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下东篱》 第1章 偷狗 金秋九月,秋风送爽,红彤彤的枫叶漫山遍野,层林尽染。 凤凰山脚下,一个名叫烟村的不起眼的小村落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十户人家,以王姓和谢姓为主。 都是些寻常百姓,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过着最为淳朴简单的生活。 入夜,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了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清冷的月色如玉般流泻下来,照得大地一片朦胧。 寅时,正是人最困顿,睡眠程度最深的时候。 村北谢保顺家后院低矮的院墙里,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推着一辆简陋的独轮车,轻轻推开开在院墙上的小门,直奔村西头而去。 淡淡的月光照在女孩子的脸上,让她长期营养不良的脸色看起来显得愈发的苍白。 村西头有一座院墙比其他人家都要高的屋子,住着这个村里最有名的地痞村霸王癞子,仗着堂兄是里长便在村里为所欲为,成天带着他那条威风凛凛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狼狗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村人恨之入骨,却又敢怒不敢言。 谢悠然站在院墙下面,估摸了一下地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往后倒退两步,身体突然发力往前冲了出去,一个箭步就上了墙,随即,脚尖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墙上蹬了一下,双手齐出。 下一瞬,她便攀在了成人高的院墙上面。 夜色中,她的眼睛像巡逻灯一样在不大的院子里搜索。 很快,她看到了目标。 王癞子家的那条宛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大狼狗此刻正窝在它那舒适的狗窝里呼呼大睡。 谢悠然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背后简易箭筒里的木箭,微微眯起了一只眼,箭头对准了那狗。 前世,她虽然是缉毒女警,手上沾过血,杀过负隅顽抗穷凶极恶的毒贩,为人冷厉严酷。 但是私下里,她对小动物还是很有爱心的,尤其是常年跟随她的那条缉毒犬,她对它更是视若亲人。 对农家那种忠诚的土狗,她也是很欣赏。从来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去主动猎杀狗狗。 跟狗狗相关的电影,她都爱看。记忆犹新的是,当时看美国催泪大片《一条狗的使命》,当看到狗狗在一次次生命的轮回中寻找不同的使命,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主人身边时,这位冷酷的女警,哭湿了两包纸巾。 但是,就像人类社会一样,人有好的坏的,善的恶的。 狗的世界也同样如此。 王癞子家的狼狗,野性难驯,自私嗜血。 今天咬死邻居家的一窝鸡崽,明天叼着别人家的猫在地上使劲的摔打,自至那猫断气还不撒嘴。 遇到老人孩子,和一些从外村过来的衣衫褴褛的乞丐,那狼狗就拼了命的吼叫撕咬。 遇到壮年人和村里的里长,那狗就摇头晃尾,活脱脱一副奴才相。 纯粹的狗眼看人低,丧失了农家土狗看家护院的淳朴本性。 这样的狗,它的存在就是一个祸害,对全村人的祸害! 更何况,这狗昨天还差点吓得谢悠然,哦不,是原主谢大丫的娘差点早产。 是的,谢悠然是穿越来的,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是谢家的大房长女谢大丫,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的。 谢大丫的爹欠了王癞子八百文的赌债,竟然一狠心,把自己的亲闺女抵给了他。 这王癞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又喜欢喝酒,每每喝醉了就爱动手打老婆,他前面那个婆娘就是被他折磨得生无可恋,自己跳塘死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想必是怕她跟了王癞子之后早晚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在王癞子带着他那条村人看到就害怕的大狼狗耀武扬威地上门来讨人的时候,性格刚烈的她,在反抗无果后一头撞死在了院墙上。 这个时代的八百文,搁现代就是八百块。仅仅是八百块,亲爹就把女儿给卖了。真够渣的。 谢悠然满心为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打抱不平。 更过分的是,这渣爹看到女儿撞了墙,眼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时,吓得竟然躲了出去,至今都不见踪影。 而王癞子在听闻谢大丫又活过来后,更是厚颜无耻地再度上门,逼着谢大丫的娘杨氏交出女儿。 怀着八个月身孕的杨氏被那条一人多高的大狼狗扑在地上,吓得当场肚子就痛了起来。 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王癞子才勉强松口,给他们三天的时间筹钱,否则就直接抢人。 谢家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得起钱?这不,杨氏急怒攻心之下,病倒在了床上。 好在经过村医的抢救,她腹中的胎儿无恙,否则就是三条人命了。 清冷月色中,攀在王癞子家院墙墙头的谢悠然双眸迸发出两道凌厉如刀的光芒。 前世的谢悠然,缉毒女警出身,貌不惊人,但身手不凡,立下过许多的战功。 在这次热带雨林里和毒贩对峙的时候,为了救队友,死在了毒贩的枪下,也算是死得光荣。 大抵是老天垂怜吧,竟然又让她重生了,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 多么年轻的生命!多么幼嫩的年纪!就那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村霸给联手逼死了。 没关系,既然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我就会替你报仇的。 我不会轻易放过那些恶人。逼死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的。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眯起了眼睛,手里自制的简易弓箭对准狗窝里呼呼大睡的畜生,用力一拉弓弦,箭矢破空而去。只听嗖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中了目标。那畜生只轻轻地哼了一声,便再无动静了。 左右扫视了一眼,确定没有引起异动,谢悠然这才甩出缠在了腰间的绳索。 一道优美的弧线滑过,绳索稳稳地套中了狗头。 随即,她眸光一沉,手下一个用力,那狗整个被拽得凌空飞起,直直飞过了主人家高高的院墙。 谢悠然被这股力道拖拽得差点从墙头栽下去。马蛋,这破狗也忒沉了,起码有一百多斤。 终于将昏睡过去的狼狗弄到院墙外面,谢悠然剧烈地喘了口气。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常年吃不饱饭,严重的营养不良,十三岁的女孩子,本该是娉娉袅袅的枝头豆蔻,可这副小身板看起来就像发育不良的小豆芽菜。这么瘦小,还是个孩子呢,那王癞子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黑心肝的东西,既然你不仁,我便不义。 不就是还钱吗?好啊,我卖了你的狗来还你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让你哭都没地儿哭。 得意地将大狼狗拖到独轮车上,她推着车子,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2章 交易 她家没有独轮车,这车还是晚饭的时候她向邻居二牛叔借的。 已是寅时三刻,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得趁着这功夫赶紧去镇上把这狗卖掉。 循着原主的记忆,她推着独轮车,前往距离烟村尚有五六公里的太平镇。 卯时正,她终于来到了镇上。 此刻,东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早晨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风里似乎还带着花香的味道,甜甜的,好闻极了。 随着鸡鸣声响起,镇上的人们便三三两两的有了动静,开始了新的一天。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繁忙而又有序。 原主的渣爹喜欢来镇上赌钱,有一次竟然三天没有回家,原主的娘打发她跟随邻居二牛叔来镇上寻过渣爹,所以她清楚路线。 只是,跟谢悠然脑海里想象的画面有些出入,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更没有高大上的酒楼茶馆和店铺。 能容两辆马车并排穿过的青石板大街的两旁,都是一排排的低矮屋子,门口竖着招牌,有的挂着旗幡,标注着每一间铺子所经营的营生买卖。 看来,这个镇也不怎么富裕。 “北方大馍,老面馒头,皮薄馅儿多的大肉包子咯……刚出笼,要买快来……” 一旁的包子铺门口,伙计正放声吆喝,把一笼笼刚出锅的包子端出来,架在一张一米多长的木桌上。 桌子上有镂空的圆形大洞,地下连接着炭火烧着的水炉子,水沸腾着,冒出热泡。 伙计把包子笼架在上面加热保温,揭开了最上面一只笼子盖,热气扑面,空气中顿时飘散开包子特有的香味。 桌子前面早已围了一圈的人,你三个我两个的买。 谢悠然被那香味勾得狠狠吞了口口水,家里已经两天揭不开锅了,好在两天前原主撞墙之后,二牛叔和桂花婶来看她,给她们送来了十来个大番薯,昨夜她只吃了一个番薯,今早赶路,肚子里是半粒米都没有。 这会子瞅见那堆得跟小山似的馒头包子,只感觉自己前胸快要贴上后背了。 但是兜里空空如也,这年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她也只得强忍着饥饿,推着独轮车往前走。 许是也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被一大捆苞米杆和稻草盖得死死,早已醒过来的大狼狗也发出了挣扎的呜咽声。 前世谢悠然经常跟那些毒贩们在云贵川一带的原始森林里打交道,对丛林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昨夜她射中狼狗的那支箭,箭头上是涂了东西的,那是一种能神经麻痹的树的汁液,她在凤凰山里找到的,将汁液涂抹至伤口上,能让人和动物陷入短暂的昏迷,中毒后,只需用大量的清水灌洗便可清除毒素。 死狗不值钱,活狗才值钱,所以她才没有直接将狗杀死,而只是将它毒昏迷过去。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给大狼狗解过毒了,怕它嚎叫引来人注意,又用自制的竹笼套住了它的嘴,再用绳子将它牢牢地困在独轮车上,再在路边的苞米地里捡了许多的苞米杆和苞米叶子以及稻草盖在狗的身上,眼下这狗即便是醒过来了,想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发出低弱的呜咽声。 谢悠然推着它,一路问询,终于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前。 大酒楼里来往的食客更多,他们能出的价钱的上限,肯定是其他那些规模小一些的酒楼所不及的。 她原本也想将狗杀了卖肉,那样价格能卖得高一些,但是这样一来,她会被人认出来,传到王癞子耳朵里就不好了。所以,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将狗卖到酒楼里。 酒楼做的是中午和夜里的生意,这个时间段,酒楼还没有营业。 偌大的大厅里面,空荡荡的,两个伙计在那里摆放桌椅。 谢悠然眼珠子转了转,推着独轮车去了后门。 这个时候,正是后厨每天接收一波又一波新鲜材料的时候。 谢悠然笑吟吟地走过去,跟那个正在点收乡下送来的蔬菜的伙计说明了来意。 伙计一听,就打量起了她那辆独轮车,然后皱眉道:“狗,我们收,但是,我们一般不收这些来路不明的散货。” 谢悠然忙道,“大哥,这狗是我们自家养的,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所以才想着来卖了。” 伙计看这小丫头虽然瘦骨嶙峋的,但那双眼睛格外清澈,笑起来的样子也特别的真诚,不像什么坏人,便点点头道,“你这狗是活的吗?我们可不要病狗,死狗!” 谢悠然笑着道:“你绝对放心,这狗活蹦乱跳的,保证符合酒楼的要求!” “你打开,让我看一下。” “好嘞。”谢悠然清脆地应一声,然后把独轮车上的遮挡物揭了开。 王癞子家的大狼狗侧身躺在车上,身子被绳子绑着,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狗眼,仇恨的盯着面前的人。 嘴巴被套住,张不开,可是那喉咙里还是发出了低沉而凶残的呜呜声。 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求饶。 伙计顿时眼睛一亮,这狗膘肥体壮,跟只小牛犊子似的,剥皮剔骨,至少也能得个六十多斤的狗肉! 这眼看着就要入冬,狗肉盛行,是大补之物。往年酒楼里的大碗炖狗肉都是供不应求啊! 这狗,一锅烩了,再添些配菜和葱姜大料啥的,端上桌,一锅下来得卖二两多银子呢! 伙计满意地点点头,“你这狗不错,不过我做不了主,得我们管事说了算,这样吧,你先跟我进来。” 谢悠然忙推了车跟他进去。 最终,经过和酒楼的采办管事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大狼狗以八百文成交。 刚好够替渣爹还王癞子的赌债。 本来管事只肯出六百文的,是谢悠然利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哭穷又是拍马的,一顿好吃歹说,管事终于答应加到八百文,多一个子都不行了。这还是看在她声泪俱下的表演和这狗确实不赖的份上。 谢悠然心知这狗八百文已是极致了,便没再纠缠,痛快地将狗卖给了他。 反正这恶犬是王癞子家的,卖了,她一点也不心疼。 只是,又得空着肚子回烟村了。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那家包子铺时,听到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咕咕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大亮的时候赶回了村里。 一路便听见村里早起下地干活地人三三两两的在议论,说王癞子家的狗不见了,王癞子这会儿正挨家挨户搜呢。 第3章 逼债 说起这个的时候,村人们一脸的庆灾乐祸。巴不得那恶犬被人逮了去,再也不要回来。 又感叹这偷狗的人胆子真大,敢偷到王癞子的头上去。 谢悠然抿着唇听了,神色波澜不惊,心里却乐开了花。 “大丫,这么早去哪了?”有扛着锄头的村人看到她,跟她打招呼。 谢悠然嘿嘿一笑道:“栓子叔啊,你这么早就下地啊?我家里没柴火了,刚去地里捡了些苞米杆。” 烟村背靠着凤凰山,山里树木多,人们烧柴都是去山里砍树,木柴经烧,烟也大,火也给力。 但像谢家大房这种,家里男劳动力指望不上的,便只有去地里捡些苞米杆,稻草之类的回来烧了。 想到这家的情况,栓子叔不禁摇了摇头,扛着锄头走了。 谢悠然神色淡淡的,推着车往家走。 老实说,两天前她刚穿过来时,看到这家的情况,也是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的。 