道去法兰克福,探询歌德的故宅。 要是猫上尉知道,不晓得有多羡慕呢! 次日,劳馥拉假扮为一名莱比锡路德宗牧师的模样:戴着浅灰色假发,在后背拢了条辫子,墨绿色的斗篷垂下,随便地系在腰带处,立领的白色细亚麻衬衫,黑纱半袖手套,挽住菲利克斯的胳膊,一起坐在疾驰的敞篷马车上,旁侧有缪拉的一个龙骑兵中队护卫,向法兰克福而去。 和大多数以贵族庄园或教堂为中心的德意志城镇比起来,法兰克福更像是座商业城市,它位于几条贸易路线的中继点,即连接南德意志的如斯特拉斯堡、乌尔姆、纽伦 堡、奥格斯堡,也连接北德意志的如汉堡、不莱梅和吕贝克。自中世纪以来,法兰克福每年都要举办两次大集会,春季一次,秋季一次,那时候会有大量热腾腾钱币涌入来,故而银行业也即是货币兑换和票据交易,很早就在这城市蔚然成风,渐渐地法兰克福成为全德意志王公领主的金融中心角色,他们的收入,主要是土地、税金、租金所得,还有支出如园林、车马、庆典,绝大部分都在法兰克福银行里运行,以至于这里和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一样,最早出现了“次等债券”:银行家先将大宗钱币借给哈布斯堡皇室,换取对方的债券,而后再将这一大宗债券拆分为更具管理性的二十份甚至更多份小宗债券出售,然后将获得的现金,扣除相应的手续费,再提供给维也纳财政部,从而确保债券持有人从维也纳获得合理的利息。 所以法兰克福银行们联合发行的无记名债券,其信誉度也就略次于英国债券,在整个德意志同样风靡,备受信任。 真的很难想象,以爱情诗歌见长的歌德,会诞生、成长于这座金钱气味浓郁的城市里。 不过他家确实就在一条叫牡鹿沟街的道路边。 玛索将军、列德伦夫妇,还有这城市的议员、银行家、法官们都排成道长龙,立在萨克森豪斯大桥的桥头,欢迎护宪公的到来。 当然菲利克斯来此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法兰克福银行债券与法郎挂钩,并且尽快提供一笔两千五百万法郎的贷款给革命军,支持革命军在阿尔卑斯山南的军事行动。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5.浮士德 银行家的脸都发绿了,不过菲利克斯也拿出自己的抵押:整个莱茵兰地区,所有逃走的德意志王公的庄园土地统统充公,作为抵押托给法兰克福银行。 “这里流亡者的房屋和田地,到底值不值得两千五百万法郎,还得好好核查才是。”列德伦提议说,菲利克斯也答应下来,然后他才说想去歌德家去转转。 “歌德是谁,德意志流亡王公吗?是不是要先没收他家的屋宅?”战斗勇敢但粗鲁少礼的玛索将军问护宪公道。 在场听懂法语的城中名流无不胆寒。 不过菲利克斯却笑着说,一定要把歌德家的屋宅给保护好,每日都必须要有一个排掷弹兵把守。 “遵命!”otg2ntc= 等到车队到了牡鹿沟街时,劳馥拉发现,这里既没有鹿,也没有沟,只有一栋栋漂亮的楼房矗立,就好奇询问同行来的土著雷奥妮.列德伦道,这条街道得名有何典故呢? “法兰克福还是座古城堡时,这里确实是护城壕沟所在,还养着群鹿,城市每年都要举办场烹鹿公宴,即便被敌人包围封锁,鹿肉供应也不会断绝的。” “可是现在怎么也抵不住革命军的大炮啊!”劳馥拉的回答,让雷奥妮不晓得是喜还是悲。 歌德家是座古老宽敞的屋宅,这所房子本来是由两幢打通了的毗连的房子构成的。一道高耸的梯子通到几间互不连贯的屋子里,高低不一的楼面靠台阶衔接。楼下有宽敞的前廊、宽大的木栅,透过木栅可以直接与街道和露天相通。这样一个鸟笼似的东西,人们称它为“格子间”。屋宅对门家,归已故的法兰克福市长奥克逊施泰因所有,他的儿子幼年时经常和歌德兄妹一起玩耍。 当然,歌德的外祖父特克斯托尔,也当过法兰克福的市长。江浙湖汉北 “您好,上校。”歌德家守家的老仆人,守在木栅门口前,很平静地对戎装的菲利克斯行礼。 “我是第一个来参观的法国人吗?”菲利克斯笑着询问。 劳馥拉更是在旁欢喜地直跺脚。 “很遗憾,不是。”老仆人略带歉意地说,然后他将菲利克斯一行引入到客厅中,在那里墙壁上劳馥拉惊讶地见到有一幅椭圆形的人物像,明显是位白色制服的法国军官,“多伦伯爵,法兰西的贵族军官。”老仆人伸出手来介绍道,“三十四年前,他就随着法国王家军队进入过法兰克福,并且像现在的玛索将军般,担任法国驻此的最高长官。” “可怜,要是他活到四年前,现在想必也上了断头机。”玛索喟叹道。 “多伦伯爵住在这里?”劳馥拉问。 老仆人点头,说确实如此,当时歌德父亲很不满入侵者住自己家,可又被逼无奈,不过歌德少爷却和多伦伯爵相处很好,有一次小歌德看到多伦伯爵将地图摊在桌子上,就问他为什么不把地图钉在墙上呢?多伦伯爵很礼貌地回答,因为那样会弄坏你家漂亮的新墙壁。 “就这一句话,少爷都现在都对法兰西有好感,他的法语还胜过德语。” “听到了吗将军,想要法兰克福市民对我军有亲善好感,就得学习多伦伯爵那样。”菲利克斯趁机要求全军整饬军纪,务必和当地民众融洽关系。 玛索表示领受。 “除去亲人外,有三位外人对少爷的人生影响最大。”老仆人引着众人走上那高耸的楼梯,来到歌德的卧室和书房,“多伦伯爵就是其一,他麾下的军队给法兰克福带来的法国的戏剧,那时少爷简直入了迷,每天都拿着他外公给的戏票,去看戏,甚至在十一岁时还写过短篇小说。唉,就在这。”老仆人从书橱里将手稿给拿出来,交到劳馥拉的手底。 在这手稿里,歌德虚构了一篇故事,讲述一家六七个兄弟姐妹的故事。他们散处在世界各地,彼此通信,使用的都是当地或适合本人职业的语言。 大哥用漂亮的法文汇报旅行中的各种见闻和故事;妹妹用闺阁体答复她的兄弟;一个兄弟研究神学,用拉丁文写信还附有希腊文的附言;一个兄弟在汉堡做店员,用英文写信;一个兄弟在马赛用法文;用意大利文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音乐家;最小的弟弟活泼可爱,但他却使用的是犹太人讲的德语。于是,一封封用英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拉丁语、希腊语和犹太人德语写的信构成了一篇妙趣横生的小说。 “一个充满兄弟姐妹的温馨世界,一个孩童诗人想像里的最美好的世界。”劳馥拉评价说。 不过现实里,世界正在打仗。 和平就像歌德在十一岁时所写的这份稿子般,不为所知地静静呆在书橱玻璃门后。 “少爷语言非常有天赋,他认为法兰克福的犹太人们用的都是变异谬误的希伯来语,他想学最纯正的迦南之地的希伯来语,为此他专门找了位通晓的教师,学了一年时间,最终掌握了这门语言。而今他在魏玛,正准备研习中国语言。” “中国语言啊......那另外两位对歌德先生影响最大的人,是谁?”菲利克斯叹道。 “一位便是魔笛作者,莫扎特。就在少爷创作出这份稿子同年,莫扎特来到法兰克福演出,他当时只有七岁,很快成为少爷的朋友,不过莫扎特也让少爷懂得,自己学音乐根本不可能超越莫扎特,任何艺术都是讲究天赋的。七岁的莫扎特是音乐的天才,少爷则不是,很快他就放弃了钢琴,走上文学和绘画的道路。” 这时劳馥拉看到,书橱上摆着一副槲木板画,上面是个小老鼠在香喷喷地啃着麦穗,栩栩如生,十分可爱,她不由得笑起来。 “其实这小老鼠是少爷抓回来的。” “呃?”听到老仆人的话,劳馥拉是难以相信的表情。 “麦穗也是少爷喂它的,神奇的是,老鼠却不逃走,就在那里啃着麦穗,使板画画家顺利地完成了画,然后少爷就把老鼠给放了,他就是有这种温润的魔力。”老仆人带着些得意追溯这过往的回忆。 “魔力......”菲利克斯恰巧看到了书橱里一本显然经常被翻阅的书,书名就叫《著名魔术大师、江湖术士约翰·浮士德博士的故事》,这是小歌德童年时最爱看的。 “这本书,是法兰克福帝国法庭的顾问官许士根先生送给少爷的,许士根先生也是对少爷影响最大的第三位。他是个相貌丑陋但衣着整洁,并精通法律的绅士,但他不虔信上帝,喜欢神秘学。我亲耳听到有次家庭聚会,传来葡萄牙里斯本大地震的消息,六万人遇难,少爷当时第一次对上帝产生怀疑,他询问母亲,是不是这六万人犯了罪才遭到上帝惩罚的?” 菲利克斯和劳馥拉都沉默下来,应该没人能回答好这样的问题。 其后,许士根先生悄悄对小歌德说,上帝并不完美。 小歌德表示赞同,“祂总是让无辜的人死去,既然祂要求这些人的信奉,那为何又让他们如此悲惨呢!” “所以真正爱人类的不是上帝,是魔鬼,恰如那位给人类带来火的名叫普罗米修斯的魔鬼。”许士根先生言毕,就赠送给小歌德这本叫《浮士德博士故事》的书。 菲利克斯拿起这本有些陈旧的书,心中暗想: “有谁想到,这个二百年前就存在于德意志民间传说里荒诞不经的浮士德,一个天文学家外加蹩脚庸医的角色,一个吹牛和魔鬼墨菲斯托签订二十四年,结果第十七年就惨死的家伙,最终会成为世界文学殿堂里不朽之柱呢?也许,歌德在创作中,是将浮士德和普罗米修斯的形象结合起来了吧?”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6.路德、闵采尔、华伦斯坦 法兰克福城的“犹太街区”,是一个长条形的,它从城北的伯恩海姆门起,至城南的犹太公墓为止,长度是四分之一英里,而宽度则不超过12英尺,有的地方甚至没有10英尺,最早此地被划分为犹太人居住地时,只有区区一百余人,即便这样也十分拥挤,而现在的居民数量已达三千人,在这样局促的地方安置这样多的人口,需要极其高超的建筑技巧,房屋都是四层高的,一排后又叠着另外一排,稍有火星,即会酿成毁掉整个街区的大火灾。这里的特征是“既贵又贱”,贵的是房价,犹太街区一套四居室的房屋,可以在法兰克福其他地区买到二十四间的别墅;至于贱,是指糟糕的卫生设施、光线和新鲜空气的匮乏,使得居民的生活期望值和寿命都遭无情削减。 在这里憋屈的街道上行走的犹太人,无论老人还是年轻人都面如土色,宛若行尸走肉,他们的头顶全没有开阔的天空,只有阳光在缝隙里射下,每个角落都散发出非常难闻的气味,楼房直愣愣地耸立在人们的肩膀边,为了防止墙壁倒下砸伤人,到处都是铁栅将其牢固住,肮脏的孩童只能在排水渠边玩耍,景象就像是在粪堆上孵化出来的卵虫似的。 当初摩西将犹太人带出了埃及,可转眼间他们又不得进入到这世界各个“新埃及”里苟活,按照市议会规定,法兰克福犹太人周日和宗教节日是不准离开街区的,每年迁入到这里来的不准超过两人,每年结婚人数不准超过十二对,犹太教师不允许在街区外执教,犹太医生不准在街区外营业,犹太商人不能接近城中的基督教堂,进入官厅衙门只能走后门,不准成群行走在公园和广场,当进入法庭后犹太人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都得当众宣读份特别誓言......历史现实和后世吹嘘犹太人如何有商业头脑的文章截然不同(这些文章有无现代犹太人王婆卖瓜,不得而知),那是因犹太人是不被允许攻读其他学科的,除了学习商业金融、充当德意志统治者们的经纪人别无他路。 得知护宪公抵达法兰克福的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穿过拥堵的人群,拐入到自家仅十四英尺宽的挂着红色盾牌的宅第,他和妻子还有许多孩子就在这居住,每个房间都小得出奇,床必须要挨着靠街的墙壁才能放下,所有橱柜都是入墙式的,可迈耶还对自己大半生的业绩感到心满意足的:他家有水泵,有一大一小两处地窖(大的是和邻居共享),还有洗手间和一个小小的院子,他和妻子生了19个孩子,几乎每年一个,存活下来10个,犹太人想要生存下去,生育能力几乎是最根本的倚靠,他每年缴税额已达到15000古尔登,罗斯柴尔德家在城里其他街区拥有四个货仓...... 迈耶是靠给黑森—卡塞尔王子做钱币、徽章收藏生意起家的,卡塞尔王子对各国钱币嗜好如命,最早一笔的交易额只有三十六古尔登,但其后迈耶的买卖越做越大,古钱币、徽章、雕塑、奇石什么都来,就在先前的英国债券交易中,罗斯柴尔德家族终于得到王子的认可,成为“宫廷权宦代理人”,于是全家在墙壁上挂上王子的画像,言语间只称王子为“我们最好的老人家”。 伴同黑森宫廷教师布鲁德斯去了趟布鲁塞尔,归来后迈耶就做出otg2ntc=个重要决定: 我继续留在这座城市,做黑森王子的金融代理人。我们儿子,有一位要去英国伦敦,做盎格鲁人的买卖;还有一位则要去比利时布鲁塞尔,做高卢人的买卖。 “没有市政发给的星期日外出证书,我们连街区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去英国和比利时?” 精明的老犹太人就说,法国军队很快就要颁发对犹太人的解放令的,法兰克福的市议员根本挡不住——那巴黎来的护宪公要没收、出售流亡者的田产,可无论是君王、大布尔乔亚各个都虚伪奸诈得很,他们不敢直接出手,我们多数要当他们的“剑柄”——所以留在法兰克福,既有机遇又非常危险,谁知道帝国的大军会不会杀回来呢!做买卖永远都要分散投资最为保险,货物不能全载在一艘船上,“所罗门去布鲁塞尔,内森你去伦敦。” 果然五日后,护宪公菲利克斯携许多友人,和平踏上黑森国的领土,得到卡塞尔王子热烈欢迎,双方在风景如画的“高地宫”进行为期一天的友好磋商:卡塞尔王子对法国归还三千名黑森兵的善意赞不绝口,并表示接受撤销商品过境关税,废除封建特权的“指导性意见”。 其后整个莱茵兰诸国的君主,都表达了和卡塞尔王子差不多的态江浙湖汉北度。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满载而归的菲利克斯,回到法兰克福城最高档最舒适的“银天鹅旅馆”,包间里劳馥拉激动地浑身颤抖,手持一个邮政包裹,对他说:“歌德先生,歌德先生,是歌德先生,他真的按承诺给师父您来信了!” 阳台外,城际天空被晚霞印染为一片桃红色,菲利克斯便拆开歌德的包裹,在里面,身为魏玛公国枢密顾问官的歌德除了表示对他保全自家宅邸、解放犹太人及善待法兰克福居民的赞美外,还给菲利克斯寄送来一份墨印的刊物,称这是他和他的挚友,德意志狂飙运动的 旗手,伟大的席勒所合作的《季节女神》。 菲利克斯翻开这本刊物,看了一段时间后,便坐下来,劳馥拉就撒娇般也坐在他的膝盖上。 “很有意思,歌德这位经验主义者,在字里行间是抗拒法国革命对德意志影响的。” “何以见得呢?” “你看,歌德先生在为这杂志撰写的<文学无套裤汉>一文里,表面对革命大加赞词,可随后却说了这样一句。”菲利克斯翻开刊物,指出给劳馥拉瞧,“他说——而今神圣罗马帝国的社会是否真的需要一位像马丁.路德那样不妥协的社会变革家,如果需要,谁又能保证社会最终会不会授权‘一位闵采尔’,带来场灾难性的革命?” “闵采尔?” “是德意志贵族和布尔乔亚最害怕的历史人物,歌德也怕他,托马斯.闵采尔,二百年前德国宗教改革里的激进派,农民暴动的领袖。” “在歌德先生眼底,法兰西革命就是闵采尔?” “对喽。”菲利克斯表情更加严肃,“还有这本刊物还披露了歌德好友席勒的一个宏大创作计划,席勒要写个剧本,名曰<华伦斯坦>。” “席勒要写这个历史人物做什么?”这下,劳馥拉也有些狐疑。 阿尔伯莱希特.华伦斯坦,一位你很难用“英雄”或者“凶贼”来概括他的历史人物。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7.德意志何处去? “因为德意志人对三十年战争记忆太深,其实席勒教授在此前就撰写了关于三十年战争的历史著作,他之所以要又创作<华伦斯坦>,无外乎认为而今欧陆战争对德国来说,是三十年战争的悲剧重演罢了,这也是歌德先生曲折在对我表达规劝。”说到这,菲利克斯吻了下小蜜罐的脸颊,接着站起来,靠在阳台的栏杆,娓娓道来: “我看过席勒的三十年战争史,这部作品里他对三个重要人物着墨是最多的,一位是哈布斯堡皇帝斐迪南,一位是瑞典国王古斯塔夫,还有一位便是华伦斯坦,在席勒眼中,这三位虽然在当时都是叱咤风云的,可都没办法挽救德意志。皇帝斐迪南虽然有明君天赋,可却自私、短浅,囿于哈布斯堡的利益决定施政行为,最终由于人民的保护者堕落为压迫者,他的死对德意志来说其实是解脱;而古斯塔夫呢,他领军登上德意志兰土地时,打的是解救路德宗教徒的旗号,故而得到信徒的热烈拥护,古斯塔夫本人能征善战,治军有方,身先士卒,席勒教授将其赞美为‘雄鹰’、‘英杰’,但教授也冷静指出,古斯塔夫毕竟是瑞典人而非德意志人,他最终目的可不是为了德意志民族的崛起,恰恰是要让德意志四分五裂,觊觎的也是德意志的财富,古斯塔夫的阵亡,对德意志来说不异于一件幸事。” 劳馥拉想了想就说明白:“现在于歌德、席勒眼中,弗兰茨皇帝和当年的斐迪南皇帝没什么两样,而师父您......也算是当年的古斯塔夫.阿道夫国王?” “多多少少有些类似吧!” “那华伦斯坦,是谁呢?” 菲利克斯迎着晚风笑笑,说怕是席勒教授真的找不到现实里的“otg2ntc=华伦斯坦”,才决定创作以他为主角的戏剧,“总而言之,席勒教授呼唤着德意志民族的统一,他认为德意志或者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该像我们法兰西的王般,自己主宰江山。德意志有过一系列的改革,有马丁.路德的教士改革,有济金根的骑士贵族改革,有闵采尔的农民改革,而华伦斯坦也被认为是一种改革,即军队为主力的改革。” “将来德国会由军队来革新统一吗?”劳馥拉好奇地说。 “不,谁会希望德意志统一!对不起,对法国、英国、俄国来说,最不希望的就是德国的统一,对德国人民来说,不统一也更能保持长久的和平、幸福。”菲利克斯这番话几乎和克莱门斯.梅特涅在斯特拉斯堡大学里所学习到的宗旨是一样的。 巧的是,歌德也是斯特拉斯堡大学毕业的。 歌德其实也不太同意德意志统一,这点他和席勒的观点相左。 “歌德先生抗拒法国革命,是因他既是法兰克福出身的善良孩童江浙湖汉北和天才文人,也因他是魏玛公国的重臣显贵,他懂得欧陆强权的战争或激进的社会变革,永远会给德国土地带来巨大创伤,如三十年战争,如七年战争,出于人道主义,他当然不希望德国爆发类似法国的革命暴乱,流那么多血,也不会希望他出仕的封建邦国毁于一旦。歌德先生其实是两个方面的统一体,既是位璀璨的文化旗手,但也是位拜伏在德意志庸俗市民主义下的官僚。官僚最喜欢的,就是事态永远不要起变化,即便起变化,也得尽量保持在最微小的范围内,这点歌德先生也不例外。他对于德意志民族及神圣罗马帝国政体秉承的态度,我认为是马丁.路德的翻版,那就是让有能力者对帝国搞些缝缝补补,对使用暴力者予以惩罚,然后在千疮百孔的躯体上打上绷带并涂抹膏药。” https:// “那席勒教授呢?” 菲利克斯语带讥讽:“席勒想要德意志民族统一,不愿三十年战争以来德国分裂继续下去,可德国注定没法出现像法兰西那般的革命,因德国现在没有个有力的布尔乔亚集团,也没有敢于团结敢于反抗的无套裤汉们,他们还缺乏个明晰的革命目标,是推翻哈布斯堡皇帝,还是推翻所有邦国君王?自革命以来,我法国和英国陆上、海上血战无数,整个欧陆战栗不已,可只有德意志这群邦国里的庸俗小康的民众还沉迷于和平的美梦里,他们哪里有奋起革命的需要呢!所以席勒教授只能把期望投射在华伦斯坦这位只有个人野心且在德意志土地上烧杀劫掠最后还要投靠敌国的佣兵头子上,企图把他美化成一个‘德意志英雄’,作为一统的旗帜,简直笑话!这说明席勒教授也坦然认为,德国完全出现不了一位能领导民族的巨人,历史上不存在,现实里也寻不得,弗兰茨皇帝和普鲁士腓特烈国王都不行,又不愿我这位‘古斯塔夫’来帮忙,所以也只好向华伦斯坦乞灵了。” “分析得非常正确,师父。”劳馥拉赞叹着鼓掌,在她心底,对歌德和席勒的崇拜也就此减弱冷静不少,“那德意志,你到底想如何处置呢?” “就让它按照现在神圣罗马帝国的模式存在分裂下去,是最好的......帝国不同区域的小邦国们各自依附在一个强权羽翼下,如法国,如俄国,或者其他国家,一旦有矛盾冲突,也能通过强权间的均势妥善解决。可若德意志在军队主导下统一,它又没有学习法国的 政治智慧,又打破欧陆原本的势力均衡,最后只能堕落为军国主义,很容易掀起满世界的残酷大战,那时对德国民族的创伤,怕是比三十年战争还要来得深,所以洛林、上莱茵、下莱茵、施瓦本、萨克森、勃兰登堡、哈布斯堡、法兰克尼亚,让数千万民众分而居之,各安其位,在遵守各自宪法的同时能被我国革命施压有所改良,使得百姓富足,官员敬业,岂不是好?”说到这,菲利克斯不由得为自己替德国人民谋福祉的设计而感动,眼眶甚至都有点微红色。 “你赞同歌德先生,对吧!” “很难不赞同,德国人在战争后,就丧失了自我超越的欲望,但我不同,我要不断超越一切。先来学习华伦斯坦,他当年的军队可是把整个德意志都变为自己的补给库,肆意掠夺,我就不太一样,我是在和平地发行战争债券。” “哎呀呀,那你怎么给歌德先生回信呢?”劳馥拉调皮地坐到书桌前,举起眼镜问到。 “这就交给你啦,同时也要对巴黎舆论机关发出组稿批示,首先提及歌德和席勒都对法军入驻莱茵兰后秋毫无犯表示赞赏,另外大篇幅揭示苏沃洛夫的俄军对华沙普拉加区的大屠杀。总之,我们革命军是人道的是善良正义的,敌人是残忍的野蛮的。”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71.最糟糕的意大利方面军 意大利方面军的司令部设在尼斯要塞,赴任前克莱里和波拿巴两家特意请求,在马赛最著名的历史学家雷纳尔先生家中召开了次道别的沙龙。 车水马龙,高朋满座。 拿破仑挽着新婚妻子的手,在雷鸣般的掌声和热切的目光里,走入到摆满回环形沙发的沙龙室门中,他宛若处于梦中,想当初他还是名寒酸的军校生时,参加雷纳尔的沙龙,缩在角落里,卑微如喽啰,而今他却用妻子十万法郎嫁妆里的一小部分,找到马赛城里最优秀的裁缝,做成一身熨帖威武的军服,镶金的腰带闪闪夺目,几乎和胸脯平齐,他拿破仑,还是法兰西革命军堂堂的少将! 就在拿破仑抵达沙龙前,主宾刚刚看到份英国的报纸剪样,里面污蔑革命军是靠不计死亡人数的血海战术,才艰难击败精锐的反法联军的,大家无不愤怒。 所以沙龙召开后,雷纳尔先生亲自为拿破仑司令官壮行,发表了精彩的演说词:“说什么血海战术,简直是胡说八道。革命军所进行得是正义的战争,大革命的爆发和胜利都有坚实的道德基础,是生生不息的道德赋予革命政府和军队正义的力量,所以我们的革命才像一股巨大的历史洪流,势不可挡!中世纪时代,法兰西王国城邦割据,诸侯混战,我国南部的阿基坦始终被英国占据,勃艮第独立成国,所以鲜受法兰西文化影响,对国家事务参与度很低,外省诸邦对巴黎的关系也是时远时近。所以法兰西历代君王都在坚持不懈地巩固着王朝集权,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彻底碾压邦国的势力,实现王室的尊崇。现在,革命比起王朝来,更是将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再次凝结为一个整体,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到处生气勃勃,龙腾虎跃,旁观德意志、英格兰还有意大利,其中还有两国同为查理曼子孙,可谁曾出现过如法兰西历史上那般顶天立地的英雄俊杰?所以革命赋予法兰西的使命,我们责无旁贷!” 大家一波又一波的喝彩,将沙龙的氛围推上了高潮。otg2ntc= 等到第二天拿破仑离开时,他和新婚的德熙蕾吻别,坐上了轻便阔气的马车,得势的拿破仑紧紧将家人团结在自己身旁:吕西安和路易都当上他的副官,舅舅费斯奇则当上他的秘书,一行人来到了尼斯要塞。 此刻从属在意大利方面军战旗下的,共有五个师,能够作战的兵员约在三万八千人上下,各类型火炮约六十门,几乎没有骑兵。 五位师长,分别是马塞纳、热罗姆、莱昂纳尔、马尔蒙(由拿破仑从北线战场带来,兼任方面军的炮兵司令)还有年老的基尔迈纳。 据说共和国与西班牙签署协议后,东西比利牛斯山的军团便也完成职责,会抽调到面向东部的前线里来。 拿破仑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先盯住马塞纳,之前他落难时马塞纳江浙湖汉北是不闻不问,还摄取了他的司令官职务,没想到吧,今日你不还是屈从于我的节杖下? “欢迎回来,司令官阁下。”孰料马塞纳率先开口。 拿破仑哼了声,也没有发怒的表示。 热罗姆、莱昂纳尔、马尔蒙的三个师都是从内地征召新训出来的,他们三位当之无愧的是拿破仑最可倚靠的。 而德.基尔迈纳原来是阿尔卑斯方面军的,没有和拿破仑共事过,他的神色则是“年轻人,拿出你实力的证明来”。 但在这五位师级将军背后,站着的非武装人员才是真正让拿破仑忌惮的,这位是阿尔比特,前阿尔卑斯方面军的副特派员,现在以“军事后勤委员会驻意大利方面军代表”的身份,监临拿破仑的头顶上。 所有的辎重、给养都归阿尔比特管。 而拿破仑先前被罗伯斯庇尔党牵累,锒铛入狱时,萨利切蒂和阿尔比特都曾和他不善,总言之这位阿尔比特,便是巴黎城来的督察,绝不受拿破仑的管辖。 之前在里维埃拉方面军当司令官时,拿破仑就曾对尼斯直到都灵间的各处要塞、关隘和城镇的地形进行细致的调查,可谓烂熟于心,“现在我们的要诀就是迅速,根据我掌握的情报,皮埃蒙特王国已风雨飘摇,分崩离析,它留在伦巴第地区的总军力只有五万不到,其余军力全都跟着英国海军去打科西嘉岛,此国唯一能依仗的后援便是奥地利,可奥地利的精锐都集中在维尔茨堡,与共和国的大德意志集团军相对峙,所以抽不出什么像样的将才和官兵投入到这儿来,只要我们和阿尔卑斯方面军两路进攻,不出一个月,我就会让皮埃蒙特成为历史名词。” 德.基尔迈纳将军带着颓废和嘲弄的神态,告诉拿破仑说,皮埃蒙特军队很糟,奥地利军队也很糟,但最糟糕的还是法兰西的意大利方面军,弹药不足,没有粮饷,饥肠辘辘,被分散在阿尔卑斯山各个营地里,因没有过冬的衣服,几乎和呆在荒郊野岭里差不多,冻得瑟瑟发抖,大批士兵都逃亡了,现在我们就要靠这支军队去击败皮埃蒙特? 不过出乎基尔迈纳将军意料的是,拿破仑没有像之前从巴黎来的官员那样,满嘴官腔,虚以委蛇,这位年轻的将军果决地说:“我相信你说的情况都是存在的,给我 两个星期时间,我来解决。” 很快,拿破仑反倒缠上了阿尔比特,他当着这位代表的面直接指出: “按照陆军部的规定,该有四个省区来供应我们的军队,但到目前为止它们却没有向军队提供任何借款也没有提供任何粮食,也未曾上缴草料,也为开始征用马匹,地方政府行政机关简直糟糕透了,您身为军事后勤委员会代表的权威体现在哪呢?” “我去争取......” 结果阿尔比特还未说完,拿破仑就说,我已经给四个省区政府都写过信,全力争取,您要做的,就是坐车骑马去督促。 “还有军队里的管理也很丢人,那些后勤人员完全就是小偷,可并非无药可救,我相信经过我的努力,士兵们很快就能吃到面包,吃到肉的。” 阿尔比特自此不敢怠慢,在他向地方出发时,拿破仑已开始他的“努力”,当日他就要求所有奉命集中到尼斯的官兵,每个营可以递交份申诉,来检举最惹人痛恨最为酷烈的军需官,然后拉出名单来。 三日后名单方才出来,拿破仑选了前三名,直接拉到海边沙滩枪决掉,并将其余罪恶小些的军需人员全都收押。 于是军队里原本“消失”的物资,神奇般地重见天日。 意大利方面军的士兵们,果然都吃到了白面包和腌肉。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8.笔名转让 “师父......说起这个,干脆你把‘维尼.仲马’的笔名让给我好啦。”劳馥拉吐吐舌头,“你现在哪来的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啊?况且我还是女流,以自己名义给歌德先生回信,他会觉得这样缺乏尊重呢。” “好啊,以后你就使用这个笔名。”菲利克斯很慷慨。 劳馥拉送去魏玛公国的信件,全面赞同歌德的想法,称护宪公不会向德意志邦国输出意识形态,也不会废除神圣罗马帝国的体制,只满足于邦国向法兰西提供必须的军事经费。 这信让歌德和席勒间产生了分歧,席勒质问歌德,到底赞同不赞同德意志的统一?歌德则为难地回答说,这个任务如果由哈布斯堡来完成,那么其统治下的匈牙利、波兰、克罗地亚、波西米亚诸民族就会被排斥在“德意志民族”的范畴外,哈布斯堡帝国是绝不会同意的;而若是由普鲁士来完成......普鲁士现在压根就没和法国对抗的心思,它在全心全意地闷头发财,将瓜分取得的波兰领地经营好就心满意足。 “难不成真的让法国革命来完成民族统一?您自己在美学书简里提到的,万事万物只有臻于‘美’,才能保障国家和民族不误入歧途啊,可是革命却当街乱杀,十分暴力,哪里谈得上‘美’呢?” 席勒被说得哑口无言,当即指责歌德道:“我的朋友,你拥有大otg2ntc=臣般的权力,却逃避了权力所带来的政治责任。” 歌德则圆滑地回答说,我哪来什么权力呢?我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魏玛君王和子民的幸福和周全。 两位好朋友居然因劳馥拉的信而争执,而后席勒赌气,专心去创作戏剧《华伦斯坦》。而掌管魏玛庶政的歌德,则继续拉拢其余小国,向法兰西革命军示好献媚。 这下,莱茵河以东的德意志邦国,也逐渐屈从在法兰西的炮口下。 此时法兰克福的犹太街区欢腾起来,居民们将封闭的大门推开,庆祝得到法军的解放,迈耶等十一名首席犹太富豪,又向玛索将军提供了十万古尔登的感谢费。同时玛索将军也宣布,正式在美因茨、法兰克福和科布伦茨,没收逃亡贵族的财产。 玛索将军贴在教堂、修道院和街区大门上的告示内容简单但骇人江浙湖汉北,是以法兰西护宪公、德意志大集团军玛索少将、大集团军驻莱茵兰的“军需后勤委员兼人民代表”布勃特,联合以“法国人民的名义”发表的,冠以德国人陌生又敬畏的“自由、平等,或者死亡”的血红色标题: https:// 第一条,法兰克福曾为法国流亡者用作筹备军事对抗法国革命的大本营,所以城市必须要“接受适当的惩戒”,也即是市民们用真金白银购买战争基金债券; 第二条,在法兰西革命军收归的地区里,所有已经离开并不在本地的居民,在规定时间内未能来函解释的,均被视为逃亡移民; 第三条,所有逃亡的领主及移民的物品和动产,宣布现为法兰西共和国所有。 在犹太人满是感恩戴德的庆祝活动时,法兰克福城门和桥梁上,法军的骑兵和篷车嘈杂着而过,入驻来的军事后勤委员会的办事员也夹着皮包跟在其间,他们全是这份告示的执行者。 儒尔当的军,在美因茨也张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告示。 这场卷风里,梅特涅家族位于法兰克福的房宅就被没收掉了。 另外梅特涅家族位于莱茵河左岸的两处伯爵领——温纳布尔格、拜尔施泰因,还有美因茨、科布伦茨、特里尔、奥贝雷黑四处酒庄,及位于列日主教区的莱茵哈德施泰茵、普骚耳两处庄园,统统遭到了被革命军没收充公的命运,私人藏书也被扫荡一空。 没收的动产和不动产,不归将军支配,而是归军事后勤委员会抵押给各银行发行债券所需。 “多么令人悲哀的时代!我的心碎了,真的,我真坚持不住了,我的双目无法面对战争,人们会因恐惧而死,进而对任何事情都感麻木。如果人们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联合起来,并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君主们将会失败,而贵族亦将和他们永眠。”维也纳的宅邸里,克莱门斯的母亲贝阿特丽克丝在得到自家财产的噩耗后,差点昏死在座椅上,克莱门斯则抱住母亲,呼唤着她,擦去母亲眼角的泪痕。 “我老了,我的精力开始不济,我只想得到安宁。”贝阿特丽克丝醒转过来,对儿子深情地说,“我想看到你与考尼茨亲王孙女儿结婚的日子。” 听到这话,在场的梅特涅父子的脸色都无比难堪。 考尼茨亲王现在虽然失却了弗兰茨皇帝的信任,但他依旧是帝国枢密院的总顾问,地位等同于宰相,他的宅院仍然被称作“相府”,考尼茨孙女儿的婚事,只可能在帝国最显贵的圈子里才有磋商的可能。 另外除了自家公子外,考尼茨女儿还有两位追求者呢! “我明日要继续去美泉宫活动,继续坚持下去。”贝阿特丽克丝坚强地支起身子,往卧室而去。 留下来的梅特涅父子,相顾无言。 确实,克莱门斯的母亲贝阿特丽克丝在维也纳宫廷里建起了非常好的关系网,她和考尼茨亲王全家交情也很好,尤其是和亲王的儿媳,简直可以说是闺蜜,贝阿特丽克丝满心盘算着,只要能让克莱门斯拿下考尼茨亲王的孙女爱列欧诺拉,那梅特涅家族在这个帝国殿堂上便能再升一阶,进入到最核心的那个圈子里。 而克莱门斯回到维也纳后,在一次假面舞会里,也和爱列欧诺拉相识了。 爱列欧诺拉年轻、娇媚,对英俊的克莱门斯的印象也非常好。 按维也纳城的小布尔乔亚后来传言的,丧失在莱茵河所有家产的梅特涅,缘何能和考尼茨家成功结亲?版本共有三个,一是克莱门斯这位美男子对爱列欧诺拉的致命吸引力所至,二是贝阿特丽克丝运用手腕,使维也纳上流社会对这门婚事的抵制烟消云散,三则是爱列欧诺拉本人让脾气倔强的爷爷松了口。 这些解说,全都是将布尔乔亚自己对爱情婚姻的俗套生硬地掺杂进来,宛若简.奥斯丁的小说不可信。 贵族婚姻的实际情况却像是财务报告般冰冷,它只被三种关系所支配:血缘关系,统治关系还有经济责任。 当乔治.梅特涅前往考尼茨相府去提亲时,接待他的只有相府总管冯.吕波尔先生。 和当初雷米萨与庞蒂耶夫尔家族结亲相同,吕波尔先生让相府会计对梅特涅家族的经济情况进行调查。 这完全是个“项目”。 且是让梅特涅全家惴惴的项目。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69.爱情对话和契约对话 在考尼茨相府派出会计这段时间内,梅特涅家族与考尼茨家族间在进行着双重对话: 克莱门斯.梅特涅对爱列欧诺拉小姐的爱情对话,还有乔治.梅特涅对相府总管吕波尔先生的契约对话。 两者只要任何一个黄掉,那整个项目,也即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也就全盘告吹了。 克莱门斯负责的项目很顺利,本来其就是相对轻松的,情书对女孩子来说是彬彬有礼又不可抗拒的,他和爱列欧诺拉交换发缕,交换阅读书籍:克莱门斯推荐她看法国作家马蒙泰尔关于秘鲁毁灭的小说《印加》,爱列欧诺拉询问他,自己对法国另外位作家维尼.仲马的戏剧很感兴趣,克莱门斯就正告说那是“毒酒”,可看不得。 在信中,克莱门斯总是要“千遍万遍地吻”爱列欧诺拉的玉手,当爱列欧诺拉说自己在家的楼梯上摔倒时,克莱门斯便关怀备至地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并请求她在考尼茨亲王前为自己多美言几句。 很快爱列欧诺拉就甜蜜地认可了克莱门斯,她回绝了另外两位追otg2ntc=求者,并最终给克莱门斯寄送一张邀请函,里面有张双人的剧院入场券,并附上自己的表白:“我真的非常愿意做您喜欢的事,请您不要把我忘记,挂念着我,虽然我不是那样招人喜爱,但是我爱您超过您现在认识的、过去认识的和将来认识的所有人。” “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有在这个年纪结婚的念头。”克莱门斯说。 当然心底里,克莱门斯明白对这桩婚事,自己的父母抱有多么高的期望啊! 可另外一面,克莱门斯的父亲乔治所负责的契约对话就很不妙了。 考尼茨相府会客厅内的圆桌,乔治、吕波尔和几位戴着眼镜的会计环绕而坐,由乔治先提交两份表格:梅特涅家族的资产表和负债表,而后相府管家和会计再递交自己的调查表格,两相对比。 毕竟婚姻始终就是契约买卖。江浙湖汉北 https:// 贵族、布尔乔亚甚至平民都概莫能外。 乔治交出表格时,心情是沉痛的,是难堪的。 资产表上显示着他,也就是帝国温纳布尔格伯爵,所拥有的动产和不动产如下: 温纳布尔格、拜尔施泰因两处伯爵领,资产价值20万古尔登,年入8000古尔登; 美因茨酒庄,资产价值15万古尔登,年入6000古尔登; 科布伦茨酒庄,资产价值15万古尔登,年入6000古尔登; 特里尔酒庄,资产价值5万古尔登,年入2000古尔登; 奥贝雷黑酒庄,资产价值10万古尔登,年入4000古尔登; 列日的庄园,资产价值37500古尔登,年入1500古尔登; 以上的不动产,皆在莱茵河两岸。 还有梅特涅家族位于波西米亚的祖产:科尼希斯瓦尔特和赞道这两座庄园,资产价值60万古尔登,年入24000古尔登; 梅特涅家族在波西米亚还有两处三处领地,阿蒙斯格林、马尔克斯格林和米尔提高,合计资产价值27万古尔登,年入10800古尔登; 梅特涅家族还有13万古尔登投入在奥地利债券基金里,每年能带来5200古尔登的收入; 最后还有价值6万古尔登的首饰和2万古尔登的银餐具...... 为了表示名副其实,在资产表上,乔治.梅特涅还夹了很多图纸,冯.吕波尔先生哗啦哗啦,面无表情地翻阅着,那是梅特涅家各处庄园的地图,绘制得很精细,葡萄园、耕地、草场、森林、野地都标记出来。 沉默会儿,吕波尔先生开口:“尊敬的温纳布尔格伯爵,我们要进行的是帝国两个最古老贵族家庭的联姻。因鄙人的身份是内廷参事兼相府管家,所以始终就呆在维也纳,很少涉猎到莱茵兰地区,您曾对我说过,依靠莱茵河左岸温纳布尔格、拜尔施泰因两块伯爵领,您可以在帝国国会里享受席位和投票权,您的四个酒庄每年收取的葡萄酒什一税,因为您家族兼任教职,外加在波西米亚的祖产,每年差不多有7万古尔登的收入,十分可观......即使梅特涅家还负债,但只要设立个分期偿还基金,您说七年内便能还清所有债务,其后......(吕波尔翻了翻备忘录)您的小儿子已是布鲁撒赫尔主教堂成员,享受圣俸,女儿则有嫁妆和一定的让她满意的结婚资产......不过我想,您先前的这些话,是否对梅特涅家的资产情况有些过于乐观了。” “我之前替皇帝陛下管辖过尼德兰,得罪过些宵小奸臣,所以他们会散播谣言,诋毁......” 可冯.吕波尔打断了伯爵的解释,“您不能将莱茵河两岸的资产再算入到这份表里。” “可它们是我家族的,终有一日会还到我家族手底,我有资格和理由将其计算在内。” “可这些土地和酒庄都在敌人手中,目前可以说完全不存在,即便以后归还,也会遭到破坏,长期不能有收获,甚至 还要投入大量资金才能复兴。”吕波尔振振有词。 乔治.梅特涅无法反驳。 接着吕波尔先生又出示了更为不利的证据:“我们会计在布拉格土地登记署里查阅到的目录,您的家族在波西米亚确实有地产,可也对我隐瞒了差不多84000古尔登的债务,现在您的家族在莱茵河两岸的产业已完全丧失,那债权人完全可以拿波西米亚的产业来抵债,这也就是说,除去被法军占领的,您在波西米亚的产业也没有保障联姻的价值。” 这个指责的份量是十分重的,重到可以完全动摇梅特涅家族的社会诚信,考尼茨相府最后得出的判断也是毁灭性的,如果梅特涅家族不能排除异议,那婚姻项目就得告吹。 乔治.梅特涅心头像是压了好几块大石头,慢吞吞地返归家宅。 很快,爱列欧诺拉便给克莱门斯来信,她惊慌失措,陷于绝望,痛心地要求克莱门斯解释清楚梅特涅家财产的真实情况。 克莱门斯回了信,赌咒发誓。 但则没有效果,次日相府总管吕波尔上门,拜见了乔治,还带了账单和文件原件来查证。 梅特涅家族感到名誉遭受了深深的伤害。 就在全家上下完全拔不出脚来时,美泉宫突然对梅特涅父子发出召唤。 弗兰茨皇帝懒洋洋地站在夏宫城堡客厅,踩着地板格子,牵动机关,使得他面前立着的盔甲像个活人般动来动去,“尼德兰丢了,不是你的过失......而且乔治,你在回到维也纳后,从来都不曾在他人面前埋怨过皇室,一如既往地忠诚,国库里还有四万古尔登的债券,你拿去换取现金偿还债务,让令郎完婚吧。”皇帝睁着无精打采的双眼,坐回在宝座上,却说出能解燃眉之急的话来。 梅特涅父子激动得无以复加。 乔治.冯.梅特涅,这位前尼德兰总督确实把丧土的黑锅独自给背下来,这也是弗兰茨皇帝感念他家的原因。 “另外,皇室决定授予令郎前往萨克森选帝侯的德累斯顿宫廷担当公使的职务,这样便能和考尼茨家的孙女相配了吧?”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梅特涅父子几乎都要哭出来。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70.帝国的五层殿堂 另外,弗兰茨皇帝还准备将一块总价值50万古尔登上下的地产,作为补偿给梅特涅家族的新采邑——拜举国厌恶的约瑟夫皇帝所赐,其在位时没收的许多修道院财产,成为帝国最后的资金储备池。 既然帝国皇帝答应出手,那一切便迎刃而解。 克莱门斯.冯.梅特涅,年轻的帝国伯爵,皇帝的侍从,有了新的采邑,还在未来出任驻外公使,这一项项闪亮的头衔在婚姻里简直所向披靡。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传统体制中,贵族等级的攀升,可被想像为在攀登一座五层的宫殿,在最底层的是随扈贵族,即dienstadel,他们除了贵族头衔外没有其他荣誉称号,在宫廷里从事信使或一般性服务事务;第二层叫领主即herr,他们在战争里立功或者占领地方土地,赢得了采邑,也叫做“祖业”,在这里他们能实施对“土地和人”的统治;第三层是男爵即freiherr,他们拥有种名曰freiheit(自由)的特权,这使得他们能在地方上的常设代表机构拥有席位和表决的权力;第四层便是伯爵graf,他们在采邑中等同于一个小国君主(其实神圣罗马帝国大部分邦国都是由此类人统治),拥有对居民的统治、审判和监管的权力,还有彻地通天之能,可以进入帝国国会,和其他显贵互相结盟联姻;当然最高一层是归侯爵furst所占据的,他们有时也被称作亲王,构成帝国国会和枢密院的最高等级,别人发言都得看侯爵们的脸色,皇帝施政得先考虑侯爵们的意见。总之在这座宫殿里爬得层级越高,住户就越少,所费的力气也就越大,为了爬上一层,往往需要几代人作坚忍不拔的努力。 如今对梅特涅来说,和考尼茨的联姻水到渠成,通往宫殿最高一层的楼梯已伸了下来,带着让人兴奋的隆隆声。 接下来弗兰茨皇帝特意询问亲临过尼德兰战场的克莱门斯,对战争的结果如何看待? “最初帝国军队取得的胜利是非常辉煌的,科堡亲王和麦克参谋otg2ntc=长使得法国军队处处惨遭失败,甚至把他们打得全军覆没,家父也得以重归布鲁塞尔,担任尼德兰总督。那时法军只能逃回边界要塞苟延残喘,不过自从巴黎的共和暴政上台后,通过恐怖的高压实现所谓的全民动员,便彻底改变了战争的性质,战争走向了极端。法国的儿童和老人除了少部分自愿外,统统被迫走向战场,每逢战争时,法军的刺刀就逼迫他们的民众冲向我军队列,磕碰纠缠,争来斗去。在一个侧翼,法军有成千上万的阵亡,但又有成千上万的人麻木地替补上来,而对我军来说,一个侧翼只要有成百上千的伤亡,阵地缺口便无人封堵了。” “卿的意思是,法军用庞大的血海,淹没打败了我们?” 克莱门斯点头称是,但他随后也承认,传统军队和新型的全民武装已无法抗衡,旧式的密室政治也不会再是民族主义力量的对手,未来欧陆的战争将是“人民”间互相战斗的现代战争。 “我们必须得在皇帝的旗帜下唤起全帝国人民武装的热情。”这是克莱门斯的结论。 可弗兰茨皇帝的脸上明显浮出忧惧的神色。 此外克莱门斯还提议帝国国会要模仿英国,由有能力的侯爵、伯江浙湖汉北爵组成个强有力的内阁,为陛下的政策服务,可这让皇帝更加害怕,他坐在座椅上,犹豫地挪来挪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年轻的伯爵所说的方案,对这个帝国而言还狠遥远,就像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在波茨坦的无忧宫,也宣布改革是一样的:各种各样的方案永远都在提着,可一旦触及到社会变革的敏感处,就被陈旧但不失效果的国家机器瞬间“修正”,乃至消弭了。 可处于新婚里的年轻人永远是快乐的,在经历艰难困苦的谈判后,考尼茨亲王终于答应孙女的婚事,他对爱列欧诺拉说:“就我来说,我不反对,反正是你和克莱门斯过日子,我只是警告你而已,你嫁过去后,我会为你祈祷,但有危险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婚姻有一份装帧华丽的凭证固定下来:在维也纳教堂举行订婚仪式后,婚礼庆典本身在乡村举办,乔治.梅特涅给了儿子也即是新郎六千古尔登作为结婚资产,并给了儿媳四百枚威尼斯杜卡特金币作为“晨礼费”(欧陆国家丈夫给妻子的花销别称),随后乔治保证每年给儿子一万七千古尔登的生活费,外加两千四百古尔登的零用钱,克莱门斯保证将领地的部分管理使用权让渡给新娘,如果未来新娘守寡,每年将得到六千古尔登的生活费,外加六匹马共计七百古尔登的饲料费,及一所“符合身份”的住宅。 当然考尼茨家族也是慷慨的,亲王将维也纳跑马街的一套十年前购入的房子给了孙女婿,作为新婚夫妇的府邸,另外也将考尼茨宫第三层所有房间的钥匙给了爱列欧诺拉,说这些房间都是你和克莱门斯所有,随时欢迎回来居住。 如今,所有加诸从尼德兰逃亡归来的梅特涅家族上的怀疑和诽谤,随着皇帝的帮衬还有考尼茨亲王孙女的下嫁,统统消散得无影无踪,笼罩在克莱门斯头顶上的,将是灿烂的朝阳。 带着勋章和绶带的克莱门斯如愿以偿,很快就得以前往德累斯顿,担当帝国驻萨克森宫廷的公使。 几乎同时,遥远的法兰西马赛城,拿破仑的婚礼也举办了,新娘是马赛大商人克莱里的小女儿德熙蕾:因克莱里先生早就去世,所以没有岳父的拿破仑的运势也如井喷般。 婚礼就是由两家的女主人操持的,在马赛市政厅的婚姻登记署办公室里,拿破仑穿着蓝色制服,德熙蕾穿着白色婚纱,在涂满白垩泥的简朴房间里,于婚姻凭证上各自签名,他俩完全是共和国新式的婚礼,总花费没有超过两千里弗尔:来宾、亲人们相聚起来,快乐地饱餐一顿,然后载歌载舞,对新人表达了祝福。 “让我们一起祝福在莱茵兰和比利时奔波劳累的护宪公阁下。”婚宴现场拿破仑和德熙蕾起立,端起酒杯面向东北方向,深情地诉说道。 现场所有人也都如法炮制。 波拿巴家族和克莱里家族的联姻,纯然是布尔乔亚间的合作,大哥约瑟夫娶了克莱里家大女儿,现在当选马赛市长,他将此地经营成高丹主义的壁垒;波拿巴则娶了小女儿,现在是意大利方面军司令官;而吕西安和路易也都各复原职——拿破仑觉得头顶上的幸运星,正冉冉升起!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72.穆希米尼.弗拉沙 可军需代表阿尔比特和负责为(理论上)方面军提供给养的四个省政府即瓦尔省、罗讷河口省、加尔省还有沃克吕兹省的交涉,却极度不顺。 按照阿尔比特给拿破仑的来信里所说: “整个普罗旺斯的城镇因公选,都被保王党和吉伦特党占据了,雅各宾分子到处遭到暗杀、监禁或恐吓,只有首府城市或军事要塞还在共和派的手底,他们对密布乡镇的反革命组织也是无能为力,但求自保而已,更别说去征集银钱和粮秣,他们甚至叫嚣准备在国会选举里占据多数席位,逼迫革命政府垮台,让法国恢复和山外教廷的亲睦,很多流亡意大利的家伙都逃回来兴风作浪,我敢保证,只要革命军离开这个地区,他们就敢迎接英国人上岸,叛乱建国。” 得到信件的拿破仑勃然,自此他对普罗旺斯人深恨不已,“全是群脑袋上长反骨的东西。” 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拿破仑只有亲自向陆军部部长卡尔诺写信,求他拨款。 一个礼拜后,卡尔诺回信,为难地说无款可拨,现在活动资金全otg2ntc=在军事后勤委员会里,你去让护宪公帮忙。 于是拿破仑算了算,便给回到比利时布鲁塞尔的菲利克斯写了封求援信,说出动意大利方面军遭遇困难,我要八十万到一百万法郎,最好一半是现金支付,我已拟定了非凡的作战计划,必定能旗开得胜。 不久,菲利克斯的信到来,他答应给拿破仑这笔款子,但也含蓄地说这些钱大概够支撑你作战三个月,其后就需要你在意大利自己想办法了,凡事多和军事后勤代表阿尔比特商量。 护宪公的信果然有效,马赛城的银行提供给拿破仑足额的汇票,拿破仑取出现金后,让每个半旅自己推选代表,在普罗旺斯采购物资,总算是凑齐了出征所需。 当拿破仑摩拳擦掌时,他还不知道的是:菲利克斯在比利时、莱茵兰地区已发行差不多六千万法郎的债券,还有荷兰银行家陆续不下四千万法郎的借款,搜刮得是盆满钵满,菲利克斯给了他八十万法郎,但暗地里却给了阿尔卑斯方面军足足三百万法郎! 这笔钱,方面军统帅巴拉斯和手下将领克勒曼,及从北面来的蒙江浙湖汉北太古将军每人私分了十万,其余的也拿来供应军需,招兵买马,巴拉斯的目标是再给方面军扩充一个军,总兵数达到九万人,火炮一百五十门,骑兵要有两个满编团三千人马具备。 另外巴拉斯也弄好了军事计划:“只要意大利方面军出马并取得胜利,皮埃蒙特王国必然在要地亚历山德里亚要塞聚集兵力阻挡他,按照护宪公的旨意,我们即刻翻越守备薄弱的大小圣伯纳山口,直接以强大力量突击都灵,对方必然阻挡不住。” “护宪公说,阿尔卑斯方面军和意大利方面军,谁先攻陷都灵,谁便是共和国的首席功臣,很快就要封为元帅的。”巴拉斯的军需代表萨利切蒂,还有“国家执政联络员”迪蓬中校,在地图参谋室,对诸位将军许愿道。 这就是要激起巴拉斯和拿破仑间的敌意和竞争。 而在给拿破仑的信里,菲利克斯却说,将来夺取意大利伦巴第和教皇国,下步你就要迫使两西西里王国的斐迪南四世和玛丽.卡罗琳娜夫妇(特蕾莎女皇之女,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姐姐)退出战争,我将整个意大利都托付给你,将来我们三路大军,即德意志大集团军、阿尔卑斯方面军还有你的军队,汇聚成向心攻势,进入哈布斯堡统治腹地蒂罗尔省区,击破此地后,维也纳必然不保,奥地利就会投降,革命战争便会在欧陆取得全面胜利,届时你将是“共和国最大的英雄,最璀璨的新星”。 接到信的拿破仑其实是不太敢信菲利克斯会真的对自己推心置腹的,没错,护宪公始终对自己有恩,但他要的是回报,“就像是这八十万法郎的汇款,他是要我拿出十倍的利润才行的,他毕竟是鲁昂的大产业主出身......” 就在拿破仑思忖的时候,从普罗旺斯回来的阿尔比特,来到他的办公室,说多菲内有家叫弗拉沙的公司,愿出合适的价钱承包我们的军需。 “这家银行可靠吗?”拿破仑虽然亟需钱,但他知道这是很微妙很烫手的山芋,之前护宪公和国会雷厉风行地查纠“第戎公司乌拉尔弗贪渎案”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 阿尔比特说问题应该不大,先前乌拉尔弗的罪行主要是直接和皮什格律勾结,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并从事黑市走私,剥夺士兵的口粮和衣装武器,现在只要你不直接和这家弗拉沙公司发生账务往来,经由我的批准和监督,就不会出糊涂事。 拿破仑坐到书桌前,称这就很好,请让公司代表进来吧! 一位干瘦干瘦,戴着顶夸张滑稽的黑绸帽,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布尔乔亚走了进来,他的表情差点都把拿破仑给吓到了。 “请问您的姓名?” “穆希米尼.弗拉沙,司令官阁下。” 蜡烛燃烧的余烟缭绕间,拿破仑很是惊诧,“你的相貌应该是法国人,但你的名字却非常古怪,我在奥斯曼帝国呆过,你这分 明是穆斯林的名,意思是‘监管者’。” 那家伙干哑地笑了笑,声音非常干瘪,“没错,法国人的特长就是能轻易融入到任何个国家或部落里,实不相瞒,鄙司的最大生意就是和巴巴里海盗里往来,做的是肉票买卖。” “人质赎金?” “对,巴巴里的诸位苏丹也不会蠢得把金钱藏在宫殿地窖里霉烂,他们也很活络,需要金钱代理人奔走投资产生孳息,实不相瞒,马德里、马赛、巴黎、立窝那乃至伦敦的银行,都有苏丹的账户,我们手底甚至还有马耳他圣约翰骑士团的债券呢。至于我,不过是他的卑贱奴仆罢了。” “可是你为何会瞄上革命军?” 那金融家就回答说:“我们只投资有利可图的买卖,你的意大利方面军便是最优质的项目。”说着他的眼睛直愣愣的,手指抬起,微微勾着,指向拿破仑,搞得连阿尔比特都有些怕,“我司计算过,意大利战争能带来五千万法郎的利润,那么弗拉沙公司拿出一百万法郎来,赚个十倍问题不大吧?” “你到底是谁?”拿破仑警惕起来。 “穆希米尼.弗拉沙,司令官阁下——哎呀,请安心,弗拉沙公司所有的凭证都是优良到无懈可击的,只不过希望和司令官一起发达罢了,怎么样,一百万法郎我即刻能给您。” 拿破仑稍微思考了下,就说可以,就这么一锤定音。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kanshuzhushou 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 73.拿破仑的佯动 这位穆希米尼.弗拉沙气度沉稳地走出尼斯要塞司令部大楼,然后拐到城墙下的道路,在对面树荫下有辆考究的马车在等着他。 “你倒是真的敢于冒险!”车座上另外位男子说。 “这是全新的发达机会,以前我们丧失掉的东西,要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弗拉沙先生的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 “苏丹那边如何交待呢?这么多钱。” “只要我能固定每年给他们孳息,他们才懒得问呢。我算是想通了,在公司、交易、债券、遗嘱上打滚,不如在国家和军队上投资,这才是上上选。另外迟早一日,我会找到我的贝娜儿。” “听说她还在巴黎......按理说很好打听,你不愿......”otg2ntc= “现在我们这样子,只会给她惊扰。”当马车启动时,弗拉沙先生打个手势,意思是切莫打草惊蛇。 得到弗拉沙公司神秘投资的拿破仑,很快就将各师长再度召集起来,原本拿破仑是想让挚友安多什.朱诺回来当自己参谋长的,可奈何菲利克斯不放人,急切里找不到合适人选,拿破仑就只好自己兼任参谋长,这对精通勘测学和绘图学的他来说倒不算难事。 拿破仑敲定个大胆杰出的进军计划: 意大利方面军先施行佯动,顺阿尔卑斯山北上,做出和巴拉斯将军联合,突破阿尔卑斯山隘口,闪击都灵的假象。可暗中拿破仑却和法国驻热那亚国大使联络,策动热那亚降伏,向他敞开通往意大利波河流域的道路。 迅速地,五个师的意大利方面军浩浩荡荡地离开尼斯要塞,顺着江浙湖汉北罗讷河北进,各种军事情报都满天飞,潜伏的王党间谍很快就把拿破仑的动向报告给了都灵宫廷,大概四五日,维也纳美泉宫也获悉了此事。 https:// 当时正是维也纳上午九点钟,无数教堂的钟声敲响,各国大使馆官员齐聚阳台,看到帝国官员们赶赴克洛斯特行宫的壮观景象,差不离有四千五百名贵族官员和他们的扈从、车夫和男仆,数百辆形制各异的马车,沿着街道慢吞吞地前行,官员们称号也是五花八门,帝国宰相、枢密院总顾问、宫廷办事处大臣、国务大臣、最高司法大臣、宫廷军事委员会顾问,还有“巴纳特大臣”、“特兰西瓦尼亚大臣”、“伊利里亚大臣”云云,都佩戴着光彩夺目的勋章和绶带,懒洋洋地坐在车里打着盹儿。 差不多十一点半时,克洛斯特行宫大厅中,弗兰茨皇帝才于御座上,宣布紧急会议的开始。 会议焦点便是法国革命军对意大利必然而来的攻势,该如何应对? 大臣们都很谨慎,在那里似乎在准备着合适的方案和措辞,一动不动。 可这准备的时间也太长了,皇帝忍不住,就直接询问宰相舒瓦泽伯爵、枢密院大臣考尼茨亲王还有外交兼国务大臣图古特男爵:“对意大利的战事,到底该谁来负责?” 最终也还是图古特做出答复,他说现在帝国在意大利的主要驻军地便是米兰,兵数只有一万,但陛下不用担心,“法兰西发起对意大利的战争,不过是牵制之计策。” “卿为何有这样的见解?” 图古特胸有成竹地分析道,法国革命军的主力全在尼德兰和莱茵兰一线,对莱茵河边界的争夺才是两个国家间最根本的宿怨,现在奥地利最精锐的军队差不多十二万,集中在维尔茨堡,由最杰出的统帅卡尔大公带领,法国人不可能无视之,而把主要精力摆在意大利战场,所以在意大利的肯定是偏师弱旅,企图就是希望我们把卡尔大公调走,随后法军主力就会对维尔茨堡发起突击,切不可上当。 “皮埃蒙特王国尚有数万军队,所以我觉得只要再派遣两万新兵,就能稳住整个波河的防线——这两万兵也无需财政额外征募,之前我们不是派遣一支新兵队伍去波兰了吗?现在既然波兰尘埃落定,便能直接将其调往意大利,如是法人的阴谋必然不能得逞。” “统帅呢?”皇帝对军队安排满意,可还担忧这个问题。 图古特沉吟下,就说可以让武姆泽将军前去。 “武姆泽!他可是在尼乌波特要塞里被俘的。”皇帝十分狐疑。 “武姆泽将军已七十岁,经验老道,用兵沉稳,先前被俘绝非是他作战的过失,而是英国约克公爵要负总责。” 皇帝摆摆手,示意那就这样决定好了。 当武姆泽准备走马上任时,皮埃蒙特王国集中了血本,差不多五万军队,惊弓之鸟般地分散布防在阿尔卑斯山诸多隘口上。 奔腾的罗讷河是法国南部的轴线,也是生命的大动脉,从它的两岸扩展开去,形成三角形的罗讷河平原,直抵马赛注入蔚蓝的地中海,这片平原被夹在爬满橄榄树和栗子树的赛文山脉还有绵延缓和的普罗旺斯丘陵之间,这些丘陵可以看作是阿尔卑斯山前山最后山梁的接替者,到处都是翠绿的葡萄藤还有散发着芬芳的薰衣草,如此巨大的平原,是罗讷河的河沙长期堵塞落实而形成的,充沛的水决定了这里充满着丰收 和富饶,可北方高耸着的山原,和海洋形成的落差,则造就了肆虐在平原河谷的暴风,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便构筑起一道柏树和芦苇组成的绿色篱笆,宛若带状的城墙,保护者自己种下的瓜果蔬菜还有水稻,今日又是起风的日子,瘦削的拿破仑裹在军大衣里,衣角被吹得像蝙蝠飞动的翅膀,他叫停所有官兵,然后举起份文书,故作欣喜地喊到: “原本我们是准备赶赴萨瓦,和巴拉斯将军的队伍会师的,可好消息总是适时地到来,伙计们——热那亚已在我的策反和威吓下,决定和奥地利、皮埃蒙特还有西西里断绝关系,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穿过里维埃拉的平坦海滨,进入到财富数都数不清的意大利去!” 吃到面包和肉、饮到酒水的士兵早就不再怀疑眼前的这位司令官,很多人早就热切地盼望他的回归,拿破仑的讲话也总是如子弹般,准确击中每个人的心脏,“那我们就杀去意大利!”这样的喊声瞬间爆腾。 “我明白,军事后勤委员会可能还欠你们些东西,比如金银钱币、鞋子、军服,还有丝绸美酒,可是物资跟不上怎办?答案就在北方,护宪公的军团在比利时,在莱茵兰,人是容光焕发,马是膘肥体壮。我们面前的意大利可是丰饶不亚于莱茵兰的地方,一切都得靠你们去奋战争取,不用有任何愧疚和担心,我们是军人,军人有权凭靠自己手里的武器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古代匈奴人的队伍,黑太子爱德华的队伍,华伦斯坦的队伍都是这么做的!” “转去里维埃拉,去意大利!”方面军各个师,被绿篱隔成一个个密集的方阵,全都举起枪支、手臂和旗帜,呼应着司令官的要求, 于是整个方面军四万人,突然又折而往东,映入士兵眼帘的,是大阿尔卑斯的余脉,它沿着支离破碎的海岸线和大海混在一起,队伍曲曲折折,行走于瓦尔省风景如画的河谷间。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4.“日耳曼七贤人” 1793年的冬季到来,十分寒冷,安特卫普城北侧的西斯海尔德河水道,已在片肃杀和雪雾中冰封,几艘没有挂帆的荷兰炮舰,也被冻结在冰里,桅杆上挂着一串串冰棱,从浮游的炮台变为固定炮台。 法军阵地,一处土筑就的炮垒里,覆盖着皮毡和茅草的六磅炮,炮口隐蔽在胸墙垛口里,瞄准着边界线那边的城镇,几名炮兵正在用铲子里清理冰块碎渣,要是让海水涌进来的话,那这个炮垒可就全完了。 “注意了注意了!”身材高大的奈伊少校,提着杆燧发枪,从外面翻了进来,“荷兰人那边已经准备投降,护宪公让告知各个连队,装填好枪炮,防备奥兰治党们耍诈反悔。” 炮兵们赶紧都扔下铲子,纷纷趴在炮垒胸墙边沿,哈着白色雾气:由“荷兰爱国者”组成的分营,从己方营地内敲着鼓,越过边界,向那边荷兰城镇走去,他们都是先前反抗奥兰治亲王统治不果而流亡法国的,只要他们能安全进入城镇,升起三色旗,那就代表荷兰军队投降的诚意,若是有诈,“就轰平这个镇子。” “嘿嚯,嘿嚯!”炮兵们跳下来,用钩索牵住炮身,扔掉盖着的伪装,将其往后拉了数尺,咕噜噜地将火药包和炮弹给塞入进去,用推杆压实,而后又往前推,使得炮口对准河面上的荷兰炮舰。 几声喇叭声响起后,那镇子的尖塔拉起一面红白蓝三色旗,随即otg2ntc=又是面橙色的旗帜。 “viv!”这下,不光是荷兰爱国者的营队,布阵在安特卫普的第一军几乎所有步兵队伍,都欢呼着走了出来,向荷兰的境内涌去。 布防泰尔霍勒要塞的荷兰军队,没发一枪一单,全都反正。 随着冬季运河的冰洁,靠这个来抵挡法军锋芒的做法已完全行不通,何况决堤放水,更是激起了荷兰民众的强烈不满,尤其是靠运河的驳船、圩田和工厂养活自己的,“干脆赶走奥兰治亲王,和法兰西、比利时合并算了!” “一个要牺牲人民利益来满足自己权力的专制国家,不如灭亡了罢。” 泰尔霍勒要塞后,便是阿克塞尔、胡克、奥斯特堡,短短一日内江浙湖汉北,根特运河入海的区域,荷兰所有城镇、要塞投降。 https:// 两日后,奥什的第一军将士踏着冰冻的西斯海尔德河,直接冲入到对岸的贝弗兰岛,将首府米德尔堡占领。 另外两路法军,第二军自马斯特里赫特,沿马斯河攻城拔寨,根本未曾遇到荷兰军有效抵御;第三军则从杜塞尔多夫出发,沿莱茵河,顺着阿纳姆、乌德勒支一线,直扑阿姆斯特丹。 三个军压根势如破竹,荷兰人在每个城市都热情地摇晃着三色旗和橙旗,迎接法兰西革命军的到来,并志愿为士兵提供给养犒劳。 又过了三日,第一军开进鹿特丹和海牙。 第二军和第三军于次日开进阿姆斯特丹。 荷兰东北侧的数个省区,也都派遣代表来洽谈投降的事宜。 奥兰治亲王威廉五世仓惶出逃,他坐着雪橇,驰骋过艾瑟尔湖面,直到入海的地方才得到英国护卫炮舰的接应,他最初企图让荷兰舰队也跟着自己走,可舰队从军官到水手依旧要留在故土,拒绝了奥兰治亲王的命令。 就这样,统治荷兰联省的奥兰治王室,短短六天就覆亡了。 这个自十六世纪末就成为欧陆军事强国的荷兰,因其陆海军找不到对法作战的理由和意义,就这般土崩瓦解,曾在历史上抵御法国进攻时发挥过作用的,自格罗宁根起,经过特文特、海尔德兰和布拉班特到西佛兰德省海岸堡垒线,能提供额外防御能力的“洪水防线”,此时也未能发挥丝毫效果。 第七天,雪稍微小了些,菲利克斯与劳馥拉结伴自安特卫普城出发,目的地是阿姆斯特丹。 沿路所见的景象,着实让劳馥拉吃惊,长期来以富裕在欧洲著名的荷兰七省,实际上却颇为败落,那位来自英国的旅行家阿瑟.杨在参观了荷兰的乌德勒支市后就抱怨说:“他们的大部分主要城镇都可悲地衰败了。你在那里找不到任何正常人可以雇佣,相反,却能遇到大量在游手好闲之中饿得要死的穷人。乌德勒支市特别破败……在这里,你所看到的东西与大部分人所想象的截然不同。” 在堤岸旁边,还没有冰封的运河驳船上,劳馥拉透过车窗看到,甲板上全是衣衫褴褛的穷人,因荷兰驳船速度很慢,每个小时差不多也就能走一个半法里,和马车差不多,所以劳馥拉能看得很仔细。 “这是从外地去阿姆斯特丹碰运气的游民。”菲利克斯说。 “怎么会这样......”劳馥拉有些丧气,难道整个欧陆都陷于绝望的贫穷里了吗? 财富到底能从何处来呢? 阿姆斯特丹位于达姆广场宏伟的市民大厅,它建于一百五十年前,在《明斯特条约》签署前十天,人们在这里打下第一根桩子,其后运来了坚固的沙坪作为地基,并将总计13659根斯堪的纳维亚针叶树的树干,每根都长达十二米 ,钉入到泥泞的地面里,并在六个月后,神奇地将其旋转九十度,用来扩大面积,最后一座用典雅的柯林斯柱子支撑起来的市民大厅落成,它模仿了古罗马城市建筑的理念,不但包含了两处拥有优美风光的内庭,还囊括了所有市政功能于一体:监狱、法院、金库,及著名的阿姆斯特丹汇兑银行,还有城市民兵司令部。 大厅台阶前的石质纪念碑上,镌刻着荷兰诗人约斯特·范登冯德尔的诗句: “来自日耳曼部落的那七位贤人, 承认上帝和阿姆斯特丹能够像早晨降临的露水一样, 赐福与他们,并拯救他们的灵魂。” 七位贤人,其实就是荷兰七个省。 等到台阶上的革命军士兵一一举高军刺致敬,菲利克斯和劳馥拉,及一群荷兰爱国者们,迈步进入到大厅内。 大厅的地板上绘制着巨大的北半球地图及天空的马赛克,在火焰照耀下闪闪发亮,许多荷兰银行家和富裕债权人都忧心忡忡地立在一边,而菲利克斯则走到地板上标注出的阿姆斯特丹城所在地的那个点,停下脚步。 “奥兰治亲王临走前,签署了国书,他宣布将联省所有海外殖民地都无条件地让给英国。” “这个卖国贼!”菲利克斯中气十足地怒骂道,“荷兰和它的舰队绝不可以承认这个耻辱的条约。” 然后菲利克斯就要求,撤销荷兰联省制,撤销七个省各自所有的议会,将行政中心迁移去海牙。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5.两带一路 “荷兰的弊病,便在于省议会权力过大。”菲利克斯站在阿姆斯特丹的市民大厅里,一语中的。 七个省里,毫无疑问荷兰省的财富经济最为发达,由此其也担负了最沉重的税金,而东北几个以农业为主的省份,却渐渐无力向国库缴纳应承担的那部分,很快联省便开始内讧,这种内讧最早就体现在军事上。 按照建国时候的条约,荷兰军队是七个省份共同组织起来的,不过很显然的是,“海上马车夫”的经济完全依赖于殖民地市场,因它的国土太狭小,国内市场注定不会有什么作为,尤其是进入十八世纪以来,英国和法国这两个强权都对本国进行贸易保护,比如英国规定过“英国货物只能用英国自己制造的船只来运输”,法国也规定过殖民地所有的蔗糖都必须优先供应本国,这样荷兰的经济开始衰退,雪上加霜的是,荷兰还多次被卷入到欧陆大战里去,为了防御英国它必须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而为了防御法国它又不得不维持一支陆军:海军在北,陆军在南,开支浩繁无比。 1725年时荷兰陆军尚有十万人,可明显已难以为继,国债翻了一倍,经济最发达的荷兰省率先发难,说必须要裁军来削减预算,正如这个省阿姆斯特丹市民最喜欢的一句谚语:“没钱还充富人实在是件坏事。” 就这样,荷兰陆军从十万人裁到五万,又到四万,再到三万。 以裁军为契机,各省开始貌合神离,其他省说军队裁了,那旧的otg2ntc=税收分摊是不是也该改改呢?谁的人口多,谁就改多向国库交税。 可此刻阿姆斯特丹却百般阻挠,因它认为自己所在的荷兰省人口还在增长:人口红利多了,税负却不变,那就是赚到。 就在刚才菲利克斯和劳馥拉所见到的运河驳船上,阿姆斯特丹市就规定:只准哈勒姆、乌德勒支的游民坐船来我市,但不准我市的人口坐船去他们那里,也即是说在人口上奉行‘只进不出’的政策。 其他六省或多或少被激怒,便不愿再向国库支付国债的利息钱,“国债全花在荷兰省了,那就让它一个省去付利息吧!” 各省的反目和互相拆台,地方保护主义的抬头,再加上英国垄断了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商业贸易,伦敦取代阿姆斯特丹的金融中心地位等等因素,荷兰现在沦落为劳馥拉所见的景象便不足为奇。欧洲最富庶的城市阿姆斯特丹这一百年来,外来移民急剧减少,之前每年结婚人数有四成都是移民,现在则跌到了不足两成。 荷兰共和国其实早在八十年前,就因无力偿付债务破产过一次,江浙湖汉北城市工商业因没有市场纷纷倒闭,其后漫长岁月里虽有稍微复兴,可依旧是积重难返,这也是荷兰爱国党要求奥兰治亲王改革的根源。 https:// “你们爱国党在九年前曾颁布个纲领,叫‘在国内变得快乐,在国外变得强大’。”此刻,菲利克斯对着诸位银行家们发布自己的药方,“现在我觉得这个纲领的后半部分已实现,你们荷兰在国外变得强大,别国不敢在欺负你,是因法兰西革命军占据了这里。” 好家伙,这样说虽然带着侮辱性,可道理却没错。 荷兰联省苦苦支撑着几万人的军队,人手不够还要靠雇佣外国兵,不就是为了防法国或奥地利来打吗? 嗯,既然现在全境已被法军攻占,那不就意味着不用再养本土军队了吗,只要固定交一笔钱给法兰西革命军当保护费就好。 接下来菲利克斯又说:“现在我提议,按照古代日耳曼的名字,将荷兰国名改为巴达维亚共和国,立即仿造比利时,公选出一个国民公会来,再由国会建起执行委员会,统筹七省的行政、司法和邮政,以后各省议会只负责选举,没有任何其他权力,各省各市统统降格为行政机关,它们只履行国会的政策方针,国库税收由国会统一支配,这样能集中资本办大事。” 当然菲利克斯下面的话,又兑现了爱国者党纲领的前半部分,让国内快乐起来——他代表法兰西免除了荷兰原本被要求的一亿法郎的战争赔款,这些钱只算荷兰银行对我国的贷款投资,是肯定会分期偿还的。 市民大厅内立即响起感激的掌声。 “撤掉斯海尔德河、马斯河、莱茵河上的所有税卡,荷兰商品销售的前途不在海洋,因那里必然遭受英国的钳制。我们该把目光转向莱茵河流经的广袤腹地,现在该将巴达维亚的银行金融,比利时、莱茵兰的矿业和工业紧密联系起来。不用对海洋贸易那么迷信,内陆河流,尤其是莱茵河的贸易,同样能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在几百年前,意大利的威尼斯是最富有最强大的海上都市,是因他处于亚洲香料向西的前哨站,当它接到货物后,便翻过阿尔卑斯山,再经由莱茵河销往欧洲各国;其后葡萄牙人开辟新航路,他们觉得自好望角运来的香料再送去意大利,按照老路线纯属多此一举,故而索性以安特卫普作为替代性的市场,这下安特卫普在十六世纪便取代威尼斯,一跃为最繁华的都市,并在低地也形成个城市圈,你们阿姆斯特丹崛起后,又取代了安特 卫普,可转眼一个世纪过去,伦敦则又取代了你们,因大西洋和北海上大不列颠是毫无疑问的霸主,威廉五世又出卖了荷兰所有殖民地。但你们完全可以转变目光,将它投向广袤的腹地,三十年战争摧毁了莱茵河两岸的城镇、人口和工商业,可它而今复兴了不少,你们瞧,从阿姆斯特丹、鹿特丹、乌德勒支顺着河流,前往安特卫普、亚琛、杜塞尔多夫,其后开始沿莱茵河南下,多少城市点缀两岸呢?科隆、科布伦茨、美因茨、法兰克福、巴塞尔、伯尔尼、米兰,直到威尼斯,一条连通北海和地中海,连通低地、意大利两个城市带,横贯欧洲的一条线路,我愿称其为‘两带一路’。原本这就是最繁荣的地带,若再和东侧多瑙河,还有西侧斯特拉斯堡两个商圈对接,是大有可为。现在对内撤销关税,振兴实业,开掘矿产,吸纳人口吧,对外则共同设立贸易壁垒,排斥如迦太基般贪婪的英吉利,用欧陆的荣光去震撼海洋!” 为荷兰指点迷津,成功结束市政厅演说的菲利克斯,等坐上马车后对劳馥拉说,返归巴黎前,陪我去趟亚琛。 “是召集莱茵兰联盟代表会议的事吗?” “不单单如此,我想看看欧罗巴格局的摇篮,还有查理曼登基的城堡,他是我们法兰克的帝王。”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6.内莱茵合众国 亚琛,查理曼的宫殿大厅上,所有来自莱茵兰邦国、城市、主教区的代表们,大多是中产阶级、律师和神圣罗马帝国诸邦国的官员,拥挤在这里,宫殿尽头一列半月形的席位上,莱茵河左岸的,还有美因河分路的选帝侯、王公、侯爵们,包括科隆、特里尔、科布伦茨三位主教选帝侯,还有最重要的巴登侯爵、符腾堡王公、黑森卡塞尔王子等等,都局促地坐在这里,茫然无措地看着这群代表聒噪不已。 最高台阶上,来自法国的护宪公菲利克斯端坐着,俯瞰着,和千年前的查理曼仿佛。 代表们的想法很是一致的。 克雷菲尔德的代表说:“把我们交给法国,就像法兰西给了我们自由那样。” 亚琛的代表说:“充满阳刚之气的莱茵河生来就是为了与塞纳河、加龙河和卢瓦尔河兄弟般地和睦相处的,大自然让它从南向北流,正是为了让它正当地确定法国的省界。” 巴登侯国的邮政大臣,同时也是来自法国的文学家贝尔纳丹.圣皮otg2ntc=埃尔公然呼吁:“我们热切地期望通过立法手段与高卢老朋友合二为一。” 埃施韦勒的代表说得更为简明扼要:“我们所要求的只是重新纳入固有的法国公民权之中,是的,莱茵兰的人只想当堂堂正正的法兰西公民。” 菲利克斯座位后,继续副莱比锡牧师打扮的劳馥拉完全是瞪大眼睛,她在想:“莱茵兰的这口锅里到底在炼着什么丹药?在这里我丝毫看不到这群人有德意志民族的意识,也没有德意志民族的愿望,他们好像生来就是法国人似的......可他们说的却都是德语啊!” 但接下来代表们制订的规章,更让劳馥拉是叹为观止。 所谓的“内莱茵合众共和国”瞬间成立,事后菲利克斯对那群选帝侯和王公表示我也没有办法,这是民意所向呢! 这个合众国的建立,完全是莱茵兰人自己对自己命运的抉择。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被推选为内莱茵国首位总统的乔治.