谢家祖辈都住在这烟村,到这一代时,老谢头和妻子仇氏生了三儿一女。 原主的渣爹谢保顺,在谢家排行老大,老二谢保平,老三谢保安,是一对孪生兄弟。老四谢保玉,是老谢头和仇氏的老来女,才比原主大三岁。谢保顺作为老大,原本在家中备受重视,老谢头一门心思想供个官老爷出来,所以全家都勤俭节约,忍饥挨饿全力供养谢保顺读书。 谢保顺也不负众望,第一次参加考试便考上了童生,成了村里唯一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那时候谢家还沸腾了一阵子,所有人都以他为荣。谁曾想,这谢保顺的大考之路就停滞在童生了,之后便一次次落榜,没有再往前走过一步,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得了个万年童生的绰号。 谢家人心灰意冷,彻底放弃了他。 但由于之前为了供他一个,已花光家中所有积蓄,老谢头想再扶持其他的儿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谢保平和谢保安因为爹娘偏袒大哥,早就心里存了怨恨,和谢保顺虽是兄弟,却一点也不亲近。 谢保顺屡试不第,不得已娶妻生女。本想着有了儿子,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谁料妻子杨氏连生三个闺女,着实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偏生二房三房接连生了儿子,就更加显得他这房没有出息了。 本就是万年童生,被村人笑话,又父子离心,兄弟不和,加上连生三女,眼看就成了绝户,觉得生活没有奔头的谢保顺,迷上了赌钱,终日浑浑噩噩度日,却又十赌九输。杨氏和三个闺女跟着他,日子过得困顿不堪。 老谢头本将希望放到了大儿子身上,企图他能替老谢家光宗耀祖,谁料竟是个扶不起的,便对这个儿子死了心。给他娶妻之后,便早早分了家,将他这一户给分了出去。这谢保顺也是个浑的,分了家也不好好过日子,继续沉迷赌钱,这些年,家里的田地都被他输光了,稍微值点钱的家当也都输掉了,如今全家五口挤在这狭窄低矮的两间茅草屋里,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谢保顺的妻子杨氏性子绵软,以夫为天,尤其是自己嫁过来后连生三女,更加没了底气。谢保顺再浑,她也不敢管,自己一个人苦巴巴的拉扯着三个女儿,满心希望能生个儿子让丈夫谢保顺振作起来,于是,又各方寻医问药,在三丫八岁这年,终于又怀上了第四胎。家里本就人口众多,谢保顺又沉迷赌钱不事生产,杨氏带着三个闺女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家人饿得面黄肌瘦,连走路都打飘。 人穷志短,家里又有个赌鬼,村里人都瞧不起,这不,谢大丫撞了墙之后,杨氏让二丫去请村医,村医来了,也只是随便看了看,便丢下一句听天由命就走人了。住在前院的谢家人,更是连个面都没有露。谢保顺见大闺女寻了死,也吓得躲出去了,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杨氏拖着笨重的身体,和两个闺女守在大丫的床前,眼巴巴地瞅着,束手无策。 本以为老天有眼,让闺女大难不死,又哪里知道,这醒过来的人儿,芯子里早就换了,哪里还会是她的大丫呢? 谢悠然皱起了眉。看来,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让这家人有饭吃。 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谢家分家之后,不让他们从前院大门进出了,渣爹便在后院的院墙上打了个小门,供家人出入。 此刻,谢悠然刚走近,就见自家低矮的院墙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院子里还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男子凶狠的叫嚣。 “谢保顺呢?躲到哪里去了?赶紧的,还钱,不然就交人……” 谢悠然清冷的目光越过院墙望过去,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凶巴巴地跨站在她家狭窄的院子里,嘴里叼根稻草,一副典型的无赖模样。 这人满脸凶光,看起来跟渣爹的年纪差不多,头上有疤癞,身后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此刻,正附和着王癞子的话,破马张飞似地叫骂着。 谢悠然认得他们,他们一个叫谢二,一个叫王三虎,是王癞子的跟班,平时跟着他一起祸害村里的。 此刻,原主的两个妹妹,二丫和三丫吓得早躲进了屋里,不敢露面。渣爹依然不见踪影。 只有杨氏挺着个大肚子,在那儿苦苦地哀求:“癞子兄弟,求你网开一面,放过我家大丫吧,她才13岁啊,还没及笄呢,就是跟了你,也不能生娃,你带走她,不是多添了一张嘴吃饭么。” “没关系,”王癞子大喇喇地道,“老子有的是钱,多添张嘴也供得起。” 杨氏哭着道,“癞子兄弟,我求你了,你发发善心吧,大丫她爹欠你的钱,你找他还,不要把我家大丫带走好不好?”说着,拽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地下跪。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稚嫩清冷的声音:“娘,你不要跪他。” 杨氏转过头,看到大闺女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不由跺了跺脚,急道:“大丫,你回来做什么。” 昨晚临睡的时候,谢悠然跟她们说了今天一早要出去捡柴火,杨氏就只当她真的去捡柴火了。 刚才王癞子来闹的时候,她还暗自庆幸大闺女不在家呢,谁料她突然就回来了。 第4章 钱是哪里来的? 谢悠然扶住杨氏,冷冷地道:“跪天跪地跪父母,娘,这种人,不值当你为他跪。” “哟嚯,”王癞子也不生气,只是眯起了那双绿豆眼,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丫啊。嘴皮子这么利索,想必是没事了吧。既然没事了,赶紧收拾收拾,跟着你癞子哥哥回家去吧。” 杨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推着谢悠然往里走,一边道:“大丫,还不赶紧回屋!” 谢悠然站在那里没动,只是拍了拍杨氏的手,道:“娘,放心吧,我没事。这事儿,我来解决。” 杨氏有点懵,不知道这个大闺女怎么突然就这么大的主意了。 谢悠然将她揽到身后,上前走了两步,轻蔑地看着王癞子,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跟你走?” 王癞子脸色一沉,他旁边的跟班之一谢二立马就站了出来,口里恐吓道:“死丫头,敢跟赖子哥这么说话,找打是不是?”说着扬起了蒲扇大的巴掌,作势要扇她。 杨氏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她感觉自己站不稳了,“大丫……” 谢悠然赶紧扶住她,冷冷地迎着那人的视线,道:“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女孩子明明看上去那么瘦小,可眸中射出的凛冽的光芒,却宛如冰刀霜剑一般,谢二不禁浑身一寒,下意识放下了手。 “呸,”王癞子一口吐出了嘴里的稻草,鄙夷地扫了那谢二一眼,道:“没出息的家伙,滚一边去。” 谢二讪讪地退后一步。 王癞子阴测测地对杨氏道:“保顺家的,今儿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男人把你闺女输给了我当婆娘,从今往后,大丫就是我的人了,我劝你们识相点,乖乖让我把人领回去,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不客气又能怎样?”谢悠然扬眉,冷笑道:“再逼死我一回么?你就不怕背上人命吃牢饭?” “我呸。”王癞子啐了一口,道,“是你自己想不开,干我何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得意地扬了扬,道:“瞧见没有?这可是你爹亲手写的抵债条,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不成你们想赖账?” 嘁,一个目不识丁的二流子,也敢大言不惭跟她说过什么白纸黑字。 谢悠然不屑地撇撇嘴,挑眉道,“不就是八百文么,我还你便是。” 此言一出,不但王癞子怔了怔,杨氏也急了,“大丫,你哪里有钱还……” 谢悠然柔声道:“娘,忘了跟你说了,昨晚我连夜去了外祖家,找舅舅他们借了八百文,还来不及告诉你呢。” 杨氏怔住了,“你去你外祖家了?” 杨氏娘家很远,来回起码有四十里地,这闺女竟然连夜去借钱了?她一个人,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走夜路? 还有,几年前她娘家就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了,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走动,这会子她的两个哥哥怎么会那么好心,肯借八百文钱给他们? 迎着杨氏疑惑的目光,谢悠然捏了捏她的手,道:“娘,这事儿我待会儿再跟你说。” “嗯。”杨氏还是怔怔的,显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谢悠然从怀里掏出那个装了钱的小布袋,对着王癞子扬了扬,冷冷道:“看到没有?钱就在这里。” 王癞子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筹到了钱,有些不敢相信,“臭丫头,你不会是诳我吧?你哪儿那么多钱?” 谢悠然撇嘴,“你耳朵不好使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外祖和舅舅他们借我的。怎么着,这钱你不要?” 说着故意晃了晃布袋,里面的铜板发出碰撞的清脆声。 王癞子还没发话,他身后的谢二和王三虎的眼睛立马冒出绿油油的光芒来。 “当然要了,有钱不要是傻子,癞子哥你说是吧?”王三虎讨好似地冲王癞子嘿嘿一笑。 王癞子没好气地踢他一脚,“你小子就知道见钱眼开。” 他还在迟疑着,谢悠然已不耐烦道,“王癞子,做人要讲诚信,是男人就一口唾沫一口钉,你说过的,只要我还了钱,你就不许再为难我们,现在我有钱还你了,你还磨蹭什么?赶紧把抵债条给我,咱们就银货两讫了。” 比起这八百文,王癞子其实更想要人。大丫这丫头虽然瘦小,但五官长得还蛮好看的,年纪又小,才13岁,跟他两年,指定能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不是美事一桩吗?他早打上了大丫的主意,所以才连哄带吓地逼着谢保顺签了那张抵债条,前两天怕闹出人命,又笃定他们家还不起钱,才故意说只要他们还钱就不用抵人了,早知道这丫头真能拿出八百文,他就不说那话了。 如今被人抓住了话柄,王癞子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我怎么知道你这布袋里够不够八百文?” 谢悠然脸色一沉,看样子,这厮又想弄什么幺蛾子了。 “这个简单,”这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圆脸笑眼的妇人,道:“先数数不就行了?” 正是二牛的婆娘张桂花。她家就住在谢家隔壁,早上王癞子一伙人刚来,她就赶来了。 刚才一直揪着心来着,此刻见大丫居然拿出了钱袋,又见她老神在在的样子,猜想她应该是想办法借到钱了。 于是便挤了出来,替她说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钱数清楚了,王癞子就是想耍心眼也没辙。 只见她向着院墙外看热闹的人群,振臂一呼,道:“我们大家做个鉴证,帮癞子兄弟数数这钱怎么样?” “好啊好啊,”众人附和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指定错不了。” 张桂花笑眯眯地望着王癞子,“怎么样癞子兄弟?” 众目睽睽之下,王癞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谢悠然见状,忙把钱袋塞到桂花婶的手上,柔声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张桂花笑着,和几个妇人帮着一起数起了钱。 于是,在现场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妇人们将布袋里的铜板都数完了。 不多不少,整整八百文。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二牛,此刻终于按捺不住地上前一步,虎目生辉地道:“癞子兄弟,这钱也数了,一文不少,你是不是也该把那张抵债条给掏出来了?” 第5章 算你狠 “是啊是啊,赶紧把条子拿出来交给大丫,银货两讫。”其他几个围观的汉子也都纷纷出声。 王癞子见今日确是讨不到好了,只得悻悻地将那张抵债条从怀里掏了出来,不甘不愿地扔给了谢悠然。 谢悠然接过条子,给杨氏看:“娘,你看看。” 杨氏看了看,神色黯然道:“是你爹的字迹。” 杨氏的爹是个老秀才,杨氏的两个哥哥都是读过几年书的,杨氏虽没念过书,但耳濡目染,也是识几个字的。 当年老杨头就是看中了谢保顺中过童生,所以才把女儿嫁给了他。不然以谢家的家境,断然是娶不到杨氏的。 只是后来谢保顺太令人失望,老杨头一气之下才断了跟女儿女婿的来往。 这个朝代的字跟现代的繁体字差不多,谢悠然自然是认识那纸条上的字的。 但是原主因为是丫头片子,谢保顺根本没有教过她认字,所以她也只能装作不识字的样子,拿给杨氏看。 既然杨氏确定了这字条当真是渣爹谢保顺写的,谢悠然便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张条子撕得粉碎。 “各位乡亲们都看到了,”她面对着村人,语声清脆地道:“这条子我毁了,钱也还了,从此我和王癞子就银货两讫,再无瓜葛了,若是王癞子再以此做借口纠缠我们家,烦请大家帮我们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点头,“那是自然。” 王癞子狠狠地瞪了谢悠然一眼,“丫头,算你狠!” 然后冷哼了一声,一拂袖,道:“我们走。” 谢二捧着那八百文,和王三虎趾高气扬地紧随其后,扬长而去。 “我呸。”张桂花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黑心肝的东西,早晚会得报应。” 人群里有人笑了起来,“不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吗?我可是听说,王癞子家的狗一大早就不见了呢。” “是啊是啊,话说他那狗是被人偷了还是自己跑出去了?” “肯定是被人偷了,那狗可不傻,跟人一样,精着呢,跟着王癞子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自己跑出去。” “那就有意思了,谁这么大胆不要命了,敢偷王癞子家的狗?” “谁知道呢,许是有人见不惯这狗素日里跟着王癞子祸害乡邻,便替我们做起好事来了……” “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谢悠然也抿唇一笑,扬声对众人道:“今天真是谢谢各位了,本应请大家请来坐坐,喝杯茶水的,但大家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实在是不好意思。希望大家不要见怪。等我娘生了小弟弟,再请大家过来喝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杨氏也不停道,“是啊,今天的事,多亏了乡亲们帮忙了。”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则帮,说谢字就见外了。” 众人客套了两句,便扛着农具陆续散了。 二牛桂花两口子过来安抚了杨氏母女几句,也下地干活去了。 等到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杨氏这才像虚脱了一般,差点瘫倒在地。 二丫和三丫这才敢从屋里跑出来,一左一右扶住了杨氏,“娘。” “二丫三丫,你们扶娘进屋歇会儿。”谢悠然道,“我去灶房弄点吃的。” “先别忙着弄吃的,”杨氏摆摆手,道:“二丫,你带妹妹在外面玩,大丫,你跟我进屋,我有话要问你。” 谢悠然知道杨氏要问她什么,但她并不慌张,腹里已然有了应对之词。 杨氏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她便搀着妇人一起进了屋。 杨氏和渣爹住的这间屋子,跟她们三姐妹的一样,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墙角有一个断了脚用土砖块垫着的褪了色的衣柜,左边的一扇柜门已经坏了,耷拉着快要掉下来了。屋子中央放着一张豁了角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和两个缺了口的土陶碗。唯一的一把椅子看上去破旧不堪,似乎一坐下来就能让椅子解体。靠墙角有一张木板床,下面铺着稻草,上面是一张破旧的草席。 屋子低矮破旧,茅草铺就的屋顶,有几个地方甚至还裂开了缝隙。如果是冬天,一定会有呼呼的冷风吹灌进来。黄泥糊就的墙壁已经开裂,角落里黑乎乎的,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地面是潮湿的泥土,坑洼不平,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因为肚子大了,起夜不方便,杨氏便将夜壶放在床底下。 此刻,发霉的空气混合着夜壶里的尿骚味,让谢悠然的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就要作呕。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穷的人家。 杨氏早已习惯了这屋子里的味儿,她在床沿坐下来,看着谢悠然,脸色有些不好看,“大丫,你老实告诉我,那八百文,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谢悠然垂着手站在她面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跟以前的大丫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眼角流转的慧黠之光,却是从前的大丫所没有的。 “娘,我没有骗你,钱真的是两个舅舅借给我的。”她一本正经地道。 杨氏摇了摇头,道:“我的娘家,我知道。自打你爹爹把家里的田地都输掉之后,他们便跟咱家断了来往。我自己的男人不争气,我不怪他们。可这些年,不管咱过得怎么样,他们都没有来瞧过咱们,更加不可能借钱给咱们,别说八百文了,就是八文都不可能。你这话,糊弄一下王癞子还行,可娘心里清楚,你在骗娘。” 谢悠然眼珠子一转,道:“娘,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把实情跟外祖父说了,一开始舅舅们是不愿意借的,是外祖父发了话。外祖父说,虽然他对爹爹有意见,但我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女,实在不忍心我被王癞子那种人祸害了,所以才让舅舅们拿钱给我的。外祖父还说了,这钱不急着让咱们还,等以后咱们手头宽裕了再说。” “真的吗?”杨氏虽然这么问,但其实心里已有点信了。 父亲以前对自己家不赖,刚成亲那会也帮衬过家里不少,只是后来保顺太不争气,父亲失望了,才不管的。 谢悠然眼见杨氏已有了八分相信,便信誓旦旦地道:“娘,我说的都是真的,那钱真的是外祖让舅舅给我的。”为了增加信任度,她又扶着杨氏的手臂撒娇:“娘你看,我连夜走了四十里地,鞋底都磨破了呢。” 说着,她故意伸出磨穿了洞的鞋底,给杨氏看,脸上还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第6章 南瓜藤 杨氏一看闺女的鞋底也破了,稚嫩的脚底还磨出了一个个的血泡,顿时心里一疼,最后的那丝疑虑也消失了。 “我可怜的大丫。”妇人一把将谢悠然拥在怀里,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真是苦了你了。” 来回四十里地啊,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走过来的。还好一路顺遂,若是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杨氏的心就像刀割了一样的疼。“傻丫头,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去外祖家了?这黑灯瞎火的,又有这么远的路,你这丫头胆子怎么那么大?” “我没事,娘,晚上月光可大呢,看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谢悠然眨巴着眼睛,道:“况且,我想到只要能从外祖家借到钱,就能摆脱王癞子的纠缠,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什么夜路都不怕了。” 杨氏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大丫,都是娘无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多的罪。你也别怨你爹,他也不容易,这么些年,事事不顺,又被前院和村里的人欺负,他其实是很疼你的,只是他没有办法……” 这圣母娘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替她那渣夫说话,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谢悠然翻了翻白眼,还得模拟谢大丫的口吻安慰她:“娘,我不怪他。你也别哭了,你看这不已经没事了吗?只要我们大家都好好好的,就行。” 杨氏抹了抹泪,点头,“大丫,你是个好的,娘有你这样的好孩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谢悠然抱着妇人的胳膊撒娇:“能做娘的女儿,也是大丫的福分。” 虽然这妇人有点包子,圣母,但至少,她对孩子的拳拳爱心是真的,她也不怕这谎言被戳穿。 反正杨氏的娘家离这里有二十里地远,两家也早不来往了,杨氏也挺着个大肚子,不可能再去娘家问,所以,只要杨家那边不出问题,这个谎,她就能一直圆下去。 “来,”杨氏抹了抹泪,道:“我帮你把脚上的水泡挑破了,不然会更疼的。” 说着她从针线盒里拿出了针,放火上烫过消过毒,然后仔细地帮谢悠然将脚底的水泡挑破了。 看着妇人动作小心轻柔的模样,从未感受过家人温暖的谢悠然眼眶湿润了。 这时黑黑瘦瘦的三丫走进来,怯生生地道:“娘,我饿了。” “我去做早饭。”杨氏刚要起身,谢悠然忙道,“娘,我去吧。” 谢家分家的时候,老谢头和仇氏只分给了他们大房后院这两间原本用来放农具和柴火的茅草屋。房子简陋破旧,谢保顺和杨氏夫妇住一间,三个闺女挤了一间,又在旁边简单的搭了个灶台,支了两根木柱子,上面用茅草一盖,就当是灶房用了。 眼下,这简易的厨房里是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一口豁了好几个口的大锅和几个番薯。 谢悠然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前院扫去。 前两天原主撞墙那么大的动静,今早王癞子又来闹了这么一出,前院愣是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家人,可真够做得出来的。虽然谢保顺渣,死不足惜,但他的妻女何辜?说到底也是她们谢家的人,谢大丫都寻了死,前院也没见个人来探望一下,可见谢保顺的渣也是有遗传的,谢家人骨子里就是凉薄无情的人。 谢悠然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这时二丫抱着一堆柴火走了过来,道:“姐,你是要做饭吗?家里只剩下几个番薯了……” 她已经11岁了,可由于长年缺吃少穿,严重的营养不良,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小了好几岁。 投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真是不幸。谢悠然心里叹了口气。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你先把番薯煮了。” 她这两天已经把现下所处的环境背景搞清楚了,她穿过来的朝代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叫西陵国,和北边的东皇国并存,这烟村隶属西陵国治下的昭阳县,背靠凤凰山,村口有条小河,人们在上游取水用水,下游洗菜浣衣。主食的话,以稻米和番薯为主,玉米和麦黍为辅。 有田地的人家还好,水田里种水稻,旱地里种番薯,再养些鸡鸭猪什么的,一年到头倒也不愁吃穿,但像谢保顺家这种,把分家分到的两亩水田和两亩旱地都输出去的人家,就只能天天出去挖野菜,找野果子吃。或者去秋收后的稻田里捡些别人遗漏的稻穗儿。 别人家都是一日两餐,他们家是一日一餐,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养些牲畜了,也不知道这家人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谢悠然又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院墙上爬着一丛南瓜藤,蔫巴巴的样子,想必也结不出南瓜了,于是,她走过去,一把将那根瓜藤扯了下来。 二丫好奇地问:“姐,你要这瓜藤干什么?” 谢悠然简单地道,“吃。” “吃?”二丫愣住了,这个东西连猪都不吃的,姐姐要做来给她们吃? 这里的人是不吃南瓜藤的,准确地说,他们不知道南瓜藤能吃。他们只吃结出来的南瓜,这南瓜藤等枯死了,也就当柴火烧了。 但谢悠然作为现代人,十分清楚这南瓜藤不但能吃,而且作用价值还很大,它富含丰富的胡萝卜素,粗纤维素等营养成分,结出来的果实,也就是南瓜可作肴馔,亦可代粮食,饥荒年代,南瓜还能作为主食,支撑着人们度过荒年。 而且南瓜藤全株各部都能供药用,种子含南瓜子氨基酸,有清热除湿、驱虫的功效,对血吸虫有控制和杀灭的作用,瓜蒂有安胎的功效,能根治牙痛。南瓜花还可以裹了淀粉,油炸来吃,味道也是不错的。 谢悠然顾不上跟二丫解释这些,她动作利索地将那根南瓜藤上的叶子清除了,然后熟练地剥掉了瓜藤上的那层毛毛的外衣,露出了里面光滑的藤条,再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用刀细细切碎了。 这玩意儿经吃,一点点就可以炒盘菜,抵一顿饭。她切了三四段下来,其余剩下的准备留着晚上吃。 “二丫,生火。”她见二丫还站在一旁愣着,于是便吩咐。 第7章 进山 二丫很快回过神来,“哎”了一声,坐到灶台前生起了火来。 没有姜蒜和各种调味品,好在旁边的陶瓮里还有点菜籽油和盐巴,这还是前两天桂花婶送番薯的时候一起送过来的。 谢悠然往烧热的铁锅里放了点菜籽油,将切碎的南瓜藤倒了进去,一顿翻炒,加盐巴,几分钟后,一盘清炒南瓜藤就热腾腾地出锅了。 切得碎碎的青翠欲滴的南瓜藤,看起来非常的有食欲。 “开饭咯。”她把南瓜藤端进屋,放到桌子上,笑吟吟地道:“娘,二丫,三丫,快过来吃饭。” 三丫才8岁,虽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穷人家的孩子懂事,也不闹腾,只忍着饥饿。 但到底是孩子,此刻一听到大姐姐说有饭吃了,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三步两步就往桌子前蹿。 杨氏忙叮嘱,“三丫,你慢点。”说着撑着后腰艰难地站起来。 谢悠然忙过去搀扶她。 这时,二丫也把煮好的番薯拿了过来。 母女四人围坐在豁了一个角的桌子旁,看着桌子上这盆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肴,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 三丫好奇地瞪着大眼睛,问谢悠然:“大姐姐,这是什么?” 谢悠然笑,“你猜呢?” 杨氏细细看了一眼,“有点眼熟,但一时认不出来。大丫,你从哪里找到这吃食的?” “这是南瓜藤。”二丫忍不住给她们解了惑。 “南瓜藤?”杨氏瞪大了眼,“这玩意儿,能吃?” 三丫已经按捺不住,抢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瓜藤,然后高兴地道:“娘,二姐姐,真的能吃呢。” 谢悠然笑了,“娘,二丫,你们也吃吧。” 杨氏和二丫此刻也都饥肠辘辘了,闻言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 刚嚼了几下,眼睛都不由一亮。这南瓜藤原来是这么好吃的吗? 瓜藤清爽可口,又抗饿,对于她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庭来说,的确是个好东西。 谢悠然感慨道:“可惜没有辣子,不然更好吃。”干辣子炒瓜藤,那叫一个下饭。 二丫一边吃着瓜藤,一边道:“下午我去后山找找,应该能找到。” 谢悠然愣了一下,她怎么忘记了,后山有一片野生的,基本上是谁想摘就去摘。 如果能采摘回来当佐菜,那真的是再好不过。 “行,”她点头,“那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后山,把能采摘的辣子都摘回来。” 这个季节,辣椒差不多都红了,摘回来晒干,留着炒菜最好。 饭后,姐妹三人便背着竹筐出门了,杨氏叮嘱了她们几句,便拖着笨重的身体开始收拾家里。 看到土墙上三丫撞头的地方还残留着几许血迹,杨氏的神色有些黯然。 她性格懦弱,骨子里只会服从,谢保顺再浑,在她心里也是个天。可现在,这个天做出了拿亲闺女抵账的伤天害理的事,让她的心理很难过。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担心他,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有没有饿肚子,是不是又去镇上赌钱了,如果他再赌,再欠钱,杨氏真不知道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叹了口气,她从灶房打来一盆水,清除墙上的血迹。 再说谢家三姐妹。 谢悠然背着个柳条编织的竹筐,竹筐里放着她那把自制的弓箭和刚磨好的镰刀,又叫二丫拿了个小背篓,带着两个妹妹出了小门。 二丫所说的后山,就是凤凰山,这片山脉连绵起伏,海拔一千多米,里面的树林又浓又密,里面有很多猛兽,除了猎户,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山,最多只是在山边边上采点野菌子之类。因为曾经发生过猛虎吃人的事故,所以就算是猎人,也不敢太过深入,除非经验十分老道,身手十分不错的老猎户。 她们在山脚下,果然发现了一小片的辣椒,而且是那种非常辣的小米椒,它们生长在向阳的一面小山坡上,一个个红彤彤的,在秋风中翩翩起舞,看起来诱人极了。 谢悠然把背篓解下来,对二丫道:“二丫,你带着三丫把这些辣椒都摘下来,我去山里面看看。” 二丫一听脸都白了,“姐,你去山里干嘛?村人说了,山里有野兽,会吃人的。” “不怕。”谢悠然笑了笑,“我去去就来,你们摘好了辣椒就先回家,不用等我了。” 说着,她就拿起镰刀,背起竹筐,往山里面走去。 桂花婶送来的番薯只剩下两个了,晚餐她们根本没着落,她想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野味。 二丫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困惑。 她喃喃地道:“三丫,你发现没有,大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三丫重重地点头,“大姐姐以前都不知道南瓜藤能吃。” 是的,不止这点,还有很多地方,可具体哪些地方,二丫又说不上来。 