福尔斯特,当着数百代表的面宣布自己主张:“莱茵河是一个大国的天然边界,这个国家绝对无意使用暴力,而是向自愿与之联合的各国张开双臂。如果相信公正,那么,莱茵河就应是法国的边界,我们就是法国的姊妹。” 值得一提的是,乔治.福尔斯特是土生土长的莱茵兰人。 而被选为莱茵—日耳曼国民公会主席的达尔贝格,整个地区的意见领袖,也是驰名的学者教授,同样嘶喊着:“造物主愿意让莱茵河成为法国的边界;在法兰西王国的最初数百年间,莱茵河确实是法国的边界!” 当即,合众国总统和国会主席宣誓就职,并发布了拟就好的就职演说,他俩承诺: 这片国土里将不再存在纷繁复杂的邦国领主,大大小小的领主一并降格为合众国普通公民,废除掉封建制度和特权(这是送给莱茵兰农民的一件极好的礼物),废除掉什一税、徭役还有死手权,废除掉所有地方性法规,以法国式的统一宪法取而代之,建立陪审团制度,引入法国的刑法典,引入法国的十进制,废除行会,劳动自由,婚姻世俗化,民事登记世俗化...... 然后由“莱茵—日耳曼国会”授权,总统福尔斯特提名,来自斯特拉斯堡的前大学教师霍夫曼和德.卢莱等,光荣成为了这个新成立合众国的“省督”或部长,内莱茵兰合众国统一划分为四个省:以埃克斯为首府的北部罗埃尔河省、以科布伦茨为首府的中部莱茵摩泽尔省、以特里尔为首府的西南部萨尔省、以美因茨为首府的东南部蒙—托内尔省。 莱茵河、美因河还有埃斯科河很快就要自由通航,一切都和比利时、荷兰的斯海尔德河一样,沿河三十三处收费税卡被撤销掉,各处公路的收费站也要被拆除。 所有都在热烈的欢呼、掌声里被通过。 至于三位选帝侯,还有许多王公、侯爵、伯爵们,垂头丧气地在会议结束后,站在亚琛宫殿外草坪上,挨个将加盖自己盾徽纹章的“国书”交到菲利克斯手底,表示他们的邦国无奈消亡。 可菲利克斯却在他们的簇拥下,绕着雪白的喷泉散步,告诉所有人:“你们的头衔还在的......也会拥有份丰厚的年金,此后你们邦国将继续存在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法理里。” 看到众人稍微不解,菲利克斯就笑着对美因茨主教选帝侯冯.埃塔尔说,您甚至可以当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嘛。 冯.埃塔尔吓得吞了口吐沫,他确实在七年前当过所谓莱茵兰联盟的领袖,游走在奥地利皇帝和罗马教皇间,但他可不敢造次谋取皇位,须知他拥有的全部武装力量就是一百名骑兵、一百二十名炮兵还有十二名工程兵,但现在这里被法兰西革命军征服,反倒给他带来最强大的力量,想起背后有二三十万三色旗大军当后盾,这位选帝侯不由得奋发起来。 整座亚琛小城,随着内莱茵合众国的成立而张灯结彩,漂亮的黄昏里,菲利克斯引着劳馥拉,说你现在定是充满疑惑的,走,我带你去德. 郎巴勒亲王夫人在这儿的庄园去。 亲王夫人原本是选择亚琛作为自己的养老隐居地的,现在于路易斯安那避难的她,也就搁置了这座庄园,但它依旧美极了,平坦旷阔的砂石路直通芒萨式的楼宇,罗马风格的雕塑被紫杉树环绕着,后面紧挨着露天的温泉浴场,管家在路口彬彬有礼地迎接,并将所有钥匙交付到菲利克斯手底。 “这里和巴黎比起来,当真有种诗意憩息的美。”劳馥拉赞叹着。 “原本它被没收掉,我又花钱把它买下来的。”菲利克斯有些得意地说。 “刚才的管家说的是法语?” 菲利克斯哈哈大笑,说莱茵兰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从法国来的法国人,一种是出生在德国的法国人。 “真的是难以想象呢。”劳馥拉不由得想起方才合众国建立时的狂热情景,“好像莱茵兰一直都在跃跃欲试,准备着加入法国,就等着师父你的一声令下。” “这就是法兰西的魅力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假如当初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肯改信路德宗的话,那整个莱茵河早就属法国了。”(嗯,其实这个说法是法国无政府主义者蒲鲁东喊出来的,不过莱茵兰确实到普法战争后依旧向着法国,厌恶普鲁士,有个著名的段子,说的是学习法语语法,‘我听见他在学习动词变位:我爱,你爱,他爱,我们都爱……他爱谁?反正不是爱普鲁士人。’也是,深受法国文化熏陶的莱茵兰,怎可能喜欢普鲁士大头兵呢? 普鲁士将军罗库斯·冯·罗科夫巡视莱茵河两岸回来时明确指出:‘任何一位莱茵人都不应在堡垒上值勤’,意思是莱茵兰人随时会叛变,莱茵兰尚且如此,更勿论说阿尔萨斯和洛林了,某些用所谓阿尔萨斯人说德语来质疑都德<最后一课>的德棍可以说是无知又可笑,醒醒吧,阿尔萨斯皈依法兰西文明的时候,您们的腓特烈大帝也在宫廷里说着法语呢) “这是种夸张的玩笑吧?不会吧,不会真的会是这样吧?”劳馥拉犹自难信。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7.法兰西的力量 沿着紫杉树林向温泉庄园走时,菲利克斯便详细地对劳馥拉解释莱茵兰为何如此亲法的缘故。 “你知道吗我的小蜜罐,莱茵河地区自古以来城市文明虽然光彩夺目,却相当分散,甚至可以说彼此隔绝。沿着莱茵河一字排开的这些城市,都是司法和现代文化孤岛,都与外界少有交往。它们相互交谈,但只能像布列塔尼的韦桑岛和圣马蒂厄海角的灯塔那样,隔着野性十足的大海彼此呼应;只能超越平原地区及其敌对情绪远远地互致问候。也许你会对这样的现实感到吃惊,但莱茵河沿岸各地区不存在一种同一的文化,它们作为载体支撑着两类彼此有别而且相互争斗的社会,一类是近代的相对自由的社会,它关心并尊重个人尊严、首创精神和知识;另一类是赶不上时代发展的社会,它深陷于领主的古老土地模式之中。前者你可以看作是‘市民的莱茵兰’,而后者则可以看作是‘王侯的莱茵兰’,对的,莱茵兰的乡村是王侯的,而非农民的,这群莱茵兰王侯们,虽然能将自己的尊贵头衔在纸上写满整整十行,能把族系追溯到古罗马帝国时代,王侯们虽拥有对采邑乡下的农民随意处置的权力,但他们的邦国还是那么小小的,一群爱说大话的小小邦国,在强权前面其实是没有多少份量的,莱茵河谷像是个长长的神经节,无数邦国和城市就像是数不清的节点,可没有一个真正国家建在这些节点上,差不多到了十五世纪末,面被久远的过去弄得模糊不清的镜子最后一次递给莱茵河,并且喃喃地表示要提供一个机会,爱嘲弄人的命运之神把一个显贵的王族名字告诉莱茵兰,说这个王族才能将莱茵兰各自为政的地区统一。” “勃艮第?”劳馥拉毕竟接受过女修院的教育。 菲利克斯点点头,他用手杖头拨开磕在鞋底的一个小石子,“勃艮第公国啊,系出名门,源自我们的瓦卢瓦王朝,到我所说的时代,勃艮第不但拥有以第戎为中心的国土,它还得到佛兰德斯低地的财富,拥有支极为强大的军队,那会的公爵大胆查理雄心勃勃,而他掌握的领地恰好是莱茵河商业贸易必经之路,而那时神圣罗马帝国对莱茵兰却没有什么影响力,哈布斯堡皇帝腓特烈三世算什么呢?一介耽于声色犬马的懒汉,沉迷在星相学和炼金术里,连首都维也纳都丢了,所以整个莱茵兰的城市都向大胆查理献媚,他们都撺掇大胆查理恢复加洛林王朝的荣光,建起属于莱茵兰的‘罗泰尔帝国’来。” 然而勃艮第的大胆查理注定生不逢时,“我要fac大事”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豪言,可他的领地是分散的,却不合时宜,想要突破时代强行推行近代集权化(这点在他军队建设上表现得也非常突出),最后佛兰德斯的城市反叛了他,狡诈的“八爪蜘蛛”路易十一则运作了洛林公国和瑞士联邦对大胆查理的战争,最终大胆查理头颅开裂地死在南锡城圣约翰池塘污秽的烂泥里,“罗泰尔帝国”的梦也沉入到冰冷的水底,散碎于水藻间。 “从此后,莱茵兰就再难存统一的希望啦,它被分裂为九十七个otg2ntc=邦国,每个邦国的王侯建起的王朝,时不时就会分崩离析,但很快又聚合起来,来去匆匆,造就一批绰号吓人、面目如同猛兽一样可憎的小暴君,陈列他们肖像的画廊实际上是预防“王朝病”的最佳药品。此外还有他们的配偶,镶满饰带的小帽上缀着羽毛,袖口开着叉,过多的金饰把裙子坠得笔直,苍白的脸上闪烁着狡诈的目光,农妇般可怜的脑袋淹没在耀眼的奢华之中……对于这些邦国,族谱学家是兴高采烈,历史学家却一筹莫展,可是过于杂乱说不定也更易于统一,事务总是辩证的——但凡有一天,其中的一种势力抵达莱茵河边,通过与莱茵河的接触而获得了不可抗拒的力量,从而强大得足以实现长久以来游荡于这个地区的帝国美梦,那他们便会蜂起追随,今天亚琛的会议便是明证。” “罗泰尔帝国的美梦,在革命军的旗帜下实现,有些儿讽刺呢。”劳馥拉垂着手,亦步亦趋,看着庄园丘陵后那抹夕阳残色,总觉得政治和历史当真是变幻莫测。 “其实在革命军前,法国的力量已开始在莱茵兰立足。当德意志四分五裂时,我们法国就利用领先的地位,经由梅斯、图勒和凡尔登逐渐靠近莱茵河,再凭借斯特拉斯堡到达莱茵河,最终凭借阿尔萨斯站稳在莱茵河畔。大约在这时候,莱茵河才正式成为了两大民族,法兰西民族和德意志民族的分界,这条大河主轴两侧成了欧洲这架天平的两个秤盘,一个秤盘上放着法国的全部重量,另一个秤盘上放着乱七八糟的城市和君主,它们都是中小型邦国,每个小国几乎都被分割为若干小块,这块与那块之间隔着数天的路程,它们确实有个共同的名字‘德意志’,但诸国因语言而联合,因宗教而分裂,因利益而对立,因政治而撕裂,它无力统一,不可能与近邻联合。一架天平,两个秤盘,荷兰是这架天平的指针,这根指针不断摇摆,连带着莱茵河长期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把自己交给谁,现在既然荷兰的指针已摆向西侧,我今日就是要证明,莱茵兰也该交给我们法兰西。” 说到这,菲利克斯牵住劳馥拉的玉手,而将手杖指向亚琛城的西 面,“你瞧,遥远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就是最好的例证,早在革命爆发前,这两个地区就归了法国。我们到来前,两地分散为上百个小单位,当法国人来了后,一个国家式的司法制度被置于地方法规上,高效的巡按使和行政官僚横扫了暴戾的德意志王公,这群王公开始满足于居住在莱茵河两岸,利用庄园经纪人向农民收取沉重赋税,去供养他们那群叽叽喳喳的情妇,修建微缩版的凡尔赛宫,而阿尔萨斯已法国化,它只有一个头脑便是斯特拉斯堡,这座城市很快就涌现大批杰出的知识分子,建起了科学院,制造业欣欣向荣,彩色帆布、油井、炼铁、水晶采掘场。富裕的主教、王侯们谁不曾在蓝云街、火烧街和布罗伊街修建漂亮的住宅?这些宅第外表高贵,风格纯正,法兰西在统一与和解中壮大,这就是法兰西的同化力量,斯特拉斯堡便是最好的证明。这个世纪以来,无数拥有聪明才智的法国人进入到莱茵兰这个‘万邦河谷’,王侯的建筑无不雇佣法国设计师,巴洛克风格向洛可可风格缴械投降,王侯的子女都送入到法国的大学里来学习法语,莱茵兰主教、王侯这类大人物,天天都在以法兰西风格装潢的房间里被法国贴身男仆叫醒,接着被他们的法国理发师整修面容,由他们的法国老师教授舞蹈,他们的法国园丁、法国驯马师、法国马术教师、法国芭蕾教师、法国唱诗班教师为他们提供服务,向他们提出建议,指导他们,服从他们;法国人在这里很吃香,到处通婚,拿的薪饷是他们的德国同事的两倍,所有这些法国人都琢磨着,无论在大事还是小事上,如何让雇佣他们并与他们接触的德国人更加法国化。” “每天穿着法国衣服,每天在法国的银盘里吃着法国大菜,对面坐着巴黎平民出身的朋友或配偶,每天用法文书写,用法语讲话;既要模仿那个国家的习俗,怎能不受那个国家思想的潜移默化呢?在这种泊来观念的影响下,莱茵河两岸的头面人物的头脑最终必然会被清洗,所以出现今天的事,确实不足为奇。”劳馥拉这会算是明白了。 那就是我们法兰西,确确实实是真的太厉害。江浙湖汉北 https:// 眼前这座属于郎巴勒亲王夫人的温泉庄园也算是答案,这只是亲王夫人“回乡”而已,绝非是到了异国。 “所以,勃艮第大胆查理破灭的‘罗泰尔帝国’之梦,则交在我的手心将其实现。但用的手段却不再是中古时代的,而是种崭新的超前而有效的,那便是法兰西革命的文化,革命的规制,英吉利和奥地利那群抱残守缺的家伙,很快就会由对我们革命的恐惧抗拒,变为敬畏,例证便是这莱茵兰!”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8.自觉的皇帝 “古老的莱茵兰啊,曾有一座陈旧朽烂但却出奇稳固的大厦,现在师父你却要将它拆毁,建起座崭新的法国风格的新大厦呢!” “没错劳馥拉。”他俩这时恰好迈步到庄园前起伏的一座山坡上,往下看便是华美的园林和宅邸,往后看,透过森林,亚琛宫的塔顶便挂在眼尖,“宏图大略,这个词汇啊,你难道能指望莱茵兰,或者说整个德意志那个庸劣的诸侯来实现吗?只有通过我的手才行,德意志应该被我精妙地分裂,但莱茵兰却该属于法国,你看啦,这群莱茵兰的小邦国,差不多有百个,人口最多的也不过三万,还有仅仅几千的,幅员差不多也就是法国一个市镇。吵吵嚷嚷的王侯们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实际却拮据得很,他们狂躁地到处活动,努力在我面前显得好像是个人物,没完没了送各种各样文书给我,以便争得一个地位,在微不足道的等级里再往上爬一步,以求得份相对丰厚的年金。蝼蚁般的东西,全是附在莱茵兰民众身上的吸血虫,革命将他们从阿尔萨斯和洛林驱逐了出去,在这里也不会容他们,但总算是温和许多,保存了他们头衔还有年金,他们就该匍匐在我脚下感恩戴德了。这样的人物,你还能巴望他们懂什么叫‘宏图大略’?就算是魏玛的歌德还有席勒,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在我和革命来到前,莱茵兰国度里的农业很不景气,一切进步都受到领主制度铁背心的阻碍。工业也很不景气,一切革新都在行会制度的陈规面前碰得粉碎,这种情况反映出一种陈旧的精神状态,那就是少生产,卖高价,一只充满忌妒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邻居……商业也很不景气,莱茵河依然受着城市的特权及其船东的阻碍,陆路往往被数量众多的小国之间的界线切割为短短的路段,四处遍布的收税站进一步阻碍了陆路的畅通。很不景气,这是一种事实,也是人们的一种精神状态,一种腐朽无力的平静,一摊烂水。我来了后,一切都将不同,我才会掀起真正的狂飙运动,在这里地下的煤和铁会在喷着火焰和蒸汽的机器帮助下被开掘,大路和运河四通八达,莱茵兰构成一体,并和比利时、荷兰、法兰西及东面其他国度相连,金子将在道路上如水般游动,将莱茵河遍染,城市和人口将会迅速繁盛膨胀,我记得差不多七百年前奥托.冯.弗拉辛主教曾说过句名言,‘大家都知道,从巴塞尔到美因茨,这里集聚着最主要的力量,只要掌握这力量,慢慢地就可以为所欲为!’” “怕是你还不止掌握莱茵兰,还得有比利时、荷兰......”劳馥拉最喜欢听菲利克斯谈论力量、革新这些话题,她在这点上和艾米莉、梅不同,艾米莉总想嘲讽反攻,虽然反攻到“倾家荡产”可还保留着倔强的残余,而梅就对家庭地位和金钱感兴趣——至于劳馥拉,她听到“宏图大略”这样的词汇,小腹就不由得湿热起来,宛若有火从那里升腾起来,肩膀和胸乳也不由得难堪地收缩挤弄着,连带着浑圆的臀。 “自然......我不会所有筹码都押在法国的。”菲利克斯毫不掩饰。 “问题。”劳馥拉宛若法庭陪审员般举起手来。 “说。”两人立在凉风习习的山丘顶上,菲利克斯背对着夕阳。otg2ntc= “我们对于你来说,到底代表什么样的角色呢?” 菲利克斯稍微怔了下,便真的回答比拟出来: “梅.高丹,她给我的感觉像是卢瓦尔河,她是法兰西最长的河流,但又既不规则,她或穿行在崎岖的沙洲间,或突然膨胀起来宽阔起来,从诺曼底丘陵往下是个斜坡,她就发源在这里,越过奥尔良和昂热的高地,直向海洋,接受着海洋的温柔,在这段里她起伏适度,光影婆娑,蓝天白云,所以梅是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财富就在她的河谷之中,她有过嫉妒,但最终还是如修过堤坝般的卢瓦尔河谷般坦然平静下来,保护了耕作的人,哺育了繁盛的葡萄园、花圃还有牧场和小麦田。梅的兄弟们,盖斯特、艾金掌握着我的银行金库,沃顿则准备接管司法,最老的华莱士中将也和我家族缔结亲缘,我离不开梅,就像法兰西王朝离不开卢瓦尔河的温柔般。” “艾米莉呢?”劳馥拉拥住了菲利克斯的腰。 “她啊,像是布列塔尼,她被夏多布里昂伯爵影响很深,她就像江浙湖汉北是法兰西西北角的布列塔尼,海岸变幻着,终年吹来暴烈的西风,浅浅的降雨变成了雾,布列塔尼美丽的雾,让海洋的航行充满危险,可她又并不那样冰冷,是啊,布列塔尼长满荆豆的原野哪怕是冬天也很温暖的,她的肌肤像是满布这片土地的美丽白垩,眼瞳像是片偶尔覆盖植被面向大海的丘陵,布列塔尼人称其为‘绿眼’,我爱她,我用布列塔尼形容她,那里虽然临海有雾,可绝不像伦敦般灰蒙蒙,确实有时狂风大作,冲着蜿蜒曲折的礁石褶皱,代表她的坏脾气,可风也在推动后面的云追逐前面的云,等到将云层撕开,岩石出现,阳光灿烂,大海湛蓝,这就是最美最让人着迷的布列塔尼。” “卡耶维多太太呢?” “安德莱依娜啊,她是汝拉山脉那边的莱芒湖,汝拉山脉是最简单的山,但有着柔美的植被,穿过狭窄的山 口,平静如镜面般的莱芒湖,让你惊艳,让你忘却路程的艰辛坎坷,陶醉在她的温柔里。” “那......我呢?”劳馥拉仰起小脸,她的眉毛黑的发亮。 “你啊,你就是我的巴黎,我的法兰西岛。”菲利克斯捏住她的小鼻尖,“法兰西岛的土地精致和谐,塞纳河洞穿巴黎城,画出舒展而优美的曲线,高地丘陵勾勒出城市充满美丽的剪影,就像是裙摆花边,但内里的房屋却又包罗万象,她的远方透着淡淡的蓝色和紫色,就像你的眼睛。” “你总是这样花言巧语,怪不得女人都爱你。”劳馥拉咬着嘴唇,随即就笑了出来。 “我又不是什么清教徒,我就是喜欢美色、权力。” 然后劳馥拉的面容忽然冷静下来,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得到了这么多力量后,是会成为像查理曼那般的帝王,对不对呢?” 菲利克斯眯着眼睛,没有看劳馥拉,倒是再度盯住亚琛宫殿的雄伟轮廓,承认说:“诚然,我正在走向菲利克斯.高丹.奥古斯都的位子,将受命于主,成为和平与伟大的皇帝,统驭罗马世界。” 没错,我是个自觉而非他觉的皇帝。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9.丹东回归 一个皈依天主教的胡格诺,一个从普罗旺斯背井离乡来到诺曼底的家庭后代,一个昔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一个肤色里混着摩尔人可疑血统的肉身,能成为法兰西的奥古斯都吗? 但毋庸置疑的是,菲利克斯确实抱有这样的期望。 而劳馥拉也激动地替他吹响了军号来助威: 道边的树干落下星星点点的温柔月光,比月光还要温柔的劳馥拉跪下,仰起面,浓密睫毛覆盖的眼睛弯起,努力而又娇媚地仰视着菲利克斯,嘴唇微微张开,哈着热气,环绕着菲利克斯的“军号”,但只是将其虚包,却未含住,“快点吧,快点......”菲利克斯受不了这幕,有些焦躁地求着劳馥拉。 他觉得自己的军号,都要被那湿润的热气给熔化掉了。 终于,劳馥拉一下啜住了,菲利克斯仰头“呜”了声,只觉得像otg2ntc=是被烫着了,劳馥拉肉肉的腮帮凹陷了下去,睫毛则颤抖着,然后微微甩动着嘴唇起来...... 数日后,温泉庄园里来了辆马车,“丹东先生,是丹东先生!”劳馥拉开心地跑下台阶,拉住从丹麦回来的丹东的大手。接着穿着马甲的菲利克斯跟过来,和丹东先生紧紧拥抱在一起。 “给我在共和国留下什么位置的!?”丹东恢复了往日的豪爽大气。 “法兰西国民公会主席,只不过来年的国会形势会异常复杂。” “用党派来统一国会。”丹东直接说出来。 “那法兰西进步党的党魁录事长,就是你,像之前那般团结奋斗江浙湖汉北,我们一起开创法兰西美好的未来吧,乔治!” https:// “正有此意,荒废得太久,像是重新磨光的武器正渴望着发射开火呢。”说完,两人的手再度握了起来。 护宪公、丹东、劳馥拉很快就乘着八匹马一起牵拉的马车,顺着前往斯特拉斯堡的大路,满载向法国而归。 在他身后,已为法兰西创造了三个“姊妹”:巴达维亚共和国、比利时还有内莱茵兰合众共和国。 哈布斯堡政权对这种行径持断然抗议的态度,但却无济于事,因菲利克斯根本不在乎维也纳的态度,甚至还打算于未来逼迫维也纳承认事实。 斯特拉斯堡主教府里,菲利克斯取过了一份《水星报》,内里记录着意大利战场的捷报: “年轻将星拿破仑.波拿巴成功突入了波河防线,击败了奥地利人,他的战果是俘虏五千五百名哈布斯堡士兵,三十面军旗和十一门大炮......都灵宫廷仓惶收缩至他所居的平原,似乎决定命运的战斗将在彼处打响,不知护宪公阁下会有什么样的指导呢?” “我能有什么样子的指导啊......拿破仑打得非常好。只不过,有点要注意。”菲利克斯折起报纸,有心无意似的和丹东、劳馥拉说,“里维埃拉海滨夹在山峰和海间,就像个葫芦嘴,拿破仑进入到波河平原了,补给线却还在葫芦嘴,我就是害怕啊,停泊在立窝那港口的英国舰队,会不会载着皮埃蒙特和西西里的士兵,登陆热那亚,拦腰截断意大利方面军的补给线。” “确实有这样的危险,写封信给猫上尉吧!”丹东附议。 菲利克斯点点头,示意这件事就交给劳馥拉去办,然后他悠然地吐出口烟圈,仰头望去,斯特拉斯堡的天际万里无云,正是初春的好时节。 1794年的春天。 当护宪公的马车继续启程时,斯特拉斯堡的交易所木栅前,一位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年轻男子,和名票据交易商在交谈着。 票据交易商手头持有护宪公刚刚在比利时和莱茵兰地区发行的战争基金债券,他将其分到“次一等债券”的范畴,每一千法郎面额的债券兑九百法郎的现金,可这黑眼睛卷发的年轻人则问有没有意大利战争的债券? “有,弗拉沙公司发行了七十万法郎的,我这里有七万,全斯特拉斯堡只有我这有,其余的都集中在马赛、蒙彼利埃,你知道这儿的人距离意大利太远,对那里的战争太陌生,影响了他们对这债券的信心。” “给我三万法郎的意大利债券,我用两万四千法郎现金能买下吗?” 票据贸易商愣了愣,然后扬了下头说行,我还能赚点过手费,这债券到了斯特拉斯堡更下跌了,只能分到次等债券里,要是我不赶紧让手里债券流通变现起来,我的名字很快就要登上交易所公报的,谁都不想成为不良资产持有者,对吧! 顺利成交后,那年轻人左顾右盼,拐到了一栋房子间,他从后门进入,穿过走廊后,来到了喧哗的前厅,那里全是举着布匹的男女织工,看到这年轻人出现,各个就叫嚷得更起劲。 “听着,当初你预支了报酬,懂不懂什么叫预支?我当时给了你三十法郎,全是成色足够的银币,你则答应将市价四十法郎的棉布织好交给我,这非常正常,我冒着风险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十法郎的差价是我应得的,就这样。”年轻人随后在柜台上冲着名织工说到,然后他威胁说 ,“别再闹,别再巴望只交三十法郎的货,四十法郎,对,四十,一寸也不能短缺,现在就给我,不然就没有下次借贷了!” 于是织工们只好退让,他们都是斯特拉斯堡的个体户,在乡村早无立锥之地,手工织布机便是他们的唯一凭靠,在斯特拉斯堡南面,法、德、瑞士交界的莱茵河谷里,如米卢斯、巴塞尔等地,棉纺织业非常发达,听说最近又引入蒸汽机、水力骡机,生意规模更大了,雄心勃勃的纺织业主为了得到更多的货,就承包部分给斯特拉斯堡城市,这年轻人正是他们的代理人。 年轻人实则是名来自法兰克福的犹太人,即所罗门.罗斯柴尔德。 他本来接受父亲命令,到了布鲁塞尔,怀里揣着三千英镑,本想入当地的煤炭、冶金的股,可是门槛太高了,并且他亲眼看到原来密布埃诺、列日的农村小高炉已经纷纷被“沙勒罗瓦联合冶金公司”给并购,或被挤兑破产:小高炉一年也只能开张几次,造些铁钉或农具,怎比得上大公司大工厂的高炉和机器日日如火山喷发般? 所罗门.罗斯柴尔德便索性来到斯特拉斯堡,做了贩布的生意,又拿出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钱来购买了意大利战争债券,在给父亲迈耶.阿姆谢尔的信里,所罗门说:“棉布使我的资金以每年百分之二十五的速度增殖,可只要法兰西在意大利打赢了,弗拉沙公司债券便能瞬间翻两番,我迫切想要拿破仑将军在那里得胜!”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0.蒙特诺特 意大利里维埃拉的海滨,拿破仑矗立在萨沃纳城镇边凸起的一面海崖上,咆哮的海浪扑打着他脚下土地,将一波波细碎的水花洒在衣角,他身后是一座路标,其上涂着“往东,热那亚城”的意大利文,路标下的草皮,一堆革命军掷弹兵或躺或坐,靠着打盹睡眠,丝毫没将海涛和炮击的声音放在心上。 炮击,来自萨沃纳城南侧海面上停泊的英国、西西里炮舰,只要风向有利,它们就源源不断地自立窝那或卡普拉亚岛赶来,轮番打着值班炮,将原本就崎岖不平的海滨给轰得更加零碎。 一发炮弹重重砸在距离拿破仑仅有三十法寻距离的地面,掀起一大团尘土,连带尖利的呼啸和震荡的声音,可拿破仑纹丝不动,他在计算着敌人舰队的规模,而路标下睡着的掷弹兵,则抱怨地咕噜声,翻个身,继续睡。 意大利方面军司令官的身后,一支由少量士兵和大批四轮辎重车组成的补给队伍,沿着弯曲的山路,顶着敌军舰队的炮火,向方面军司令部卡卡雷尔镇而去。 热那亚共和国所在的狭窄地区,粮食供应的紧张是必然的,但拿破仑却采取和欧陆传统军队截然不同的战术:欧陆老式军队包括奥地利、普鲁士,都是围绕着笨重的辎重队来作战的,即大部分人守着行李作战,少部分作为分遣队迂回,为夺取敌方某个要塞、城市殚精竭虑,并且狂热地追求“分路前进“,七年战争英法两国在美洲各自就那么些人,硬是喜欢分兵对打;而拿破仑要求士兵不携带帐篷,就睡在野外,睡好了就给我行军,“士兵们,对于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来说三种东西最重要,大炮、刺刀,还有你们的脚底板!”士兵随身携带四天粮食,辎重车里备着四天的粮食,整支军队满打满算就八天的粮食。 即便就这八天量的粮食,还必须用在决胜的环节上,能不用就不otg2ntc=用,平日里主要就靠“因粮于敌”的方法,即向占领区的民众征购或直接索取。 就此,意大利方面军最大的优势,便是无比强大的机动力量,再加上意大利北部复杂的山丘、河流和沼泽地形,训练有素的奥地利、皮埃蒙特军传统的“列阵排射”战术失灵,这儿将是法军勇猛散兵战的天下。 斯特拉斯堡《水星报》里所称的拿破仑取得的大捷,便是先前取得的。 拿破仑对面的敌人,奥地利军队统帅武姆泽还在南下途中,故而驻屯意大利米兰共三万两千士兵及一百四十门大炮,暂且由阿尔托热中将指挥,又因先前冬天寒冷,奥军营地同样爆发冻伤,阿尔托热将军实际能带出来的,只剩两万五千名士兵,阿尔托热向维也纳的统帅部请示战略,得到的回报是:“敌军不过四万人上下,您不用等待武姆泽元帅即可配合皮埃蒙特军队,对敌军采取果决行动,主要目标是防备法军攻占热那亚城。另外,对都灵王室切不可过于信任,以免成为火中取栗的小丑......” 这份维也纳统帅部的信笺,充满浓厚的旧时代之抱残守缺。 一将所有的目光都锁死在热那亚首府得失上;二是仗还没打,先江浙湖汉北猜忌起盟友来。 不过也不能单方面怪责奥地利,皮埃蒙特王国也大同小异,其军五十六岁的老帅科利,要求阿尔托热中将把主力布防在都灵城四周,扼守出入皮埃蒙特平原的隘口,争取不放拿破仑进来。 阿尔托热自然不允,于是和科利互相指责,都说对方无能。 反法联军的时机就在这样互不信任的氛围里悄然丧失,拿破仑在越过卡迪波纳山口,深入到热那亚共和国后,真正及时行动起来的,似乎只有英国人的舰队...... 等到拿破仑一路沿岸轻取热那亚诸多城镇后,科利元帅和阿尔托热将军才有所警觉,分别沿都灵和米兰而下。 而这时,意大利方面军先锋马塞纳师的一个半旅,已推进到距热那亚仅三个法里的沃尔特里城。 阿尔托热将军认为,法军沿狭窄海岸行军,呈一字长蛇形状,只要他的军队能分路穿过山隘而出,就能将其截成数段。 于是可笑的部署出现了,阿尔托热自率左路一万兵(相对拿破仑的右翼),沿图尔芝诺隘道,目标是歼灭法军在沃尔特里城的先锋部队;奥军的塞伯坦道夫少将,居中路领七千兵自要地迭戈而下,目标是已被法军占领的蒙特诺特高地,得手后顺势夺下海滨城市萨沃纳,那里据悉是法军的给养基地;而奥军的普罗维拉少将,则领四千兵,自右路的米莱西莫,准备切断法军的退路。 奥军集团还剩下四千兵,负责看守大本营的辎重行李。 而西北侧,皮埃蒙特军队的科利元帅则沿着切瓦—圣米舍尔—芒多维一线布阵,和奥军保持着相当疏远的距离,并且在奥军开始进军时却装聋作哑、按兵不动。 一个原因是拿破仑让老将德.基尔迈纳的师,前进到科利元帅对面的山谷,虚张声势,把十门大炮分开,布设在五个山头上,两门炮外加四五门挖空树干堆在一起,就装作个“炮兵连阵地”,吓得科利元帅误认为当面法军足有三个师。 还有个原因就是拿 破仑花了钱,收买了皮埃蒙特军队里许多参谋,这群参谋因都灵宫廷发不出薪资,早就心怀不满,这时都向科利元帅吹风,误导说什么法军主攻方向在我们这,决不能掉以轻心,冒然分兵去增援奥军。 于是乎传统的一幕登场,科利元帅派通信兵呼叫阿尔托热将军向自己靠拢,而对方则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而集中四个师主力的拿破仑,却早已对被山脉隘道各个孤立的奥军磨刀霍霍了! “奥军三路来,我就一路去,打的就是他的中路!” 在得到奥军中路塞伯坦道夫少将已猛攻蒙特诺特的情报后,拿破仑亲自策马赶赴前线,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马塞纳师(欠一个半旅),马尔蒙师(欠一个半旅)、奥热罗师及莱昂纳尔师,及差不多所有的大炮。 奥军现在虽已拿下蒙特诺特城镇,可驻防于此的马尔蒙师的一个半旅,在指挥官富尔纳准将的带领下,退守到城镇道路旁侧的一面高地堡垒里继续顽强抵御,七千奥地利士兵排队轮番猛攻,富尔纳准将跳到城头,俯瞰其下,挥手对部下鼓舞:“我们就在这里,非胜即亡,革命军士兵永不投降!” 这个半旅士兵没守御的火炮,就凭着墙壁守护,冷静勇敢地用排枪和刺刀,连续打退了奥地利军队数次浪潮般的进攻,将其死死拖在蒙特诺特。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1.迭戈和切瓦 当夜,当无法得手的奥军疲累不堪地退回到蒙特诺特镇休整时,拿破仑和主力已迅速抵达城镇南面的尼吉诺山,运动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拿破仑骑在战马上,对急速跑动的士兵们大呼: “行军,就是战争!” 因隔着尼吉诺山,奥军居然毫无察觉。 拿破仑当即做出部署,教科书般的“合击侧进,迂回包抄”: 莱昂纳尔整个师,翻过尼吉诺山,正面攻击蒙特诺特的奥军; 马塞纳师两个半旅的步兵,外加马尔蒙、莱斯皮纳斯的炮群,合otg2ntc=计五千步兵、四十门大炮,趁夜沿尼吉诺山西侧的阿塔尔山脊线行军,自侧翼炮轰、冲击奥军阵线; 奥热罗师一万士兵,在在阿塔尔山更西侧的山谷,做出更远的迂回,截断此中路奥军的归路; 马尔蒙师还有两个半旅,沿拿破仑司令部卡卡雷尔镇北面布开阵势,监视牵制奥军的右路兵马。 黎明时分,莱昂纳尔师率先进抵蒙特诺特镇外,列成阵势和塞伯坦道夫少将的奥军激烈驳火,枪炮声震天彻地。 阿尔塔山脊线上,马尔蒙和莱斯皮纳斯两位资深的炮兵指挥官,将四十门八磅炮、六磅炮排成单线纵队,强行在两侧山坡间的狭窄道路上通过,随即迎着东面投射来的阳光,炮队转向,由纵队转换为横队,分为左右两个炮群,各自选好位置,炮兵下士们挨个呐喊,转动螺栓,把炮口调节好方向,微微俯下,瞄准山底酣战不察的奥军右翼队伍,而马塞纳师的五千虎贲,则布阵在两炮群中间,套好了刺刀,随时准备发起俯冲。 炮声响了!江浙湖汉北 一发发圆形炮弹,交叉射出,如暴雨般精准落在奥军阵队里,端着望远镜的两位炮兵指挥官见到,炮弹砸出一团团由奥军士兵血肉躯体碎裂而成的“浪花”,“他们阵地上所有东西,人、马还有车辆,都被击为碎片。” 二十分钟不到,塞伯坦道夫少将的右翼完全被法军侧击炮灰击溃,数百人毙命,其余的逃离蒙特诺特。 莱昂纳尔师大呼“viv”,发起决胜冲锋。 据守镇子边高地堡垒的富尔纳半旅,也冲了下来; 马塞纳师五千士兵,同样端起刺刀,顺阿塔尔的东坡,冲锋驰下。 又过了二十分钟,塞伯坦道夫少将溃不成军......奥军在仓惶沿狭窄崎岖隘逃走时,又被奥热罗师横着堵住:两千多名奥军跪地缴械投降,其余的扔下武器和大炮,从野地森林里夺路狂奔。 而同时,阿尔托热中将刚刚领军到了沃尔特里城下,在这里等着他的只有马塞纳师的一个半旅而已,就在击溃其后,刚准备胜利入城的阿尔托热,得到中路军在蒙特诺特惨败的消息,原本的计划便根本无法实施下去,便只能又沿着图尔芝诺的崎岖来路,仓惶退了回去。 拿破仑对阿尔托热这路奥军很是蔑视,根本不闻不问,在取得蒙特诺特大捷后,立刻统合部队旋风般往西,直接迫近奥地利右路军的迭戈,和皮埃蒙特科利元帅阵线最右侧的米莱西莫。 这里是皮埃蒙特和奥地利两军联结的“节点”,只要得胜,拿破仑就能把两支军队给彻底撕裂开来。 两日后,法军炮兵开始猛轰米莱西莫,而奥地利右路统帅普罗维拉少将只知道退缩在迭戈村镇里,对友军的苦难不闻不问,任由拿破仑从容展开对米莱西莫的攻势。 很快,科利元帅主动撤离米莱西莫。 “皮埃蒙特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拿破仑嘲笑式地判断道。 但皮埃蒙特军中来自撒丁岛的掷弹兵,很快就向法军展示了自己的韧劲。 一千名撒丁掷弹兵掩护大部队撤退,他们守在大路边山崖上一座废弃的凸面堡里,这座堡垒叫“科塞里亚”,拿破仑让奥热罗师拿下这里。 奥热罗便让撒丁掷弹兵们投降,但来自撒丁岛的德尔卡雷托上校却回答说:“不,撒丁的掷弹兵从不会投降。” 对科塞里亚堡垒残酷的战斗就这样持续一整天,撒丁掷弹兵们弹尽粮绝后,就用石头砸爬上来的法军士兵,双方还展开凶残的刺刀战,这在整个欧陆战场上极为罕见。 打到最后,奥热罗将军都有些承受不住,他报告拿破仑说:“老兵们伤亡太大。” 拿破仑沉默。 “再在这个该死的山头要塞损失人命的话,我们就不得不退回尼斯去。” 最终拿破仑才下令,放弃对科塞里亚山堡的攻击。 德尔卡雷托上校和他勇敢的撒丁掷弹兵们,全身而退。 次日,拿破仑将主力转向对迭戈的总攻。 随着皮埃蒙特军队被逐出战场,普罗维拉少将的奥军在迭戈也很难支撑下去,虽然迭戈战斗里,奥军防御很出色,总算挽回了些许颜面,尤其是他们布置在村围的十八门四磅炮火力发挥得出神入化,可早已没了斗志的普罗维拉少将在傍晚时分,带着奥地利贵族特有的软弱,屈膝投降,因“弹药没了”。 胜利的法 兰西意大利方面军涌入到这个只有三百户人家的村镇里,尽情地劫掠,并找出地窖里的美酒狂饮,当拿破仑进入迭戈时,天降下了豪雨,奥地利其余军队在雨所形成的庞大雾气掩护下,向米兰败退。 “我已经如楔子般,牢牢钉在迭戈,将两股敌人给撕裂开来,接下来我将再接再厉,专注沉重打击皮埃蒙特军队,让萨伏伊王室退出战争,让他们交出所有要塞的钥匙,也包括都灵城。”拿破仑欣喜地给护宪公写信道。 迅速的,在切瓦小要塞外的原野上,意大利方面军和皮埃蒙特军队交了胜负手。 战前,拿破仑这才拿出了“八天储备粮”,好好犒劳番将士们,并许诺:“打下切瓦,就推开了向北通往皮埃蒙特富饶平原的大门,冲进那里,大家不但能搞得应有尽有的财货,每人还能得到名漂亮的意大利女郎。” 结果科利元帅麾下四万精兵强将,被士气如虹的法军打得落花流水。 其中表现最出色的当属老将德.基尔迈纳的师,这位在得闻拿破仑取得蒙特诺特、迭戈的胜利后,一扫原本的质疑和丧气,按战地记者的描述:“德.基尔迈纳将军的师原本是侧面牵制,可现在他们一鼓作气对皮埃蒙特军的侧翼发起攻击,基尔迈纳让师里经验丰富的老兵们都散开,在最前面开道,其余新兵则列成三路纵队,大步冲个不停,老将军本人持剑在手,就冲在先锋旗手前面十几步的方位,让敌我都能望见他,炮弹不断落在他的四面,可他毫无惧色,宛若荒原里勇猛的老狮子,如是将士们怎能不个个奋勇向前?” 再加上奥热罗师和马尔蒙师正面冲锋,意大利方面军取得了第三次辉煌的胜利!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2.圣伯纳山口上空的鹰 “俘虏皮埃蒙特士兵三千,缴获军旗若干,大炮十一门......”在战报上拿破仑这样夸耀说。 当护宪公菲利克斯到斯特拉斯堡时,拿破仑的名气已响彻国内外,巴黎报纸盛赞他为“迭戈上空的鹰”。 不过菲利克斯在知晓意大利战局取得突破性进展后,便密令阿尔卑斯方面军的司令官巴拉斯,要求他“尽快越过山隘,配合意大利方面军,夺取皮埃蒙特王国所有位于伦巴第的土地。” 很快啊,意大利和法国交界处雄伟高耸的北阿尔卑斯山,许多海拔仅千米上下的山岗及其勾勒出的河谷匍匐在如巨人般的勃朗峰下,呈现出棋盘格的形状,其中便包括小圣伯纳山口,在千年万年的风吹雨打侵蚀下,河谷溪流两侧的岩石漂移、弯曲、拉长乃至于密密麻麻的倒挂,张牙舞爪的山尖和扭曲的山脊,不断映入士兵的眼帘。 阿尔卑斯山的从莱茵河起开始逐步隆高,但在东边却又下降到一整条低地中,这条低地从勃朗峰山脚下开始,顺着伊泽尔河的河谷,宛若条丝带,将多菲内的首府格勒诺布尔保护在其间,从格勒诺布尔西侧高原左右张望,全是积雪的山峰,峰巅终年积雪,覆盖着圣洁的冰川,有的雍容,而有的尖细如针般直刺天际:七万阿尔卑斯方面军将士便行走在高原和山峰间的道路上,巴拉斯、蒙太古、克勒曼分别带领一支纵队,裹着厚重的毯子和大衣,扣着护耳的毡帽,胸前或领口别着的三色徽章都冻结了,冻得是鼻青脸肿。 不过随军的画家却在笔下描绘出巴拉斯将军的英姿,并寄送到了otg2ntc=首都巴黎: 在这副画里,黑色卷发的巴拉斯将军,相貌英俊,戴着深蓝色的三角帽,腾马抬手,挥斥方遒,仿佛整座阿尔卑斯山都拜在他的马蹄下! 顿时,巴黎大小报纸又开始鼓吹偶像星辰保罗.巴拉斯,记者联合会也给他起了个威风的绰号,曰“圣伯纳上空的鹰”。 “什么玩意儿!”迭戈要塞驻地,拿破仑得到这个消息后,气得直跺脚,然后他气闷地走到门正在修理的火炮边,对奥古斯特.马尔蒙抱怨说,我带着四万士兵进入波河流域,三战三捷,眼见就能收取让皮埃蒙特王国降伏的大功,但巴拉斯却越过小圣伯纳山口,突入到都灵附近,企图得到渔翁之利,我是绝对不能服气的。 马尔蒙见朋友难受,就劝解说这也是护宪公的万全之策:我们孤军深入,补给线又这么狭长,要是有个闪失可不得了,所以阿尔卑斯方面军到来,还是能缓解压力的。 “马尔蒙!我要去的是都灵,是都灵啊!如果这时巴拉斯的部队江浙湖汉北闯进来,我们先前所取得的荣耀统统都没了啊!”拿破仑焦躁万分,他说不行,我要给护宪公写信抗辩。 https:// 对此,五位师长即马塞纳、马尔蒙、莱昂纳尔、基尔迈纳还有奥热罗都一致赞同。 下午,一辆载着酒桶的补给车晃悠悠地来到拿破仑于卡卡雷尔的司令部,因五位师长都前去部队,拿破仑是单独返回的,他准备将补给线道路北移,以避开英舰的炮火袭扰。 于是这件事和承包军需的弗拉沙公司商议,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如公民将军您直接和萨伏伊王室秘密谈判,让皮埃蒙特王国赶在巴拉斯将军攻击都灵前,先和您缔结停战降伏条约。”弗拉沙先生带着某种蛊惑的语气建议道。 拿破仑瞪着他,然后表示不可,这种协议只有国家和国家间才能谈,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得到国民公会的授权认可...... “那位国家执政又何曾尊重过国会?他可是一口气炮制出比利时、巴达维亚还有莱茵兰三个国家呢!只因他手底有军队,而您,波拿巴公民将军,您也有军队,并且现在奥地利人和皮埃蒙特人,尤其是后者都畏惧您的威名,至于国会的诘难......这还不好解决嘛,你便以意大利方面军伤亡减员严重为理由,说没法同时两线作战,必须先因地制宜,迫使皮埃蒙特退出战争。”说到这里,弗拉沙先生把双手搁在桌上,语气更加阴柔,“都灵宫廷一定会非常高兴,只要你给出些让步,对方甚至还会给您和您的军队一大笔犒赏,说实话,革命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都能在他国固有领地上建国,哪还存在着什么正义性?此后的君王也不过是换个名头,继续玩着博弈游戏,难道波拿巴公民将军您没有参与这个牌局的念头吗?” 拿破仑坐在书桌后,垂下头,不做应答。 弗拉沙先生干笑数下,巧妙地转移话题:“自然,我只是个军需商,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在规避审计署和后勤委员会严查的同时,尽可能把利润给最大化。将军啊,鄙公司发行的战争债券面值已因您的接连胜利而大涨,您刚刚也得到热那亚元老院差不多二百万法郎的‘馈赠’,这都是战争带来的好处啊......只要您信得过我,我能合理合法地从这两百万里中,给您个人谋取到起码二十万。” “怎么会......这可不行!现在看来,你也和先前乌拉尔弗那群贪婪自私的承包商没什么两样,我看错你了, 弗拉沙先生!”拿破仑愤怒地拍案而起。 “可我没看错您!”弗拉沙咧开嘴巴,拄着手杖站起来,与拿破仑四目相对,“波拿巴公民将军,你简直是和汉尼拔、西庇阿比肩的伟大军事家,进入意大利来连战连捷就是你真实水平,仔细想想,那国家执政哪场胜利能脱离和你的关系呢?认清楚自己啊公民将军,其实我给你谋取二十万法郎太简单了,我去和方面军后勤委员会商量下,暂缓将热那亚这笔款子上缴给国库,当作是给弗拉沙公司的信贷。” “是给意大利方面军的信贷。” “弗拉沙公司和意大利方面军可不就是一体......用这笔钱再好好犒赏兄弟,且在伦巴第征募新兵补充,杀到米兰、帕维亚、罗马的话,区区两百万法郎就能一下子膨胀为两千万,不,若是加上皮埃蒙特的求和资金,说不定能膨胀到五六千万,到时整个意大利都会成为您的禁脔——公民将军波拿巴,一个手头能掌控二百万法郎的将军,将这笔钱上缴给国家,那他是忠诚而英明的;但是一个手头有五千万法郎的将军,还将其交给国家,那他绝对是个蠢蛋。因为没有国家能承受或敢于承受这么多的上缴款,等待你的将是灾难性的指控和妒忌!”弗拉沙先生说到钱时,眉飞色舞,而后虑及拿破仑时,又是摇头叹息,咬牙切齿。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3.英国首相和西西里国王的奇思妙想 意大利方面军开始全部宿营于塔纳罗河谷里,在这里往北走的话,皮埃蒙特人的都灵城历历在目,并且四周全是难以防守的低地平原。 对拿破仑来说,四万士兵全都是自己随时能集中派遣的机动力量,没有一个士兵会被束缚在防御阵地上,这也是他连胜的秘诀,明明奥地利和皮埃蒙特的联军数量足足是他的两倍。 现在奥地利人败退了,他们出战时的辎重给养损失大半,必须要退回伦巴第地区的要塞里去,阿尔托热中将引咎请辞,队伍上下都在等待着老帅武姆泽的走马上任,从而重振旗鼓。 至于皮埃蒙特王国的都灵宫廷,阿梅迪奥三世是惶惶不可终日,因有廷臣偷偷告诉这位国君:“各座城市都出现佩戴法国三色徽章的市民和农夫,他们还列队游行,高呼什么‘自由永存’。” 听到这,年老的阿梅迪奥三世耳朵像是被把锋利的匕首切割,吓得面如土色,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整个皮埃蒙特王国根本没钱把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了,一个封建国度在财政、动员上没法和法兰西共和革命军抗衡,对方能进行“无限式战争”,阿梅迪奥的臣民痛恨遍布都灵大街小巷的奥地利探子,郊区农民也不再听神甫的布告,军队的军官、士兵统统因欠饷而纷纷叛变、逃亡,很多人将情报出卖给了拿破仑。 “唯一指望就是之前被派遣去进攻科西嘉的斯坦伯格将军的师。otg2ntc=”阿玛迪奥三世喃喃自语,恍如梦中。 可廷臣却只是摇头,说没指望的,陛下您还是及早和敌人议和,退出战争,这样尚能够保全核心国土。 国王的女儿,遭断头机处决的法国普罗旺斯伯爵的遗孀玛丽.朱赛平娜(即玛丽.约瑟芬,她回都灵后改回意大利名字‘朱赛平娜’)哭泣着扑在父亲的怀里。 “为什么,朕有好几万大军,却败得这样彻底呢?”阿梅迪奥还不明白。 倒是那位成功从科塞里亚山堡战斗中全身而退的掷弹兵上校德尔卡雷托如实地对国王分析说: “因法兰西革命军在战场上军纪严整,赏罚分明,职责清晰,坊江浙湖汉北间流传他们‘兵不识将’,什么贵族军官流失严重并不属实。据我看,陛下和奥地利军队这个鬼样子恰恰就是因为贵族军官太多,他们都是群僵化的落后于时代的蠢才。而在法国革命军里,各级士兵都能畅谈自己对长官的看法,没有体罚,甚至能推选营连指挥官,典型的法兰西士兵可能在平日里也揶揄拿破仑投机取巧、混水摸鱼,可一旦上了战场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拿破仑的命令。陛下,也可以说,法军士兵允许自己咒骂讽刺拿破仑或者鲁斯塔罗,但当他们听到有别人侮辱拿破仑和鲁斯塔罗时,对不起,他们会翻脸,会恨不得立马杀死侮辱者。此外,法国在意大利战场上也选对了司令官,拿破仑之前就对意大利各处地形进行过详细考察,为了这次入侵他做足了准备,知己知彼,但我方的将领和奥地利军官却对日常所见的环境熟视无睹,也不曾用心勘察绘图,之前蒙特诺特战役就是明证——法军居然趁夜在奥军眼皮底下完成了机动包抄。如是的话,我方焉得不败?” 阿梅迪奥三世听完上校的陈述,也觉得战事毫无希望。 这时候又有位廷臣慌张来报,说都灵西面,阿尔卑斯山麓道路里出现了法国另外一路大军,直扑我们而来。 拿破仑的火候拿捏得非常好,他的密使,即弗拉沙先生本人,即刻隐蔽身份,来到都灵的萨伏伊王宫,出现在阿梅迪奥三世的面前,这位国王顿时觉得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都灵南面门户凯拉斯科城,萨伏伊王室的代表很焦急地等候拿破仑的“处分”。 拿破仑迅速提出早就拟好的要求: “割让波河流域的科尼、亚历山德里亚两座要塞给我的意大利方面军; 从此皮埃蒙特王国放弃所有针对法国的敌对行动,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外交,退出反法同盟; 皮埃蒙特王国拆毁所有位于阿尔卑斯山一线的军事要塞,开放对法军的军事通行权; 皮埃蒙特正式割让尼斯和萨瓦两个省份,承认它俩是法兰西固有领土; 热那亚共和国自此成为法兰西附庸,皮埃蒙特对此要表示承认; 皮埃蒙特其余国土,包括撒丁岛保持不变,拿破仑所领的意大利方面军对其主权保持尊重,并愿意保障; 皮埃蒙特向意大利方面军赔偿五百万法郎,并提供四万士兵能食用三个月的粮秣(这点对拿破仑非常迫切)。 萨伏伊王室密使觉得兹事体大,不敢独走签字,便说必须要请示国王陛下。 拿破仑有些不耐地说请快点! 其实双方都在赌博。 果然都灵城里,阿梅迪奥三世又听闻,奥地利的武姆泽元帅带了生力军已赶到意大利,奥军力量增强到了六七万,战局似乎又可以出现转机。 弗兰茨皇帝没听从大臣们的建议,他不顾两线作战的危险(即莱茵河战线和意大利战线),执意要在两个战场取得对法国的胜利,让帝 国的双头鹰旗帜再度飘扬在伦巴第上空,而丝毫不顾原本绘在双头鹰羽翼下的许多邦国徽章,尤其是莱茵兰地区的,已全倒向了法兰西的惨痛事实。 “拖延下。”阿梅迪奥三世吩咐说。 差不多同一时间,科西嘉岛的阿雅克肖要塞海边,对驻防法军执行炮击的“阿伽门农号”舰长纳尔逊,接到舰队司令官胡德勋爵手令:“我国驻两西西里大使汉密尔顿爵士,联合西西里国王和王后制订了格外大胆的作战计划,并得到首相小威廉.皮特的批准,那便是撤去对科西嘉的海陆围攻,将一万五六千皮埃蒙特和西西里的联军官兵,由军舰运载至热那亚登陆,切断敌方意大利方面军的补给线,配合友盟,将其彻底围歼于波河地带。” 残了一只耳朵的纳尔逊,对震耳欲聋的舰炮声已司空见惯,他的怒吼声甚至比其还要大,这是什么样的该死计划!? 皮埃蒙特王国已在陆战里丢城失地,濒临投降境地,现在把这个国家的士兵送去热那亚,怕是上岸后就自动崩解掉了。 “再者,我们敬爱的首相这样喜欢登陆战,登陆战!可他的登陆战哪次获得过成功呢?在威斯敏斯特白厅里的他和陆军的约克公爵一样的愚蠢,认为登陆战便是用船把士兵运到指定地点就好了?想想过往,土伦战役惨败,基伯龙登陆全军覆没,他到底还要葬送多少大不列颠和友盟的士兵去喂养狮子口才算心甘?”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4.登陆热那亚 然而,“英格兰要求人人恪尽职守。” 纳尔逊与其他大不列颠海军将校,虽然对新的指令牢骚满腹,可还是驾驭着各自战舰,开始运作起来。 凯拉斯科城内,当谈判因阿梅迪奥三世的拖延而一再陷于僵局时,蒙着蓝色军服的拿破仑开始焦躁起来,他利用先前几场战役给予皮埃蒙特王国心理的沉重打击,耍起了威吓欺诈的手段,他故意提及从小圣伯纳山口翻越而来的另外支法国大军团,谎称那是自己另外部羽翼,“诸位先生们,我的别动军从北面来了,而我的本部将很快就对凯拉斯科城发起毁灭性的炮击。我的军队粮秣确实不太够,但大炮和弹药是管够的,以前从战场和你们的军械库里缴获了许多。我相信当我的士兵进入到皮埃蒙特平原后,粮秣问题也是不难解决的,可届时你们的国王、宫廷还是所有权力都会灰飞烟灭。” 说到这,拿破仑绷着脸满是杀气立在房间里,他的三角形军帽从远处望去好像魔鬼下垂的角,然后他又掏出怀表,大声嚷起来: “下午两点钟发起总攻击的命令已下达,如果不能满足我的要求,那就统统都见鬼去吧!总攻击一分一秒也不会延迟,我可以吃败仗,但绝不可能在谈判桌上受人愚弄!” 说完,拿破仑猛地将银怀表重重拍在桌面上,惊得萨伏伊使者们otg2ntc=不知所措...... 最后通牒被快马送到都灵宫廷里。 阿梅迪奥垂头丧气地询问科利元帅,如果再集合全部军队,和拿破仑一战到底,还有没有胜算? “陛下,胜负五五开,我估计。”科利元帅结结巴巴回答。 皮埃蒙特国王于心底鄙夷地冷笑声,然后陷于彻底的无望,便知会使者们在和约上签字。 三日后,已经攻陷都灵城北侧奥斯塔要塞的巴拉斯,在营帐里接江浙湖汉北见一行头戴精致假发的萨伏伊王室使者,他在得知意大利方面军司令官拿破仑.波拿巴居然私下和敌国媾和时,不由得非常震怒: “没有国民公会的授权,在外的将军凭什么能决定战与和呢?” 而同时,阿梅迪奥三世的使者们则反复要求巴拉斯:《凯拉斯科和约》墨迹未干,法兰西作为大国,断无反悔的道理,还请将军退兵。 “我身为和波拿巴平级的方面军司令官,断无让军团空出的道理!”巴拉斯恼怒下,将使者们全都赶走,并且会同克勒曼、蒙太古两位将军,联名写了控诉信,直接递交给护宪公及国民公会。 其实独断专行的拿破仑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的,他一面将皮埃蒙特王国和热那亚共和国交来的贡金分发给士兵们,其余交给弗拉沙公司打理,另外一面悄悄夹了五千英镑的汇票在信袋里,这信他是寄送给巴黎的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夫人的,他知道这位漂亮天使深得菲利克斯宠爱,不,菲利克斯对她的感情更像是弟弟对姐姐的依恋,上次就是亏卡耶维多夫人他才化险为夷的,这次也不例外...... 信中,拿破仑对安德莱依娜极尽阿谀奉承的能事,并不厌其烦地表述自己对护宪公的一片忠诚,他解释说因自己的军队给养危殆,和皮埃蒙特王国签署和约实属逼不得已,只要护宪公能再帮他这次,他必定会实现护宪公为他制订的所有目标: “奥地利增兵意大利了,这很好......夫人请您务必转告护宪公阁下,这非常好,一切都在我掌握中,奥地利兵有六万或者七万猬集到意大利来,那它在莱茵河上必然保持不了足够的军力,我牵制住了足够多的奥地利精锐,我是向萨伏伊王室索取了些钱,但全用在扩大队伍上,只要我的军队能增加到六万,我有信心能横扫整个意大利......抱歉夫人,我喋喋不休着您可能不感兴趣的军事方面的东西,但我可以承诺,只要我的军队攻陷了米兰城,那我将保证这座城市里所有带花园的宅邸都将是您的产业,夫人您是米兰人,也是意大利人,我也是,在我的眼底您就像是庇佑波拿巴家族的圣母娘娘般......” 等到拿破仑一口气写完后,便喊着“费斯奇舅舅!” 然身为秘书的舅舅并不在办公室。 倒是另外个副官秘书,拿破仑的弟弟路易在,拿破仑刷地将信纸给了他,说你也该做做事,别白干大军里的米粮,替我把这封信给校对下发出去。 “是,哥哥。”路易.波拿巴接下来蹲在桌子边,成功地将拿破仑信件里十七处法语语法错误,订正为了二十四处。 就在拿破仑戴上军帽,准备转向东去,继续和奥地利军开战(只要打下去,共和国就不该冒然换将)时,他的舅舅真的来到,气喘吁吁,说英国舰队载着一万多敌人,突然在热那亚海滨上岸,热那亚炮台正在轰击对方,不晓得最终局面如何。 拿破仑这下也彻底懵了。 若是热那亚被登陆的这股敌军切断补给线,那整个战局的变数就大了,整个意大利方面军将被三面围困在波河,敌情也会复杂起来,别的不说,最起码他无法保证皮埃蒙特王国会不会反悔。 热那亚港口锚地处, 歪七扭八的军舰残骸在海面上焚烧浮动,大部分都是热那亚共和国的,这个昔日以海军而纵横地中海的国度,而今是日薄西山,在大不列颠的坚船利炮前不堪一击,一队队划船上岸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外加心事重重的皮埃蒙特、西西里士兵(现在英国军官全面接管了他们的指挥权),正穿行过雄伟的卡里卡托广场,将英国海军的圣乔治旗插在了热那亚城的圣乔治宫里,也当真是一项奇景。 港口炮台在抵抗了会儿后,也宣布陷落,很快整个热那亚元老院都向英国随舰海军陆战队的达西上校投降。 最先冲到炮台下,与其展开猛烈炮战并成功将热那亚人压制的“阿伽门农号”,受了伤,靠在锚地边,甲板上纳尔逊舰长静静靠在桅杆上,船医将一块绷带缠在他的脑袋上,遮住了他的左眼,在那里鲜血直流:方才战斗时,热那亚炮台打来的一发炮弹,跳到甲板上,崩飞的木块碎片,插入到正靠前指挥的纳尔逊眼眶里。 “我的耳朵已没了,这次该轮到我的眼睛嘛!”纳尔逊痛苦万分地呻吟着。 “你需要离开岗位,返归那不勒斯对你的康复有好处。”军医的话既是关切也是警告。 于是,无奈的纳尔逊也只好离开他心爱的战舰,先是回立窝那,而后便是返归那不勒斯的拿坡里城,前去休养了。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5.后院求情 反法联军在热那亚的上岸,一下子让整个意大利乱成一锅粥。 拿破仑的意大利方面军环绕着亚历山德里亚要塞布阵,补给线路确被切断。 而奥地利元帅武姆泽抵达米兰城后,哈布斯堡在此军队膨胀到六万:武姆泽带来的,有两万是先前去镇压波兰起义的队伍,全是素质不高的新兵;可当他经过维也纳时,弗兰茨皇帝授权军需部门征募了一万五千名维也纳年轻人,外加五千名蒂罗尔农民,补充到武姆泽的队伍里,另外还有一个由克罗地亚轻步兵组成的“自由团”,全是当地最出色的猎手,也是武姆泽的杀手锏。 而都灵宫廷的态度,则处于激烈的薛定谔状态,阿梅迪奥三世当然想重新倒向哈布斯堡,可四万拿破仑的士兵,外加七万巴拉斯的士兵都囤在他的家门口,稍微乱动下就会化为齑粉。 这段时间,阿梅迪奥几乎都要发疯掉。 拿破仑也差不多,他想要向武姆泽的奥军进击,可害怕皮埃蒙特otg2ntc=和热那亚的反法联军背刺,总希望能和巴拉斯的部队互为犄角,但先前他的独断行为,又使得两个方面军的关系不睦。 结果意大利的几大块势力,处在一种既静默又激烈的对峙中。 拿破仑求助的信件,和巴拉斯弹劾拿破仑的信件,都像雪片般飞向巴黎。 法兰西喜剧院中,包厢和普通坐席上,议员和市民们都在极其热烈地鼓掌,经典剧目《鲁斯塔罗攻陷巴士底狱》又上演了! 并且让观众们疯狂的是,护宪公兼国家执政鲁斯塔罗本人,就在第三层的大包厢里,当他探出身来,举手向大伙儿致意时,整个剧院氛围达到高潮。 原来保王党的剧院团长被驱逐出境了,这座法国最著名最富活力江浙湖汉北的艺术机构,重新回到国家和革命者的手底。 https:// 包厢内,菲利克斯携丹东,还有自己的家眷们,一并坐定,而政府要员富歇、巴雷尔、卡尔诺等也都云集而至,菲利克斯极力向各位部长和议员们举荐,说革命巨人乔治.丹东可以胜任未来国会主席的。 “选举的态势不是很妙啊......”巴雷尔做出满脸忧戚的表情,不断用手帕擦拭着额头和脖子。 陆军部长卡尔诺则不做应答。 富歇阴鸷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诸位。 其余要员们也都是哼哼唧唧,对护宪公的提案是不置可否,个个都副明哲保身的模样。 站立的党务秘书西蒙尼便弯下身,将一些文件交给菲利克斯过目。 选情的激烈程度可不亚于莱茵、意大利的战场,在诺曼底的几个省区情况都还好,进步党牢牢控制着票,并强力压制地方选区,将“倾向于黑党、立宪党”的候选人全都排斥掉,可正如意大利方面军军需代表阿尔比特在信里所描述的,南部的省份几乎全成了黑党的巢穴。 这也就意味着,马上进入国会的其余四百五十名议员,保王党、立宪党将是主流,此后国会内的争斗,将在菲利克斯的进步党和这群人间展开。 “好哇,不让丹东先生当这个主席的话。我害怕拉法耶特、穆内、西哀士之辈,很快就会堂而皇之出现在杜伊勒里宫中,掀起滔天的逆流,你们想把这些人给放进来,那就得准备好吃点苦头。你们真以为丹东先生稀罕这个职务呢?我只不过想为我们国家的公民会议找个守门人。”菲利克斯将文件还给西蒙尼,接着举起观戏镜,口出埋怨。 他身后的一群人物,面红耳赤,但又各怀鬼胎。 “今晚只是重温经典剧目,能不能别谈政治什么的?”梅.高丹也举着观戏,对丈夫嗔怪到,旁边坐着的是国家执政夫人的闺蜜艾米莉.拉夫托小姐。 “好,不谈,不谈。”菲利克斯将手拍在栏杆上,“大家先看戏,这个戏剧啊,再过三年五年还未必被允许公演的呢!” 尴尬之中,《鲁斯塔罗攻陷巴士底狱》缓缓拉开了帷幕。 戏剧结束后,平等宫的护宪公府邸里,菲利克斯气得大骂:“这群国会议员,真的都是他妈的混蛋,卡尔诺自认为是个道德高洁的军人,可我看他纯粹是想对吉伦特残党大开方便之门,别人捧他说,在大革命时期就你的手是干净的,这傻瓜还真的沾沾自喜起来,那除了他我们都是刽子手喽?还有那个巴雷尔,就是巴黎城的变色龙,压根不值得信任......” “骂也没用,多把注意力放在党务和军队上吧。”梅摇着扇子提醒道。 “我倒不是在乎国会这个盗贼窠,只不过我先前成立的巴达维亚共和国、比利时共和国还有内莱茵兰,还必须要得到国会的批准才能生效。” 正在菲利克斯说着的当儿,艾米莉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位曾在鲁昂城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居然在两天前给我写过封信笺。” “他还好意思!?”说起这位,菲利克斯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他之前身陷囹圄,是我爱才惜才,把他放出来不说,还给官复原职,主持意大利方面军,可这 位稍微有些战功,就又在我鼻子下面阳奉阴违,我看他是想当意大利国王了吧!” “那你认为他会在信里怎么说?”艾米莉挑挑细长的眉毛,提着裙裾坐在梅的旁边。 菲利克斯接过信,一开始动作很粗鲁,而后就对艾米莉连连道歉,“还能怎么说?把火给玩出来后就来哀求我的水泵。其实前些日子,安德莱依娜姐姐来找过我,就是替拿破仑求情,这位的钞票都塞到姐姐那边去了。” “哼,也就是说你离不开那姐姐,就像离不开拿破仑一样?”梅讥讽说。 “卡耶维多太太怎会是那样的人?她把拿破仑送来的五千英镑汇票退回去,她是真的高洁,她对我说,只是觉得拿破仑是可造之材,但最终决定权在我,她不会对我的大业凭空造成干扰的。” “谁都知道这种‘高洁’的请求才是大业最大的干扰,有利益的交换反倒不会呢!”梅继续气呼呼地摇着扇子。 “所以说,你还是得原谅拿破仑......”艾米莉径自问到。 菲利克斯叹口气,扬了扬信,对艾米莉说,拿破仑可是找到了你外祖父说情啊,我怎会不听从土伦舰队司令官弗拉德约.凯嘉鲁埃的言语呢? “他怎么会找到外公的。”艾米莉有些甜蜜,也有些纳闷。 “大约是在幕后有人指点吧。”菲利克斯猜测道。 其实这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劳馥拉.赫尔维修斯。 她当然和猫上尉交谊最好,且有心要找猫上尉当犄角,便暗中替拿破仑策划说:“找卡耶维多太太可还不太够,让海军元帅凯嘉鲁埃也来说项,这位的外孙女可才是菲利克斯的心头好。” 菲利克斯想了想而今的局势,便决心谅解拿破仑,不过自现在起要由他来控制意大利的战争,便写信分别给拿破仑和巴拉斯,“你俩的不愉快就此融化掉吧,我有个仲裁的办法,那就是让巴拉斯进军都灵,灭掉皮埃蒙特王国;而拿破仑则不用对此负责,专心进击奥地利人控制的米兰城。至于在热那亚上岸的敌军,你俩不用担忧。”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6.三个党 原来,菲利克斯心念反正国民公会肯定会同时对我和拿破仑私下建国、签署和约为难,那么索性稳住与拿破仑的上下级同盟关系,至于他对得起还是对不起萨伏伊王室......唉,上次撺掇得他连恩师保利都杀了,这次让他背弃和皮埃蒙特王国的条约又算得什么呢? 果然到第二天,平等宫的执政府中,菲利克斯就接到国会的控诉,还有南部许多省区的请愿信:罗伯斯庇尔垮台后,省区公民直接向最高执政或国民公会申诉的方式却没有变。 国会的意思是,拿破仑和阿梅迪奥三世签署的《凯拉斯科和约》完全无效,请护宪公发布严厉命令,撤换掉拿破仑的司令官职务,让他回到巴黎来接受审讯。 “哼,凯拉斯科和约若是被判无效的话,那我在莱茵兰、荷兰和比利时建国又算得什么呢?”菲利克斯将国会申诉书直接撕了扔掉,对妻子梅说。 “南方佬的请愿书大概内容也差不多吧?”梅问到。 “是,说什么要推行死掉的德穆兰所主张的‘宽容国策’,停止otg2ntc=对流亡贵族的迫害,还嚷嚷着让路易十六、孔代亲王还有拉法耶特等归国,这里面有很多都是美国华盛顿在暗中捣鬼。”菲利克斯拿起咖啡杯喝了口,抱怨说。 “那你先前收买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妇,也该派上点用场了吧,钱总不能白花。” “小太太你说得对极了。”菲利克斯拍拍梅藏在丝绸衬裙下的丰腴大腿,说。 “对了,艾蕾和让马上会来巴黎呢。” “我的小外甥也要来的啊!” “大家的孩子都会来,马上枫丹白露宫修缮就要落成,什么时候江浙湖汉北把父亲和姨娘也接过来团聚。” https:// “都交给你去帮忙啦,小太太。”说完,菲利克斯和梅互相贴面吻了下。 巴黎郊区风景如画的枫丹地界,波利尼亚克公爵身着凡尔赛式和布尔乔亚式混合形状的礼服,系着粉红色围巾,和数十名在革命里没有遭受很大冲击并愿拥抱共和国的贵族,齐聚一堂,宣布成立“法兰西忠臣互助会”,波利尼亚克公爵还朗读出此党政组织的纲领: 在法国推行所谓的“君主民主制”,即保障波旁王室和对共和国宪法宣誓效忠的贵族的权益,施行优待王室的政策,路易十六夫妇若是能回到法国,将享受二百五十万法郎一年的优裕年金,但不再是第一公民,也不再享有外交、行政、司法的任何权力,不再有否决权,法兰西依旧主权在民,依旧是共和国,至于贵族,公爵呼吁他们摒弃成见,放弃不合时宜的身份,与共和国握手和解,以公民身份为民族事业效忠尽力。 不久,庞蒂耶夫尔公爵、华莱士中将、弗拉德约.凯嘉鲁埃海军元帅等也加入到“忠臣互助会”中来,其后卡耶维多夫妻和拉利夫妻也加入进来。 突然财大气粗的波利尼亚克公爵,索性进入到巴黎城中,将圣路易岛里最阔气最奢华的朗贝尔公馆(另外和它并肩的卡耶维多公馆已被捐为了学校)租赁下来,改旗号为“法兰西忠臣友爱党”,还得到许可,办了份名曰《巴黎通报》的亲护宪公的报纸,并疯狂砸出银弹来,收买不愿恢复旧制度的贵族。 一会儿,“忠友党”的党员激增到了六七百人,特别是巴黎著名交际花洛洛德、布坎南夫人加入后,施展柔媚手段拉拢人马,再加上《巴黎通报》有馈赠的副刊,雇佣许多画师在上面轮番描绘色情漫画,一时间在市井里销量也是大增。 气得潜伏在巴黎的死硬黑党分子要收买杀手,扬言刺杀波利尼亚克公爵。 “我丝毫不惧,为法兰西民族和谐而流血,我无怨无悔。”公爵在通报上慷慨陈词,他铅字的言语下,是数格让人血脉贲张的裸体春宫画。 无奈下,被美国资助的前“王家事务办理处”,也拉拢了批贵族成员,宣布建立“法兰西宪政党”来,他们近奉回到多菲内活动的前制宪会议“过气明星”穆内,远奉在美国费城的拉法耶特侯爵及西哀士,开办了《美法姊妹报》,这群人也想迎回路易十六夫妇,但主张虚君,仿效英吉利、美利坚建两院制,参议院由旧贵族、退役将军和大产业主组成,下议院实行选举准入制,而后设法兰西首相,由国王提名,参议院投票认可。 很显然,宪政党希望的是让拉法耶特侯爵来当这个首相。 当然最硬的保王黑党分子,愤然和忠友党、宪政党决裂,他们得已逃亡英国的孔代亲王资助,建起“铁血宗社党”,矢志要复辟最纯正的君主立宪制:议院、宪章、军队都得归君王统帅,为达成此目标,“非得用暴力推翻现在共和国不可!” 他们不可能得到公开刊印读物的许可,便只能印制地下小册子《佩西弗莱传奇》(法国中世纪骑士教本诗)来鼓舞斗志。 一下子,保王党便分裂为了三个,主张依附共和国的,主张建制的,和主张暴力复辟的。 不过三党有个共同呼声,即迎回被废黜的路易十六。 这下子,巴黎和外省的雅各宾分 子——虽然他们丧失了对现政权的掌控,但依旧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开始警觉担忧,他们也开始抛弃门户之见,被吸纳入到进步党里,准备和王权复辟相对抗。 恰好此时,中部南部很多省区被选出的国会议员都纷至巴黎,各党派都竖旗拉人,整日或是文攻,甚至是武斗,闹得巴黎毫不安全,警察总监武朗如临大敌,警队巡逻是一刻不停,而另外边富歇则在暗中窥伺,不紧不慢、心细如发地在收集着情报。 护宪公菲利克斯反倒落得清净,执行部长会议的秘书们整天来他府邸门口前,请求他对各方事务拍板,可菲利克斯的反应就是,“一概不拍!”随后他整日不是携美妻和美妻的闺蜜出入剧院,或亲善兴建的工人新区,要么就是前去昆塞城堡参加朱斯蒂娜夫人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联办的大型沙龙,乐此不疲。 他只抓巴黎市政府和军队两头。 新的国民公会对法国外的三个姊妹共和国认可与否,吵得是沸反盈天,菲利克斯也是漠然不关心。 而反法联军从热那亚乃至整个里埃维拉登陆后,法国罗讷河口周围数个省都爆发大规模叛乱,打着“耶宇会”、“短刀骑士团”或“太阳会”的旗号,并且还叫嚣要将英国人迎入,分裂法兰西,“北面共和国,南面君主国,隔利摩日高原分治!”可菲利克斯只把告急的文牍扔给陆军部长卡尔诺,“让国会去操心好了。”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7.旗鱼号 忠友党骨干们,亲自来到平等宫护宪公府邸,诚惶诚恐地请求菲利克斯的接见。 面谈里,护宪公显然有点儿火气,“不管法兰西要变更为什么政体,要推行什么内容的宪法,选择权就只能在人民的手底。可现在瞧瞧巴黎闹得,铁血宗社党要偷袭暗杀鄙人,认为这样是为了路易十六好;另外面,宪政党要引来拉法耶特取代我当国家执政,干脆把乔治.华盛顿也接来,我让贤便是,反正华盛顿年轻时在俄亥俄河谷就杀过法兰西军官,这是他签字承认的嘛!” “国家可不能离开护宪公您。”波利尼亚克公爵惊呆了,赶紧和群党徒们齐声说,“那些乱党的污秽主张,我等断不可能附和。” 菲利克斯的情绪这才有些软,他就对公爵说,诸位的心意我都懂,我的主张大家也都明白,和平迎回国王和王后,只要他俩愿像从前那般宣誓效忠国家和宪法,王室就能够世袭,能够得到优厚待遇,后裔可以得到法律保护,国王和王后还能够出来,做些力所能及的社会工作。 “鄙人这就让庞蒂耶夫尔公爵给路易斯安那写信,说动郎巴勒亲王夫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让国王陛下回国。”波利尼亚克公爵把胸膛拍得震天响。 菲利克斯嗯了声,点点头,说这事要万分保密,“你们也都该知otg2ntc=道,谁能得到路易十六,谁就能在党派斗争里占据最大的优势,绝不可让铁血宗社党和宪政党得逞,所以这件事就仰仗公爵您了。” 波利尼亚克公爵是受宠若惊。 可其实,菲利克斯早就知会路易斯安那的友谊公司,“尽快送王室上路,由我表弟伊桑巴德护卫,船只悬挂西班牙国旗,直接航行到圣塞瓦斯蒂安港。” 让菲利克斯纳闷的是,他先前写信给表姐亲王夫人的,但亲王夫人好像在犹豫什么,她在回信里反复请求自己,说你不能对王室下毒手,不能拘禁王室,不能把王室视若手掌心的玩具......“亲爱的表弟,我这样说也许您会感到冒犯,但我还是鼓起勇气提出这样的想法,可以将陛下全家由西班牙送抵两西西里王国,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恰好是两西西里王后的亲妹,而国王父子前去,也会力劝该国脱离反法同盟,这对您来说是双全的好处啊......” “亲爱的表姐,这样我觉得可不太可靠。两西西里现在全被英国控制,我害怕国王夫妻会被英国人挟持,成为他们的人质,如是陛下和法国人民的仇怨就完全没法化解掉,这样会让我终生内疚自责的。”菲利克斯在接下来的信里,婉言拒绝了亲王夫人。 但这封信抵达新奥尔良城时,友谊公司的私兵们已全副武装地包江浙湖汉北围住路易十六的宅邸,“护宪公邀请王室诸位归国,陛下您的夙愿就要实现了。”路易十六的新朋友博物学家米肖走入进来,对着胖子说道。 https:// 伊桑巴德.高丹则立在其后,低着头。 玛丽.安托瓦内特有些讶异地搂住子女,并将狐疑的眼神看着亲王夫人还有王妹伊丽莎白,亲王夫人刚刚读完菲利克斯的来信,她想了想,微笑着搁下信纸,表情坚定地对国王和王后说,“费城的拉法耶特侯爵已派人渗透到这座城市里来,假若这人不怀好意地对陛下射出一发子弹,并栽赃给高丹的话,那陛下和法兰西国内的关系就可无法收拾,法兰西民族会陷于第二度内战里。” “那就回去好了。”路易十六叹息声,他握着手杖,在宽阔明亮的窗户后,望着城市港口的系锚地,季风已起,恰好适合归航。 当日路易十六在日记里写到: “无特别事发生,只不过朕可以乘坐朕亲自发明的飞剪船归国,当真算是喜悦万分......另,朕在美洲收集的标本化石足有五箱,一并带回,不亦乐乎。” 新奥尔良城的码头上,不少看热闹的市民都立在那,挥动帽子,对崭新的“旗鱼号”的处女航喝彩着。 旗鱼号,正是路易十六和伊桑巴德所合作制造出来的全新式飞剪船。它的躯干狭长得如同一柄长剑,黑白相间的涂漆让它更为精干英武,它舍弃了传统船只笨重的船艏建筑,从首到尾几乎是一体的,在旗鱼似的长吻式船头上系着一排三角形的帆,而三根桅杆上则挂满了大小的横帆,宛若旗鱼那庞大的背鳍,这也是这艘船得名的原因——除了十二名手持来福枪的友谊公司护卫枪手外,旗鱼号的水手只有五十人,由旅居美洲的法兰西英雄舰长德.斯坦上校为船长,而年纪尚轻的伊桑巴德.高丹当舵手。 挂帆、系缆,在桅桁上翻飞着轻灵的水手。 墨西哥海湾西侧的岸,漂浮着云的脚,风就从那里刮来。 三角帆转动着,国际旗和西班牙王室旗升起飘荡,低处的大横帆鼓起,宛若圆柱体,高处的小横帆也鼓起,中央却凹进去,宛若塞壬海妖的双乳,旗鱼号得了风,长了全部的帆,如离弦之箭般向着东方而去。 穿着西班牙海军制服的伊桑巴德,谨慎地看守着舵,旗鱼号在海上便是匹长了翅膀的烈马,他必须得操控好一切,在他的心底是这 样想的: “旗鱼号只追求一个目标,那就是速度,它可不是巴尔的摩城里制造出来的运私货的快船,它要比所有的快船都要快,为此船舱里只有单程航行必需的物资就好。” 浪叠着浪,飞扑在船舷上,击碎为了灿烂的水花。 时而,浪温顺下来,平静地在旗鱼号的亲吻下极速分开。 德.