三丫催促,“二姐姐,我们快摘辣椒吧,晚上让大姐姐再给我们炒瓜藤吃。” 三丫回神,“好。” 再说谢悠然。她拿着镰刀背着弓箭进了山,往里走。 山里的空气很潮湿,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照射下来,斑驳迷离,洒在地上,跳跃起点点金黄。 谢悠然一路用镰刀砍着荆棘开路,一路拾取着各种山菌,渐渐地,越行越深。 大山深处,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光线越来越暗,鼻息间,还隐约可闻动物的气息。 倏地,一丛白影从她面前一蹿而过,尽管速度非常快,但谢悠然还是看得清楚,是一只很肥的白兔。 谢悠然眼睛一眯,迅速地搭弓射箭,只听嗖地一声,正中目标。 白兔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便一动不动了。 谢悠然唇角一勾,轻巧上前,将被射中的白兔从灌木丛中拎了起来。 白兔只是被射中了腿部,但此刻已然昏迷,显然是涂抹在箭头上的毒液起了作用。 谢悠然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重量,不错,这只兔子起码有四五斤重,看来,今晚可以吃一顿兔肉大餐了。 将白兔扔进背后的竹筐里,她刚要起身,忽然察觉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冷意。 脖子近乎僵硬的扭头,赫然见一条儿臂粗的大黑蛇正盘旋在她头顶的树干上,虎视眈眈地对她吐出猩红的信子。 谢悠然下意识地去抽后背竹筐里的箭。 但她动了,蛇也动了,并且动作比她更快。谢悠然的手才刚摸到竹筐的边缘,大黑蛇已闪电般地迎面袭来。 谢悠然心里一个咯噔,完了,这蛇有剧毒,被它咬一口就死定了。刚才一时大意,竟没发现这条大蛇的靠近。 第8章 大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奇快无比地,一下子就将那条大黑蛇钉在了树干上。 力道准确无比,正中蛇的七寸。 谢悠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脚步声响起,一棵巨大的参天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背着箭筒一副猎户打扮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很高大,足有一米八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俊朗,气质清冷,手臂上的肌肉贲张,体魄非常的健美。显然,刚才就是他救了她。 谢悠然的目光一落到那人的脸上,不由怔了怔。 这不是村里韩猎户家的儿子韩墨辞吗? 记忆里,韩氏父子是五年前搬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里正那里拿到许可的,里正给他们在村子后头拨了块地,他们父子便在那里盖了房子,安了家。这些年深居简出,平时除了打猎,极少和村里人打交道,显得尤为神秘。原主也只是偶尔见过这家父子几面,没想到这次竟是韩墨辞救了自己。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 没想到少年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走到树前,将自己的箭拔出来,擦了擦,放回了背后的箭筒里。 然后,一手拎起那条儿臂粗的大黑蛇,头也不回地走了。几个起落间,矫健优美的身姿已消失在了丛林中。 谢悠然撇了撇嘴,悻悻地道:“真没礼貌。” 不过,她还真是眼红那条大蛇,且不说蛇肉鲜美,光那蛇胆,就能卖不少钱。 可惜啊,蛇不是她杀死的,她就是眼红也没辙。 山里凶险,这趟她也只是先来认认路而已,眼见时候不早,便拎着那只兔子打道回府。 来日方长,这山里的美味,总有一天她都要尝尽。 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几丛枞树菌,她全都摘了放进了竹筐里。 这玩意儿和野兔肉一起炖,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想到家里的柴火不多了,她又用镰刀砍了些干柴火,捆在一起也背在了背上。 有句话叫做看到屋走到哭,凤凰山虽然看着就在烟村后面,但实际距离还很远,谢悠然又在山里转悠了这么久,山里树高林密,山路崎岖,很多地方都没有路,等她终于从山里钻出来时,已快傍晚了。 她前面抱着竹筐,后面背着一捆柴火,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终于到家。 远远地,就看到院墙的小门边有几道瘦弱的身影,原是杨氏领着两个女儿焦急地翘首以盼,等着她归来。 上辈子,谢悠然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长大后考上军校,当了缉毒警,过的也是提心吊胆的日子,甚至有时候立了功,抓到了大毒枭,都不能公开表彰,以免引起毒贩的报复。可以说,她就像一抹影子一样存在于世间,奔赴需要她的地方,从来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家的生活。 如今穿到这陌生的地方,虽然有个渣爹,又差点被他卖了,但好歹这个娘还是好人,两个妹妹又体贴可爱,她们都对她很好,让她生平第一次,得到了家的温暖。 此刻,看到她们焦急地站在小门边,眼巴巴地瞅着这条通往凤凰山的小路,她的眼眶不由地一热。 “娘,二丫,三丫,我回来了。”忍不住地,她就朝她们招起了手。 “是大姐姐。”三丫欢呼着向她奔了过来,“大姐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三丫乖,”谢悠然微笑着摸了摸她乱糟糟的枯黄头发,“看大姐姐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那只肥美的兔子。 “呀,是兔兔。”三丫欢喜地叫了起来。 “大丫,你怎么才回来?”杨氏在二丫的搀扶下,迎了上来。 大丫这出去就是一整天,二丫三丫回来后跟她说,大丫去了凤凰山里,可把她吓坏了。 那山里猛兽出没,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山,这丫头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娘,我没事。”谢悠然笑着宽她的心。 二丫贴心地上去帮姐姐将柴火取下来,三丫则兴高采烈地拎着那只兔子晃了晃,“娘,二姐姐,你们看,大姐姐捉到了一只兔子。” 杨氏愣了一下,“大丫,这真的是你捉到的吗?” 谢悠然撒了个谎,“我哪有那本事,我那木箭也只能射射鸟玩儿。这兔子是村里韩猎户的儿子打的,我刚好碰到他,他送给我的。” “韩猎户的儿子?”杨氏有点狐疑,她不记得他们家几时跟他有过交集。 况且这么大这么肥的一只兔子,他怎么那么大方那么好心? 谢悠然囫囵道,“许是见我们家可怜吧,他今儿打的猎物也多,就随手给了我这只兔子。” 杨氏信了,感慨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是啊是啊,”谢悠然笑得眉眼弯弯,“所以今天晚上我们有大餐吃了,二丫三丫,开不开心啊?” “开心!”两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齐齐应道。 杨氏也很欢喜,“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走吧,都进屋去吧。” 母女四人高高兴兴地相携进去了。 进了小院,谢悠然用清凉的井水洗了洗脸,然后撸起了袖子,吩咐:“三丫,你扶娘进屋休息,二丫,你来帮我打下手,咱们把这兔子收拾了。我给你们做一顿美味的兔肉大餐。” “好嘞。” 二丫手脚麻利地烧了热水,谢悠然利索地将兔子开膛剖腹收拾干净了。 前世出任务的时候为了跟毒贩们耗,经常在原始森林里一呆就是好些天,渴了喝山泉水,饿了杀野兽吃,丛林生存法则这一套早就驾轻就熟了。 将野兔收拾干净后,砍作两半,一半挂起来留着以后吃,另一半斩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放入烧开水的锅里去其血水。因为兔子有腥膻味,尤其是野兔,土腥气更重,所以,去腥是重中之重。但家里没有料酒和八角茴香之类的材料,连个姜片都没有。 “二丫,去把渣……爹的酒拿过来。”她记得,渣爹爱喝酒,家里备有劣质的白酒,但有总好过没有。 “哎。”二丫去取了来,谢悠然把那半斤酒全都倒进了锅里。 这个年代的酒没有经过提纯,酒精度一点也不高,所以电视剧里才经常有喝酒像喝水一样的镜头。 二丫看她把酒全都倒了进去,不由吓了一跳,“姐,这是爹爱喝的,你怎么把它全都用了?” 第9章 我要吃肉 谢悠然淡淡地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得让他戒了。” 虽然渣爹不像王癞子一样,喝醉了爱打人,但是他爱唠叨,总爱拉着全家人一起听他唠叨他当年考上童生时那段光荣的历史,还不准人离席,一定要规规矩矩地坐着,恭恭敬敬地听,而他自己总会说着说着就大哭不止,哀叹自己的命运,然后咒骂老天爷是如何如何的不公,颇有点孔乙己的味道。每次都是这样,完全不顾妻女的感受。 谢悠然可不想再听他废话,与其沉迷过去怨天怨地,不如好好振作重新再来,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懦弱这两个字。所以,渣爹这种男人,她是打骨子眼里都瞧不起的。用她的话来说,压根儿就不是个男人。 野兔子焯水后,放入油锅略炒一下,加辣子再翻炒,然后再加盐和水一起下锅烧沸。条件实在简陋,要啥没啥,搁现代的话,加入酱油、冰糖、葱、姜等佐料和肉汤,会更加美味。 水烧沸后,谢悠然吩咐二丫将火势减小,然后盖上锅盖焖烧,又将剩下的两个番薯煮了。 这番薯可是个好东西,可代主食,且营养丰富,可惜家里没地,不然可以大量种植,这玩意儿抗饿。 虽说渣爹为人不齿,平日里少有真心朋友,谢家大房在村里也多受排挤,被人瞧不起,但杨氏为人心善,倒也有人愿意跟她交往。隔壁的二牛和桂花一家,村东头的西风秀英两口子,平时对他们也颇多关照。 俗话说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想到早上是二牛叔和桂花婶挺身而出帮他们说话,谢悠然想了想,便道:“二丫,一会儿兔肉好了,你给二牛叔和桂花婶他们也送一碗去吧。” “嗯。”二丫乖巧道。 三丫早已闻到香味跑出来了,巴巴地守在灶台边,问:“大姐姐,还要多久可以吃啊?” 谢悠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个时辰吧。” 三丫咽了咽口水,“还要这么久啊?” “是啊,”谢悠然道,“不炖久点,肉块会嚼不动的。到时候会崩坏我们三丫的小牙齿哦。” 三丫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个时辰后,谢悠然打开锅盖查看兔肉软硬情况,开盖的那一瞬,一股浓郁的香气扑了出来,所有人都流口水了,就连杨氏都在屋里坐不住了,她放下给闺女们缝补的破衣裳,撑着后腰出来了。 “真香啊。”杨氏忍不住鼻子用力地吸了吸。 谢悠然夹了一块兔肉出来,递到杨氏的嘴边,道:“娘,你尝尝,炖烂了没有。” 杨氏笑着摇头,眼神温柔地看向眼巴巴瞅着她筷子上那块兔肉的小女儿,“给三丫尝吧。” “好啊好啊。”三丫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大姐姐,给我尝吧。” “小馋猫。”谢悠然抿了抿唇,兔肉吹了吹,这才放入三丫的口里。 三丫大口的吃着,嚼着,一双眼睛兴奋得亮晶晶的。 “好吃,太好吃了。大姐姐,可以吃了,肉都炖烂了。” 谢悠然笑了笑,“还得等会儿。” 说着,她将洗好的新鲜菌子也悉数放进了锅里,然后盖上了锅盖。 一刻钟后,她吩咐二丫,“不用烧火了。” 二丫忙将灶膛里的柴火撤了出来放入灰堆里灭掉。 谢悠然揭开锅盖,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这回连杨氏都忍不住吞咽口水了。 谢悠然找了个完整的没豁口的陶碗,盛了满满一碗兔肉,“娘,我给二牛叔和桂花婶他们送过去。” “好。”杨氏毫无疑义,“你二牛叔和桂花婶子平时没少照应我们,给他们送碗肉也是应该的。” “姐,我去吧。”二丫放下烧火棍,用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不用了。”谢悠然道,“你找个小盆,把锅里剩下的肉都盛出来。” “哎。”二丫应了,谢悠然端着那碗冒尖的肉从小门走了出去。 循着原主的记忆,她来到了隔壁二牛叔家。 来开门的是张桂花。 “大丫?”她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可是那王癞子又来找你们麻烦了?” “没有没有。”谢悠然忙道,“是我今天在后山碰到了韩猎户,他给了我一只兔子,我给它炖了,我娘让我送一碗来给你们尝尝鲜。” “哎哟,这可使不得。”桂花忙道,“你们家日子困难,好不容易有点肉吃,干嘛还给我们送过来?你快端回去,心意婶子领了。” 谢悠然笑眯眯地道:“婶子,我送都送来了,你就收下吧,再说我家里还有呢。” 桂花看着那碗冒尖香气扑鼻的兔肉,也确实被勾起了馋虫,他们不是猎户,野味这东西,一年到头也很难尝到。可无功不受禄,她前两天才不过给他们家送了点东西,早上也不过才替她们说了几句话,这会子大丫就送了这么大碗肉来,她着实有点不好意思受。 正推辞间,闻到香味的大刚跑了出来,嗅着鼻子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一眼看到谢悠然手里端着的兔肉,眼睛一亮,道:“娘,我要吃肉。” 桂花看了看眼巴巴瞅着那肉馋得要流口水的儿子,又看了看谢悠然亮晶晶的眼睛,叹了口气,对儿子叱道:“还不谢谢你大丫姐姐?” 大刚也是个精的,闻言赶紧笑嘻嘻地对谢悠然道:“谢谢大丫姐姐,大丫姐姐对大刚最好了。” 谢悠然摸了摸他的头,“乖。” 桂花有点不好意地对她道:“大丫,回去代我谢过你娘。” 谢悠然笑笑,“婶子客气了。” “来来来,快进来坐会儿。”桂花热情地招呼着。 “不了,”谢悠然道,“我得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 “你们还没吃?”桂花忙道,“那你赶紧回去,别耽误了吃饭。” “哎。” 谢悠然送完肉,回到谢家后院,二丫三丫早已把野兔肉端上了桌,也拿了碗筷,分好番薯,和杨氏一起坐在桌旁等她。尽管都饿得不行,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瞅着那肉,肚子都在咕咕地叫,但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看到她进屋,三丫开心地欢呼:“大姐姐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饭啰。” 谢悠然很感动,鼻子有点酸酸的,她还以为她们早就开动了呢。 第10章 怀疑 “都吃吧,还等我做什么。”她嗔怪着,语气却柔了几分。 二丫和三丫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 杨氏看了看桌子上这一盆碗香喷喷的野山菌炖野兔肉,迟疑了一下,看向谢悠然:“大丫,要不,我们也给你爷奶他们送一碗过去吧?他们也大半年没尝野味了。” 谢悠然无语了,这包子娘,这个时候还不忘惦记着前院。 他们只是大半年没尝野味而已,她们可是差点都饿死了。 她嗤了一声,道:“娘,咱们饿肚子的时候,他们可没想着给咱送一碗吃食来。” “我知道。”杨氏神色黯然,“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你的爷奶。” “我才不管他们是谁呢,”谢悠然撇嘴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是我的爷奶又如何?他们眼里,可有过我们这一家子?可有管过我们的死活?” 就连她撞墙寻死,他们都没来瞅过一眼。这么凉薄无情之人,他们又何必上赶子去认? 杨氏一听这话,也沉默了。她叹了口气,拿起了筷子,“那就不送了吧。咱们自己吃。” 