斯坦船长和伊桑巴德时刻看着计程仪,看着沙漏,看着海面上的鸟和鱼:有了信天翁飞来,便是下雨的征兆,而如是船身四周跃起了鱼,那便是天晴的证明。 海水变了颜色,距离陆地越来越远。 这片属于海洋的大路,两旁没有树木,没有村庄,没有城镇,没有古堡,一处处的驿站只是风,当船长在远处看到另外艘船时,便摇动国旗,双方擦肩而过,再各自寻着各自不同的目标背向远离。 阳光收去后,满天璀璨的星辰笼罩下来,旗鱼号快得像是在宇宙银河里展翅的鹰般,船尾支起的小小白布帐篷下,王后、王妹和亲王夫人,还有飘飘和路易十七坐在那,看着美丽的星斗用餐。 “你渴望回到法国吗?那里依旧潜伏着危机。”玛丽.安托瓦内特轻声问亲王夫人。 “不,我下定决心,您和国王辗转去西西里,我回法国去牵制住那菲利克斯,这样更安全。”亲王夫人端着酒杯,语气截然。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8.都灵解放 “这样简直是自杀,我不允许你这样做,表姐!”王后急忙抓住亲王夫人的手腕,说到。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倒是您和陛下回国后被居心叵测的人控制凌辱,那我才是生不如死,只要您和陛下在外国安康,他们便不可能对我如何,放心吧。”亲王夫人说着,亲昵地贴在王后的额头上...... 在一串铃声中,旗鱼号四周的夜分明起来,有的升高化为了白昼,有的下沉融为了海浪,水手们都围在桅杆四面的甲板上列队,接受检阅,他们还将昨日的衬衫脱下,换上缆绳上晒着的新衬衫,而后便围着口汤锅用锡勺进餐,有的不想吃的,就把自己那份面包和腌肉和同伴交换一块烟草末,呆在船舷边默默地抽着。 亲王夫人裹着面大氅,静静看着海面,飞剪船旗鱼号的速度是其余船只所望尘莫及的,几艘英国快速巡逻船发现了它的踪迹,都惊讶于这艘造型奇特的快船,认为肯定是巴尔的摩商人的走私船,但来捕捉时却根本没法追得上,路易十六得意极了,是纵声大笑。 灰蒙蒙的细雨顺着起伏的海面泼洒过来,接着便是风,菲利克斯的表弟伊桑巴德将船操控得非常出色,在追求闪电般速度时也兼顾了平稳,他已是位优秀的海军人才了。 待到星辰重新上来后,雨走了,海上的雨就是这般,不叫停,而otg2ntc=叫做走,亲王夫人便就着大氅休憩,她做了好些的梦,待到梦醒后便觉得头顶换了一片天。 一片天又一片天交替着,旗鱼号距离西班牙和法国交界的那座港口越来越近:德.斯坦和伊桑巴德一直在精确测量着经纬度,旗鱼号完全不用担心跑偏。 闲暇时亲王夫人便给巴黎城的人们,尤其是她身体不好的公公庞蒂耶夫尔公爵写信,称国王和王后在圣塞瓦斯蒂安港上岸后,便会穿过高原中央的图卢兹,在个合宜的地方接受大家的朝觐,“希望流血永不再现,希望和善永存。”这是亲王夫人的亲笔。 不过这信,还得要上岸后才能寄出。 就在法兰西国会为界外的战事和几个姊妹共和国成立吵得没法开交时,得到菲利克斯密令的巴拉斯,突然下令整个阿尔卑斯方面军自奥斯塔驻地出动,沿着多拉巴尔泰河的河曲南下,等到大惊失色的萨伏伊王室派来调停和抗议的使者时,巴拉斯的军队已抵达都灵东北侧的门户伊夫雷亚城,该城的修道院四座高塔曾在十五世纪被入侵的法军烧毁其中一座,不过这次巴拉斯的军队倒是秋毫无犯:因伊夫雷亚城向他们提供了足够一个月食用的粮秣给养。 古老的伊莎贝拉石桥上,法军的车辆和大炮在喧闹中,一辆辆一江浙湖汉北门门被拖拉过去,许多意大利市民都拥堵在两岸的街道或阁楼上看着热闹,面对焦灼激愤的萨伏伊使者,巴拉斯将军的回答很干脆: “我从未接受过什么和谈停战的条约。” 萨伏伊使者便将和拿破仑缔结的文本交到巴拉斯手底。 可对方态度生硬,根本不认账:“区区方面军司令官,没有国民公会的授权,有什么资格代表国家停战?” “然则,您不是拿破仑.波拿巴将军的麾下吗?” “混蛋!”巴拉斯面色赤红,看起来是完全发怒了。 最终保罗.巴拉斯将军明告萨伏伊的使者们,法国和皮埃蒙特王国间的战争从未停止,他也没兴趣接受任何停战条约,在他出征前,自国家执政和国民公会那里接到的指令就是“攻陷都灵城,彻底摧毁封建专制的萨伏伊公爵对此地的统治。” 言毕,巴拉斯将军毫不犹豫,喝令大军不要停止脚步。 如是,皮埃蒙特王国瞬间土崩瓦解。 绝无回天之力的老国王阿梅迪奥三世又派遣使者火速去亚历山德里亚要塞,寻找拿破仑,结果被告知拿破仑正在迭戈那里观察地形,准备重新夺回热那亚。 等到使者好不容易见到拿破仑,对方的回答则是“先前的条约,是法兰西意大利方面军和萨伏伊王室签署的,而非法兰西共和国签署的。” “请将军尊重这份条约,救救都灵宫廷吧!” “这份条约已完全在我的尊重下,得到切实履行——我军接受了要塞和贡金,并对阿梅迪奥陛下的王座表示十二分的尊重——可巴拉斯将军的行动,我实在是没有权力横加干涉,共和国各方面军连操典条令都互不相同。”唬弄完这番鬼话后,拿破仑就立即“送客”。 其后,他对舅舅费斯奇和弟弟路易说:“唉,我的军队之荣耀,看来要在米兰才能继续获得。” “戒急用忍啊,公民将军。”旁边,军需承包商穆希米尼.弗拉沙叼着烟斗,他脸上有些斑痕,形貌宛若条铜斑蛇。 都灵王宫南侧的卡里尼亚诺宫中,一片哭声和咒骂声中,阿梅迪奥国王穿着祖先留下的胸甲、斗篷,手握权杖,将金质的“王室英勇勋章”分别授予自己的两个儿子,查尔斯.伊曼努尔和维克托.伊曼努尔,前者是“皮埃蒙特王子”,后者则是“奥斯塔公爵”,可现在整个国土都急速沦丧在法军的铁蹄下了.. .... “公公,我会不会上断头机啊!”皮埃蒙特王子的妻子玛丽亚.克洛蒂尔达,她是路易十六的另外个妹妹,号哭着跪在老国王所站的台阶下。 同样痛哭的,还有死鬼普罗旺斯伯爵的遗孀朱塞平娜。 “放心吧,只要朕一息尚存,就一定会保护你们的。”阿梅迪奥此刻也是老泪纵横。 几声暴烈的炮声,伴随着廷臣近侍们丧魂落魄的叫喊:“巴黎那群杀人屠夫进城啦!” 不久,一排排大炮推到了皮埃蒙特王室军械库外的草坪上,瞄准着卡里尼亚诺宫殿,阿尔卑斯方面军的骑兵们粗鲁地在大街上骑马奔驰,步兵们则到处大喊“都灵被我们解放了,你们获得自由了,现在送给我们些奥斯塔葡萄酒做奖励吧,谢谢。” 就在萨伏伊王室阖家在宫殿里缩作一团,惶急不知所为时,一名军帽上插着白色羽毛的法军联络官走了进来,通过翻译告诉王室所有成员说:“我叫迪蓬,代表法兰西护宪公来见大家,千万不用害怕,因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是护宪公所认的表姐。”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大伙儿宛若在梦里。 没错,亲王夫人是来自萨伏伊的美人儿,也和王室有亲缘关系,她的父亲算是萨伏伊王室的旁支。 至于她的公公庞蒂耶夫尔公爵,则是路易十四的孙子。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9.喜泪和酸泪 迪蓬感动地对在场所有人说,有亲王夫人和护宪公间亲密的友谊,诸位的安全将绝对能得到保障。 这下整个萨伏伊王室才觉安心,喜悦的眼泪夺眶而出。 可迪蓬中校其后也补充了护宪公的条件: 当即阿梅迪奥三世宣布退位,由长子查尔斯继任,本人返归到奥斯塔山区的城堡庄园隐居; 长子查尔斯.伊曼努尔居住在都灵郊区的行宫里,由法军的宪兵队“保护”; 次子维克多即奥斯塔公爵,被任命为实权师级将军,负责统率一otg2ntc=个师的皮埃蒙特人,充当阿尔卑斯方面军的附庸; 皮埃蒙特地区宣布为共和国,即刻选举临时政府和国会,并制订宪法; 萨伏伊王室的领地只保留撒丁岛为采邑,且不对撒丁岛进行行政管理,由皮埃蒙特共和国政府管理,整个王室每年享受八十万法郎的年金; 皮埃蒙特王国作为坚定的反法反革命国家,现在算是战败,而不是自动退出反法同盟,所以必须要履行赔款,巴拉斯开出的价码是一次性赔偿一千二百万法郎。 听到这一系列条件后,萨伏伊王室原本喜悦的泪水又发了酸。 在他们被软禁在卡里尼亚诺宫时,巴拉斯命令军队将都灵王宫和江浙湖汉北市政厅翻了个底朝天,不过全程都在迪蓬和萨利切蒂的严密监视下,按照护宪公公布的规定,所有得到的钱货,分为几份:将军们分得百分之八,犒赏士兵分得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四十二上缴军需后勤委员会,其余百分之三十再均分给都灵的民众们。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最后那百分之三十尤其重要,这样都灵市民都觉得好日子来到,打心底拥护法国革命,反正负担均分给了皮埃蒙特其他的城镇...... 萨伏伊王室的地窖被挖穿,军械库所有的枪炮弹药被收缴一空,其余城镇的赔款纷纷押送到都灵城来,巴拉斯等将军也都发了财,“当初攻陷里昂城后的好岁月,又重新回来了。” 阿尔卑斯方面军的士兵们都十分牛气,他们拿军饷不说,还有津贴,法国从弗朗索瓦一世到路易十四统治晚期士兵的工资都没变过,每天五个苏(农民一天都能赚到二十个苏),现在则涨到每年一百八十法郎,发三分之二,留三分之一来年后再发,一半是法郎钞票,一半是亮晶晶的铸币。 这惹得在亚历山德里亚要塞的意大利方面军也坐不下去,拿破仑找到军需代表阿尔比特,是好说歹说,总算让对方同意打了个欠条:意大利方面军积欠军需后勤委员会七百万法郎整,至进入米兰城后,必须偿清。 于是拿破仑也将热那亚和皮埃蒙特送来的这笔款子,统统分给麾下的将士,还按照弗拉沙的建议,招募了批意大利人志愿兵进入营地,补充了四五千新兵,开始向米兰城前进。 至于登上热那亚的那批反法联军,无论是巴拉斯还是拿破仑都没啥兴趣了:他们切断补给线,我就以战养战;他们若是侵入法国南部本土......说实在的,这关我方面军什么事? “国民公会抗议说,现在共和国的军队没有丝毫保家卫国的热情,他们更热衷于对外的征服抢劫,最近在意大利,两个司令官将军都对肆虐在尼斯地区的敌军视若无睹。”巴黎平等宫幽静美丽的花园中,护宪公正和梅、艾米莉三位在兴致勃勃地打着网球,参谋部的雷米萨到来后,也加入到战团里来,西蒙尼秘书匆匆自走廊过来,告诉了护宪公这个消息。 “下次把华莱士小姐也喊来。”菲利克斯额头上畅快地流着热汗,衬衫的领口散开,然后从装满冰块的匣子里取出古柯酒和淡啤酒来,分给妻子、艾米莉还有雷米萨,“西蒙尼,天气热起来了,下午三点钟啦,别做文书工作啦,来杯冰冰的东印度淡啤酒。” “妹妹,你这次到这里来做客,准备什么时候回昂热或鲁昂?”雷米萨哈哈地接过淡啤酒,一饮而尽。 艾米莉挑挑眉梢,支吾说,我准备在巴黎置办份产业。 “巴黎圣奥诺雷街区和北面中间的马德莱娜大教堂,马上就得兴建起来了,我和菲利虽然将那块地皮给抵押出去,可还算是留了些股份,以后那里什么都有,肯定是新贵富人的聚居地,百货商店还有艾米莉印刷标签和织袜的行当大有用武之地。”梅就这样对雷米萨说。 这样雷米萨也就相信,还动情地对妹妹说,等到我也当上将军元帅,那根节杖每年值得好几万法郎,那样妹妹你就不用辛苦,我每月给你晨礼费。 “胡说什么......指望你给晨礼费我早就饿死掉了。” 雷米萨便拍着胸口说,将来妹妹年老了,我来负责抚养你,分出份固定的收入来,总不会少于一年两万法郎。 “别把家族在各地的产业败光就算你的本事。” 这会,西蒙尼没兴趣听这批自家人打哈哈,就将方才的事又对坐在藤椅上休息的菲利克斯说了遍。 “以后这种杂事让国民公会议员自己去办,别来烦恼护宪公。”梅轻轻挥动着球拍,没 好气地说。 而菲利克斯则轻轻板着手指对秘书抱怨道: 现在国会里有七百五十名议员,席位是齐了,可声音却杂了许多,在里面进步党占了一百八十个席位,激进的雅各宾分子只剩下二十来个席位,温和的中庸共和派议员有二百九十个席位,倾向回归君主立宪的议员占了六十个席位,剩下的是近两百位,都是群沆瀣一起的混蛋瘪三,肮脏的黑党,或者是吉伦特党的残余,和一些没有骨气和警惕精神的部长官员勾结,想让我尽快下台。 “西蒙尼啊,你瞧瞧他们有多过分,多嚣张。现在国会的动议提案,我是越来越费解,有要设立两院制的,有说让我这个执政一年期满就让贤的,还说什么要成立‘多头执政制’,让四五个执政轮换来,这不是放屁吗?世界上哪个国家会采取这种愚蠢的制度?我还没说些什么,就在杜伊勒里宫叫嚷着什么公平轮换,还说我未经许可便建国,要弹劾军需后勤委员会,逼它交出财权还给国会的......我不问事了还不成吗?他们厉害,让他们自己去征募军队,让他们自己把反法联军赶下海,我在这打打板球、网球,写写剧本,快活赛仙境,不好吗?” “他们说,从比利时、荷兰弄到的钱,全都储在军需委员会里,让您别再......” “谁说的?”菲利克斯瞪着眼睛。 “拉扎尔.卡尔诺。”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0.听国王的话 随后,国家执政、护宪公难得出现在平等宫大殿的部长会议上,这场会议闹得很大,矛盾很尖锐:向来耿直的卡尔诺指责菲利克斯,将占领地区的钱财全部挪入到被他完全控制的“军需后勤委员会”中,这个委员会主席克朗塞完全是菲利克斯的私人,而两个副主席奥杜安和布肖特也都亲近菲利克斯,“差不多一亿法郎的款项都流入进去,现在共和国的军队不是从共和国领取给养和军饷,而是从这个委员会,从你这狄克推多手底领,军队化为你私人的所有物,所以才会出现两个方面集团军对陆军部甚至对国会决策不闻不问的情况。” 菲利克斯则针锋相对,他说卡尔诺完全丧失革命性,任由一群反革命败类改名换姓,自中部和南部省区当选为议员,大摇大摆进入到国民公会里来。 还没等卡尔诺辩解,菲利克斯就大叫起来,他直接点名:“陆军部就是这样,还有文艺教育部长巴雷尔!巴黎现在乱党的报刊就差要公开召集人手暴动了,你的审查程序是摆设,还是你有心如此?” 巴雷尔情绪委屈而激动,他刷得站起来,眼镜被热泪的雾气给染白:“尊敬的护宪公阁下,巴黎城最近确实出现了许多不合共和国法律和良俗的刊物,或是公开或是地下的,这点我是难辞其咎,可巴雷尔我还是有话想说......” “这样的部长和国会,让我怎么放心将共和国的军队交到你们的手底?”菲利克斯直接拍起桌子来,根本不让巴雷尔把话说下去。 “共和国的陆军部还有军队,是我一手缔造出来的,我怎会加害otg2ntc=自己的孩子。”卡尔诺忍不住愤怒驳斥护宪公。 “这个共和国还是我一手打拼出来的呢!所以我是护宪公,而你只是陆军部部长。”菲利克斯勃然大怒,接着挥手说,“执行部长会议,如果没办法各司其职的话,那就向国民公会里的乱党投降吧,让他们来选,把你们一个一个给选下去!”说到这,菲利克斯用手逐个指向各位部长们。 巴雷尔依旧噙着泪,立着不动。 卡诺尔则坐下来,生着闷气,忽然他说了句:“小心点护宪公,我觉得您现在的言行很像某个死掉的人。” “谁?” 另外边的国库审计罗贝尔还未来得及阻拦,心直口快的卡尔诺就江浙湖汉北嚷起来,“马克西米安.罗伯斯庇尔。” https:// 这个姓名释放出众人心底始终萦绕的幽灵,大家都面色发白,战栗不敢说话。 可菲利克斯却笑出声: “可罗伯斯庇尔是被你们联合起来谋杀的,怎么,难不成你们是想重演上次的雪月事变?” “卡尔诺部长请你慎言!”司法部长图雷不满地针对卡尔诺。 “我只是在提醒护宪公,他在面临和当初罗伯斯庇尔相似的危险境地。”卡尔诺反驳。 “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护宪公大声质询。 大家不敢作声,其实大部分部长还是愿意跟菲利克斯走的。 “没有我,你们单独面对国会里的乱党,你们该怎么办?先是引狼入室,而后再引颈就戮,对吧?”护宪公再次发问。 这时候司法部长图雷和革命军后勤委员会主席克朗塞,率先站起来,用手抚着胸口,向护宪公表达忠诚。 而后审计委员会主席罗贝尔,也站起来。 军械委员会主席让邦.安德烈和财政部长康庞紧跟其后也站起来,康庞还轻咳数声,示意让卡尔诺起身。 最终无奈的卡尔诺也别别扭扭地起立。 “教育部长,你不是还有话要说?”菲利克斯问一直站着不动的巴雷尔。 “我愿效忠于宪法,效忠于护宪公兼国家执政鲁斯塔罗。”巴雷尔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变得清晰。 “别本末倒置,诸位。”菲利克斯撂下这话,而后说执行部长会议对国会态度要强硬再强硬。 果然,部长会议对杜伊勒里宫的国会回了封措辞严厉的函,请求国会尽快通过成立巴达维亚共和国、比利时共和国、内莱茵兰合众国及“内阿尔卑斯共和国”(疆域包括热那亚和皮埃蒙特的国土)的决议,“此事绝不可再拖延,要么成立四个姊妹共和国,要么要求该地人民公投直接并入法国,要么请求那些被推翻、驱逐的专制君王再回来统治当地的人民,让他们继续和法兰西作对。” 国会乱吵作一团。 混进去的保王党和吉伦特党议员,主张先改选掉国家执政,再讨论此事。 “因按照当初的承诺,授予护宪公戡乱的权力期限已到了,国会应该再投票决定他是否能连任。” 赞同和反对连任的,几乎是一半对一半。 恰好在此刻,载着波旁王室的“旗鱼号”在西班牙、法国交界处的西比利牛斯山港口圣塞瓦斯蒂安靠岸。 消息传到巴黎,忠友党的党魁波利尼亚克公爵立即在报刊和集会里宣扬:“路易十六王上已登陆,一场法兰西的光荣革命在即,陛下且和护宪公达成协议, 认可护宪公继任国家执政,在法国建起君主民主制。” 同时波利尼亚克公爵还公开呼吁:所有保王党成员必须要听国王陛下的,投护宪公的票,否则就不配谈自己忠君爱国。 强硬的黑党,以及摇摆的立宪党顿时混乱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斗争的关键时刻,“胖子卡佩”会横渡大西洋归国,并且他会倾倒于菲利克斯这边! “国王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巴黎通报》上波利尼亚克公爵的言语是震耳欲聋。 没有死心的反对党们,找到根救命稻草,他们在国会扬言说,路易十六在之前国民立法会议投票里已遭废黜,除非护宪公迎戴路易十七归京,不然他们的反抗绝不会停止,也绝不会变为建制派。 “鄙人亲自去迎戴路易十七。”杜伊勒里宫内,当菲利克斯说出这话来后,满场的喧嚣顿起,有得意的,有欢欣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扼腕奋激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菲利克斯返回府邸花园,和艾米莉在微雨里撑伞散步时,艾米莉表述了自己的迷惑。 “我以前就说过,哪怕是最死硬黑党的票,只要我需要,就得伸手拿到。”菲利克斯晃着手杖,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只是要票继任国家执政?” “对,国家执政也好,王室宫相也好,无所谓的,只需航船渡过这个风口便行。” “你简直是头变色龙。” 菲利克斯却说,艾米莉你听过布列塔尼的一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 “伊丝城达郁的传说。”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1.达郁和海 “啊,好像夏多布里昂对我说过的。” 两人走在昏蒙的小径上,雨水虽然不大,但格外绵密,形成一道道流动的雾霭,他俩合着一把伞,好像身处布列塔尼满是海雾的原野,在海岬上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市,俯瞰着礁石下分散的波浪,那便是伊丝城。 如果这座城市是真实存在的,那它的历史距今也有一千三百年了。 这座城,是布列塔尼国王的小女儿达郁所建造的。 达郁美丽、骄傲,又水性杨花。 她为了让海洋不侵没掉伊丝城下的河谷、田地,便向海洋承诺,otg2ntc=让他当自己的未婚夫。 海洋答应了,自此后他温顺地抚摸着伊丝城的海岸,帆船来来去去,铸就了当地的富庶繁华。 可达郁却将那些强壮英俊的水手招进宫殿来,和他们偷情,欢愉过后,又将水手们杀害,抛尸大海,来取悦她的海洋未婚夫。 海洋没有被哄骗,他发怒了,滔天的海水冲毁了伊丝城,吞噬了一切生命,也包括达郁本人。现在布列塔尼伊丝城的残迹,只剩下些坍塌的石墩,和覆盖其上的荒草、贝壳。 “任何统治者都可能是达郁,人民便是海洋。统治者和人名签署契约,接受人民交付来的权力,并发誓要忠于人民,就像是未婚妻对未婚夫那般,等到统治者建起王室或者是皇朝,他们又摆脱不了和水手们通奸的欲望——即用权力换来的财富、美色、玩乐等等,他们不再在乎契约,当海洋沸腾时,统治者害怕了,他们想要献祭些水手来平息海洋的怒气,可为时已晚,违约者注定要付出代价的,等到海水漫灌时,一切过往的荣耀都将片瓦不存。”菲利克斯停下脚步,喟叹着说道,“艾米莉,我不会吹嘘我就能摆脱达郁的境地,其实当海潮高高涌起的那一刹那前,没有统治者会认为自己是达郁,但我得始终头脑清醒,明白我的未婚夫是海洋才行。” “如果谈的是私人感情的话,你着实比达郁还要可恶,早被海水江浙湖汉北不晓得淹死过几回了。”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雨停下的次日,微薄的彩虹挂在花园树头,菲利克斯真正的亲信们都悄然聚集在护宪公府邸,他们是罗贝尔、克朗塞、富歇,巴黎市长比勒,还有警察、内卫军团的杜蒙、武朗、乔蒙特及巴黎区民里很有威望的执政资政会的桑泰、德发日。 自然也有菲利克斯的亲密战友乔治.丹东。 菲利克斯早就通过这群独立在国会和部长会议的人士,紧紧掌握着军队—财政—政权这条线, “我信不过国会议员,一如既往的信不过,当初我炮轰的就是国会。我是通过战争得到了一亿两千万法郎,这一大笔归在后勤委员会里的钱,我要先拿出部分出来给民众,比勒市长——巴黎每位市民家庭,都将获得一百法郎的馈赠。还有四百万法郎,用于改修沙滩的市政厅广场,并在莫东高地建个漂亮的高地园林,及增设巴黎的自来水水泵。” “罗贝尔先生,有四千五百万法郎是要支付给军械制造商和物资承包商的,这批商人都很厚道,足额保质地提供了武器弹药还有被服、鞋子,所以在事前说好的报酬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的奖金。” “杜蒙、武朗,还有乔蒙特,还有桑泰和德发日,我再拿出五百万法郎来,充入警务部和内卫军团的基金里,利息当作你们的福利津贴,记住把巡警队扩大,吸纳些忠于革命的无套裤汉们,将来规模得是个‘宪兵军团’,还要分驻到外省各个省区里去。” “安宁,稳定!”杜蒙和武朗即刻敬礼。 “一百万法郎给富歇,用作肃反委员会维持线人组织的经费。” 富歇机械式地颔首。 菲利克斯接下来又转头向丹东说,“乔治,我恨不得你马上就是国民公会主席,这样国会便能和部长会议、军队完美配合,但事与愿违,那群软弱的家伙......现在你只能暂且委屈,当进步党的录事长。” 丹东表示无所谓:“进步党未来发展的票仓,西边是布列塔尼和旺代,那里有许多移民狂热地支持您;还有便是东边默兹河、桑布尔河还有莱茵河诸省区,德意志大集团军的官兵家庭多在那里,他们也愿意投票给你。我会帮你,将这些省的选区给弄到手。” “谢谢,谢谢,这样我便完全无惧黑党把持的选区了。”而后菲利克斯便说,“诸位,趁着对外战争的辉煌胜利,我们可以在国内发行公债和战争债券。是的,在巴黎先发行四千万法郎的公债,用来建起广场、工厂和其余市政机关,整备道路,尤其是经斯特拉斯堡通往莱茵地区的大路;其后再发行八千万法郎的战争债券,我要依靠这笔钱的注入动员革命大军,攻克维也纳,使欧陆里英国最坚强的盟国退出战争,孤立英国人。” “那你接着干下去吧,你当国家执政,大家都安心。”乔蒙特将军表态道,赢得大伙儿的赞同。 此刻乔蒙特不禁想,时光和命运真是奇妙啊,他本一直是帕西区瓦伦丁纳旅馆的老板,接待过富兰克林博士,随后就遇到了还是 大学生的菲利克斯,在往后革命的风风雨雨里,他成为区自卫队上尉,现在又是内卫军团的司令官......巴黎人民的呼吸,就该和护宪公的息息相关。 菲利克斯感动地站起来,说我去迎戴路易十七的行为,不求大家的原谅,但还求你们的理解。 傍晚时分,巴黎革命军内卫军团两个龙骑兵中队,保护着菲利克斯火速赶赴南特城,按照德.郎巴勒亲王夫人来信的约定,双方于此碰面,而后路易十七承诺继续支持菲利克斯连任护宪公,而菲利克斯则承诺迎戴路易十七,并保护王室尊严和人身安全。 初升的旭日里,八匹马头顶上的羽翎迎风飘动,排成一串,牵拉着护宪公的车辆,顺着大道飞速而前。 布格连、艾蕾,抱着菲利克斯的外甥小布奇,出现在府邸门口处,梅前来拥抱了两位,然后惋惜地对说,你的哥哥已又往布列塔尼的南特城而去,错过啦。 “不打紧,我们来这里,等哥哥回来后,就和他团聚片刻,而后让要搬走巴黎诊所的设备,回鲁昂去,以后让和我将专心于鲁昂诊所的事务。”艾蕾抱着孩子,对嫂子说。 “不留在巴黎了吗?”梅感到惊讶。 “真正的事业,在巴黎受到的牵绊反倒更多。让现在帮圣德约公社出诊,收容克汀病人。我则培训女助产士,乡村里因处理不洁净得产褥病的太多,按照让的办法,我生完小布奇后很快就恢复健康。” “那盈利呢......”梅没忍住,问出这个问题来。 艾蕾笑笑说让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财产,还有我的嫁妆,统统都并入到公社的集体财产中,我们每年都有收入的,嫂子你完全不用担心,现在艾斯图尼神甫公社的规模越来越大,还有了自己的银行。 “这......”梅就很惊讶了。 艾蕾就说,那是农民自己的银行,可以用很低的利率帮助农民改善生产,改善他们的生活。 梅的脸面就有些发烧。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2.莫罗的婚礼 在花园当中逗玩了小布奇会儿,艾蕾和布格连就说要去雇佣工人清理原来的诊所,梅说你俩去吧,我来照顾孩子。 当年轻夫妻雇了辆马车路过革命广场时,观看到女神庙前祭坛处,有新人在举办盛大的婚礼,当马车被迫停下慢吞吞前进时,布格连让脑袋伸出去询问是什么人呢? “是刚洗脱嫌疑的莫罗将军,他很开心,并在巴黎与名来自法兰西岛(即毛里求斯,当时是法国殖民地)的姑娘坠入爱河。” 于是布格连坐回座位,对艾蕾说亲爱的,没什么稀奇的。 接着两口子的马车往北行驶离开,此刻共和神庙前很多婚礼宾客鼓起掌来,是美国驻法大使门罗先生和一群随员也来参加婚礼,这很奇怪,最起码人群里竖着衣领的富歇的探员是这样想的。 小小的新娘欧仁妮.赫伯洛手捧鲜花,她才十五岁,高大英俊的莫otg2ntc=罗将军则立在旁边,他是个坚定的共和主义者,是布列塔尼首府雷恩城富有律师的儿子,当父亲被推上断头机时,他也没改变过自己的信仰,只是说了句”命运安排如此“,可要是谁胆敢对共和制度不利,他必要挥剑相向。 所以先前第戎公司的案件,莫罗迄今仍认为,皮什格律将军不清楚,但自己绝对是被护宪公鲁斯塔罗故意冤枉的,对方的用心便是要夺取他对阿登军团的指挥权,而现在拥有整个德意志大集团军二十多万精兵强将的鲁斯塔罗,在莫罗眼底就是共和制最危险的敌人。 所以当门罗大使和莫罗将军握手时,双方当众共同陈述了法美的传统友谊,还有美利坚对法兰西共和制坚定不移的支持,可门罗大使话里也有话:“不是叫共和国的,就是共和制,我认为没有两院制而只有独院制,并且有类似专制君主的首脑存在的话,那么即使法兰西大众都有选票,那也不是共和制。” “我认为,还是我们美利坚的制度,更接近于共和制的完美模板,是值得后进民族学习的。我相信莫罗将军也是如是想的。”这是门罗大使的原话。 肃反委员会里,富歇得到这个婚礼的报告,嗤之以鼻:“这种茹毛饮血的野蛮民族谜一样的优越感是怎么来的?”接着他要求所有探员们,加强对莫罗家庭一举一动的监视。 事后证明密探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磊落的汉子莫罗并没有隐瞒自江浙湖汉北己念头的想法:他成了巴黎王室事务联络处及“宪政党”的新宠,美国政府暗中应该也塞给莫罗妻子欧仁妮钱了,莫罗还和远隔重洋的拉法耶特侯爵和西哀士频繁通信,他还得到宪政党议员们的拥护,俨然在国会内形成股势力。 富歇的判断是:莫罗要夺回对莱茵河军队的指挥权。 所以护宪公得到波旁王室的承诺,抓取保王党手底的票,是非常重要的。 “其时的方针,得先将宪政党给排挤出去。”富歇在回忆录里如是写到。 另外边,抱着极大期盼的菲利克斯,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南特城。 南特最豪华的旅馆前庭,菲利克斯在一群龙骑兵们的拥护下,昂首阔步地走到城市盾徽下的拱门,一层房间全部被清场,中央咖啡厅处布格连的弟弟伊夫,还有菲利克斯的表弟伊桑巴德,都站在那里等待。 正是伊夫找到船只,将伊桑巴德、路易十七还有郎巴勒亲王夫人一行,航行送到南特来的。 菲利克斯喜悦地和伊夫还有表弟拥抱,“伊夫,真的是太感谢布格连家族了!”,“亲爱的表弟,你变得结实了,再不是在家时的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成长为名真正的航海家啦!” 伊夫表情很坦然,倒是伊桑巴德.高丹明显有些不自然。 “怎了?”菲利克斯问。 “没什么,大约是横渡海洋很是困倦。” “好的,随我来!”大理石地板上,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菲利克斯喜形于色,握着弧形手杖,身后是军人、公司私兵还有亲戚朋友们,“路易十七陛下,护宪公前来迎戴您了......嗷!我美丽优雅的亲王夫人,我的表姐。”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身着优雅长裙,荷叶式的领子,这种宫廷式的服饰也就她穿戴起来是美丽的,其余小门小户的反倒是自曝其短,就坐在金碧辉煌的内室大门前,看到菲利克斯赶到,她立刻起身相迎。 “表姐你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颊却有些深红,该不会是发热了吧,该不会在航船上感染到疾病了吧?”菲利克斯嘘寒问暖,甚至还当众牵住了亲王夫人的玉手放肆地亲吻着。 “你愿意发誓,做出承诺吗?”亲王夫人表示我的身体无碍。 菲利克斯退后,非常流利无碍地说出誓言来。 “好,其他人都退下吧。路易十六和王后陛下暂且不能回国,而是停在西班牙宫廷里,毕竟现在路易十七还算是法兰西的王。”亲王夫人要求,得到满足后她便扭开了门把。 亲王夫人那天鹅般的脖颈,还有优美的后背,就在菲利克斯的眼前,待到穿过长长的门厅,拐了弯,路易十七就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这孩子穿着刺绣的 外衣,还有可爱的筒袜和皮鞋,垂在下面晃晃着。 “陛下......”菲利克斯快步走上去,可当他猛然看清楚这孩子的外貌时,原来谄媚的声音立刻变得凝涩,“你,你不是陛下,陛下呢?——陛下呢!”他转向表情平静的亲王夫人,棕色的脸庞变得赤红,五官也扭曲狰狞起来。 菲利克斯当初在凡尔赛宫和杜伊勒里宫内走动,飘飘也好,路易十七也好,他都是多次亲眼见到的,眼前这男孩压根就是个假的。 “我的表弟,你很聪明。”亲王夫人阖上美目,垂下手来。 “是你把我想的太蠢了吧!”菲利克斯咆哮着,然后一把将亲王夫人给推得往后仰下,栽在了另外把扶手椅上。 那小男孩吓得都要哭起来。 “去外面,有你的糖果吃,快!” 那假扮为路易十七的男孩,赶紧跳下来,往外门跑去。 听闻到叫喊声的伊桑巴德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不明所以的伊夫.布格连。 “表哥,不可以这样!”伊桑巴德嚷起来,抱住那男孩。 一把小手枪抵住亲王夫人的额头,那是菲利克斯扭开自己的拐杖拔出来的。 可亲王夫人丝毫无惧,眼睛张开,盯着菲利克斯。 “别这样。”伊桑巴德也举起了把海军所用的手枪,对准表哥,“放开亲王夫人。”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3.妄图自裁 “伊桑巴德,是什么让你去完美洲,学会使用枪支瞄准你的家长的?”菲利克斯望着表弟。 “大概是信仰与你不太一样所致。”伊桑巴德很冷静地回答。 伊夫则抬起双手,试图走到两兄弟间进行调停。 而被小小枪口对着脑袋的亲王夫人眼泪流了下来,她对菲利克斯说,我在路易斯安那这段时间,日夜都为陛下父子祷告,也为你祷告,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我倒也没什么可怨恨的。 “我对我的表弟也好表姐也罢,没有任何私人感情上的憎恶,我只是讨厌不遵从契约精神的行为。伊夫,你是船东出身,你该能理解的。” “当一份契约显失了公正,那最好的行为就是撕毁它,不遵从它otg2ntc=。”伊桑巴德的话语又让菲利克斯哑口无言。 潜台词就是“表哥你的演技已炉火纯青,在骗了别人前,先把自己给骗掉,以你现在的力量,和路易十七的力量间的对比,哪个智力正常的人会认为你会辅助年幼的君王呢?又怎可能在法兰西恢复君主王室的权益呢?” 无可奈何下,菲利克斯收回了枪,他拍着胸口,显然十分痛苦和绝望,他沙哑着嗓子对亲王夫人说,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巴黎的争斗漩涡有多么凶险,你真的有信心脱离我,让王室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立足?我为了这一切,精心筹划了多久啊,本来所有人都能得益,却被表姐你自以为是的聪明计谋给毁掉了,你到底希望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去哪呢?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索性想菲利克斯彻底死心,就爽快地告诉他,两位陛下是决意要乘船前去两西西里的,未来也可能会辗转赴奥地利。 “完了,全完了,我的事业,还有法兰西的革命,还有法兰西在世界上超然的地位,会随着我的失败,荡然无存,就像达郁所建起的曾经荣耀过的伊丝城,最终被混乱的海水湮没,徒留一片废墟任后人凭吊。”菲利克斯怅然而痛苦,他一屁股坐在另外把沙发椅上,在亲王夫人的惊呼声里,猛然将手枪搁入到自己的嘴巴里。 亲王夫人急忙扑过去,抓住菲利克斯的手臂。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伊桑巴德和伊夫则抢过了手枪。 对着表姐,菲利克斯落泪,他说“看起来我的连任无望了......保王党要推举穆内当下任护宪公,宪政党则钟意马利.莫罗将军,我没信心获得超越他俩的票数,这场较量要是输掉,我和全家都会尸骨无存,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政治啊。表姐如果你还爱我,求你行行好,将这两位年轻人带回去,把手枪和子弹还给我,让我就像位在股票交易里失败的经纪人那般,吞枪自杀,这样还有些体面。” 亲王夫人对菲利克斯确有内疚,她虽然聪明有手腕,在大局前也能下定决心且非常干练,可她却终究是位心地如金子般纯洁的女子,若是说贵夫人里真的有善良人,那她绝对是在其中的,此刻的她捧住菲利克斯的脸颊,察觉对方眼神都涣散了,不由得哭出声来,说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请你原谅我。 “算了,表姐,我根本不怪你......亲爱的伊夫,我的妹妹艾蕾就委托你和让照顾了.......伊桑巴德我的表弟,高丹家差不多一千五百万法郎的财产,交你来析分,对你的继父、表嫂和表侄好些......”菲利克斯的声调都有些垂死。 “别这样,事情没那么糟糕。”亲王夫人说着,就拿出信函来,“两位陛下还有路易十七的书状都在这里,他们加盖王室大印,并且随即还有信件飞送到巴黎,统一号令保王党议员都投你的票,你还会是来年的护宪公,不变!” “如果单凭份书状便能功成,我何至于如此?我自己都能伪造王室信函和敕令。”菲利克斯苦笑起来。 “我跟着你,我愿意跟着你,这也是我赎罪的办法,我到巴黎,只要我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夫人,还有我的公公庞蒂耶夫尔公爵都认可你,那群宗社保王党是绝不会造次的。”亲王夫人是真心实意的。 菲利克斯握住表姐的手,贴在自己的眼眶和鼻梁间,来回摩挲,最终他说,也只能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他扯下领巾,擦拭着泪珠,原本雄心勃勃的青年,现在则像是蒙受了致命病症的老人,咕噜着站起来,搭着手杖离开内厅房间,可他走到外面也还要装出事态尽在掌握的表象,他牵着那个假冒的路易十七,诓骗扈从、记者还有南特当地市议员们道,我们明日就出发,感谢仁慈慷慨的南特市民们。 于是当晚的一些报纸都传遍了,护宪公真的要伴同路易十七前去巴黎。 旅馆房间里,菲利克斯半躺在靠椅上,脚搭着天鹅绒墩子,满脸颓丧。 亲王夫人换上了宽松合宜的便服,发髻也舒散下来,轻轻推开房门又阖上,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墩子上,菲利克斯立即收了脚。 从旅馆的玻璃窗户往下望去,南特城的市井十分繁华,许多建筑被璀璨灯火染成了金色,男男女女和马车、货车在这片金色里喧嚣来往穿梭着。 “其实我是想回到这片土地上来见你的。”亲王夫人说起这话来,腮帮居然红了,已过四十的她,在爱情这方面还停留在十七岁初嫁的时刻,在宫廷内担任女太傅这么多年,她并不是没机会品尝情欲的芳醇美酒,只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她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太像,之前总觉得爱情该是柏拉图式的,可先前为了救护王室挺身而出时,她居然被低下的东西给迷惑住,并且不再绝对是可耻堕落的。 “谢谢你表姐,当初在索城初见到你,我就被你出众的气质给折服住,当时我压根就不敢想,能触摸你的裙角,后来当你允许我一亲芳泽时,我都吓坏了。”菲利克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苦恼。 “你把我想成祭坛上冰冷的大理石雕塑了?”亲王夫人莞尔,她抬起雪白的手指,摸了自己的头发,低声说,“你没看到我的头发颜色变了?” “是淡青灰色,以前明明是淡金色。” “路易斯安那风行的,是模仿印第安女人的发色。” “很美,我能看着你晚妆吗?” “我愿给你这个机会。” “那我能再摸摸你的裙角吗?” 亲王夫人不置可否,菲利克斯便大起胆子,在她起身时捏了下她旋动的裙角。 虽然她没什么大的动作,可裙摆就是能漂亮可爱地旋起来,说起来艾米莉也会,是和她母亲学的。 亲王夫人侧着回瞥了眼,有些热烈,而后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很荣幸您能使用我房间里的梳妆台。”菲利克斯阿谀道。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4.爱的早安 法国境内从来没有一座山脉像比利牛斯山那般不适合人类居住,并且面向法国那面是又高又陡,从加龙河流域的丘陵和平原忽地拔地而起,宛若道拥有坚实地基的城墙,整个地区只有海拔两千米的“西班牙”之桥可以在夏季通行,而到了秋冬时节,则全遭冰封。 而面向西班牙的那面,则是逐渐缓和下降的,故而于彼侧港口要塞圣塞瓦斯蒂安下船的路易十六夫妇,觉得很安心,比利牛斯山能把他们惧怕的法兰西给分隔开来。 晨曦流转里,接到马德里宫廷请柬的路易十六阖家,坐在慢悠悠的马车中,穿过巴斯克人聚居的河谷地,向北看去,翠绿的山坡上覆盖成块成块墨绿色的春季森林,而更远处高耸落白的积雪山峰,则挡住了海湾强劲的风雨,当他们越过道溪流上的木桥,向和法兰西历史关系密切的纳瓦尔省前进时,在道路边则有座西班牙士兵驻屯的岗哨。 几名提着马灯背着步枪的士兵,晃动着灯火——因天色还未完全放亮——示意马车停下接受检查。 路易十六很安稳地坐在车厢中,将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微微打着盹。 而戴着羽毛毡帽和面纱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看着这群举灯靠过来的otg2ntc=士兵,则有些不安。 马儿嘶鸣两声,那士兵正和车夫用土话交谈些什么。 玛丽.安托瓦内特越来越不对劲,她扒住窗沿,问有什么情况,随后又说我们是马德里王宫的客人。 路易十六懂西班牙话,就好奇地说,他们说我们的证件有些问题。 这话一旦说出来,接下来的结果便可想而知。 大约半小时后,马车掉转头,重新向圣塞瓦斯蒂安城赶去。江浙湖汉北 https:// 数名西班牙骑兵伴行在马车四周,后面跟着一队步兵,路易十六全家脸色苍白在车内,一名骑兵中尉用法语对他们说: “革命军已解放了都灵城,阿梅迪奥国王宣布退位,公民卡佩您的妹妹的生死可掌握在护宪公的手底,他对谈好的事情而你们却私下反悔表示遗憾。” “我,我并不想如此的......我愿和护宪公履行先前的契约......”路易十六磕磕巴巴。 “这就好,护宪公如何都不会亏待您,请我们去见圣西门大使。”那中尉说着,就脱下军帽抓紧举直,在马背上表示敬礼。 王后长叹声,用双手捂住了面容。 此刻,马德里王宫里,卡洛斯四世刚刚举办过起床礼,精神抖擞,在一群扈从伴同下,穿过长廊,“王后昨夜睡得还安稳吧?”他询问身边的医生。 御医即答说,王后身体抱恙,昨晚服下鄙人配制的药剂后总算睡得安妥,她还很抱歉,未能和国王陛下您同寝。 “没关系......哦,戈多伊。”恰好此刻,权臣戈多伊从长廊尽头转弯处也走过来,君臣靠近后,卡洛斯四世就问对方说,“怎么样,朕的臣子们还好吧?朕的百姓们还好吧?” “托您仁慈威严的福,一切都好。”戈多伊答复道。 “王国内最近有什么特别事发生吗?” “绝无,我们和法兰西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民间纺织工场的生意也非常繁盛。” “那便好,那......朕这就去打猎了。”卡洛斯四世伸了个懒腰。 “马匹、猎手和猎犬都已为您准备好,宫廷画师也随行吗?”戈多伊谄笑着,鞠躬抚胸。 “随行吧,让百姓都能看到朕在画中快乐的模样,这样就是与民同乐。” “陛下英明。”诸位廷臣们都心照不宣地向快乐的国王鞠躬。 真相也许不那么重要,让卡洛斯四世像个顽童般快乐不也很好嘛,何必用纷繁的国事来打扰他呢,反正现在西班牙已消弭战争,戈多伊的权位也一如既往地稳固,王后的爱情也得到了满足,西班牙不再像之前那样糟糕,一切都在向良好的方向扭转。 南特城马格拉西大旅馆的清晨,原本正在酣眠的菲利克斯,是被用手指扫鼻子而醒来的,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到仅裹着条薄毯子的亲王夫人正用肘撑在枕头上,头发纷纷扬扬,正甜蜜地看着自己,还用指尖滑动在他的额和耳朵间。 “昨晚休息得好吗?”亲王夫人低声问。 “非常甜美。” “那今天就启程吧,你对巴黎那边也该有个交待,放心我会保驾护航你的。” “谢谢你,表姐。”菲利克斯抬起手,抚摸着亲王夫人的脸颊,“有你在我就安心啦,之前的挫折和苦恼也不在了,让我俩一起努力吧。” “等到王室在两西西里安下家来,我就帮助你斡旋,让法兰西和西西里、奥地利的战争都停止下来。” “那样就能享受长久的甜蜜和平 。” 亲王夫人便轻轻伏在菲利克斯的心跳平缓的胸膛上,柔嫩的面庞被胸毛所刺激着,“我知道我欺骗你是不对的,但我还是祈求你不要骗我。这一辈子我发誓,就欺骗你这一次, 就这一次,以后若是和平生活来临,我就回亚琛城去养老,非常感谢你为我将那座温泉庄园买下,如果你想来,我随时欢迎你......那么马上,我们就出发吧?” 说到这,菲利克斯一把将表姐胸前的毯子给扯下来,然后将她的双手给摁住,“不要着急出发,让我俩先道个‘爱的早安’......”话音犹未毕,就纵身一挺,随后两人的躯体就交错起来,伴随着快乐的喘息声。 这种双方只想要纵情的欢愉是很闪电的。 马格拉西旅馆外的沙地庭院,圣多明各自由半旅的头一个营士兵,环绕着旅馆大楼,排成三圈,蓝色军服的有白人,有混血儿,还有很多黑人,以至于南特市民都有些时空错乱的感受,而领队的美戴士少校嘀咕着“为什么要用七百名士兵来保护护宪公的安危,为什么要我离开雷恩城赶赴至此?他妈的,我好不容易每日都见费西丽小姐十分钟的时间,她对我已没那么害怕了,只是不和我说话而已,总有日她是察觉我的好......啊!敬礼!” 美戴士惊讶的是,那位仙子般的亲王夫人,正和护宪公一道从旅馆大门走出,看起来昨晚他俩关于法兰西国制问题谈得很久,跟在亲王夫人后的,还有地位悬而不定的路易十七,及伊桑巴德和伊夫。 马车在顺着卢瓦尔河赶路,预计夜晚时分得抵达昂热的宫殿憩息,一路上亲王夫人容光焕发如少女般,她的心意遂了,柔情蜜意全都满溢出来,依偎在菲利克斯的身边。 待见到蝾螈宫金黄色的塔顶尖芒时,车辆和营队暂且在林荫下休息,随员们先行一步,去布置宫殿房间了。 几名骑兵飞驰着,进入到野餐里,把封密信交给了菲利克斯。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5.鹿臀 便携折叠的野餐桌边,菲利克斯拿着拆出来的信笺,看了看其间的内容,不由得开心大笑起来。 正放下酒杯,举起烤鹿肉串的亲王夫人就好奇地询问,是什么来信呢?方便共享信息吗? 亲王夫人染成青灰色的头发,系成根独辫,戴着旧军队的瓦片军帽,军官式样的外衣,雪白色马裤还有长靴,神采奕奕。 “当然我的表姐。”菲利克斯很慷慨,“我们暂且不用去巴黎,因我迎戴路易十七的讯息已传遍巴黎、里昂解放城、马赛、图尔等各大城镇,各党务代表还有部分国会代表,会主动来到昂热蝾螈宫来,见证法兰西成立君主民主制的光辉时刻。” 而后菲利克斯起身,喊到真正的法王既然已在圣塞瓦斯蒂安登陆,那法国版的光荣革命也该付诸行动啦! 看到这位有些痴疯的模样,亲王夫人和伊桑巴德相觑了下,而后otg2ntc=两人立刻在心底涌起不详的感觉。 “能告诉我,信中写的到底是什么吗?”亲王夫人惴惴地询问。 菲利克斯没回答,招招手,几位通信兵立刻在他面前站成一排,“去巴黎告诉我妻子梅,让她火速来到昂热城来,她要是知道这事,可要高兴坏了......” “去新拉夫托庄园去邀请纪尧姆.德.拉夫托前来,他是这里的进步党党鞭,把周围省区的党员都召集来。” “到布列塔尼的雷恩城,用马车载着普鲁瓦雅主教至此。”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话语,使亲王夫人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该不会江浙湖汉北是!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你安排好了吗?这都是你安排好的?”亲王夫人没忍住,冲着菲利克斯喝问道。 而菲利克斯不置可否,只是对表弟伊桑巴德欣慰地笑笑。 “天主啊......”亲王夫人失神地看着伊桑巴德。 “夫人请你务必要相信我,我绝对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夫人,夫人!.”伊桑巴德还没解释完,就看到亲王夫人头也不回,丧魂落魄地往昂热城的森林里跑去。 菲利克斯摆摆头,圣多明各自由半旅的几位黑人士兵就围过来,将刺刀抵住伊桑巴德的胸口和后背。 “别再碍我的事了,表弟。多想想阿佳德姨娘啊!”菲利克斯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便追着亲王夫人的足迹,也跑开了去。 森林中,亲王夫人在前面一颠一颠地跑着,在宫廷内穿惯高跟鞋的她,在树根和枝叶盘错的狭窄路径上实在是力不从心,菲利克斯则像个恶作剧的猎手般,抄着旁道就挨到了亲王夫人身后位置,故意大喊“表姐你怎么啦”,惊得亲王夫人像只受惊的鹿般跑动,菲利克斯便跟在她身后差不多三个法寻的距离。 他眼中,亲王夫人那随着跑动而饱满地抖个不停的后臀,实在太美了太诱人了,真的如鹿一般呢!以前她都是穿着钟裙的,显露不太出来,在床笫时菲利克斯就觉得这臀部不包裹在军人马裤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在一段裸露在土地外的树根边,亲王夫人被绊倒了,她栽在春季温湿的落叶和土壤里,土地的味道钻入到她的鼻子里,也染上她的头发上。 菲利克斯.高丹没有信过任何人,恰如他自己说的,契约精神就是这样,只要我开出价码,那就一定要得到渴望交易的商品,无论这商品是什么,谁都没法阻挡他实现这个目标! 不管是伊桑巴德的帮助,还是她的温柔乡,都不可能困住菲利克斯。 早在王室靠岸前,菲利克斯就勾结西班牙大臣戈多伊,谋划布置好了所有。 戈多伊可不愿再冒着风险得罪法国,尤其是现在的法兰西:法西不同政体的联盟,也已正式提上议程。 猎物,所有的,都是菲利克斯的猎物。 亲王夫人屈辱又动情地落下了泪珠,因菲利克斯轻巧地跃过那树根,接着真的如信里所描述的,宛若头雄狮,用利爪摁住了可怜的雌鹿。 而后这头“雄狮”,就贪婪地将头埋入到亲王夫人性感的双臀间。 任由亲王夫人如何哀怜求饶,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布列塔尼雷恩城,普鲁瓦雅主教收拾好布道书、衣衫、念珠等,为费西丽小姐和茱莉亚.夏多布里昂小姐做了最后的日课,三个人虔诚地跪在毯子上,对着四角点燃蜡烛的祭台做了祷告。 “所有的纷争似乎都要结束,反正菲利克斯在信里说,路易十七陛下,还有逊位的前国王夫妇,都来到昂热宫殿,要号召天下,将古老的宫相权力授予菲利克斯。”功课结束后,主教坐在藤椅上,对二位小姐叹息着说,“无论如何,这位年轻人达到了野心的巅峰。” “他会大赦天下的贵族吗?” “按照古制,是该如此的。” 于是二位小姐都垂泪双掌合十,期盼主教此行能带回好的消息。 等到德.普鲁瓦雅感到蝾螈宫时,这座宫殿护卫的士兵已达到两个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很多国会代表们,尤 其是和旧王政牵连很深的人物来到,许多人脸上都是震惊、不甘的神态。 可路易十六确确实实就坐在宫殿正厅专门的独座上,王后、路易十七还有王妹、飘飘,及眼睛都哭肿的亲王夫人,坐在两侧稍小些的座椅上,中途受邀而来的纪尧姆.拉夫托俨然成为这个临时典礼的司仪,他不止一次对玛丽.安托瓦内特口出恶言,说法兰西天然不该和奥地利联盟,您是个失败的国策,对双方来说。 也是,当他还是拉夫托侯爵时,就对奥地利女人满腹怨气,拉夫托侯爵的父亲活着时候,曾和宫廷关系匪浅,在凡尔赛宫殿堂里有自己的位置,可当玛丽.安托瓦内特嫁过来后,包括他家在内的许多贵族失势,被驱逐回了乡间庄园,侯爵认为王后是所有变故的罪魁祸首。 “不,我想您误会了,只是因凡尔赛宫再也支付不了这么多廷臣的花费。”面对纪尧姆.拉夫托的诘难,玛丽.安托瓦内特很坦然地回答。 最后纪尧姆居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可以想见,原本贵族、民众、王室间产生过多么深的隔阂和误解! 前一日,在严密护送下,乘坐旗鱼号至南特港,又从陆路抵达昂热的路易十六,专门和菲利克斯在蝾螈宫花园里散了会步,王后和亲王夫人伴同。 散步途中,路易十六看到法兰西独有的风光,一盘盘圆形的池塘,郁郁葱葱的林子,山腰间丝带般的葡萄园,还有那么好的云和蓝天,又激动至垂泪,他错了,曾误以为满是平原沼泽的路易斯安那会比故国要好。 “朕愿意和路易十七一道,将治国权力让渡给你。”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6.普雷卡里亚 路易十六如此说,是对国政感到彻底的厌倦,也是对命运无常的惧怕。 他本就不愿当这个国王,凭心说,在路易斯安那那段时间的生活,是他这生里最惬意的,他研究化石、植物和矿物,研习药理,包括印第安草药,他买来美国各式各样的机械,拆卸又安装,他也近距离目睹了蒸汽机,这台机器驱动着另外台机器,加工着棉花。 他的硕果,就是制造了比巴尔的摩城船厂还要出色的“飞剪快船”旗鱼号,并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成功横渡大西洋。 他亲眼看到,密西西比河两岸肥沃的黑色土壤里,像是发了疯般铺满了棉花田,友谊公司除去黑人劳工外,还雇佣差不多一千五百户自美国来的农业移民,那里的土地简直贱得比土地里的土本身还要贱——每亩地,仅仅花三美分就能承包下来! 总而言之,当路易十六屹立在美洲广袤无极的土地上,他感到所有都是新的,也是荒芜苍凉的,在这里所有的想法都能随心所欲地野蛮生长,最新式的机器和最原始的劳动模式结合在一起,而这些在他的故国法兰西,这个拥有千年历史人口两千六百万的国家,各阶层力量此消彼长盘根错节的法兰西,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路易斯安那毕竟不是法兰西。otg2ntc= 其实现在被押送到昂热来,路易十六的心反倒安定不少,他实在不想再航海到什么西西里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终究曾是法兰西的王。 昂热蝾螈宫的殿堂里,墙壁上悬挂着两种色彩的织物:白底金鸢尾花的,还有红白蓝三色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妇自巴黎赶来,他俩跪在路易十六夫妇的面前,是泣不成声;原本因温和君主立宪立场而被迫流亡国外的制宪议员穆内,也专程到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也是泪洒当场;至于梅.高丹,她真的是开心到无边,和艾米莉一道目睹了丈夫又一个巅峰时刻。 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立场的人物,都见证了这一历史画面。 路易十六正式接受法兰西前国民立法会议的法令,宣布逊位,而江浙湖汉北后普鲁瓦雅主教站在殿堂中央,经由他的手,将菲利克斯所递交的“普雷卡里亚”,即墨洛温朝代开创的诉求书,交到了路易十七的手上。 https:// 路易十七不过是个孩童,用稚嫩的嗓音宣布:“准可护宪公鲁斯塔罗的诉求书,法兰西波旁王室愿将惠赠交付到护宪公手中,遵照法国最古老的传统那般。” 剩下的具体“惠赠”内容,路易十七完全说不下去,因根本不懂。 是路易十六述说了其余的条目: 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七统而不治,尊重宪法,遵从主权在民的原则,作为名君主,他将只享受国家、民族所给予的尊重和优待; 所有权力,路易十七让渡给护宪公鲁斯塔罗; 波旁王室此后将定居在昂热,国家会归还部分王室庄园财产并每年提供二百五十万法郎的“王室优待费”,由专门机关负责发给; 此后波旁王室,婚姻、职业将和其他法兰西公民享有相同的权益,也履行对等的义务; 王室不认可其他护宪公人选,并呼吁忠君爱国人士,都投鲁斯塔罗的票。 “万岁,光荣!”在场大部分人都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菲利克斯和妻子并肩,接受了路易十六和路易十七签发的“普雷卡里亚”。 廊柱后观礼的艾米莉心想到: “以后这安第斯猴子就是波旁的宫相,共和国的执政,还有人民和法律的护宪公。” 可艾米莉想的还不够,菲利克斯正在谋划升格“革命军军事后勤委员会”为“法兰西共和国军事委员会”,他本人就任委员长。 一阵阵欢呼和掌声里,无数戴着假发或穿着布尔乔亚燕尾服的人物,都在高喊着国王陛下万岁和护宪公鲁斯塔罗万岁的口号。 德.郎巴勒亲王夫人犹有泪痕,但总体上她还是觉得整件事有惊无险,王室总算是安全的,只不过这种安全的代价,是彻底和菲利克斯挂钩捆绑。 当她见到整座宫殿里,到处都自称是保王忠臣的,好像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们争取来的可笑众生时,不免得温和地对王妹伊丽莎白揶揄了句: “当初在旺代乘船去圣多明各和新奥尔良时,忠臣加在一起不过五十人,现在回到昂热,忠臣一下子就膨胀到五千人,当真是可喜可贺。” “但是想到滞留国外,差不多十万名流亡贵族得闻此事后的神情......可完全想像不出啊!”伊丽莎白叹息道。 “普雷卡里亚”的内容传回到巴黎后,投票形势基本大定:反对菲利克斯连任国家执政的只剩一小撮激进雅各宾分子和另一小撮铁血宗社党,大部分温和保王分子原本的立场都土崩瓦解,部分投了菲利克斯的票,还有部分弃权。 最终菲利克斯得票三百九十四张,进步党是铁票仓自不必多言,中间派大部分也投了他,黑党也有一半响应国王号召,投了他的票; 穆内自动放弃角逐,其后他转投菲利克斯羽翼之下,任了内阿尔卑斯共和国监察委员会主席,平步青云,官途亨通,他流亡最早,反倒比那群留在国内的如佩蒂翁、巴依、博纳夫、布里索等的命运要好得多; 而莫罗将军,则只得到可怜的四十一票。 莫罗背后的宪政党,也就此大败亏输。 “值此存亡之秋,国家和民族亟需一个坚整完善的头脑。”这是菲利克斯当仁不让的感言,教育部长巴雷尔亲自在报纸上鼓吹这句话,他请求全法兰西民族都要铭记这话,“正是一代代‘头脑’,让我们的民族在苦难困境中屹立不倒!” 巴黎的美国大使馆,得知护宪公选举结果的门罗,简直是失望透顶,他写信给远在费城准备归乡的拉法耶特侯爵说:“法国这个民族已将你的荣耀遗忘,迄今为止,我国政府在这里的所有投资都宣告泡汤,真的是一场灾难性的选举。” 可很快,门罗就被护宪公鲁斯塔罗于平等宫里“亲切接见”,护宪公极其坦率友好地向他发布了番“建设性意见”: 俄亥俄河谷有印第安部落派遣使者来到巴黎,他们都是曾和法国有传统友谊的,请求法国人帮助他们修筑军事堡垒; 整个路易斯安那都曾是法国转让给西班牙的殖民地,只要西班牙王国认可,那路易斯安那便会交回,继续是法兰西的殖民地,法兰西拥有对其一切权力; 路易斯安那到底疆界在哪里?要进行全新的勘测,希望美国政府配合。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7.护宪公的“大砍刀” 这些建设性意见将门罗气得脸发青,他当即对法兰西护宪公提出抗议:“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 “确实,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而绝非美利坚人的美洲。”耍嘴皮,菲利克斯可没怵过谁。 “护宪公阁下我必须要严厉提醒您,现在法兰西正在和欧陆诸国处在交锋里,若是我们美国.......” “你们美国什么时候把独立战争所欠的价值数亿法郎的款子给结清呢!” 门罗居然开始耍赖,称那是欠君主国制度下的法兰西的,既然法国已革故鼎新,那么债务可就自动消除掉了。 “这个道理我表示理解,可是八十万法兰西革命军士兵和上千门otg2ntc=大炮可未必答应。”菲利克斯拍拍手,随后恫吓门罗道,“想要我国遵守先前和贵总统华盛顿签署的密约也非常简单,把你们的黑手洗干净些!自即日起关闭在巴黎的‘王家事务联络处’,撤销对反革命事业的资金支持,那大家都各自不再越过密苏里河的势力分界线,不然法军必将给印第安诸部落提供军事支持。” 门罗恨恨地表示这场会晤让人失望且遗憾。 “更失望的还在后面呢。”护宪公毫不想让,警告道,“对不起,平等宫内没有准备诸位的饭菜,请回吧。” 门罗等一行美国外交人员脱下礼帽,没好气地离开平等宫大街。 他们顺着新桥路口,气冲冲地并排走着,准备回大使馆再做理会,“法国佬在美洲移民数量不算多,只不过靠友谊公司在撑着,现在我们的事务策略得回归美洲,抓紧所有机会破坏掉友谊公司的地盘......” 门罗的话还未说完,猛然便听到霹雳般的马蹄声,敲打在铺石地江浙湖汉北面上,几乎瞬间就能把他的心脏给震碎掉,“注意,马车!”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不知道是谁惊叫了这么声,门罗和几位赶紧跳到街道边一处公馆的栅栏边。 “巴克!” 名叫巴克的大使馆随员,连吭都没来得及吭声,后背就遭疾驰而来的马车猛撞,往前飞了一截,趴在地上,接着被四匹马的蹄子踏过,而后那马车还颠簸了下,轮子接连碾过巴克的身体,歪斜了下,而后便逃逸掉了! 等到门罗等人赶过去时,巴克早已骨骼全碎,躯壳都恨不得被碾入铺石路的缝隙里。 市民和摊贩们都拥了过来,观看这幕惨剧。 而门罗吓得腿都直不起来,他们守着巴克的尸体,望着街道四周的商店、楼房还有路口,那辆马车早就不知所踪了,巡警差不多十五分钟后才慢吞吞到来,“这是场谋杀,是谋杀!”门罗愤怒地喊到。 接到报案的警察总署,出警的速度倒是很快的:按警务部长杜蒙的指示,还有警察总监武朗的奔走,差不多五日后就成功地给大使馆以交代。 “这场针对美利坚大使馆人员的凶杀案件,是南部叛逆的短刀骑士团所为。”武朗总监制服笔挺地出现在门罗的面前,如是汇报。 门罗极为恼火,说这完全不可能。 “那你是在质疑始终在守护巴黎的平安、稳定的巡警队能力喽?”武朗没好气地表示。 门罗而后要调阅案件卷宗,结果惹得武朗大怒,说你们可没这个权力。 对方便提出外交抗议,结果次日就有三百位警察将大使馆围得水泄不通,说要搜查巴克随员的办公室和文档,找寻“关键性证据”。 这下好了,美国驻巴黎大使馆顿时是鸡犬不宁。 而后每日都有五十名警察,固定在大使馆外的街道把守,只要是大使馆人员出去的,无不被严密盯梢跟踪。 “你们为什么不去预防街区失火,为什么不去给妓女检查身体,反正你们也只能做这个?”门罗从大使馆窗户探出头来,对着法国巡警队挥拳大吼。 警察队便撤离了,结果次日,大使馆另外名随员在秘密前往“王家事务联络处”的时候,于门口遭到枪击而殒命,在其身上还搜寻到铁证,美国大使馆始终和这个宪政党据点有密切金钱往来的证据。 这会不用等门罗抗议了,富歇的肃反委员迅速动手,将联络处的骨干成员一网打尽。 “这么大的阴谋,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平等宫中,护宪公怒不可遏,故意数落武朗和富歇道,于是富歇就回答,害怕这样会影响法兰西和美利坚间的外交关系。 “怕什么?大使馆就是用来封的!大使就是用来驱逐的!大使馆随员就是用来杀的!早前我们在那美国大使——属吉伦特党的热内,不就是图谋推翻华盛顿,挑拨美法关系,然后被华盛顿利用在美洲进行反法行径吗?我们这次就要用宪政党,好好做做文章。”菲利克斯表示这完全不用担心。 这下武朗和富歇全都领会意思。 “吉伦特党全是美国人安插在我们这的间谍,现在这群人换了个面目存在,国会里的宪政党便是。”这便是执政府给出的公告。 大致的线索是这样的: 美国商人富尼埃以支持革命的借口,先前塞给布里索、罗兰等吉伦特党金钱,吉伦特党人热内挑拨美法关系也是故意为之的——美国恰好想要以这个借口赖掉欠法国的债,现在的宪政党暗地里被远在美国的拉法耶特之流,和美国大使门罗控制,完全是傀儡,里面的党员全是吉伦特党的余烬,必须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很快,护宪公和执政府宣布“法兰西宪政党”非法——国会里数十名宪政党党员被驱逐,取消议员资格,其中他们的党魁,也就是曾在罗伯斯庇尔死后撰文诋毁的迪索,在家中忽然被捕,其后不知所踪。 被牵连的陆军部长拉扎尔.卡尔诺,当初正是他引荐迪索等宪政党进入国会的,被迫辞职,取代他担任部长的是赛尔文,此后陆军部更改为“国防部”,只是仰执政府鼻息存在的部门,也是法兰西军事委员会的附庸传声筒。 先前立场首鼠两端的教育部长巴雷尔,就差跪在护宪公的面前,痛哭流涕,他之前看风头不对,就撰写许多专栏阿谀奉承,现在更是表决心道:以后巴黎舆论将不会再出现半个对护宪公阁下不利的铅字! “我愿再给你这个机会。”护宪公大度地对巴雷尔说到,不过他补充道,舆论以后就交给记者联合会去做吧(首脑是普律多姆、劳馥拉),你抓紧时间,将旧时代各大省的大学、神学院还有科学院,合并为新式大学,这才是教育部长所该做的。 结果第二天,巴雷尔就火速离开巴黎,前去外省筹办教育事务了。 另外,原本归巴雷尔管辖的是教育、文艺两个部门,现在则被菲利克斯下令拆分,在教育部外再单独成立“文学部”和“科学部”,菲利克斯亲自任命法兰西文学院院长德.弗洛尼安为文学部部长,而拉瓦锡为科学部部长,并各自设立基金,奖掖文学和科学的人才。 在菲利克斯对宪政党大挥砍刀时,马利.莫罗将军强烈觉得不妙,但还是凭靠血气之勇,单独来到平等宫来见护宪公。 “这么喜欢美国共和制度,那就去费城考察吧,考察期为两年。”菲利克斯毫无避讳地对莫罗说,“美国制度若对法国有所裨益的话,记得写信告诉我。”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8.流放 “你这实则是对我的流放。”莫罗将军愤慨地说。 “流放总比上断头机要好。”菲利克斯坐在椅子上,端视着莫罗。 “共和国的将军可不惧怕上断头机。” “是啊,你最惧怕的是没法带领革命军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对吧?所以我不会送你上断头机的,只会送你去异国他乡,让你终生都没办法再回来统领军队——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因你勾结美国人,损害了国家的至高利益。” “终生......你刚才说的是两年,我还以为只是明年赶不上再回来和你竞选国家执政呢?” “不会再让你回来和我竞选的,既然你认为是流放,那必须要解otg2ntc=除掉这种身份才能回来竞争执政,但只有我才能签署对你的赦免。”菲利克斯气定神闲地回答道。 莫罗的脸色这才变了,明显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个在战场上如钢铁般坚强的汉子声音都把持不住:“你绝不可能签署对我的赦免,对吧?” “是的。原本你从阿登军团被调回来时,就该明白只有及时转向,拥抱法兰西的共和制度,那才是正确的道路。你很有军事才能,组织战争精密而巧妙,不过太可惜。” “法兰西的共和制度,我看是你想做终身狄克推多的制度。” “错,是终身保民官。”菲利克斯直言不讳。 莫罗明白所有,站起来回答说,我会继续和你战斗的,一辈子,江浙湖汉北哪怕在美洲之地。 https:// “对此我表示敬佩,如果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还希望能回法兰西走一走,毕竟是你的故国。”菲利克斯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最刺激莫罗神经的话语。 想到要被终生流放,莫罗的眼眶里转着泪花,可他没有屈从,只是对护宪公敬礼,而后转身,离开平等宫。 和莫罗一道被流放的,还有菲利克斯的表弟伊桑巴德。 自鲁昂城赶来的阿佳德姨娘,在护宪公面前哭成了泪人,其时刚刚对京城诊所清理好器材的艾蕾与布格连也在场,艾蕾垂着眼不做声,她太了解哥哥的秉性,知道伊桑巴德是不可能得到宽恕的,这位在美洲路易斯安那期间,成为路易十六夫妻和保王理念的追随者,那在某种程度上便是政敌。 最后还是布格连没忍住,对菲利克斯求情说:“让他留在法兰西,能看到你的主张及你为法兰西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明白之前是错误的,不是更好吗?要说政治立场,我的也和你不同啊。” 握着手杖的菲利克斯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姨娘你这些年为我照顾父亲,为我照顾孩子辛苦了,我和梅都念你的情分,伊桑巴德在美洲每年都能从友谊公司支取一万法郎的年金,姨娘你的晨礼费我也不会亏待的,保管生活无忧。 于是阿佳德姨娘只能默默抽泣,而伊桑巴德则从庭院里走到内厅,将他勘测的美洲西部的地图装在匣子里,递交给表哥: “这份地图,我没有复制,只有法兰西才能拥有这一份。” “你这是在向我保证,绝不会将复制的地图交给美利坚?那这样的话,你也没法去美国寻求发展,只能呆在路易斯安那。” “我爱的是法兰西,并不想去美国,只是我认为法兰西之所以是法兰西,是因它拥有欧洲其他民族和国家所不能比拟的辉煌过往,而铸就这份辉煌的功臣,也理应包括诸位先王们,王权曾鼓舞过我们的民族融合,也曾鼓舞国我们的民族抵御外来的入侵,我不愿将这种过往和对法兰西民族的念想给完全割裂舍弃,如同某些宵小般随波逐流,阿谀奉承,轻易变更自己的立场。所以因这种思维,我成为了保王党分子,你给予我流放的处分,我认为很宽大,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到了流放地,我依旧会努力将法兰西的美好文化给流布出去,希望这份地图能对你和国家产生作用。” 说完,伊桑巴德对着菲利克斯深深鞠躬道歉,又对母亲说了声对不起,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伊桑巴德啊!”阿佳德姨娘号啕大哭起来。 白浪滔天里,莫罗和伊桑巴德乘坐飞剪船离开了法兰西。 莫罗前往美国,得到了华盛顿的热情接待,并在费城郊区和妻子拥有了栋房屋,这是美国政府馈赠的,他很快就和拉法耶特、西哀士、夏多布里昂熟稔起来,并正式加入海外的法兰西宪政党,当地的镇民也因此将军的到来,将镇子改名为“莫罗镇”。 可就此,宪政党也丧失了在法国的根基,无法再赢得国内人的认同,时间久了,热衷名利的西哀士和夏多布里昂,也感到苦闷,尤其是后者,更是挂念被囚禁的姐姐,也因看不到自己前途而纷扰不宁。 伊桑巴德呢,他恢复了父姓,认为自己不配再呆在“高丹”的家族里,并谢绝了莫罗将军的邀请,独自至新奥尔良城,得到西班牙总督的聘请担任了名工程师,友谊公司发给他的年金,他全部捐赠给了当地学校,其后他对“新法兰西”铺设横贯整个北美的铁路,和蒸汽机车的改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未来,他将自己与当地土著所生的孩子送回了法国,和母亲阿佳德相伴,自己却至死没有踏上法兰西的土地,并始终秉持着王政思想。 一名出生于法国中部图尔城的,家庭也是靠革命期间才发迹可自己却还残留着王政思想的叫奥诺雷.巴尔扎克的作家,后来依据伊桑巴德的事迹,创作了同名的小说,收录在自己的作品集中。 借着整治驱逐国会宪政党的风,进步党议员们提案,为了防备无意义政争妨碍国务运行,特在国会内设立“审查评议委员会”,负责审核各省区选举人的资格——曾参与吉伦特党,或其后宪政党的,一律不允许竞选地区和国会的议员,除非登报宣布和前党决裂。 昂热城,一片繁花似锦里,德.郎巴勒亲王夫人含着泪,向在此的王室众人道别。 执政府的一纸文书送达,她不被允许停留在卢瓦尔河,严格来说,被下了昂热蝾螈宫周围二百法里的禁足令,连巴黎都在禁足范围内,所以只能收拾行李回亚琛。 为了怕表姐伤心,路易十六就说:“我的境遇要比吕多维克.斯福尔扎要强的多,他被法国囚禁到死,也不愿出让米兰公爵的爵号,可是我及时舍弃掉了,换取的就是无害有益的安康,只要执政府还在一日,我就没有任何担忧,表姐你无须介怀。”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9.心彻底空了 说到最后,路易十六亲自举起酒杯,对表姐说了句: “愿法兰西从此不再内战流血......” 亲王夫人哭了,路易十六也流下了眼泪。 只不过在庭院里,向安托瓦内特道别时,亲王夫人哭得更伤心。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呢! “你丧失了爱情。”安托瓦内特说。otg2ntc= 亲王夫人整顿了下妆容,收敛伤悲,说就这样吧,回到亚琛去静修才是我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先前的我太疯狂,辜负了所有人。 