之前,不管前院怎么苛待他们大房,她都可以忍受,孝道为天,骨子里,她尊重公婆,孝顺服从。 但自从这次,大丫撞了头,差点丢了一条命,前院依然不闻不问,杨氏便有点寒心了。 既然兔子是韩猎户的儿子给大丫的,就由大丫做主好了,她说不送,那就不送了。 三丫本来一直忍着口水,此刻听到娘说可以吃了,立时欢呼一声:“太好了,终于可以吃了。” “你呀,真是个小馋猫。”杨氏无奈且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给她夹了一块肥美的兔肉,“吃吧。” 一家人一手半个番薯,吃着美味可口的兔肉大餐,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 早就听过野兔肉鲜美,今日一尝,果真好吃到咬舌头。看着狼吞虎咽的二女儿和小女儿,杨氏眼底不由一酸。这些年,孩子们跟着他们,真是受苦了。这兔肉,还是她们第一次吃呢。杨氏骨子里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虽然她很遗憾,一连生了三个闺女,但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都很爱她们,尤其女儿们还都这么的懂事。 如今,就希望肚子里这个是男孩了,这样,也算是为大房这一脉延续香火了。就是因为自己生了三个闺女,公婆才不待见,丈夫也颓废消沉,成天不归家,如果肚子里这胎是儿子,丈夫的心应该也就能收回来了吧? 杨氏想着,下意识地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皮。 “今天咱们吃兔肉,要是你们的爹在就好了,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野味了。” 谢悠然选择性地忽视这句话。 要换做前世,她早反驳了——那么个人渣,你还贱兮兮地惦记着他做什么? 但她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杨氏和谢保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想着他也是自然,而且这样的话在这个年代说出来,十分的大不敬,也不符合原主的人设,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头默默地吃饭。 不同于二丫和三丫的狼吞虎咽,她吃得很斯文,毕竟前世她是吃过兔肉的。 而且这兔肉少了现代的香料和各种配料,味道已经大打折扣。不过,对于如今的她们来说,已是十分不错了。 二丫一边吃着兔肉,一边偷偷地瞄着姐姐,总觉得,从撞了墙之后,姐姐就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个姐姐了。 言行,举止,连气质都好像变了。 可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声音也跟以前一样,还是她的姐姐呀。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小丫头很困惑。 杨氏终究还是不忍心,便道,“大丫,你去拿个碗来,将兔肉给你爹留一点,万一他晚上回来了呢。” 谢悠然没有吭声,只是起身去找了个缺了口的陶碗过来,拨了一碗肉放回灶房。 杨氏这才舒心地笑了,然后就像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心安理得地吃起兔肉来。 饭后,二丫和三丫抢着去洗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三丫虽然才8岁,也早就会做家务活了。家里有三个懂事体贴的女儿,家务活基本不用杨氏插手,这胎她怀得也比较轻松,比较省心。 若是孩子的爹能争气点就行了。看着女儿们乖巧的样子,杨氏神色黯然地想。 后院野山菌炖野兔的香气,通过空气的传播,丝丝袅袅地传入了前院。 前院的堂屋里,老谢头夫妇和二房三房的人也都围在一张桌子上正在吃饭。 鼻子最为灵感的谢家老二谢保平嗅了嗅空气,疑惑道:“什么味这么香?” “好像是兔肉的味道。”他婆娘花氏接了一句。 谢家二房生了两个儿子,是一对双生子,取名谢传宗和谢耀祖,今年11岁,跟大房的二丫同岁。 三房也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谢天赐,今年8岁,跟三丫同岁,女儿叫谢红梅,今年7岁。 谢保平再闻了闻,肯定地道:“是兔肉的香味,后院传来的。” 后院?谢家人不约而同都停了筷子,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 这么些年了,从来没闻到后院三房有饭菜香,他们哪里来的兔子? 二房的大小子谢传宗一溜烟从桌子上跳下来,“我去后院瞅瞅。” 动作太快,谢老太仇氏阻止都来不及。 “半大小子,管闲事倒是挺能。”仇氏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 她是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太太,裹着小脚,一双吊梢眼,眼风只一扫,便给人一种很精明严厉的感觉。 自己的儿子被家婆说了,二房媳妇花氏脸色便有些讪讪的。 没多久,谢传宗又一溜烟似地回来了,一脸惊奇地嚷嚷。 “爷,奶,我大伯家真的吃野兔肉哩,我看到了,他们家灶房里还挂着半边没做的野兔哩。” 此言一出,谢家人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 谢家老三谢保安和妻子刘氏对视一眼,俱都有些纳闷。 大丫撞了门之后,大哥吓得躲出去了,大嫂又身怀六甲,三个侄女一个比一个瘦弱,他们家哪里来的劳动力去猎兔子?难道是大哥回来了?可他一个文弱酸腐的穷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猎到兔子? 花氏诧异地道:“大房几时能吃得起兔肉了?” 第11章 捉贼 别说他们家穷得叮当响,就是他们前院,这也有大半年没吃野味了。那野兔肉可比他们桌子上的这盆菘菜炖猪肉好吃多了。三弟妹的厨艺不好,再好的菜都能给做糟蹋了,他们也是很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了,更何况,他们家这么多人,孩子们又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桌子上这点肉,哪够吃?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仇氏闻言,瞪了花氏一眼,没好气地道:“他们家吃兔肉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别管人家的闲事。” 这些年,他们将大房分出去后就一直不闻不问,后院的死活他们也没管过,是吃糠咽菜也好,吃香的喝辣的的也罢,都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不想过问。 花氏嘟哝:“我们也就是好奇,随口说说罢了……” 仇氏脸色一沉,筷子啪地一声重重搁下,厉喝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是吗。” 花氏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扒饭,不敢再吭声了。 这时老三家的闺女谢红梅抽着她娘刘氏的袖子,细声细气地道:“娘,我想吃兔兔肉。” 刘氏赶紧夹了块菘菜塞进女儿的嘴里,“红梅乖,兔兔肉不好吃,吃菘菜,菘菜好吃。” “菘菜不好吃。我不要吃。”谢红梅扁扁嘴,差点要哭出声来。 刘氏赶紧哄。 老二家的谢传宗和谢耀祖这时也闹了起来:“爹,娘,我们要吃兔子肉……” 仇氏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厉声道:“都不想吃了是吧?不想吃就滚回自己的房里去。” 几个孩子素来惧怕爷爷奶奶,此刻眼见仇氏发怒,吓得都不吭声了,连最小的谢红梅也都硬生生地把哭声憋了回去。其他人再不敢说话了,俱都低着头闷声吃饭。 谢家的幺女谢保玉咬着筷子,饶有兴致地瞧完了热闹,然后侧过头去瞅她爹。 坐在主位上的当家人老谢头始终没有发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呡着面前的二两小酒,似乎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谢保玉有点佩服老爹,够沉得住气,天大的事仿佛到了他头上,便都不是事了。前儿大丫撞了墙,村医都说没救了,他们想去后院看看,他却轻描淡写地道:“去看什么?你们准备好了银子给大房买棺材钱?” 一句话,让谢保玉和花氏都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们本来只是想去看看热闹,一听到老爹说了这样的话,便都不敢去了。去了就得送钱,还是不去了。 谢家三个儿子,老大谢保顺性格懦弱,凡事只会逃避,挑不起家庭重担,其妻杨氏心地善良,但性子绵软,唯唯诺诺,没有主见。老三两口子都是实在人,男的憨厚,性子沉闷,但是个妈宝,平时最听娘的话,娘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妻子刘氏平时话也不多,笨嘴笨舌的,只知道埋头干活。 老二两口子都爱算计,男的是个笑面虎,见谁都乐呵呵的,实则一肚子坏水。其妻花氏也是个斤斤计较爱占便宜欺软怕硬的人,平时干活也总是偷奸耍滑,指使刘氏去做,自己偷懒。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可没忘记刚才大儿子说老大家灶房里还有半边没做的野兔,两人低着头吃饭,却彼此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入夜。 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 晚上吃了顿饱饭,二丫和三丫没有像往常一样,半夜被饿醒,而是睡得非常香甜,睡梦中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谢悠然却睡不着。 一来床太小,睡了三个人,根本没有法子翻身,二来她担心放在厨房里的那半边野兔被猫狗耗子给叼了。 家里的灶房四面都没有遮挡物,就只有个屋顶,晚饭后她把杨氏盛出来的那碗兔肉端进她和渣爹的房间里了,那半边生的野兔还挂在灶房里呢。 想想不放心,于是,她起身下床,掌着一盏灯火微弱的油灯,想去灶房把那半边兔子拿进屋里来。 刚打开房门,就听见灶房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谁?”她一声呵斥,那里有黑影一闪。 今晚没有月亮,到处都是漆黑一片。手中油灯微弱的灯光里,谢悠然看到灶房里的柴火堆后面蜷缩着一团黑影。 而梁上挂着的半边野兔,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皱眉,一手掌灯,一手抄起了一根木棒,慢慢地朝那柴火堆走过去。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黑影一动不动,但明显是个女人。 谢悠然吓唬道,“不出来是不是?那就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了,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黑影还是不动,但呼吸声却有些急促了。 谢悠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将油灯放在灶台上,然后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扬起手里的木棒就狠狠打了下去。 一边打,一边高声叫道:“我打死你这个小偷!我让你来偷我家的野兔肉。打死你,打死你……” 棍棒声声,毫不留情。 “哎哟,唉哟……”黑影发出声声惨叫,抱头鼠窜,“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不是小偷……” 这声音很熟悉。谢悠然眼睛一眯,二婶? 好嘛,后院的死活没人管,好不容易吃上点野味,倒被人惦记上了。 谢悠然的唇色更冷,她闭着眼睛,对着花氏蒙头蒙脸就打了下去。 “死小偷,我让你来偷我家的野兔!我让你来偷东西……” 棍棒如雨,她撵着花氏打,每一下都奇快无比,精准无比。 花氏的身手哪有谢悠然敏捷?每每想逃,却总能被谢悠然挡住去路。 棍棒如雨,很快,妇人就被打得皮青脸肿,满头的包,身上也挨了好多下,疼得要命。 花氏干嚎起来,“大侄女,我不是小偷,我是你二婶呀……” “二婶?你骗鬼呢,这么大晚上,我二婶怎么可能来我家灶房偷东西?” 谢悠然嘴里说着,手里的木棒依然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继续打下去。 别看她瘦小,但她今晚吃得很饱,有力气,而且打人有招法,专挑人疼的地方打。 花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能抱着头跳着脚逃窜,“啊啊啊啊……” 第12章 蠢货 这番动静早就惊醒了谢家众人,不但后院灯火大亮,连前院都有了动静。 “大丫,发生什么事了?”杨氏披着件外衣,着急地走了过来。 二丫三丫也穿了衣服跑过来,“姐。” 谢悠然此时打累了,趁机便歇手,将木棒扔到一边,走到杨氏身边,喘着粗气道,“娘,抓到了一个小偷。” “小偷?”杨氏一惊,三丫已飞快地跑去灶房,然后一声惊叫:“娘,咱的野兔肉不见了。” 这时前院也来了人,谢保平点着盏灯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一边装作打呵欠的样子,一边没好气地道:“吵吵什么?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目光落到地上那团蜷缩的人影上,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坏了,这臭婆娘坏事了。 谢悠然看到谢保平,眸光一闪,上前一步,脆生生地道:“二叔,你来得正好,我们家抓了一个小偷,我爹不在家,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小偷到底是什么人?” 花氏蜷缩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抱着脑袋,不敢将脸现出来。 谢保平心里将这蠢婆娘骂了八百遍,面上却勉强扯了一下唇,呵呵道:“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小偷呢?” 谢悠然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大晚上出来的不叫小偷,那叫什么?谁大晚上去别人家串门啊? “就是小偷,偷了我们家的野兔。”三丫在旁叫。 谢保平装糊涂,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们家有野兔吗?哪里来的?” 平时死活也不肯迈入后院一步的人,这么及时出现在了现场,怕是怕他婆娘被自己打死吧? 又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不肯上前认人,一看就知道花氏来后院偷野兔的事他是知情的,没准还是被他指使的。 谢悠然心里冷笑,几步上前,一把将那半边野兔从花氏怀里抢了出来。 “看,人赃并获。” 谢保平恨不得上前抽他婆娘两个大耳刮子。这蠢婆娘,刚被发现的时候就应该把野兔肉扔了啊,她倒好,还揣怀里了,这不明摆着坐实了罪名吗?得,这下连锅都没法甩了。谢保平忍不住眼皮往上翻了翻。 谢悠然把野兔从花氏怀里抢回来,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 谢保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坐在地上蒙着头的花氏也忍不住抖了抖。 谢悠然蹲下来,一把将花氏抱着头的双手扯了下来,然后一副异常惊讶地样子,大叫一声:“这不是二婶吗?” 谢保平一闭眼,完了。 