当马车驶出庭院时,岗哨处,美戴士带着士兵立在那里,检查好亲王夫人的信件后,美戴士感慨了句,巴黎里的那人绝对是没有感情的,唉,你却想脱离感情,和他竞赛别的方面的事,注定要落败。 “爱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心神不宁,只会让自己认不清局面。” 说完,他向夫人敬了个礼。 脸色悲戚的亲王夫人望了他眼,就离去了。江浙湖汉北 昂热前往奥尔良的大路边,满是摇曳的芦苇丛,和卢瓦尔河的碧波相映成趣,对着亲王夫人的马车,一支车队热热闹闹地而来,满载着行李、乐器,亲王夫人看到,那正是兴高采烈的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妇——他俩已将枫丹的地产给出售掉,换为了昂热的多处庄园别墅,并且被指令为昂热波旁王室的“宫堡太傅”——王室每年二百五十万法郎的优待费,有他们十万的年金呢! 但真正操控蝾螈宫的,却是就任“宫堡衣橱总管”纪尧姆.拉夫托,他身为党鞭,忠心耿耿地看守着波旁王室全家。 两个车队,擦肩而过,就像是海面上的两艘航船,只不过缺了船长用传声筒的互相问候,便各自追逐各自的阳光去了。 亲王夫人拉下窗帘,有意对波利尼亚克公爵夫妻避让,随即遏制不住地再度哭泣起来...... 王政也好,贵族也好,还有她那半真半假的爱,真的要慢慢销声匿迹啦! 她的心,也彻底空了。 所有的挣扎和努力,终究不过一场春梦。 至于路易十六,他过上安稳日子,没有国政咨文,也没有什么国务会议,他只需每天见到太傅和总管报道声就好,蝾螈宫里有的是博物室、研究室,他有阅读的自由,特别喜欢购买书籍。每到周末,他还能步行前往昂热的科学院和大学,和当地科技名流交谈技术话题,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纪尧姆和波利尼亚克公爵倒是找到了安托瓦内特:“外交上,还希望您多多努力一把。” 于是安托瓦内特便给两西西里的姐姐写信,请求停止战火。 同属哈布斯堡特蕾莎女皇女儿的卡罗琳娜回信还未到来,巴黎执政府会议大厅内,贝尔蒂埃倒是风尘仆仆自莱茵河赶了回来。 当巨大的世界地图,从护宪公背后缓缓落下来时,菲利克斯要求大德意志集团军参谋部、国防部还有军事委员会、肃反委员会齐聚一堂。 “对维也纳的进军计划,绝不动摇。”护宪公的原话。 紧接着他按照贝尔蒂埃的部署,对在场所有委员们说: “奥军现在驻屯的维尔茨堡,是此次决战的首要目标,攻陷维尔茨堡,歼灭奥军主力,便能打开通往维也纳的大门,就能逼迫欧陆最大的反法国家奥地利退出战争。” “德意志帝国该如何处置?”有委员们发问。 “我提议让普鲁士国王来当皇帝,或者其他选帝侯来当,不就好了?组成个小德意志同盟,充当法俄间的缓冲带,也当法国的贸易伙伴,这样就很好。”菲利克斯的话,引起委员们一片笑声。 “那奥地利呢?” “让它退出德意志同盟,组成个泛多瑙河流域的新帝国,包含匈牙利、克罗地亚,这样让奥地利人在新帝国会议里将永远占据不到主体地位,匈牙利等会一直掣肘他的,让它摆脱不了帝国病的困挠。我们很快就要将弗兰茨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弗兰茨二世皇帝’,打成奥地利的‘弗兰茨一世始皇帝’。” 随即,贝尔蒂埃便作了战略上的部署,他特别提到,若要莱茵河维尔茨堡战役能顺利实施,意大利战争的牵制作用必不可少,而弗兰茨皇帝已中了圈套,真的弄起了两线作战来,武姆泽的六万士兵,被拿破仑和巴拉斯困在米兰—曼图亚,卡尔大公在维尔茨堡的总军力只剩十二万人,还有差不多一半是新兵,哈布斯堡的战争潜力已快要干涸,“至于北线汉诺威、丹麦、瑞典诸国,自上次梅嫩战役后便不足为惧;而俄国军队在镇压波兰起义后,再来赶赴战场也是力不从心,所以局势对我们是前所未有的好。” “诸位,只要击溃哈布斯堡。随即就席卷掉汉诺威,随即目标便是丹麦,控制住丹麦,就能扼住狭窄的日德兰海峡,将两片海洋给封闭割裂开来,这对英国和俄国的打击都将是非常致命的。”菲利克斯挥动手杖,指点地图补充说,“对于登陆在热那亚的那股敌人,完全不用惧怕,就当是大餐前的一道甜点,只要我一声令 下,动用普罗旺斯地区的两个守备师,就能将其悉数歼灭。” “护宪公说得没错!” “最重要的是。”菲利克斯随即指着富歇,“肃反委员会的探员要跟上,顺带着将普罗旺斯地区数个省区猖獗的太阳会、耶宇会等反革命组织彻底剿灭掉。切记,过去革命军扫荡的战术已有些过时,多使用新成立的宪兵团和秘密警察,让他们像精准的大炮般,隐蔽而凶狠地打击到敌人的首脑,用最小的代价干净利索地解决掉,胁从的百姓便不必过于追问。” “遵命。”富歇冷冰冰地说道。 数日后,里维埃拉海滨的战斗毫无悬念,前东比利牛斯山方面军司令官阿德里安.德.蒙塞的军队赶到,配合土伦的海岸守备军,很快就击溃了兵无战心的反法联军上岸队伍,其间东比利牛斯山的一名掷弹兵上校,在分割敌人阵势时创立大功,被晋升为师长,这位上校的名字便是让.拉纳,一位染布匠学徒出身的年轻军官,坚定的雅各宾分子。 本来,英国舰队在胡德勋爵的带领下,是从立窝那港出发来着,可法国的土伦舰队在凯嘉鲁埃元帅的带领下,于戈尔戈纳岛阻截胡德,双方展开场恶战,没有纳尔逊在场,英国军舰的打法重归保守——见没法达成目标的胡德勋爵,及时撤回舰队。 法军舰队虽遭受一定损失,但却达成战略目标: 热那亚海滨,六千皮埃蒙特士兵几乎没发射枪弹就举手投降,被拉纳俘虏;八千两西西里士兵多开了两轮炮,在得不到英国舰队援护的绝望下,也被迫投降。 德.蒙塞将军就此喊话给两西西里的斐迪南四世,要求他就此退出战争,否则西西里王室将享受不到类似萨伏伊王室的优待,俘虏也不会归还。 见西西里王室仍然在犹疑,蒙塞便将所有愿留在法军内的战俘差不多五千人都补充给拉纳,让他领进意大利。 同时,拿破仑的意大利方面军领受护宪公命令,开始向米兰城进军。 而巴拉斯的阿尔卑斯方面军,也开始向托斯卡纳进军。 一道庞大的“x”形的行军路线,覆盖在意大利战场上。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00.兰道支队 如果我们打开地图,便能很轻松地观察到意大利战场的形势。 所谓的伦巴第,实则是夹在阿尔卑斯山脉与利古里亚-亚平宁山脉间的一条巨大走廊,它自西而东,由三块平原,即皮埃蒙特平原、波河平原还有威尼托平原缀连而成。 波河横贯整个伦巴第而过,阿尔卑斯山麓流下来的河流,竖着从它的北岸注入,而亚平宁山脉的河流则相反。 对事前就对意大利地形进行过缜密侦查的拿破仑来说,波河的北岸和南岸虽然都有山脉,都有支流,可一旦放在军事上,就是截然不同的姿态:奥地利伦巴第省区的首府在米兰,它位于波河北岸,可被好几道阿尔卑斯山流出的支流所阻隔着,并且这些河流非常湍急,给行军造成极大困难,而他和皮埃蒙特王国签署条约后,意大利方面军得到了亚历山德里亚要塞,这座要塞则位于波河南岸,其和意大利中部的战略支点皮亚琴察城间,是没有什么支流阻挡的——亚平宁山脉的支流,要至帕尔马城更东面才会密集起来。 六万意大利方面军:其中有一个“皮埃蒙特师”是拿破仑招募的当地兵为主组建起来的,还有一个则是刚刚加入的拉纳师,这个师有两个半旅是意大利俘虏改编的,但最精锐的明显是单独的两个掷弹兵营,在波河南岸长驱而行,是畅通无阻。 至于奥地利方的武姆泽集团军,似乎并不打算在米兰、布雷西亚otg2ntc=一带和拿破仑决战,因武姆泽分析道,广阔的波河平原自古以来就是名副其实的“战争之乡”,它平坦的田野几乎能和佛兰德斯相媲美,三百年前就是法兰西和哈布斯堡帝国这两个强大敌对势力互相频繁争夺的走廊。正因波河平原是非常容易调遣军队的,武姆泽认为在这里和法军面对面,对拿破仑更有利,“我在莱茵河战场上所知悉的,法国军队比起我方来说更加灵活,他们以师为战略单位,能以半旅和营为机动单位,可比我们更快赶赴战场更快投入战斗,使用预备队也更为得心应手。” 于是武姆泽的方案就是,全军退居到伦巴第省区和威尼托平原交界处,位于波河中段东北侧的曼图亚要塞(现在通常叫曼托瓦)处,为此奥地利实则放弃了米兰城的防御,因武姆泽认为这座城墙还是中古高薄式样的都市,是没法经受敌人凶狠炮击的,“还不如抓紧时间巩固曼图亚要塞的城防,它是个拥有河流和湖泊环绕的大多面堡,我要储备足量的弹药和粮秣,坚守住曼图亚,帝国在意大利的屏障门户就绝不会丢失。” 护宪公菲利克斯准备“向心合击维也纳”的雄伟计划,并不是什么秘密。 奥地利的对策,自然一是守住莱茵河门户维尔茨堡,二是守住意大利门户。 曼图亚所在的“四角地”正是意大利抗击来自西部侵略的堡垒地带,所谓的“四角”,就是位于此地带四个角落的坚固要塞,即明乔河畔的曼图亚、佩斯基耶拉,还有阿迪杰河畔的维罗纳和莱尼亚戈,但只有曼图亚要塞属于奥地利,其余三座则属于威尼斯。不过对武姆泽来说,只要能守住曼图亚,就能守住这个四角地,从而就能遏制住米兰周围的军事力量,还能将己方军队投射到整个波河两岸,威胁法军的交通线。 先前,护宪公有意给拿破仑来信,一面敲打拿破仑独断和萨伏伊江浙湖汉北王室媾和的行为,一面又恫吓他说,要分割意大利方面军,把五个师分出两个师并入巴拉斯的阿尔卑斯方面军。 https:// “攻打米兰的任务,我准备交给保罗.巴拉斯将军。至于你,穿过亚平宁山脉,去牵制教皇国和托斯卡纳的敌人,配合巴拉斯的行动。”菲利克斯如是说。 吓得拿破仑赶紧回信诉求,他坚持己见,“护宪公阁下您是懂得战略的,整个执政府没有人比你更懂(有个比你懂的卡尔诺被你撸下去了),在意大利战场拥有一个蹩脚的司令官也比拥有两个优秀的司令官要好。战争就像执政一样,关键在于机智,我拥有着亚历山德里亚要塞,从波河南岸迂回去攻击米兰和曼图亚,如果让巴拉斯将军去,那他就必须得冒着重重的危险,很可能会落入到武姆泽预设的陷阱中......护宪公阁下,意大利的哈布斯堡军队虽比莱茵河的要弱,可还远未到被打垮的地步,曼图亚依旧是严重的威胁,现在将我的方面军拆分是十分危险的......这里有一张三十万法郎的汇票,希望能在枫丹白露宫的修缮里派上用场。 永远尊重您的拿破仑.波拿巴 ” 最后,菲利克斯便回了封简短有力的信笺: “好好fac,我还将拉纳师归并你指挥。” 拿破仑便向打了鸡血般,“全军,向皮亚琴察进军!” 春末,意大利酷热的日头悬在亚平宁光秃秃山峰上,真正行走在波河南岸的意大利方面军官兵,才察觉就算没有激流阻碍,也是非常艰辛。 这里到处都是稻田和泥淖,上个世纪农业革命进入到意大利时,全都种上了水稻和玉米,粮食的亩产增多,田地需要的人手也同时减少了,一旦有田地管理疏忽,就会退化为大片污泥淤积的沼泽。 使用望远镜在山坡上了望行军队列的拿破仑,只看到无遮无挡的红色、金色阳光笼罩下,什么东西都冉冉地冒着蒸汽,青色的玉米田,绿色的水稻田,一片片拼接着,只留出蜿蜒的小路,士兵们汗流浃背地拖着骡马、大炮和弹药车,从水田里跋涉而过,十分缓慢。 “要是奥地利人派遣几支纵队,在河对岸发炮轰击,那我的损失就大了。”拿破仑不由得暗暗害怕。 所幸的是,武姆泽正疯狂地在曼图亚要塞和周边进行部署,无暇阻扰拿破仑的行军。 沿路上遇到个村镇,意大利方面军就索取给养,扔下法郎纸币作为交换,好在这里虽然难行,但粮食是绝对充裕的,法军士兵成群结队地蹲在道路两边,支起热气腾腾的铁锅,只顾把稻米和玉米往里面填,然后用勺子你一下我一下地吃。 没多久,大军就有许多腹泻的。 再往后,意大利方面军因行军地区潮湿,稻田里多有蚊虫,疟疾开始可怕地蔓延起来。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拿破仑,认为皮亚琴察附近是召集不到足够的医生和药品的,他必须要横跨波河,往北夺取米兰城,整个伦巴第只有这座大城才能给部队提供足够的医疗保障。 然而此刻,已完成军队重组的奥地利元帅武姆泽亲自领着一支强大的分遣队,突进到皮亚琴察对面的河岸,拿破仑便采取了犄角并进的强攻战术:新来的让.拉纳师据守皮亚琴察渡口,自己则带着意大利方面军的精锐纵队,从下游的另外个渡口冲过去,包抄武姆泽的分遣队。 拉纳很快就展示了他的能力,他带着师里仅有两个掷弹兵营,掘土,砍伐芦苇,建起个坚固的桥头堡阵地,然后便让两个半旅的皮埃蒙特士兵,故意打着各色战旗,向波河上游逆行,让武姆泽元帅误判法军主力渡河点在彼处。 傍晚时分,下游的拿破仑军利用桥梁、小船,迅速渡过了八个营,出现在武姆泽的侧翼。 “武姆泽不敢在野外和我决战的,我能洞察这位的心理,虽然出身在阿尔萨斯,可七十岁的武姆泽在如此长的戎马生涯里早已‘奥地利化’,他想打的是场精巧、熟练,充满迂回、保持性价比的战争,而我则不同,我只想尽最大努力获得胜利——因为我欠了后勤委员会七百万法郎呢!所以我只想冲向米兰,而武姆泽但凡能返回安全舒适的曼图亚的话,便绝不会和我硬碰硬。” 拿破仑推测的没错,武姆泽的分遣队很快就顺着南北流向的阿达河撤退。 “给我追上去,消灭他们。” 从皮亚琴察渡口桥头堡实施追击的拉纳速度宛若闪电,这位和缪拉都是加斯科涅人,喜欢说大话,但同样格外机敏,拉纳虽为师长,可带在身边的还是那两个掷弹兵营,革命军掷弹兵们轻装疾奔,脚底板就像是铁打一般,越过沼泽、田地,死死咬住武姆泽分遣队,经过两个昼夜的追击,于洛迪地区捕捉到了奥军的后卫部队。 其时,指挥后卫的是在蒙特诺特战役里被打得惨败的塞伯坦道夫少将。 结果,在阿达河西岸的赛尔米尼镇,拉纳的掷弹兵和塞伯坦道夫少将的五千士兵交火。 一面凄厉地大呼“法国大炮来啦!” 一面则是雄壮的“抓住武姆泽和阿尔托热,全歼奥地利大军!” 紧接着海潮般的排枪对射声,压过了如此的叫喊。 其实是凌晨,阿达河上满是晨光和雾气,还有枪炮的闪烁,塞伯坦道夫少将认为法军最厉害的大炮就快到来,于是指挥大部分士兵顺着洛迪木桥向对岸逃遁。 而拉纳则带着数百掷弹兵,趁机突入到城墙坚固的赛尔米尼镇内,肃清了据守的少量奥地利兵,早晨八点钟,后继队伍的骑炮率先赶到,迅速沿着镇子布设了发射阵地。 对面,奥地利守桥部队共有九个营,其中三个是最精锐的匈牙利掷弹兵,沿着桥口、堤道和山岗布置了两道战线,还得到两西西里四个中队的龙骑兵,和十二门火炮的支援。 激烈的炮战开始了,拉纳和炮兵主任莱斯皮纳斯商定:“将两门炮死死瞄准木桥桥头,派选最优良的炮手去操作,见到企图毁桥的敌军人员,就狠狠地轰击,不让他们得逞!” 于是这两门推到河岸最前面的四磅骑兵炮,一旦看到对面桥口出现白色军服的匈牙利掷弹兵,就连续不断地对其猛轰;而对岸,奥军十二门六磅炮,也疯狂地对着这两门炮射击,企图对其压制消灭,炮组人员伤亡殆尽后,就换另外一组上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这两组也悉数牺牲或重伤,炮管上是热气缭绕,血迹斑斑。 这时拿破仑的方面军主力抵达,司令官看到这情景,二话不说,和四位无名炮兵冲到其中一门骑炮边,临时组成了炮组,“听我的口令,掩护大军渡河争桥。”头发乱蓬蓬的司令官目光锐利,义无反顾,他自己测算,指挥炮口调整、装弹、射击,宛若个炮兵下士。 很快,“小伍长”这个诨号,其后就在整个意大利方面军传开了,“俺们司令官就像个伍长那样,指挥着一门炮。” 当法军 其余大炮都架好,沿着对面河岸进行覆盖式炮击时,赛尔米尼镇的城墙后,拉纳第一个拔出剑来,带着掷弹兵们怒吼着冲上木桥,和拉纳一起的,还有马塞纳、莱昂纳尔等高级指挥官,三色旗纷杂摇动,他们和普通士兵们并肩,冒着奥军的炮火,前仆后继,踏着摇摇欲坠的桥梁,猛冲猛打:许多法军士兵在拥堵中,索性跳下桥身,泅水前进。 其余的师,也纷纷渡河猛攻。 支撑不住的奥军丢弃阵地,向曼图亚败退,死伤、被俘近三千人。 取得洛迪桥强攻战胜利的拿破仑,不闻不问,继续向米兰城挺近。 五月六日,兰道城一支三千人的守备队伍,在指挥官德.劳巴蒂尔上校带领下,行走在莱茵河的岸边,他们的目的地是曼海姆城,在那与儒尔当将军会师。 护宪公于法兰西革命执政府中发出的告示,就张贴在兰道城教堂的山墙上,内容言简意赅: “忠勇的革命军将士们,让我们在奥地利都城维也纳升起三色旗,痛饮胜利美酒。” 这支守备队伍在之前围绕着莱茵河两岸的战争里,功勋卓著,多次击退过普鲁士、奥地利的围城攻势,劳巴蒂尔上校的胸前刚刚佩戴了枚闪闪发亮的勋章,让士兵们很是羡慕尊重。 “上校,你说咱们将来能到巴黎宫殿里,得到护宪公的亲自接见,然后表展吗?” “傻蛋,那读作‘表彰’。” “俺是阿尔萨斯人,法语说不利索。” “维也纳在哪?” “听说越过莱茵河向东,走从斯特拉斯堡到巴黎差不多远的路,就到了。” 劳巴蒂尔上校这时回头挥手,很有信心对七嘴八舌的将士们说: “维也纳,我们一定会打到维也纳的,也一定会得到护宪公表彰的,所有人!” “对的上校,到时候所有人都和平啦都有好日子过。” 从巴塞尔城开始,莱茵河突然急转弯,像是个在跑道上摔倒的选手,膝盖狠狠砸落,河水满溢在两岸土地,下雨时水面暴涨,形成星星点点的河洲岛屿,还有草泽,干涸时就露出很多陆地,河水直到科布伦茨,才有了明确的河岸线,这支年轻共和国的“兰道支队”,有说有笑,士气旺盛地穿行在被夕阳照得一片金色的河堤旁,不断举拳呼应着上校的鼓舞。 按,法兰西革命执政府国防部的作战计划: “攻入维也纳,以莱茵河地区为跳板最为便捷,故以德意志大集团军为主力,意大利的两个方面军须全力做好配合战斗。” (本卷终)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卡尔大公的踌躇 “若朕不开口,其他人均属徒劳。”——绰号“书记员”的法王亨利三世,历史上以勤政和精神错乱而著称。 ++++++++++++++++++++++++++++++++ 维尔茨堡,帝国议会和弗兰茨皇帝的《整顿规范》敕令递送到了卡尔大公的手中。 尽管多次输掉了在前线的战役,可弗兰茨皇帝认为自己并未被打败,神圣罗马帝国也不会坍塌,他在整顿敕令中对自己的弟弟不厌其烦地说,要培训士兵们对皇朝的服从性,所有将校和军士长要全力排除掉“潮流毒素对士兵头脑的不利影响”,另外敕令里弗兰茨皇帝还认为,“军官仅穿着件便装,是一种危险的幻想,无法树立起军人精神,这种现象必须要加以根除。”,“佩戴假发是极其恶劣的”,“将军会见下属时应该将大衣纽扣完全扣紧”,“佩剑要统一,指挥棒尺寸要适当”,甚至连头发留多长也有规定,充满了浓烈的约瑟夫主义色彩——反复折磨官员和基层的主义。 卡尔大公不由得深深叹口气,随即他走出司令部,检阅了一个新换装的掷弹兵营。 而今奥地利掷弹兵旧式的前端凸起的无面甲轻型头盔和头饰已被otg2ntc=淘汰,换成了古典的罗马式头盔,配以黄黑色的帽冠,普通士兵是羊毛质的,军官们则是丝质,校级军官和参谋则采用更加奢华的纯丝绸材质。头盔前部是黄铜铭牌,上面是帝国名称字母的花样缩写,图案就是帝国双头鹰。 “以后帝国军队将实现最高的统一性!骑兵、步兵甚至连猎兵,都需要佩戴这种罗马头盔,以显示我帝国为罗马正统所在。”这是皇帝亲自批示的。 卡尔大公则皱着眉,在营的队列前来回走了两遭,便唤出军需官问,这个高十六寸的新式军帽价值几何,得到的答案是,是一名士兵整套服饰里最昂贵的单品。 “钱,到底花在什么地方的呢?”卡尔大公苦恼地想着。 最终卡尔大公在皇帝的整顿敕令基础上,又宣布了一条,那就是奥地利的莱茵河方面军,自此废除对士兵的鞭打和体罚,并且废除终身服役制。 前面一句话让军士长们面色发白,他们纷纷在想,这位二十三岁江浙湖汉北的皇弟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和维也纳诸多年轻人相同,被启蒙思想的毒给污染了思维? “一位农民或者雇工,刚刚从田地或磨坊里被拉入到队伍里来,如果没有鞭子和棍棒,如何教会这类人学会各种步伐和战斗射击?” 而后一句话则让大公身边的将校们忐忑不安,因他们都是“终身服役制”的受益人,到死都拿着一份帝国薪水,现在奥地利军队里的老人家们都洋溢着无上的热情,“哪怕为帝国军队干到八十岁,也要奋斗不止。” 就拿意大利方面来说,最高统帅武姆泽七十一岁,阿尔托热六十五岁,莱茵河方面军的话,劳登元帅已七十五岁,来自尼德兰的菲尔斯滕贝格元帅也有六十三岁。 卡尔大公在这群将帅中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虽然自梅嫩战役后没人质疑他的勇气,可大部分将校依旧不认为他的胡思乱想和肆意妄为。 “法军那边都是年轻的将军,未来能击败年轻人的,只有年轻人。”卡尔大公这番话,让麾下睿智沉稳的“老人家”们轻嗤一片。 是啊,法兰西方面军司令官和军长、师长,差不多都是三十岁内的,有的刚刚二十岁出头,老人家们认为这群人打仗全凭一腔血勇而已,法军的高级指挥人才无论海陆军都在革命的断头机里损失殆尽,胜利迟早还是属于我们的,属于“老人家”们的。 看到诸位都是这种轻佻的神色,卡尔大公愤懑不已,他最后只是要机要官将自己的诉求尽快送去维也纳,他对皇帝建议:奥地利军队想要获得重生,就必须将年老的士兵和军官从野战军里清除出去,把他们转入到后备民兵体系里,“不能再让衰老和高层失误来贻害我们的军队。” 回到司令部里,军事会议上,卡尔大公看着地图,忧愁更重。 据间谍们的汇报,法国要在莱茵河、意大利两个战场实施大规模进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沿着莱茵河布置的法方“德意志大集团军”,足有八个军,加上地方守备队伍,差不多有二十五万人,而奥地利军队只有十三万,只有十三万啊! 卡尔大公始终想不通的是,为何皇帝和帝国议会要两线作战,为何要将意大利方面扩充到六万人,并且还准备向那里递送援兵,那里明明是法军的次要战场啊,目的就是要牵制我方的兵力。 “在这个时代,谁能集中军力,攻击敌人的薄弱点,谁就能赢。” 卡尔大公想,假如我手头有二十万兵,我肯定能击败儒尔当、莫罗(他还不知道莫罗遭流放)或苏昂任何一位将帅,那个什么护宪公鲁斯塔罗来我也不惧,然而...... 然而这该死的部署,全都被帝国的“宫廷军事会议”即皇帝和一群整日在地图上划线的大臣、参谋所掣肘,就算是这十三万军队,还被分割为了三个集团军:卡尔大公自率九万士兵, 驻屯在维尔茨堡;在奥斯曼战争里立下汗马功勋的劳登元帅率两万士兵,监视着北面的杜塞尔多夫;菲尔斯滕贝格元帅也率用两万士兵,驻屯在传统南方的斯瓦比亚地区。 按照宫廷军事会议给卡尔大公的指令:目标是击败法军,随即跃过莱茵河,攻陷特里尔,再以特里尔、科布伦茨为阵地,逐步收复西岸丧失的领土。 对此卡尔大公只有苦笑,帝国军队覆盖了自图特林根到维尔茨堡再到卡塞尔的漫长战线,莱茵兰原本各个诸侯国王公全被菲利克斯给废了,没法再给帝国提供兵员、财力上的支持,“从地图上望去,我军的阵线就是条脆弱的细白线,法军只要推进锋芒,就能把它给轻易割碎。” 于是大公便给南北线的统帅写信,请求他们不要呆板守卫阵地,而是尽快集结到我的旗帜下,先诱敌深入,抓住敌人运动时的破绽,加以各个击破。 可无情的是,帝国资格最老的劳登元帅用种冷傲轻蔑的语气回答年轻的大公:“鄙人只接受帝国宫廷军事会议的领导,而非您的。” 骨子里,老元帅就瞧不起这位靠亲缘关系一步登天的。 菲尔斯滕贝格元帅的措辞委婉些,理由是要在斯瓦比亚征募更多的新兵,何况还有大批法国流亡贵族要加入他的队伍,所以暂且也不能随意移屯。 就在奥军互相扯皮时,那支从兰道出来的由英勇的劳巴蒂尔上校带领的支队,已进入到满是营地帐篷和车辆的大营曼海姆。 更有振奋的消息传来,护宪公已离开梅斯,抵达萨尔布吕肯城,不日就将来到曼海姆。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克莱贝尔 曼海姆地区是个大兵营,汇聚了无数的物资,堆积如山,马车的车队从南锡、梅斯城的公路赶来,船只的队伍则自斯特拉斯堡处的莱茵河浮游而至。 这里集结了儒尔当将军直接指挥的第七军,还有玛索将军第八军大部。劳巴蒂尔上校告诉兰道支队里的所有官兵,护宪公将整个大集团军分为“下莱茵军团”、“桑布尔.默兹军团”还有咱们的“莱茵.摩泽尔军团”。 下莱茵军团只有苏昂将军的第五军,负责在战线最北侧的杜塞尔多夫城监视汉诺威方向,掩护着比利时、荷兰; 战斗力最强的第一、第二、第三军、第四军和炮兵军,也就是先前菲利克斯领着突破沙勒罗瓦,其后参与梅嫩战役的“中央大军团”,已自杜塞尔多夫城南下,会同麦克唐纳将军的第六军,沿科布伦茨至法兰克福,呈东西走向配置,这便是“桑布尔.默兹军团”,它目标很显然是要突破美因河河防,夺取奥军要点阿莎芬堡,只要占领此地,便能叩开奥军大本营,也是卡尔大公所在的维尔茨堡的“门户”。 “至于咱们便从属莱茵.摩泽尔军团,两个军,马上就像公牛般跃出去,打击威胁维尔茨堡的左翼。”劳巴蒂尔上校把几颗石子压在皱巴巴的地图上,对他麾下的几位营长说到。 大家无不摩拳擦掌,不过等到夕阳落山时,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otg2ntc=传来:护宪公不来曼海姆了,他的马车转向科布伦茨去了。 曼海姆至科布伦茨间,是莱茵河最富饶最美丽的地带,到处点缀着漂亮的古堡,不过菲利克斯没有丝毫的逗留,中途累了,就和参谋部在路边和着衣服休息会儿便继续赶路,一如当初瓦尔密和凡尔登战事那般。 待到他抵达最前线的法兰克福后,和整个参谋部的落脚点,就在城中牡鹿沟街歌德的旧宅里,那位老仆人因身体抱恙回乡休养了,等到菲利克斯穿着上校制服走入餐厅后,只见几位年轻参谋在歌德家的墙上咚咚咚地砸钉子,把地图给挂了上去。 菲利克斯有些不悦地皱皱眉,心想这纪律还不如旧制度下的法军呢! 很快,各军各师的指挥官陆续赶到,四位军长奥什、苏里南、布吕内、麦克唐纳、大仲马站在第一排,其余师级少将和半旅级的准将或上校纷纷站在其后数排,向护宪公敬礼。 “敌情有变。”实际上是桑布尔.默兹军团总指挥的路易.奥什走江浙湖汉北上前,指着歌德家漂亮墙壁上钉上去的地图,“我军团战线的北侧,也即是黑森—卡塞尔国,忽然出现大批奥地利士兵,据掌握情报,是奥地利劳登元帅的特遣纵队,他们已在林堡—阿尔滕基兴建起前哨阵地,威胁着我们军团的后方。” 菲利克斯恼火地说,这么说是那个黑森卡塞尔王子叛变,开放了国土给劳登特遣纵队喽? “确实如此。”前线参谋安多什.朱诺回答道,这位王子首鼠两端,不但开门揖盗,就说还把三千黑森兵租借给劳登。 “此仇,早晚要报。”菲利克斯说。 “要不要调遣苏昂的第六军南下?” 菲利克斯举手说不,然后他看看地图,思忖会儿便转身说:“劳登多少兵马?” “两万到三万。”朱诺给出大致数目。 “那我们就留第四军和第二军固守法兰克福,第一、第三和炮兵军北上,配合科布伦茨的第五军,给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劳登分遣队以沉重打击,攻陷林堡至阿尔滕基兴,不但要挫败劳登的企图,还要调动卡尔大公来增援,而后大仲马的第四军便伺机强渡美因河,和儒尔当的莱茵.摩泽尔军团两翼并进,直捣维尔茨堡!” “遵命!”军长和师长们纷纷敬礼。 法兰克福城的西门,在半夜时分就被巨大的人流给贯穿了。 革命军士兵们的刺刀闪光,在夜色里密集得如星辰银河般,马蹄声混杂着大炮的轱辘转动声,搅得居民彻夜未眠。 三日后,维尔茨堡的卡尔大公,就立即接到急报:大股敌军,出现在林堡,和运动至彼的劳登元帅军队,发生激战。 “是敌军的主力吗?”卡尔大公急切询问。 答曰:敌军的帅旗是这样的图案,中央是法西斯的束棒斧头,四角是两白一红一蓝色的方块小旗。 “这是法国护宪公的旗帜......看来是主力无疑,看来我要出击,绕过法兰克福迂回,和劳登会师,在林堡决战击败他?不......情况似乎没那么简单......美因河河段似乎才是敌人所觊觎的,是不是对方在调动我离开维尔茨堡呢?” 就在卡尔大公还没下决断时,有报宫廷军事会议来函。 看着地图的弗兰茨皇帝下令:“洛伦茨(卡尔大公的名字)吾弟,当帅主力至北线林堡,和劳登元帅戮力,击溃进犯的这股敌军,无论其是不是主力,都得将其逐出莱茵河东岸,而后趁机搭起渡桥进占西岸,以攻取特里尔为首要目标,切记切记。” 皇帝的敕令,让卡尔大公下定决心,他留下一万两千人坚守阿莎芬堡,三万人作为总预备 队继续留在维尔茨堡,一万三千编为个纵队,前去斯瓦比亚援护菲尔斯滕贝格元帅,自己则领三万五千士兵,闪电般过了美因河上的格明登渡口,向科布伦茨扑去。 此刻,菲利克斯已和麦克唐纳的第五军会合,并使用足足三个步兵军外加一个炮兵军,对林堡的劳登分遣军展开了强大的攻击。 林堡的谷地处,全成法军炮兵军火力线肆意轰击的目标,一时间炮声大作,宛若电闪雷鸣。 菲利克斯用望远镜眺望着起伏的战场,他在之前和麦克唐纳下面最优秀的师长克莱贝尔握手寒暄。 “哪里人?” “斯特拉斯堡人。”克莱贝尔一头乱糟糟的蓬松灰白头发,两颊上各有团红晕,仿佛孚日山里饱受阳光照射的牧羊人。 “我喜欢斯特拉斯堡,那里出产最优秀的战士,我们大军里就有数不清的斯特拉斯堡德裔,它是共和国最好的兵源基地。”说着,菲利克斯指向“执政官卫队”的新任指挥官奈伊中校,这位刚刚得到拔擢,这位也算是斯特拉斯堡同乡,宛若铁塔般,担当的是卫队的首脑,同时也是执旗分营的战场指挥官。 克莱贝尔和奈伊便简短地互相致敬,各自都佩服对方的风范。 接着护宪公指着林堡谷底右侧,一座被溪流环绕的林地,对克莱贝尔师长说:“勇士啊,由你们师去夺取那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胜和负 克莱贝尔即刻受命。 整个阔长的战场正面,克莱贝尔师不过是其中之一,但它正面对着那片林地,而林地里密布大量奥地利军队的散兵,还有敌军的火炮在彼处射击。 只要攻占这里,就能在侧翼威胁到劳登。 赶到自己师战斗位置的克莱贝尔,即刻在马背上挥动军刀:师所属的轻步兵半旅即刻在最前方散开,组成了道大弧形的“幕墙”,这些散兵像狐狸也像公牛般低下脑袋,他们军服还不太统一,有的弗里吉亚红帽子,有的戴软帽,还有的是三角军帽,有的换上了筒帽,猫着腰,扛着步枪或卡宾枪,枪口被抓住手中,枪托扛在肩膀,敏捷地冒着敌人和己方交织的炮火,冲过战场间的开阔地。 在散兵进击的后方,克莱贝尔从各个步兵营里抽调出掷弹兵,混编组合为两个“掷弹兵营”,展开为横队,负责对散兵进行火力增援。 在掷弹兵的横队后,是克莱贝尔师的两个主力步兵半旅,共六个otg2ntc=营,其中每个半旅中间是第二营,按照1791年教令排成横队,第一营和第三营便以第二营的两翼为基准,以分营为单位列成紧密的进攻纵队,随即右翼微微突前,骑兵中队在两翼护卫,对着护宪公所指认的目标,那片密林展开“师一级混编队形”的浩大进攻! 各半旅各营的轻炮骤然密集轰鸣起来,炮兵军的两个炮群也得到指令,交叉对密林进行炮击。 技艺高超的法军炮兵军,很快对那片林地使用了跳弹,他们使用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以非常小的仰角发射炮弹,炮弹呼啸着,几乎是擦着地面飞行的,但它以极快的速度,并且以少于10度的夹角落地后,就会恐怖地反弹起来,而后飞越段更远的射程,钻入到了树林内。 这种“钻入”,可不是漫无目的的炮弹齐射,最终只能掠过敌军士兵头顶上的树枝飞过去,除了造成心理恐惧外别无所得......这些跳弹姿态都很低,更像是狂暴钻入林子地的饿狼,能拦腰撕裂所有障碍物,比如树干,比如火炮,更比如士兵的血肉躯干。 很快,树干纷纷截断,七横八竖地倒下,奥军士兵和炮也被打得粉碎,奥军散兵们开始动摇,而此刻克莱贝尔师的轻步兵半旅第三营已列成散开队形,冲入到密林里,和奥军散兵近距离对射,其余两个营的轻步兵排成纵队,第一营快速迂回到林地右侧,转为横队,第二营则准备直接迂回到林地北侧再展开为横队。 此刻,劳登分遣队有三个营越过山脊线,出现在密林的后方,准江浙湖汉北备实施反突击。 革命军的大炮毫不客气地招呼了他们,在使用实心弹,抬高炮口仰角后猛轰了两轮后,菲利克斯在望远镜里看到,奥军这三个营溃退了,留下几排整整齐齐的尸首。 轻步兵半旅的三个营,实现对树林的三面夹攻,他们收缩了战线,待到燧发枪射程内,对林地里的奥军散兵和炮兵实施了一轮排射,焰火和烟雾相向喷射而出,然后他们继续抵进,边装填弹药,在手枪射程内,又来了一轮排射。 这个密林里的奥军遭到毁灭性打击。 有七门火炮被俘虏,幸存的散兵忙不择路地退出树林。 在炮位附近,躺着不下两百具奥军尸体。 克莱贝尔师的掷弹兵营冲上,占领了林地左侧阵地,其后便是两个混编的步兵半旅也跟了上去。 “好,克莱贝尔打得好!”菲利克斯大声赞叹说。 其余师也都列成大混编的队形,逐次推进。 劳登军发动了骑兵突袭,奥地利人不愧是拥有最优秀骑兵的国家,但这对法军的混编战术并没有造成太大威胁,当他们驱逐着法军散兵时,往往遭到其后掷弹兵营的反攻——大约一个小时后,当麦克唐纳军第十一师即“西尔维斯特师”沿左对角线,对劳登实施包抄时,这位奥地利老帅害怕被包围,只能宣布后撤。 法军散兵很快如群鹄鸟掠过山岗,占据了差不多六百法寻的山脊线,排成两列,进行持续了半个小时的射击,猎杀奥地利的溃兵。 等到欢呼声充满整个林堡谷地和山脊时,法兰西革命军的这场进攻获得了胜利,奥军伤亡七白余,被缴获了十一门大炮和四面军旗,法军伤亡不到两百。 “沿着兰河给我推进。”菲利克斯兴奋地大吼。 可就在短短一日后,卡尔大公闪电般赶到,孤军冒进的贝尔纳多特师挺进到韦茨拉尔,被卡尔大公打得惨败。 卡尔大公没有和法军进行传统的步兵战列线交锋,他也使用了散兵,对,用散兵对散兵,当贝尔纳多特的师派出一个轻步兵半旅后,卡尔大公就下令从五个步兵团里各抽出一个营,差不多是四千散兵,“如乌云般”铺散在整片战场,列成两道战线,轮番上前,双方散兵展开激烈交火,法军散兵人数落于下风,当他们蒙受伤亡,并且精疲力尽而后退时,卡尔大公的第二列生力散兵跃前,对着法军传统的第二道战线——两个端起刺刀的掷弹兵营——疯狂开火。 一时间,弹幕弥漫在韦茨拉尔原野上,贝尔纳多特的掷 弹兵营紧密挨在一起,没坚持到四十分钟,就被撂倒了百多名老兵,也开始动摇后撤。 “决胜时刻到了!”卡尔大公集中所有骑兵,疾驰冲锋,对贝尔纳多特师混编阵型实施了反复冲击,结果还没等法军主力增援到来,贝尔纳多特就负伤败走,全师被打得惨败,一千六百名士兵和九十多名军官瞬间被卡尔大公的骑兵所俘虏,伤亡数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什么,贝尔纳多特的师就这样完了,丧失再战之力了?”在林堡的菲利克斯得知这场重大失利,惊惶之余,赶紧要求所有军队收缩,不要再冒然前进了,免得再有触角被卡尔大公的利剑给斩断。 贝尔纳多特带着耻辱,和全师幸存的三千多官兵,灰溜溜地返回科布伦茨休整去了。 而卡尔大公和劳登会师后,总兵力达到接近六万,还拥有极其强大的骑兵队伍,这让菲利克斯不敢轻举妄动。 林堡的一所谷仓内,当参谋长贝尔蒂埃推门进来后,发现护宪公躺在面床上,双腿交叠伸出,好像在苦思着什么。 看到自己的参谋长,菲利克斯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在这里有四个军,还有一个独立的炮兵军,我也有足量的骑兵,还有能快速机动的骑炮连,凭什么就因贝尔纳多特遭到挫折便打退堂鼓,战场就在这里,林堡!贝尔蒂埃,你给我拟定决战计划。”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闪电行军 “可以是绝对可以的......但我不得不说,护宪公阁下您的主战场绝非在此。”贝尔蒂埃提醒道。 这下,菲利克斯眨眨眼睛,如梦初醒,“是的,是的啊!得机动起来啊,亲爱的亚历山大.贝尔蒂埃......虽然贝尔纳多特师败了,可我们预先就策划好的调动卡尔大公北上的计谋,不是实现了吗?” “是的,护宪公阁下。”贝尔蒂埃从不会挖苦上司。 菲利克斯便从行军床上一跃而起,“下步,留下麦克唐纳在这里牵制卡尔大公,我带来的两个军火速机动,南下和儒尔当的莱茵.摩泽尔军团会师,从维尔茨堡的南线实施突破,就这样!” “官兵们沿着莱茵河南北来回跑,会不会产生抵触心理?” 菲利克斯就说怎么会呢?让粮食、军饷和美酒都跟上,行军跑路otg2ntc=总比上战场面对炮弹子弹更轻松吧? “不,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护宪公您会起到带头示范作用,和士兵们一起行军。”贝尔蒂埃不动声色,不知道他是在逢迎还是在阴阳怪气。 看到护宪公有些愣,贝尔蒂埃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这便是革命的平等主义,不晓得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 很快,护宪公的命令传遍整个队伍:“英勇的士兵们,你们在林堡战役里击败了久经战阵的奥地利元帅劳登,这表明惯于自我吹嘘的帝国军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我们要实施更为大胆的策略,去耍弄去歼灭他们,实施大踏步的机动......” 按照贝尔蒂埃的建议,为了谋求最大的速度,第一军和第三军除江浙湖汉北去贝尔纳多特师因残破,暂且并入麦克唐纳军,一道牵制卡尔大公外,其余立刻开始急行军,科布伦茨地区有很好的大道通往曼海姆,贝尔蒂埃和参谋朱诺、雅礼的测算,步兵可以在这样的道路上每小时前进四千八百步(也即是每分钟走八十步,约合三点六千米),每日必须要行走整整八个小时才能宿营休息,如此每日就能推进约三十千米,这在当时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可贝尔蒂埃还不满足,他还渴望进一步提升,因此他索性建议护宪公,将炮兵军里的步兵炮,还有旅属和营属的火炮,统统丢给麦克唐纳将军,这样做有两点好处: “首先,拥有强大炮兵火力的麦克唐纳部,会让卡尔大公误认为护宪公您的主力扔在林堡; 其次,每门营属火炮都需要至少四匹驮马牵拉,这大大拖累了步兵的行军队伍。” “那我需要炮兵火力该怎么办?” “让四个骑炮连跟随就好。” “行,就这么办理。” 第二天,凌晨四点,第一军和第三军便开始沿着科布伦茨的大道急行军,在他们的左侧,炮兵军对当面奥地利军实施了掩护的齐射,一颗颗信号弹升空,而后拖着久久不息的焰火,照亮了天际和山峦,炮声隆隆,远处的村镇被打燃,警惕的卡尔大公和劳登认为这是法军发起新一轮攻势的前兆,并急领部队进入战备状态。 菲利克斯亲自骑着马,走在两个军的行军大纵队间,时前时后,挥动胳膊不断打气:“每个小时走完休息五分钟,然后就能饮一杯甜烧酒。” 可别小瞧贝尔蒂埃口中的“革命平等主义”,当军队最高统帅护宪公出现在士兵们眼帘里时,革命军上下的激动情绪是不难想象的,他们知道最高统帅时刻和自己在一起,时刻关心着自己的状况,当即就有股力量注入到他们的腿部,催促他们不知疲倦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所有的辎重车辆、扎营设备还有个人的行李财物,都被远远抛在其后,在欧陆旧式军队里,它们就像是磨石和尾巴般,和形形色色伴随而来的非战斗人员一道,堵塞了道路,拖累了机动:可废除掉法国王家陆军辎重队编制的法兰西革命军,行军的面貌是焕然一新的,士兵们军服、步枪都不统一,有的甚至是光着脚走路的,可他们的速度却要超越任何一支敌国军队,队伍里绝大部分是年轻人,更能忍受行军里的艰苦条件,而革命乐观主义和平等主义,则更使他们脚下生风。 他们唯一的食料,就是插在背包里的长棍面包,还有腰带葫芦里的烧酒。 短短一天时间,菲利克斯军队即抵达美因茨,提前得到指令的苏里南第二军,离开法兰克福,也加入到这场大行军里。 其中小杜朗的猎兵营,便在第二军的行列中。 “我见到护宪公了,他还对着我们喊口号呢!”猎兵营里的一位士兵喊起来。 “喊什么了?”刚刚从队列后走到队头的小杜朗问到。 “他说感谢我们在上次战役里,在沙勒罗瓦成功阻击荷兰国王。” “是啊,我们做什么事,都记在他的心底,他可不会忘记,他是个好汉子。”小杜朗说完,脱下军帽,对着护宪公骑马疾驰而去的背影挥手,然后动员全营士兵,“唱一曲<马尔博罗就快完蛋>!” 哄然声,全营士兵都唱了起来。 “这场仗打完,你就得回家乡结婚了,是吧!”小杜朗的好搭档居丹上尉,跟上来。 “没错,打进维也纳,就是给皮埃蕾塔最好的赠礼。”小杜朗挺起胸膛。 又过了两天,大军便抵达了曼海姆。 莱茵.摩泽尔军团司令官儒尔当,第八军军长玛索,还有群将校激动万分地站立在护宪公的面前。 有些疲累的护宪公察觉,儒尔当的面色有些闪烁,便知晓肯定是拉扎尔.卡尔诺的引咎辞职让他担忧,毕竟儒尔当就是这位举荐起来的,于是菲利克斯走上前,就对儒尔当说,“听说你们军团实施了个个很好的新架构啊。” 儒尔当立即惶恐地说,不敢当,这个提议方案是鄙人参谋长苏尔特策划的,也就是将第七和第八两个军共六个师,再分成三个“翼”,每个翼委任名指挥官,负责指挥一到两个师,并强化以炮兵和骑兵,对敌人实施合同进攻,另外还留下个师由我来亲自指挥,充当总预备队。 “如是的话,若当面奥地利人是个团,翼便能很轻松将其驱逐歼灭,若对面是个师,翼也能占据相当大的优势,将其压制。” 菲利克斯始终保持聆听的姿态,听完后就询问儒尔当:“这个架构实施了吗?” “已经实施。我们军团左翼指挥官是玛索将军,中翼指挥官是德赛将军,右翼则是蒂利将军。” “很好,你是位帅才,共和国可不能缺少你。”护宪公立刻夸赞。 然后他又与军团参谋长苏尔特握手:“哪里人?” “塔恩省区的。” “怎么参军的?” “家乡有个布尔乔亚不想服役,我代替了他,他就给了我三千里弗尔的好处费,后来就一直打仗到了现在。” “听你的姓,该是胡格诺?” “是,家族本姓苏尔,信了胡格诺后改为苏尔特。” 寒暄番后,护宪公拉近了与苏尔特的距离,接着他又问兰道支队的指挥官来了吗? 劳巴蒂尔上校听到这声,立刻上前。 “铁打的兰道戍守军队啊!你们是共和国最好最好的士兵。”菲利克斯的褒奖,让劳巴蒂尔上校激动莫名,他即刻回答,“马上对美因河南岸敌人的进攻先锋,也交给我们支队吧,我有信心,不会做得比任何师逊色。”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5.海德堡的“T”字头 护宪公对劳巴蒂尔上校哈哈笑起来,然后问,你们队伍里有老兵吗? 上校回答说,别看兰道保卫战里有很多的地方国民自卫军或志愿兵参战,但老兵数量可不少,因早期革命政府曾下令让王家陆军老兵混编入国民自卫军来着。 “那很好,整个兰道支队带出来的两千五百士兵,统统当作大军前行的散兵,你们的任务就是搜索、打击、阻滞、骚扰任何敌人。” “遵命。”劳巴蒂尔上校激动地敬礼。 随后,菲利克斯又询问蒂利师长等人来没来,并且和他们同样一一握手,感谢他们在梅嫩战役里及时作为援军出现,为整场战役的胜利做出巨大贡献云云。 总之,护宪公无人不识无人不晓,迅速地与整个莱茵.摩泽尔军团otg2ntc=的军官们熟稔起来。 当然他还特意关注两支和“兰道支队”类似的特殊队伍:由波兰流亡爱国者组成的“科希丘什科师”的最高指挥官科希丘什科将军,及由西班牙志愿者组成的“马德里半旅”的莫拉.帕切科准将。 “波兰师现在的实力,我迫切地想要了解。” “有一个波兰轻骑兵团,还配备了火炮。”科希丘什科将军自豪地回答。 “哦,那我们便是如虎添翼了!不过我不想让你指挥这个师。”菲利克斯后半句让科希丘什科将军愕然。 可很快护宪公说出实话,“我带来的骑兵炮,全都托付给你指挥江浙湖汉北。”说着他将两位骑将缪拉和阿玛尔,介绍给科希丘什科,并说:“将军,你直接带着四个骑炮连,合计二十四门四磅炮,掩护他俩的骑兵们,不,是全集团军的骑兵,撕裂敌人的阵线,并且你是杀手锏,我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再用上你。”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绝对不辱使命。”身为享誉国际的炮兵、工程兵专家,科希丘什科慨然应允,“能作为革命军的杀手锏,将比我自己指挥十万大军还要荣耀。” 随后菲利克斯转向西班牙勇士莫拉.帕切科:“美洲独立战争时你是围攻直布罗陀的指挥官,对吧?” 满脸疤痕的帕切科粗声粗气地回答,可惜我功败垂成,身负重伤也未能把英国佬抢夺我国的直布罗陀要塞给光复。 “将来必然会有机会的。英国人的前任直布陀罗总督奥哈拉还在我的监狱里。” “那迟早一天,现任的直布罗陀总督也得把他给俘虏掉,我们要将西班牙旗插在那儿的要塞上。”莫拉.帕切科将军,不折不扣的爱国主义者,也是坚定的仇英者。 最后,护宪公一挥手:“即刻向奥军南线的菲尔斯滕贝格所部,发起毁灭性攻击!” 虽然豪气干云,可菲利克斯在行军途中对贝尔纳多特师的惨败始终记挂,他要求整个参谋部都要运作起来,以贝尔纳多特的作战报告为基础,详细分析战役失败的原因,“卡尔大公的主力虽然被我们诱导去了北面,可我们随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仍然可能会回援南线来,我和他,免不得要发生场恶斗。这次由我来面对他,必须要赢。” 第二天凌晨,得到空前加强的莱茵.摩泽尔军团的炮群,对曼海姆城对面奥军阵地发起了暴雨般的恐怖炮击,城墙古塔楼后,菲利克斯和参谋官雷米萨中校并排站在那里,眺望着一轮轮炮弹在空中掠过,然后成群落点在海德堡和布鲁赫萨尔间的地带,激起成排的硝烟柱宛若道黑灰色的城墙,亘立其间,四个师连带兰道支队的革命军士兵,漫山遍野地铺开,可这也只是前卫部队而已,并且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是完全散开行军的,不但大路,并且蜿蜒的小路,都是他们齐头并进的路线,这使得革命军推进的速度骇人:前线军官和参谋们骑着马,挥动小旗,规范着各个营连的方向,这要得益于当时在欧陆最先进最完善的法军参谋体系,早在两个月前,贝尔蒂埃就绘制好了莱茵河地区的最新也是最精细最准确的地图(很多本地邦国曾绘的地图自叹弗如),这位领导的参谋部宛若军队的大脑,有它在,千军万马也不会错乱分毫。 后方阵列的各营,或列成纵队,或列成横队,还在一顿一顿迈着相对悠闲的常步,扛着步枪背着背包,跟随军官和军旗前进时,视野绵延过几座起伏的丘陵地带,在这里的营纵队已开始紧密跑动起来,急促的号声在催促他们尽快投入战场,而俯瞰到丘陵前的平坦谷地时,劳巴蒂尔上校的兰道支队,业已和属奥地利方的“斯瓦比亚特遣队”交火,互射的火舌照亮了两侧晦暗的山坡。 斯瓦比亚特遣队,是当地农夫临时拉起来的,混杂了些奥地利或巴伐利亚的贵族军官充当指挥者,事实证明这样的队伍虽然精神顽强,可面对有战斗经验的兰道支队来说,压根不堪一击。 当灵活的兰道支队的散兵,组成道横着的“移动幕墙”进入到谷地时,斯瓦比亚特遣队共七千人,正组成数道行军纵队,顺着对面山坡下来。 于是兰道散兵毫不犹豫地开火,他们的横列可以同时发挥七八百支燧发枪的威力,自各个方向倾斜在在斯瓦比亚特勤队各纵队的前排上,宛若 海战里的“t”字头那般占尽优势,枪林弹雨中,斯瓦比亚人纵队的前端士兵挨个中弹倒下,后端则还在茫然前进,迈过同伴的尸体,直到自己也被法军散兵的子弹夺走生命倒下......他们的军官企图以中央连队为基准,展开后面连队,组成横的队列,与兰道支队对抗。 可劳巴蒂尔上校这位老练精熟的指挥官,则让已组成横列的散兵们开始自两翼包抄过去,同时让后面的两个营,端上刺刀进行纵队冲锋。 就这样还未展成横队的斯瓦比亚人,已被打得伤亡惨重,可这群朴实呆板的农夫兵,还机械式地在贵族军官号令下,麻木地从后列往前,补充不断伤亡的前列,就这样持续射击了四十多分钟后,斯瓦比亚特遣队的“后列收纳员”几乎全填到战列线里去,很快逃兵开始出现,也无人再收纳伤员、补充弹药,又过了三十分钟,“斯瓦比亚特遣队”整条战线彻底瓦解,甚至都没能排射还击哪怕一轮。 兰道支队仅仅是装弹射击,再装弹......就彻底打垮了一支七千人的敌人分遣队,等到他们装好刺刀,冲上敌人据守的山坡,足足清点出八百五十具敌方的遗尸,还俘获了四辆装满补给品的辎重篷车。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6.光辉只在旧日 发生在海德堡城郊谷地的这场战斗,“血腥但不激烈,简直就是在打靶。” 这是劳巴蒂尔战后的回忆。 傍晚时分,奥军从海德堡撤离,法军入城,战利品不计其数。 差不多七点钟,菲利克斯乘马进入海德堡城门。 “主力次日就进发,目标维尔茨堡;另外让德赛将军的一翼,共两个师,独立去攻击埃斯林根,迂回直驱纽伦堡,营造声势。” 第二天中午,埃斯林根处,德赛将军所指挥的“翼”,和奥军的otg2ntc=菲尔斯滕贝格元帅遭遇,又十分轻松地将其击溃,事实证明,除了卡尔大公能取得胜利外,这群奥地利“老人家”全都不堪大用,远远落后于时代。 菲尔斯滕贝格元帅战败后,连维尔茨堡都不敢回,害怕遭遇更多的法军,便直接朝纽伦堡遁逃,并派遣信使骑兵,将法军强大主力在曼海姆出现的军情,汇报给弗兰茨皇帝。 菲尔斯滕贝格元帅的信使快马至维也纳后,美泉宫内惊恐一片,弗兰茨皇帝坐在御座上,瘦削的脸上满布着阴沉而绝望的神情。 此刻外交大臣图古特说出一句话来: “陛下,只有授予皇弟卡尔大公整条战线的指挥权,统合三个集团军才能反败为胜。” 弗兰茨皇帝良久才抬起脸来,好像刚刚睡醒,他用种恐慌的语调江浙湖汉北向图古特打听了最坏的结果:“要是莱茵战线守不住,让敌人侵占巴伐利亚又该如何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还没等图古特回答,枢密院最高顾问大臣考尼茨就用沉痛的语调说:“那样便只能祈求法国保留我们最核心的统治区域,巴伐利亚也好,威尼斯也罢,可能全都没法作为筹码摆在桌面。” 皇帝拍了下扶手,有些神经质地尖叫声,喊到“这么糟糕,居然这样糟糕......那索性不如拼搏一把,让洛伦兹放手去战,说不定能赢......” “陛下,无论结果如何,帝国的政制和军制都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啦,依我看,在建立在观察战局的基础上,同时要做好和法兰西尽快议和的准备。”图古特上前步,鞠躬谏言。 “可是卿先前不是这样说的啊?” “陛下,我是着实未能料到,帝国的旧光辉现在消弭得如此迅速。”图古特痛心疾首。 考尼茨亲王则对他怒目而视,想要痛骂这位一顿,但终究还是忍了。 就在弗兰茨皇帝决意要授予卡尔大公全权时,这位才察觉到法军主攻方向在南部,而林堡战线上的,不过是菲利克斯留下的牵制队伍。 得多亏麦克唐纳将军伪装有术:他让最能干的师长克莱贝尔,环绕阵地建起个巨大的多面堡,因克莱贝尔本就是斯特拉斯堡的建筑师出身,故而这项军事工程完成得又快又好,麦克唐纳而后又让炮兵军昼夜不停地轰来轰去,还让几个半旅绕来绕去,做出要迂回进攻的假象,居然真的把卡尔大公蒙在鼓里,不敢动弹。 接到情报时,法军自南面,已距离维尔茨堡不足五十千米,按他们的行军速度,最多也就两天的功夫,便可以用大炮敲打维尔茨堡的城壁啦! 十万火急,还没等皇帝敕令下达,卡尔大公就给劳登元帅营地去了封信,“你的军队立即和我的联合,由我担当总指挥,不再和这里的法国人纠缠,迅速南下抓到击败法国人主力的机会。” 可骄傲的劳登,还是不把年轻的大公放在眼里,断然拒绝。 “既然那老元帅不愿意来见我,那我便去见他好了。”大敌当前,高风亮节的卡尔大公不愿再因意气之争,给帝国军队徒增裂痕,他策马来到劳登营帐,向劳登交出自己的节杖,径自表态——要么我来领导两支军队,要么你来领导,但我俩决不能分开! 感到羞惭的劳登元帅,这才心悦诚服地接受了卡尔大公的领导。 合并后,卡尔大公手底的兵马达到六万人,此刻卡塞尔城的黑森王子有些惊惶地来挽留他,称这次战争我为帝国是鞠躬尽瘁,不惜开罪法国护宪公,要是你们全走了,我的邦国、宫殿、权力和不动产可要全都化为乌有啦——法国人绝不会放过我的。 “愿天主保佑您!”本来卡尔大公是想说这句话的。 可他转念一想,帝国还得仰仗诸多邦国的力量,要是自己抛弃了黑森-卡塞尔邦国的话,那么其余的也会寒心而作壁上观,于是卡尔大公就留下两个步兵团,帮助卡塞尔王子坚守自己的堡垒。 出发前卡尔大公又派出许多信使,一面要求退守纽伦堡的菲尔斯滕贝格元帅尽快回归到维尔茨堡阵线来,措辞十分严厉;一面也请求莱茵河东岸的魏玛、巴伐利亚、拜恩、萨克森等国,按照帝国宪法规定,尽快向维尔茨堡提供军队,甚至连普鲁士,卡尔大公也要求它提供两万人的兵马。 “这是场德意志和法兰西民族间的较量,任何邦国都该服从于至高无上的民族法理,集合在皇帝的旗帜下和敌人厮杀。”在信中,卡尔大公是如此写的。 恰好此刻,弗兰茨皇帝 任命弟弟为所有军队最高指挥官的敕令终于抵达,卡尔大公也算是松了半口气。 但待到出发时,大公又被焦急灼烧了心脏: 六万奥地利军队,拥有数百辆客车、篷车和箱车,还有近万名乱七八糟的随军人员,整片营地是混杂无比,举步维艰,先前卡尔大公从维尔茨堡来此,是轻装疾行的,可一到林堡,做买卖的当地居民,或者专门等着军队雇佣的各色人等,如蜂聚,如蚁附,整支队伍又膨胀为副臃肿的模样。 “留下所有辎重行李,全力向维尔茨堡疾行。”军旗下,卡尔大公是忧心如焚。 乱糟糟一夜过去,奥地利军队才踏上道路,整队南向,然而驮马、火炮依旧不断拖慢行军速度,再加上队伍里超过一半的士兵,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终身服役制),还有不少掷弹兵的胡须都花白了,约莫年龄五旬乃至六旬,还没走两个小时,就体力不济,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当卡尔大公催促时,他们还心生怨言: “要是在战场阵列里,我的枪法不晓得多么精熟,经验多么丰富,为何要在这无意义的行走里耗费精力呢?” 可这时,法国德赛将军的一翼,已在蓝色多瑙河的源头饮马了,顺着这美丽的河流蜿蜒望去,出身奥弗涅省贵族的德赛将军,几乎都要把远处山丘的城堡,当作是维也纳的美泉宫啦,不由得心生许多梦幻想像。 而维尔茨堡城郊的宫殿处,已化为法军前卫和留守奥地利军队遭遇激战的场所。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7.维尔茨堡主教宫 这座宫殿,即是“维尔茨堡主教宫”,莱茵河的之流美因河流至格明登渡口时,由原来的东西走向来了个急转弯,变为由北向南的走向,并穿维尔茨堡中间而过,老城在河的左岸,以坚固的马林贝格要塞为中核,而新城区则在河的右岸,本世纪初维尔茨堡大主教因厌倦马林贝格要塞生活的不舒适,即斥资六十万佛罗林金币的,在右岸建造了座可与凡尔赛宫或美泉宫相媲美的巴洛克风格的煌煌楼宇。 可现在,护宪公的先锋大将,同样是莱茵.摩泽尔军团的右翼指挥官蒂利将军,正指挥着给自己配属的各色长短火炮,对主教宫进行狂轰滥炸。 在法军炮火的打击下,主教宫是瘢痕累累,入口处悬挂的大纹章被打烂,中楼和翼楼的玻璃十不存一,阳台上的花瓶悉数震碎,前庭的美丽雕塑喷泉被炸得不翼而飞,大厅内金碧辉煌的天花板、油画被烟灰给熏黑,在这座宫殿内坚守的是一个混合旅,指挥官是列支敦士登四王子约翰,此刻他正站在凯萨撒尔大厅的巴洛克楼梯上,顺着士兵们在窗户设置的“炮垒”,用望远镜向外窥测,虽说同是王子身份,可这位确实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比约克公爵强太多):约翰王子拥有细碎的亚麻色卷发,额头很高,鼻子略为鹰钩,使得他的嘴唇下沉,充满杀气,他最早在帝国胸甲骑兵团内担任中尉,其后在对奥斯曼战事里积累军功升迁至上校,在对法国革命的干涉战里,他在科堡亲王帐下效力,曾在多次战斗中出色指挥骑兵队伍获胜,死在他手下的共和革命军士兵不计其数,他被誉为帝国最出色的骑兵指挥官,其胸前的玛丽亚.特蕾莎十字勋章证明了一切。 每当他旁边的三磅炮打出一发,列支敦士登王子便微微侧靠在内墙边,待到炮兵将火炮炮口重新推出窗口,他又转回身躯,透过消散的烟雾,看着对面法军的动向。 蒂利将军所部一个营,又在主教宫前被击退了,破碎的云梯,和被奥军霰弹轰毙的矢车菊颜色军服的尸体,交叠杂陈,躺满了前庭,攻坚战和保卫战变得格外残酷。 法军两个营企图从宫殿左侧的罗森巴赫公园迂回,也惨遭失败:otg2ntc=维尔茨堡留守军队里最勇敢的拉德茨基,带着一个“帝国边境自由团”,将法军逐了出去,所谓的边境自由团,就是奥地利军队里的散兵,他们的枪法要比法军还要精准,大多情况下都是独立作战,不被统帅部所掣肘,拉德茨基的风格和自由团完美契合,“狠狠打,自由打,反正把子弹射入法国佬的脑袋、胸膛和肚子就是完美的!”拉德茨基挥动军刀嚎叫,带领自由团将士疯狂发起反冲锋。 得知前线多次攻坚不利的菲利克斯,与参谋部站在主教宫西南侧的一座丘陵上,他能看到主教宫的血与火,也能隔着美因河,望见对面矗立着的马林贝格要塞,它最早是座避难用的古堡,其后不断增筑塔楼,还环绕山体道路,渐渐变为座易守难攻的“棱堡”,俯瞰控制着美因河还有石桥,及周围所有山谷道路,在那里驻扎着两个帝国掷弹兵营,由冯.凯姆上校带领。而美因河石桥的左岸桥口,也摆放着八门火炮,外加一个德意志掷弹兵营护卫,胆敢踏上桥梁的,就会立即被火炮的霰弹轰碎。 两岸的奥地利军队,就是依靠这座石桥互为犄角的。 “我军要是去夺桥,会遭到主教宫和马林贝格要塞的交叉火力,这个想法实现断无可能。”贝尔蒂埃提醒道。 菲利克斯思忖会,就说准备让科希丘什科将军架设浮桥,另外将各军:第一、第二、第三军的预备大炮统统拉上来,“将维尔茨堡主教宫给我彻底轰碎掉,轰成平地也在所不惜”;还有,通知法兰克福城,让大仲马将军的第四军,尽快派出两个师来,向维尔茨堡的侧边推进。 “据情报,卡尔大公的主力已经南下。”贝尔蒂埃再度提醒出这江浙湖汉北个事实。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菲利克斯在心底掐指一算,我现在有五个军,还有诸如波兰、西班牙、兰道支队这样的侧翼队伍,总人数差不多十五万,虽然分出去德赛将军两个师和若干骑兵、火炮,但大仲马的两个师很快便能加入战团。 而卡尔大公的援军,加上维尔茨堡的守军,还有之前派遣出去的分遣队,可能也有十余万。 “亲爱的亚历山大,若是让卡尔大公顺利进入到维尔茨堡,那我是不是就很危险的呢?” “非常英明的判断啊护宪公阁下,如果让奥地利人在这座坚固要塞内完成集结的话,那他们便是个点,环绕着维尔茨堡的我们就是道分散的线,他们能汇聚成拳头,随时打击我们任何一处阵地。” “......那怎么办呢,亲爱的亚历山大。”护宪公的声音很低。 善解人意的贝尔蒂埃就同样小声提醒道,这里督战的将校居多,护宪公您有些话是不好方便说的,请返回司令部,和参谋们商议吧。 于是乎菲利克斯将拳头搁在嘴边,咳嗽数声,就对身边人说,敌情有变,我要去观察地图,找出对策。 山丘下的一座农庄内,贝尔蒂埃、雷米萨、朱诺、布罗西耶、雅礼 等参谋官们,和菲利克斯环绕着摊在餐桌上的地图。 贝尔蒂埃提出数点要诀: 德赛将军的那一翼兵马,不要再顺着多瑙河东进,而是要折而北上,遮断来自纽伦堡的敌军,使其不得加入战场; 迅速在马林贝格要塞火力射程外的美因河上,架起几座浮桥,留下一个军扼守我们的背部外,还使用一个军渡桥,封死维尔茨堡在河左岸的通道,其余的军、翼全部机动至维尔茨堡的北侧旷野,务求将维尔茨堡守军和卡尔大公的援军兵团隔开,随后专力挫败卡尔大公,只要其失利,维尔茨堡是坚守不了多久的; 转而通知大仲马将军的两个师,不要恋战,不要攻坚沿途的城市要塞,而是在维尔茨堡西侧和西北侧机动,捕捉战机,阻击可能出现的敌人分遣队。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要为我和卡尔大公决战创造条件,对吧?” “正是如此,护宪公阁下。”贝尔蒂埃陈述完毕后,又补充建议:“围绕着维尔茨堡的决战场,敌我双方纠缠的军力有二十多万,情况十分复杂,不独依仗各将帅和士兵奋勇作战,参谋和信使所发挥的作用也格外关键,所以我建议,将波兰轻骑兵团和缪拉的龙骑兵团直接拆散,以中队或更小的单位行动,主要职责便是护送联络的参谋、信使,安全抵达目的地,合同各部队作战,此点是决定战役的胜负手,请护宪公阁下务必体认。”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8.上校的信心 虽然平日里在众多将校面前得辛苦地装作自己很懂军事谋略,但菲利克斯实则水平是不高的,不过他也有三个难得的优点: 信任参谋,因为他们都是聪明有特长的人; 信任前线指挥官,因为他们是奋勇而注重荣誉的人; 信任士兵,法兰西的士兵都是有觉悟的战士。 当即菲利克斯就接纳了参谋部的谋划,并且按照各位的特产做出具体部署。贝尔蒂埃负责大军行进、作战的规划,雅礼少校在旁辅佐;雷米萨负责司令部情报联络的信件接发工作,布罗西耶负责在美因河上架设浮桥,而朱诺则负责信使骑兵的侦察和联络。 不久,在农舍外,缪拉找到菲利克斯,有些生气地抗辩说,龙骑otg2ntc=兵勇士是要在决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不是拿来担任信使保镖的。 更何况,还要把在苏瓦松营地里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龙骑兵团,拆卸为一个个中队,甚至是一个个“伍”,去做这种差事,那就意味着缪拉热切想象中的集合庞大威武的骑兵队伍,冲锋、践踏、扫平一切敌人的美景,或就此落空。 麦草堆边,菲利克斯背着手,对缪拉很严肃地说: “你太让我失望,从你的态度来看,若阿基姆你距离名优秀的骑兵将领可还差的远呢!” 原本缪拉认为,就算护宪公不接受自己的抗辩,也会赏识自己言行中表现出来的勇武好战之精神,可孰料却遭到这样毫不客气的批评,不由得脸色都变了。 “我训斥你,是认为你患上了骑兵将领最容易染上的毛病,那就江浙湖汉北是在战场上丢弃一切,只顾向敌人狂热疾驰的毛病。这可不是勇敢,会很容易犯置整个战场、置其他兄弟队伍、也置自己于不顾的错误,你对队伍的控制力在哪?你的预备队在哪里?当你溃退时能不能得到我方步兵和炮兵的援护?有没有信心在遭受挫折后三十分钟内将麾下重新组织起来,恢复战斗力?”菲利克斯神态严厉,接着又说:“若是阿尔卑斯方面军的老将克勒曼,他可不会有你这样糊涂的见解,克勒曼将军才是骑兵战术的翘楚,你要向他学习的地方可还多呢!现在这个任务你必须要接受,若不然,我即刻把你调去克勒曼将军那里,当他的副官,学到你领会为止。”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缪拉脸上青白红交加,良久他抬起手敬礼,不说话,示意服软。 “骑兵最重要的是什么?勇敢,还是纪律?”菲利克斯问。 “纪律,铁一般的纪律。”缪拉回答。 护宪公这才颔首,语气也变得温和,“放心,你们龙骑兵所能接到的最后封信件,肯定是让整个团集合,赶赴战场,接受护宪公军旗指令作战。” “我的团,愿成为护宪公的铁拳......也愿成为护宪公信使的保镖。” 次日清晨,马伯格林要塞塔楼上,奥地利掷弹兵上校冯.凯姆在俯瞰着犬牙交错的对岸局势时,赫然察觉,法军的工程兵正在美因河的弯曲处架设四道浮桥,并且速度惊人。 “他们要切断卡尔大公和维尔茨堡间的通道。”凯姆上校很快就下了判断。 双方阵地间,拖曳着光芒的信号弹互相接连升空,第二军负责掩护工作,他们的火炮统统瞄准着以主教宫为核心的奥军阵地,时刻警惕。 浮桥所在地的岸边,劳巴蒂尔上校找到在此视察的护宪公,敬礼后就问有没有烟草。 菲利克斯便打开腰带上的小匣子扣,取出块上好的烟草块,像个黑色的方糖,给了上校。 “真不错,细软,还有色泽。”上校赞叹着,待到点着烟斗吸了口,更是美得不行,“太香了,我出征前托朋友从斯特拉斯堡集市商店里找殖民地烟草,都找不到,太思念这种味道。” 菲利克斯便又递送了块,接着两人都笑起来。 “旧时代在哪位将军营帐下服役?” “我和德赛将军都是布罗利元帅旗下的。是的,就是被护宪公你发动巴士底狱起义而打跑掉的那位巴黎卫戍司令官,他现在该流亡去了俄国。” “革命前期,你和德赛.德.古维将军都因这段经历而受过委屈吧?” 上校锁紧眉头,说没错,我家里有亲戚被推上过断头机,德赛也是一样,不过当我驻守在兰道城里,就什么都忘记,心底只剩下“为了法兰西打退侵略者”的念头。而德赛那家伙,还曾偷偷在我面前哭过,他说“我在学院苦读那么多知识,就是要为国效忠的,要是被断头机夫人吻了,空留下个灵魂,又有什么用呢?”所幸的是,我们都活下来啦,现在于革命军发光发热,这便足矣。 “在这里将这座土岗构筑成个多面堡,我和我的支队有信心守住这里。”此刻,上校吐了个烟圈,请求说。 菲利克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位勇士,“一个支队?你意思是兰道支队要掩护整支大军在右岸的后方?” 劳巴蒂尔上校点点头:“护宪公您能用更多的军力投入北线,就有越大的胜算。” “可是.. ....” “我重复遍,我有信心!” 菲利克斯便把匣子里所有的烟草都给了上校,并说我会让集团军预备火炮随时支援你。 “请将所有的炮口调向敌人的援军。” 最终在司令部的会议上,护宪公作出部署: 于主教宫对面构筑座多面堡,交给兰道支队和马德里半旅驻守,封锁敌人在主教宫的队伍,掩护主力后方; 莱茵.摩泽尔军团的一翼,由玛索将军指挥越过浮桥,占据维尔茨堡在美因河左岸的地区,任务和兰道支队相同,封锁对象是马林伯格要塞; 而后所有军、翼、师,按照参谋长贝尔蒂埃的方案,转向北,全力击破可能来援维尔茨堡的卡尔大公军。 也许菲利克斯对卡尔大公的行军速度有些高估了。 这时,卡尔大公的军队全都拥堵在格明登渡口处,步兵、驮马、车辆还有大炮全塞在桥上,北岸的后卫部队慢吞吞地收拢队形,收纳宿营帐篷,卡尔大公则焦急地和前卫骑兵们一并瞧见: 南面地界,出现了一个中队的法军猎骑兵,距离他们约莫半个法里。 奥军的四磅炮开始对他们射击,炮弹呼啸着,一发发飞过去,但这队猎骑兵不前也不退,内里好像还有手持望远镜和绘图装备的参谋人员...... 新的情报也传来:维尔茨堡西,大仲马将军的第四军两个师,“费里诺师”和“圣西尔师”,已在和先前卡尔大公派出的分遣队交手了,但对方并不恋战,而全在往维尔茨堡赶路。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9.巴伐利亚 和战局的复杂程度有的一拼的是莱茵兰各邦国王侯的态度。 这些天送至菲利克斯司令部的“选帝侯.王侯外交关系”的变化书,可以拉出个长长的清单:特里尔选帝侯逃去维也纳,表明了其反法立场;科隆选帝侯和美因茨选帝侯则未敢轻举妄动,但态度也非常暧昧;地方王公方面,黑森-卡塞尔、黑森-哈瑙还有黑森-达姆施塔特三个邦国,都反水带了奥地利军队的路,他们不甘心封建特权被废除,驱逐乃至杀害了菲利克斯事前安置于彼的亲法行政官员,重新拉起一批军官和士兵,加入到卡尔大公的分遣纵队中,和法军作战;但巴登、符腾堡的王公却保持了亲法立场,主动和所在省区官员联合,同样拉起军队,不过是来帮护宪公助战的。 “看来不击败卡尔大公的话,莱茵兰的局势是没法彻底平定下来的。打完这仗后,该褒奖的褒奖,该清算的一定要清算!”这是菲利克斯的心声。 不过他也不是单纯被动地等待德意志诸王公跳来蹦去,他也在外交阵线上暗暗出击: 一直在德意志游走的夏尔.塔列朗.佩里戈尔,这位纵横捭阖的老手,这时赶往了奥地利和莱茵兰间的一个关键的大选帝侯邦国——巴伐利亚的首府慕尼黑。 巴伐利亚公国最悲惨之处,就是距离奥地利太近,如果不加讳言otg2ntc=的话,这个公国敌视维也纳的情绪,恐怕要比法国还要强烈。 恩怨说来话长,哈布斯堡的第十一位皇帝约瑟夫一世因和情妇寻欢作乐过度,得了梅毒病,并且还传染给了皇后,致使她其后不孕不育,约瑟夫一世和他的众多情妇倒是有几位私生子,可私生子当时是完全没有继承权的。 故而至1711年欧洲天花疫病大爆发时,没有男性继承人的约瑟夫一世感染后,觉得命不久矣,只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卡尔六世。 其实约瑟夫一世和皇后双双得梅毒的年份是1699年,其时就预感后继无人的约瑟夫一世,便和弟弟卡尔六世,当着还活在世上的老皇帝利奥波德一世,签下了条款: 卡尔六世可以继承皇位,但若卡尔六世其后也没男性继承人的话,那么约瑟夫一世的两个女儿,在继承帝国上,将比卡尔六世的女儿更具优先权。 是的,约瑟夫一世有两个女儿始终活着,即姐姐玛丽亚.约瑟夫和江浙湖汉北妹妹玛丽亚.阿玛莉亚,前者后来成为波兰王后,后者则就是未来的巴伐利亚大公夫人。 当初的条款真是一语成谶,卡尔六世当了神圣罗马皇帝后,只有三个女儿而无儿子,于是卡尔六世很着急,一来哈布斯堡家族遵守的是传统的萨利克法,即女性无权继承国家,二来按当初他和父亲、哥哥签署的条款规定,那未来的帝国必然要落入他的侄女(侄女婿)手中。 于是继位两年后,卡尔六世突然颁布《国事诏书》,宣布我女儿也能当皇帝,并废除掉玛丽亚.约瑟夫和玛丽亚.阿玛莉亚两位侄女的继承权,此后哈布斯堡所有产业合法继承人,将只有我的长女特蕾莎。 但这份诏书不可能不被列强及德意志邦国质疑,所以卡尔六世在位时期最大的热情就是确保皇位能传给女儿特蕾莎。 当时哈布斯堡的“产业”包括:奥地利、匈牙利、克罗地亚、波希米亚、米兰、两西西里、尼德兰等。 为争取德意志诸侯们和其他大国的保证,卡尔六世到处让步,他把两西西里割让给西班牙王国,把伦巴第大面积土地割让给皮埃蒙特王国,又将洛林公国交还给法兰西,为了换取大不列颠的承诺不惜关闭奥斯坦德港口。但1740年卡尔六世驾崩后,事实证明在道德沦丧的欧洲政局,这些保证根本没有人认真会遵守——普鲁士腓特烈反目,萨克森选帝侯背信弃义,大不列颠作壁上观——刚刚继位,毫无政治经验的特蕾莎公主,当真是强敌环伺,险象丛生。 当然哈布斯堡最危险的敌人还是法兰西。 对法兰西历代的政治家来说,只要得到德意志,就等于获得了欧陆霸主的权力,自路易十四时代起,法兰西就渴望将哈布斯堡打压削弱为一个“只有奥地利公国和匈牙利王国”的二流政权。 这次法兰西选择的棋子,就是巴伐利亚。 巴伐利亚选帝侯名曰卡尔.阿尔伯特,在前往贝尔格莱德和奥斯曼人作战时路过维也纳美泉宫,很快就向约瑟夫一世皇帝的小女儿玛利亚.阿玛莉亚发起求婚。 当时阿尔伯特的想法并没那么复杂,他只是想通过这桩婚姻来改善巴伐利亚公国糟糕的财政,阿玛莉亚在做出“放弃继承权”的承诺后嫁给了阿尔伯特,并带来98万古尔登的嫁妆和珠宝,婚后夫妇居住在慕尼黑的宁芬堡宫,到了1740年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阿尔伯特在法兰西、西班牙的暗中支持下,和连襟波兰王国结盟,正式对哈布斯堡皇冠发起挑战。 最初阿尔伯特的“征服维也纳”计划一切顺利,攻占了布拉格后他和妻子在此加冕为波希米亚国王,其后又被推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即卡尔七世。 可“战争女 皇”玛丽亚.特蕾莎可不真的是个娇柔软弱的公主,她抱着孩子在匈牙利国会里哀哀哭泣,其实就是要让对方认可《国事诏书》,一旦赢得质朴的匈牙利人支持后,她就立刻翻身上马,穿上男子军服,挥剑号召军队作战——“我这一生只肩负两个职责,一边战争,一边生孩子。” 短短一年,卡尔七世不但被打得退出波希米亚,连巴伐利亚也被特蕾莎的军队给攻占,只能逃往法兰克福去继续当皇帝,来帮他的法国盟军走投无路,被迫向奥地利投降。其时有句谚语就是嘲笑卡尔七世的,“et caesar et nihil”,即“既是位皇帝也是位一无所有的乞丐”,还有笑话卡尔七世“是面军鼓,因只有他被敲打(揍)的时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兜兜转转,到1745年卡尔七世才算回到巴伐利亚,很快就因痛风死去,其后公国和特蕾莎签约停战,实质等于沦为奥地利的附庸,但依旧阳奉阴违。 后来巴伐利亚公国由卡尔七世的长子马克西米安统治,马克西米安开始转为“在鸡蛋上跳舞”的政策,他把妹妹嫁给特蕾莎女皇的长子也即是约瑟夫二世皇帝,还投票支持特蕾莎女皇的丈夫当“帝国摄政王”,可暗地里又和普鲁士暗通款曲......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0.拉姆福德伯爵 当七年战争爆发,奥地利和普鲁士打得最激烈时,马克西米安也只是派出四千士兵支援特蕾莎女皇而已。 “巴伐利亚是帝国内最重要的制衡力量,最起码我们自己要这样认为,所以过分削弱普鲁士,对我们是极其不利的。”这便是马克西米安的原话。 