花氏见自己被认了出来,也顾不上臊了,索性朝自家男人干嚎起来:“孩他爹,大丫她差点要把我打死了……” 只见飘飘忽忽的灯光下,妇人鼻青脸肿,满头是包,看上去惨不忍睹。 谢保平不忍直视,上去就给了她一脚,“蠢货。打死你活该。” 没吃到野兔反倒惹了一身腥,这婆娘怎么这么蠢。这下该怎么收场! 花氏浑身又酸又痛,这会子又挨了这么一下子,顿时就嗷了一嗓子,那声音在晚上听来异常地惨烈。 谢悠然故意惊讶道:“怎么小偷是二婶啊?二婶,你偷我家的野兔肉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吃啊!花氏心里狠狠腹诽,却嗫嚅着,不敢说话。 谢保平见状,忙堆上一副笑脸道:“大丫,我看这事可能有误会,你二婶怎么会偷你家的野兔肉呢?肯定是她来上茅厕的时候看到你家肉挂在那里怕遭了老鼠,所以才好心帮你收起来的,这么着就被你误会了,把她当小偷打了。”说着狠狠地瞪了花氏一眼。 花氏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那点花花肠子自然是清楚的。见状愣了一下,便很快回过神来。 当下忙不迭地道:“对对对,大侄女,我就是怕你家的肉被猫狗耗子啥的给叼走了,所以才想着帮你收一下的。” “原来是这样啊,”谢悠然淡淡道,“如此说来,我还冤枉了二婶了?” “就是啊。”花氏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偷,你看你把我这打得……” 敢情她还打错了?谢悠然就呵呵了。 她装作惶恐的样子,道:“既是误会了二婶,那可如何是好?” 三丫在旁嘟哝,“你有那么好心?分明是来偷我家的肉。” 谢保平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们二婶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为了那点子肉去当小偷不成?” 杨氏也看明白了,这两口子,就是奔着那野兔肉来的,可人家把话说得漂亮,她们总不能不依不饶不是? 再说妯娌也被大丫打成了那副样子,看上去的确令人有些不忍。 当下扯了扯谢悠然的袖子,软语道:“大丫,都是一家人,你看……” 谢悠然知道包子娘的同情心又发作了,只好顺着话头道:“既然二叔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了,那这事我就不追究了。只是,”她皱着眉状似关切地道:“二婶你这脸上的伤……” “没事没事,”花氏本就做贼心虚,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当下忙不迭道:“左右不过是点皮外伤,我回去抹点药就好,不碍事的。” 谢保平也硬着头皮道:“原是误会一场,说开了就好,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都歇着吧。” 然后两口子搀扶着,灰溜溜地回前院去了。 三丫兀自愤愤不平,“娘,大姐姐,二姐姐,二婶分明就是来偷我们家肉的……” 谢悠然还没说话,晚上一直没有吭声的二丫揪了揪她的袖子,道:“你当大姐姐真的不知道吗?” 三丫不解,“那为何……?” 谢悠然望了望前院,笑了笑,故意大声道:“毕竟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传出去也不好听。再说经过这次,我相信二婶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三丫想到花氏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噗嗤一下就笑了。 前院拐角处的某个阴影里,仇氏站在那里,听到谢悠然的话,满脸的寒霜。 第13章 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小老太太迈着裹过的小脚,冲进二房的屋里,对着花氏就是迎面一个巴掌。 花氏刚被丈夫收拾了一顿,正在哎哟哎哟呢,又被婆婆这么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顿时就懵了。 “娘……”妇人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呐呐的。 仇氏破口大骂:“我们谢家是缺你吃少你喝了吗?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贼。你自己的脸不要,还要搭上我们的脸。你个缺心眼的蠢货,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蛋。再闹什么幺蛾子,当心我鞋底子抽死你。” 花氏抽泣着,不敢吭声。 小老太太骂完儿媳妇,又调转头来骂儿子:“老二你也是的,一个爷们被个小丫头给拿住了。还有没有点出息?就是吃了他们家的野兔肉又能怎样?你是长辈,她不应该孝敬你吗?瞅你那个怂样,真给你老娘丢脸。” “是是,娘您骂得对。”谢保平不敢回嘴,只得陪着笑脸连连称是,“娘您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仇氏瞅着这两口子,一个懒一个馋,嘴里恨恨地,“一个个的,老娘早晚会被你们气死。” 说着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保平没吃着野兔,反倒吃了个暗亏,还被老娘训斥了一顿,回头看到花氏还坐在那里啜泣,一张脸又红又肿,还满头的大包,怎么看怎么碍眼。 于是又一脚踹了过去,骂道:“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整个一蠢货。赶紧给老子铺被子,睡觉!” 花氏吓得收了声,连滚带爬地去铺被子。 后院,谢悠然听着前面的动静,唇角泛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杨氏有些忐忑,“大丫,你把你二婶打成那样,你爷奶不会怪罪我们吧?” “怪罪又能怎样?”谢悠然不以为然,“难不成来打我一顿?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才不怕呢。” “大丫……”杨氏看着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大闺女,有点欲言又止。 以前的大丫,虽然也话不多,性子也刚烈,但是绝对不敢动手打人,更不敢打谢家人。 可是今天晚上她却把花氏打成了一个猪头! 花氏那么泼辣的人,打架骂人样样在行,就连刘氏都不少吃她的亏,可今晚她却被大丫给收拾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前院指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老二是个笑面虎,最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还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着她们母女呢。想到这里,杨氏不禁叹了口气。 “没事的娘,”谢悠然安慰她,“这事儿是他们做得不地道,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是啊娘,”二丫也附和道:“反正咱家要什么没什么,他们能怎么样。再说了,事情闹出去,他们脸上也没有光。” 谢悠然不由自主看了这个平时不多话的妹子一眼,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她年纪虽小,看事情倒比杨氏还通透。 事到如今,杨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道,“行了,都别说了,外边冷,咱们进屋去吧。” 三丫拎着那半边野兔肉,道:“我把这个送娘屋里去,看谁还敢来偷。” 杨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行。” 一家人自去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谢悠然最先起床,端着个装满水的豁口陶碗,拿着自制的牙刷蹲在院角刷牙。 这里没有牙刷,人们都是将杨柳枝咬软,蘸药物擦牙,可以使牙香而好看。 或者采用含漱法,以盐水、浓茶、酒等为漱口剂。 乡下人盐巴紧张,哪里会用盐水漱口。顶多用杨柳枝剔剔牙了,很多人连剔都不剔,是以张嘴就是一口恶臭。 谢悠然刚穿过来的时候非常不适应,后来也逼得没有办法了,也只能用杨柳枝来刷牙。 可是家里就那么点盐巴,还是从邻居家借的,吃都不够,哪还能拿来漱口? 谢悠然蹲在地上,一边刷着牙,一边琢摸着,家里该舔个什么进项了,不然坐吃山空,早晚会被饿死。 尤其杨氏肚子里还怀着娃呢,怀孕后期营养跟不上的话,娃生出来又瘦又小,不好养活。 正寻思着,旁边晃过一道人影,定睛一看,竟是消失了两天的渣爹,刚从院角的茅厕里拎着裤头走出来。 看到谢悠然,男人脸上掠过一抹讪讪的表情,不自在地搭话道:“大丫起这么早啊?” 谢悠然眉一挑。这货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还有脸回来?想必是听说赌债被还了,敢冒头了? 不怪她对谢保顺没好感,确是因为这男人的所作所为太上不了台面,让她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可毕竟自己现在占据了原主的身子,这男人从名义上来说,是她的爹,即便她万分的不喜和厌恶,也只能认了。 可她叫不出那声爹。 于是,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走到灶房里忙活早饭去了。 桂花婶送来的油和盐巴都只剩了一点,昨晚刚吃了野兔肉,今早就弄简单一点吧。 可是翻来翻去,也只找到半个番薯和一点糙米,不由有些发愁,这日子不好过啊。 这时二丫和三丫也陆续起床了,一个坐过来帮她烧火,另一个熟门熟路的去杨氏的屋里帮忙倒夜壶了。 二丫一边烧火,一边问谢悠然:“姐,咱爹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悠然淡淡地,“不知道。” 她也不想关心渣爹的死活,有关他的话题,她一句都不想听到。 二丫偷偷地看了看姐姐不太好看的脸色,聪明的闭了嘴。 这时三丫拿着个空碗过来了,“大姐姐,娘给爹留的那晚兔肉他吃完了。” 谢悠然几不可查地冷哼了一声,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他还真好意思吃。 三丫年纪小,心思也没有那么多,只叽叽喳喳地道:“我刚才问娘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娘说是昨儿后半夜。还说这几天爹怕王癞子报复,一直躲在后山的山神庙里,活生生饿了两天呢。” 谢悠然磨牙。怎么没饿死他!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一大早的好心情,在看到渣爹的那一刻全然没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个人永远都不要出现,就她们母女四个生活就好。 三丫还想再说什么,二丫已暗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看看大姐的脸色。 果然,三丫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第14章 邪门 谢悠然装作没看到两个妹妹的互动,她把还剩下的几小截南瓜藤给剥了,切成碎丁,又拣了几个昨儿她们从后山摘回来的辣子切碎,和南瓜藤一起下锅,干炒片刻,加盐,加水,煮了会儿,起锅。 正好放在后灶眼的番薯糙米粥也好得差不多了,她便嘱咐了三丫一句:“去叫娘吃饭。” “哎。”三丫欢快地应了一声,跑出去叫人:“爹,娘,吃饭了。” 这里乡下的人都吃两顿,早上一顿,晚上一顿,镇上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才吃三顿。 因为中午时间长,所以大家一般早上也会吃丰盛一点,添个硬菜,不然没力气干活。 但他们家穷,没那么多讲究,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 本来他们家是在屋里吃饭的,但是谢悠然实在受不了那股子味儿,所以这几天她都是把桌子摆到院子里吃的。 刚摆好桌,粥和菜都端上桌,渣爹谢保顺就搀着杨氏出来了。 他是个清俊瘦削的男人,生活的不如意使他整个人都有些丧气,对着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将背佝偻下去,显得有些怯懦和阴郁,明明才三十出头,骨子里却透出一种颓废消沉的感觉,一点壮年男子的精气神都没有。 大抵是昨晚吃了兔肉,还在回味那味儿,此刻一看到桌子上简单的饭菜,顺口就说了一嘴:“怎么吃这个?不是还有半边兔肉吗?”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两道锋利如刀刃的光芒朝自己射了过来。 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大闺女低眉垂眼,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吃饭,一点异常都没有。 他怔了怔,难道是自己刚才产生错觉了? 杨氏素来以夫为天,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此刻听到丈夫的话,也看向谢悠然,问道:“大丫,那兔子肉……” 谢悠然淡淡道:“留着下回吃罢,总不能有什么好东西一气儿全都给造了,日子还长着呢。” 谢保顺看了看闺女不太好看的脸色,转头就冲杨氏呵斥:“你这妇人,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问闺女干什么!” 杨氏顿时就有些唯唯诺诺。 谢悠然看不下去了,她最讨厌这种窝里横的男人了。自己没出息,在外面挺不起腰杆来,倒在家里作威作福来。 当下碗筷一放,捂着头叫唤起来:“哎哟,哎哟!”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杨氏急急道:“大丫,你怎么了?” 谢悠然呻-吟:“我头疼。” 杨氏连忙扶着腰站起来,“怎么好好的又头疼了?” 谢悠然道:“大概是上回撞墙留下的后遗症吧。时不时的就发作。哎哟,可疼死我了!” 闻言,谢保顺一脸的青红交加。 杨氏急死了,“她爹,这可如何是好?” 谢保顺迟疑了一下,“要不,找村医来看看吧。” “不用,”谢悠然道,“我这毛病我自己知道,就是不能生气,一生气头就疼。” 杨氏愣住了,下意识望向自家男人。 谢保顺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大丫,你可是还在怪爹拿你抵债的事?” 谢悠然嘴里哼哼唧唧着,不回答。 杨氏脸色作难地拉了拉男人的袖子,央求似的道:“她爹!” 谢保顺神色愧疚。 本来欠了赌债之后,他也没有动过拿闺女抵债的念头,是王癞子等人又是威逼利诱又是拳打脚踢地逼迫他,他才写下那纸文书的。事后也很后悔,但他不敢去找王癞子讨说法。大丫撞墙之后,他脑子里当时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逃跑了。这些年,一遇到事情,他就养成了逃避的习惯,本能的反应促使他,再一次做了逃兵。 他在废弃的山神庙里躲了两天,生怕王癞子找他麻烦。饿得头昏眼花实在熬不下去时,他偷摸着出了山神庙,想去找点东西吃,路上遇到了上山砍柴的西风,告诉他,大丫没死,还把他欠的赌债给还了,谢保顺不敢相信,半夜偷摸着回了趟家,杨氏告诉他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他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浑,没出息,但他毕竟也是个爹。对于大闺女,始终心怀愧疚。 因此,当她一提到撞墙的事,他就觉得脸上发烧,有点挂不住。 于是咬了咬牙,道,“大丫,我知道这事是爹做得不对,爹向你道歉。爹也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卖你了。” 