一年半后,马克西米安更是将所有辅助部队撤回,从此严守中立,专心内政,他也信奉当时风行欧洲的“开明专制”理念,兴建科学院,废除耶稣会对新闻报业的审查,鼓励工农业和采矿业,当巴伐利亚遭到饥荒时,他还将王冠上的钻石拍卖掉用于进口粮食发给贫民。 马克西米安的去世极富“暴力色彩”,那是1777年,这位王侯骑马经过慕尼黑钟楼时,因机械鼓掌,这座钟连续敲了77下,于是马克西米安就对随行宾客慨叹说:“这是个恶兆,代表我的寿命续完了。” 数日后,马克西米安就病倒了,十五位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最后才确诊,他得的是毒性非常强的“紫色天花”,至当年圣诞节,马克西米安薨逝,也未能留下男性继承人。 其后,巴伐利亚又是命途多舛,这公国要迎来马克西米安的远房otg2ntc=表亲卡尔.特奥多尔继位,可奥地利的约瑟夫皇帝则满心要直接吞并巴伐利亚,将其变为帝国的核心领土,关键时刻普鲁士在雷根斯堡的帝国议会里发出战争威胁,绝不允许约瑟夫皇帝这样做。 奥地利和普鲁士就这么又打了起来。 这场战争又名曰“马铃薯之战”,因它充斥着小规模的突袭和反突袭,没有主力的决战,双方士兵时常饿肚子,围绕农村争抢粮食,花在觅食上的时间比打仗的时间多得多,士兵们在用刺刀挖土豆充饥,外交使臣则出入在各国首都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或公开外交,或私下密谋。到终战时,经过统计人们发现,因霍乱和营养不良,奥地利和普鲁士各有上万士兵死亡,是战斗阵亡的三倍乃至四倍,至于损失的平民数量,则更是可怕。 马铃薯之战,是特蕾莎女皇生涯里最后一场战争,也是欧陆旧时代战争模式的谢幕。这种“没有任何激情,沉闷无比但却给国家社会带来极大创伤”的战争模式,现在已被“大革命的全民动员战”所取代。 最终,巴伐利亚龙骑兵穿过慕尼黑广场,吹喇叭敲鼓,带着群众高呼“选帝侯卡尔.特奥多尔万岁!” 然特奥多尔对巴伐利亚的土地和臣民根本没感情,他对时时刻刻江浙湖汉北都想吞掉巴伐利亚的奥地利更是忌惮。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你要问特奥多尔想要做什么?很简单,这位出身莱茵兰普法尔茨的贵族,最大梦想竟然就是菲利克斯曾对劳馥拉提到过的,“复兴勃艮第—罗泰尔帝国”,为此特奥多尔和约瑟夫皇帝曾商议:干脆我去当奥属尼德兰的国王(勃艮第王国曾拥有过佛兰德斯),重建勃艮第,巴伐利亚就让给你好了。 约瑟夫皇帝当时正为尼德兰的离心独立而苦恼,所以也就和特奥多尔一拍即合。 可这项计划却遭到马克西米安遗孀、特奥多尔的堂兄兼继承人双桥公爵,还有普鲁士王国的激烈抵制,而最终搁浅,心灰意懒的特奥多尔大公便索性不问庶务——巴伐利亚日益抬头的民族主义或自由主义分子,压根不喜欢这位外来户,大公也不爱他们——将国家政治权力托付给了拉姆福德伯爵。 呃,其实拉姆福德伯爵是位美国人。 伯爵原名是本杰明.汤普森,出身美国马萨诸塞州,年轻时便立志要当名科学发明家,但他的贫困没法支撑自己的梦想,于是便找到名富有的寡妇结婚,继承了寡妇前夫在新罕布什尔的家产,还当上民团少校。 这告诉我们,事业怎么迎来起点?要么找个有权的岳父,要么找个有钱的寡妇。 独立战争开始后,汤普森效忠英王乔治三世,还当上英军龙骑兵中校,因此他差点被爱国者刺杀,房子也被点了,惊恐万状的汤普森便抛弃了妻子,逃去了英国。 在伦敦,汤普森混得不错,远比其他效忠派要强,1785年他移居巴伐利亚,很快就被特奥多尔大公赏识,当了首相大臣,并受封为伯爵,爵号“拉姆福德”就来自他在美国新罕布什尔所居住的镇名,他改革了巴伐利亚的军队,制订了非常漂亮干练的军服,建起了济贫院不说,还专门发明了“拉姆福德汤”。 拉姆福德汤,是专门为穷人和士兵设计的,在其后百年内,始终风靡中欧。它的配方是大麦粉、干豌豆、碎蔬菜、土豆、盐和啤酒,如果有条件也可撒入些肉末,搅拌煮沸,直到成厚厚的糊状,然后可以蘸着面包吃。这种汤的主旨便是将高热量的碳水化合物重重叠加,高热量,有营养,“每天只需三顿汤,就能喝得饱饱的,并且根本不用花什么钱”,如果喝的时间长了,导致身体不舒服,那么拉姆福德伯爵就建议,“适当再吃些玉米,或者鲱鱼。” 这位伯爵还有个发明,风靡的却是上层社会,那便是“拉姆福德壁炉”,因良好的排烟通风性,深受伦敦富裕家庭欢迎。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本位面历史 中,伯爵后来还娶了拉瓦锡的遗孀玛丽.安妮.波尔兹,可惜的是,三年后两人便宣告分手...... 慕尼黑伯爵的官邸,塔列朗没首先去拜会选帝侯大公,而是先来见这位,足以表明塔列朗已抓住巴伐利亚的命脉症候。 “我也想为这个国家,烹制一份拉姆福德汤。”塔列朗热情地和伯爵握手说。 随后外交大臣就从行李箱里取出枚金光闪闪的勋章,是三色丝带的,不由分说就别在拉姆福德伯爵胸口,说这是我们共和国对您在科学界贡献的认可。 “这......” 这真的不算是贿买吗? 可转眼间塔列朗又取出份专利合同,说共和国要买下你的汤配方,每年支付给你三万法郎,很快拉姆福德汤就会被法国大军所接纳。 “啊,这......” “我自柏林抵达贵公国的这一路上,途径莱比锡、魏玛,包括歌德等著名人士,都得到过这枚我馈赠的勋章。我们共和国执政常说,在文学上他最欣赏歌德、席勒、高乃依、维尼.仲马,在科学上则最敬佩富兰克林还有您,只要您点头,巴黎王家植物园里立刻就能盖起座齐全的实验室,您随时可以侨居过来......“ 拉姆福德伯爵只能举手,暂且打断塔列朗的滔滔不绝,“实不相瞒,在法国革命政府和英国开战后,我对贵国的观感并不佳。” 哦,伯爵可是不折不扣的效忠派呢。 “可这和巴伐利亚有什么关系呢?您现在是慕尼黑的首相,不再是乔治大王的臣仆。另外,攸关巴伐利亚的国家命运,您总不能坐视不理吧!”说着,塔列朗拍了拍手。 他身后一位穿着淡紫色丝绸外衣的男士,走了出来。 伯爵瞅了瞅,惊讶地说:“您不是双桥公爵的秘书,埃罗尼姆斯.加纳兰.德.图勒先生吗?”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1.波拿巴有恩报恩 埃罗尼姆斯.加纳兰.德.图勒先生是标准的“在德国的法国人”,他是萨瓦人,这个地区刚刚并入法国不久,图勒先生年轻时先后在南锡和斯特拉斯堡就学,法语的说写都比德语要好,可即便如此,曾服务于巴伐利亚图书审查部门的他,“既不希望被叫做德国人,也不希望被叫做法国人,更希望被称作巴伐利亚人。” 可要问为何拉姆福德伯爵见到图勒先生这样惊讶,除去这位现在是巴伐利亚继承人双桥公爵的秘书外,还因他是慕尼黑“光明会”的中坚,光明会昔日与米拉波等都有匪浅的交谊,但这在宫廷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图勒先生所在的光明会,被选帝侯特奥多尔及拉姆福德目为是祸乱的潜在根源,已遭到封禁。 可而今图勒却大摇大摆地跟在法兰西共和国密使身后,这是否也代表着背后双桥公爵的意思呢? 拉姆福德伯爵一瞬间,都不敢多想什么。 倒是塔列朗依仗着双桥公爵的秘书在场,很坦然地对拉姆福德伯爵交了底:“巴伐利亚应该转向共和国,这点无论特奥多尔选帝侯如何想,都是无法逆转的事实。不列颠在大陆的力量已萎缩在汉诺威一隅,朝不保夕,奥地利帝国财政靠举债度日。难不成伯爵阁下还以为,光靠卡尔大公或图古特男爵个人能力,有回环的余地?不,我和所有聪明人都不这样认为,哈布斯堡帝国是必然要垮掉的。就算莱茵河战线卡尔大公取得那么一两次胜利又如何,在意大利他们同样会失败,且只要一次惨败都能动摇它的国本,它可输不起。再者,哈布斯堡什么时候也没有顾及过巴伐利亚的利益,从来没有。不像我们法兰西,我们才是真的疼惜巴伐利亚的,尊敬的伯爵阁下,我的心意没什么拐弯抹角的,就像金子般纯真——只要巴伐利亚站到共和国这边来,直到维尔茨堡的疆土,统统归巴伐利亚。奥地利之前侵占你们的领地,我们夺过来就还给你们。” “可是革命......”otg2ntc= 塔列朗摇摇头,说不必在乎这个名词,符腾堡、巴登此次已全都站在共和国这边,护宪公是非常感激的,巴伐利亚未来的待遇是我能争取到最好的了,至于反水的如黑森诸国,它们的结局会有多惨马上您就能看见。 “护宪公向来赏罚分明,留给巴伐利亚的时间可不多。这也是为伯爵阁下您个人考虑,现在的选帝侯民心基础可不怎么样,别陷进去,眼睛放清楚些。”说到这,塔列朗用手做出个戳眼睛的骇人动作。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具体点。”伯爵问。 “我们要的可不是什么巴伐利亚在战争里保持中立,而是在护宪公获胜后直接宣布脱离被哈布斯堡控制的德意志邦联体系,并向革命军开放通行权。只要做到这些,革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巴伐利亚选帝侯的地位,图勒先生,请......” 于是图勒先生便拿出了自己拟就的稿子,题目是《巴伐利亚未来江浙湖汉北现代化总规划章程》,并在拉姆福德伯爵面前朗读起来:巴伐利亚此后实行的将是选帝侯温和专制,不设议会,也不开放公选,君主继续世袭,由法兰西共和国予以政治、军事双重保障;巴伐利亚选帝侯除了能得到疆土扩充外,还有权对原本神圣罗马帝国政制下独立的主教区、修道院产业、帝国自由市、贵族骑士领进行“国有化”;此后国家对任何人都有征税的权力,推行全民教育和义务兵役制,调查登记全国地籍;建起个优秀高效的国家公务员制度,公务员将是“王室和人民的仆人”;废除农奴制,废除通行税卡,制订君主立宪的宪法.......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这算是种保王制吗?”听完后,拉姆福德伯爵抬起眼皮,问到。 塔列朗耸耸肩膀,开玩笑地说“可谓一目了然”。 随后,密使和伯爵便互相握住了手。 为了让伯爵彻底安稳下来,塔列朗便又取出份报纸。 上面赫然是,拿破仑将军的意大利方面军已顺利进入米兰城。 “那里距离我们巴伐利亚可不太远了。”伯爵说。 “没关系,可以在隘口竖起个牌子,上面写着‘法兰西革命军士兵们,请勿再往前,此处已到巴伐利亚边界’的字样。”说完,塔列朗和在场的人都哄然大笑。 奥属伦巴第省区的首府,米兰城,人口在12万左右,最为富裕发达,现在衣着光鲜的市民都簇拥在街道两侧,看着一支不可思议的胜利之师沿城门进入:他们的司令官面黄肌瘦,蒙着件有些肥大的军服,骑在匹同样瘦削的坐骑上,士兵们个个衣冠不整,很多光着脚,满身污泥和烟灰。 当市民们啧啧称奇时,意大利方面军官兵们也同样用惊诧的眼光审视着这座都市,这是他们进入意大利,或者原本在法国,都不曾见到过的,规模最大也最为繁荣的城市,它若在法国,也比所有外省城市的人口要多,城里没什么贵族,大部分都是殷实的中产阶级,精耕细作的伦巴第农业区和交通枢纽为他们带来了源源不竭的财富,富丽的圣母大教堂,一座哥特式建筑,在密集的街区里鹤立鸡群,顶上是金 光闪闪的圣母雕像,正冲着远道而来的士兵们微笑,还有全世界第一流的斯卡拉大剧院,在那里举办的意大利歌剧,是士兵们前半辈子都闻所未闻的。 虽然不多,但意大利方面军里仍有暴戾的反宗教的巴黎区民为连队骨干,他们现在正迈着满是厚厚老茧的光脚板,用刺刀在米兰教堂西门边上的那些美丽雕塑上乱刻乱画,或用污泥在墙壁上涂鸦,涂画着对神亵渎的粗话。 米兰的市民这才感到害怕,但他们也只是远远地站着,根本不敢上前阻止。 一位意大利方面军的连长,无套裤汉出身的,随即就对全连队的士兵说:“这里是个软弱娇气毫无防守力的社会,一个全都堕落的地方,这里的人只会享受财富,比不上我们革命士兵,哪怕饿着肚子也能行军打仗!现在由我们来制定秩序,那就是他们要拿出多余的财富来,犒赏解放者们,这是天经地义的。” 在米兰一所气派寓所设下司令部的拿破仑,则完全沉浸在这城市的美好之中,他喊来了自己的弟弟路易,特意说:“城中有个叫加乔的商人家庭,是我的恩主,你去他家,以我的名义赠送三座带花园的宅邸给他,这是我向卡耶维多夫人承诺的,做人不能忘本,去吧!波拿巴家族有恩报恩。”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2.成熟 路易前脚刚走,穆希米尼.弗拉沙先生就带着团阴暗的气息走进来,他有些兴奋地对拿破仑说:“城中是否有个名曰加乔的商人家族?” 拿破仑当即感到奇怪,便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家族有很多钱财,全是不义之财,应该将老家主给拘禁起来,好好拷掠番,起码能有百万法郎。” 说到这里,弗拉沙先生的眼睛开始露出毒蛇般的红光,声音如嗤嗤作声的信子,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复仇的欲望,安德莱依娜.加乔,可不就是卡耶维多夫人之前的闺名? “不是说好的,用捐税方式均摊吗?为什么要单独针对加乔家呢?”拿破仑警惕地询问。 “这种事你不用管!”弗拉沙没能按捺住火气,“你安安稳稳坐otg2ntc=在司令部里指挥打仗就好,别忘记你还欠后勤委员会七百万法郎呢,这些钱我来帮你筹办,其他的不用多问。” 拿破仑眼珠稍微转了转,“但是胡乱使用拷掠的方式就是错误的,要是这事闹大了,不但对我军在意大利的声誉不利,并且还会惊动监察的后勤委员会,最简单的,要是让阿尔比特先生知晓,告诉去了巴黎......对了,弗拉沙先生是不是和加乔家有什么私人方面的恩怨呢?” 听到拿破仑这看似无心的一问,弗拉沙的气焰顿时缩了,赶紧辩白说没什么私人恩怨,只是早就听闻他家族为富不仁的传说,气愤不过,才如此。 “这样吧,我让路易去询问,让加乔家破破财,来个二十万法郎如何?”拿破仑起身建议道。 弗拉沙不敢把情绪过于外露,支应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等到他带上门时,拿破仑目光锐利地盯了门扉好一会,然后似乎江浙湖汉北懂得内里必然有蹊跷,便打铃要几位勤务兵来,说我这儿有封信笺你转交给路易.波拿巴上尉。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路易得到的指示是:用拿破仑的私人财产转给加乔家,名义上由加乔家捐给革命军二十万法郎,而后路易亲自带一个排的掷弹兵守卫在加乔家附近,以“清点家产”为名目,实则是要保护好卡耶维多夫人家人的安全。 写完信笺后,坐在舒适椅子上,看着满屋子奢华高档摆设的拿破仑陷于短暂的迷茫里,现在最富饶的波河平原的城市和乡村都掌握在我手里,只要弗拉沙公司稍微搜刮下,不但能还清七百万欠款,还能让整个军队衣食无忧,支撑下一步的战事。 但征服了意大利后,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拿破仑不由得将手合起,有些焦灼地放在鼻尖下,他在想: 弗拉沙公司刮到的钱财,我个人能不能用,还是上交给后勤委员会? 彻底击败意大利战场上的奥地利人后,意大利方面军还归不归我指挥? 到底是我在凭个人的能力取得胜利,来喂饱这支军队,还是国家在养着他们的?如果两者兼有,各自比重又如何? 攻略到的意大利土地该如何处置,我能说得上话吗? 想到先前被拘捕被囚禁,以至被冷落的遭遇,拿破仑在跃跃欲试同时又感到无比害怕。 “这个穆希米尼.弗拉沙的来历绝对不简单......该不会他是高丹有意安插在我这里,表面挑唆,实则是在考验我的吧!巴黎京城里都传言,高丹重用的约瑟夫.富歇已经将探员悄悄布满在每位将军的身边,谁敢轻举妄动谁就.....”想到这,拿破仑心惊肉跳,他走到窗户边,看着下面街道岗哨士兵的细微动作,都觉得内有乾坤,波拿巴家族走到这步可不容易,一切都是护宪公赐予的,要是忘恩负义真的会落得和皮什格律般的下场,下次保不齐连卡耶维多夫人也难为自己求情担保啦。 最终,拿破仑做出抉择,他拿起笔,蘸了蘸墨水,没给菲利克斯,而是给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太太写了信,在信中他尽量装出自己不太知情但又觉得蹊跷的样子,一面说我已尽全力保护夫人您家族的周全,还馈赠宅邸和财物,我始终对您有感恩之心,一面也“不小心泄露”说,我的军需公司老板很奇怪,他明明是个法国人,却皈依了伊斯兰,并且他好像对您的家族抱有敌意,是否先前和您的家族有过过节呢? “请务必请您向护宪公替我转达我对他的忠忱。”拿破仑写完这行字后,将信纸给叠好。 但到了第二天,拿破仑立刻换了副面孔,他显得对弗拉沙先生非常信任,说加乔家族已被我严惩过,二十万法郎,我觉得不够,一群掷弹兵正在他家清查呢,起码要挤出四五十万法郎来——而后拿破仑对弗拉沙先生说:“教皇国这块蛋糕看起来是落在巴拉斯他们嘴里,可我们也有伦巴第,将来威尼斯也要拿到手的。” 弗拉沙冷冷一笑,说威尼斯?你又敢不敢呢? 拿破仑故意装出愤懑的表情,说“别以为在巴黎的那群无耻的讼棍能框得住我。”然后他对弗拉沙说,“全交给你公司,马上就给我们搜来两千万法郎。马上再加上威尼斯,我要五千万法郎。” “正如你说的,阿尔比特代表可不 是摆设。”弗拉沙表示请允许我拒绝。 “将他给排斥走不就得了。”拿破仑抬手捋了捋头发。 “说起来倒轻松呢。”弗拉沙干笑几下。 拿破仑盯住弗拉沙会儿,然后走了几步,坐下来,“那就让我们拼一把吧!现在护宪公在莱茵河战场上陷于胶着,我就给他写封信试探,说意大利战场愿为他分忧解难,我这就发动对曼图亚的攻势,要是打得狠,说不定还能让奥地利将卡尔大公调到意大利战场上来。” “于是你就可以提出个小小的前提,说阿尔比特恶意扣押军队的补给采购。” “是这样的,护宪公、共和国都离不开我,自从洛迪战役结束,我就感到我是有天命的,好早前在巴黎,有个女算命师叫玛丽安.勒诺芒的就对我说过......”说完后,拿破仑就对弗拉沙报出条件,只要你公司替我弄到五千万法郎,那么你得两千万,我得三千万,我俩继续合作,“若护宪公在莱茵河得胜,我想过,意大利方面军便面向更遥远的东方,去获得比这里还要瞠目结舌的财富,我会讨好护宪公让他答应这一切的,将来我们壮大后,便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若护宪公在莱茵河战线失败,那我还可以将重心转移到国内,我就用我的胜利来弥补护宪公威信的损失。” “你在政治上也成熟了啊。”弗拉沙先生继续他那标志性的干笑。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3.德赛将军的捷报 就在拿破仑“表忠心”的信件刚刚寄送出去时,环绕着维尔茨堡一触即发的战事,整个德意志邦国呈现出奇妙的化学反应。 拉姆福德伯爵很快说服了选帝侯特奥多尔,巴伐利亚在战争里保持中立,并呼吁雷根斯堡的帝国议会,“不得卷入法兰西和奥地利间的战事”。 维也纳的弗兰茨皇帝傻眼了,这场战争怎么就降格为两个国家间的战争的呢? 追随巴伐利亚,魏玛、拜恩还有同样举足轻重的萨克森选帝侯,都宣布了中立姿态,并且严禁奥地利军队过境。 相对应的,普鲁士满足于保有瓜分的波兰领地,腓特烈国王又召集贤臣能人,要搞什么“政治改革”,不再遵守帝国宪法必须要出兵的规定,也满是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黑森诸国和汉诺威倒是站在反法同盟这边,但它们和奥地利也不otg2ntc=接壤的啊。 美泉宫内,弗兰茨皇帝始终克制着自己情绪,他就是这样,虽然无能,但却一直绷得住,他只能听大臣和参谋不绝于耳的商量声,按照宫廷军事会议的方案,奥军可以走因斯布鲁克.蒂罗尔的山区,这个山区恰好夹在瑞士、莱茵兰和意大利间,出隘口取道乌尔姆去增援卡尔大公的战场。 可也有参谋认为,与其这样,不如指令卡尔大公进入维尔茨堡固守待援,因整个帝国现在只剩下三万机动兵力,还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莱茵河战场上的法军有二十多万,送去也改变不了双方力量对比,“不如由蒂罗尔南下经特伦托,加入到意大利的曼图亚战场,优先击败力量较为弱小的意大利方面军,只要速度跟上,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法国在意大利总兵力也有十三万,可却分为两个集团,我们能实施各个击破。 而后考尼茨亲王更支持去增援卡尔大公。 图古特搓搓手,心念念,他毕竟只是熟悉奥斯曼式东方宫廷的权谋,到了这种攸关国运的战争前,他还是当年那个只会划桨的少年而已,但涉及到个人利益——他便打擂似的表态,支持让援军去增援意大利。 “与其在莱茵兰打成僵局,不如现在意大利更容易打开局面,只江浙湖汉北要胜利解曼图亚之围,就能合兵一处,回击莱茵兰的法军。”图古特信誓旦旦。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那我的弟弟洛伦兹怎么办呢?”弗兰茨皇帝缩在御座上愁眉苦脸。 “可授权卡尔大公和法兰西护宪公和议,用‘内莱茵兰合众国’的法理来和对方谈判,实则是拖延时间,掩护我方增兵意大利的企图,并且还能避开维尔茨堡的恶战对我军造成损耗。” “我们帝国军队就这样害怕损耗吗?”皇帝发问。 结果图古特的说法和当初普鲁士布伦瑞克公爵一模一样: “陛下啊您知道国家养一个士兵,无时无刻不在花钱啊,士兵从头到脚都是金子打造的啊!” 让考尼茨亲王震怒的是,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了图古特的建言,责令阿尔文齐元帅带出帝国最后一支军队共三万人,去解曼图亚之围。 另外,宫廷军事会议派出贝雷加德将军,火速赶往维尔茨堡前线,施展图古特式的外交策略:以谈判拖慢法军的战争速度。 此刻,拿破仑进占米兰城的大捷,也作为当地报刊上的铅字,出现在菲利克斯的餐桌上。 菲利克斯放下镜片,缓缓站起来,然后对诸位参谋说:“不能再等待了,现在革命政府所面临的情势,可不单单是对外战争的胜负这么简单,诸君只有精诚团结,助我取得场辉煌的胜利,共和国的内部才能保持完整。” 贝尔蒂埃便敬礼报告说,我们的军队已完成对维尔茨堡的完全封锁,主力也已北进前突在美因河右岸集中,按照参谋们的侦察报告,卡尔大公的军队已进抵对面的弗思巴赫镇,“但似乎他没有正面和我军开战的气势,正在环绕镇子构筑工事。” 南面,维尔茨堡的炮声骤然密集,菲利克斯还回答贝尔蒂埃的话,而是赶紧攀登上司令部所在的修道院塔顶,在那里大家看到,兰道支队所据守的五面堡,正和主教宫阵地涌出来的奥地利士兵激烈对战,当真是硝烟滚滚。 “这多面堡的位置选得可真好。”护宪公赞叹说。 “看起来,维尔茨堡的守军着急了。昨天他们还突击了玛索将军在对岸的营地,铩羽而归。”贝尔蒂埃回应道,雷米萨就笑起来,说真的是急了急了。 “他们想和卡尔大公带来的六万多人会师,但我是不会让敌人得逞的。”菲利克斯放下望远镜。 等到他们从梯子回到一层厅堂时,菲利克斯的决心坚定下来:“再这样僵持下去,兰道支队的损失会越来越严重,要是在北线主力里抽调部队去增援,又违背了劳巴蒂尔上校勇战的初衷。所以尽快对卡尔大公实施决战,才是上上选。” 见主帅下定决心,贝尔蒂埃很是高兴。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细雨,各军和各翼的指挥官们,第一军军长奥什,第二军军长苏里南,第三军军长布吕内(欠贝尔纳多特师 ),还有莱茵军团长儒尔当,从各种路径来到司令部,接受决战部署。 “卡尔大公......我觉得在反法同盟,他已经算是最优秀的对手,之前在梅嫩战役里我和他交过手,他在基本战术上还是属于谨慎守御派的,虽则他先前赶赴林堡时的进攻比谁都要大胆——判断一个军事统帅的风格,就得看他对预备队的运用,观察往昔卡尔大公的表现,他的预备队全是为掩护撤退,而没有一次是为增援进攻而准备的。也就是说当一旦军力使用百分之六十还无法取得有利态势,这位统帅便会考虑撤退休整另图良机,这次他顿兵弗思巴赫镇也是这个原因,我有差不多四个军对着他,他却只有六万人,他畏缩了,他还可能是在等待援军。可无论怎样,我要去找他决战,所以全军得排出进攻的姿态,击败卡尔大公!” 还没等护宪公说出具体部署,一队骑兵就叫叫嚷嚷地出现在司令部栅栏外,虽然斗篷和军帽都被淋透,人也非常疲累,但他们却看起来很是开心,雷米萨中校笔直地立在门厅处,原来这个排的猎骑兵护卫着名参谋,和深入到东面的德赛将军取得联系,他们向雷米萨报告说: “德赛将军的翼,再度决定性地击溃了菲尔斯滕贝格的纵队。” “德赛将军使用的是两翼回旋夹攻的战术,打得菲尔斯滕贝格损失惨重,缩回了纽伦堡。”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4.钻石和柏油 雷米萨中校这段时间非常尽责,他对谋取将军乃至元帅的节杖很有兴趣,之前在平等宫网球场和妹妹的段对话,突然让他福至心灵,好像就在那个瞬间,雷米萨懂得身为男子对家族的责任,“以前妹妹付出太多。” 此后,都交给雷米萨我吧! 亏得雷米萨的记忆力非常强,而护宪公也是知人善任,让他在司令部专门负责口令、信件的接发工作,雷米萨也不负众望,他能将纷杂的信件内容悉数记下,分门归类,护宪公有什么地方记不清楚,直接找他复原即可。 参谋中校进入会议室,除去报告德赛将军的大捷外,还说了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些猎骑兵说,他们不但保护我军的信使,还伏击敌方的信使,缪拉和阿玛尔将军抓了许多‘舌头’,有个舌头可不得了,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件说,维也纳正在准备派遣使者和您谈判,并且让卡尔大公全权受理。” “哦?”菲利克斯听到后果然兴奋。 现在你们总算知道,骑兵队伍的重要作用是什么了吧!otg2ntc= 德赛将军解除了大军东方的威胁,而我方又截获了哈布斯堡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弗兰茨皇帝陷于两线作战的窘境,已快山穷水尽。 “谈判,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德赛将军的捷报传来,巴伐利亚、萨克森等国保持中立,这一切都使我更加笃定了奋勇攻击弗思巴赫的决心。” 菲利克斯便不再犹豫,他接下来布置了参谋长贝尔蒂埃制订的“钻石形战略机动”: 钻石形,其实就是四个军级规模的重兵集团,布成类似于菱形的“钻石”阵型,现在只有两个师的第二军,担当钻石的“尖角”也即是前卫部队,也只有这一支前卫部队和敌人正面接触,一旦接触作战,那参谋机关便会利用他们卓越的通讯能力,让钻石的其余三个角发挥其作用,左右两个军会迂回攻击敌人的两翼方向,而最后一个军,则通常会继续推进至已经战斗的前卫部队也即是第二军的后方,或充当预备队,或直接填充到打击阵线中取得对敌人正面的优势。 “钻石的左角,是儒尔当将军和蒂利将军共同指挥的莱茵.摩泽尔江浙湖汉北军团的翼,共三个师;右角则是布吕内将军的第三军,共两个师,缺了一个贝尔纳多特师;而钻石的后角,则是战斗力最强悍的奥什第一军,它将作为决定战争胜负的最重砝码,放在秤盘上,所以我还给第一军增加了三个骑兵团,还有科希丘什科师及科希丘什科将军亲自指挥的四个骑炮连——但是,我要说的是,肩头上担子最重的还是担当前卫部队的第二军。” https:// 说到这,菲利克斯的目光转向了苏里南军长,语气恳切:“你的军只有两个师,并且营属火炮和炮兵军都还留在林堡那里,重火力是严重不足的,且你们的任务是全力不让敌人的纵队变成横队,迫使卡尔大公麾下越多的团营投入和你们的对战,把他们钉在你们的正面无法动弹,就像‘柏油娃娃’那般牢牢黏住他们,这也注定着第二军将会遭受敌人最凶猛的打击。” “第二军每名革命军士兵,都将是最富勇气的柏油娃娃!”苏里南军长即刻表达了誓死到底的决心,“每个营前两列伤亡,就由军官、士官和第三列填上去,第三列伤亡殆尽了,我带着掷弹兵营和骑兵填上去。” “很好......我会让其余军各抽出个炮兵排来援护你们。”护宪公正色说到。 入夜后,细雨仍未有停下,壁炉里的火照亮着修道院厅堂的一角,参谋人员低声交谈,时不时就有人出入,汇报各战场或各军营地的消息,残留的自然光中,菲利克斯就站在爬满藤蔓的窗孔前,时而在厅堂北墙那边,看着营地里的士兵和火炮的调遣行动,时而前往南墙,看着兰道支队死死把守的多面堡阵地,虽然被浇了雨水,可奥军榴弹落下燃起的残火还是一丛丛的,像跃动的赤红色灌木,劳巴蒂尔上校想必是正经历着炼狱般酷烈的煎熬——两千多兰道支队的铁汉,扛着奥军整旅整团整营的轮番冲锋,打了一日两夜,现在也不知牺牲到何种程度。 “护宪公,只要我不送来信笺,就默认阵地仍在我们手底!” 这是劳巴蒂尔上校的原话。 夜十一点不到,雨停了,每当闷闷的炮声间歇时,周围可谓万籁俱寂,菲利克斯掏出怀表,在校准时间,总攻击的时刻定在来日凌晨四点四十分。 菲利克斯困意来袭,他对勤务兵交待说,总攻一个小时前叫醒我,便躺在行军床上打起了盹儿。 迷迷糊糊,外面有军靴和马蹄踏着湿滑泥地的声音,还有人们说话的声音,高高低低的。 弗思巴赫镇,卡尔大公的司令部,这位奥地利的赫拉克勒斯难以置信地望着趁夜坐着兰道式敞篷车来访的维也纳信使贝雷加德将军。 “什么疯言疯语!敌人正在云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就得向我军发起攻势,我若在这个镇子凭借工事固守,很快就会被切断道路,和维尔茨堡一起被分别困于两处,只要粮弹耗尽,士兵就会瞬间垮掉崩溃,所以这是决战的时刻 了!贝雷加德将军,结果您来,就是要告诉我,维也纳要谈判,要谈判?”卡尔大公万分不解。 “援兵去了更有取胜希望的意大利战场。”贝雷加德将军的话差点没让大公呕出血来。 “那我呢,还有这个战场上的九万帝国官兵呢?” “皇帝和宫廷军事会议的意思,是固守维尔茨堡......” “敌人已把我和维尔茨堡给分割开来啦!你们为什么用半个月前的局势来判断半个月后的局势?”卡尔大公刷的声,用节杖敲打着地图,喊起来。 “用谈判拖延法军的......” “亲爱的贝雷加德将军,那就请你代替我前往南面,法国护宪公鲁斯塔罗的司令部,代表帝国去阵前谈判吧!我不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离开最高指挥岗位的。” “我乐意接受。”贝雷加德将军也只好如此说。 卡尔大公拿出怀表,指针指向差不多三点,“半个小时后,你就出发。” 一阵军号声响起,弗思巴赫镇南面的街口,夜雨后的混沌和晨曦交错中,车夫有些畏惧的牵动了缰绳,那辆兰道式敞篷车的车轮滚动起来,奥地利方的谈判代表贝雷加德将军将面白色旗帜插在车头,吩咐句“快点。”车辆便向菲利克斯司令部奔去。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5.弗思巴赫的原野 弗思巴赫至法军阵地间,是片平坦的原野,偶尔有大片起伏不大的山丘,巴登、海德堡直到这维尔茨堡,是欧洲传统观念里“最优美的去处”,现在的时节本该是好的,星星点点的乡镇,错落有致的庄园,一条繁华的大道贯穿其间,道路上满是贩运货物的篷车,可现在有二十余万大军在这里对垒交战,每个军都有自己的“粮秣区”,这里的百姓全都把自己和家人塞入到地窖里,而把地窖里的所有都交给军队,无论是法兰西的,还是奥地利的。 雨后淡淡的白色雾气漂浮在原野上,贝雷加德将军的单片眼镜有些模糊,他取下来擦拭了番,道路靠右处,某部帝国军正列成长长的纵队,往前方的施登丘陵前进,马车掠过时,许许多多的眼睛好奇地对贝雷加德将军瞥了下,队伍间每隔段,还夹杂着火炮,有时是六匹马拖曳的,有时是四匹马拖曳的,更远处道路外,一个骑兵中队正在侧翼以三路纵队行进,若将目光投向施登丘陵背面更加远的地带,都是自营地里向战场赶赴的奥军纵队。 当马车将施登丘陵甩在后方,贝雷加德见到了迎面赶来的革命军。 其时天已蒙蒙亮,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法兰西革命军前卫部队的“前卫部队”,按照革命军条令,首先是师属骑兵,他们多是从国民卫队里抽调而来的“猎骑兵”,白色饰边的绿外套从远处看也非常显眼,有的还披着骠骑兵的多曼上衣,在晨风里拂动,因条件所限,他们戴的全是饰有徽章的步兵式头盔,肩膀上扛着卡宾枪,外带两到三把手枪,在滴溜溜的军号声里小步快进着。 当进入到猎骑兵的射程时,车夫慌张得要死,而贝雷加德则站起来,奋力摇动着手里的白旗,声明自己是谈判使者。 猎骑兵便放过他们,继续列队向战场前进。otg2ntc= 差不多在猎骑兵后七百法寻,革命军第二军的掷弹兵连队出现,他们是前卫部队的二线,负责给其后整个师乃至整个军指示集结地,同样也是前线和后面主力间的“链条”,掷弹兵的军服与革命军其他普通列兵大体相同,矢车菊颜色的外套,白色的马甲和裤子,红色的袖章和领章,但他们的肩章是佩戴流苏的,头顶上是标志性的熊皮帽,帽顶上竖着红白蓝三色的羽饰,前额则是有手榴弹徽记的黄铜帽牌,在晨曦里微微反光,这是他们身为全军精英的标志。 掷弹兵们后,则是大批散兵和数门配属来的火炮,散兵有的还是绿色制服,有的则是新配发的深蓝色军服,白色皮带,军帽五花八门,有王政时代的塔尔顿头盔,有红色自由帽,还有两角帽,火炮在贝雷加德眼中倒是和奥地利军没什么二样,都是用驮马拖曳牵拉着的,长管的是六磅炮,短管的是四磅炮,更短的则是榴弹炮,有两门似乎直接就是缴获自奥军的。 在掷弹兵和炮队的旁侧,是师部的人员,指挥官和参谋都在里面,他们骑着白马,既观察着前方敌人动向,也在督查着己方的行军路线。 小杜朗则在散兵队伍其间,他指着前方天际线下微微隆起的所谓“施登丘陵”,对全营官兵大喊,决战地就在那里,我们是护宪公故乡的队伍,是最善战最精锐的猎兵营,历战里立下无数功勋,这次我们要击毙更多的奥地利军官,缴获他们更多的军旗。 歌声、口号声、步伐声还有击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喧嚣里江浙湖汉北似乎就把原野上的红日给吵醒了,贝雷加德将军看到革命军这个模样,才真正意识到它和欧陆其他国家队伍的不同,他之前在沙龙和宫廷参谋部里呆的时间太久,脱离一线也太久,他听到关乎革命军的描述,都是如梅特涅家族在沙龙里添油加醋有意丑化的,什么强逼妇孺和老人打头阵,什么毫无纪律的汪达尔人,什么不惜人命代价的血肉军事机器等等。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可现在贝雷加德将军才知道,这支全新的革命军士气和斗志旺盛,他们能在战场上主动坚守岗位、履行职责,不需要皮鞭和木棍将他们变为军事条令下僵化的血肉人形桩,他们也知道怎么作战以及为何作战。 “如果说革命思想真的是毒素的话,那它也能成为治疗死气沉沉的特权专制思想的药物,自由平等这些字眼是如此美妙,以至于大家都能鼓起追求的热情,即便嘴上不说,可早已心生向往。” 把贝雷加德将军从这样的思绪里惊醒的,是春雷般的行军声响,那是充当前卫部队的第二军,还有跟在第二军其后约两千米的第一军,第二军主力列成四路纵队,步兵、骑兵无边无际,其后的第一军更是列成六路浩荡纵队,打头的全是战斗荣誉最为卓著的营,他们举着军团旗帜,其余营队全都唯其马首是瞻。 “快,快点。”将军害怕还没到护宪公司令部,两支大军就开战了。 古朴的修道院前,下车的将军在报告来意后,于厅堂的石级前,见到菲利克斯.高丹。 这位指挥官身旁没有篷车,没有那种配备弹簧座垫、美酒、家具、丝毯和乐师舞娘的篷车,随他征战的就是匹马,几位勤务兵,还有些装书的行李箱。 一身上校军服,叠起的两脚帽 上佩着三色徽章,腰带上系着把剑外加柄手枪,肤色是大伙儿都知道的浅棕色,他简洁地询问了贝雷加德将军地来意,再用简洁的话语答复:“不,不用,莱茵兰的事,莱茵兰新成立的共和国自己能处理好,该地区人民的命运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的,哈布斯堡是无权干涉的,专制帝国的无视人民利益诉求的法律我们一概不予认可,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这个腐朽不堪的专制帝国打倒踩翻,让它的东西统统扫进垃圾堆。” “请务必在给我一个小时的事件,我是带着帝国和谈的诚意来的,莱茵兰诸邦国的事宜都可与您洽谈,我得到的是帝国皇帝和外交大臣及莱茵河前线最高指挥官的授权......”说着,贝雷加德将军便从文件包里取出证明来。 菲利克斯将怀表弹开,举起,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霞,回答说: “就让战阵和大炮,来决定我们的和谈吧!现在的时间是四点三十分,我马上要花一个小时时间,先往南前去‘兰道支队多面堡’,而后再赶赴北面的前线,亲自督导和贵国卡尔大公的决战。” “难道就一点谈判余地都没有吗?” “那就请你直接让维尔茨堡守军和卡尔大公,同时放下武器投降。”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6.大小霰弹 “这简直不可能。” “那就维也纳再见吧!”菲利克斯啪的声,合上了怀表盖。 几乎同时,南线和北线,都响起了大炮的怒吼。 大地都在摇晃、颤抖,但菲利克斯明显对此已习惯,他封闭了外交谈判的门,但还是邀请贝雷加德将军,“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随我向数处战线去看一看,士兵们是如何作战的。” 上午四点四十分,法军前卫部队的前卫部队,也即是两个已列成横队的掷弹兵营,用两个分营夹着个炮兵排(负责2门加农炮或1门加农炮加1门短管榴弹炮),更前列的猎骑兵们已分散为左右两群,绕到队伍侧翼和后方去。 这次法军的散兵也遵照参谋部的建议改进了战术,包括小杜朗在otg2ntc=内的四个营猎兵、轻步兵们,没有前出拉成散兵线,而是就呆在掷弹兵和支援炮兵的后方一百个法寻开外,列成一个个小队。 脚步声密布整座平缓低矮的施登丘陵:奥军遵照卡尔大公在韦茨拉尔战役里的成功经验,自参战的八十四个步兵营里,每个营都抽出一个连队来充当散兵,光是在施登就集中差不多有五千名散兵,像是夏季极速移动的雨云般,快速通过丘陵的山脊线,意图占据施登丘陵南侧的所有棱线,开展交火,压住法军散兵,并将革命军第二军给拖住,而在丘陵背面,近三十个步兵营正列成双路庞大纵队,准备于散兵后,从容越过丘顶,而后在俯下的山坡处将纵队变转为便于“会战排射”的横队,用火枪和大炮压制击溃革命军的前卫部队,也即是苏里南的第二军。 这两路纵队,一路由舍伦贝格少将指挥,下辖费迪南德大公步兵团(番号第23步兵团)、瓦利斯步兵团(番号第29步兵团)、布罗奥代尔戍边步兵团(番号第66步兵团),还有一个来自“皇帝骠骑兵团”的中队,总兵力约一万一千;另外一路则是拉特曼少将指挥,下辖卡尔大公步兵团(番号第3),瓦尔德克龙骑兵团(番号39),还有“皇帝骠骑兵团”的两个中队,总兵力七千。 左翼方向,是劳顿元帅指挥的一路纵队,下辖德温匈牙利步兵团(番号第37)、斯普仑伊匈牙利步兵团(番号第51)、奥斯托曹内尔戍边步兵团(番号第61)及卡拉克扎伊第4轻骑兵团,总兵力一万六千; 右翼方向,掩护司令部所在地弗思巴赫镇的,是约翰·内波穆克·冯·莫塞尔中将指挥的纵队,阵容是施勒德尔步兵团(番号第7,摩拉维亚征召的士兵)的两个营,金斯基步兵团(番号第47,波希米亚士兵),还有达尔东步兵团(番号第15)三个营,和两个中队的骠骑兵,合计一万士兵; 施登丘陵北坡延展大约八百法寻外,是卡尔大公亲自带领的总预江浙湖汉北备队:曼弗雷迪尼步兵团(番号第12)、拉齐步兵团(番号第22)、利涅步兵团(番号第30),还有大批骑兵——符腾堡龙骑兵团、拉图尔龙骑兵团、哈迪克骠骑兵团及弗兰茨大公胸甲骑兵团,步骑共两万余人。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奥地利军队的军服以陶土白、烟灰及黄色为基本底色,每个团又按照起源地、民族的特色修饰以不同的花边、器物,整支大军堪称大熔炉,自远处望去,光是服饰就花团锦簇。 这种花团锦簇,也表现在前沿的散兵线上,他们都是从各团各营里抽出拼起来的,现在就像一大片花色,拂过山岗丘陵,出现在法军的前卫战线上。 奥地利的散兵队伍原本预想的是,能和法国的散兵展开对射交火来着,可却扑了个空:迎接他们的,是严整的革命军掷弹兵战线,外加八门四磅炮和榴弹炮——这个是最致命的。 当奥地利的散兵达到数千人规模时,即使他们分为了两道战线,可人员还是密集到炮火能轻易击中的地步。 法军“前卫火炮参谋长”埃布勒少校,在最右的那个来自第一军的某炮兵排后,于马背上放下单筒望远镜,说了句:“敌人越过山脊线,实施精确瞄准,以每分钟一发的速度,缓慢射击。” 四个炮兵排,自右而左,陆续射击起来。 六发实心弹,还有两发开花榴弹,几乎都命中了目标。 奥地利散兵被掀翻、贯穿了许多,他们有些惊骇外加混乱,可很快就愈发加快脚步,两道“链条”在散落了些“环节”后,又重新组合起来,企图逾越法军的混编炮火,此刻山顶上奥军的炮兵也开始居高临下轰击起来。 “敌人已在山坡中腰,加快射击速度,每分钟三发。”埃布勒少校更改了命令。 法军炮火陡然变得猛烈,也愈发可怕,奥地利散兵很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翻滚的实心弹击中,或实心弹更为恐怖的弹跳收割掉性命,丧失性命的散兵,接二连三地翻滚殒命在草丛里,其余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继续冲。 “敌人越过丘陵南侧外沿棱线,所有炮兵,装填霰弹,以最大限度实施轰击!” 呐喊声里,前卫部队的炮兵排,将封着白蜡的霰弹和连带装药一起的“弹药包”,没命地塞入到炮膛里,在手刚刚离 开时,另外名炮兵便举火点燃引线。 奥地利散兵这时已扑到法军火炮前五十寻处,或是立姿,或是半跪,乃至是匍匐,总之以各种姿态,将燧发枪和卡宾枪里的子弹尽可能打出去,他们的猛烈射击掀起了浓浓的烟雾,子弹纷飞里,第二军的不少掷弹兵和炮兵中枪倒下,可火炮发射出的霰弹也呼啸而出,这轮发射的全是“大霰弹”: 四磅炮的大霰弹所在的金属圆筒里,共有四十一颗弹丸,在圆筒罐体飞出炮口的瞬间,它就会破裂,而后这批弹丸就会呈一个完整的扇面,统统播撒射穿所遭遇到的一切血肉之躯,无论人还是马,还是什么其他动物。 炮口射出的焰火温度,扭曲了前面数个法寻的空气和光线,让人觉得整个空间都猛烈扭曲了,三百多颗直径一寸五线的圆形弹丸,立刻在前端数十巡的距离里,营造了个“死亡炼狱”,排在前头的奥军散兵,被两个扇面的霰弹交错击中,瞬间化为了堆烂肉,而后头的散兵,只要被哪怕一颗霰弹打中,也统统颓然倒地,即便不丧生,也得丧失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差不多十二秒后,又是一轮“小霰弹”射出。 小霰弹更加惨烈,四磅炮每发足有六十三颗霰弹,包括四颗直径十一线十分的弹丸和五十九颗直径十线九分的弹丸。 眨眼之间,奥地利散兵的第一线就被完全“砸烂”。 这就是贝尔蒂埃对卡尔大公散兵的对策!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7.兰道多面堡 法军第二军阵地内,军号声炸起,小杜朗所在的散兵队伍,穿过了掷弹兵和少数炮兵组成的前卫线,飞也似的各自集结为两道战线,第一道是尽快疏散开的散兵,而后一道则是以班排为单位的“预备散兵”。 刺鼻的硝烟里,小杜朗和居丹交替掩护,靴子下踏着被霰弹轰毙地奥军散兵尸体,收集着他们还未来得及击发的枪支,还有弹药,连续不断地往山坡上冲锋,并利用一切遮蔽物掩护射击,第二军的其余散兵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都是在旺代战役里磨砺出来的好手。 可奥军第二道战线的散兵,很多也是克罗地亚、匈牙利地区应召来的射击高手,每一次交手都存在着极度的危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现象比比皆是。 两军的炮弹,也在散兵们的头顶上飞来飞去,气浪和噪音能把人的意志完全消磨垮掉! 一块凸起的柑橘树侧,是居丹找到的优良掩体,他下面的燧发枪otg2ntc=速射技术就发挥出来啦:居丹单手握住枪托,让枪管倾斜伸出在外,而后另外只手闪电般地往药池里洒火药,拔出通条清理枪管,捣入子弹压实,而后摆正姿态,根本不瞄准就射击出去。 一根枪管打报废掉,居丹就换作另外把枪,在树根下足足摆放了六枝燧发枪,有1777的,也有奥地利产的,一分钟内他能打出六发子弹,只听砰砰砰声根本没有间歇,他和另外几名散兵就依靠这样的轮番射击,把对面一个排的奥军散兵给压得抬不起头。 而小杜朗则伏在树干的另外一侧,是阴影里的杀手,他手持着共和二年式凡尔赛线膛枪,只瞄准着敌人散兵里的军官和士官下手,短短时间内他已射杀了三位,重伤了二位。 “你下手可真的是狠,起码让对面一个营都没法指挥。”居丹喊到。 “敌人的精英可都在我的枪口下,只要一位军官被我打死了,顺带着一百名甚至一千名士兵都没法战斗下去。”小杜朗得意洋洋。 第二军的两个步兵师,也已抵达到前卫线,他们进入战场时依旧江浙湖汉北是营横队和营纵队混编,而那面奥军两路纵队艰难地在法军散兵火力威胁下转变为横队,很快施登丘陵棱线上的双方阵列越来越延展,火线也越来越长,苏里南军长和他的军胜任了“柏油娃娃”的角色,将奥军中央阵线的两个纵队给钉死了。 北坡下,卡尔大公笔直地站在军旗的影子下,用望远镜观察,或听取参谋官的汇报,知道敌人前卫部队很难缠,“大散兵战术已失败了......啧,看来过于密集的散兵线很可能会遭到敌人枪炮忽然打击而伤亡惨重。”卡尔大公记下这个教训,接着他看着那边南坡战场升腾起的滚滚烟尘,还有顺着北坡排好横队的后继部队,就询问参谋长拉图尔伯爵:“敌人抵抗非常顽强,是否要投入我的预备军?” 拉图尔伯爵忧心忡忡地指着图纸说,敌人左右翼都投入差不多一个军的兵力,我担心我方的两翼会率先支撑不住。 卡尔大公扁着嘴,稍微计算了下,“也就是说,敌人还有余裕,起码也是一个军。” 拉图尔伯爵点点头,用套着手套的手指,在作战地图上划拉几下,将法兰西革命军前卫、左翼、右翼还有后卫勾连起来,说就这样子,宛若个钻石的形状。 卡尔大公的眼神发了狠,“敌人后卫上来了,我的预备军也要上去,最简单的算术,谁能压得倒谁,谁就能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可是敌人有兵力优势。” “维尔茨堡里还有三万将士,我就不相信,他们会蠢到突破不了敌人的寥寥牵制兵力,只要他们能击敌人之背,那整个帝国就能获得优势,还用蠢到期盼和谈嘛!” 拉图尔伯爵放下望远镜,微微叹息声,说事到如今,也只有指望维尔茨堡的守军能奋勇一把,奠定战局了。 这时,南线处,英勇无比的“兰道多面堡”已经击退了维尔茨堡守军发起的第四次冲锋。 兰道多面堡的位置非常巧妙,先前在法军围攻维尔茨堡时这儿的地点显现不出来什么,但至两军主力在施登丘陵硬碰硬决战时,劳巴蒂尔上校的眼光就显出来了: 多面堡西侧,便是美因河,这面便不会再遭到威胁,还能用浮桥和玛索将军的那翼保持联络;东侧从土岗直延伸到维尔茨堡至弗思巴赫镇的大道,是兰道支队和马德里半旅的核心阵地,这条大道穿过维尔茨堡城东原野中间,右侧是密集的森林和沼泽,守城的奥军是不敢冒险于此迂回的,因害怕菲利克斯在此设下口袋埋伏(战后才知道护宪公只在这片留下一个轻骑兵中队的警哨罢了),故而争夺通道的焦点,便只能落在这多面堡上。 当得知卡尔大公主力来援后,维尔茨堡的守军临时组成个指挥会议:掷弹兵旅司令官冯.凯姆,步骑混合旅的司令官列支敦士登约翰王子,还有卫戍司令官弗莱赫尔.冯.霍茨少将,这仨是会议的三巨头。 城内的奥军总数目,名义上确实是三万,可精锐全被卡尔大公先前带走,尚有战斗力的便是凯姆和约翰王子麾下的七八千人 ,还有拉德茨基指挥的自由团,其余的也即是并入霍茨少将指挥棒下的,几乎全是新兵——步枪和子弹都不全,大炮也基本等于没有。 最初,霍茨少将选择的突击口,是玛索将军位于左岸的多面堡阵地,然玛索的这翼光是八磅炮和十二磅炮的“重炮”就有六门,奥军步兵列着纵队,刚靠近法军壁垒,就被十二磅炮一发从头穿到尾,一个分排瞬间就化为灰尘。 于是奥军调转突破口,又瞄准了右岸法军“兰道多面堡”,霍茨少将认为构筑这座堡垒的不过是三四千法军士兵,就算配备了工程兵营,也只是仓促完工。 不过霍茨少将又失算了,劳巴蒂尔不但动员了士兵,还动员了附近的百姓,虽然时间很赶,可起码让多面堡外面的棱线全都切削为四十五度的斜坡,并且也挖掘外围的壕沟,并紧急垒起五座“外射形状”的箭头堡,横在大道的侧翼,算是彻底封死了这里。 维尔茨堡奥军在前两日就制订出针对“兰道多面堡”的战术: 集中城内两个炮兵连火力,反复轰击摧垮法军临时工事,然后以约翰王子的混合旅为主力,部分新兵蹑后,采用纵队迫近强击战术,先拔除掉法军在外围的箭头堡,而后将炮兵连推上前,掩护约翰王子的旅,攻陷此多面堡,进而威胁敌人主力的后背,配合卡尔大公,获得战役胜利。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8.消耗炮火的新兵 计划很好,可真打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兰道支队”和“马德里半旅”原本就拥有差不多十门轻炮,护宪公又特将第一军的一个炮兵连给借了过来。 也即是说,凭借着多面堡工事,劳巴蒂尔部队的火力根本不比当面之奥军要逊色。 奥军前两次攻击,混合旅里的马特森第42步兵团第2营和第4营就在法军猛烈的炮击下被打残,伤亡近七百。 第三次攻击,约翰王子将42步兵团损失惨重的两个营合编,然后再和1营、3营(奥地利步兵团下辖4营,共24连,满编4000到5000人),合计排开三个营的兵力,另外混合旅的一支轻骑兵团负责迂回大道处,冲垮在彼处的箭头堡——奥军两个炮兵连也迫近箭头堡,炮弹像潮水般涌进箭头堡粗劣的土墙,兰道支队的三座箭头堡被完全轰碎,每个箭头堡驻防的分排伤亡殆尽,随后奥军步兵列成纵队,在双方炮口射出的稠密烟雾掩护下,发起猛烈进攻。 劳巴蒂尔便让麾下两个猎骑兵中队,统统舍弃马匹,使用燧发枪otg2ntc=和短的线膛卡宾枪,隐藏在胸墙后,在奥地利兵攀爬斜坡时,猛地发动两排齐射,饮弹的奥军士兵惨叫着滚落下去,尸体堆满了壕沟,后继的奥军士兵踏过伤死的同伴直接继续架着云梯或徒手往上爬,想要抢夺法军的火炮。 劳巴蒂尔上校便领两个营步兵,不装弹药,直接端着刺刀,怒吼着发起反击,将翻进来的敌人悉数屠戮,堡垒下的其余奥军落荒而逃。 迂回到大道处的奥军骑兵团,对四号和五号箭头堡发起冲击,骑兵们直接用马刀和携带的栓马棒,捅毁了箭头堡的半墙和木栅,争先涌进去,和驻扎在这里的兰道支队两个分排步兵展开白刃战——十五分钟后,法军尽数战死,可没有一位后退逃走的——奥地利轻骑兵们还没来的欢呼胜利便发现,箭头堡只有对敌正面有防御工事,后面则是敞开的,无遮无拦的他们很快遭到多面堡高岗上法军火炮的反击,被成排的实心弹打得人马俱碎、尸骨狼藉。 而后马德里半旅里的一个营从多面堡侧翼杀出来,将约翰的轻骑兵团逐了回去。 施登丘陵战役前一日的傍晚,列支敦士登的约翰王子恼怒地承认,和法兰西打了三年战争素来功勋卓著的“列支敦士登混合旅”,一个步兵团外加一个轻骑兵团,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兰道多面堡”前折戟沉沙,伤亡近半。 霍茨少编组了城内的新兵,带来足足五个营,全是“兵站连”的江浙湖汉北角色(意指在兵站里接受训练的新手),外加凯姆上校增援来的四个掷弹兵精锐连队,及城内一个轻工兵营,还有拉德茨基所率的戍边自由团,要求约翰王子在来日对多面堡发动第四次混编攻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卡尔大公的主力就在城北不远处,我们必须拼尽全力啃掉咬碎这座可恶的堡垒,城内所有的精锐都交给你,千万不要让大家失望。” 约翰王子抱怨道:先前卡尔大公就不该派出那么多分遣队出去的,他中了法兰西护宪公在战略上的诱导啦!现在分遣队被法国人给牵制住,维尔茨堡也被封锁得动弹不得,我方力量被分割,而敌人却集中了精锐力量。 “事到如今说这些没意义,只要能取得胜利,之前所犯的错误都会被历史学家辩解成英明的预先。”霍茨少将苦笑着说。 “让那些兵站新手排在前面,消耗法国佬的炮火。”见四下无人,王子握着刀柄,问到。 霍茨少将脸上没多大惊愕表情,就同意了。 而后两人还心安理得地找出个理由:“经过炮火洗礼,新兵才能更快成长为老兵。” 当日凌晨,维尔茨堡奥军对多面堡的第四次攻击发动。 五个营的奥地利新兵,列成紧密无比的纵队,教官提着佩刀或者棍子,绕着纵队前后左右走来走去,不断喊着“前进”,或喊着“原地不动”,时不时还激励着“不要低头,不要在法国佬的炮弹前弯腰屈膝,用你们的胸膛去面对他们”,“冲进堡垒缺口,把那里的法国佬砍成碎片。” 新兵们大多是先前在农村田头的年轻农夫,他们眺望着远处森严凌厉的兰道多面堡轮廓,心底充满了对赴死的恐惧,他们知道肩上扛着的燧发枪丝毫不会起到作用,和同伴间必须要肘擦着肘,肩挨着肩,以每分钟固定的“常步”,向着尸山血海的方向踏去。 法军的重炮响了,奥地利新兵们眼珠颤抖着:黑色浑圆的十二磅炮弹,清清楚楚地飞了下来,而后砸出团烟尘,从地面再弹起,而后又一次触地弹起,接连弹了五次,差不多有七百法寻的距离,因重量再也无法飞起,便贴着地面滚动,它的速度是如此缓慢,以至于最前排的一个伍的新兵,满心认为只要抬起脚,就能将它给踢住。 那个伍的新兵也是这样做的,他们没有避让,而是纷纷伸出脚。 然后七八根断足和碎裂的脚趾头,就飞洒起来,那个伍的新兵惨嚎着,齐齐抱着膝盖倒下。 后面队列也发生波动,这发炮弹又撞翻了七八 名士兵,收割了五个断腿,才最终销声匿迹。 产生伤亡的队列,后列的新兵很快就在斥骂和督促下,填补了上去。 后面霍茨少将和约翰王子焦急万分地举着望远镜。 法军一发发实心炮弹飞来,将迈步麻木前进的奥军新兵整个伍整个伍,自所在横列里掀翻、抹去,整个营的队形会剧烈波动下,但很快又能恢复原状......纵队的纵深虽然变薄,留下了一堆堆尸体,可距离对方的多面堡也越来越近。 轻工兵营、自由团还有两个掷弹兵营,列成第二道战线,紧随其后。 等到靠近兰道多面堡斜坡和胸墙时,五个营的新兵们齐齐爆发出声绝望的吼叫,很多人眼泪和鼻涕都流满了脸面,明知道前面也是死,可还是端着手里的步枪,蜂拥着爬上了坡。 劳巴蒂尔组织的三磅炮和四磅炮,直接推到了斜坡高地,炮口微微往下,这道斜坡的角度用意便凸显出来:四十度,加农炮俯射的话,完全能横扫整个斜坡上的敌兵! 望远镜内,霍茨少将和约翰王子见到了终生难忘的惨烈景象——法军火炮俯着喷射出的霰弹,掠出无数道美丽夺目的火线,笔直地迸裂开来,被夺去性命的奥军士兵尸体铺满斜坡,像是一团团死掉的蝼蚁。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19.志愿营排射 五个营的新兵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尸体倒满在多面堡的棱线和斜坡上,可也用生命消耗了法军的炮弹,并为第二道战线的攻击铺设了道路。 维尔茨堡的轻工兵营趁法军轻炮发射的间隔期,踩着重重叠叠的尸体,举着锃亮的重型斧头,嚎叫着涌了上来,他们是军队里的“清道夫”,头戴掷弹兵式的熊皮高帽,军服外系着暗黄色的皮围,疯狂劈砍兰道多面堡的鹿砦、胸墙和土筐,两个掷弹兵营紧随其后,也端着刺刀猛扑过来。 “将炮门给钉死!”劳巴蒂尔挥手喝令。 支队炮兵们很熟练地在发烫的炮口上贯入了长钉,并且将其用钳子给折弯,让敌人拔都拔不出,否则被敌人俘获了火炮,调转炮口便可以轰击自己人——而后多面堡缺口处,兰道支队的下马猎骑兵、列兵和掷弹兵潮水般后撤,手里的步枪砰砰砰喷射着火焰。 顺着缺口突入的奥军轻工兵和掷弹兵被撂倒许多,后继者也吼叫着打出枪支里的弹药。 晨曦里,双方交错开枪的火光,格外醒目骇人。otg2ntc= “赢了,赢了。”远处督战的约翰王子兴奋地叫起来。 大道处,自多面堡侧翼杀出来的马德里半旅,遭拉德茨基“自由团”的截击,马德里半旅实际只有两个营,由西班牙、加泰隆尼亚志愿兵构成,现在轮到他们施展不开了:第一营纵队尚未展开,就被拉德茨基自由团散兵打的伤亡惨重。 很快,马德里半旅指挥官帕切科将军的坐骑也被击毙,本人坠马受伤——马德里半旅开始顺着大道败退。 激越军号声里,列支敦士登轻骑兵团尚且完好的两个中队,扬着旗帜,挥动马刀,对马德里半旅发起追击。 但霍茨少将和约翰王子暂且不知晓的是,兰道支队还有个预备队江浙湖汉北——马恩省志愿兵营,他们还没有正规军的番号,但放排枪问题还是不大的,他们呆在多面堡的“核心阵地”——一座由环绕的农庄、谷仓组成的小型环形工事,是“土岗里的土岗”,内里还有始终支援劳巴蒂尔,给予奥军重创的炮兵连(2门十二磅炮,2门八磅炮),炮兵观察员是坐在谷仓屋顶上指示射击的。 马恩省志愿兵们掩护着支队的退却,保持了射击纪律:待到奥军两个掷弹兵营无数“熊皮帽子”推进到大谷仓正前方仅十五法寻处,狠狠打了轮排射! 差不多五十多名奥军掷弹兵瞬息倒地,有的毙命,有的捂着伤口呻吟挣扎。 “反击,反击!”劳巴蒂尔上校又回转,他拔出军刀,身边旗帜挥舞,支队士兵们给步枪插好了军刺,也纷纷转身,跟着上校指挥官一道,对杀进来的奥军实施顽强的反扑。 同时,马德里半旅在多面堡东北侧方向,将营纵队迅速收拢为紧凑的“刺猬”,枪口和军刺对外——这种对抗骑兵的战术,比列成空心方阵要快得多——和扑过来的列支敦士登轻骑兵团缠斗起来。 气得拉德茨基大骂,要求自由团也跟上去,配合轻骑兵彻底吃掉这股敌人,“法国佬挨得像墙壁一样密,你们上去闭着眼睛射击,都能获得战果,把他们给削弱歼灭掉!” 就在躺在马德里半旅纵队中央的帕切科将军万念俱灰时,昨夜雨后形成的雾气后,忽然传来隆隆的鼓声,接着“法兰西护宪公”的军旗出现在大伙的视野里,一排排整齐人影很快也浮现出来,高耸的熊皮帽,黄铜的护额,高大的身材,红色的肩章流苏,还有金灿灿的纽扣,护额浮雕上的“f.l”字样(法兰西.鲁斯塔罗),使得马德里半旅将士都齐声欢呼: “执政官卫队来帮助我们了!” 这可不是幻影,居中的执旗分营在指挥官奈伊的怒吼下,举枪齐射。 霹雳般的声响后,奥军列支敦士登轻骑兵一个小队遭到痛击,其余骑兵纷纷扭头败走。 “什么执政官卫队,让我们来堵住他们。”拉德茨基勇猛地拔出军刀。 可多面堡传来巨大的嘈杂声,被打得崩溃的奥军掷弹兵、轻工兵,又顺着缺口逃出来,宛若雪崩般,英雄的兰道支队又恢复了整个阵地:如拉德茨基继续恋战的话,他和克罗地亚自由团很可能会遭到炮击与包抄合围! “可恶!!!” 这是拉德茨基、约翰王子、霍茨少将此刻共同的心声。 “法兰西万岁,护宪公万岁!”多面堡内外,打退敌人第四次和第五次进攻的法军士兵,统统站在半墙上,看着护宪公骑马自“卫队”队列里纵出,而后几道云梯从多面堡后面陡坡处扔下,菲利克斯、奈伊还有沉默不语的“谈判员”兼“观战员”贝雷加德将军,顺着其攀爬了上来。 军服已满是血迹和熏黑的劳巴蒂尔上校走过来,和菲利克斯热烈地拥抱握手,士兵们都在四周欢呼雀跃。 斜坡的缺口处,菲利克斯叉着腰,观验了维尔茨堡奥军的各色尸体,随即对劳巴蒂尔上校判断说: “维尔茨堡的守军已被我们彻底挫败,您瞧,这儿的尸体有很多军服上的纽扣表明他们刚刚服役,但还有最精锐的工兵和掷弹兵, 新兵和老兵混杂着一起冲锋,这就表明他们已山穷水尽,维尔茨堡这条战线,我们获得了完全的胜利!” 法军士兵们听到此,士气更为高涨。 而贝雷加德将军看着己方士兵们死尸满地的凄惨模样,不由得默然乃至掉泪。 随即护宪公立在多面堡幕墙后,对靠过来的官兵们进行了番简短有力的鼓舞演说: “忠勇的兰道支队和马德里半旅,你们用这几次的战斗证明了自身的勇敢和荣誉,从此后你们将成为共和国军队不可或缺的精锐,战场将由你们来决定胜负——我要将执政官的旗帜和维尔茨堡的市徽授予你们,你们将成为拥有专门名誉的精锐战队,合编入‘执政官卫队’里,你们是无愧于这样的安排的,维尔茨堡是你们的崛起之地!” “万岁!”在场的士兵谁都没想到,一支地方上来的队伍,在经历血与火的淬炼后,会成长得如此迅速,以至于跃为“执政官卫队”的成员呢。 其后的事实证明菲利克斯所言非虚,兰道支队和马德里半旅虽牺牲极大,但贡献也极大,伤兵得到妥善的治疗或安置,其余大概两千五百人,和原本的执政官卫队合并,成为最精锐的“法兰西执政禁卫师”。 在他们努力抢修缺损的工事时,菲利克斯、奈伊和劳巴蒂尔经过短暂的观察,再次确认“维尔茨堡守军已丧失战斗力,我方能将更多力量转而投入施登战场。”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0.铁砧 劳巴蒂尔上校说,多面堡就交给我和奈伊中校继续据守便可以。 至于河对岸执行同样任务的玛索将军的那个“翼”共两个师,则可利用事前搭建好的浮桥,统统投入到施登丘陵那里的战线去。 因现在大军主力已不再需要什么后方的掩护了,维尔茨堡的奥军无法动弹,一切只要打赢卡尔大公后,都会尘埃落定。 菲利克斯接受了上校的建议,派遣信使迅速去通知玛索将军。 “护宪公你也返归那边的战场吧,将您的旗帜让士兵们看到,胜利就终会属于我们。” 菲利克斯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施登丘陵的战役已打了快两个小otg2ntc=时。 他便颔首,说我这就赶过去。 “你是不需要司令部的吗?”贝雷加德将军忍不住问起来。 “前线在哪,司令部就该在哪。”菲利克斯回答这位奥地利谈判代表道。 贝雷加德将军便又在多面堡上,指着河对岸玛索翼的阵地,“他们构筑阵地还没多久,有力气加入到对卡尔大公的战场上吗?” “革命军的年轻士兵吃苦耐劳的精神、体格,还有革命军指挥官江浙湖汉北极强的主动性,是会很好地实现我的部署,也即是说,我身为最高统帅,要哪个充当预备队的师赶赴哪里,那个师便毫不犹豫地将我的指令贯彻到底。”菲利克斯坦然告诉贝雷加德。 贝雷加德长叹声,他踯躅到了多面堡背面位置,远眺着旭日升起满地狼烟的施登丘陵,打心眼底明白这场决战的结局,哈布斯堡帝国还能不能建起支类似于法国革命军的新式军队来呢?弗兰茨皇帝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奥什第一军的临时指挥地,一个半旅的列兵们排成个大的空心方阵,科希丘什科将军所指挥的四个骑炮连,连炮带车,还有马匹和炮兵,都呆在这个方阵内,作为全军的杀手锏,“科希丘什科炮群”必须要保持高度的隐蔽性,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淋漓尽致的效用。 而在奥什方阵的斜左翼方向,则是各个军集中起来的骑兵,猎骑兵、龙骑兵、骠骑兵......波兰骑兵,龙腾虎跃,精力勃勃,约莫有六千之众,按照各自所属的团和中队,排成双重的横队。 就在菲利克斯来到奥什方阵前时,乌黑卷发,一袭英武戎装的缪拉,带着他的龙骑兵团,自东而西,疾驰来加入到骑兵战线中。 相遇时,缪拉在马背上对护宪公敬礼。 “你的团集合起来啦?我说的没错吧,最终你还是赶上了。” “请护宪公将突击的军旗交付给我。” 菲利克斯点点头。 缪拉接过了“束棒三色军旗”,也标志着他将在随后带头冲锋。 “等敌人的骑兵出现。”菲利克斯交待了这句,便和奥什、贝尔蒂埃、雷米萨、科希丘什科等在半旅级方阵前会面。 “前面的战事打得如何?” “第二军的两个师全投入到战线里,敌人也不断地一部分一部分投入预备队,双方都伤亡惨重。至于第一军,还在等待着您的指令,护宪公阁下!” 菲利克斯拉开单筒望远镜,望着满是炮火的施登丘陵,心想奥什的焦急请示还是有道理的:奥军在山脊上的大炮和预备队越来越多,看起来第二军陷于苦战......此刻要不要把第一军作为预备队给增援上去?不,这正表明第二军出色执行了战前的部署,那就是钉住卡尔大公的正面主力,而我军更多的是要在两翼实施突破。 简单思索下,菲利克斯就要求奥什,“先派去个步兵半旅,然后第一军的预备炮群对着丘陵山脊线轰击。” “就这样?” “其余部队不要急,静待时机。”菲利克斯要求不要焦躁。 还是那句话,等,等卡尔大公投入骑兵。 施登丘陵的北面,卡尔大公也在博弈着,他已将手头的曼弗雷迪尼步兵团和拉齐步兵团派出,加入到舍伦贝格和拉特曼两位将军的战线里,整个丘陵的战线已延长到了极致!可还是未能将当面的革命军第二军给摧垮,并且对方的第一军还气定神闲地呆在后面,没有加入到作战里。 如菲利克斯所预料的,当卡尔大公投入了预备队的“百分之六十”后,便会重新审视整个战局。 此刻施登丘陵的东面,法兰西革命军第三军和卡尔大公的左翼“冯·莫塞尔纵队”交手,在西面则是革命军的儒尔当一翼和“劳登元帅纵队”对战,都十分激烈,难解难分。 “时机,合适的时机,在等拔剑出鞘置敌人于死地的时机。”虽兵力处于劣势,可卡尔大公不觉得自己会输,还不清楚维尔茨堡方面情况的他,决定哪怕逼得法军往南败退到维尔茨堡的话,就会让对方陷于惨遭夹攻的境地,那样甚至能把法军主力歼灭于美因河边。 毕竟军事上的成败,确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半个小时后,菲利克斯接到急报: “儒尔当将军被奥地利的劳登元帅击败啦!” 当着很多 将校的面,菲利克斯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儒尔当啊儒尔当,为何你老是打败仗?” 大家都尴尬地沉默,菲利克斯顿觉刚才说话失态,会伤了儒尔当将军的心,立即话锋一转:“儒尔当啊,你不愧是革命军的‘铁砧’,遭受的打击越猛,便越能展现你的韧性,最终总是能给整个战局带来转机。” 后来,护宪公这话自然流传出去,军中上下都称儒尔当为“铁砧元帅”,而儒尔当本人也暗自欣喜他拥有这样的绰号,“虽然战场指挥能力是二流的,也没取得过漂亮轻松的大捷,可对任何一支军队而言,铁砧元帅儒尔当这样的角色是不能缺少的,他往往用自己局部的失利,换取整体的胜利。” 事实上,儒尔当在左翼的落败,恰好给原本焦灼的战局带来了转机。 儒尔当所在的莱茵.摩泽尔军团的那一翼军内,第18轻步兵半旅指挥官达武上校自告奋勇,担当了后卫战的职务——达武亲立阵头,打退了数轮劳登元帅的骠骑兵和步兵的追击。 差不多同时,卡尔大公认为敌方的左翼已被驱离战场,我这边也到了出动骑兵,突破敌方前卫和中央战线的时刻了。 “追随我的军旗,突击!”卡尔大公翻身上马,仅留下利涅步兵团和参谋长拉图尔.莫堡留在预备队阵地,他本人则带领符腾堡龙骑兵团、拉图尔龙骑兵团、哈迪克骠骑兵团及弗兰茨大公胸甲骑兵团,合计四千三百名骑兵,尽锐出战,实施了总攻!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1.散兵的血肉团块 战争之神,他的躯壳是步兵组成的,他的双手是炮兵,他的足便是骑兵。 当四个团的奥军骑兵小跑着席卷过施登丘陵的北坡时,山脊线上的奥地利炮兵都觉得炮管和轮子在微微颤抖,接着轰雷般的声响自远而近,整座丘陵都要摇晃——卡尔大公的骑兵每两个团共十六个中队组成道密集推进的战线,符腾堡龙骑兵团和拉图尔龙骑兵团排在一线,骑兵们头戴传统的双角帽,白色短衣,白色马裤和齐膝马靴,白色佩带上绑着长短枪支,即长卡宾枪和一把短手枪,腰间黑色皮革弹药袋和悬挂着的直刃剑摇晃着,宛若一场迅猛的暴雪;而其后的第二道战线是哈迪克骠骑兵团和最精锐的弗兰茨大公胸甲骑兵团,骠骑兵们的着装全都是由其上校在各团自己决定的,就哈迪克团来说,年轻彪悍的战士们穿着的是匈牙利风格的带衬绒的五道横纽扣的斗篷夹克,在左肩飘荡,腰带上则是曲刃马刀,这样骠骑兵们便能便捷地使用右手挥刀劈砍,斗篷还能给他们无刀的那侧身躯提供防护,马刀拥有个绯色的挂套,上面绣着的是金色的“匈牙利圣斯蒂芬王冠”图案;而弗兰茨团的胸甲骑兵们,是帝国武装里最令人生畏的“装甲部队”,不过为了节约造价,所有官兵的胸甲都是单面的(背面没有),普通列兵的甲是黑色的,带子是赤红色,尉官的胸甲中央有个倒三角的镀金纹饰,而将校级军官的镀金纹饰则布满整个甲面,他们人马并进,如同黑色的瘟疫,夹杂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金光。 施登丘陵的南坡,已经躺满双方散兵和列兵的尸体,法兰西第二军和奥军前卫的两个纵队及卡尔大公增援来的两个步兵团,互射的火力,凌晨时还宛若电闪雷鸣般,到了现在则慢慢沉寂下去——因双方第一和第二战列的燧发枪列兵们全都伤亡殆尽了,一道浅浅的冲沟两侧,一侧倒的全是蓝色军服的尸体,一侧则倒的都是烟灰和陶土白色军服的尸体。 法国散兵队伍,在火炮支援下更胜一筹,小杜朗和居丹已记不得自己的枪口下有多少亡魂,可当居丹扔下支报废的步枪后,环顾四周,自己的战友也全都阵亡,“全死了。”居丹看着他们陈叠的尸体,只顾得上抹把眼泪和鼻涕,哽咽声,随后爬过去,从战友身上收集枪支弹药,陆续背在自己身上。 小杜朗拄着燧发枪,蹲坐在被炮弹削断的树干边,喘着气,已累得说不出话。 鼓点声响起,苏里南将军亲自走在掷弹兵营队的前头,不断挥动otg2ntc=军刀,给大伙儿鼓气着,第二军尚有战斗力的掷弹兵和步枪兵们,开始整队,越过了那道冲沟,开始往小杜朗所在的山坡前进。 小杜朗举起葫芦,喝了几口甜烧酒,补充了体力,而后将手搁在唇边,打了个长长的唿哨:山坡草丛、灌木里,隐隐出现许多还存活着的散兵,小杜朗又来了两声短促的,所有人便会意,开始猫着腰向山脊推进,“散兵是杀伤炮兵最有效的,是的,他们缓慢却精准的射击对炮兵的威胁,要远比己方炮兵和骑兵大得多。” “现在让我们摧毁奥军山脊上的炮兵阵地。” 就在此刻卡尔大公的骑兵们,在山脊线上出现了,扑了下来! 居高临下,骑兵的俯冲! “团块!”小杜朗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便立在原地,刷得拔出江浙湖汉北刺刀,卡套在树立的枪口下,然后歪歪脑袋,校正下刺刀锋芒的方向,便对着疾风骤雨般扑来的奥军骑兵端了起来,他的后背噗通声,小杜朗回头看,是居丹靠着他的背,也给自己的步枪套上了刺刀。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两人对视一笑,迅即又转过头,眼睛死死盯住刺刀的所向。 又有数名散兵靠拢过来,同样和小杜朗、居丹背靠着背,组成只小小的“刺猬阵”,雪亮的刺刀若盛开的花瓣,对向外侧。 贝尔蒂埃参谋长纠正后的散兵条令是这样说的:若散兵们遇到敌人骑兵的冲击,不要指望射击,更不能仓促逃跑,这样你们的命运将是无一幸免,还会打击到后续部队的士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聚拢为“团块”,以刺刀对准敌人骑兵马的胸膛,只要坚持得久,会为友邻部队击退敌人骑兵创造机遇。 一名奥军龙骑兵咬着牙,拔出沉重笔直的剑刃,借助马的速度,一击就把小杜朗边的名散兵脑袋给劈开,“他妈的!”居丹骂了声,斜刺里捅了他下,那龙骑兵当即就伏在马鞍上,不省人事,看起来是侧腰被刺穿了——另外名奥军龙骑兵直接撞过来,直接将居丹撞得飞起来,扑倒了小杜朗,小杜朗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巨大的石块击中,当即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几个小小团块的法军散兵,很快就被卡尔大公的骑兵集团冲锋给粉碎淹没掉了,第二军的掷弹兵们,根本来不及列成对骑的空心方阵,而是采取了更加迅速的结阵:分连为单位,密集靠拢,首列士兵们直接半跪下来,将刺刀斜着伸出,第二列的端枪对着骑兵射击,第三列则旋转过来,掩护分连的后背。 一些奥军龙骑兵被乱枪射倒,另外些则挥舞武器,反复冲击掷弹兵诸分连,更多的则顺着法军的间距 ,蜂拥扑向了法军的火炮——法军炮兵们连钉死炮门都来不及,便抛下火炮、驮马、弹药车,没命地往后奔逃——目的地就是奥什第一军支援来的第1步兵半旅。 这个步兵半旅已经铺开了横队,第一列和第二列就有差不多一千五百挺套着刺刀的燧发枪,对着冲过来的奥军骑兵。 