谢悠然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不卖我,卖二丫三丫吗?” 二丫三丫陡然紧张起来:“爹……” “啊不不不,”谢保顺忙不迭摆手,“谁也不卖了,我就守着你们好好过日子。” 谢悠然挑眉,“也不赌了吗?” 谢保顺本来有点迟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接触到闺女那直逼人心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道:“不,不赌了。” “真的?” “真,真的。” 谢悠然点点头:“那好,吃饭吧。” 杨氏愣住了,“大丫,你的头不疼了?” “嗯,不疼了。” 谢保顺:“……” 真是邪了门了。他是怎么被闺女给绕进去的? 杨氏一听丈夫说不赌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忙给丈夫夹了筷子瓜藤,喜滋滋地道:“她爹,尝尝这个,这是南瓜藤,是大丫发现这东西能吃的,以前咱都不知道……” 杨氏絮絮叨叨着,谢保顺偷偷地打量大闺女,总感觉眼前的人多了几丝陌生。 饭后,谢悠然带着家伙什出了门。“娘,我去河边看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吃的。” 二丫端着一大盆脏衣服跟了上去:“姐,我也去河边洗衣服,跟你一起走。” 姐妹俩出门后不久,谢家老二谢保平就晃悠着来到了后院。 “大哥回来了?” 其时,杨氏正坐在小院里绣一对枕套。 她的绣活儿做得不错,经常绣点东西托隔壁的桂花帮她拿到镇上寄卖,挣几文钱贴补些家用。 三丫已经八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也在一旁跟着杨氏学绣花,而且绣得还有模有样,杨氏很欣慰。 谢保顺则在灶房里归置柴火。虽然也没什么柴火可以归置的。但找点事做总比闲着好,否则一闲下来他就想去赌。可眼下手里一文钱都没有,若再去借钱,只怕又得卖闺女了。 本来小院的气氛还算祥和,但是谢保平的声音,却让杨氏和谢保顺的心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第15章 又被套路了 “老二来了?” 谢保顺搓着手迎了上去。 这辈子低眉顺眼卑躬屈膝惯了,此刻,在自己的弟弟面前,谢保顺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了骨子里的怯懦和讨好。 谢保平笑眯眯的:“是这样,这两天大哥你不在家,对家里发生的事也不甚了解。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说昨儿夜里的事。大丫不懂事,我这当叔的,也不好跟她计较,既然你回来了,这家有主事人了,我也就过来跟你说道说道。” 昨晚他回去之后,没吃到野兔肉,还被老娘骂怂货,越想就越觉得窝火。 婆娘不中用,不但没搞到肉,反而挨了一顿打,今早请了村医来看,又花了好几十文钱。 如此一来,就对那半边野兔更加耿耿于怀。 早上他一直留意着后院的动静,见肉还在,心里一喜,便又打起了注意。 杨氏一听他果然是为昨夜的事来的,不由心里一慌,下意识看向自家男人:“她爹……” 谢保顺虽然在家里排行老大,但从小到大,他在老二的手里吃过不少亏,骨子里便养成了对他的怵怕。 昨夜他一到家,杨氏就跟他说了大丫把花氏给打了的事,当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二房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被他们夫妻俩料中了。 当下挤出一个笑脸,小心翼翼地道:“老二,我怎么听说,是花氏她想要拿我家的兔肉呢?” 他措辞很温和,不敢说那个偷字。 谢保平闻言脸色便变了,“没这回事,昨晚我也跟大嫂也解释清楚了,花氏一番好心,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变味儿了呢?这可真是好人做不得。大哥,你是读书人,夫子可有教你把人往坏处想的?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大哥这书是白读了。亏得这么些年我们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地供你念书。如今不但没落个好,反倒背了一身骂名,我那婆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今早村医来看过了,说伤势太重,且得养上一阵子才好,光这药费问诊费就已经花了几十文了,后面还得抓上几副药才得好。娘的身子这段也不太好,花氏这一躺下,家务活全都落在了老三婆娘头上,你说,老三婆娘能干?这不是引她们妯娌生矛盾吗?” 谢保平这一顿噼里啪啦,说得慷慨激昂,谢保顺和杨氏被数落得惭愧不已,脸上愈见惶恐。 谢保平又叹了口气,苦着脸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村医说,花氏这脑袋被打坏了,将来还不定养不养得好呢。万一真想村医说的那样,花氏变成了傻子,这可怎么办?传宗和耀祖还小,他们不能没了娘啊。”说着,竟双手抱头,蹲在那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到他哭,杨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焦急地扶着后腰站起来,“老二,村医说,花氏的伤,真有那么严重?” “我哪敢骗大嫂,”谢保平呜咽着道,“大嫂若是不信的话,可去前院看看,我那婆娘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若她以后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我们父子还怎么活?我的那个老天爷呀,这年头,好人做不得啊。亲亲的侄女啊,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把自己的轻婶子给打了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就在兄嫂的面前,拍着大腿哭天抹地起来,三丫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谢保平这么一嚎,谢保顺两口子顿时吓坏了。杨氏习惯性地看向自家男人,惶惶地道:“她爹……” 谢保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老二,你先别嚎了,你说,你让我们怎么弄?” 谢保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脸苦巴巴地道,“大哥你这话说得,都是一家人,花氏又是大侄女打的,她是个孩子,我能拿你们怎么办?我现在就担心,人被打成那样了,后续的营养跟不上的话,这脑子就没法好了。可咱家眼下这情况,连顿肉都吃不起,还怎么养身体啊?我可怜的婆娘啊,这可真正是飞来的横祸呀。” “这个……”谢保顺和杨氏一脸的无措,“老二,你就别嚎了,你就说,让我们两口子怎么办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谢保平顿了顿,跺着脚道:“都是因为那点子野兔肉呀,要没这祸根,我那婆娘也不会平白挨这顿打呀。这日后若成了傻子,可让我们一家子怎么活啊!老天爷呀,你怎么就这么作孽啊……” 一提到野兔肉,谢保顺顿时如醍醐灌顶。 “对,都是因为这半边野兔肉,闹得我们家宅不宁。”他气极地跑过去,将那半边肉从灶房里拎出来,用力地塞到谢保平手里,道:“老二,这事儿是我们大丫做得不对,等她回来我会好好教育她的。这肉你拿回去给花氏补身子,杨氏,你跟着老二过去,给弟妹陪个不是,争取她的原谅。” “哎。”杨氏忙不迭地应声。 兔肉到手,谢保平心里乐开了花。 面上却假意惺惺地道,“陪不是就算了,我们也不会跟个孩子计较,大哥大嫂你们也别打骂大丫,毕竟是个孩子。再说花氏这会儿满头血包的,我怕吓到大嫂,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就不用过去了。” 谢保顺一听,也就没再坚持,“也好,那杨氏你就别去了,让老二把我们的心意带到就行了。” 谢保平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花氏也不是那心胸狭隘的人,不会怪罪哥嫂的。只是这兔肉……” 他假意推过去,道:“这可是你们家好不容易得来的,我怎么能拿走呢,再说了我也不是为这点子肉来的,更没有让你们陪医药费的意思,你们可千万别误会。别等下传出去了,还说是我逼着你们拿的……” 谢保顺和杨氏忙摇头,“不会不会,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就当是替大丫向她二婶赔罪。” 此情此景,若是被谢悠然看到了,指定会在心里骂一句:一对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谢保平见目的达到,便迅速收了戏,“那,这肉我就拿走了?” “拿走拿走,你尽管拿走。”两口子一个劲的道。 三丫急了,抓了抓杨氏的衣袖,“娘,那是我们的肉……” 杨氏瞪了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三丫不甘地噘起了嘴。 谢保平笑眯眯地,嘴里说着客套的话,“那我就不耽误大哥大嫂做活了,我先回去了。以后你们这后院有什么需要弟弟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说完,他就拎着那半边野兔肉,施施然地走了。 等他走了好久,谢保顺和杨氏两口子才渐渐琢磨出点味儿来。 “她爹,”杨氏迟疑地道,“咱这是不是,又被老二给套进去了?” 第16章 不好了 明明他们有理,被老二这么一掰扯,怎么没理的反倒成了他们了?还搭出去半只野兔子。 谢保顺愣了愣,也反应过来了,一张脸顿时无比的难看。 “又把我们当猴耍了。”男人气恼地将手里的柴火砸到了地上。 三丫见状,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谢悠然和大丫正在河边忙得不亦乐乎。 “姐,你留着这兔子的内脏干什么?”二丫好奇地看着姐姐将那副内脏放在木桶里带过来。 谢悠然笑了笑,问:“想吃鱼吗?” “想啊。”二丫如实点头,可是这东西跟鱼有什么关系? 谢悠然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把带来的米筛取出来,放到地上,又从木桶里取出内脏放到米筛里,然后挽起裤管,端着米筛进了水里。 深秋的水已是很凉了,刚一下水,她就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姐……”二丫正要好奇地问她干吗,就见谢悠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嘘,别吓跑了鱼儿。” 二丫愣愣地,看着姐姐端着米筛,往水里面走去。 很快,那水就没过她的膝盖,差点要把裤子给弄湿了。 然后,她看到姐姐停了下来,端着米筛弯腰站在那里,屏气凝神的,一动也不动。 她手里的米筛放进了水里,河水刚好没过那些兔子的内脏。 二丫不知道姐姐在干什么,但她看得很认真。 一开始,那些内脏放在米筛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渐渐地,便有鱼儿开始游了过来。 是那种只有一指宽大小的,乡下人管它们叫标杆子的鱼,这鱼以体型较小,游速较快而得名。 这种鱼是野生的,肉嫩、骨脆,油炸,炒辣椒,都是人间美味。而且吃鱼完全不要吐骨头,也不要担心鱼骨头刺喉,市面上卖价很高,得二十文一斤,比猪肉还贵。乡下人买不起,也只是偶尔自己去河里捕捞到才吃上一回。 但因为它游速快,所以很难逮到,就是那些经常在河里摸鱼的,也很少捉到这种鱼。 没想到,姐姐米筛里的野兔内脏,竟然会把标杆子鱼给吸引过来,实在是太神奇了。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很快,谢悠然手里的米筛里就聚集了一堆的标杆子鱼,它们都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内脏。 她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待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猛地起出米筛。 鱼儿们惊慌之下四散逃开,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被谢悠然连米筛带鱼给端了起来。 “哈哈,成了。”看着米筛里为数不少的标杆子鱼,她开心地大笑。 小时候,父母早逝,她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家里穷,吃不起肉,奶奶就教她这个法子,去收集村人杀鸡杀鸭时不要的小动物内脏,放在容器里,去河边抓小鱼。往往都能有不小的收获。 标杆子鱼出水就死,极难得有活物,所以她不用担心鱼儿会跑。 但即便是如此,这东西依然美味得让人心醉。又因这鱼是野生的,所以现代市面上极少,连卖都是按两的。 “太好了。”二丫见姐姐旗开得胜,也开心得不得了。 她索性也脱了鞋袜,卷起了裤管跑进水里,“姐,我来帮你。”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谢悠然笑着道,“你还是去洗衣服吧。” 这种鱼很狡猾,上了第一次当可能就不会上第二次了,她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呆着,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二丫很想尝试一下姐姐的捕鱼方法,这法子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从未想到动物的内脏竟然会吸引鱼儿来吃。 “姐,你就让我试一下嘛。”她央求着。 谢悠然抿唇一笑,“好啊。” 她教了二丫方法,两人换了个地方,二丫学着姐姐的样子,端着米筛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里。 但她动作太慢,出水的时候,米筛里的鱼儿全都跑了,这令她不由有些沮丧。 “还是我来吧。”谢悠然笑着道,“你去岸上洗衣服。” 倒不是她不愿意让她来,而是这深秋的水实在太凉,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她毕竟是姐姐,要照顾着点妹妹。 二丫依依不舍地上了岸,一边洗衣服,一边不停地向姐姐这边张望。 想到晚上有好吃的,她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谢悠然聚精会神地诱着小鱼,不知不觉,木桶里便有了小半桶的收获。 这时,三丫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大姐姐,大姐姐,不好了……” “怎么了三丫?出什么事了?”谢悠然皱了皱眉,问。 三丫跑得急,此刻站在她面前,不停地喘气,“二叔上咱家,把那半边野兔子给骗走了,” “什么?”谢悠然噌地站起身来,连米筛的兔子内脏沉入了水里也顾不上了。 她走到岸边,随便将鞋套上,“走,回去看看。” 三丫哭丧着脸,道,“大姐姐,你要回去把肉抢回来吗?来不及了,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肉已经下锅了,这会子已经炖上了。” 谢悠然冷笑,眸中射出锋利的寒芒,“没关系,他们怎么吃下去的,我就让他们怎么吐出来。” 三丫怔怔地,不太明白大姐姐的话。 “三丫,你留在这里帮你二姐姐洗衣服,我回去一趟。”谢悠然吩咐。 “哎。”三丫应了一声,往二丫洗衣服的地方跑过去。 “三丫,发生什么事了?”二丫看到妹妹,忙问。 三丫把事情说了一遍,刚说了句“大姐姐回去了”,然后又咦了一声,不解地道,“大姐姐去那里干嘛?” 二丫跟着望过去,也有些疑惑,姐姐怎么跑橘子林那儿去了? 河对岸的山岭上,原本有一片橘子林,里面生长着二十几棵橘子树。