而更后面,第一军空心大方阵前,菲利克斯和诸位将校参谋,望见了卡尔大公使用了最精锐的骑兵后,认为决胜负的时刻已到,“我军所有骑兵,前往增援第一军第一半旅,打退敌人的骑兵!” 法军差不多五千名骑兵前,缪拉抽出了雪亮的弯刀,大呼道: “为了法兰西,为了护宪公,前进!” “viv!”震耳欲聋的怒吼炸起,法军骑兵同样列为了双道战线,像涨潮的海水般,先是徐徐,其后越来越迅速,无数马蹄打在地面上,法国骑兵们很多还是缺乏经验的新手,可苏瓦松营地的训练,和无畏的革命战斗精神,弥补了这些不足。 他们所要的,就是冲垮打垮敌人。 “护宪公,请注意我们的左翼。”此刻,奥什将军提醒说。 他的意思,儒尔当败退后,我们这翼可就暴露给奥军的劳登元帅啦。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2.骑兵大混战 菲利克斯则当即拔出了手枪,对奥什将军喊到,决战的时刻已到来,玛索两个师会去增援儒尔当的,现在您的军、科希丘什科师,所有的骑兵团,还有科希丘什科将军的骑炮连都要统统压上去。 路易.奥什也意识到护宪公此番话的重量,便拔出佩剑,遥指正在激斗的布吕内军和冯.莫塞尔将军的右翼战场:“我建议,待到逐退卡尔大公的骑兵后,我方主力旋转向右翼,而非向施登丘陵进军,目标就是先歼灭掉敌人左翼的这部纵队,然后粉碎掉前往弗思巴赫镇的屏障。” 勒住辔头的菲利克斯和贝尔蒂埃凝目看着地图,望着苍茫惨烈的战场,当机立断,说就这样做! 瞬即奥什将佩剑竖在眉宇之间,再笔直举高,刃尖在下午的日头照耀下灼灼发亮,第一军的军乐队立刻吹响喇叭,敲响军鼓:除去第3步兵半旅组成的空心方阵留在原地不动,充当预备队外,其余四个步兵半旅,沿着方阵左右边,共排成四支大纵队,呐喊如阵阵惊雷,开始迅速向第一军第一步兵半旅所在位置挺进。 此刻劳登元帅麾下的奥斯托曹内尔戍边步兵团,确实已有两个营插入到儒尔当所部和奥什第一军左翼间的地带,连带一个骑炮排,并列队对第一军行进中的第5步兵半旅纵队实施射击,可第5步兵半旅不闻不问,根本不做还击,而是坚忍无比地继续赶赴命令位置。 午后三点二十五分时,法兰西第一革命军第1步兵半旅,以大无畏otg2ntc=的横队战术,迎向铺天盖地而来的奥地利骑兵,合计三个龙骑兵团(瓦尔德克龙骑兵团半途加入其中),随着“会战射击!”的号令,前两列的士兵依次捏动手里的扳机,成千的枪机药池往上,腾起璀璨的火星,毁灭性的齐射弹雨横飞过去,奥地利骑兵战线所有中队的头排列兵,还有两侧担当前导职责的军士,悉数连人带马被扫翻在地,但其后的龙骑兵们娴熟地腾越过同伴,拔出直刃重剑,在片猛烈的撞击和惨叫声里,蹂躏践踏了第1步兵半旅的战列线,纷纷贯穿了过去! 第二道战线处,卡尔大公亲自领着胸甲骑兵们跟进,大公不断对所有人大喊着“向着胜利,突进,突进!” 这时在他面前,却出现了法兰西的五千骑兵,及其后四个纵队的步兵。 缪拉、博诺(儒尔当麾下的骑将)还有阿尔玛所统率的法军骑兵们,趁着人马还保有充沛的体力,扑上去就和奥地利龙骑兵团们互相厮杀在一起。 这时已连续突击杀穿法军数道步兵防线的奥地利骑兵,胯下战马已无法再发起任何冲锋(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战马,有效突击距离也就是一千五百步,然后就必须要休息),在遭到法军骑兵的反攻后,顿时陷于混乱,大家都嘶喊出无意义的恫吓式的嚎叫,抡起胳膊,乱糟糟地互相劈砍,在马鞍上扭动身躯。 很快,奥军第一线的龙骑兵们开始溃退,精于作战的卡尔大公立江浙湖汉北刻命自己所在的二线骑兵所有中队停下脚步,各个中队携带骑枪的往前,为第一线骑兵的后撤提供掩护。 https:// 虽然很多军事理论家们都称,骑兵战时排成两道战线的好处就是,当第一线筋疲力尽或遭遇反攻时,可以回头自第二线的两翼方向撤退,再行重组休整,准备下轮突击——可事实是,第一线骑兵后撤时,绝大多数情况就是直接混乱不堪地向第二线正面奔去,反倒将第二线卷入混乱中。 好在精明的卡尔大公,让第二线的骠骑兵和胸甲骑兵各中队留下了足够宽的间隔,以备第一线的骑兵能安全穿过。 可卡尔大公在骑兵战里所面对的是,法兰西加斯科涅天才的骑兵将领若阿基姆.缪拉,说是“天才”,其实就是缪拉认为,骑兵最重要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闪电般地给予对方决定性的一击,从而分出胜负:缪拉可没有兴致也来整备自己的队伍,当奥军第一线骑兵回逃时,他就呼号着,让旗手死死跟在自己马后,法军骑兵双线奔进,根本不顾卡尔大公队伍骑枪的射击,任由飕飕的子弹掠过头顶或脖边,不顾一切地又和卡尔大公的第二线骑兵队伍绞杀起来。 顿时,卡尔大公所有骑兵都陷于近距离大混战中。 倒是先前被冲穿的法国革命军第1半旅的步兵又重新组合起来,回头对着奥地利骑兵队伍射击起来! 惨遭数面夹攻,漫天灰尘里,卡尔大公的数个精锐骑兵团饮恨败退,各团各中队及各排的奥军骑兵,在调转180度时,是很难不发生混乱的,骑兵队伍的敌前退却时的困难和危险要比步兵队伍大得多,甚至连卡尔大公自己都摸不清楚方向,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炮灰烟雾,还有难辨敌我的骑兵们,他只知将身躯尽量地伏在坐骑脖子处,并向天主祈求别有流弹伤害到自己及自己的马! 最终,奥地利的骑兵有一半奔回施登丘陵,还有一半奔到了劳登元帅的军伍之中。 卡尔大公已没有可能再将他们给重新整顿起来,投入到战斗中。 大约就在这时,卡尔大公的心底想的是: “只能把所能控制的骑兵用于掩护我军步兵 和炮兵撤退了。” 这也如菲利克斯战前对他的分析——“卡尔大公更喜欢将预备队用在掩护主力撤退上。” 半个小时后,没有分散的数千法军骑兵抢先重又排好战斗队形,缪拉和阿尔玛便又大吼着,要遵照护宪公的命令,对敌军左翼莫塞尔纵队发起毁灭性冲击。 出身贵族的老牌骑兵军官德.博诺将军却建议,再让士兵和马休息十五分钟。 按缪拉素来的脾气,肯定不会听博诺的,缪拉的风格就是“冲锋时就得不惜代价,人马体力不怎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可战前被菲利克斯训斥教育过的他,看了博诺两眼,居然也答应下来。 午后四点三十分,革命军第二军会合第一军的第1步兵半旅,再度向施登丘陵发起了进攻。 第一军其余四个步兵半旅纵队则畅通无阻地机动到奥军左翼的侧边,然后由年轻人组成的队伍,依旧有足够体力在短时间内变换了队形,将枪口和军刺对准了冯.莫塞尔纵队! 而玛索将军的两个师,也及时从维尔茨堡的围城阵地内抽身,填补到儒尔当的左翼中,这股生力加入后,儒尔当便大举反攻,成功而激动地反败为胜,“我将劳登元帅给击败了!” 对卡尔大公而言,劳登元帅负担的右翼纵队力尽败退后,整场战役的败局已定。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3.骑炮.方阵 弗思巴赫会战战场上,自五点开始,倒霉的冯.莫塞尔将军指挥的奥军左翼纵队,开始遭到毁灭式的打击。 拥有出色临阵指挥技巧的莫塞尔将军,见自己处在夹击的窘境内,并也察觉法军正在快速集结的骑兵们,就下令正和法军第三军作战的队伍,按营为编制,由原本的横队转为了可以四向射击的空心方阵,很快——战场上奥地利左翼的施勒德尔步兵团两个营,金斯基步兵团,还有达尔东步兵团,合计十个营级方阵,在一番娴熟的操作下陆续“队形合拢”,互为倚靠——营属火炮们纷纷被布置在各营级方阵的四角处,以作火力的凭恃。 两个骠骑兵中队,则飞奔去寻找卡尔大公,需求总预备队的援助。 此刻,缪拉等带领的法兰西骑兵组成了的队形,正徐步跑动,逼近了莫塞尔的营级方阵,而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步兵战线也开始逼近。 所有奥地利步兵们带着种镇定的悲壮,将军刺挺着向外,每个方阵都组成四道刺刀屏障,另外他们也装填好了弹药,并和所有训练有素的战士一样,是不会中法军前哨轻骑兵们的“空枪战术”: 小队小队的法军猎骑兵,在烟雾掩护下,率先逼近奥地利步兵方otg2ntc=阵,或是辱骂,或是大喊着“卡尔大公已被我们俘虏”的心理扰乱话语,并在驰骋的小马上,用卡宾枪或手枪对方阵进行凌乱的射击,目的就是要诱导奥军齐射,只要他们果真如此,法军主力骑兵便会即刻发动冲锋,在对方下轮装填完成前,一举打垮方阵! 然奥地利的步兵们只是回骂而已,在军士的约束下,坚守着纪律,不胡乱施放一枪一弹。 法军大队骑兵正不断迫近,迫近,马蹄敲打着大地,也摇动着人心。 缪拉观察了战场,便很敏锐地要求:不要对敌军所有方阵同时发起突击,“左边第一个,中间一个,右边第一个,对,就先对这三个营方阵进行突击,看到中间的那个飘着金斯基团旗的那个方阵?我亲自带队冲。” 在缪拉发动冲锋前,法国人的奸诈一下子展露出来: 科希丘什科将军的两个骑炮连,骤然进抵到金斯基步兵团第一营江浙湖汉北方阵前仅一百步处,三磅骑兵炮和榴弹炮提前装填好了一份霰弹,几乎就在眨眼间,八门三磅炮和四门榴弹炮,打出了一轮霰弹风暴,事实证明,步兵手里的枪和刺刀,永远敌不过大炮的轰击——奥军方阵面炮的那排士兵,整整齐齐地倒在了霰弹下,连方阵内里的奥军营,也连人带马,及团旗一并倒下...... https:// 随即,被轰开个缺口的金斯基步兵团第一营方阵,再也没法组织有效抵御,被缪拉的骑兵给突入、撕裂、屠戮,战场的步兵们可在自认安全的情况下坚守极长极长的时间,但他们的崩溃差不多也就是半分钟间的事,此营在死伤八十人后,其余士兵就伏地投降,法军跟在骑兵后的步兵们,收走了奥军士兵的所有枪支,以免他们再行反抗。 被缪拉“点名”的另外两个奥军步兵营,也以同样的方式被打垮:法军骑炮迅速抵近轰击,骑兵再跟进突击。 冯.莫塞尔纵队的其余步兵营方阵,察觉到首尾中三个方位被切割后,一个接着一个也彻底垮掉,顺着弗思巴赫镇大道逃走的,全被法军骑兵追上肆意践踏砍杀,更多的则就地缴械投降,最后也包括莫塞尔中将在内:一支一万人的纵队,短短二十分钟便陷于没顶之灾。 傍晚时缪拉的骑兵当先,冲入到弗思巴赫镇,端掉了卡尔大公的大本营。 卡尔大公曾想再带骑兵反攻夺回弗思巴赫,但他的斗志已衰竭到十分微弱的地步。 当奥什第一军的预备炮兵,对施登丘陵的山脊狂轰滥炸,掩护步兵往上涌进时,卡尔大公万念俱灰地下达“总撤退”的命令。 晚六点时,卡尔大公攒起了所有勇气,亲自带着弗兰茨大公胸甲骑兵团,及始终没投入战场的利涅步兵团,临时利用森林、隘道的掩护,实施了出色的后卫战,打退了法军数次不同方向的追击,直到劳登元帅在一个法里后建起个稳固阵地后,才徐徐后撤,和劳登元帅会合,准备后退去格明登。 “这是场虽败犹荣的战斗,你赢得了我的敬重,帝国军事的未来该托付给你这样的年轻俊秀。”劳登元帅在马背上,对卡尔大公如此说。 可心情黯然的卡尔大公回望了下弗思巴赫的战场,他明白左翼那一万名官兵,完全覆灭了,不可能回归建制。 而他也丧失掉了和菲利克斯再行决战的力量,在未来让人沮丧的败退还会不断持续着,他必须要带残军进入波希米亚的境内才算安全。 对帝国而言,不但莱茵河西岸,这下怕是连东岸都要尽数沦陷。 另外面,菲利克斯则于残阳下,心满意得地骑着马,直穿过是尸横满野的施登战场,他要登上丘陵顶,俯瞰下卡尔大公逃走的路径,享受胜利者的快感。 “护宪公......”在他攀登丘陵南坡时,听到尸体堆里有微弱的声音在呼喊自己。 “小杜朗 !”菲利克斯跳下马,看到濒危的小杜朗,惊得赶紧抱住他,并让军医尽快将他给抬下去救治。 小杜朗的泪瞬间就流下来——在他身旁,是已战死的好友居丹的尸体。 第二军的散兵队伍,此战伤亡率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六十。 至于第二军的两个师,佩里尼翁师和苏里南师的列兵、掷弹兵也蒙受了惨烈的牺牲,战死百分之十,负伤百分之二十六。 菲利克斯撑着手杖,立在山脊上,望着阳光落到莱茵河西岸处缓缓下沉后,而后将面目转向东方,“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的日头,很快就要在维也纳城陨落掉。” 数日后,维尔茨堡的奥地利守军两万余人举旗投降。 美因河的石桥上,凯姆上校、拉德茨基、约翰王子、霍茨少将和所有官兵列着纵队,在革命军士兵的刺刀交夹下,垂头丧气地走出城墙、塔楼和堡垒...... 又过了三日,被困在黑森—达姆施塔特邦国的“卡尼修斯分遣队”合计一万两千人,因走投无路,也被迫向法军降服。 此刻菲利克斯对反叛的黑森诸国王侯报复措施,如雷火般地降临,黑森-达姆施塔特和黑森-哈瑙的侯爵、伯爵及他们那群目光短浅的妻儿子女,可能还稀里糊涂地认为,德意志小邦国在强权间的摇摆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愿意悔过就行。 可护宪公却亲自抵达和法兰克福相距不远的哈瑙城,下令将哈瑙王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黑森.哈瑙伯爵路德维希十世全家被驱逐出境。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4.黑森选帝侯的财富 达姆施塔特的伯爵也遭到相同的处置,王宫被法兰西革命军占领,所有不动产全被没收。 这时候最为害怕的,要属于黑森诸国里血统最为纯正的黑森-卡塞尔王子啦,他现在才感到悔恨,因和英国汉诺威王室关系过于亲密,所以他才在之前选择反水,把奥地利军队放入到领地里来,并将三千士兵“租借”给劳登元帅,而今卡尔大公于弗思巴赫战役里落败,直接顺着普鲁士王国南境的耶拿一带,退回波希米亚去了。 连原本留下保卫卡塞尔王子的两个奥地利步兵团,也扔下了他,归建去了。 卡塞尔王子慌忙不迭地遣散了所有的军队,而后又在领地边界上竖起面路牌,上面有法文刻着“黑森选帝侯.中立之国”的字样。 可很快,法兰西革命军第二军的先遣队就抵达到这面路牌下,显然他们不是很能理解卡塞尔王子的苦衷:一群工兵用斧头把这牌子劈得粉碎,随即长驱直入,向卡塞尔城挺近。 护宪公明确地下达了命令:“那位黑森选帝侯是想把自己给撇清otg2ntc=关系吗?不,我可不这样认为,在我眼里他简直就是哈布斯堡的一位元帅,也是法兰西的敌人,对付他,就得将他彻底从‘统治者’行列里给剔除掉!” 于是卡塞尔王子决定流亡,去哪里? “汉诺威也是朝不保夕,我决心前往丹麦去。”因卡塞尔王子的两位弟弟卡尔和腓特烈,前者是丹麦的陆军元帅兼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公国的总督,并娶了丹麦的公主,而后者亦担当丹麦的将军。 卡塞尔王子要去弟弟卡尔的哥托普庄园避避风头。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一旦法军占领了卡塞尔,下步必然会威胁到汉诺威、丹麦,尤其是汉诺威,素来是英国、黑森及普鲁士利益交接的纽带,大伙儿间都有亲戚关系,普鲁士是不会坐视汉诺威白白落入到法国手底的,外交斡旋定会出现,届时我便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争取能得到鲁斯塔罗护宪公的谅解,重归领国。 但卡塞尔王子还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要解决:那就是他丰厚无比江浙湖汉北的资产该怎样安全转移、保全。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现在他的总资产是四千六百万帝国古尔登,其中购买的英国国债合计是635400英镑,折算约为七百万古尔登,另外还有约一千九百万古尔登是给其他各国的贷款放出去了,如丹麦、马耳他骑士团、德意志其余邦国还有奥地利财政部等......九百万古尔登是王子在领国内的各色不动产,宫殿、庄园、葡萄园和工场作坊等等......还有两百万古尔登,即二十万英镑,卡塞尔王子还借给了“汉诺威亲戚”的英国威尔士亲王还有约克公爵,不过这对兄弟早就把这笔钱花得一干二净,且庄严承诺卡塞尔王子:“这笔债务我当然不会赖掉,但我也不会为之支付任何利息,我总会还给你的,我的老俵。” 最后,差不多就是些轻便的奢侈品,首饰、金银器、高档丝绸、亚麻、古董(大部分是古钱币和高档徽章)还有美酒什么的。 卡塞尔王子其实在菲利克斯和卡尔大公总决战前,就预料到情势不妙,便提前开始准备,他这时最信任的两位人物,一位是他的首相格拉夫.冯.哈恩,还有位便是宫廷教师——之前曾与菲利克斯交涉过的布德鲁斯。 其中最主要的英国和丹麦等国的债券和息票,还有基金文件和投资合同,足足装了四十二箱,交给哈恩首相来运作,原本准备冒险运去石勒苏益格,可其后连通往汉诺威的道路,都被麦克唐纳将军和苏昂将军的骑兵中队给封锁住了。 无奈下,卡塞尔王子只得将其化整为零,十箱交给明登公司,十九箱交给法兰克福的“普莱和齐奥蒂斯银行”,剩下二十三箱则交给法兰克福的犹太人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 另外还有四箱的徽章和古钱,也托付给了罗斯柴尔德家族。 另: 二十四箱财物,藏匿在卡塞尔高地宫北翼楼的楼梯底座中。 二十四箱差不多的财物,藏在高地宫西侧的地窖。 二十四箱瓷器、银器、丝绸衣服,大多属卡塞尔王子的情妇格雷芬所有,藏在黑森狮子城堡; 四十七箱银器,藏在沙巴堡的猎屋地窖。 安置好后,卡塞尔王子便和他的相爷哈恩,及妻子、情妇,轻装潜逃,化名“赫尔·冯·戈尔德施泰因”,身份是哈瑙路德宗学院的一位教授,骗过法军骑兵,取道汉诺威、汉堡,匆匆直抵哥托普庄园,若丧家之犬。 四天后,一个法军掷弹兵连队开进了卡塞尔王子的高地宫。 在这里留守的布德鲁斯,战战兢兢地请求法军连长,“护宪公是否能给鄙人个交涉的机会?” 连长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将布德鲁斯给囚禁起来。 差不多又过了两天,菲利克斯来到了这座宫殿。 “哈瑙和达姆施塔特的黑森家族全被我放逐,财产全被我没收,所得足有五千五百万古尔登,要是换算为法郎的话可了不得,一亿 三千万呢!”很显然在布德鲁斯眼底,护宪公完全是头吞了好多肉的饿狼,完全停不下利齿的咬合,“黑森选帝侯家族危害这片土地这么多年,靠着给英国王室租卖雇佣兵(哈瑙和达姆施塔特也干这勾当),各个大发横财,现在我要清算的是‘老卡塞尔’一系的财产,我不听你的辩解,我先给自己拟定个目标,那就是四千万古尔登。”菲利克斯举起右手的四根手指,说得不到这个数的话,你就上断头机。 布德鲁斯愁苦地挤着眼睛,腿肚子因惊恐而打转,就说了番黑森和汉诺威、丹麦、普鲁士还有不列颠间的利害关系,请菲利克斯务必不要冲动,盲目树敌。 “这些虚言能吓得到我?只要能弄到两亿法郎,并将黑森诸国合并为内莱茵兰合众国的下一个省区,继续保持二十五万大军,那你所说的这些国家,哪个能让我放在眼中?” 说完,菲利克斯就将手一挥,下令各位卫队的掷弹兵们别客气,可以给这位宫廷教师的脚底板烤烤火,因我发现他有些风湿病的样子。 拷打了一晚上后,熬不住的宫廷教师喊到我交待我交待,但我还是想替卡塞尔王子求求情,护宪公阁下你要的数目太过分,如果降到两千五百万古尔登的话那便皆大欢喜,“卡塞尔王子有许多债券投资,你将他给彻底毁掉的话,这些债券也不会落入你手中,除了白白便宜债务人外没任何好处,对不对?”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5.汉诺威 牢笼之外,菲利克斯就喝问宫廷教师:“看起来祛除风湿让你脑袋清醒不少,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好好告诉我,怎么个皆大欢喜法?” 脚底板都被烤糊的布德鲁斯便回答道,卡塞尔王子的财富太多,没法带走去丹麦,藏匿在乡村迟早也会暴露,他走的时候交代我,要是护宪公阁下追索得紧,便用一半的家产来贿赂您。 “我早就说,黑森选帝侯的财富得有五千万古尔登。”菲利克斯得意洋洋。 “王子希望保住一座宫殿,还有他的债券和内阁,至于其余动产和不动产,就让渡给护宪公吧......”布德鲁斯语气微弱地说。 “我甚至还能给黑森选帝侯保留十万古尔登的年金,但他付出的回报也得让我开心才对。” 黑森-卡塞尔宫廷教师吃力地笑了笑,对菲利克斯报出几个人名来otg2ntc=。 菲利克斯脸色居然变得肃然,听得非常入神。 很快,布德鲁斯得到释放,还有清洁的衣衫和丰盛的餐点,德意志大集团军的军需代表们入驻黑森高地宫,在得到布德鲁斯的“指点”后,法军从高地宫和狮子堡,果然自楼梯座、隐藏地窖里起出数十个装满宝物的箱子,接着军需代表们呈给法兰西国会的“清单”中,称卡塞尔王子的财产合计一千七百万古尔登,差不多是四千万法郎,这笔钱是要交给国库审计署审核,提交国会通过的。 可私下地,狮子堡另外处暗室,还有沙巴堡的猎屋,菲利克斯悄悄又起出了大批财宝,他倒也慷慨,部分分给了麾下的将军们,儒尔当、苏昂、麦克唐纳、奥什等,都分到一份,布德鲁斯也得到五万古尔登,这几乎是这位二十年的薪水了,还余下部分没走军需的账目,全都分给在战役里阵亡的士兵家属当作抚恤,受伤的也得到犒赏,其中致残的领到足额的安置费,让他们能回国或就近在莱茵兰得到份土地或工作。 而后,菲利克斯便给正在丹麦避难的卡塞尔王子送去封信件,一来表明自己会信守承诺,该给你保留的会保留;二来,他要卡塞尔王子做中介,自己要和丹麦摄政王太子腓特烈六世会谈。 正如布德鲁斯所说,现在苏昂和麦克唐纳的两个军抵达卡塞尔和江浙湖汉北汉诺威边界处时,原本作壁上观的普鲁士王国果然坐不住,因汉诺威选帝侯的处置,直接关系到它的根本利益,故而普王派出重臣布伦瑞克公爵为代表,赶到卡塞尔城,要和法国护宪公交换意见。 牵一发而动全身,迟些得到弗思巴赫战役结果的伦敦,反应更是激烈,伦敦圣詹姆斯宫,疯王乔治三世痛心疾首地召见小皮特首相,说朕的桑梓是决计保不住了? “大不列颠将坚决不承认未来法国对汉诺威的无耻吞并......” 还没等小皮特说完,乔治三世就嚷起来,说朕不需要外交承认或不承认,朕只想保住在德意志的祖业,若是你达不成朕的心愿,朕立刻宣布解散你的内阁。 小皮特的汗当即就顺着后背流下来,他必须要在党派和国家间做出个权衡来。 和几位亲密的同党商议后,小皮特首相不得不承认,“现在也到了要和谈的程度。” “若是和谈,也就意味您之前设定的战争目标,敦刻尔克、科西嘉还有土伦,及法兰西海外殖民地,全都失败掉。”詹金逊徐徐开口。 小皮特面容惨淡,目标全都flop,让他很是痛苦,这何止是苦涩的和平,简直是屈辱的和平啊! “同样,您我的内阁会因此垮台的,无论大王保不保,都对国人交待不了。” 说到这,小皮特才勉强挤出丝算筹在握的笑容来,称国库钱已烧得差不多(这是小皮特唯一达成的目标),新的内阁就算上台,也要做出抉择:若废除掉战争时期所得税,便没法偿付国债,要是将所得税常态化,就又必然丧失民心——“我迟早还是会得到授权,重新组阁的。” 现在,尽可能让这场和议结果漂亮些便好。 也即是说,菲利克斯击败卡尔大公后,汉诺威就是拿捏在他手底的一颗气球,只要他稍微使点劲,这气球随时化作英、普、丹麦共享的“睾丸”,被彻底捏爆。 普鲁士特使布伦瑞克公爵风尘仆仆赶到卡塞尔城后,得到的是守卫城门的法兰西掷弹兵轻蔑的答复:“护宪公已往西去法兰克福城。” “鄙人可以在这里等候。”布伦瑞克公爵再不复当初担任反法联军总司令官时的威仪,变得十分谦恭。 就在布伦瑞克公爵还小心翼翼打听护宪公去法兰克福所为何事时,哈布斯堡美泉宫内,“已在弗思巴赫战役里被捏爆一颗睾丸”的弗兰茨皇帝,瘫在御座上,几乎被败绩消息气晕,台阶下面全是一事无成惶惶不安的宫廷军事会议成员,从前线赶回的贝雷加德将军带来的噩耗,让整个宫廷炸了锅。 现在整个帝国,只有三个军事集团,一个是武姆泽被困在意大利北的六万人,一个是阿尔文齐去救援意大利的三万人,还有一个就是卡尔大公从维尔茨堡带回的残军,只剩四万人不到。 这道简单的计算题连弗兰茨皇帝也能轻松得出答案:三个集团合一起也就十三万人头,也就是说帝国自莱茵河、意大利战役以来,已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军力,且全是精锐,更何况这三个集团还分散在很难策应的地区,要是法军借道巴伐利亚冲进来,朕怕是要亲自立在维也纳城头操控大炮了。 言毕,郁闷的弗兰茨皇帝对聒噪的会议不闻不问,踱步到宫殿的露台:凯旋门处青山苍翠,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其乐融融,就是山丘顶上有一株高耸的歪脖子树,有些碍眼。 几分钟后,图古特大臣就和贝雷加德将军挨过来,私密地告诉皇帝说:“法国护宪公倒也不是一定要攻进维也纳的......” 皇帝就像是濒临溺死的人抓到根枯树枝,瞪住了这两位。 贝雷加德将军便说出菲利克斯向哈布斯堡皇室提出的条件: “将阿尔文齐三万人的援军从蒂罗尔和意大利间的隘道处撤回; 立即也只能和本人开启外交谈判的渠道; 奥地利退出反法同盟,弗兰茨皇帝取消神圣罗马皇帝的头衔,改为‘奥地利皇帝’; 神圣罗马帝国议会要重新投票选举诸多事宜。” “终于,终于,那个巴黎的玛丽安.勒诺芒的卜算灵验了,朕先前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兰茨二世,现在则要是奥地利皇帝弗兰茨一世,那么她所言里的‘0’世又是什么?”弗兰茨皇帝就差抱头痛哭了。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6.搞钱 机灵的图古特大臣就安慰皇帝说,这世界上最强的数学家是印度人,我在奥斯曼苏丹宫廷内当使节时见过他们呢,他们真的是东方智者,曾告诉我,0这个数字代表的其实是永恒不灭,所以陛下根本不用担心,即使军事受挫,您的皇位依旧将在国民的拥戴下屹立不倒。 “法国护宪公承诺我,只要陛下您答应上述条件,他愿保留神圣罗马帝国体系,也承认您奥地利皇帝的合法性,并且不伤害俘虏,将其归还。” “可朕是要被逼着退出帝国了,因神圣罗马皇帝只有一位,朕当了奥地利皇帝可就当不成前者。” 对此,贝雷加德将军表示,确实是这样,可现在帝国内各邦人心涣散、各怀鬼胎,且大多负债累累,陛下再图个罗马皇帝的虚名,弊大于利,不如联合奥、匈、波希米亚和克罗地亚,将注意力转移到多瑙河流域,专注内政、经济,早些实现富国强兵更好。 就在弗兰茨皇帝无奈接受后,图古特大臣也很惆怅地确认了贝雷加德转述条款中的“阿尔文齐三万人援军从蒂罗尔和意大利间的隘道处撤回”,便叹息说,帝国用威尼斯共和国当筹码的愿望也落空了。 见其他两人不太理解,图古特即坦承自己战前的外交秘策:otg2ntc= “如拿破仑在意大利战场上打得顺利,那就私下找拿破仑,绕过法国执政府和谈,以割让伦巴第、托斯卡纳给拿破仑为代价,让奥地利占有出海口威尼斯。” 可谁想到,法国执政“护宪公”全力击败了我们集中在莱茵河的精兵良将,获得了最大的荣光,那么对我国来说,便只能和护宪公谈判,对意大利方面军司令官拿破仑来说,他也丧失了用意大利领土和任何国家讨价还价的资格。 “那还等什么呢?”弗兰茨皇帝已没有兴致再听下去,他说尽快在某地与法国开启谈判好了。 战争,他已经受够了。 反正现在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和他的姨娘玛丽.安托瓦内特已呆在昂江浙湖汉北热,性命无忧,这场无聊的战争,结束了就结束了吧! https:// 很快,巴伐利亚选帝侯特奥多尔率先发起呼吁,要神圣罗马帝国的各个成员国代表于雷根斯堡集会,先宣布帝国退出反法战场,而后再由奥地利君主弗兰茨,和法国护宪公鲁斯塔罗,于我们的慕尼黑城谈判,“只要在不伤害帝国整体利益的前提下,什么结果我们都欢迎。” 众所周知,巴伐利亚和意大利挨得不远。 而先前才于卡塞尔城接到拿破仑信的菲利克斯,直接将信扔入壁炉火中,可谓踌躇满志。 几乎同时,刚刚进军到曼图亚要塞下的拿破仑,得到奥地利要和菲利克斯谈判,并且阿尔文齐的援军统统回撤后,便懊丧得蹲坐在营帐前的树桩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舅舅费思奇和军需供应商弗拉沙来到后,拿破仑才哑着嗓子,将报纸和信件递给他俩,说看看。 弗拉沙先生也非常失望,但他还是撺掇拿破仑说,这护宪公摆明要把你的路给封死掉,不如趁正式停战前,你抢先对曼图亚发起攻击? “这在军事上简直不可能!”拿破仑站起身来滔滔不绝,“曼图亚要塞镶嵌在菲里奥雷湖的底端,这片湖水是它天然的北部屏障,在湖水的北岸和东岸各有一座独立堡垒,以桥梁和曼图亚连接,作为支撑点,城南则是沃邦式的堡垒群,在城和湖间的边缘地带,则是大片大片沼泽,曼图亚难以攻取,不在于它的城防如何,而在于周围地形太复杂太困难,根本没法展开攻城的兵力和炮火......原本我的策算是,曼图亚的地形不利于我军进攻,但也不利于奥军突围,我只留少数兵力监视它,而后主要精力就摆在歼灭阿尔文齐援军的策略上。因奥地利人都是憨子,他们救援要塞只会不顾一切地向要塞本身靠拢,而根本意识不到歼灭围困要塞的敌军主力本身,就是对被围要塞的最好救援,只要我完成这个目标,曼图亚要塞和武姆泽自动也就投降了,我将在意大利战场上达到人生巅峰......可现在什么都不行了。”他哀叹道,“援军全都撤了,我去哪里歼灭奥地利的有生力量,强攻曼图亚既违背执政府方针,也不可能取得胜利,这样又靠什么来迫使维也纳和我谈判呢?完了,全完了,一切也只能到此为止,看来天命并不在我。” 弗拉沙先生这下彻底死心,他知道威尼斯、托斯卡纳和罗马都成为镜花水月,不过他还是建议拿破仑:在意大利方面军所占的波河平原,尽可能地搜刮钱财。 “可军需代表的阿尔比特先生在盯着。”拿破仑装作忧心忡忡。 弗拉沙先生就说,我们先搜刮,只要能刮到钱,什么问题都好解决,但要是刮不到,那就彻底停滞不前了。 拿破仑就答应下来,说五千万法郎的目标可能达不成,那就先两千万吧,你五百万,我一千五百万,只要铸币,好好保藏起来。 很快弗拉沙公司就疯狂地替拿破仑敛财,米兰、亚历山德里亚、帕维亚、科莫、克雷莫纳等城市,无不被弗拉沙公司勒索金钱 ,弗拉沙公司要求每座城市都要缴纳一大笔“盾牌税”,不然就要拉市民和富商去从军当列兵,每座城市的盾牌税三五十万法郎到两百万法郎不等,而后残酷的手,又伸向了乡村,利用各地雅各宾分子(他们都是意大利人)的支持,强征农民的粮食、牲畜,强迫他们缴纳沉重的间接税来为自己购买食盐、蔗糖等必需品......总之一切都是要尽快搞到两千万法郎。 这一切和菲利克斯在荷兰、比利时、莱茵兰形成鲜明对比,不得不说在搞钱上菲利克斯要比拿破仑高明,后者浸染的“雅各宾式恐怖主义”色彩太浓,菲利克斯是牧养牛羊为自己挤奶,而拿破仑直接杀牛杀羊,做成肉脯和奶酪吃掉完事。 很快,忍无可忍的叛乱率先在乡村爆发,同时两股反叛拿破仑的力量也开始抬头:一股是阿尔卑斯山隘的半兵半匪的地方民军,他们和当初的瑞士自治武装差别不大;还有一股则是利古里亚海岸的武装走私犯——这两股力量本来是皮埃蒙特王国的心腹之患,可现在他们却出于民愤,要对抗拿破仑了。 此刻的拿破仑暂时也不明后院暗暗起火,他给护宪公递交了第二封信件,表示对护宪公的热切拥护,并表示:“全方面军一接到您的停战命令,就像钟表的机械发条般精准静止不动,在得到您的下一个命令前,我将致力维护意大利当地的秩序!”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7.大的利益 可很快,意大利方面军所占领的城镇和乡村,都爆发了小规模而野蛮的暴动,不堪忍受的农民们举起猎枪和草叉,杀死前来征粮的专员及军官,帕维亚的市民也发动起义,驱逐驻军。 一支在帕维亚和米兰道路间执行任务的营,营长名曰德皮努瓦,恰好遇到帕维亚郊区的比纳斯科镇的暴乱农民,差不多有一千人,带头的用长矛挑着革命军士兵血淋淋的首级,正往帕维亚城驰援——这个景象德皮努瓦和他的属下很是熟悉——德皮努瓦把整个营沿着大道两侧排开,喝令暴乱农民向他投降。 比纳斯科农民表示拒绝。 德皮努瓦营毫不犹豫地开火了,近距离内,瞬即就有上百名比纳斯科农民被射杀,其余的转身向村镇逃走,德皮努瓦令士兵保持队形,并套上军刺(使用刺刀散乱追击很容易中埋伏),跟在农民后,来到了比纳斯科镇。 接下来德皮努瓦营看到同伴被农民吊在树上的尸体,便愤怒地血洗了整个镇子,“报告司令官,我们杀死了这个村镇里998名男丁,可以这样说,比纳斯科镇的男丁被杀光了,我们还纵火彻底烧掉这座镇子。” 在米兰司令部接到德皮努瓦信件的拿破仑,火冒三丈,却不是对otg2ntc=德皮努瓦营长发的,而是对意大利人的,他对舅舅吼道:“给英勇的德皮努瓦回信,是的,他做的完全是对的,这不是屠杀,德皮努瓦击败了敌人,这群农民全是共和国的敌人!他们武装起来,杀害我们的人,那就是敌军。杀死了一千人,太好了,这是德皮努瓦营的胜利,照我看来,帕维亚城里的也是敌人。” 随即拿破仑整整军服和剑鞘,将奥热罗师长给唤来,吩咐他: “一场反对共和国的巨大阴谋正在形成,米兰、科莫、帕维亚这些城市正酝酿着暴动,要推翻革命所施加的影响,比纳斯科村镇那里,我们的士兵干掉了一千名叛乱农民,比纳斯科,比纳斯科,它很难说是被革命巨大力量所毁灭的第一个村镇,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的师得快速行军到帕维亚,当地人抵抗我们呢,这座城市交给你了!” “遵命,我理解,是的,司令官阁下!”粗鲁蛮勇的奥热罗立即举手敬礼。 一日后,奥热罗师就急行军到帕维亚城。 城内的叛乱分子惶急不知所为,奥热罗将军用大炮轰碎了城墙,江浙湖汉北革命军士兵一拥而入,按奥热罗对司令官命令的理解,“将帕维亚城交给我”的意思就是: 革命军屠杀了所有手里有武装的男性市民,掠夺了他们所见到的所有财物,随便当街杀人或者强暴,“帕维亚人胆敢反抗,他们肯定没想过结果,他们以为暴动和战争是他们剧院舞台上的那套,更不懂他们的软弱不堪一击。” 血腥的“帕维亚屠杀”后,波河平原果然平静下来,意大利人就是这样软弱,他们怕了,无论是市民还是农民,凶悍的法军士兵在各大城市教堂前勒索殴打修女们,他们只敢远远旁观,当那群肮脏、长期服役的革命军士兵用冷酷无情的眼神盯他们一眼,他们就吓得丧魂落魄。 农村和城市乖乖缴纳了规定的份额给了拿破仑。 弗拉沙公司果然为拿破仑搜刮到了两千万法郎的财物,可拿破仑却只给阿尔比特报了二百万的账,阿尔比特大为不满,写信给护宪公检举拿破仑的胡作非为,而拿破仑却又给菲利克斯写信,称巴拉斯的阿尔卑斯方面军去打罗马城,我的方面军则无所事事,既然和奥地利的谈判结局还不明朗,我申请派遣一个师,攻取教皇国在意大利东岸的港口安科纳。 “教皇国在我眼底就是最荒谬的政权,为了尽快让法兰西和德意志的宗教信仰摆脱它,我们就得狠狠打击它!” 很快,菲利克斯的回信来到米兰城。 护宪公没有什么约束这头科西嘉凶狮的想法,“让你和意大利方面军过于无所事事也不好,同意你攻取安科纳的计划。” 欣喜若狂的拿破仑,立刻将一百万法郎,拆为几份汇票,他贿赂护宪公身边所有的爱人:梅一份,艾米莉一份,劳馥拉也得到一份,当然还是安德莱依娜.卡耶维多得到的最多。 待拿破仑派遣莱昂纳尔师前去攻打安科纳时,曼图亚内的奥地利军虽有数万雄师外加许多火炮,可却根本不敢动弹。 而威尼斯共和国则害怕得要死:拿破仑在夺取曼图亚和安科纳后,下步会不会入侵我们的国土呢? 威尼斯僵化而独裁的十人委员会见奥地利已日暮西山,索性直接派出密使团,前往莱茵兰,等候护宪公菲利克斯给自己个“妥善合理的处置”。 这时,来到法兰克福城的菲利克斯,用手掩着鼻子,来到犹太人聚居区,这里真的是又脏又拥挤,围墙刚刚被扒掉没有多久,在里面像老鼠般被隔离穴居数百年的犹太人们显然还没有适应无限制的世界,用惊恐而茫然的眼神,看着护宪公从敞篷马车里下来,不过当他经过时,大家还是报以欢呼和掌声。 老犹太商人迈耶.阿姆谢尔和全家,全都匍匐跪在菲利克斯的靴子前,他颤抖着说,只要护宪公阁 下需要,他愿把所有家产,共五万古尔登,统统捐出来。 菲利克斯用手杖敲了下这老家伙的后背,沉声说:“我要的是黑森选帝侯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就是债券和息票,我对你这些年勤劳本分的致富所得不感兴趣。” “从无这些东西。”老犹太人哭着脸,摆着手。 菲利克斯不耐烦地举起手指,两名掷弹兵当即就把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的老婆居忒琳给拽起来,居忒琳脸色像死人般惨败,双足发冷,可身为名犹太妇女,她至死不会出卖丈夫的秘密的,所以她依旧一言不发。 “把她从这里扔到街上去,要是她信仰的主眷顾她,也未必会死。”菲利克斯说,“先扔她,然后再把小罗斯柴尔德们一个一个都扔下去,这个街区讨厌罗斯柴尔德的犹太人可不止一家,你们完蛋后,卡塞尔王子的那些债券又不会凭空消失,再找个经纪人便是。” “求求您,求求您,别这样——美因茨大主教,选帝侯冯.埃塔尔阁下马上就会来这里与您见面!是我在中间穿针引线的啊护宪公阁下,我对您只有满腔的赤诚,是,我承认我有隐藏着主人的财富,可我不能出卖这批财富,对犹太人来说,背弃主人比谋杀罪还要恶劣,但我还是斗胆告诉您,杀掉我全家对您并没有什么好处。”老犹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我怎会不感激您......我之前向革命军捐出一大笔钱,您来到后,犹太人才获得自由,街区围墙才被拆除,您就是救星就是弥赛亚。” “埃塔尔大主教?”菲利克斯让掷弹兵停手。 老犹太人迈耶一见话起了作用,就谄媚地吻着护宪公靴子尖,转了副神色,说请允我陈述,这位埃塔尔大主教也是黑森-卡塞尔家族的亲戚。 “也就是说,我还不能把这卡塞尔王子给清除掉喽?” “请您忍一时的怒气。”迈耶.罗斯柴尔德嘿嘿地笑起来,“大的利益属于沉得住气的智者。”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8.新查理曼 冯.埃塔尔大主教是和内莱茵合众国国会主席达尔贝格同乘一辆车赶到法兰克福的。 这位大主教蒙着赤红色的高档天鹅绒斗篷,洁白的法衣上挂着金碧辉煌的挂饰,嘴巴一咧开,两个苹果般红润的腮帮就抖个不停,他是天生的“乐天派”,当初内莱茵合众国在亚琛宣布成立时,护宪公就曾对他半开玩笑似的说过:“只要您愿意,您甚至可以当选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嘛。” 法兰克福城歌德家舒适的旧宅,再度成为会晤的场所。 会晤里冯.埃塔尔这位在历史舞台上实则无足轻重的人物,谄媚地向菲利克斯表达了“我也想当皇帝过把瘾”的念头。 对此,内莱茵兰合众国国会主席达尔贝格表示欢迎,他称“内莱茵兰”这个国家真正名正言顺宣告独立的话,必须要以奥地利全面被排除出帝国体系为前提。 也即是说,弗兰茨皇帝不能再继续当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otg2ntc= “但是旧的帝国体系和宪法还应该保留。”冯.埃塔尔挤眉弄眼。 老犹太人迈耶则在旁侧殷勤地伺候着,并观察着菲利克斯的反应和口风。 “这个我能理解——若不保留帝国的体系和宪法,帝国皇帝也没有法理性了。” 美因茨选帝侯冯.埃塔尔激动地表示:护宪公英明。 “那现在所有的事就是三步走。第一步,把奥地利的军事和政治江浙湖汉北势力都逐出莱茵河两岸;第二步,内莱茵合众国要实施个切实的架构,让它既能按照自己宪法施政,也不完全脱离德意志罗马帝国的体系;第三步,前两步尘埃落定后,就让选帝侯们投票,务必要让埃塔尔阁下成为新的皇帝。”菲利克斯逐个竖起手指,一一道来。 https:// 说到最后一步时,冯.埃塔尔手足无措地起立,口颂护宪公的“恩德”。 “那我还真得放黑森-卡塞尔王子一马。”菲利克斯也开出自己的条件。 “给他保留宫殿和一份年金,他毕竟是黑森选帝侯,有宝贵的一票。”达尔贝格低声说,“不过黑森州郡的诸国,应该合并入内莱茵兰合众国,成为一个省区。” 菲利克斯想了想,就说卡塞尔、马尔堡和法兰克福并进来,成立个独立的“黑森省”,也是你共和国的第五个省区。 这下达尔贝格也满意了。 至于达姆施塔特等地区,补给巴登;斯图加特等直属旧帝国的自由市,补给符腾堡;而维尔茨堡一线,按照塔列朗的密约精神,补偿给巴伐利亚。 菲利克斯说着,就用笔在一张纸上比画着“新神圣罗马帝国”的架构: 内莱茵兰合众国五个省,是法兰西的姊妹国,实行总统制,独立在帝国体系外; 特里尔选帝侯战前叛逃,我不认可他继续拥有“选帝侯”的资格,让帝国议会把他革除掉,而美因茨选帝侯埃塔尔,还有科布伦茨选帝侯,都继续在帝国体系内享有独一无二的政治地位; 除去保留美因茨选帝侯和科布伦茨选帝侯外,我还主张提升巴登、符腾堡的国王为新选帝侯,巴伐利亚、萨克森和勃兰登堡、黑森也是选帝侯,汉诺威选帝侯也就是英国的乔治王室我是肯定要逼他退出的,至于哈布斯堡的选帝侯这个席位是保留还是不保留,全看弗兰茨皇帝的诚意如何......但他必须要从皇帝的座位上下来......我还决定,恢复尊重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和勃兰登堡普鲁士的君主权力,只要它们不参与反法同盟,尊重法兰西在莱茵河的权益。 再往下架构的层面,便是如恒河沙数般的帝国骑士和自由城市的政治地位,菲利克斯便说,前帝国骑士待遇和比利时贵族等同,采邑直接化为他们的私产,不再拥有封建权利,骑士们按所在国地缘,各自划为所在国的公民,至于自由城市,在哪国版图内就归哪国管辖,撤销其原本的政治经济特权,教产也是如此。 这对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还有内莱茵合众国,其实都是件便于“集权统一”的大好事。 就拿巴伐利亚来说,光这样它就可获得十四处修道院大地产,还有四十四座“帝国自由市”(其实大部分都是城镇级别),国家能掌握的财富税金大大增加。 所以待到菲利克斯陈述完毕后,埃塔尔和达尔贝格都完全哽咽了,声明再没有一个条约能这样照顾莱茵兰乃至德意志帝国民众的福祉了。 埃塔尔更是直接提议: “我只愿做个表面的德意志皇帝,为家族谱系添加一笔光辉即可,至于护宪公您,您才是真正的德意志皇帝。” “这可不敢当。”菲利克斯嗅出了“交易”的味道,赶紧谦虚起来。 “只要帝国议会代表团一致通过,而您又是天主教信徒,完全是有......” “我身为名法兰西人,怎么就?”菲利克斯摊开手,对着埃塔尔和达尔贝格,十分之无奈。 可冯.埃塔尔就欠欠身,似乎也早为菲利克斯打算周全:“让你当德意志帝国的皇帝确 实有些不太合衬,况且以护宪公的威名也不一定要为之。这样,既然内莱茵兰、比利时和荷兰都成为法兰西的姊妹共和国(菲利克斯点头说是,马上意大利也会有姊妹共和国,莱茵河将是欧陆新分界线,然后菲利克斯突然又说,既然莱茵河西岸全是共和制度的姊妹国,那让瑞士也变为一个姊妹,这很合理吧?两位来客立刻说这很合理),而东岸的话,大致保持原神圣罗马帝国的框架不做变动,索性我们在法兰西姊妹共和国体系,和神圣罗马帝国体系上建起个更巨大的邦联,由您来当这个邦联的元首。” 菲利克斯的笑容凝住,他总得要做出个惊讶的神情来,也即是说他会成为凌驾在法兰西、德意志和意大利之上的“欧陆邦联元首”? “虚名,全是虚名而已。”菲利克斯在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摆摆手,让对面两位心中格外忐忑——护宪公到底是谦逊,还是真认为这是个让人恼火的虚名——于是达尔贝格又小心翼翼提出,这个邦联也该有自己的政制院和法庭,是个政治实体,我建议就设在法兰克福。 “可法兰克福不该是划给莱茵兰合众国了吗?” 达尔贝格就说,不,法兰克福索性成为个独立城市,只为您和邦联服务。 “直辖市是吧,邦联单列市是吧?”握着手杖的菲利克斯心底想,这些我都懂,都懂。 就这样,菲利克斯计划登上法兰西、德意志和意大利共同的主宰,他将将法国的疆土由八十三个省区扩充到一百二十个乃至更多,他要成为十八、十九世纪交的“新查理曼”。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29.阿雅克肖派 除非自哪里冒出来个穆罕默德来制衡自己,不然没人能挡得住菲利克斯这辆隆隆向前的战车,最起码菲利克斯现在已完全不惧国内任何势力——因他非但掌握了军队,还掌握了莱茵兰这个取之不尽的力量之源,谁有了莱茵兰,谁就有资格支配整个欧罗巴! “以前我曾说过,法兰西这位美丽女神嫁给了我。可现在我这个罪恶的男人,却要让更多女神嫁给我,请以宽容谅解我啊,我的法兰西。” 密谈结束后,菲利克斯按了铃,要求老罗斯柴尔德单独留下。 老犹太人诚惶诚恐,恨不得跪在护宪公的两腿之间。 “你对黑森选帝侯,也就是卡塞尔王子的忠诚让我敬佩,他暗地里给你的箱子我就不追索了,另外你当中介,让他择机从丹麦回来吧,这些功勋我全让给你。” 迈耶.阿姆谢尔.罗斯柴尔德猛烈地吻着菲利克斯靴子前三寸的地otg2ntc=板。 “你当我的犹太人吧,恰好我需要个犹太人来为我打理德意志犹太社区的事务。” “您简直要让我欢喜死,至尊的阁下!” “让黑森选帝侯所有在英国伦敦的债券都给你打理。”菲利克斯接下来提出这个要求。 老罗斯柴尔德嗯嗯啊啊,有些愕然。 “老实对我说,卡塞尔王子的英国国债有多少?”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老犹太知道布德鲁斯多半也交待,就说差不多六十万英镑,每年得利息钱两万镑。 “卡塞尔王子维持原本的生活,宫殿啊打猎啊养情妇和私生子啊什么的,每年约需多少钱?” “如果他不再给军队和内阁开销的话,一年三十万古尔登足矣。” “给他带个内阁玩玩吧,一年四十五万古尔登,也即是四万四千英镑足矣,英国国债不足的部分,我再归还他些他国的战争基金持有权,比如丹麦的——都交给你来打理。”说着,菲利克斯用手杖再甩了下老犹太人的后背,像是鼓励头猎犬,“你有儿子能在英国派上用场,有儿子能在斯特拉斯堡派上用场,也有儿子能在哥本哈根派上用场,罗斯柴尔德很快就能发达起来。” “我,我愿意让一个儿子现在就去丹麦,去联络卡塞尔王子,还有丹麦摄政王太子。” “对,这才是我的犹太人。”又是一记手杖敲在老罗斯柴尔德的肩膀上,让他暖了心。 次日,在歌德家宅睡床上醒来的护宪公,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看着牡鹿沟街边怡人的景色,心中有些思念家人时,随行参谋长贝尔蒂埃敲响了房门。 “请进——哦,昨晚睡得好吗?亲爱的亚历山大。” “一切都好,没什么比在弗思巴赫战场上更艰苦的了,对了,这里有您的信件,普鲁士王国的全权代表布伦瑞克公爵正在卡塞尔城等您,为不让对方误解我们傲慢起见,是不是邀请他来这里见您?” “汉诺威的事不用再来递交给我,我要先解决好和奥地利谈判的事,让英国和普鲁士的使节等着。” “维也纳的使节团正在出发途中,约定在奥格斯堡会面。” “外交的事让乔治.丹东来处理,他需要个功勋,我就不露面。”老奸巨猾的菲利克斯回答。 贝尔蒂埃会意,因弗兰茨皇帝不出面,那护宪公自认和这位皇帝外交对等,便也不会出面。 菲利克斯接着斟了小杯酒给参谋长,请他坐下,问意大利方面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更关心这片。 “巴拉斯和克勒曼的军队已快要打到罗马城了。” “哦......拿破仑也要攻下安科纳港了吧?” 贝尔蒂埃点头,并说所有敌人已经退出了科西嘉。 “好哇。”护宪公接着便和参谋长碰杯,庆祝科西嘉的全境光复。 然后饮了两口后,他突然说,科西嘉的那群人,对,就是阿雅克肖的那群政客和军人,这次都在站在共和国这边的吧? “是的,他们都尽心尽力帮助托波普师守卫了阿雅克肖的要塞。” “科西嘉的忠良啊......这样,让军人拉出个科西嘉独立团来,跟在我后面征战,由我来照顾,另外......”菲利克斯压低声音,“阿雅克肖的几个家族门第,也都提拔提拔,配给到马上要建立的内阿尔卑斯共和国去。” 内阿尔卑斯共和国,大致就是都灵所在的皮埃蒙特王国和热那亚所在的里维埃拉地区的合并,贝尔蒂埃有些纳闷,为什么菲利克斯要把这群科西嘉人给掺杂进去。 菲利克斯接下来的话语,则让参谋长更吃惊了,“科西嘉将不再作为个法兰西省区,而是划入到内阿尔卑斯共和国去。” “敢闻护宪公的高见?” “这群科西嘉人,尤其是老保利的党羽,之所以先前能迎来英国人搞个什么盎格鲁.科西嘉共和国,还帮反法联军带路,说明反法分子在这个岛上有点儿民意基础,干脆把它踢去这个内阿尔卑斯共和国去,再让阿雅克肖派在这个共和国 政府内得势,他们便会死死把科西嘉和此共和国栓在一起,另外——我也能就此将他们和拿破仑分化开来,阿雅克肖派在内阿尔卑斯共和国里,会替我好好监视住拿破仑的一举一动的。” 贝尔蒂埃大吃一惊,说护宪公的意思是,拿破仑在意大利不规矩? “别装了,我不信你瞧不出?” “是.....护宪公......他看起来确实想在意大利谋取一块领土,外加一份不受约束的政治权力。” “他没有你这样淡泊忠心啊,贝尔蒂埃你才是真正的军人。”菲利克斯叹口气。 吓得贝尔蒂埃赶紧表态。 菲利克斯便回答,不过我现在还要用他拉拢他,年轻人嘛,有些野心很平常,就像雨季河流怎可能会不暴涨满溢呢?真正要做的事便是水利工程师的因势利导,变害为利嘛。 贝尔蒂埃便连呼护宪公英明。 法国护宪公在法兰克福发出的一连串指示,立刻在莱茵河乃至整个德意志大地上发生强烈的反应。而萨克森选帝侯位于德累斯顿的宫廷里,都有所波及,当大革命罢黜了波旁王朝,各种新思潮和新技术的风暴刮到莱茵河后,这座城市的时光仿佛还停留在十八世纪中叶:各色沙龙上,男子戴假发穿刺绣花边衣衫,女子则继续穿着钟式长裙,乐队演奏的依旧是王朝专有的悠闲靡靡之音。 于此担任公使助理的克莱门斯.梅特涅,则觉得“萨克森这份守旧真的是太美好,它宛若欧洲沙漠里的一片绿洲”,他刚刚被流亡的波兰恰尔托雷斯基公爵夫妇的沙龙招待完,就接到份急函: “萨克森王侯要召见各国公使。”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0.外交秘笈 王宫里,佩戴绶带和勋章的萨克森选帝侯正让宫廷里的总领大臣逐个介绍各国的使臣。 很明显的,选帝侯因弗斯巴赫战役的结果,对法国的使臣们格外青睐,这让看在眼里的克莱门斯感到异常失望和不齿:“总领大臣把整个法国使馆的所有成员姓名,一个一个唱名给选帝侯,其他国家完全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尤其是战败的奥地利,也就是我们。” 英国在法国后,在奥地利前。 英国使馆共十二人,当他们排开,站到萨克森选帝侯面前时候,选帝侯就公然对总领大臣低声说:“笼统的集体介绍便好。” 总领大臣立即退后鞠躬,“陛下,我荣幸地向您介绍十二位英国朋友,他们便是......” 结果被惹怒的英国驻萨克森公使休.埃利奥特突然大声插话,对着otg2ntc=选帝侯和总领大臣说:“您搞错了,总领大臣,应该只有十一人。” 言毕,埃利奥特戴上礼帽,套上手套,抓起手杖,强硬地对有些尴尬的萨克森君臣点下头,转身离去。 其余十一位英国使臣们也都如此,排队追随埃利奥特而去。 暮色里的德累斯顿,王宫大街上,克莱门斯.梅特涅追上埃利奥特先生,两人对视笑起来,“世界上任何角落都不乏势利眼。”埃利奥特讽刺说。 “谁让我们两国在战场上失败的呢!”克莱门斯叹息说,“我也懒得呆在那里。” 在德累斯顿,埃利奥特是克莱门斯最好的同性朋友,后者认为“江浙湖汉北我和休公使间的亲密关系,便是奥地利和大不列颠间该有的关系。”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然则,“小威廉.皮特内阁垮台在即,他能留给我们的便只有份尽量体面点的和约,而我国和贵国间的联系,也会被法国人切断。” “一个首相内阁,没有力量履行君王和议员对他们的信任,轮换下去,让更有为者居上,这不正是英吉利制度的优势所在吗?我有信心,总有一日,两个最伟大的国家会重新联手,击败罪恶的革命。” 埃利奥特先生叹口气,和克莱门斯并肩继续走着。 随后克莱门斯苦恼地问,我现在是外交助理代办,负责定期与维也纳美泉宫发送报告,可现在萨克森王国显然是要倒向法兰西的,维也纳那边也该清楚,我是报还是不报呢?报,显得信息无用;不报,又显得我在德累斯顿尸位素餐无所事事。 年长二十多岁的休.埃利奥特就慷慨地把自己的“秘笈”分享给哈布斯堡帝国的外交代办:“贵国政府对萨克森动向感兴趣吗?” “属于意料之中,谈不上多感兴趣。” “那就别谈萨克森投法的事,自己杜撰些消息报回去。比如波兰复国者要再度暴动,或普鲁士准备入侵汉诺威,要么就是俄国间谍准备引导圣彼得堡从海路进攻丹麦。” “可全是杜撰,不会影响皇帝对我工作成绩的评价吗?” “百分之九十九的外交情报全是废纸,没人会把你一个人的猜测当回事的。况且,你让这一班信使把杜撰的报告发出去,再让下一班信使将它们‘撤回’,这样两期的外交报告不都有事可做的吗?皇帝甚至会认为你忠勤体国,认真严谨,薪水和勋章也都不会短缺的。” 两人会意地大笑起来。 克莱门斯没想到的是,他发送了一通胡编乱造的外交报告,居然得到弗兰茨皇帝亲笔回的嘉奖令——大概在死气沉沉因循守旧的维也纳宫廷里,这个年轻外交代办兼任助理公使之一的年轻伯爵,在报告里一番天马行空,反倒让皇帝颇感新鲜——所以,弗兰茨皇帝还对梅特涅说:“令尊被任为前往奥格斯堡谈判的帝国全权代表,你可身为他的秘书,一并襄助。” 不敢怠慢的克莱门斯只能匆匆向德累斯顿好客的诸位朋友道别,包括他新得手的情妇,守寡的冯.库特兰公爵夫人,她的丈夫叫彼得.比隆,本是库特兰、利沃尼亚和瑟米加利亚的公爵,但随着波兰被瓜分,库特兰公国并入俄国,公爵被迫退位,可俄国补偿给公爵很优厚的条件:两万五千杜卡特金币的年金,外加出售库特兰财产所得的两百万卢布——在君臣伦理上,彼得.比隆全家都认为自己是俄罗斯沙皇的封臣,不过普鲁士待她家也不薄,将西里西亚的萨甘采邑让给她家,并且表示“女性对此采邑也有继承权”——故而彼得.比隆公爵死后,他妻子得到萨甘采邑和巨额财富,便把自称由库特兰女公爵变为“萨甘女公爵”。 “我能同时拥有两种爱情关系。”克莱门斯在日记里写到,“一种是感伤主义、恒久的爱,这对我的心灵是必要的,这份爱靠持续不断的书信往来来维持;还有一种是热恋之爱,那便是我身为名帝国贵族与生俱来的本能,那就是在各国宫廷里对女人大献殷勤,对她们施放吸引力,别人都认为我在渔猎女色,但其实我在渔猎自己的政治企图。” 所以克莱门斯选择情妇,或者说文雅些,女性情侣的时候,是有先决条件的,那就是她们在经济上必须完全独立,能自由决定她们的生活 方式和生活地点,如果有丈夫也不会被丈夫所控制,最好拥有个沙龙,沙龙就代表个有效的人际网络:克莱门斯养着情妇,有时情妇也在养着他,但更重要的是,克莱门斯能和情妇们共享着这个网络。 萨甘女公爵就是理想的人选,她富有,有产业,和俄国、普鲁士宫廷交情匪浅,人身和精神都是自由的,还有三位皆有继承权的年轻漂亮的女儿——即便女公爵已快五十岁。 和考尼茨亲王女儿的婚姻,能让克莱门斯.梅特涅进入维也纳顶层贵族圈子,而和萨甘女公爵成为情侣,则开扩了他的国际视野。 克莱门斯要去的,是法奥谈判的奥格斯堡,恰好在莱茵兰和哈布斯堡帝国中间位置,对双方来说,距离都是公平合理的。 可他要先去维也纳,感谢皇帝授予他这个任命。 美泉宫里,克莱门斯见到有气无力的皇帝,知道他在为帝国前途心忧,便对皇帝庄严承诺:“为了祖国,为了欧洲的共同事业,为了各国的自由和尊严,为了公理和秩序的统治,我必会将奥格斯堡的谈判会场目为战场。鄙人最大的愿景,‘国家联盟’和‘世界政府’的光影已出现在我的眼眸里。” 两个礼拜后,到了奥格斯堡的克莱门斯,嫖到失联。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1.奥格斯堡谈判 奥格斯堡谈判中,法国方的全权代表是乔治.丹东,还有塔列朗,还有法兰西国会代表冈塞巴雷斯。 奥地利方的全权代表是科本茨和乔治.梅特涅二位伯爵,克莱门斯担当两人的秘书。 丹东精力充沛,说话气势澎湃,滔滔不绝,并且对奥方所提的要求全是命令式的,核心就是三点: 莱茵河左岸所成立的“合众国”,及其新并用的黑森省,哈布斯堡必须予以国际法理上的承认; 哈布斯堡要不回归为德意志帝国的选帝侯,要不退出整个帝国选举体系,新的帝国代表团会议在雷根斯堡所取得的任何结果,奥地利必须全盘接受; 最后,在革命战争里,于莱茵河左右岸丧失家产的帝国王公贵族otg2ntc=,应由哈布斯堡财政部予以赔偿,法国和莱茵兰共和国及其余选帝侯不予负责,因这场战争是先前革命战争的延续,奥地利的哈布斯堡是入侵者,是战争的罪魁,“责任全在奥地利!” 科本茨和乔治.梅特涅左右腾挪,尽力争取更为宽大的条件,可丹东的态度却硬得和山岩般:“最宽大的条件也就是奥地利不需交付赔款。” “我国早已无款可赔,如需赤字倒是可以给贵国。”科本茨悲愤地回答说。 “那就接受我提出的条件。” 丹东可是有底气的:奥格斯堡周围,是德赛将军的两个师。 而儒尔当、奥什等人的大军,已占据了乌尔姆,只要丹东一掀桌江浙湖汉北子,大军便能杀入到蒂罗尔和因斯布鲁克。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北线苏昂和麦克唐纳的队伍,既能吃掉汉诺威这块蛋糕,也随时可以借得萨克森的通行权,去吃波希米亚。 曼图亚的六万奥军,被拿破仑看得死死的,直接归维也纳掌握的也只剩六七万残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法国如狼似虎刚刚得胜的军锋。 无奈下,科本茨希望见护宪公,和护宪公直接面谈。 “护宪公不会来奥格斯堡。” “那请问护宪公在做什么?” “可能在乌尔姆检阅大军。” “......” “签了吧,签了吧!”不太做声的法国外交部长塔列朗,忽而热情劝说道。 下榻的旅馆里,科本茨接到来自维也纳的信函,气得在乔治.梅特涅面前抱怨不已,不用想,这份信函肯定又是宫廷里的图古特男爵在指手画脚。 对此乔治很能理解,维也纳宫廷总是要掣肘一切,地方总督它要摆弄,前线将军它也要摆弄,就拿这次谈判的古怪任命来说:图古特男爵明明是帝国外交大臣,却坐在宫殿内遥控,不参与谈判;科本茨伯爵被加个“国务大臣”的头衔,不是外交大臣却被委以外交的责任。 “乔治,这个条约要是你和我在上面签字的话,那可真的是什么好处都没有,空留下番骂名啊!”科本茨伯爵愤懑地说。 对此,乔治.梅特涅完全同意。 两人都不愿担上出卖国家利益的罪名。 这时科本茨伯爵就问令郎呢? 乔治.梅特涅便开始在奥格斯堡城找儿子,四处找不到他,后来是几番曲折,才于家女裁缝店里找到,克莱门斯头发染成金色,脸上敷着白粉,系着灰色亚麻围巾,坐在沙发上,两腿修长,周边嘻嘻笑笑着围着六七个“夏娃”。 乔治倒是不算尴尬,洛可可贵族和夏娃在一起戏耍,司空见惯的,可让父亲觉得不满的是:克莱门斯却对着她们大谈政治经验。 “好了,到此为止,因帝国外交全权代表正在寻找他的秘书。” “还能比帝国的国务大臣在外交场合更讽刺吗?” “现在法兰西提出的条件很棘手......”父亲也坐了下来,两名露着美背的夏娃立即将乔治.梅特涅伯爵的脖子给搂住。 “知道,签了吧。”满脸玩世不恭的克莱门斯主动说。 父亲有些愕然,意思是你个年轻人,知道签字的是什么结局吗? “你和科本茨伯爵身为全权代表,先在两国内阁照会上签字,然后再送回去给我们的外交大臣签字好了,照会形成正式文件必须要他的署名,若图古特不签,那就辞去外交大臣的职务好了。”克莱门斯耸耸肩,“至于乔治.丹东这个小律师所提的第三条,为了家族利益,还非得答应下来不可。” 父亲暂且还没缓过劲来,克莱门斯就道破了: “梅特涅家族在莱茵河损失的财产,还有千百相同遭遇的贵族们,试问我们还能向凶恶的法兰西军队索要回补偿吗?可不只有让哈布斯堡皇室来承担所有了......总得找个负责的啊!” 瞬间,父亲就悟了。 很快多瑙河畔美丽的雷根斯堡,“神圣罗马帝国议会代表团”们也做出了决议: 总之一切都和菲利克斯、达尔贝格、埃塔尔三人先前的密谈一致。 勃兰登堡选帝侯也即是普鲁士退出帝国体系,也不投票。 哈布斯堡也即是奥地利摇摇摆摆,不说退,但也没说不退,它的票也作废。 在革命里损失掉采邑财产的部分贵族、骑士代表们还有来自汉诺威的都强烈抗议,反对神圣罗马帝国和内莱茵合众国组成“德意志邦联”,也激烈反对由法国护宪公就任“德意志邦联护邦公”,更反对美因茨大主教埃塔尔来当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简直成何体统! 可这部分的声音只是少数派,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黑森、萨克森、魏玛等大部分国度的代表,还是占据多数优势,你要问他们为何能挤进雷根斯堡会场?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法兰西革命军的执政官卫队直接进驻雷根斯堡;第二个则是雷根斯堡市长期作为帝国议会承办方,早就被搞得负债累累,之前向哈布斯堡申诉无果,是气得不行,便和这群“新选帝侯”谈好,愿交纳会费的就有席位,不愿的滚蛋。 如是的话,雷根斯堡出炉的《帝国决议》便完全合情合理。 当得知此事后,奥格斯堡的科本茨、梅特涅伯爵也就没啥犹豫,在照会上爽快签字,然后秘不外发,转送回维也纳,告诉图古特说,定局已形成,还请大臣正式签名,纳入国际法理的轨道。 图古特提着笔,抖抖索索,根本下定不了决心签名。 最后还是弗兰茨皇帝拍板道:“就算签名,也是纳入到帝国秘密档案里的,国人和臣民不会追问的。” 也对,哈布斯堡帝国在这个时代,民族主义还没登上舞台呢(历史上它也始终是帝国制),领土的聚散,不过是皇帝和大贵族们的博弈罢了:市民和农民的心底,还不是特别能把自己和民族、国家捆绑起来。 于是图古特落了笔。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2.卡塞尔和约 然而图古特大臣精明了一辈子,自夸深谙奥斯曼宫廷式的政治学精髓,这次却栽了。 奥地利的平民大部分是麻木无所谓的,所谓自由主义分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图古特忽略的是一大批“失去家产、失去爵位”的革命受害者,即莱茵河两岸的王公贵族们。 “奥格斯堡谈判密档”很快就不再是秘密,克莱门斯.梅特涅将其主要内容泄露给出版商,随即印制了很多册子,在整个巴伐利亚地区散播,那群贵族们就明白——“在这份丧权辱国密档上签字的不是别人,正是帝国堂堂外交大臣图古特男爵。” 这群人的财产和希望都丧失掉了,他们剩下的只有无边怒火,很快一支庞大的代表团就在雷根斯堡建起,又有很多同样不满的法国流亡贵族加入进去,浩浩荡荡杀入维也纳,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口号,不顾维也纳警察们的劝阻,杀到图古特的官邸,要“把图古特男爵的脑袋给拧下来”,吓得图古特翻墙逃走,激愤的大伙一把火直接把外交大臣的官邸给烧了。 见事态失去控制的美泉宫,也只能发布皇帝敕令,宣布将图古特男爵的外交大臣职务给罢免掉,并承诺帝国财政部定会逐步赔偿贵族们的损失,只要这群贵族为帝国服务定居下来。 而接替图古特的,恰是科本茨伯爵。otg2ntc= 图古特男爵被打入“冷宫”,悻悻不已。 另外面,自此科本茨看中了克莱门斯.冯.梅特涅的能力,开始让他在帝国官僚体系内扶摇直上。 不过当大家把眼光聚焦在奥格斯堡或雷根斯堡时,护宪公菲利克斯实则并不在乌尔姆的军营里,而是和英国特使乔治.坎宁、普鲁士特使布伦瑞克公爵,丹麦外交大臣伯恩斯托夫,外加黑森-卡塞尔王子作东,在卡塞尔郊区风景优美的“高低宫”聚会,商讨的正是汉诺威的归属。 这场密谈,根本没汉诺威自己的事,其枢密院没一个成员与会,只能消极呆在首府里等待最终处置的出炉。 鹅卵石形状的会议厅内,菲利克斯先看到卡塞尔王子,说了句“江浙湖汉北欢迎回家”,闹得王子尴尬同时,又不得不对护宪公表达感激——而护宪公也很礼貌地接纳这份感激,并表示王子和法国,也和我本人,“是永远的好朋友”。 https:// 而窗户外的田野上,一群法国或亲法的“内莱茵国黑森省”的官员们,正在给佃户们分配田地。 待人都到齐后,菲利克斯继续语出惊人,他直截了当地对英国特使说:“关于汉诺威,我们两国都不要争,割让给普鲁士国王如何?” “这可不敢。”布伦瑞克公爵汗如雨下。 “将来贵国国王还能当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菲利克斯表示好日子还在后头。 然布伦瑞克公爵只是请求,汉诺威应该继续为英国国王的桑梓地,也要继续呆在德意志帝国体系之内,普鲁士愿保持善意的中立态度,再者我国已退出选帝侯席位,帝国的事我们不再过问。 “普鲁士不要,那法兰西革命军可就要了!”菲利克斯嚷起来。 气得英国特使坎宁起身抗议说,绝不允许法国染指汉诺威。 “染指会如何?”菲利克斯骄横地问,“莫非你要对鄙国实施战争威胁?” 坎宁顿时语塞。 英法不一直处于战争状态吗? “您现在要告诉我的是两件事,首先英国有没有停战的念头?” “这点当然有,我奉的是乔治大王的旨意,前来......” “贵国乔治大王的精神状态,还能不能有独立的意识?”菲利克斯的话,简直是对大不列颠君王的直球侮辱,气得坎宁都结巴起来。 “再者,小威廉.皮特的内阁也快垮台了吧!乔治.坎宁先生,也许快到你回伦敦时就得到这个消息,所以你必须保证在卡塞尔城和我达成的协议,至下任内阁执政时依旧有效,唉,我对贵国的体制实在是不能抱有乐观和信任的态度。” “护宪公,我必须抗议,英国人是说话算话的。” “哈?” 随后菲利克斯抛出第二个问题,若法兰西答应对汉诺威实施中立态度,英国人能答应法国执政府提出的一系列条件吗? “愿闻其详。” 菲利克斯就说:“英国舰队不得再对法国、荷兰海外殖民地进行任何侵略,已经强占的必须要归还,要许可法国商船在全球的利益......” “这可不行,海外殖民地的条款我们可以接受,但大不列颠不允许法国商品、荷兰经由斯海尔德河、奥斯坦德港进入到北海。”坎宁指出北海、波罗的海乃是不列颠的命门所系,决不允许他人闯入。 听到坎宁的这句话,丹麦外交大臣伯恩斯托夫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的表情,被细心的菲利克斯给捕捉到。 于是菲利克斯表现出些许的犹豫,最终同意继续封闭奥斯坦德港,斯海尔德河、莱茵河及其他运河,只用于内陆商品运输,但法兰 西在大西洋、西印度群岛,在非洲象牙海岸,在毛里求斯、马达加斯加(东非海路),在黎凡特,在佛罗里达、路易斯安那的商业殖民利益,也全不可被英国破坏。 至于象牙海岸和太平洋,双方恪守现而今的势力范围,尊重对方以后的探险殖民。 其后,对丹麦,对普鲁士,菲利克斯都代表法兰西,表达了对这两个国家领土的完全尊重。 接着在《卡塞尔条约》上,菲利克斯、乔治.坎宁、伯恩斯托夫、布伦瑞克公爵四位,逐个交换签名,并且握手庆祝“欧洲和平的诞生”。 等到坎宁至丹麦,乘坐航船回伦敦后,就得知小威廉.皮特的内阁真的解散了,愕然之余不禁有些唏嘘。 据说小皮特在圣詹姆斯宫,和乔治三世辞别时,君臣间还爆发了争执。 因小皮特在临行前,向乔治大王提了最后一项他认为至关重要的建议:“我认为法国的鲁斯塔罗也就是菲利克斯,是会承诺保全汉诺威来勒索我们的国家利益,因在他眼中,汉诺威是随时可以予取予夺的。陛下与其关切汉诺威,不若将目光注视在爱尔兰。” 乔治大王就问爱尔兰会有什么事。 “法国人很可能会登陆爱尔兰,打破我们在那里的统治,爱尔兰若失,身为岛国的不列颠也很难保全另一端的汉诺威、丹麦,假如再让法国人占领丹麦,那不列颠的血脉就会彻底被法国人扼死。” “那卿认为该如何?” “修复和丹麦的关系,另外解放爱尔兰的天主教。”小皮特这番话,惹得乔治大王不高兴。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3.丹麦王后的爱情悲喜剧 自克伦威尔将爱尔兰变为英国的一块殖民地后,清教徒也好国教徒也罢,都疯狂在爱尔兰圈地,而本土的天主教被压榨得寸步难行,所以在反抗英国统治的力量里,爱尔兰宗教是最重要的一环。 于是小皮特敏锐指出,爱尔兰天主教很可能会和有相同信仰的法国结盟,或者说爱尔兰独立运动本身就会引来法国革命的力量。 可对这样的金玉良言,乔治三世并不认可,这位精神有问题的国王也承认小皮特关于爱尔兰的预言是目光深远的,可小皮特所称的要“修复和丹麦外交关系”的一席话,却惹怒了乔治三世,便恨屋及乌,很冷淡地将小威廉.皮特的建议全盘拒绝。 于是,小威廉.皮特在饮恨中离开了首相官邸。 为何乔治三世对丹麦有如此大的反应? 一切还得从丹麦现任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说起。otg2ntc= 这也可以说是一桩由私人情欲激起的国家外交灾难。 原本丹麦和英国王室间的关系还算不错。1766年,当克里斯蒂安七世于十七岁时继位后,便和英国威尔士亲王最小的女儿,也即是乔治三世的小妹卡罗琳.玛蒂尔达结婚,当年玛蒂尔达年方十五岁。 可嫁过来后,玛蒂尔达才察觉克里斯蒂安七世的精神和健康都有些问题:她的丈夫身材矮小,时不时会爆发疯癫,并且狂热地爱好手淫——可怜的克里斯蒂安七世,他的母亲生下他后就去世,父王对他基本没有关心,他的管家雷文特罗是个冷酷残忍的家伙,经常以教育惩戒为借口来鞭打克里斯蒂安七世,导致了他严重的精神疾病,手淫也许只是他宣泄压力的最后手段了。 于是克里斯蒂安七世对新婚妻子玛蒂尔达非常冷淡,夫妻间的关系非常恶劣。 这时,一位名曰施特林泽的年轻宫廷医生,走入了国王夫妻的视江浙湖汉北野,施特林泽是个野心家、冒险家,他先利用医生的身份获得克里斯蒂安七世的信任,当上了内阁秘书,然后施特林泽便无耻地利用玛蒂尔达王后——玛蒂尔达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英俊而有活力的施特林泽——起初施特林泽只是将玛蒂尔达当作谋取权力的工具,可最后他也坠入到爱情当中。 英国王室在知道此事后,也曾让玛蒂尔达改邪归正,但却没有成功。 不久,施特林泽凭借王后的青睐,居然爬上丹麦枢密院首席大臣的宝座,而后他强迫国王克里斯蒂安签署道敕令:全部法令,只要有施特林泽签字,就是有效的。 很快,施特林泽又将自己的挚友艾尼沃尔德.布兰德特封为宫廷总管,此后艾尼沃尔德.布兰德特专门负责照顾国王陛下,而施特林泽则专门照顾玛蒂尔达王后,还有丹麦、挪威这个二元化王国,丹麦步入到“施特林泽时代”。 总的来说施特林泽对丹麦的治理不算坏,他颁布的许多法令对国家和人民都是有益处的,可施特林泽最大的缺陷就是“他的人也不坏”,这可就不妙了,对欧陆国家来说,王后和情夫联合治理国家的例子并不鲜见,但却要在各方势力间需求微妙的平衡,可施特林泽和玛蒂尔达这对爱侣就倒霉在“炽热的真爱”上: 前几年不幸的婚姻生活,身为一个英国姑娘在说德语的宫廷内备受冷落排挤,这都使得陷于爱恋的玛蒂尔达格外疯狂和大胆,当枢密院大臣来拜访她时,“王后的衣着是凌乱而暴露的”,玛蒂尔达还经常穿着紧俏的军服和马裤,骑马和枢密院大臣在猎场上谈情说爱,这种衣服在宫廷眼里格外刺眼,因玛蒂尔达的身材分外健美和丰满,各种夏日别墅里,两个情人寻欢作乐,各种宫廷舞会里,他俩举止疯狂。 最后施特林泽和玛蒂尔达就在宫廷偏殿里装修了个豪华的小楼阁,一个住在下层,一个住在上层,有秘密楼梯相连,这点哥本哈根人都清楚。 外部的敌意越来越明显,有来自保守派的,有来自施特林泽当政得罪的人的,最后施特林泽和王后这对鸳鸯也感到“命数将尽”,王后还生下个女儿,相貌长得与施特林泽一模一样,整个丹麦已忍无可忍。 一次假面舞会上,谋反者很轻松地联合起来,冲进疯王克里斯蒂安七世的寝室,毫不费力地得到了逮捕令,随后军队直接进入到施特林泽和玛蒂尔达的小楼阁,把施特林泽关进了西塔德尔要塞,把玛蒂尔达关进了克朗堡。 施特林泽对淫乱王宫的罪行供认不讳,法庭旋即判决玛蒂尔达和克里斯蒂安七世的婚姻无效。 最后,施特林泽和他的朋友艾尼沃尔德.布兰德特被处以极刑。 素来以温和著称的丹麦王国,却一时被激愤冲昏了头脑,维京海盗的血脉苏醒,它的法庭对施特林泽和他的朋友实施了最野蛮的中世纪极刑:两人的右手先被砍掉,接着脑袋被斫掉,身躯则被车轮裂得支离破碎,尸体还被曝晒示众。 至于玛蒂尔达,则在克朗堡沦为阶下囚,整日以泪洗面。 得知这个消息的乔治三世,为妹妹的遭遇雷霆震怒,“我知道玛蒂尔达做的不对,可丹麦无权这样对待她,丹麦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责任!” 英国驻丹麦的大使基斯上校公开威胁说:“如果你们胆敢碰玛蒂尔达一根头发,大不列颠将直接对贵国宣战。” 丹麦这时已是二流国家,害怕了,便表示可以不公开玛蒂尔达和我们国王离婚的消息。 “不行,不准离婚,不准让我妹妹受委屈!”其时英国赢得七年战争不久,正处在巅峰时期,乔治三世骄狂非常,派出十一艘战列舰、两艘炮舰还有一艘纵火船,开赴哥本哈根——丹麦人吓得要命,只能答应玛蒂尔达和克里斯蒂安七世的婚姻继续有效,玛蒂尔达还是“丹麦王后”,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玛蒂尔达要离开丹麦,不再回来。 “我妹妹想回来就回来。”乔治三世连这个要求也拒绝,他不但用军舰接走玛蒂尔达,还索回了玛蒂尔达的嫁妆,并强迫丹麦军民在玛蒂尔达离港时举手敬礼......这会儿,英国的炮舰外交在丹麦这样的国家前,可谓占尽风头。 不过也得承认,乔治三世确实爱护自己的小妹妹,他不愿让玛蒂尔达在伦敦宫廷遭人非议,便把她安置在汉诺威的策勒城堡里居住,在那里玛蒂尔达于对死难爱人的追思里,渡过平静而被人爱戴的三年,因罹患天花去世,她和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有个儿子,便是现在丹麦的摄政王太子腓特烈六世;她和爱人施特林泽的女儿,她最深爱的露易丝.奥古斯塔,长大后嫁给了奥古思腾堡公爵,幸福美满。 所以汉诺威,对乔治三世来说,寄托了太多个人感情,他宁愿为之而牺牲国家其他方面的利益,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这桩悲剧,还是让丹麦和英国的外交关系跌落到了冰点。 其后二十年来,始终没有恢复。 乔治三世不曾悔恨,可菲利克斯却要大胆利用之,继续离间丹麦和英国的关系!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4.武装中立 其实送走携带《卡塞尔草约》英国特使乔治.坎宁后,菲利克斯就秘密地挽留住丹麦大臣伯恩斯托夫,称“我是肯定要打败英国的。” 伯恩斯托夫并不很惊讶,因全欧洲都知道英法是几百年来的死敌,在争夺霸权上是非此即彼的,“肯定要打败英国”这句话从菲利克斯口中说出,非常合理。 但菲利克斯接下来却很认真地告诉这位大臣,我可不是逞口头之快,我是有明确的计划,并且丹麦在计划里占据非常关键的一环。 顿时,伯恩斯托夫就浮现出惊惧的脸色来,他恳求的同时,也是在抗拒着法兰西这个巨人将只想好好过日子的丹麦拖入战火漩涡的行为,他称自己已服务丹麦王室许久,成功地让丹麦避开了上个时代的七年战争,这才有了国家的静谧和幸福,“丹麦人民没有任何发动战争的野心,更不想被卷入到战争里。” 菲利克斯当然明了丹麦的国策,可他却针锋相对,丹麦现在的财富得益于拥有世界第二位的商船队伍,也在于扼守着北方海洋最关键的松德海峡,“你们站在英国这边就意味着英国能从北海贸易里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你们站到法国这边就意味着我能成功将英国血管给割断。所以英法的和约不过是下次开战前的短暂休息罢了,争执迟早还是会围绕着丹麦展开。” “我决不能看到火药的烟云漂浮在哥本哈根城的上空。”伯恩斯otg2ntc=托夫无奈而又悲愤。 “那您将见到法兰西的炮弹落在丹内维尔克边墙上。”菲利克斯这话便带着赤裸裸的恫吓。 丹内维尔克边墙,是凸出的丹麦国土和德意志大陆的界沟,同时也凝结着斯堪的纳维亚的古代神话,即这道神圣的界沟会永远保护丹麦国民不被侵犯。 “这种说辞简直太令我和王国伤心欲绝。”伯恩斯托夫嗫喏着。 “法国需要从你们统治的挪威,以及瑞典王国进口制造战舰所需的木材。”菲利克斯不紧不慢。 “制造这些战舰是......为了挑战英国的海上霸权?”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很正确,所以再过一两年,您认为英国会坐视不理吗?在某个领域内达成霸权的国家,往往会对挑战者格外敏感,像头警惕又暴怒的公牛。” “只要开战,英国便会执行它的航海商业法。” “对,就是所有中立国船只都不能向我法兰西运送货物,不能停留在法兰西港口,也不能为法兰西的军舰、商船提供港口庇护,否则将会遭到不列颠舰队的武装攻击。难道您忘记,1780年时贵国、瑞典、荷兰面对这样的威胁时,是如何抉择的?” “武装中立。”伯恩斯托夫如实回答。 这个武装中立的政策正是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首倡的,英国的这种损害中立国贸易的战时政策,反应了其拥有海上霸权后的蛮横嘴脸,恰若它在丹麦王后卡罗琳.玛蒂尔达奸情败露后的那般,所以七年战争后,英国反倒急剧被欧洲厌恶孤立,恶果就暴露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殖民地起义后,法国立即认为这是羞辱英国的好机会,站在了新生的美国这边——英法恩怨自不必说,同样深恨英国的西班牙也加入进来;至于荷兰人先是在西印度群岛的殖民地圣乌斯托西阿斯,于自由贸易的幌子下,利用同美国做军火生意大发其财,当愤怒的英国人开始驱散劫掠荷兰商船后,荷兰也加入到战团。 “当时法、西、荷的联合舰队,成功削弱了英国舰队的力量。意识到要为先前自己的大棒政策吞下苦果的乔治三世,这才开始拉拢欧陆的海权及陆权国家,但却失败了,包括贵国在内,荷兰、瑞典、普鲁士、奥地利、葡萄牙乃至俄罗斯,都赞同了叶卡捷琳娜颁布的<武装中立宣言>,即中立国的商船可以自由地航行贸易在世界任何港口,有权在交战国海岸航行,并能得到本国海军的武装护卫。当这个宣言发布后,陷于困境的乔治三世给叶卡捷琳娜女皇写信,称呼对方为‘姐姐’来求助,都无济于事,大臣您说,最终英国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 “这就是海权国家的泥足所在啊大臣。”菲利克斯正色诉说到,他的目光显得洞察又深刻,“不列颠依靠海洋财富而强大,但这种财富是靠独断贸易航线才能实现,这就使得英国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国利益的侵犯,不列颠尼娜是不可战胜的吗?非也,她在丧失了美洲殖民地后,就连乔治三世都哀叹说——英国在三十年内要扮演欧洲的领导角色和获得海上绝对支配权,是不可想象的。而现在距离兑现乔治三世预言的截止,还有足足十五年时间,英国先前靠着小皮特首相的关税政策才算中兴起来,可当我们法国在革命里一跃而起后,她不得不依靠个欧陆强大盟友才能压制我们,但现在局面您也瞧见,奥地利被我给打断了脊梁骨,普鲁士和西班牙退出战局,俄罗斯则陷于彷徨当中,英国将会如十五年前那般被空前孤立,所以您根本不必要害怕,她的军舰开不进环绕着炮台的哥本哈根王宫,而法兰西的军队却随时能开入日德兰半岛。<统治吧,不列颠尼亚>在我的 拳头前,将成为曲悲怆的绝响。” 可伯恩斯托夫依旧是很犹豫,他只能哀求菲利克斯给丹东以和平的空间。 见全是软的不行,菲利克斯立即换了副面孔:“丹麦王国其实是三个部分构成的,除去丹麦本土,还有挪威,还有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余下两个地区可不是天经地义就属于贵国的,挪威曾是个独立国度,而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则原属德意志,它们是被贵国先王们巧取豪夺的。如果我想,就能随时指令德意志帝国议会,以荷尔斯泰因的归属为理由,向贵国开战!” 可怜的丹麦,此刻它也感受到了波兰曾遭受到的命运,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公义和平等是那样的虚无,丹麦外交大臣伯恩斯托夫面如死灰,最终只能哀求菲利克斯说,请让我国在政治上守住中立,至于挪威木材的贸易,我回去后会劝说国王,尽量满足护宪公您的需求。 背地里,菲利克斯启动了第三重的秘密外交。 他甚至绕开布伦瑞克公爵,而直接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写信,他很轻松地抓住普鲁士这个国家现在的短视、猥琐和唯利是图的特性,称:“现在奥地利已全面衰弱,法兰西愿支持贵国的东方政策,您将看到没有普鲁士的加盟,英国什么都不是。之前贵国占据过对英国北海利益关系重大的但泽港,英人虽愤懑但也无可奈何,因他的炮舰外交影响不了贵国,英国军舰开不进柏林来。我承诺,若普鲁士能和我国结盟,那英国人但凡敢轻举妄动,我和贵国将瓜分汉诺威,那英国现在和欧陆贸易最主要的港口汉堡,将割给贵国所有,绝不食言。” 信被普王接到后,普王虽没有明显表态,但投向法国的炽热心思愈发强烈,甚至想重归帝国体系,将来打着勃兰登堡选帝侯的旗帜,就任为帝国皇帝,这不正是先前腓特烈大帝追求的目标吗?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5.黑桃J 菲利克斯的信,让普鲁士满足于所得到的所有领土,这百年来通过残酷血腥的战争,普鲁士得到了西里西亚还有波兰部分领土,还有威悉河、易北河等大河入海的港口,新建起数个省区,上升为欧陆一流的强权,拥有支顶级的陆军(虽然它现在的威名有些遭受质疑和挑战),腓特烈国王确实感到称心如意,他相信只要徐徐推进自上而下的改革,普鲁士迟早会成为雄踞东方的霸权,和法英俄分庭抗礼。 所以普鲁士蛰伏了,它游离在老的德意志帝国体系外,等到手底的牌面更为光鲜后,它再重入牌局不迟。 而英国的乔治三世也含恨批准了《卡塞尔草约》,保住海外的二元领国汉诺威,这位疯王关乎十五年前在美洲殖民地遭到惨败的阴影再度浮现于记忆里,他又有些招架不住,精神开始恍惚起伏。 小威廉.皮特内阁因战争不利而垮台,取而代之组阁的是皮特的好友阿丁顿,阿丁顿内阁只是个过渡性的政府,无法赢得下议院的多数支持,现在英国下院里除去反对派的辉格党外,小皮特先前所组建的“新托利党”也因政见、利益不同四分五裂:继续支持小皮特并对党派持淡漠态度的“小皮特派”约六十人;支持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的,二三十人;支持现任首相阿丁顿的四十人不到;支持乔治.坎宁的,十到十五人——各派间倒是有个相通点,那就是反对议会或国家层面的改革,抗拒革命,维护现有的秩序和法律不变。 所以摆在阿丁顿内阁面前的任务,其实就一项:相对体面地结束前一场战争,并为很快就要开始的下场战争做好准备。 简而言之,很尴尬,很悬浮。otg2ntc= 更让阿丁顿内阁尴尬的是爱尔兰的局势,即便先前小皮特不提,“爱尔兰谋求独立”这头巨大的灰犀牛,也绝不可能让英国政府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因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爱尔兰还响应过乔治三世的号召,组建了不少民团,因当时乔治三世害怕法军会借着英国在美利坚失利的契机登陆爱尔兰,不过最终法军也没来,可没有解散的爱尔兰民团武装却让这个国家获得和英国讨价还价的筹码:须知道,这个时候爱尔兰名义上依旧是独立的,1782年乔治三世授予爱尔兰召开议会制订法律的权力。 1788年乔治三世精神病严重时,英国议会选了威尔士亲王为摄政,但限制其权力,而爱尔兰议会也接受了这位亲王为摄政,却没有限制他的权力。英国人便犯了嘀咕:这件事表明爱尔兰不用和我们保持同一轨道,哪天它迎另外位来当摄政王,也是随时可能发生的。 法国大革命后,爱尔兰彻底不稳定起来,北方的新教徒和南方的天主教徒甚至联合起来,请求英国授予爱尔兰天主教徒政治权利,为了消弭安抚,小皮特首相曾给了爱尔兰天主教徒选举权,但是没给被选举权。 所以爱尔兰不满足,又起来闹腾,于是小皮特首相希望在辞职前江浙湖汉北,给爱尔兰天主教徒以被选举权,并拉拢他们的上层精英进入英国议会,索性让爱尔兰和英国“彻底联合”。 https:// 这样,免得爱尔兰被法国给拉拢过去。 可乔治三世否决了小皮特的方案。 继任的阿丁顿内阁,于是对愈演愈烈的爱尔兰独立运动束手无策,当被国王和下院质询时,阿丁顿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东方的俄罗斯。 是啊,现如今能阻挡法国革命军和思潮锋芒的,能让菲利克斯狂飙停下脚步的,也只剩下俄国了。 俄国在当时已是不折不扣的超级大国,快要过去的十八世纪是属于它的光辉时代,在彼得大帝前,俄国和奥斯曼一样,都是欧洲局外的蛮夷,但两者还有点不一样,那就是欧洲人起码还会害怕奥斯曼,而对俄罗斯,只有不尊重。但彼得大帝去世后,赢得大北方战争的俄国,已是雄踞欧洲东北部的强国,其后在七年战争里,俄军多次击败普鲁士的腓特烈大王,甚至差点将普国给灭掉。 后来帮助俄国进一步强大起来的,便是叶卡捷琳娜大帝,在她的权杖下,俄国分割了波兰,主宰了黑海,探险者越过西伯利亚来到加利福尼亚海滨建起了堡垒,罗曼诺夫皇朝和土地贵族间建起了牢固的同盟,用租税、劳役和兵役残酷压榨着广大的农民,维持这个纽带的秘诀便是“农奴制”。 这就在俄国军队里形成了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军队里的精英,有超过一半都来自外国,法国人、德国人、瑞典人,他们进入参谋部、制图局,而军队基干却都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农民:他们吃苦耐劳到几乎麻木不仁的程度,只要有谷粒和面粉果腹就满足了,对东正教的狂热信仰让他们能坦然面对战场上的死亡。更加恐怖的是,俄国的人力资源在当时几乎能用“无穷无尽”来形容,它有四千万人口(法国两千六百万人口,便已是西欧第一人力强国)和广袤无际的国土,还有无可匹敌数量的宝贵军事资源——战马。 不过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俄国的财政收入,在绝对数上还不如普鲁士和奥地利,只有法兰西的两分之一弱,但一切都是相比较而言的 ,对俄国来说,资源可能远比货币要重要得多,否则没法解释它能维持这样强大的军队。 毫无疑问,叶卡捷琳娜是始终反对法国革命的,可圣彼得堡和巴黎间极度遥远的距离,又让她不是特别热衷直接向法国派遣军队,而更关注如何瓜分、镇压波兰,当时间进入到1794年秋日时,在整个欧陆异军突起的菲利克斯.高丹,他的名字已进入到女皇的眼帘里。 大革命刚刚爆发时,女皇对其的评价不过是场群氓骚动,是普加乔夫起义的缩水,她在给别国的照会上认为,根本用不上俄罗斯正规军,“只需一万人的军队便能横扫法兰西,不妨考虑一下雇佣军——最佳人选莫过于瑞士人,亦可以考虑德意志的各位亲王。凭借这支军队,我们必将能够把法兰西从强盗的手中拯救出来,重新建立君主政体,赶跑一切冒牌货,对流氓无赖严惩不贷,使法兰西王国摆脱压迫。” 短短数年后,尤其是叶卡捷琳娜女皇得知弗斯巴赫战役的经过和结果后,她认为必须要让自己改变对法兰西革命的看法,革命业已成为欧陆君王最可怕的劲敌。 第三次瓜分波兰成了,此次瓜分中,俄国得到的战利品包括库尔兰、立陶宛和白俄罗斯仅存的地区以及乌克兰东部;普鲁士占据了华沙和维斯瓦河以西的土地;奥地利拿走了克拉科夫、卢布林和加利西亚西部地区。叶卡捷琳娜随后又重申自己“连一个波兰人都没有得到”,只是收回了俄国人和立陶宛人曾经占据的土地,这片东正教教徒聚居的土地“现在终于回到了俄国母亲的怀抱”。对她来说,波兰在历史上曾是俄罗斯的死敌,把这个危险的邻居从地图上彻底抹掉,不留一块碎片,她感到无比的快乐。 到了现在,也该真正插手法兰西了。 女皇的手底,捡起了张特殊的扑克牌,是个“黑桃j”,上面是菲利克斯.高丹的画像,由间谍描摹草图,宫廷画师再加工。 背面则是情报部门对菲利克斯的描述: “果决,精力勃勃,好色,极有能力,政治韬略高于军事才能,善于欺骗的高手,能耍弄整个国家于鼓掌间。” “好吧,很杰出的年轻人,要是我年轻三十岁,我会让他当我的情人。”女皇喟叹道。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6.叶卡捷琳娜 细细研究了番敌人菲利克斯后,女皇才就寝。 这是她在位的第三十二个年头,她在活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是俄罗斯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对叶卡捷琳娜来说,余生唯一值得对抗的便是衰老:她原来灰白的头发,已变得全白,身材愈发臃肿,但那双眼睛依旧碧蓝清澈,镶嵌的假牙也齐齐整整,举手投足很是雍雅,面对普通臣民时她会昂起头颅,再和蔼地对任何人点头致意。 总的来说,叶卡捷琳娜女皇已纯然是名高龄的俄罗斯贵妇。 次日清晨六点钟,女皇准时起床,她穿上丝绸睡袍,听到动静的,睡在旁边粉红色锦缎躺椅上的几只英国灵缇犬便也醒来,“早安,汤姆.安德森爵士,还有你,安德森爵士夫人,还有你,爵士的第二夫人咪咪小姐。”女皇一一和这几只小可爱打了招呼,然后它们就摇着尾巴,亲热忠诚地绕在女皇的裙边。 女皇亲自喂养着安德森爵士全家,做完后便打开通往花园的门,任由他们全家去花园里玩耍,女皇本人便披着披肩,坐在椅子上看着,饮下四五杯清咖啡后,她便来到办公室坐下来,阅读来自各地的文件,这两年她视力衰退得厉害,必须要举着眼镜,困难时还得使用放大镜,当年轻的书记官关上门进来,看到女皇吃力地趴在文牍上,隔着放大镜,好像在寻找蚂蚁。 “你还用不到这玩意,你多大了?”女皇望着书记官,笑起来。otg2ntc= 九点钟,女皇立刻停止工作,放下笔,摇了摇铃铛,开始了会客时间,国务大臣们接踵来见她,将国际和国内的事件报告给她。 女皇尤其关注法兰西,现在她能确定的是,法兰西下步很可能会吞并瑞士,或两西西里,前者已被法国领土包围,身为莱茵河的头颅所在,必然被法国人斫下纳入囊中;而后者的位置,对法国海军制霸地中海尤其重要。 以前女皇还巴望着一万瑞士雇佣兵就能扫除革命毒素,她现在不得不重新检讨。 她在算计着,俄罗斯在对抗法国,和英国联盟所能得到的利益,还有双方力量的对比。 最终她对诸位大臣说,俄罗斯如果进入欧洲战场,起码得投入十江浙湖汉北万军队。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大臣们便肃然起敬,聚精会神地聆听。 “也许十万军队,单独是没法超越法国军队数量的,但只要我们投入这个重要的砝码,哈布斯堡和英国便会立刻重新振作,和我们联合,奥地利可以提供十五万左右的军队,英国则能提供绝对优势的舰队和差不多五万陆军,并且那些深受法国革命压迫奴役的君主和民族也会蜂起投向我方......我觉得胜算还是很大的,只要国家对这支远征军倾注合适的精力。”随后叶卡捷琳娜女皇凝视着地图,规划出了前景,那便是俄国击败法国后,便要趁机让舰队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取代法国势力,攻灭掉世仇奥斯曼帝国,光复君士坦丁堡,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三罗马帝国。 曾和波将金做过的约定,女皇还记在心中,虽斯人已逝,但她还是给自己第二个孙儿取名“康斯坦丁”,这代表着她的梦想和目标。 “让苏沃诺夫尽快来见我。” 下午一点钟,女皇换上礼服,半躺在椅子上,宫廷御医苏格兰的罗杰森先生到来,他在检查了女皇的身体后,很诚恳地告诫说:“偏头痛、消化不良,下肢浮肿,另外还有严重的风湿病——我必须得再次提醒您陛下,您用‘新鲜寒冷’的海水泡脚的迷信疗法,立刻得停止。” “我讨厌你的唠叨,但我也爱你的忠诚。”女皇不置可否地回答。然后拥抱吻了罗杰森先生,说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当医生离去后,女皇怔怔地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我还能不能活到七十岁......曾经我比我的对手年轻,可现在却倒过来啦......保罗,他根本不行,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疯狂崇拜普鲁士的家伙,虽然已年逾四十,可他心智不曾成熟过,只是个喜欢玩具的孩子,就让他在自己宫殿里操练那队模仿普鲁士人的卫队,让他沉迷在各色欧陆骑士团勋章里吧......他绝不是个合格的帝国统治者。” 上下全知道,叶卡捷琳娜女皇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让儿子保罗来接班。 讽刺的是,当年她刚刚生下保罗时,孩子就被强制从自己身边抱走了。而保罗和妻子生下了亚历山大和康斯坦丁后,女皇也强制性抱走了这两个孩子,养在自己身旁。 女皇最爱的是长孙亚历山大,没人怀疑她会把俄罗斯皇位传给亚历山大。 至于康斯坦丁,女皇给他的安排是成为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也是一个“正牌希腊东正教帝国”的皇帝。 一个帝国,两个皇帝,这便是女皇终极梦想。 傍晚五点钟,女皇和她钟爱的宫女相伴,坐在夏宫花园外的长椅上,这里的花园对任何“衣着得体”的人士开放,当一位男子吹着口哨经过时,居然没认出女皇来,在他眼底只有两位年迈的老妇人。 宫女为此很愤怒,女皇却很淡定也有些感 伤地说:“玛丽亚·萨维奇娜,你还指望什么呢?搁在二十年前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可现在咱们都老了。这只能怪咱们自己。” 傍晚时分,干瘦的苏沃诺夫元帅一板一眼来到夏宫女皇的办公室,推开门后他就先对喀山圣母像三鞠躬,而后咕咚声,匍匐跪在女皇面前,态度虔诚又古怪。 “看在老天份上,您难道不觉得害臊吗?”每次女皇都试图阻拦他,可没有半次成功的。 因为苏沃诺夫元帅能很敏捷地起身落座,他很激动,“小妈妈,请让我去意大利教训法国佬吧!” “为什么要去意大利呢?” “在那里法军有位年轻将军叫拿破仑.波拿巴,我急切地想和他交手。” “你更应该注意法军的总统帅鲁斯塔罗。” “这位根本不够格。”苏沃诺夫狂傲地判定说。 “若是他够弱还掌握着法军的主力,那你就更应该去击败他!” 苏沃诺夫想了想,就问女皇,你给我多少军队。 “六万,还有四万我会在英国钱款到位后补充给您。对了,法俄在军事上对决会是什么模样?” “两个巨人的对决,哪怕是胜利的一方也要几乎挣断自己身上所有的肌肉筋腱,才能惨胜。”苏沃诺夫回答道。 “皮洛士的胜利?” “是,皮洛士的胜利。” 女皇便沉默了。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7.《皇帝颂》 就在俄军开始整备时,法兰克福城里,前美因茨大主教冯.埃塔尔举办了“神圣罗马皇帝”的就职典礼,当初弗兰茨皇帝也是在此登基的,这差不多可以算作是对奥地利最大的羞辱。 典礼上原本那种古老呆板的仪式要消失不见了,也没什么五阶殿堂的贵族们参与了,就是各个诸侯国的代表团们挥动着五颜六色的旗帜,像参加节日那般的快乐澎湃,埃塔尔大主教则坐着南瓜式样的马车从人群里穿过,热情地对大伙儿挥动双手。 而后在大教堂内,是“德意志护邦公”菲利克斯,站在台阶上,接受了新皇帝的礼拜,并将权杖、皇冠还有佩剑“赐给”了对方,表示对对方皇权的认可。 而新皇帝则宣誓说,他会尊重神圣罗马帝国的宪法,同样也会尊重内莱茵兰合众国及法兰西的宪法,全力维护邦联,保障帝国公民们的幸福,此后帝国议会将实施“巡回会议制“,轮流在雷根斯堡、卡塞尔城还有杜塞尔多夫召开,另外埃塔尔还有个所谓的“帝国枢密院”,并给里面的成员封官进爵,实则一半是法国人,一半是各个诸侯国的人,这枢密院也没啥像样的权力,纯属个花边装饰:各诸侯开始走上“本国化”和“亲法化”的道路,按中世纪的谚语所云,每个国王其实都是他统治国家里的皇帝。 很快,巴伐利亚、巴登、符腾堡、萨克森都开始热火朝天的改革,关税上法国、荷兰、比利时产品卖进来只需缴纳百分之三的税,而英国货则是百分之六起步......至于收缴修道院地产、统一度量衡,革新陆军,仿造法国建起高效率税收机制等,内容不一而足。 同样的改革,也在普鲁士和奥地利悄然进行着。otg2ntc= 但这种改革却和法国的革命截然不同,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经过番计算,发现革命是不可能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出现的,“和法国病入膏肓的封建制不同,我国的封建制简直太健康了。”他对大臣克莱斯特叹息着说道。 现在的普鲁士,有一半的人口和领地来自被瓜分的波兰,并且对波兰人而言,被普鲁士或奥地利统治,要远远好落在俄国人手里,普奥分别通过《国家通用法典》和《民法通则》,赋予国家内不同民族人平等的法律地位:一位波兰人进入普鲁士贵族集团是很容易的,而一位加利西亚女珠宝商移居维也纳,成为奥地利公民,也非常便捷。 帝国基本是不谈民族主义的,如此会有病症,但也有优点。 波兰人都对政府大体恭顺(任何时代中波兰人都最恨俄国),还有全国接近九成的人,都是乡间的容克贵族和农夫,其余一成人刨去寒酸的商人外,差不多都是为政府、城市提供行政、艺术服务的“中产阶级”,这样的社会结构,也难怪普王自己不承认革命有在普鲁士爆发的可能性。 所以普王的改革,大部分仍在“各部门的筹备中”,他只实际做江浙湖汉北了两件事,一件是全力普及教育,还有一件便是解放了五万名“国有农奴”,把原本国有土地分给他们,让他们成为效忠自己的自耕农。 https:// 对外,普王虽然对菲利克斯的提议一度心动,但他还是冷静下来,对克莱斯特说: “国家最大的幸福在于长期不断地享有和平,当邻国不打算招惹我们的时候,最佳政策莫过于一直正视这个原则,所以我们绝不插手干预和自身无关的他人事务。” 当初非常好战、热衷于扩张领土的普王,一下子岁月静好起来。 而维也纳的美泉宫中,已成为“奥地利皇帝”的弗兰茨“一世”,在宫廷会议上不得不承认: 按照重商主义来看的话,我国的财政差不多已破产。 援助的英镑停止了,几处富饶的国土丧失了,之前法军逼近维也纳后,金融发生了巨大震荡——市面上所有金银货币在恐慌情绪下全都消失,被藏匿起来——弗兰茨一世只能要求,“还是发行纸币吧......” 很快,帝国公务员拿到的工资是纸币。 国债持有人得到的利息,也是纸币。 工人得到的薪水,还是纸币。 可就在这不利态势下,弗兰茨一世还是将财政大头投资在军队重建上,卡尔大公接到的指令是再度训练出十二万帝国精锐军队,基干就是在之前战役后保留下来的官兵。 可当乔治.梅特涅和卡尔大公再度向皇帝提出用爱国主义和民族热忱,推行全民动员制,招收年轻人入伍时,皇帝完全拒绝调动民众的热情,他固执认为:“这种感情不受约束的话,便会很难控制,导致最糟的结果,要比法军入侵还可怕。” 之前,当法军逼近奥地利边境时,一位叫冯.沙劳的伯爵曾委任位叫哈申卡的诗人撰写诗篇,激发人们为国家奋斗的豪情壮志,其后当维也纳著名音乐家海顿从伦敦回国后,沙劳伯爵又邀请他为这诗篇谱曲,并命名为《大众之歌》。 当《大众之歌》由宫廷乐队演奏给弗兰茨皇帝听时,皇帝被这个名字吓得六神无主,恐慌地对大臣说:“帝国是朕的,不需要也不能让什 么普罗大众来救。” 会意的大臣们便和沙劳伯爵及海顿商议,将《大众之歌》的名字和词都更换掉,叫做《皇帝颂》(也叫天佑吾皇弗兰茨)。 此后,《皇帝颂》成为奥地利帝国的国歌。 而原本它是可能和《鲁昂曲》并驾齐驱的。 结束了对新神圣罗马皇帝的任命,菲利克斯准备凯旋巴黎了。 不过奸诈的他,却故意逗留在斯特拉斯堡,让参谋长贝尔蒂埃先一步返回京城,将自己就任德意志邦联护邦公的情报提交给国民公会,并且菲利克斯还说:“如共和国的国会对我这种肆意妄为表示反对,我也只能惭愧内疚,可我又不能抛弃刚刚被伟大革命解放的德意志、荷兰和比利时民众,所以我申请以护邦公的身份,居留在布鲁塞尔或亚琛,守护低地和莱茵兰......至于法兰西国民或宪法,或者说新的护宪公人选,我可以让贤,完全遵照国会的安排。” 菲利克斯的话在巴黎传来后,立马激起巨大的风暴,巴黎民众不堪“护宪公要被迫离开法兰西的国土,成为外国的治理者”,“我们要的是护宪公将别国并入到法兰西来,而不是让别国带走我们的护宪公”,“除了护宪公,我们谁也不认!”便组成了差不多十七支请愿团,将怒火倾泻在有“排挤护宪公嫌疑”的国民公会上,浩浩荡荡聚集在杜伊勒里宫前的广场上!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8.“东方计划” 现在菲利克斯倚靠“执政官资政会”的桑泰、德发日,系统地在巴黎街区重建了“区民评议会”,覆盖了巴黎北区、东北区和“高地新工人区”等地带,对罗伯斯庇尔垮台后的无套裤汉们,菲利克斯是持充满热情的“收买政策”,主要手段还是解决工作问题。 年轻的无套裤汉大部分加入到军队中,多担任了营连级的指挥官;而年老的,执政官资政会则帮助他们进入国立的工厂当监理,或在军需仓库及前贵族的宅邸里当保管员,及至新建立的学校里做工,他们的家属则多入被服厂、纺织厂,还有制瓷、制陶、地毯等行业中就业。 于是乎,无套裤汉外加从郊区、外省招徕进工厂、建筑行当的“新工人”们,便联合起来,吃执政官资政会的饭,投护宪公的票,热切拥护护宪公,不愿这个国家的政治轨道发生任何偏差。 至于原本为无套裤汉们奔走呼告的马拉、罗伯斯庇尔等革命斗士们,名字已很好为他们提起,也就被淡忘了。 而巴黎的几个富人区,因购置了新的巴黎市公债及战争基金,都巴巴着五年后能收回百分之一百二十五的本息钱,或在各色工厂里有了投资,自觉断头机恐怖已彻底过去,只要缴纳累进税便好,现在也能歌舞升平,便也组建了区民评议会,对护宪公的政策态度也变为大体拥护为主。 总之,菲利克斯尽力让这个时代逐渐变为了“大家都有肉吃有汤otg2ntc=喝”的年代。 既然民意激愤若此,杜伊勒里宫国会里的议员代表们也不得不作出表态,他们望着在外面广场包围数重的民意请愿团们,只能推举刚从奥格斯堡会议里归来的冈塞巴雷斯,面向民意代表们,做出国会的宣告: “从攻陷巴士底狱开始,护宪公的命运始终和法兰西民族联系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失去他......所以请大家不要担心,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吧,这才是对共和国最大的贡献。” 可代表团还是不买账,他们必须要个明晰的答案,“如反革命分子在国会里阴谋,要是护宪公不再领导法国,该有多么可怕。” 隐隐的,冈塞巴雷斯便明白代表团的意向所指,他就回答说,请放心,国会是一定会尊重九二年宪法,也一定会让贤德继续掌握着国家的舵。 “别忘记,民众代表才是有权对宪法提出修正案的,我们必须要江浙湖汉北保障宪法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为害国家。” https:// 当代表团们走出宫殿时,就被更多民众欢呼给淹没掉了,那位坐在诺艾尔雕塑边的老乞丐喊的最起劲,他不知从谁手里乞讨来件暗红色的半旧丝绸马甲,套在身上,头顶的毡帽也换了个呢子,拐杖似乎也是新的,花白胡须倒是依旧,并也开始接受法郎的施舍,不再强求铸币,“宪法万岁,法兰西共和宪法和护宪公永不分离!” 远处街角咖啡馆门前,一位身材胖胖,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子,提着行李箱,带着某种不可思议和冷漠,看着狂热的一幕,在心底诧异道:“革命胜利了没有?工人有了工作,农民获得温饱,军队也打了胜仗,可为什么他们对个人威权开始崇拜迷信了?法国很快要从旧的君主制变为新的君主制,比过去更为强大隐蔽的君主制度啊!” “巴贝尔先生。”茹雷和几位医学生,从街道那边迎过来。 许久不见的大家热烈拥抱,随后茹雷就说,布格连和艾蕾就在先贤祠旁边的酒店等着您,大家马上就讨论报刊的发行。 “能谈谈菲利克斯吗?” 听到这,茹雷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他没辜负法兰西,不过他应该也希望法兰西不会辜负他。” “是这样啊......”巴贝夫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子,说到。 “其实菲利克斯的家庭已搬迁进修缮好的枫丹白露宫,只不过布格连夫妻没进去,原来让是准备回鲁昂开公社医院的,但福扎大夫对他有个请求,说在意大利的军队内疟疾越来越严重,已有不少士兵死去了,福扎让他回归军医队,赶赴那里救治,我马上也要随着去,毕竟我们学医的都发过神圣的誓言。” “如何,你不想去吗?” “这场战争虽冠以革命的名义,但内里性质却足以让我困惑。”茹雷的手插在口袋里,喃喃道。 巴贝夫抬头,望着修葺一新,金碧辉煌的格鲁塞尔广场,还有杜伊勒里宫,包括正在搭建的庞大凯旋门,然后不发一语登上马车。 凯旋门旁侧街道上,数队军人敲着鼓在行进,热情的群众都围住了他们,军人的纽扣上刻着他们所属队伍的番号,一队是阿尔卑斯方面军的对着市民们大呼说:“大军的捷报,大军的捷报!罗马城已被保罗.巴拉斯将军攻陷。” 那队则是意大利方面军的,“安科纳港口已被拿破仑.波拿巴将军攻陷,反动的教皇国已灭亡,教皇沦为阶下囚。” “好样子的,审判他!”隆隆的鼓点声里,巴黎市民们都挥动拳头,特别来劲。 不少人接着在街头或咖啡馆里闲谈,说马上让哪位将军 前去平定瑞士,可真的算是个噱头。这也确实给所有人提供了谈资,可真正的决定权,是掌握在身处斯特拉斯堡的护宪公鲁斯塔罗手底的。 市政厅旁侧,“记者联合会”的办公大楼,劳馥拉哼着小调,蒙着褐色的披肩,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她的目的地正是斯特拉斯堡。 她可爱的小牛皮挎包里,放着一封至关重要的信件,那是“猫上尉”托她亲手转交给护宪公的,在信封的夹层内,还有两张各三万法郎的银行汇票。 “亲爱的,亲爱的。”数日后,斯特拉斯堡城的火烧云旅馆,劳馥拉在卫队掷弹兵的引导下,从后门拐到菲利克斯的房间,二人想见,劳馥拉亲昵地搂着菲利克斯的脖子,久别重逢的爱意溢于言表。 菲利克斯也很高兴,他就问梅和艾米莉正在做什么。 “我哪里会关心这些?”劳馥拉有点儿不悦地弹弹裙角,坐在单人沙发上。 当菲利克斯递给她杯咖啡后,她才说出来,“这两位妃子正在忙碌布置枫丹白露宫呢,哪有空来理会你这个漂泊在外的‘伊阿宋’?” “那你呢,难道仅仅是出于对我的思念才风尘仆仆地来斯特拉斯堡吗?” 劳馥拉就得意地举出拿破仑的信。 然后便是银行汇票。 “你很好,你对我很忠诚啊,我的小蜜罐。”菲利克斯卡上淡蓝色眼镜,神色很是感动,“这件事,你交不交出汇票,区别可就大了。” 说实话,劳馥拉都没料到局面会变得这样郑重。 她确实只是想和菲利克斯私会来着,往来途中,她的信笺往斯特拉斯堡飞个不停,内里全是火辣辣的调情,及商定两人幽会下榻的地点,猫上尉的请托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猫上尉他啊,向我制订了个计划,他迫切想要替共和国控制整个地中海,而后他想要远征东方,为此要联合土伦的舰队。” “东方?”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39.花果和树木 “是的,确切的说,是昔兰尼加或埃及。” 这下劳馥拉的脸色才凝重起来。 “这个无聊透顶的计划,不,或者说是将他私人欲望置于国家、军队以上的计划,我是绝不可能批准的!”菲利克斯非常严肃地说。 “我想......猫上尉是把你当朋友的,他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劳馥拉有点儿尴尬。 她钻入到爱人的怀里,而菲利克斯亲了亲她的鬓角和睫毛,两人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很久前,那时他们、艾蕾、猫上尉在巴黎相遇的时光,“还记得猫上尉写的剧本吗?” 劳馥拉立即笑起来,猫上尉那本歌颂科西嘉反抗法国的剧本,简otg2ntc=直被她和师父两人从头改到了尾,才以《费城小姐》之名收获荣誉。 “现在的猫上尉,创作的是政治和军事上的剧本,文学笔头的事他没精力去做,也不太感兴趣了,和我一样啊......这个征战东方的宏大计划,其实也是猫上尉创作出来的一个剧本,但还非要你和我把它进行细心的修改不可!” “我想听听理由,可以吗?”劳馥拉乖巧地蜷缩在菲利克斯怀里。 菲利克斯便在书桌上徐徐推开了羊皮纸的地图,上面绘制着整个地中海周围的国度,接着又把拿破仑的信件给摊在上面,用还冒着余烟的烛台压住。 于是乎劳馥拉看到拿破仑呈给护宪公的雄心壮志: “威尼斯,我希望向您谈论的是威尼斯。我们能利用这个国家,江浙湖汉北它也许会乞求法国赐予它独立的地位,而我也会表现出支持威尼斯外交专员的态度,可私下地我和您,我的朋友菲利克斯,应许可派遣一个半旅,去攻占科孚岛,并强迫将威尼斯的舰队收拢入我们的帐下,这支舰队虽然在大洋中有些落后,但实力依旧不能小觑。其实不光是科孚,还有圣彼得罗岛,还有凯法利尼亚群岛,还有马耳他岛,只要占据了这些岛屿,我们就将是整个地中海的主人!要我说,这些岛屿比整个意大利陆地都有意义,我们宁肯通过谈判,把一些土地还给那奥地利皇帝,也要倾注全力占了这几座岛屿。其后,在不远的未来,你我将意识到,想要打垮英格兰,就必须要先占领埃及,因广袤的奥斯曼帝国正在解体衰落,要采取措施保住法兰西在黎凡特的商业利益。现在的埃及,从未被欧洲国家征服过,也不属于奥斯曼苏丹,只需两万五千士兵和七八艘战列舰的护航,我就能征服那儿,然后我们便联络希腊和阿尔巴尼亚的奥斯曼帕夏,他们对法国非常友好,只要像您扶植个神圣罗马皇帝那般,随便把哪位帕夏扶入君士坦丁堡的皇宫,那就大功告成,共和国会占有全部的亚得里亚海和东地中海......” https:// 劳馥拉便盯着地图,把猫上尉所说的这些地名一一找到,而后轻声说:“就算把土伦舰队和威尼斯舰队,能把猫上尉的军团送去埃及,可英国人。” “没错,英国的地中海舰队,现在依旧牢牢占据着意大利周围的海域,之前它们盘踞在立窝那,巴拉斯的陆军攻陷立窝那后,它们又退往了拿波里啦,对英国人来说,舰队就是浮动的要塞和大炮,是在海洋里所向披靡的军队,所以哪怕拿波里被我们拿下,他们还能退往塔兰托、墨西拿或马耳他,或者任何处港口岛屿,都能对我们的舰队发起猎杀,猫上尉的军团和法国的护航舰队出发,去的是埃及,埃及和意大利间足有五百里格(1里格约合4.8公里),英国地中海舰队会紧紧追上我们的舰队,然后击溃我们,对我来说,我绝不允许先前辛辛苦苦血战才保存下来的火种,满是伟大而悲哀历史的法兰西海军舰队,折损在埃及,做猫上尉‘东方冒险梦想’的殉葬品。” “如果用个计谋,比如声东击西呢?”劳馥拉看菲利克斯面色严肃,小心翼翼地问。 “你要说的是西班牙吧?诚然,马德里宫廷与共和国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甚至超越了王政时代,最近戈多伊还和西班牙大使塔利安签署了<法西共同防御协定>,可是对英国人来说,在地中海这个地方,他们的舰队从直布罗陀航行到尼罗河入口又需要多少时间呢?又会遭到多少障碍呢?如果英国舰队到来,我国舰队又有胜算几何呢?”菲利克斯说到这里,情绪不由得愈发激动,在他看着地图的眼眸前,山脉、海洋和岛屿都浮凸起来,是个浓缩的真实地中海世界,蔚蓝色的海水发出着啸声,“英国现在太需要一场胜利,在欧陆它已彻底陷于十五年前的困境里,我们绝不能在身处劣势的海洋战场上,拱手送一场对方亟需的胜利给它,这样会让它重新振奋起来,若是猫上尉在埃及折损了法兰西精锐舰队,那我和整个法国的事业也就会被毁掉,出于私人感情我是想支持猫上尉的,可若基于法兰西的利益,我则绝不能犯下这样的糊涂。如果放任猫上尉的希望,让他去埃及这个孤悬的遥远国土冒险,失败概率是百分百的,最后结果就是舰队毁灭掉了,即便得到的那几座岛屿很容易就会得而复失,而埃及也因制海权的丢失而成为死地,国运便会逆转,我将成为国家历史的罪人,被钉在耻辱柱上,没有谁能为这样惨痛 的失败负责。” “唉......”劳馥拉此刻也将手扶在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要我说,拿破仑的整个出征埃及的计划,或者说对整个东方的行动,是拿破仑的才智最完美体现,他太富有想象力,他是天才,还特别将想象力孕育为行之有效的政策,和果决大胆的军事行动。他想要唤醒那些东方民族,在他的统领下联合起来,让自己和部下能与亚历山大大帝或凯撒相媲美,然而他的失败根源,也恰恰在于过分的想象力,他犯了个最根本的推理性错误,那便是埃及和更远的印度殖民地,是英国国力得以繁荣旺盛的原因。乍一看,这种想法不无道理,可认真来看,却是种‘误将果实当作果树,误将花朵当作花木”的谬误,英国的国力由来,是因英国的远洋能力,能把印度变为自己的殖民地,而不是相反,即便拿破仑最终能拿下印度,我们还是无法征服英国,就像把一根粗大的树枝从树干上折下,枝头的果实也会随之落地,但菩提树本身并不会死,根部很快就会长出新的枝条,在另外一处地方的土壤继续吸取营养。” “也即是说,要在根部着手,摧垮这株菩提树?” “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掉英伦岛国本身。”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0.美利坚的中立 大不列顛的力量,不仅仅存在于其商贸活动当中,其背后的根源更是这个盎格鲁民族长久来征服海洋的勇气和智慧,英国人在追求海洋财富的过程里,得到政府和海军的保护,像坚固的护身甲,用来保护国家肌体的心脏部位,保护着不列颠。 在菲利克斯的眼中,拿破仑的构想,无论是远征埃及还是去印度,大约是还不错的,但应清晰看到,这到底只是对敌人侧翼的打击,只不过是把拳头砸向身体末梢的某一部位,丝毫没有伤及不列颠尼娜的心脏,只要这颗心脏还在跳动,那就没法彻底击败她,“想要真正获得胜利,只有击穿她的护身甲,挖出她的心脏才行。” 而这样,必须要消灭英国海军,登陆不列颠。 “兵力必须要绝对占优,还要用绝对占优的技术,才能实现这个目标。”菲利克斯总结说。 劳馥拉也举起她小小可爱的镜片,继续观摩了地图:“如果把师父你刚才的话看作终极目标,那我们赢得这场战争,就必须先将英国力量驱逐出相对封闭的地中海,随后集中全力,在不列颠大陆决胜。” “想要做到这步的话,那不勒斯和西西里?”otg2ntc= “对,必须要歼灭掉在西班牙波旁王室在这里的统治,这片地区就像是深入到地中海的有力的小腿,只要用它狠狠踢几下,地中海就得天翻地覆,更何况,我还需要这里作为‘登陆不列颠’的试验场。” “然而大家都知道,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四世,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的亲弟弟,若法军挺进那里......” “你害怕会伤害法西间的外交关系吗?不,我不这样认为。”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地说,“处理西班牙,要远比处理埃及简单的多。卡洛斯三世本是帕尔马-皮尔琴察大公爵,当他回去继承西班牙王位后,便依据王位对等原则,把西班牙王国和两西西里王国给分割开来,大儿子卡洛斯四世继承前者,小儿子斐迪南继承了后者,那么我只要答应在征服后者后,将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并给西班牙,算作卡洛斯四世开疆拓土的功业,这种智商水平的君主肯定会答应的。” “但是得把两西西里的港口租借给法兰西,是吧?” “对,随后我会动用手腕,将猫上尉支去希腊。”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希腊?”劳馥拉大吃一惊。 “没错,猫上尉其实说的没错,奥斯曼帝国已没落解体,地方上的帕夏们都各怀心思,并且越过亚得里亚海,对已掌握威尼斯的我们来说,难度要低的多。只要能让亲法的实力派控制君士坦丁堡,那对我们的利益将是大大的,便能让俄国后院起火,牵制住叶卡捷琳娜的陆军力量,让她无法将全部力量投入到莱茵河战场上,因为俄国不能容忍希腊和奥斯曼出现支能阻拦它组建第三罗马帝国的新兴力量。只要俄国力量分散,再度击败奥地利和俄国将不再是难事,届时我将基本控制住欧陆从莱茵河至多瑙河间的地带,假以时日,增殖蓄能,就能先将英国势力彻底驱逐出地中海。为了实现这种驱逐,我不但要占据地中海北岸和中间的战略要点,还要南岸!”说到这,菲利克斯用手指指地图。 “阿尔及尔、突尼斯......”劳馥拉惊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没错,巴巴里的海盗。” “然而先前师父你不是依靠斡旋巴巴里海盗,才得到美国华盛顿总统颁发的辛辛那提勋章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美国蠢蠢欲动,所以巴巴里海盗就是张牌。没错,对法国来说,哪怕巴巴里海盗已不复存在,我们也得把海盗给制造出来,因对付美国,手里可不能缺了这张牌,这也关系到对猫上尉、奥斯曼、美国,乃至将来整个欧陆争霸的棋局胜负。” “对猫上尉的战略?” 菲利克斯便轻抚着劳馥拉柔嫩的脸颊,轻声说是的,猫上尉原本给我们的剧本太糟糕,现在我俩不是合作,将这份剧本雕琢得完美,以至能登台上演了吗?一切都像当初的《费城小姐》般地好,这个剧本演出也注定要不朽。 菲利克斯对美国政府情报的掌握大致是没错误的,自从英法开战以来,华盛顿政府便始终想在其间保持中立立场,可始终遭到严峻挑战,既有来自法国的,也有来自英国的。 法国大革命爆发后,吉伦特党得势时,曾派名叫埃德蒙.热内的大使前往美国,热内一心想把美国拖下水,“他认为美国欠法国的,两国理应结成同盟共同对抗英国”,于是鲁莽的热内根本没去美国首都费城觐见华盛顿,而是在查尔斯顿登陆,要求美国港口为法国私掠船提供装备,且雇佣美国船长来指挥私掠船,因当时西班牙和法国也是敌对关系,热内还筹划雇佣美国人,去征服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华盛顿对此非常愤怒,要求法国政府尽快召回热内,但当时吉伦特党人已全被菲利克斯、罗伯斯庇尔等推上断头台而失势,华盛顿便又保护了热内,让他和美国妻子在长岛定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93年,英国舰队开始攻击、扣押和法国做生意的美国 船只,掳掠商船水手,这种情况主要集中在西印度群岛,大大激起美国民众的愤怒,另外美国的加拿大总督也对大湖联盟的印第安诸部落发布战时宣告,要求他们拿起武器来,准备好和美军的武装冲突。 由是,美国国内反英情绪更加猛烈:和英国这种赤裸裸强盗行为比起来,法国大使热内的做法,只能算是毛毛雨。 所以美国人不惜要再打一场战争,把英国乔治大王彻底赶出新大陆。 恰好此刻国务卿杰斐逊辞职,专心他的政治生活,为竞选下届总统做着准备,接替他的伦道夫更加亲法,伦道夫建议华盛顿总统:“索性和巴黎结盟,对抗英国。” 华盛顿很是犹豫,因联邦党的汉密尔顿,他当时执掌美国的财政,对总统告诫说:“一旦开战,就意味着我国再也不能从英格兰进口商品,而维持国家金融体系的财政收入,大多源自这些商品的进口关税。” 另外,杰斐逊先前也对华盛顿提出报告:“法国对美洲西部领土有觊觎的野心,我们应该检讨对法的政策。” 举棋不定的华盛顿,在得闻英法签署停战的《卡塞尔和约》后,便决定同时派出特使,修好与英法西三国的关系。 差不多在同时,结束各自使命的塔列朗和富歇,也来到斯特拉斯堡,和护宪公商议对策。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1.我不是天使 这两位豪杰在之前为配合弗思巴赫战役,都做出了非常出色的战绩:塔列朗谋求普鲁士独立,并策反了巴伐利亚;而富歇领导革命肃反委员会,在朗格多克和普罗旺斯地区严厉镇压了耶宇会、太阳会,对此富歇是无所不用其极,收买线人,严刑拷打,株连,全民检举,一旦有嫌疑的不是上断头机,便是被扔入监狱当中,原本弥漫在普罗旺斯的白色恐怖瞬息变为了“三色恐怖”,再度潜入法国的抗拒派神甫叫天不应呼地不灵——他们原本的根据地皮埃蒙特王国已被法军攻陷,没法再逃出国了,结果富歇的探子和警察,或在阿尔卑斯山隘,或在里埃维拉海滨,又或直接进入皮埃蒙特平原,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抓起来的,不审判,也不要着急处决。”菲利克斯坐在火烧云旅馆包间的沙发上,对两位说到,“因现在路易十六夫妻在我们手底,流亡海外的王政分子或吉伦特党徒还得利用起来,他们或多或少和这些神甫有些关联。” 然后菲利克斯尤其强调,“美国,美国的网织起来了吗?” 负责肃反和谍报的富歇即刻回答说,初步织起来了,我们的人已渗透进在费城的“立宪社”了,可以了解拉法耶特侯爵和西哀士等中坚分子的活动。 “很好,美国最近的修约活动你们知道吗?”菲利克斯将眼睛转向塔列朗。 “美国会倒向英国,还是我们法兰西,是这次修约的关键。”塔otg2ntc=列朗若有所思。 “分析美国这些年的财政报表并不难得到答案。”菲利克斯凝住眉头,吸了口雪茄,“财政部长汉密尔顿肯定是不会甘愿失去和英国贸易商品的关税的。” “护宪公您猜测的没错,美国特使杰伊已乘船赶赴伦敦,名义是要领取被英国袭击的美国船只赔偿金,并要求英国从加拿大边境撤军,实则是要重新修订贸易条约的。” “如果杰伊和英国人谈下来,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菲利克斯问。 塔列朗想想,就回答道,“大概率美国会对我国私掠船的态度由允许变为禁止,既会禁止私掠船停泊在港口,也会禁止私掠船在其国土港口贩卖战利品。” “美国没有海军,只有海军部,它哪来的底气靠拢英国,而舍弃江浙湖汉北掉和我国的友谊?”菲利克斯生气地说。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原因其实您已说出来了,美不能放弃和英国的贸易,再者它认为我们需要它的玉米,也需要它的商船帮忙载运货物。” “有恃无恐,是吧......”说到这,菲利克斯肚子里的坏水涌起,这种人是最善于构思破坏的,无论是敌人的家庭温情,还是别国间的睦邻关系,菲利克斯总有一千种一万种手段,将其化为乌有。 恰如先前对劳馥拉所说的,他还是要从巴巴里海盗入手,形成个完整的策略链条,牵动两片大陆强权间的博弈。 结果到了次日,在巴黎的党务秘书西蒙尼也疾驰到斯特拉斯堡,告诉护宪公: “巴黎区民代表团们已申请国民公会里的立法委员会,要将您的国家执政任期延长到三年,待到三年期满,便全民投票,再决定您是不是要继续担任下去。” 披着睡袍的菲利克斯在卧室外的待客厅里,苦恼地对秘书说: “这样真的不好,人民一旦开了这个头,将国家权力托付给某个人,那不管下届是三年还是五载,此人都会轻松连任下去,这不成了法兰西的奥古斯都了吗?或者是卡里古拉小靴子?” 西蒙尼立即提醒说,要不仿效美国的总统制,限制下任期和届数。 “你说的也对。”菲利克斯叉着手搁在膝盖上。 “可我也有担心。”西蒙尼蓦然觉得自己的话是有闪失的。 “什么担心呢?” “骄傲而富有才智的法兰西民族,不愿照搬盎格鲁人的政治制度,无论是英国的首相制度,还是美国的总统制度。”西蒙尼脱口而出。 菲利克斯端起咖啡杯,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释然地对秘书说,既然法国的民意代表认可我继续当国家执政三年,那我总不能拂人民的信任,至于未来政制的设计,就交给国会和人民去选择吧,“在人民面前,我永远是位谦卑的公仆之器。” 西蒙尼感动地眼角湿润,说:“我相信您必不会辜负人民的信任的,护宪公阁下。” “你在政治上成熟了啊。”当秘书准备告辞时,菲利克斯意味深长地评价了下西蒙尼道。 西蒙尼立即回头,诚惶诚恐地鞠躬。 “当初我和四位三级会议代表一道去凡尔赛开会,你也在内,现在奥弗莱先生已是勒阿弗尔数一数二的实业家,投资土地和海贸;洛戈隆已是鲁昂县的议员,在很多企业里有股票;雅克,雅克马上便是枫丹白露执政宫里的侍从长官,而你,我的朋友,你现在是法兰西进步党的党务秘书长啦,以后和国会及地方俱乐部的联络,就委托给你啦。”菲利克斯回忆起往事来,是清清楚楚。 西蒙尼这次是真的很感动,表示我一定会把工作 出色完成。 等到秘书离开后,劳馥拉从内室里转出来,依偎在菲利克斯身旁,她谨慎地询问:“以前在亚琛庄园,你曾说过想成为两个民族的皇帝......可现在我有点拿不准。” 菲利克斯就搂住她娇媚的腰肢:“我倒是没有什么介怀的,叫国家最高执政或者叫什么皇帝,都只是个名号。不过我啊,始终认为,在历史里能真正拯救法兰西的,只有我一人,我需要权力去实践这些,假若我真的成功,我相信整个民族是不会辜负我的。” “那你要投石问路吗?” “要的,要的,只能指望你了,我亲爱的。” 可这时劳馥拉却把手,轻轻探入到菲利克斯衣领里的胸膛间,浅紫色的美丽眼瞳盯住菲利克斯,“其实亲爱的,我不是天使,我想要回报的......” “我以为我俩只有纯洁的爱。” 劳馥拉笑起来,说:“这些话给那位金头发的鲁昂贵族小姐说去吧,我也不是你妻子,可没必要对你无条件恭顺——你对我甜言蜜语,可从没有想过在执政官中为我留下个房间。”说着她抽出双手捧住菲利克斯的腮,眼睛半开半合,“你靠居高临下的手段控制了那贵族小姐,她便会沉浸在你时不时的温情中,又靠利益共享笼络了梅.高丹,她未来很可能当上皇后。而我呢,我能得到什么?如果我猜的不错,对猫上尉联系的那条线,你也用得着我的,对吧。” “我答应你,你的愿望是成为法兰西第一任女部长,定会实现。”菲利克斯只能这样承诺着。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2.并不壮烈的灭亡 对所有到威尼斯的访客来说,威尼斯都有一种梦幻般的质感,这座城市的美属于人间,又像是在天堂,它看上去是如此脆弱,但实际上却是坚不可摧的,威尼斯浮动在水面上,仿佛一个光学上的幻觉,恰如诗人彼特拉克所言:“它是另外个世界。” 大理石宫殿的台阶一直通向水中,桥梁和运河没有尽头,阳台、穹顶、钟楼和岛屿上的花园都在灰暗的潟湖上焕发着绿色的光芒,古代留存下来的一砖一瓦都显得真实沧桑,但水的存在却让人激发无意识的欲望和幻想,漂流宛转在这城市的一处处岛屿间。 刚从帆桨船上下来的拿破仑,蒙着乌黑的两脚帽,背着手,站在公爵宫的那座小桥上,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小桥的那头通向的便是公爵监狱。 监狱外,全是高墙、铁窗、车轮还有地基上起伏不均的岩石,里面则充斥着囚犯在黑暗里的叹息,运河漂着的泔水还有舱底排泄的污水,让这座城市的气味就像座大的监牢。 这气味,拿破仑在科西嘉嗅得够多,非常熟悉。 科西嘉监狱是野蛮、蒙昧和闭塞。otg2ntc= 威尼斯监狱则是阴森、独裁和恐惧。 在宫殿里,没有实际面具但表情却像是卡着人皮面具的“十人委员会”坐在长桌后,这十位是这个共和国的政治领袖兼警察头目,它取代了参议院的权力,可惩处一切违反法律的行为,委员们都蒙着黑色斗篷,让所有人民都感到恐惧和憎恨,被称作“黑色审判官”,委员会的触角便是密布全城的暗探,一张匿名线人组成的情报网,一旦来到这个地方,被告是不允许见证据的,也不交叉询问证人,对被告的查问全是在黑暗里进行,委员会的房间后便连接着地牢和拷问室,一经裁决,不允许任何上诉,被告或被流放或死刑,死刑是绞刑或溺刑,接踵而至,绝无拖延,卢梭就曾评价说:“十人委员会是个嗜好鲜血的法庭,对贵族和平民具有相同的威慑力。” 可今夜,委员会宫殿大厅的烛光璀璨,拿破仑昂然喜悦地立在这十只“乌鸦”的面前。 对威尼斯来说,拿破仑是意大利方面军的代表,也是法国护宪公的代表,他的资格是得到菲利克斯.高丹认可的。 在细细审核了来者身份后,十位乌鸦都向拿破仑鞠躬致敬。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有翻译员用意大利语告诉拿破仑,威尼斯委员会非常感激法国革命政府对其领土完整的尊重,并保护它不受强权(维也纳)的压迫。 拿破仑简洁地举下手回礼,而后直接切入主题: 意大利方面军需要威尼斯在各方面的支持,金钱、军舰还有岛屿的驻军权。 此刻,拿破仑坚信,护宪公已批准了自己的“征服东方计划”,因劳馥拉.赫尔维修斯,他在巴黎的好朋友,详细对他转达了护宪公的想法:“对那不勒斯的外交交涉还在进行中,你可以先向威尼斯索取‘报酬’,占据亚得里亚海的锁钥,科孚岛、凯法利尼亚等,同时利用安科纳港口的船厂及其他设施,打造运兵的船只,这样既能控制陆地和海洋,也能试探奥斯曼帝国的动向,我相信,只要你进入威尼斯谈判的话,这个国家的苏丹和帕夏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至于造船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已让蒙日先生带着一支工程监督队赶来安科纳,而阿尔比特先生和你不睦......我是认为阿尔比特是个正直的军需后勤代表,但如果你俩已到了互相指责的地步,我就暂且把他调回巴黎来,而和你更为亲近的阿尔贝.佩尔蒙迪先生前来接替这个职务,对了,他是朱诺的大舅哥对吧?” 当然护宪公也有“绩效”的要求在内——你之前欠了军需后勤委员会七百万法郎,攻下伦巴第后偿清了,可现在西到亚历山德里亚,东到费拉拉、安科纳的广袤富饶地区,都是你的补给征集地,可你却只给阿尔比特交了两百万法郎,这是你的不对——去了威尼斯后,再补八百万法郎出来。 得到护宪公认可的拿破仑欣喜若狂,他回信说:“我必定会不负重托。” 按《奥格斯堡和约》,奥地利的武姆泽集团军自曼图亚和平撤离,回了下奥地利省区,拿破仑派遣让.拉纳师长驱直入威尼托,接受了所有属威尼斯的要塞,兵临城下。而后拿破仑向威尼斯总督卢多维科.马宁发出照会,称能“完美无缺地保护共和国的宁静,并给国民带来慰藉和安抚”,可其实谁都知道,威尼斯面临被法国征服的命运。 威尼斯人已没有陆军,只有一支残缺不全的海军。 当法军的火炮声已近在耳畔时,总督、检察官、贵族院还有十人委员会是毫无作为的,他们全都聚在总督大厅内,马宁总督四处徘徊,告诉所有人:“过了今夜,我们就连在自己床上也不得安全。” 就在这时,派往法兰西护宪公那里的密使赶了回来,大家好像看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护宪公给威尼斯的照会内容如下: “保障威尼斯共和国的独立完整; 威尼斯不得再为奥地利及其后任何反法国家的军队提供通行权; 威尼斯必须要全力支持意大利方面军下步的军事行动。” 读完这些后,威尼斯检察官站了起来,“依我看,国家的大势已去。确实回天乏术了,对一个正直的人来说,处处可为他的国家,虽然我们可以轻易避难去瑞士,寻得安全......” “你可拉倒吧!瑞士马上也要被法国人给攻占了。”总督马宁说。 大家凑在一起,用鼻烟让自己宽慰了点,最后一致同意,答应护宪公的所有要求,来保全威尼斯,先去向拿破仑将军乞求和平,在他的大炮把城市轰碎前。 求和持续了三天,威尼斯使者不停往返于拿破仑的军营,最终答应所有条件。 接着,威尼斯总督召开了睽违的“大议事会”,要批准所有的求和事项,可出席人数并未达到法定的六百成员,可马宁总督还是要强行通过决议,恰好在此刻,会议厅外响起了步枪射击的声音,其实那只是驶离港口的水手举行的告别礼,可贵族议员们都以为是法军入侵的声音,陷于了恐慌,总督大喊“分组表决!分组表决!”整个会场满是害怕、沮丧或惊恐的脸,有些脸则是焦躁不安,几近醉酒,一派紧张匆忙的表决后,所有人都迅速逃离会议厅,他们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以便尽快离开这可耻的场景。 马宁总督则回到自己房间,把公爵帽递送给仆人,说:“拿着,我再也用不到它了。”至此,这个延续千年的古老城邦政府,寿终正寝,死亡得一点都不壮烈。 随即,拿破仑乘坐艘威尼斯提供的船,在部分威尼斯人的欢迎下,进入到这座已变得和僵尸般的城市里。 这便是开头一幕。 拿破仑对威尼斯临时成立的代议制政府提出的“资助要求”是:两千两百万法郎的金钱,还有为意大利方面军制造一百二十艘“圆船”,一种威尼斯特有的运输帆船。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3.狂欢和拳战 当威尼斯的新式政府草草成立后,拉纳将军带着四个掷弹兵连队进入,履行保护拿破仑兼运输威尼斯财富的职责。 保罗.委罗内塞的《勒班陀之战》,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乔瓦尼的《梳妆的女子》,乔尔乔的《阳台上的风景》,还有在圣马可大教堂内的《尼科裴亚圣母像》,这些无价之宝,作为赔偿金额不足时的弥补,统统被运出,装载于船只上,送往彼岸法军的营地。 拿破仑的目光甚至锁定在威尼斯的四匹青铜骏马雕塑上,那是当初这个城邦从君士坦丁堡掠夺来的,是威尼斯在六百年前胜利的战利品,但护宪公的话却说,“我需要这驷马雕像,威尼斯不配拥有罗马帝国的象征,现在它们该是巴黎胜利的战利品。” 就这样,隆隆声中,青铜驷马被牵拉倒下,圣马可广场上只保留了雄狮雕像,还落寞地立在圆柱上,广场上被栽种上一颗“自由树”,公爵宫里记录着威尼斯贵族身份、谱系的“金册”被仪式性地付之一炬,总督和十人委员会被废除,拿破仑还要求将兵工厂前的教堂和修道院一律推倒,以便建起个供市民们休憩的大花园,然后临时政府的公告贴满全城:为庆祝威尼斯的解放,在秋季再度举办个假面狂欢舞会,过去的春季狂欢是旧时代的尾音,而这次则是新时代的前奏。 这个布告发出去后,整个威尼斯所谓“亡国之痛”便一扫而空,因民众意识到又有四十天的时间能尽情快乐,按当时一位政治观察家的话来说,“狂欢节的作用就是转移人们对探讨国家大事的注意力”,在这个纵情的节日中,威尼斯人恨不得晚上都不休息。 看啦,圣马可广场上满布着乐队和管弦乐团,还有木偶戏、街头otg2ntc=杂耍,剧院里举行着化装舞会,人人都像博得“最佳着装奖”。游园会上,满载观光者的驳船是镀金的,就连小小的贡多拉上也堆满了鲜花,外邦人也涌了进去,这个节日维持着全城的七家剧院,两百家餐馆和数不清的赌场。街头上到处是尖叫奔跑的戴着面具的人群,和追逐着他们的奔牛,斑斓的火花和焰火倒映在水面上,金光闪闪。 在运河上一座没有栏杆的拱形石桥上,正举行着最让威尼斯人狂热喜爱的“拳战”:来自尼科洛提街区的一百五十名渔民,和来自卡斯泰拉尼街区的一百五十名造船工,互为对手,面对面涌上了桥,野蛮地互相殴斗着,据说这是向法国将军和领导者展示着威尼斯人有多么英勇无屈和一往无前。 成千上万拳战的围观人群挤满运河两侧的街道和房屋,街头小贩兜售着水果布丁和栗子,并大声喊到:“这是城邦一项光荣的比赛,目标就是将对手掷入水中,夺取这座桥的所有权!” “这个城邦简直是软弱!人人沉迷在这种欢乐里,头戴假面,声色犬马,还有这什么拳战,简直蠢得他妈的透顶,威尼斯人有什么武勇,真正的斯巴达精神是依靠这种街头斗殴体现出来的?”一座宽敞的露台上,拿破仑看着这一切,愤愤地对身边的军需代表佩尔蒙迪先生评价说。 此刻,桥头上已被飞溅的鲜血洒满,拳战选手们头戴盔甲,手持盾牌,挥动着用硬藤条制成的棍棒,推搡着敲打着,这种血腥的战斗往往持续好几个小时,许多参赛者会受伤致残,甚至会出人命。 刚被调来的佩尔蒙迪就解释说:“这是种仪式化的暴力,平民里江浙湖汉北蕴藏着残暴的力量,生活的种种不如意需要宣泄,若他们在拳战里将其耗尽的话,便不会从事更危险的事业。” https:// 这个解释让拿破仑接受,并若有所思。 不知道多久,石桥上的拳战结束了,获得的一方成为人人拥戴的英雄,街区代表们将表现出色的拳战士的肖像,挂在他们的家中以示表彰,什么“跳跃者”、“大胆的摧毁者”、“无惧死亡者”云云,这以后会成为他们的尊称,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里最杰出的战士:然而在拿破仑眼底,威尼斯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战士,只是个会窝里斗的可怜中古活化石城邦。 感到失望的拿破仑,便和佩尔蒙迪,还有几位掷弹兵,外加两位威尼斯当地导游,待到了圣卡西亚诺广场时,拿破仑看到了在巴黎也非常熟悉的一幕:数不清的袒胸露乳的威尼斯夏娃,正以各种暗示性极强的姿势,向过往的男子显示着她们的千娇百媚,里面还有许多带着女儿来的母亲。 “在圣卡西亚诺你绝不可能买到上当货。”一名威尼斯向导还挺自豪,对拿破仑说,“将军你可以上前随意检视、摆弄她们,然后再谈价钱,只要双方都同意,接着你就能‘验货’,若有弄虚作假的话,直接向我们的公共卫生部申诉。” “公共卫生部......”拿破仑大为诧异。 “对,威尼斯有十八万人口,可妓女登记在公共卫生部表册上的就有快两万人,也就是说差不多每五个威尼斯女人就有一个是妓女,和自家妻子相比,威尼斯未婚的贵族和平民都更青睐找妓女,如此庞大的行业,不加强管理是不行的。”向导侃侃而谈,“公共卫生部为她们定期检查身体,还允许妓女自建行会 ,她们拜圣尼古拉的。” 圣尼古拉是航海和妓女两个行业的主保圣人,这两个行业也撑起了威尼斯。 “主要还是为了金钱吧!”拿破仑一针见血。 这猜的一点都没错,妓女需要向城邦政府纳税、吸引游客不说,还能带动主顾消费广场四周的其他商品,鼎盛时期威尼斯的妓女生意可以为城邦抵上十二艘保家卫国的战舰! 拿破仑接下来没说话,而是笔直穿过广场,来到名怯生生的女孩面前,女孩的旁边站着她母亲。 当拿破仑伸出手来,抬起女孩的下巴时,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柔弱和羞涩,但没什么恐惧,她母亲更没有任何抗拒表示,好像在对着顾客宣传自己的产品似的,说女儿还是处子身,必须要十枚杜卡特金币。 “将军,这种货色根本配不上您的身份,晚上时我会找到最高档的‘雅妓’,直接前往您的住所。”威尼斯向导劝说道。 拿破仑便轻咳两声,接着嗯了下,便往威尼斯的大兵工厂走去。 当拿破仑一行穿过圣卡西亚诺广场时,顿时在各个角落、集市里走出几拨蒙着斗篷脸戴面具的人,不知性别的面具覆盖下,好多眼睛在冷冷地盯着拿破仑的背影。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4.雅妓 入夜,当拿破仑从大造船厂归来,犹自为这座奇迹般的建筑而震撼,他承认先前对威尼斯的看法是有些偏颇的,或者说“这个城邦曾经像过斯巴达,它堕落是后来的事。” 造船厂其实叫做“兵工厂”,这个词汇来自阿拉伯语“dar-sina-a”,意思是“建造处”,它拥有差不多一个法里长的围墙,一道有三百三十年历史混合了罗马和拜占庭元素的雄伟大门,环绕着十四座防御高塔,工作面积有四十八个阿尔邦,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兵工企业,拿破仑背着手,立在其中一座高塔上俯瞰,不由得为正在制造圆船的场景而痴醉。 顺着大门进入兵工厂,两旁各有条宽阔的街道,中间是海水,外测是兵工厂对外开放的窗户,水道上漂浮着一艘艘还未完工的圆船,它们顺着路线排序着,由小船拖曳,从各式房屋的窗户中,零部件被不断发送到造船工的手里,有的是绳索,有的是武器......然后大家再将其娴熟地装配到船只上,木工、捻缝工、制绳工、铁匠、锯木匠和制桨工各司其职,十日内能造三十艘帆桨船。 据说十六世纪,法国国王来访时,在他用餐的两个小时内,一艘崭新的帆桨火炮船就建造完毕,下水试航了。 拿破仑呆在高塔观摩这段时间,有两艘挂着帆的圆船也下了水。 其后,拿破仑所见到的这一幕写成信,寄送给了菲利克斯。otg2ntc= 两人的注意点完全不同。 菲利克斯看到了威尼斯大兵工厂的“流水线作业”和“大分工合作”,很快加以改良,将其引入到诺曼底、比利时和莱茵兰的工厂里,也要求巴黎的国立兵工厂遵行这样的机制,并开启武器标准化部件的组装,极大提升了生产效率。 而拿破仑则更关注那群造船工人,他们有个共同的称号叫“阿森纳洛提”,总人数在六千到一万六千间,只居住在威尼斯圣玛帝诺、圣特尔尼塔和圣彼得罗三个街区内,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在这里,“阿森纳洛提”拥有自己独特的成见和风俗,与其他街区几乎没有往来,他们除去造船外,还有别的职责——当总督的卫队,兼任城市消防员,表现良好的还会成为铸币局工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为总督划礼船,他们自恃地位崇高,从不与其他工匠为伍。 “分而治之,巧妙地让这个团体成为威尼斯政府凝聚力和生存的保障,这不得不说是种上等的政治智慧。”这便是拿破仑的心得体会。 他返回到有法国掷弹兵保护的包间内,这是装潢漂亮的房间,除江浙湖汉北去舒适的四柱床外,墙壁上有两扇并肩的双拱窗,对内窗台上摆着对古色古香的白色希腊花瓶,瓶中是香味淡雅的绿植,一张阅读桌放在窗户前,配着个小小的三角凳,桌上放着拿破仑的日记,外带个计时沙漏。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当拿破仑在日记本上写完对威尼斯的所感,有人礼貌地叩门,说城中最好的雅妓到了。 “请进。”拿破仑赶紧站起来,整顿下头发和服装。 那是高跟水晶鞋踏在楼梯板上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微微打开的房门处,一只纤细的蒙着绣花手套的手,提着个挂着花环的灯笼,率先伸进来,随即灯笼被挂在墙壁钩子上,原来微弱的烛光被增强了,接着映入拿破仑眼帘的,是位身材纤细健美的女性,她裹着雪白丝绸做的“马塔奇诺”兜帽斗篷,遮住她瘦削的肩膀,脸上则是黑色的天鹅绒半截面具,裙摆下露着红色的高跟鞋,头顶上还有个三角帽,几束硕大的彩色羽毛翘起在帽子边,当她抬起手,退去兜帽后,拿破仑看到她的秀发颜色是栗子色的,怎么说呢,他很喜欢这样的发色,标准的意大利美女所有的。 一名掷弹兵少尉敬礼,然后做出个“绝对安全,没携带任何武器”的手势,就把房门给带上离去。 威尼斯的雅妓,都是工于诗词唱和的,不过拿破仑却竖起手指,示意对方快脱,快上床,然后这位还掏出了怀表,拨了十分钟的闹钟,宛若名炮兵指挥官,要把射击变成道精准的数学题。 那名雅妓便将“马塔奇诺”斗篷的束带轻轻解开,然后露出茂密浓郁的头发,秀美的下巴,珍珠般润泽的芳唇,虽然假面还没有脱去,可却将衬裙给解开,修长如大理石刻品般的美腿,亭亭玉立着,“这确实应该是威尼斯城里最出色的。”拿破仑暗自叹道。 可是当粉色的衬裙坠地后,拿破仑的眼睛瞪大了! 他的眼瞳里像是被灼烧了下,里面那凸起物的倒影无比刺痛了他。 瞬间,惊愕混合着愤怒,拿破仑吼叫了声,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愚弄,他顿时拉开阅读桌抽屉,取出了随身装填好的手枪,对着那名单看外貌还是那样风华绝代的“雅妓”,她在烛火和灯笼的映照下是那么美,就像是活生生的油画,可谁曾想到,脱去衬裙后的“她”,居然成了“他”,那胯间昂然耸立的,便是最好的证明! “脱掉你的面具。”拿破仑举着枪,气急败坏。 他便举起秀美的手指,揭开了面具,拿破仑的眼睛又是咯噔下。 这简直是个雌雄莫辨的俊美男子,长长卷起的睫毛,浅蓝色宝石样的眼睛,笔直的鼻梁,冷艳的唇,更别提那雪白的肌肤,晶莹的栗色头发,身躯各处柔美如提香画般的曲线,足以超越绝大部分的女性。 “你是被威尼斯人派来作弄我的?”拿破仑声音颤抖着,他很害怕。 因威尼斯人眼中,同性爱就像是个别致色彩的美术创作般司空见惯,可拿破仑却绝对绝对接受不了。 “能让我坐下与您交谈吗?”这雅妓一开口,果然声线还是不同于年轻姑娘,先前他的脖子上围着珍珠,就是遮掩用的。 拿破仑恼怒地扯上窗帘,但也不好大声赶他走。 这雅妓坐下,而后从斗篷中摸出根小巧的银烟枪,含在了唇间。 拿破仑只觉得有些心神迷乱,便别过去,居然不敢与其对视。 “我是药。”俊美男子的意大利语说得竟然很标准。 “什么稀奇古怪的药?请在十分钟后,穿上斗篷戴上面具离开我的房间。”拿破仑扔下手枪,然后点出三十枚金币排在桌上。 “药......是威尼斯商人们才懂的密语。”俊美男子深深望了拿破仑眼。 “我对做买卖没兴趣。” “那我告诉你答案,药在商人密语里,指的就是土耳其人,镜子在密语里则是指火炮。” 拿破仑惊呆了,“......你,你是奥斯曼宫廷的密使吗?” “没错,我是来为我的国家求援的。”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kanshuzhushou 无广告、全部免费! 45.阿加.雷斯米.艾哈迈德 这位雅妓便很沉着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出身于雅典,幼年时便服务于奥斯曼宫廷,名叫阿加.雷斯米.艾哈迈德,效忠于塞利姆苏丹,可现在他告诉拿破仑:“奥斯曼帝国和苏丹都陷于无比的危险中。” 对阿加接下来的陈述,拿破仑是很熟稔的,毕竟他当过奥斯曼的炮兵教官。 而今的塞利姆三世于1789年,也即是法国大革命同年登基,和先前的苏丹们一样,塞利姆按照老规矩,先给军队尤其是耶尼色里禁军大颁赏金,这决定他是否能坐稳这个位置。 可塞利姆又和先前的苏丹有所不同,他在青少年时没有被过分约束,得以离开深宫内院,切实地了解到奥斯曼的国家和社会,这个时代奥斯曼在对外战争里屡战屡败、丧权辱国,失去了大片富饶的领土,贸易陷于衰退,国库所得只能勉强应付国防最基本需求,其后更是负债累累,只好把税收抵押给终身包税人们,巴尔干和安纳托利亚被“行省显贵”们控制着——奥斯曼帝国从建立伊始,便是个极度依赖军事扩张的帝国,现在它反过来由赳赳武夫沦为了西亚病夫,所以只能把车上的各个阶层,一个挨着一个地扔下去,加税、贬值货币、熔化贵重金属器皿,农民和手工业者先被扔下车,接着是富商,他们动辄得咎,惨遭没收财产,最后连高级官员也被扔下去,以各种名义被判刑,没收家产。 塞利姆苏丹登基前,奥斯曼帝国里的有产者已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再掏钱出来,因大家都被甩下了车,帝国被逼走了最后条道路,向外国借贷苟延残喘,法国、西班牙、荷兰都被列入可能的借贷对象行列里。 不过这时宫廷密使阿加告诉拿破仑,其实三年前,巴巴里海盗们otg2ntc=的宗主国,也即是摩洛哥、突尼斯和阿尔及尔曾派遣使节来到君士坦丁堡,承诺苏丹,这三个“摄政国”也能借出一笔款子出来。 这些都给了奥斯曼希望,可最后却全都落了空。 奥斯曼和俄罗斯开战后,节节败退的奥斯曼为牵制俄国,只能花费高额补偿金,换取瑞典进攻俄国西部边界,于是苏丹对金钱的需求非常窘迫。 荷兰认为奥斯曼的苏丹政府已没有什么可抵押的,所以建议向尼德兰民间借款,可没有任何名荷兰银行家愿掏钱来,告吹; 法国恰好爆发了革命,告吹; 西班牙的事情永远是那么糟糕,告吹;江浙湖汉北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最后只能寄希望于马格里布的三个摄政国了,为此苏丹政府对它们发出“圣战援助”的号召,可却都无功而返。 所以待现任的塞利姆苏丹上位,帝国这艘破船早就是千疮百孔,可苏丹在欧陆诸国里依旧最敬重法兰西,他曾说:“法国是君主制里的模范国家。”另外苏丹也毫不掩饰他对俄国的仇恨,所以他才请路易十六派遣军事顾问团来,而拿破仑便在其中。 虽然后来拿破仑归国,可塞利姆苏丹推行的“军事改革”始终如火如荼。在国家大员的集体会议上,苏丹痛陈国家的弊病,并喊出“要师法异教徒国家之所长”的口号。 这个口号其实早在七年战争时就被奥斯曼有识之士所提出,一位奥斯曼驻奥地利的大使就对当时的普鲁士军队赞不绝口,“腓特烈大帝日夜阅读过往伟大统治者如亚历山大、帖木儿的言行事迹,从不过问家事,也不关心宗教信仰,全副心思都在于开疆辟土和名垂青史......腓特烈大帝的军官逐个堡垒逐个哨站巡视,日夜不辍,定时在柏林的校场操练检阅士兵,士兵们每三百人为一批,进行持枪、填弹和卸弹的训练,并排整齐行进,无论畏惧与否,也绝不破坏队列......(当然这位大使也指出,普鲁士士兵待遇悲惨甚于奴隶,每天仅得一块面包,使其不死而已)” 塞利姆苏丹提出改革口号后,就真的不折不扣地落实下去,他主要依靠的帮手便是拿破仑的旧上司托特男爵,托特男爵和法国军事顾问团帮奥斯曼翻修了达达尼尔海峡要塞,组建新式炮兵团,并建起海军学校,另外苏丹还废除了土耳其长期以来存在的“非正规军”即levend军团,这群士兵人数自十万到十五万之间,在俄土战争里毫无表现,宛若溃兵土匪。 然阿加说,整个改革在推行“改组禁军”时,跌入了深水区。 这些事情,是拿破仑离开君士坦丁堡后发生的,他并不知情。 早期,耶尼色里禁军是从基督徒家庭的孩子中招募来的,他们在改信伊斯兰教后受训成为苏丹麾下最精英的部队,但几个世纪过去后,耶尼色里的纯洁性早已荡然无存,他们不再呆在兵员里,缺乏训练,更不谈纪律,军队规模却日渐膨胀,因其中有很多“纸上禁兵”:早已战死或失踪的人员,或从未真正在禁军里服役过的,他们的名册文件都继续保留着,长官或者他人就能靠这些继续领取薪水、福利,享受军人的免税特权,“耶尼色里入伍委任状”早就可以售卖或转让,在军中形成个极其兴盛的黑市。 这样的禁军,完全没法上战场。 1782年时,帝国大维齐尔哈利 勒.哈米德曾企图整顿军队,确认到底有多少活人还在耶尼色里里服役,并禁止入伍委任状的买卖,不出意外,哈米德遭到强烈的敌意和排斥,最终以失败收场。 现在塞利姆苏丹要明智些,他虽找出各种借口,处死过些为非作歹的耶尼色里禁兵,但最终他还是丧气了:“单杀一些可以,但只要触及到他们根本利益,他们就会抱团来,威胁兵变,血洗苏丹皇宫。”这在历史上是有过先例的。 对耶尼色里而言,不能触碰的禁脔主要有两块。 一块就是清点整顿,把名册收归国有; 还有一块便是组建一支和耶尼色里地位平等的军队。 塞利姆苏丹决心迂回,他以“建立耶尼色里的辅助军队”为名义,开始在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农民、部落民内招募新兵,又在君士坦丁堡招募了批失业青年,这群新兵必须要是穆斯林,并新设个小国库来应付开销,而后给他们增设个番号叫“新秩序军团”,全都采取西欧操练法。 不出意外,桀骜的耶尼色里禁军拒绝和“新秩序军团”相配合,因为后者“没有任何荣耀传统”,聪明的塞利姆苏丹便将计就计,将新军布置在君士坦丁堡的郊区城镇去,让革命后愿继续效忠他的法国教官秘密训练。 “这样不是应该成功吗?法国人训练后的新军,不可能击败不了那群耶尼色里!”在奥斯曼呆过的拿破仑,深知耶尼色里全是群酒囊饭袋。 “可是苏丹却因此与虎同眠了。”阿加的意思是,君士坦丁堡的城区和宫殿全被耶尼色里控制,其他们似乎对苏丹的念头愈发不安。 就在阿加出逃来意大利求援前不久,耶尼色里禁兵开始有暴动的倾向,他们拒绝欧式的阵法训练,更拒绝使用欧式的先进燧发枪,大吼“只有不爱国的人才用这些东西!” “现在我也不知都城到底是什么状况。”阿加说到这,脸上满是担心。 【看书君】官网:.wanben 46.拒绝 因为图谋推翻苏丹的势力,可不止京城里的耶尼色里军团,还有地方上的实力显贵,他们原本在行省内拥有很大的权力,几同国君,而苏丹在各省为“新秩序军团”征兵的行为也大大损害他们的利益,因这原本是属各帕夏、贝伊的特权,他们依靠这个每年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光是小亚细亚,在过去一个世纪内崛起的就有中部高原的恰潘家族,还有特拉布宗的贾尼克家族,还有西部的卡拉奥司家族,这三家独揽当地的金融和行政大权,苏丹政府无法命令他们如何,只能选择和其中一个家族“合作”,由这个家族提供给中央军队及补给,并且一个家族得到苏丹青睐,换来的往往就是另外两个家族对苏丹的抗拒乃至反叛。 安纳托利亚的地方豪族在本世纪还算比较恭顺,真正为难的是巴尔干和多瑙河流域的诸多豪门,过去百年中,奥斯曼主要在此地与哈布斯堡及俄罗斯拉锯交战,兵祸连结,使得民不聊生,地方显贵们趁机坐大: 维丁地区的帕斯旺帕夏,鲁塞地区的提尔西尼克里帕夏,在多瑙河势力互角; 爱奥尼亚的台佩莱纳的阿里帕夏,又和阿尔巴尼亚北部的布沙蒂家族势同水火。 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在地方扎根极深,割据了庞大otg2ntc=的地产,世袭包税权,得到当地民众的拥戴,招募大批散兵游勇或土匪贼寇,还有许多坚固的城堡要塞,私下和奥地利、俄罗斯秘密贸易,把苏丹政府完全排挤出去——即使奥斯曼苏丹派遣大军来征剿,往往也是劳而无功,只能赦免了事。 当塞利姆苏丹军事改革时,嗅觉灵敏的小亚细亚显贵立刻表态拥护“新秩序军团”,并提供大批金钱给苏丹,条件就是“别在我们这里征兵”,苏丹就只好继续向巴尔干地区索求兵员,结果激起帕斯旺帕夏、提尔西尼克里帕夏、阿里帕夏和布沙蒂贝伊的联合抵抗,他们和京城久蓄阴谋的耶尼色里禁军互相勾结,都企图将改革扼杀掉。 按照一名耶尼色里的话来说:“我们是禁卫军,我们的先人是禁卫军,我们绝不会接受什么‘新秩序’!” “唯一还忠于苏丹的,除了京郊的六千名新秩序军团外,就只有驻地在塞萨洛尼基的阿莱姆达尔帕夏。”阿加哭泣着说,而这次他前来威尼斯求援法军,所奉的也是这位帕夏,还有托特男爵的指令,“波拿巴司令官您是在京城里呆过的,须知苏丹对法国的深厚感情是最真挚的。” 听到这里,拿破仑心底涌起了阵豪侠般的情义。 阿加说的没错,当革命法国和欧陆君王国互相对抗,将战火燃遍江浙湖汉北大地后,普鲁士驻奥斯曼的大使曾试图说服塞利姆苏丹,禁止法国人在帝国境内佩戴象征革命的三色帽徽,可苏丹却回答说: https:// “法兰西和其他与上国(奥斯曼自称)订有条约的欧洲国家都是友邦,居住在君士坦丁堡的都是客人。上国和法国的友谊并非依附于其政府,所以无论法国是共和制或是君主制,友谊是属于法国人民的。你们将君士坦丁堡的法国人称作雅各宾党,但朕只知道他们是法国人,他们穿什么戴什么对朕并不重要,他们都是朕的朋友,如连这些事都要管,那就违背了上国多年来与法国的情谊了。” 结果是普鲁士大使自讨没趣。 “这样好的苏丹,绝不能让他惨遭罢黜,他的思想和灵魂都一样厚重。”说到此,阿加的仪态更加哀婉,也更有楚楚动人的风致,他靠近并将手动情地摁在拿破仑的胸膛上,“还望司令官阁下在得到威尼斯的岛屿后,派遣一支精锐部队速速和阿莱姆达尔帕夏会师,前往君士坦丁堡勤王,苏丹在得救后必然有丰厚的回报。” 看着阿加的柔肌和眼神,拿破仑只觉得阵意乱情迷的眩晕,可他却及时想到“这是个男子”,此外这一两年来在意大利的征战,极大改变了原本单纯仗义的拿破仑,他开始更多为自身私利考虑,猛然间他暗忖到: “我的军队,属于我拿破仑的军队,要是深入到鲁米利亚的内陆,就算靠近君士坦丁堡,靠近罗马真正的荣耀,但彼处的势力纠葛太过复杂激烈。这也从侧面验证我的判断,那便是奥斯曼帝国快要分崩离析了,我心仪的埃及更加唾手可得,当地人应该早就渴求摆脱苏丹的统治,而我若去,便成了东方民族的救星,我将它们,埃及、内志、波斯还有印度,一个接着一个,如唤醒沉睡的狮子般,让它们臣伏于我,那要比答应这位阿加的请求要合理划算得多......” 最终拿破仑将阿加狠心地推开,义正辞严地训斥说,遵奉斯巴达精神的我不可能接受威尼斯式的靡靡乱爱。 阿加靠在墙壁上,脸色惨白,看起来极度灰心失望。 “你还是尽快去巴黎碰碰运气吧,若是法国护宪公愿重新缔结和奥斯曼的友盟,那说不定塞利姆苏丹还有救。”拿破仑的语气半是认真半是带着讥讽。 桌子上,拿破仑的怀表铛铛铛作响起来。 阿加便匆忙披回白色的兜帽斗篷,戴上了面具,回望了拿破仑眼,抓起了灯笼,掩上 了门。 当他走下楼梯口时,几名当初自奥斯曼跟着拿破仑来的老兵,还对他敬礼。 “很可惜,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将原本落在他掌心的金苹果给抛弃掉了,我得找到真正侠义而目光深远的英豪来拯救苏丹和上国,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找那位护宪公去碰碰运气,听说他是唯一破解过‘奥斯曼机器人’的智者,我对此还保有信心,只希望快些更快些,但愿苏丹还能维持得住局面。” 而重新定了心神的拿破仑,推开了房间的双拱窗,外面夜幕里,狂欢节的焰火弥天璀璨,他急忙呼吸了几口清新的夜晚空气,望了会儿,才将窗扉给掩合,坐回到阅读桌前,提起笔来,继续在日记上规划着他的“东方大业”: “埃及去年的进口额为八千三百四十四万皮亚斯特,而出口额只有七千四百四十八万皮亚斯特,亏空非常严重,它进口我们法国的棉纺织品,还有英属印度那边的诸多商品,来维持马穆鲁克们的腐朽统治,埃及正在垂死中,我得去将埃及给解放出来,堵塞住英国那些肮脏的财富流通,这将是对英国一次沉重的打击。只要埃及秩序稳定下来,我便率领十万大军,三万法国士兵,还有七万穆斯林士兵,用四十天的行军,征服整个幼发拉底河,接着再行军四个月,便能抵达印度海滨,如天神那般出现在渴望摆脱英国罪恶殖民统治的锡克教徒、马拉塔和印度斯坦各民族面前......我得尽快先和印度迈索尔王公提安普苏丹取得联络,他将是我可靠的同盟军......一到两年后,法国将统治埃及,也将是印度斯坦的主人......埃及和印度斯坦将代替遥远的西印度群岛,为法国生产棉花、靛青、砂糖和谷物,而英国失去它则会元气大伤......” 想到这,拿破仑开心起来,他走到小地球仪前,轻快地转动几下,就对看门的掷弹兵说,“拿这三十枚金币去圣卡西亚诺广场,找个上好的货来。” 掷弹兵心底嘀咕着,接下了金币...... 【看书君】官网:.wanben 47.凯旋式 当威尼斯人遵守诺言开始大建圆船后,拿破仑在此稍微盘桓了数日,便返回了米兰城,在那里他尽心地操练意大利方面军,以备出征之需,虽然而今法英暂时停战,可在拿破仑眼中,“停战协议不过就是为了下一次开战做好准备”。 在拿破仑兴致勃勃地回到自己的司令部后,就得到最新消息: 护宪公、法兰西国家执政、德意志护邦公鲁斯塔罗,已在万姓胪欢中凯旋巴黎! “发出公告,意大利方面军全体六万八千名官兵,衷心拥戴护宪公阁下,强烈赞同巴黎民意代表团的修宪决议,将护宪公的职务固定延长到三年,并愿为护宪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拿破仑激动地对秘书兼舅舅费思奇说到,让他起草面向巴黎,及意大利伦巴第各城镇的通告。 很快,驻军在托斯卡纳的阿尔卑斯方面军也发出祝贺的通告。 随即,比利牛斯方面军的蒙塞将军同样发出类似通告。otg2ntc= 接下来就是驻屯在德意志的大集团军各部。 土伦、布雷斯特、敦刻尔克、瑟堡等大小军港内,海军官兵全部穿戴一新,齐聚甲板,宣誓愿再度接受护宪公为期两年的领导。 荷兰的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安特卫普、沙勒罗瓦、列日,内莱茵兰合众国的杜塞尔多夫、科隆、科布伦茨、美因茨、曼海姆等城市,还有直辖于护宪公权杖下的法兰克福城,都举办了盛大的庆典,欢呼革命能继续置于护宪公的领导。 而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魏玛、萨克森等德意志邦国,也纷纷让其在巴黎的使馆,对护宪公送去了祝贺和赠礼...... 仲秋时节,正是巴黎最清爽的日子,落叶飘飘,塞纳河平静如水江浙湖汉北,大凯旋式以莫东高地至蒙马特尔高地间,及圣雅克、圣安东等街区的工人、手艺人的游行庆典为序幕:纺织女工、建筑工、排字工、码头工、军械制造工、磨坊工等,按照职业的不同,列成数十个方阵,每个方阵都举着所属职业的旗标,纺锤、水平仪、日月柱、滑轮、尺子等图案不一而足。 给力网址小说阅读 他们沿着开拓、铺石过的街道,聚集环绕着巴士底狱的废墟广场:那里现在是被旧巴士底要塞护城河环绕的一块平整的公园,并修起了水泵,加盖了清水喷泉,一艘用硬纸板和蜡板搭建起来的巨大“苦役船”的模型横在那里。 这艘“苦役船”正象征着旧时代对民众的压迫。 此次,著名演员塔尔玛扮演的是“护宪公”,而朱斯蒂娜夫人和劳馥拉则扮演的是当初的自己,夫人有点儿上年龄了,但通过精心的梳妆打扮,美艳并未有明显衰减,塔尔玛像当初带领民众攻陷巴士底狱的英雄鲁斯塔罗般,驾驭着辆双轮马车,夫人和劳馥拉高举着宝剑,立在车厢后,许多演员和亲历者都热泪盈眶,追随其后,回到了巴黎无套裤汉们最荣光的日子,举着各种“武器道具”,冲向了这艘苦役船。 登上“船甲板”的塔尔玛挥动手臂,呼喊着所有的枷锁和苦役都要废除。 “我们要破除、焚毁丑恶的旧日!” 游行群众和演员们都涌过来,将“船桅”给折断,将“船桨”、“镣铐”都击碎,他们于此获得了极度的快感释放,当“苦役船”被砸成一大堆碎片后,熊熊燃烧的火把从四面八方被抛了上去,很快这儿就形成个巨大无匹的火炬堆:大伙儿就开始手牵着手,绕着火炬舞蹈着,歌唱着。 从前线归来的小杜朗,也拉着皮埃蕾塔的手儿。 他俩已结婚了,成为共和国旗帜下的新人,多幸福。 在舞蹈的万千民众上头,一个新式热气球冉冉升空,这有什么可惊奇的呢?它几乎算是革命节日或庆典的核心,在它升空时,所有人同时仰望着蓝天,巴黎的大小报纸都不厌其烦地强调着早期飞行的不确定性,但这只是为了凸显最终的成功,巴黎城的天文台早就把握了天气和风向,而拉瓦锡还改进了热气球气体的阀门,使得氢气能安全燃烧,一旦调节阀门,让氢气燃烧变缓,那热气球便能慢慢安全着陆。 “布鲁图斯号”热气球上的驾驶员沃韦纳格事后回忆说:“起初人们觉得一个热气球升空,要冲破障碍是非常困难的,但当精良的仪器使它突然获得上升的动力后,我便和它直入云霄,这个流程特别能体现我们共和国的命运......布鲁图斯号下面牵着的条幅,是共和二年宪法的文字,我则挺身站立,毫无遮挡,沿着一条直线,从曲折狭窄的街区上空飞越整个京城,圣安东区、卢浮宫、杜伊勒里宫而后直到香榭丽舍,在腾云驾雾里,我的心灵得到了扩展,我能思考处于复杂关系里的事务,能把枝蔓桠杈、来龙去脉尽收眼底,也能将共和国的光明播撒到大江大川。” 驾驶员沃韦纳格俯瞰到了沿沙滩广场和新桥,最终向杜伊勒里宫前革命广场和格鲁塞尔广场凯旋门开进的“法兰西革命军”们,菲利克斯则和他的伙伴、家人、战友们,站在共和神庙高层露台上,检阅着这支载誉而来的“铁流”。 各个方面军,各个驰骋疆场的半旅连队,旗帜鲜明,军服严整,鼓点隆隆,万象更新。 “英雄的子弟们!”菲利克斯身躯前倾,对着士兵们挥手。 “英雄的护宪公!”士兵们在鼓声和礼炮声里,扬着战旗,一潮又一潮地呼应。 “我们今日在这里庆祝什么事?庆祝的是共和国敌人阴谋的软弱无力,庆祝的是爱国者对内外敌人的胜利,共和国勇敢的保卫者对一小撮叛逆的胜利。在瓦尔密、凡尔登,在土伦的要塞,在佛兰德斯的原野,在莱茵河,在波河,在西班牙边境,在旺代的沼泽地,在布列塔尼的乡村,胜利将上千次地,更光荣地属于你们!” “也属于共和国,属于护宪公,属于光荣的公民将帅们!”士兵们大喊道。 士兵的方阵后,是反法各国俘虏组成的队伍,英国人努力保持冷静,奥地利人则更多是茫然,匈牙利人、克罗地亚人满不在乎,法国流亡贵族则心惊胆战,至于普鲁士和西班牙人因国家修好而被放归,这队伍非但有普通士兵,还有列支敦士登王子、直布罗陀总督、约克公爵的参谋长、哈布斯堡的军训总监等等,他们都将面临着苦役——要替法国修筑要塞、铺设大道,等到服刑期满后才会被遣返归国。 接着就是许多辆礼车,上面载着护宪公对外战争所得到的战利品,它们来自尼德兰、德意志、皮埃蒙特等各国,雕像、油画等不一而足。 当士兵们抵达大凯旋门后,整个场面达到了最热烈的高潮,凯旋门是法国荣耀和技术的双重结晶:水泥来自沙勒罗瓦,青铜驷马来自威尼斯,然后巴黎国立兵工厂补铸了驷马后的战车和手持长矛的自由女神雕,原本铁脚手架则为列日铁厂所铸......上面的雕刻,则是萨克森德累斯顿雕塑师们的杰作。 【看书君】官网:.wanben 48.枫丹白露宫中 大凯旋式持续了三日三夜,广场、剧院还有环城街道承载量达到了极致。 以此为契机,额外获得两年任期延长的菲利克斯,和家人们搬入到了修缮好的,位于巴黎东南郊区的枫丹白露宫。 得到赦免后回归来为护宪公效力的画家路易.大卫,和加斯东.茨威格担当了总设计的职责,按大卫的建议和菲利克斯自己的想法,枫丹白露宫将自此被划分为四大区域: 白马庭院交给“共和国军事学院”,这所学院取代了原本在巴黎马尔斯大校场的学院,为革命军培训年轻的预备军官; 王政庭院则交给“共和国执政官禁卫师”,化为了保卫这座城堡的军火库和兵营,显然菲利克斯并不想把周全都托付给巴黎内卫军团; 至于枫丹白露宫的其他部分,如王子庭院、椭圆庭院、喷泉庭院otg2ntc=的所有楼宇宫室,便作为共和国至高执政官的宅邸; 三部分后,还有些建筑,如北翼楼是侍从官邸,由雅克.高丹统领,下辖警卫、厨师、仆役、车夫、园丁等,教士翼楼则是总参谋部所在,由贝尔蒂埃、雷米萨、朱诺等轮值当差,大厅馆则是接见部长会议联络官、进步党党务秘书或代表、外国特使的地方,原本的“王太后套房”被改修为图书馆,而国王马厩和猎犬棚在大革命里被摧毁,现在则为各种游艺场、小花园和射击场所在。 刚刚被晋升为参谋部上校并获得枚“弗斯巴赫战斗勋章”的雷米萨.拉夫托,年薪也升到了九千五百法郎,并还享有差不多四千法郎的福利津贴,当他喜滋滋穿过翼楼的长廊,偶尔看到花园掩映的椭圆庭院的楼窗内,他妹妹艾米莉正有点慵懒地躺在把舒适的扶手椅上,捧着本小书。 雷米萨讶异地敲敲玻璃。 随后让他意外的是,妹妹在这里不但有足足十二个房间,包括盥洗室、衣柜室、小书斋、保姆室等,而引他进来的,正是妹妹的管家。 “这......妹妹,你在马德莱娜大教堂的地产生意还在谈着?”江浙湖汉北雷米萨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好,便局促地坐在明黄色绸缎垫子的精雕椅上。 https:// 艾米莉碧绿色的眼珠望着哥哥,她也不想再和这傻瓜打什么哑谜,“听着哥哥,我已做了枫丹白露宫主人的情妇,以后当小布朗热(雷米萨刚出生的儿子)生日时,你可直接来这里也就是我的房间,为我可爱的侄儿挑选礼物,多少钱随便,他不会吝啬的。” 雷米萨眉头紧缩,正襟危坐,过了好会儿,他突然张大嘴巴,醒悟过来,随即眼泪就落下来,浑身发抖。 “怎么......你该不会真的要像在枫丹时所说的,用枪去射占有我的男人吧?”艾米莉抢白道。 结果哥哥先是站起来,但弯着腰,茫然环视下四周,到处都是名贵装饰,没错,他妹妹才叫发达了,衣食用度哪个不是上上之选?护宪公给她的晨礼费每年就得五万法郎,再加上其他开销,简直不敢想像,他拼死拼活一年的总收入也就一万三四千而已,好笑他之前还叫嚣:要照顾妹妹的下半生来着。 咕咚声,雷米萨跪在了艾米莉的面前,他低着头,口里发出嗡嗡嗡般含糊的声音,然后举起拳头狠狠砸了几下脑袋,才喊出来:“我对不起你啊,妹!” “你真的是个傻瓜。”艾米莉明明觉得自己心情早就平复,可见到雷米萨这样,还是忍不住也落下泪来,“别再有任何不切实际想法,这一切都是天主加诸我的命运,我坦然接受,我会试着去爱他,也接受他的爱,然后就这样吧......哥哥,你和家人不都好好的吗?只要你们好好的,那我就幸福,其实我并没什么不满的......” 雷米萨又能如何呢? 艾米莉低声告诉他,以后有什么缺的需要帮忙的,继续找我便好。 金灿灿的元帅节杖嘛,艾米莉也说,只要你对国家执政勤加服务,肯定是会有的。 拉夫托家族不正步步达到辉煌的巅峰吗? 但最终,立在落地窗后,看着哥哥蹒跚离去的背影,艾米莉垂下头,金色的发卷拂在腮边,还是有点儿唏嘘惆怅。 “喂艾米莉,别愣着,今晚就在大馆厅有场接见宴会,是美国大使门罗到访。”数分钟后,梅提着裙裾,从侧门走进来。 “我们国家不会要和美国开战吧?”艾米莉有些吃惊,她也知晓而今两国关系是剑拔弩张的。 西印度海洋,美国的私掠船和法国的私掠船,已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且总体美国占优,毕竟他们国家罗德岛、波士顿那也曾是私掠海盗的窝点,只不过两国政府尚未正式决裂宣战罢了。 门罗这样来势汹汹,看来不是很妙。 “菲利克斯说,这叫不战之战。”梅耸耸香肩,便又笑起来,邀艾米莉同坐在镜前,问对这里还满意吗? “无所谓。” 梅就说,椭圆庭院是你的,喷泉庭院是我的,王子庭院归菲利克斯起居阅读和办公,这座城堡不会再有第四个庭院来让他人插足。 梅的言语,艾米莉听得是真真切切,她也只能点头,默认自己与梅的某种同盟。 晚上七点半,门罗大使果然和群公使、代办和参赞抵达,他们到枫丹白露宫是坐在辆大马车上,还有人骑马前后侦查扈从,十分警惕,生怕再遭遇什么不测的车祸。 大馆厅中,菲利克斯与女眷、侍从们招待了大使。 门罗口头提出的照会目标非常明确: 我国特使杰伊已经到了伦敦,开始和英国政府修订条约,希望贵国能及时停止私掠船无端攻击航往英国的中立船只的行为。 “大使的意思,以后法国船只没法停泊在贵国港口,也不能向贵国售卖任何战利品喽?”菲利克斯背着手,询问说。 门罗表示是这样的,但又说我们愿接受和法国正常的商贸。 “我们法国现在缺乏商船,我正在给各港口城市的造船事业发放补贴,每艘商船每一百吨的吨位,国家补贴三千法郎,可短时期内也没法让商船全都下水,所以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的棉花包,还得租赁美国商船托运,希望贵国能给予优惠。” 得到费城指令的门罗便造作起来,他隐隐威胁法兰西护宪公道,首先托运得加钱,其次法国海盗必须退出西印度,再次美国出口法国及法国殖民地的紧俏商品也得加价。 “你们美国人穷疯了吗?华盛顿和汉密尔顿的眼睛就盯着和英国贸易的关税所得,你多和法国贸易不好嘛,我们是贸易互补类型的啊。”菲利克斯反唇相讥。 【看书君】官网:.wanben 49.海盗的公使 诚然,这不是这位第一次羞辱美利坚合众国了,不过在门罗抗议前,菲利克斯还是用诚挚的语气继续说,并且是主动让步:“这样——租赁美国商船我们肯定用最合宜的价格,不会让美国朋友吃亏,私掠船我也能召回,不过商品上请美国朋友们抬抬手,别忘记法国曾对贵国伸出援手的情义啊。” “鄙人得请示费城才行。”门罗认为法国人已服软。 菲利克斯不想和这位周旋而浪费时间,便继续告诫道:“贵国的杰伊特使去伦敦要的是船只赔偿金不是吗?英国海军,蛮横地抓捕并掠夺贵国商船水手和物资,你们要赔偿是天经地义的,法国革命政府愿支持你们的诉求,可这不是美国借机勾结英国坑害法国利益的台阶。既然你们也要和法国、西班牙修约,那我建议,不妨签订个三国关税互惠条约,西班牙有白银,我们有各类工业品,美国则提供船舶运输,这样不好吗?为何要把事态闹到无法收拾呢?” “希望贵国能理解,杰伊去伦敦协约,可能确实会对英国利好,但这也是美国的利益所系,至于贵国的愤怒,我则表示遗憾,敝国本意绝非如此,只不过在贵国支持美洲南境印第安部落,并且收容我们南方各州逃奴,还有私下向西勘测拓殖的诸多行为,已损害两国互信基础,可以说昔日在独立战争期间法美那种亲密无间的合作,已然降温......” 梅和艾米莉及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菲利克斯额头暴起青筋来。 不过护宪公最后只是闷闷地警告了句,美国大部分民众是不想我otg2ntc=们两国交恶的。 门罗则不置可否,告辞离开。 “雅克,他是觉得我手底没有对付美国的牌啊!”菲利克斯顿顿手杖,望着门罗的背影,然后另外只手抬起来,猛地一摆——仿佛能召唤出辆迅猛的马车,从后面将门罗给撞翻,直接碾过去似的。 就在第二天,枫丹白露宫来了数位不同寻常的访客。 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便是的黎波里帕夏驻巴黎公使西迪.哈吉.阿布拉杜曼,这位在法国呆的时间很长,素来是巴巴里海盗的“前哨”,当初菲利克斯斡旋美国人质事件时,没少和阿布拉杜曼先生打交道。 跟在阿布拉杜曼后面的,则是其余三个海盗伊斯兰摄政国即阿尔江浙湖汉北及尔、摩洛哥、突尼斯的驻法公使,加上侍卫们,排成长长的队伍,几乎都是胡须垂胸,裹着层层头巾的打扮。 https:// “哈,袒露身体的邪恶女人!”阿布拉杜曼看到正在喷泉庭院里散步的梅、艾米莉及身后使女,穿着休闲式样的希腊半胸长裙,居然不戴面罩不蒙长袍时,不由得挥动藤杖、勃然大怒,这深刻体现了虽则法兰西向来与伊斯兰国度交好,可双方的风俗还是天差地别的事实。 就在梅准备发怒时,贝尔蒂埃和奈伊带着队士兵,很礼貌地将快要爆发冲突的两群人隔开,而后劝离女士回房间,贝尔蒂埃才对阿布拉杜曼说:“抱歉,护宪公正在专门的伊斯兰厅等候您们。” 伊斯兰国的公使们,进入到枫丹白露宫的“伊斯兰厅”,怒气总算是消除不少,这里完全是按马格里布的风格装潢的,颇类执政夫人梅在家乡鲁昂楼宇里的“摩尔厅”:洁雅素白的厅堂里,排着银色的卧榻,堆着波斯花纹靠枕,还有各色水烟烟枪,“厨师马上会端来马格里布的美食。”穿着白色礼服的菲利克斯彬彬有礼。 一刹那,西迪.哈吉.阿布拉杜曼顿觉法兰西这个国家能相处。 这种感觉,是国家领袖带来的,非常牢靠。 “捕获一艘美国船只,法国补贴一万法郎。”会谈里,菲利克斯简直没有任何遮掩。 然后他补充说:“你们需要新锐的火炮,我们在土伦军港里制造的有,可以借来。我的要求是,不要主动攻击英国、西班牙或其他国家的,就是要猛烈劫掠美国的船只,懂吗?” 西迪.哈吉.阿布拉杜曼对此完全同意,因美国商船是最好的目标——完全没有本国海军护航。 其余三国公使也赞同下来。 “我记得您以前是美国商船的拯救者啊?”阿布拉杜曼疑问说。 “此一时彼一时,不过你们海盗生意想做的长久,不依靠我们法国做后盾是不行的。”菲利克斯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杀气来。 就在大家取得一致,准备付诸行动时,菲利克斯忽然问道,供应我国意大利方面军的马赛弗拉沙公司,和你等有无关联呢? 阿布拉杜曼倒也不隐瞒,说这个公司背后的银行,替我们各国帕夏处理银钱上的事,很是得力,至于包办贵国军需,想必是它业务的延伸吧! 菲利克斯颔首,也就不再细问。 用餐完毕后,阿布拉杜曼忽然拍了拍巴掌,诸位公使们忽地退后,中央走出位年轻人来,他看起来入乡随俗,和随员们相同,是副欧式打扮:紫色的大绸帽,白色丝巾和衬衫,褐色燕尾服,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明眸皓齿,极为俊美。 本来菲利克斯对此年轻人不甚注意,可现在 单独一瞧,竟然目不转睛,只觉这美少年绝非等闲之辈,心底竟隐隐有渴慕之意,“请问您是?” “其实我是马格里布帕夏们的宗主上国,也就是君士坦丁堡宫廷密使。”阿加脱下帽子,对护宪公行礼道,“冒昧问一句,法兰西愿帮陷于困境的塞利姆苏丹吗?如果护宪公答应,上国将对您感恩不尽,此后奥斯曼将永远是您最可靠的盟国。” “这么说来,您的背后想必也有阿莱姆达尔帕夏、托特男爵的授意喽?”菲利克斯对奥斯曼精准的情报掌握能力,让阿加也咋舌,这不愧是法国最聪明的人物啊。 “完全如此......上国愿和法兰西,均分地中海,并针对俄国结成攻守联盟。” “对此我求之不得。”菲利克斯慨然应允。 随后,护宪公便单独邀请阿加留下,两人算是一见如故。 两人在回廊上并肩,向花园而去,菲利克斯就问,你是不是担心拿破仑将军会不听我的调令? “这倒不是,不过......只是怕拿破仑将军即便渡海和阿莱姆达尔帕夏会合,也会心猿意马。”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菲利克斯赞赏道,他便引阿加来到一个小会客室。 国库审计署的罗贝尔先生,于此等候多时啦,见到菲利克斯,他便站起来。 “弗拉沙公司在法国各银行账户的金钱流通,拜托你好好调查调查,如你感到棘手时,可随时调动富歇和杜蒙的力量。”菲利克斯不紧不慢地要求道。 【看书君】官网:.wanben 50.出牌 这几日,梅和艾米莉都感到无比的惊诧,因阿加出现在枫丹白露宫的诸多庭院里,即便为了防备执政夫人和爱侣的妒忌不安,阿加始终穿着男性燕尾服,可他的美貌还是难以遮挡,总参谋部内的反应就是明证: 雷米萨神魂颠倒地屡次邀请阿加前去巴黎的舞会和酒馆,他爱一切美,无论这美属男性还是女性; 雅礼上校是旧贵族出身,对同性爱同样不排斥,并且他的目标明确,和懵懂热烈的雷米萨不同,他像个老手般逐渐接近阿加,时不时告诉阿加些无关痛痒的参谋部学问,并指正奥斯曼帝国在这方面的落后; 安多什.朱诺中校对这些倒是不在意,但他同样察觉到了阿加的容颜,他笑着对执政夫人说“我的感觉?我的感觉就是震惊,这样的美男子当国家使节的话,往往两种可能,一种是带来世界的和平,一种是导致世界的战争。还有,下次执政宫舞会请允许我不带妻子参加,我怕劳蕾看到这位会爱的发疯。”后来直到阿加离去,朱诺才让妻子再度进入枫丹白露宫; 只有总参谋长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准将对阿加视若无睹,以至于由此艾米莉开玩笑问他,准将阁下为何迄今不结婚? “我将一切才智都奉献给护宪公,测绘图纸,建立兵站,革新武otg2ntc=器,要做的有意义之事实在太多,我甚至害怕五十岁的寿命都不足。” 这话让梅和艾米莉觉得参谋长的威胁,甚至比劳馥拉或阿加还要大。 但这一切对阿加来说都是表象,他在枫丹白露宫里,用尽各种巧妙但又不失衡准的手腕,周旋在女眷、参谋官、侍从、卫队将校及部长秘书间,总之他希望给任何能在护宪公前说上话的人留下好印象,以促进法国和奥斯曼间的秘密同盟。 他心底最牵挂的,始终是远方君士坦丁堡皇宫里的塞利姆苏丹。 美貌的人不一定庸俗、邪恶或愚蠢,上帝往往还会将智慧和美好的心灵也赐予他。 为了取悦执政夫人,阿加会帮忙修理梅房间里的座钟;江浙湖汉北 https:// 至于艾米莉,他不但献给对方波斯语诗歌,盛赞艾米莉的美貌,还被迫数次答应艾米莉的哥哥,陪他去跑马、饮酒和歌舞。 最终梅、艾米莉都异口同声地在菲利克斯面前请求说,真的该考虑和奥斯曼帝国的盟约。 图书馆内的菲利克斯笑着亲吻两位爱人道,这根本不用你俩来说,我早已许可,我准备建起由法兰西、西班牙和奥斯曼三个帝国主宰的“地中海神圣同盟”呢,是的,我自然愿意帮助阿加,只是在等待个机会罢了,这种事可急不得,要各方面都契合无缝才好。 终于有日,面色凝重的审计署官长罗贝尔来到王子庭院里,单独秘密地报告菲利克斯,正直的罗贝尔说话的语气带着愤怒: “前意大利方面军军需代表委员阿尔比特对拿破仑和弗拉沙公司的指控基本属实,这个拿破仑的野心太大,他快要堕落为凯撒一流的军阀,征战意大利其间他贪墨了差不多两千八百万法郎,却只交给国库不到五百万,现在还对所控制的伦巴第和教皇国地区横征暴敛,他到底要做什么?” 原本弗拉沙的银行账户是保密的,足见那个承包商弗拉沙的狡诈,可审计署却得到巴巴里海盗四国的帕夏许可,自然无往不利,因菲利克斯答应在五年内给四国借款六千万法郎。 不过弗拉沙公司的账户们还牵扯到荷兰、瑞士、西班牙等银行,最近因瑞士面临法军攻占在即,弗拉沙公司兑换了笔款子,转向阿姆斯特丹银行,才被审计署给咬住,罗贝尔因此还启动对多个国外银行的调查,足见法国审计署及中央银行的威力。 菲利克斯在征服他国时所得到的钱,除去犒赏将士,其余的无论现金还是债券,都是交给军需后勤委员会的,并未有中饱私囊,在罗贝尔先生的眼底,护宪公肯定是清廉的,也由此对拿破仑更为不齿。 “他想要去征服埃及。”菲利克斯告诉罗贝尔。 罗贝尔惊诧会,便大呼起来,这完全不行,所有涉及到战争上的钱都必须经过部门审核与批准,再者对埃及的宣战,不但胜算渺茫,还会对我国和奥斯曼间的外交产生非常恶劣的影响。 “我很清楚,否则不会让您进行调查,现在正是扭转错误的时刻。”菲利克斯沉着地说道,“我现在还有第二个也是很关键的问题,那便是弗拉沙公司的金钱,除去意大利方面军外,还有哪些去向呢?” 罗贝尔就回答说,会交给一名都灵的银行家名曰邦特普斯,这位在瑞士尼翁城里开设了家银行,弗拉沙公司曾先后五次给了邦特普斯银行差不多九十五万法郎。 另外,弗拉沙公司还曾给过法国科学家塞甘价值十八万法郎的银行汇票。 塞甘正是在旺代战争里发明新型鞣革法的,因鼓吹支持革命,备受曾经的救国委员会青睐,当初主管军火工业的让邦.圣安德烈曾拨款一百万里弗尔给他,他说要在普罗旺斯的艾克斯城建起个最大规模的军鞋厂。 听到尼翁 这座城市,又听到塞甘,菲利克斯冷冷地笑起来,而后面色凝重地对罗贝尔说:“我的朋友,这里面肯定有一桩针对我针对法兰西共和国的巨大阴谋,他们要杀掉我。” 这下罗贝尔的眼眶都因愤怒发作而红了起来,他眼中可容不得一粒沙子,想要害护宪公,他和全法国的人民都不答应! 只听护宪公悲哀地叹了口气,悄悄对罗贝尔说了几句话,惊得罗贝尔瞪大眼睛,全然不敢相信。 “渴求置我于死地的......竟然不是保王党人啊。”言毕,菲利克斯闭上双眼,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沉浸在某种殉道的氛围里。 “必须让富歇把这件事连根拔起,勿论是谁,这样的行为绝不可以容忍。“罗贝尔说到。 最后,菲利克斯点点头,表示就这么做吧。 待到罗贝尔离开枫丹白露宫后,便直驱白鹭大街“革命肃反委员会”的所在地,将所有掌握的材料都交给让人心惊胆寒的富歇。 “我对共和国起誓,把这案件给做成铁。”富歇微微睁开他那双臃肿的单眼皮。 另外边,是美国驻巴黎使馆的方寸大乱,门罗清晨刚起床,就得到急报——本国商船,航向墨西拿港的“大西洋号”,在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时,忽然遭到一支巴巴里舰队袭击,大西洋号上从船上到普通水手全部被俘! 【看书君】官网:.wanben 51.“荒地” 门罗顿觉口干舌燥,天旋地转间,房间的各道门都在自己眼里走如木马,他勉强镇定下心神,要求关乎“大西洋号”更详细的报告。 很快他就得知,这支巴巴里海盗舰队装备十分精锐,四艘巡防炮舰,每艘有舰炮二十八门,还有艘装备二十门炮的双桅横帆快速舰,及三艘三角帆船用于囚禁战俘、装载货物,并且海盗们袭击“大西洋号”的地点也耐人寻味: 以前,美国商船绝大部分是在巴巴里四国势力范围内,也就是它们国土海岸线处遭劫的,但这次是海盗舰队主动航行到直布罗陀海峡里来,“直冲船只上的美国国旗”,这说明海上恶狼已胃口大开,主动且只猎杀美国商船。 门罗之所以作出如此判断是有依据的,因通过海峡的船只绝非只有美国的,可巴巴里海盗只袭击挂着美国国旗的。 短短数日,又有十艘美利坚商船遭难:差不多一百二十名船员被海盗抓捕起来。 门罗忧心如焚,夜不能寐,他火速给国内写信,呼喊:“海盗猖otg2ntc=獗,航运岌岌可危,上帝保佑我们。” 瞬间,美国自直布陀罗驶入地中海的贸易毁灭掉了。 更让人揪的,还是被俘船员的安危。 遇难者的家属顿时挤满了费城的大街,美国人怒火万丈,然而他们现在确实只有海军部但没有海军,另外在法国间谍和亲法分子的煽动下,一些费城报刊有意将两件不干的事混淆起来,“美国公民在西印度群岛被不列颠暴君强拉去当水兵,在直布罗陀又被巴巴里海盗劫持,可我们的总统却忙着讨好伦敦,要给不列颠‘最惠国待遇’来献媚。” 急得华盛顿专门刊文辟谣,说和英国修约是利好我们的,不但能要到赔偿金,让对方释放被强征入伍的美国水手,还可让英国军队撤出西北处的各个堡垒据点,从而让美国疆土自由向西拓展。 众议院火速向国会提交了份请求,称美国组建舰队,执行对巴巴江浙湖汉北里海盗的打击刻不容缓。 国会便让众议院讨论军舰类型,尽快形成份调研报告,待到报告递交上来后,面对组建舰队所需的巨额资金,国会两院不可避免地发生激烈争辩。 先后担任过驻法大使的约翰.亚当斯和托马斯.杰斐逊,都赞同搞一支“海防舰队”来,当然汉密尔顿眼光看得更远,他不但要一支舰队,还想恢复一支一万人规模的国有正规陆军,因三年前他号召一万五千名民兵对酿造威士忌私酒的贩子的军事打击太丢人,等民兵慢吞吞抵达私酒贩子暴动的地点后,对方早已作鸟兽散,连半个犯人都没能抓到。 然杰斐逊最好的朋友麦迪逊却对此持反对态度,麦迪逊认为海军、陆军的扩充都会导致联邦政府权力的肥大,这和我们建国精神是冲突的。 最终这种分歧蔓延到了地区,滨海的新英格兰更想要海军来保护他们的商业利益,而内陆的农业州却反对联邦权力扩张,因军队得靠税金养,军舰又保护不了他们的种植园,“这钱等于我们白替新英格兰佬们交。” 不过好在美国人比较善于妥协,加上联邦党人在国会上算了帐,结果是造海军军舰的花费,要远低于被海盗劫持所消耗的赎金和保护费,最终国会决议“一旦海上恢复和平,就停止军舰建造”——很快华盛顿签署了总统法令,要求南北港口同时开始造船,三年后这批战舰应该都能下水了。 但到那时,被海盗俘虏的人质可不都得凉透了? 故而华盛顿总统又派出名叫巴洛的外交官,风风火火地往法国巴黎赶路,要配合门罗斡旋解救人质。 在巴洛来到前,门罗已拜见了枫丹白露宫的护宪公。 菲利克斯已让阿加先返归奥斯曼帝国,笑着宽慰阿加,“静心等待着我的指令便好。” 然后他在门罗前,就垮起个脸,说法兰西对贵国人质和船只被劫感到很遗憾,可爱莫能助,您自己去和阿布拉杜曼谈。 门罗知道先前代表美国政府的表态已开罪了护宪公,正待解释,菲利克斯便拂袖而去,称自己还要对蠢蠢欲动的俄国进行外交谈判,侍从官们就把门罗给扫地出门。 这位驻法大使只好又到西班牙在巴黎的使馆,及英国在巴黎的临时代办处,求两国可以让军舰护航美国的船只。 不出意外,全遭到拒绝。 而那边,美国特使——前大法官杰伊,在伦敦和不列颠的谈判也非常艰难。 英国之前的小皮特首相成功借助外战,“激起”民众对保护古老宪法和国王的热情,但凡事有利必有弊,现在民众对《卡塞尔和约》不满,连带对美英和谈同样不高兴,尤其是商人和工业主,认为美国此举不过是想更多收取我们商品的关税而已:美国想给英国最惠国待遇,但英国却觉得这“根本没什么惠”。 至于赔偿金,还有英国在美洲西部的撤军问题,更让谈判陷于僵局。 更让美国难堪的是,赶赴西班牙马德里的特使平克尼,修约要求更是被彻底拒绝,平克尼此行,向卡洛斯四世提出三点要求: 一、美国货物可沿密西西比河,免除关税进入新奥尔良城,并自此出海; 二、美国货物至佛罗里达或西属、法属的西印度岛屿,同样享受如此待遇; 三、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不得再收容美国在逃的黑奴。 不过卡洛斯四世是完全不能做主的庸人,美西的外交谈判全程在法国驻马德里使馆的监控下,塔利安和圣西门对美国忘恩负义的行为感到很愤慨,尤其是援过美并在海战里差点没命的圣西门公使,于是他们通过西班牙实质统治者戈多伊,代表护宪公签署了条密约。 这便是《马德里密约》。 内容是,法国承诺此后在攻下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后,将其转让给西班牙; 而西班牙则用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作为交换,此后这两个地区将正式成为法国的海外领土; 西班牙将和法国结盟,共同对抗美国对美洲土地的任何染指。 其后戈多伊拿着这份密约,给卡洛斯四世过目。 “这是什么啊......”卡洛斯四世的智商有些理解不通。 戈多伊就告诉他,意大利的南部素来是我们王室的领地,现在法国护宪公要把它收回来还给我们。 卡洛斯四世立刻感激不已。 戈多伊又说,护宪公要我们在北美洲的荒地作交换。 “荒地,有多荒呢?” “什么都没有,只能种棉花。” “那么荒的啊!那护宪公岂不是吃亏了吗?” “这都是为了两国的友好能延续下去啊。”戈多伊微笑着,对国王鞠躬道。 【看书君】官网:.wanben 52.天价赎金 戈多伊而后就给卡洛斯四世灌输,两西西里是多么的富庶,当年在“王位战争”里给西班牙本土输送了多少粮饷,又打开地图,指画上面多少漂亮传统的城市。 而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呢?戈多伊回答说,那里只有茹毛饮血的印第安人和新英格兰人。 就这样,卡洛斯四世便愉悦地在《马德里密约》上签下名字。 于是美国特使平克尼提出的一揽子要求,全都被西班牙方强硬否决。 一个月后,在巴黎城,匆匆赶到的巴洛,找到门罗,拜谒了的黎波里驻法大使兼海盗赎金中介商阿布拉杜曼,巴洛游历过北非的马格里布,还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对各方势力总算比较熟悉:他和门罗凑了两万五千美元,在巴黎的外贸商店里买了很多贵重礼物,包括钻戒、法产鼻烟壶、镶金烟枪、锦袍等,一半送给阿布拉杜曼,一半托他转给阿尔及尔的帕夏,因此次抓捕美国商船和船员的舰队就是阿尔及尔的。 阿布拉杜曼就开了报价:原本一个俘虏的赎金是三万基尼金币的mtuwntq1,现在我给你们打个八折,就两万四千基尼吧,共有一百二十名俘虏,那就是差不多三百万英镑吧,你想要赎回被捕拿的四艘商船,还得再付五十万英镑。 另外,若美国能一次性付清现金的话,还能再打九折,如付的是钞票,那必须要兑换为法郎。 门罗和巴洛的脸都紫了。 这笔钱要是搁在美国,够造足足一百二十艘火力强大的护卫舰的,那谁还会把你巴巴里海盗放在眼底呢? 可总统批准的那支舰队,要等三年后才能下水...... 由是巴洛就用流利的马格里布语哀求阿布拉杜曼,说这笔赎金太都汉成汉武汉高,我国国会是不可能批准的,最好是三十万英镑,赎回所有的人和船。 而阿布拉杜曼的脸也气得发紫,对着两位美国使节,他说出句非常带着侮辱性的话:“这么穷,你们也配建国,也配在世界之林里生存?” 门罗与巴洛都感到无比的屈辱和窘迫,却无可奈何。 等到会面结束后,转出的黎波里公馆的巴洛深叹口气,对门罗提及,这件事还必须依仗法兰西才能斡旋。 “外交的全面失败。”门罗摇着头,痛心疾首,手里还攥着来自伦敦、马德里的快报。 当前门罗看得清楚,和英国的谈判不但旷日持久,且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积极结果,而被关在阿尔及尔地牢里的人质们,因瘟疫和恶劣的条件而逐渐死去,尸体被残暴的帕夏扔入大海里,或是抛到采石场去喂野狗,并且阿布拉杜曼还威吓说:“别以为人质死了,赎金就会减少,死者的赎金会转嫁到其他活着的人身上,对的,哪怕最后只剩一个人活着,那个人就值三百万英镑!” “我直接前去阿尔及尔,您留在这里,争取得到法国的支持。”最终,巴洛乘船自土伦,横渡海洋,往马格里布去,他要全力先保住人质的命再说。 门罗则不断在报刊和信件里得知,国内的舆情已开始发酵、爆炸:民众们愤怒抗议政府的不作为,顺带对国策走向普遍质疑,同情法国、要和法国结盟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毕竟当初法国是真心实意帮忙自己独立的,而不列颠要一下子从“暴君乔治大王”的形象转变为最惠国,美国人也难以接受,“红衫军什么时对我们惠过,我们又为何要对这群杀人放火的压迫者惠?” 硬着头皮的门罗,最终还是拜访了枫丹白露宫,请护宪公调解。 “得到费城授权了吗?”立在大馆厅台座上的护宪公,握着手杖,俯视着门罗,是趾高气扬,出口嘲讽。 门罗只能低声说,是的。 “你们想要的心里价码是三十万英镑的赎金,可巴巴里诸国怎么都想要一百万英镑。这样吧,我会让他们卖给我个面子,给一百万美元(二十五万英镑)就好,然后与摩洛哥、阿尔及尔、突尼斯以及的黎波里四个国家分别签署和平友好条约,我居中来运作。以后美国商船过往,缴纳足额的贡金,并且捎带来帕夏们需要的货物就好。” 说实话,门罗此刻的心中,没有对菲利克斯的感激,而是很清楚地认识到,巴巴里海盗劫持事件,肮脏的法兰西肯定插手其中了! 他抬起眼来,盯住护宪公。 可菲利克斯却丝毫没有愧疚不安,又问了遍,美国是否接受?如果对此条件感到不满,那就请离去吧! 没办法的门罗只要屈就。 “很好,欢呼吧,我的美国朋友,让我们一道为富兰克林博士,为华盛顿总统干杯。”菲利克斯立刻换了副脸面,走下台座,宛若老朋友般牵住门罗的手,反复诉说着私人和国家间的情谊,并要在枫丹白露宫里的王子庭院中举办最盛大的宴席来庆祝。 好像菲利克斯就打了个响指,巴巴里四国公使也立刻出现在执政宫庭院中,“美国船马上就要获得自由航行和自由通商的权力啦!”这群穆斯林高层表面上都装作不喝酒的模样,可在专为他们布置的厅堂里,他们 戈多伊而后就给卡洛斯四世灌输,两西西里是多么的富庶,当年在“王位战争”里给西班牙本土输送了多少粮饷,又打开地图,指画上面多少漂亮传统的城市。 而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呢?戈多伊回答说,那里只有茹毛饮血的印第安人和新英格兰人。 就这样,卡洛斯四世便愉悦地在《马德里密约》上签下名字。 于是美国特使平克尼提出的一揽子要求,全都被西班牙方强硬否决。 一个月后,在巴黎城,匆匆赶到的巴洛,找到门罗,拜谒了的黎波里驻法大使兼海盗赎金中介商阿布拉杜曼,巴洛游历过北非的马格里布,还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对各方势力总算比较熟悉:他和门罗凑了两万五千美元,在巴黎的外贸商店里买了很多贵重礼物,包括钻戒、法产鼻烟壶、镶金烟枪、锦袍等,一半送给阿布拉杜曼,一半托他转给阿尔及尔的帕夏,因此次抓捕美国商船和船员的舰队就是阿尔及尔的。 阿布拉杜曼就开了报价:原本一个俘虏的赎金是三万基尼金币的mtuwntq1,现在我给你们打个八折,就两万四千基尼吧,共有一百二十名俘虏,那就是差不多三百万英镑吧,你想要赎回被捕拿的四艘商船,还得再付五十万英镑。 另外,若美国能一次性付清现金的话,还能再打九折,如付的是钞票,那必须要兑换为法郎。 门罗和巴洛的脸都紫了。 这笔钱要是搁在美国,够造足足一百二十艘火力强大的护卫舰的,那谁还会把你巴巴里海盗放在眼底呢? 可总统批准的那支舰队,要等三年后才能下水...... 由是巴洛就用流利的马格里布语哀求阿布拉杜曼,说这笔赎金太都汉成汉武汉高,我国国会是不可能批准的,最好是三十万英镑,赎回所有的人和船。 而阿布拉杜曼的脸也气得发紫,对着两位美国使节,他说出句非常带着侮辱性的话:“这么穷,你们也配建国,也配在世界之林里生存?” 门罗与巴洛都感到无比的屈辱和窘迫,却无可奈何。 等到会面结束后,转出的黎波里公馆的巴洛深叹口气,对门罗提及,这件事还必须依仗法兰西才能斡旋。 “外交的全面失败。”门罗摇着头,痛心疾首,手里还攥着来自伦敦、马德里的快报。 当前门罗看得清楚,和英国的谈判不但旷日持久,且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积极结果,而被关在阿尔及尔地牢里的人质们,因瘟疫和恶劣的条件而逐渐死去,尸体被残暴的帕夏扔入大海里,或是抛到采石场去喂野狗,并且阿布拉杜曼还威吓说:“别以为人质死了,赎金就会减少,死者的赎金会转嫁到其他活着的人身上,对的,哪怕最后只剩一个人活着,那个人就值三百万英镑!” “我直接前去阿尔及尔,您留在这里,争取得到法国的支持。”最终,巴洛乘船自土伦,横渡海洋,往马格里布去,他要全力先保住人质的命再说。 门罗则不断在报刊和信件里得知,国内的舆情已开始发酵、爆炸:民众们愤怒抗议政府的不作为,顺带对国策走向普遍质疑,同情法国、要和法国结盟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毕竟当初法国是真心实意帮忙自己独立的,而不列颠要一下子从“暴君乔治大王”的形象转变为最惠国,美国人也难以接受,“红衫军什么时对我们惠过,我们又为何要对这群杀人放火的压迫者惠?” 硬着头皮的门罗,最终还是拜访了枫丹白露宫,请护宪公调解。 “得到费城授权了吗?”立在大馆厅台座上的护宪公,握着手杖,俯视着门罗,是趾高气扬,出口嘲讽。 门罗只能低声说,是的。 “你们想要的心里价码是三十万英镑的赎金,可巴巴里诸国怎么都想要一百万英镑。这样吧,我会让他们卖给我个面子,给一百万美元(二十五万英镑)就好,然后与摩洛哥、阿尔及尔、突尼斯以及的黎波里四个国家分别签署和平友好条约,我居中来运作。以后美国商船过往,缴纳足额的贡金,并且捎带来帕夏们需要的货物就好。” 说实话,门罗此刻的心中,没有对菲利克斯的感激,而是很清楚地认识到,巴巴里海盗劫持事件,肮脏的法兰西肯定插手其中了! 他抬起眼来,盯住护宪公。 可菲利克斯却丝毫没有愧疚不安,又问了遍,美国是否接受?如果对此条件感到不满,那就请离去吧! 没办法的门罗只要屈就。 “很好,欢呼吧,我的美国朋友,让我们一道为富兰克林博士,为华盛顿总统干杯。”菲利克斯立刻换了副脸面,走下台座,宛若老朋友般牵住门罗的手,反复诉说着私人和国家间的情谊,并要在枫丹白露宫里的王子庭院中举办最盛大的宴席来庆祝。 好像菲利克斯就打了个响指,巴巴里四国公使也立刻出现在执政宫庭院中,“美国船马上就要获得自由航行和自由通商的权力啦!”这群穆斯林高层表面上都装作不喝酒的模样,可在专为他们布置的厅堂里,他们 53.乔治.华盛顿 一百二十名美国人质,短短两个月内在牢狱里被折磨死了三十五人,就在剩下八十五位满怀希望地上了船,准备逃离这片海洋回到家乡时,又遭摩洛哥海盗的毒手,这次连巴洛都被俘了。 驻法大使门罗完全崩溃,他给费城写了封信,大意是要么允许我辞职,要么就果断开启对法会谈,可这样就必须舍弃掉杰伊、平克尼的事务。 前手把信寄送出去,后脚门罗便再度屈辱地来到枫丹白露宫。 “到底有完没完?”图书馆内的菲利克斯,恼怒地将眼镜摘下,瞪着美国大使。 初冬时节,寓居在美国费城的弗朗索瓦.夏多布里昂忽然收到华盛顿总统的邀请函,出乎了他的意料。 当初流亡美国,夏多布里昂先在海港城市巴尔的摩一瘸一拐地上mtuwntq1岸,巴尔的摩虽拥有造船厂,但总体是座漂亮的天主教小城,在夏多布里昂的眼中,它整洁、开放而热情,和欧洲风气很是类似。大约一周后,夏多布里昂上了前往宾夕法尼亚的邮车,来到了费城。 沿途,夏多布里昂见到,新大陆的路与其说是修出来的,不如说是一道道划出来的,所经之地极为平坦,几乎没有树,村落稀疏,气候和法国一般无二,成群的鸟儿在池塘上飞来飞去,和他故里布列塔尼贡堡的风景完全相同。 费城在当时还是美利坚的首都,位于它西南处的“华盛顿新城”还在筹建之中,当夏多布里昂下了马车后,察觉费城是个棋盘式的城市,街道宽阔平直,纵横交叉皆成直角,城市夹在特拉华河和舒尔基尔河间,土地被分为一块块,每块土地都矗立所房屋,外观很单调,夏多布里昂认为:“这是座纯新教的城市,没有宏伟的宗教建筑,在这方面美国人缺乏想像力,找不到欧洲教堂、塔楼、中殿的身影,直插云天的地标楼宇在这里,在波士顿和纽约也都找不到。” 原本夏多布里昂还以为能在这里找寻到古罗马风俗,可他很快就看到事实:费城密布着嘈杂的舞厅、剧院,还有将财富不均化的银行,到处都是轻佻的言语和奢华的服饰,和与欧陆相同的道德堕落。 夏多布里昂其后就租了所公寓,当立宪社成立后,他经常和拉法耶特、西哀士等人物碰头聚会,不过立宪社的活跃很短暂,当法国政局稳下来后,就颇有树倒猢狲散的迹象,很多人脱社,回乡谋前程去,也有些人被美国政府雇佣,效力于新的国家。 此时,夏多布里昂接到华盛顿的邀请,就应约而至,华盛顿住在都汉成汉武汉费城的一座小房子里,没有守卫也没有仆役,当夏多布里昂叩门后,开门的只有名女佣,她很难记住夏多布里昂的英语发音,只好说“walk in,sir”,接着把夏多布里昂从走廊前厅带到会客厅。 华盛顿总统不久后坐着四轮马车回来。 几分钟后,华盛顿走到会客厅。 “将军。”夏多布里昂如此称呼美国总统。 乔治.华盛顿身材高大,神色安然,冷静多于高贵,和画像里很像,他见到夏多布里昂首先询问的便是布列塔尼的法劳丰侯爵,因侯爵曾在独立战争里和他并肩战斗过。 “侯爵因立场是保王党,领导了对法国专制政府的暴乱,现在遭囚禁。” “太遗憾。”华盛顿用法语回答说,“美国愿支持一切抗暴斗争。” 接着,华盛顿又拿出个东西,说这是朋友给他的礼物。 原来是把巴士底狱钥匙的复制品,它代表着法国革命,夏多布里昂就有些激动地辩解道:“巴士底狱在被攻陷时里面并无任何犯人,国王路易十六也不曾虐待过他的臣民......法国巴黎的断头机在处决完倒霉的贵族后,革命者们就用它互相处决,埋葬先王遗骨的圣德尼斯大教堂被群氓糟践焚毁,我在这场革命里丝毫看不到严肃,也看不到自由和博爱,只看到血腥的狂欢。” 华盛顿始终温和谨慎地看着夏多布里昂,随后他就说: “好在法国现在有了秩序,合众国也想和新的法兰西修约,但是对面提出桩条件。” 夏多布里昂便立刻努力并拢双腿,聆听华盛顿的话语。 “那就是法国护宪公要求你回国,充当美国特使团的成员,他特意说,必须这样,修约和谈才能继续下去。” 夏多布里昂顿时震惊不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纯正的保王党吧?”总统问。 夏多布里昂承认,说是的。 “你归国的话,只要法美和谈顺利,你便可以乘机解救法劳丰侯爵,也可以解救你的姐姐,对吧?” “但革命政府是非常凶残无理的......” “鲁斯塔罗护宪公是唯一能停止革命恐怖的人物,他也会保留住法兰西的共和制,值得你与之打交道的,我觉得你终究还是属于法国,你和莫罗、拉法耶特都有所不同,这是我的直觉。”华盛顿娓娓道来,“这也算是你对美国的帮助,政府会给你五千美元的报酬。” 说真的,夏多布里昂走出华盛顿府邸后,始终在恐 惧。 他知道护宪公就是菲利克斯.高丹,那个一枪打碎他膝盖的决斗对手。 现在菲利克斯手操整个法兰西的祸福权柄,若他回国,对方捏死他宛若捏死只蚂蚁般轻松——“这是不是菲利克斯要报复我?” 立宪社聚会上,西哀士对夏多布里昂说:“这对你是种幸运,因为以你两人现在的地位对比,他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杀你,相反他可能是要重用你,或者是你真的有才华,或者是他为了沽名钓誉,我的伯爵。” 至于拉法耶特侯爵和莫罗将军,则落寞地对夏多布里昂称,“我俩余生唯一的作用,便是看看能不能帮美国训练军队。” 很快,夏多布里昂就带着五千美元,告别了已变得冷清的立宪社,上了船向大洋彼岸而去。 大西洋面上已暂时没有英法两国交火的战舰,又恢复了太平,夏多布里昂一行在勒阿弗尔港停靠,顺着这里的塞纳河,进入巴黎最为便捷。 待到诗人重新回到巴黎后,他的泪潸然落下。 其时,平克尼、门罗所组成的美国代表团,已在枫丹白露宫和法方经历一段很艰苦的角力。 菲利克斯态度很坚定:法国、美国互为最惠国待遇,设定的关税不得高于英国;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划为法国的势力范围;法国答应不再收容逃亡黑奴,可美国势力也不得迫害两地的印第安部落;双方即刻停止私掠船作战,恢复正常友好贸易往来。 “签约,我让巴巴里海盗连人带船带赎金一并归还给你们。不签,我退出斡旋,你们自己去马格里布交涉!” 54.阿提拉厌烦了 平克尼和门罗是如坐针毡,而菲利克斯很不耐烦地催促,“条件已够宽厚的了,诸位!” “我想若是贵国直接吞并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的话,这样总归不太合适。” “这两块地我国已和西班牙王国谈妥,无需你们介怀。”菲利克斯强硬地顶了回去。 最初,平克尼和门罗得到消息,说东方大国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娜女皇,正准备派遣大军来攻打法国恢复君主制,虽然这个消息很飘渺,但两人还是想要抓住,和法国讨价还价,按照门罗的推测:俄军一旦和法军开战,英国必然会在海上同时发难,到时我国以加入英国阵营为要挟,也能吓退贪得无厌的鲁斯塔罗。 但这一切似乎早在菲利克斯的意料里,还没等俄国那边传来明确出兵的报告,瑞士联邦就被法军给征服了,当大家还在会谈时,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闯入,告诉在场所有人: “瑞士就像颗熟透的李子落地了,伯尔尼的民军不堪一击,在我军的旗帜前摇尾乞怜。” 当法军先前取得北意大利和莱茵兰后,瑞士便已化为座孤岛,菲利克斯授意布吕内的第三军,还有玛索的第八军,直接从莱茵河的节点巴塞尔城攻了进去,法国士兵轻松得如同登高漫步,瑞士诸要塞城市望风而降,由地方自治州组成的联邦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由省区和中央集权合并的“赫尔维蒂共和国”。 这一切,五天内即完成了。 菲利克斯便借机对门罗朗声说: “虽然我已裁撤很多前共和国政府临时征召起来的士兵,可现在整个法国陆军还有五十万之众,皆是能征惯战的精锐,我很快将他们编为十五个步兵军,外加若干独立的骑兵军和炮兵军,除去一个独立的师驻屯在布列塔尼,还有个独立的师守备普罗旺斯外,其余的全都编入在三条大战线上,即莱茵河、瑞士还有意大利,你看吧,这是条自北海直亚得里亚海的坚固又漫长的战线,铜墙铁壁,守备驻屯的大军足有十二个军,还有三个军我是当作总预备队来看待的,训练的军营分别在苏瓦松、南锡和敦刻尔克,将近十万人,可以随时策应前线(这里可以是东面的陆上,也可以随时让预备军登陆英伦)。经过革命战争洗礼的法兰西与你们不同,虽然大家都叫共和国,可我们才是真正罗马共和国的后裔,革命军的子弟除去必要的武器装备外,是不拿薪酬的,马上立法委员会便会通过新法令,每位共和国适龄公民都要为国服役数年,你们有信心在军事上和法兰西抗衡吗?也许你们把信心寄托在俄国人的身上,可这是多么可笑哇。”菲利克斯嗤之以鼻,他开诚布公道,“俄军想要打击我,没法从已宣布中立的普鲁士国走,也没法越过和我们有同盟条约的德意志诸侯国土,便只能和奥地利联合,然而我已指令前线队伍,只要俄国人的脚落在奥地利国土的道路上,所有法国军队将会顺着三条路线,抢先把奥地利给毁灭掉。你们可别忘记,还有许多姊妹共和国和同盟王国,可以为我们提供数不尽的辅助军事力量——对,说白了,我手握百万雄师。” 随即菲利克斯化用了高乃依悲剧里的一句台词来警告美国两位特使,作为谈判的最终注脚: “你们让人等得太久,阿提拉厌烦了。” 平克尼和门罗被逼无奈,只能在草约上签字,并等待费城的正式批准。 所以当夏多布里昂来到执政宫后,其实根本没他的事了。 在椭圆庭院,他倒是见到了久违的艾米莉.德.拉夫托。 夏多布里昂往事涌上心头,他含着泪,吻了沙发上艾米莉伸过来的手腕,一切恍若梦中般。 “侯爵还好吧?” “家父很好,他现在担当昂热王宫的衣橱总管。” “那侯爵夫人呢?” “在昂热庄园内相夫教子,我相信全国没有比家母更幸福恬淡的女人了。”艾米莉收回手,搁在腰带处。 “雷米萨呢?” “他今日没有当值,不过现在他是参谋部上校,一切机要信函都归他掌握,未来他会升为将军的。” “没想到拉夫托家族在这个时代,反倒获得了王政时不曾有的荣耀。” 艾米莉眨眨眼睛,她知道夏多布里昂这句话没有讥讽,更多的是善意,便也温和地建议师父,“可以去卢瓦尔河的昂热游历,在那里你能见到王室阖家。” 夏多布里昂擦擦泪,哽咽说这是自然。 “......听好了师父,为了过去的友谊我对你这样说,我也会帮到你,他现在不再记恨你分毫,他姐姐的仇在你断腿后就得报啦,贵族依旧能为国效力并得到犒赏。现在,我想听师父你真真切切地回答我,那便是你愿不愿意放弃反高丹的立场?只要你答应下来,茱莉亚.德.夏多布里昂立即就会被释放,恢复完全自由。” 夏多布里昂有些悲哀地摊开手,“艾米莉其实我早想对你说,在过去刻薄桀骜的外在里,你的内在是多么的纯真善良,只要他得到你的心和爱情,你就义无反顾地和他休戚与共。” “不,其实 是我明白了,无谓的坚强不值一哂......” “是的,无谓的坚强不值一哂,在这个时代里,大到国家,小到个人,都是如此啊。” “那么你想过平静的日子吗?”艾米莉微微仰起脖子,“你还愿忍受落在头上的动乱日子吗?争战、复辟、革命、动荡和你我有什么干系......何必每天早晨起来后,都去掩饰错误、制止谬论,你有真正的才华,这种才华才是能真正超越坟墓的凭借。我记得你曾教过我维吉尔的一句诗,poeta-fui-e-cantai(我是诗人,我歌唱)。” “是的,poeta-fui-e-cantai。”夏多布里昂重复了这句,将帽子抓在手底。 “除了茱莉亚和你的老母亲会得到释放外,很快你就会得到委任,或是去威尼斯当代办,或是去罗马。” 这也意味着数年后,夏多布里昂将升任领事、公使乃至大使,平步青云。 最终,夏多布里昂对艾米莉鞠躬行礼,说了声“谢谢”。 他是用一种自由,换得了另外种自由。 美利坚合众国屈服了,因法国人帮忙解决人质事件,民间亲法舆论占据绝对上风,对此华盛顿也好国会也罢都无法忽视。 修约完成后,其他人都为没交一分钱赎金而欢欣鼓舞时,华盛顿总统却黯然神伤,他写信对杰斐逊说:“我觉得我们把国家的前途拱手相送,愿上帝保佑美利坚——因航运变得自由而安全,造舰计划又被搁置了。” 55.拦路虎.新奥尔良 普天同庆中,有远见的华盛顿依旧想办法保留了四艘重型护卫炮舰的建造工程,即“合众国号”、“星座号”、“宪法号”和“独立号”,这四艘战舰凝结了新生美国最高端的制造技术,装备五十门强大的火炮,并且速度非常快,是海洋霸主战列舰的缩小敏捷版。 美利坚不能没有海军,这是有识之士共通的心声。 但搅局的人物再度出现,那便是财政部长汉密尔顿,他在得知马德里谈判失败后,愤怒地要求国会通过法案,像当初独立战争那会儿,紧急征募一万名正规陆军士兵,“以图在武力后盾下,随时压制住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并防备北方不友善的邻居加拿大。现在我们的敌人可不光光是印第安人,列强的手已渗透到美洲大陆里来啦,我们决不能束手无措!” 简言之,联邦党人想的是,美国既要有海军也要有强大的陆军。(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入书群641839520,快,快,快!) 但共和党人却在国会内激烈反对,他们认为合众国只需要人民自己保护自己就好,也即是靠“一分钟人”这样的民兵。 汉密尔顿在报纸上嘲讽道,独立战争的事实表明,美利坚民兵集结只需要花一分钟,而在敌人面前完成溃败也只需要一分钟。 汉密尔顿发出这样的嘲讽并非没有根据,三年前美国民兵队伍就在西部俄亥俄河谷地区,和印第安部落爆发了大规模冲突,美国将领圣克莱尔带着两千士兵在宿营地,遭到印第安人的袭击,当即被杀死六百三十七人,受伤两百六十三人,几乎算是全军覆没,美国政府不好意思将其称为惨败,而唤作“圣克莱尔惨案”,大约有些指斥印第安人“不讲武德”的意思。 独立战争后,美国始终在积极向西,巧取豪夺印第安人的土地,这种态势下光指望非正规民兵是没用的。 可组建陆军也要花费很多金钱的,菲利克斯在枫丹白露宫嘲讽门罗道,法兰西的军事和你们完全不同,虽然都叫“共和国”,法国毕竟是传统的欧陆霸权,拥有强大的尚武传统和军事人才,美国当然比不上。 这会,国会内关乎海陆军及政府权力大小的争辩声四起,而华盛顿只觉得这些人吵闹...... 但暗地里,华盛顿还是找来了人称“疯子安东尼”的安东尼.韦恩将军,授权他赶赴新建立的肯塔基州,训练一支四千人的精锐正规军,并顺着俄亥俄河沿路修哨所和要塞,务必要取得对印第安人的胜利。 韦恩将军如实说出两个困难,第一个是这次进军不但会激起俄亥俄河谷印第安部落的顽强抵御,还会招致加拿大方的连带反应,毕竟我方还在和英国谈判;第二个,便是肯塔基当地的民众对杰伊去英国谈判非常不高兴,他们认为和英国签约的话,就是汉密尔顿这群联邦党人将大批廉价英国货物给引入进来,和他们辛辛苦苦劳作得到的农产品相竞争,而联邦政府只想在里面捞关税。 “若是肯塔基的民众不愿支持我的工作,那这场仗我可没信心。”韦恩说到。 华盛顿总统长叹声,深觉新生的国度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尤其是贸易经济。(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入书群641839520,快,快,快!) 和很多人想像的不同,这时的美国地理环境谈不上优越,美国一面在全力西进,以期将安置富余的人口,将美国变为和欧洲贸易的“粮仓”,但在西部那种广阔、多石的环境里,唯一便宜又可靠的商业运输方式就是河运,只有通过河运,将西部所产的丰富货物运到东部海港,才能和欧洲诸国进行交易——尬尴的是,现实中没有一条可通航的河流从西往东,穿过阿巴拉契亚山脉流入大西洋。 所以美国想要把河流和海运连接起来,只有两条航运路线: 一条是俄亥俄河转入密西西比河,进入到新奥尔良城港口,可密西西比河水流太湍急,在其上运输商品既危险又昂贵,且只能顺流而下,好不容易到了新奥尔良把货物出手后,商人便只能顺着“纳齐兹小径”(密西西比的纳齐兹和田纳西的纳什维尔间的小路)回家,沿路经常还还被土匪或印第安人砍,非常危险。 还有一条在北部,越过大湖区,而后顺着加拿大的圣劳伦斯河向东,能进入北大西洋,但加拿大现在属英国,这条路线也不对美国开放。 现在美国更渴求打开密西西比河的航路,为此他们才赶赴西班牙,请求美国商品进入新奥尔良免除关税,另外他们还想得到新奥尔良城本身,因这座港口城市掌控着密西西比河和墨西哥湾间的枢纽河口,无论由谁控制,都具有破坏内陆腹地也就是美国移民聚居地经济的绝对能力。 然现在新奥尔良城,包括路易斯安那附带着佛罗里达,也即是整个墨西哥湾的出海口,都在西班牙手底,说更直接些,在菲利克斯.高丹操控的友谊公司的掌握下。 两个地区的工农业和港口贸易发展速度惊人,尤其是在《卡塞尔和约》签订后,几乎每日都有船只载着黑人抵达,现在法国已郑重废除了黑奴制,不过换了个名字叫“输入自由劳工”:西非地区被 出售的黑奴,啊不,黑人自由劳工,在塞内加尔的佛得角上船被运到新奥尔良;另外法国在革命后,于东非也保留了块重要的殖民地,即新法兰西岛(毛里求斯)和波旁岛(其后改名为留尼旺岛,迄今仍然是法国领土),此殖民地现在继续归属法兰西,不但保有大量种植园奴隶,作为圣多明各的下位替代,向本土输送蔗糖、烟草,还成为个“自由劳工”的中转站,殖民地督察(以前是总督)和海盗勾结,大量从东非、西亚乃至印度、东南亚弄来劳工,再绕过好望角,往新奥尔良去送。 这些自由劳工,大部分是黑人,小部分是西亚、南亚人,进入路易斯安那或佛罗里达后,立即被砸碎镣铐,获得新生自由,成为友谊公司契约下的劳工:按照亚当.斯密伟大著作里所言,自由雇佣早晚要取代奴隶劳动,因公司老板养一个自由雇工的价钱,只是奴隶的五分之一。 毕竟奴隶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奴隶主还得过问操心。 自由雇工的? 老板:“关我屁事?”(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入书群641839520,快,快,快!) 新奥尔良城十年前的人口才三千多,现在已膨胀到了两万五千,港口每年都要停泊八百艘商船,而在两个地区内为友谊公司种棉田、梳棉的,或者从事其他工业行当的,已有十二万之众,成为美国经济的“拦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