但这里的橘子品种不太好,产量不高,橘子又小,也不甜,味道酸涩酸涩的,经常被小孩子摘来玩。村人又不懂嫁接技术,因此这片橘子林尽管每年都结果,但根本无人采摘。后来橘子树陆续被村人砍掉当柴火烧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两棵树在那里。 谢悠然绕着树找了两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橘子。 “不行,太少了。”她摇摇头。 正嘀咕着,前面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你在找什么?” 第17章 高冷少年的好奇心 谢悠然抬头,看到了昨日在山里打猎救了她一命的那个英俊少年,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正皱着眉看她。 他叫什么来着?哦对,韩墨辞。 “嗨。”她友好地冲他打个招呼,如实回答:“我在找橘子,你有没有看到这样的橘子?” 找橘子?少年显然不解,那东西又不能吃,找它干嘛? 韩墨辞觉得这丫头古古怪怪的。他很少跟村人接触,但也听到过关于这丫头的事。 前几日听说她撞墙了,后来在山里碰到她,他还有些奇怪,撞墙了的人,怎么还那么生龙活虎?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敢一个人深入山林,一箭射中一只兔子? 刚才他在这边砍柴,看到河对岸她拿着个米筛在河里忙活,一开始他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甚在意。 等到他砍好了一捆柴,一抬头发现那丫头还端着个米筛站在水里时,他就有几分好奇了。 忍不住站在那里仔细观察良久,当他看清楚那丫头竟然拿着个米筛在水里端鱼时,他惊讶极了。 是的,那真的是用端的,一米筛一米筛地端起来,然后放进木桶里。 从来没有见过逮鱼这么容易的,拿个米筛往那儿一放,鱼就会自动游进来,而且还是游速极快的标杆子。 可惜隔得太远,他看不清楚她米筛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能让那些标杆子前赴后继地往她的米筛里撞。 正琢摸着,又见她忽然丢了米筛,径直往河岸这边的橘子林跑来了,还神神叨叨地找寻着什么。 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打自己猎的少年,破天荒地的,对一个女孩子好奇起来了。 “这儿没有橘子了,”鬼使神差的,他忽然说了一句:“那边山坳那下面的树上还有。” 谢悠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果然发现那里有几棵低矮的橘子树,上面挂着很多果子。 想必是地势太低,坡度太陡,所以才免遭了熊孩子们的毒手,倒为她开了方便之门了。 “谢谢啊。”她眉开眼笑地道了声谢,飞一般地冲了下去。 这小丫头,看着瘦,劲儿倒是挺大。韩墨辞在他身后挑了挑眉。 他比谢大丫大五岁,在他眼里,谢大丫就是个小屁孩,毛丫头,所以难免带着大人看小孩的眼光来看她。 谢悠然一气儿摘了四五个橘子揣进兜里,然后又飞快地冲了上来。 看见韩墨辞还站在那里,她再度冲他笑了笑,调转头准备回村。 “哎。”少年忽然张口叫她,神色间有些迟艾。 “还有事?”她问。 少年可能是高冷惯了,平时不习惯主动跟人搭讪,因此,神色有些不自然。 为掩饰自己的微囧,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个,你刚才逮鱼的时候,米筛里放的是什么?” 这么高冷的少年,也有好奇心? 谢悠然忽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俏皮地一偏头,“你猜。” 韩墨辞没想到自己竟会碰了个软钉子,不由恼羞成怒,掉头就走。 “哎,这就生气啦?”谢悠然觉得好笑,心想这孩子真不禁逗。 前世她活了快三十岁,在她眼里,韩墨辞再高冷,也就是个小孩子。 若换做平时,她也许还会再逗逗他,眼下却是不行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于是,她笑了笑,冲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说了一句:“你平时打的那些东西的内脏啦。” 然后就转身,跑下了小山岭。 风里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韩墨辞整理柴火的手不禁顿了顿。 动物内脏?少年极为性感的唇线微微一抿,忍不住就笑了。 谢悠然穿过河上的石板桥,飞快地回了村。 刚入村,便看到了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在地上玩石子。 她笑眯眯地走过去,道:“虎子,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姐姐变个小鱼儿给你玩。” 虎子侧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悠然摊开手掌心,露出两条银白色的小鱼。 “呀,真的有小鱼呢。”虎子开心地扑了上来。 谢家前院。 灶房里,野兔肉已经下锅,刘氏舔着柴,不时揭开锅盖看一下肉的烂熟程度。 其他人,包括满头是包的花氏,都聚集在堂屋里,老老小小挤着坐了一大桌,都等着兔子肉上桌呢。 一早谢保平便拍了胸脯子保证会让大家吃到野兔肉,所以这家人这会儿连早饭都没有吃,全都在这儿等着呢。 也幸好这个时节地里该收的庄稼都收了,也没什么农活了,不然仇氏是指定不让一屋子坐着等吃的。 一家子人坐在那里,谢保平表演着他去后院把这半只野兔搞到手的全过程,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谢保安一如既往的不吭声,谢保玉不时的奉承二哥两句,花氏带着孩子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谢保平,仇氏拿着针线盒在一旁做针线,也没有作声。一家之主老谢头叼着根黄铜烟枪坐在主位,一口一口地抽。 谢悠然顺着墙根钻进了前院,听到这屋子里的动静时,心里冷笑了一下。 果然是一窝凉薄寡情的,从自己兄长手里骗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其他人也好意思听? 尤其还当着孩子的面呢。 二房那对双生子,都11岁了,也不送去蒙学,天天呆在家里招猫逗狗玩泥巴,简直就是一对废物。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屋子里传来老谢头不耐烦的声音:“行了老二,别废话了,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别把孩子教坏了。” 谢保平这才讪讪地住了嘴,转而又说起村里其他人的闲事。 谢悠然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躲进了灶房旁边的那颗石榴树后面。 灶房里,刘氏再次揭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兔肉,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嗯,快好了。” 这时,跟儿子谢天赐平时常在一起玩的虎子跑了进来,道:“婶儿,外面有人找你。”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人说有急事儿,让你快点。”然后便跑出去了。 “谁呀?”刘氏嘟哝了一句,看着这锅肉还不到火候,便解了围裙,出去了。 托小孩传话,这在村子里是常事,谁家有个什么事,叫个小孩去传个话,很正常。 因此,刘氏一点也没有起疑。 等到她出去后,谢悠然从石榴树后面灵敏地钻出来,一溜烟进了灶房。 第18章 回家看好戏去 几步奔至锅边,一把揭开锅盖,然后,掏出兜里剥好了的橘子,手上一个用力,将橘子汁儿全都挤滴进了锅里。 一顿搅拌后,她重新盖上锅盖,然后闪身而出。 吃吧,痛快地吃吧,你们这一窝贪婪馋的东西,也该为自己的口腹之欲付出点代价了。 唇角露出一个冷笑,谢悠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前院。 回到河边,她一把抄起米筛和木桶,招呼已经洗好了衣服坐在河边等她的二丫三丫道:“走,回家看戏去。” 二丫和三丫莫名地兴奋起来。 再说刘氏,出了门发现并没有人找她,虎子也不见踪影,便纳闷地回转了身。 刚回到灶房,花氏就晃悠着过来了,“三弟妹,兔肉好了没有啊?爹娘都等急了。” 是你等急了吧?刘氏心里腹诽,却也不敢说出口来,只道:“马上就好了。” 再度揭开锅盖,刚想尝一口,花氏已抢过了她手里的筷子:“我来尝我来尝。” 说着迫不及待地将肉放进了嘴里,随即跳起了脚来,一顿龇牙咧嘴,“哎哟,好烫好烫。” 刘氏暗地里翻个白眼,拿了个陶盆,将这一锅子的兔肉悉数倒进了盆里。 众人期待已久的野兔肉终于端上了桌,热腾腾,香气扑鼻,所有人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好香啊。”几个孩子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爹,娘,快上桌。”谢保平招呼着,一副立了大功的模样。 刘氏和花氏摆好了碗筷,老谢头和仇氏也上了桌。 尝第一口,老谢头就皱起了眉,“味儿有点怪。” 仇氏赶紧也尝了一口,“是有点怪,怎么有点酸呢?” 谢保平道:“是不是放了一宿,放坏了?” 仇氏道,“有可能。” 谢保玉道:“我怎么觉得还有股子清香?三嫂,是不是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没有啊,”刘氏道,“我什么都没加,就放了点盐巴和辣椒。” 花氏迫不及待,“管它呢,能吃就行。”说着赶紧把肉往碗里夹。 其他人见状,也生怕少了自己那份,齐齐动起手来。 众人都是大半年没吃野味了,都馋得很,因此一开动,餐桌上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顾不得烫嘴,个个筷子如飞,生怕被别人多吃了一块。 虽然那半只兔子挺肥的,但也架不住人多,慢了也抢不到几块。 仇氏眼见肉被抢得差不多了,自家老头子还在慢悠悠地喝酒,忙拿了个碗给他夹出来一碗。 “老头子,快吃,再不吃就要被这帮狼崽子都抢光了。” 老谢头瞪了她一眼,“自己孩子吃了有什么打紧?” 仇氏撇了撇嘴,又给幺女谢保玉抢了几筷子:“闺女,多吃点。” “嗯,娘也吃。”谢保玉吃得满嘴流油,嘴里含糊不清。 一顿美味的兔肉大餐过后,众人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 “要是天天有野味吃就好了。”谢保平摸着肚皮,感叹。 花氏凑过来,“他爹,要不,赶明儿你也进山去一趟?” “你个馋嘴的毒妇,”仇氏随后就扔过来一根筷子,“进山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男人又不是猎户,你这么巴巴地将他往山里推,是想要他的命哪?” 花氏被婆婆一顿训,不敢吭声了。 仇氏瞪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收拾?” 花氏咧嘴,“娘,我这身上还有伤呢,让三弟妹去吧。” 仇氏又是一扫把打过来,“抢肉的时候你比谁都积极,怎么干活就开始偷懒耍滑了?你三弟妹做了饭,不应该你刷碗吗?你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蠢货,再啰嗦我扫把打死你。” 花氏吃痛,不敢再说话,悻悻地地上前收拾了。 后院谢悠然三姐妹到家的时候,前院这兔肉大餐刚好落幕。 三丫好奇地问:“大姐姐,你让我们回来看什么大戏?” 谢悠然神神秘秘道:“等着吧,一会儿就开演了。” 三人进了小院,坐在院子里做绣活儿的杨氏见状将手里的枕套放下:“回来了?” 三丫抢先报喜,“娘,大姐姐逮了好多鱼呢。” “真的呀?”杨氏很高兴。 二丫去晾衣服,三丫拎着那小半桶小鱼便奔杨氏去了。 “娘,你快看。” 杨氏往桶里一瞧,惊喜道:“哟,这么多标杆子啊?还有麻婆鱼呢,这可是好东西。” “是啊,都是大姐姐逮的。”三丫炫耀的口气,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杨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谢悠然,“大丫,你下河了?水里多凉啊,赶紧烧点热水洗洗脚,去把鞋穿上。” 三丫自告奋勇,“我去给大姐姐烧水。” 谢悠然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渣爹,故意问杨氏:“娘,我爹呢?” 杨氏有点心虚,“在屋里呢。” 谢悠然心里冷笑,果然,知道自己又犯了错,渣爹又习惯性躲起来了。 这男人,真够孬的! 杨氏支支吾吾道:“那什么,大丫,有个事儿娘必须得跟你说……” 谢悠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嗯,娘你说吧,我听着呢。” 杨氏有点不好开口,斟酌再三,才道,“上午你刚出门,你二叔就过来了,他……” 声音自然低了下去,“把那半只生野兔给拿走了……” 谢悠然淡淡道:“我知道了,三丫已经告诉我了。拿走了就拿走了吧。” 闺女这态度有点出乎杨氏的意外,毕竟昨晚她可是为了那半边野兔肉把花氏狠狠打了一顿。 这会子听到肉被前院拿走了,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杨氏是个藏不住的人,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谢悠然叹了口气,道:“娘,你想让我说什么?跑去前院大骂一场?还是说你们一顿?说你们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这么轻易就让人给骗了去?” 杨氏讪讪地,“大丫,你二叔那人太有心眼了,他就几句话,就把我跟你爹绕进去了。大丫,事后我跟你爹也知道错了,你就别怪你爹了好不好?他这会子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懊恼得不行呢,生怕你们责怪他……” 谢悠然淡淡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你们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别一次又一次的上当还不长记性。” 对这对夫妻,她真的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呢?是同一个坑能跳下去无数次。之前他们大房在二房手里吃过多少次亏?他们都记不住。这样的脑子,不坑他坑谁。可怜了这家的三个闺女,一个个聪明伶俐的,偏生就投生到了这样的家庭,得了这样的父母,也真是造化弄人。 第19章 集体拉肚子 眼见大女儿似乎有些不耐烦,杨氏还想再说什么也不敢说了,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悠然洗了脚,穿好了鞋,拎着那小半桶鱼坐到灶房门口,开始收拾鱼的内脏。 拣起一条标杆子,在鱼鳍下面撕开一条口子,双手摁住鱼身,用力一挤,就将鱼的内脏全都挤出来了。 不用刀子开膛剖腹,又快又干净。 只见她一会儿就是一条,一会儿就是一条,看得杨氏目瞪口呆,“大丫,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 村子里的人吃这种鱼,都是直接放到锅里煮的,反正这鱼儿小,肚里也没什么脏东西。 谢悠然随口道,“平时没事,瞎琢磨会的。” 杨氏觉得大闺女太厉害了,很多东西连她都不会,可她都会。 二丫晾完了衣服,走过来,“姐,我帮你。” 三丫也凑过来,“我也来我也来。” 三个人蹲在灶房门口,用谢悠然的方法,你一条我一条的,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前院忽然奔出了一条人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就往茅厕奔。 谢悠然精神一振,来了。 她示意两个妹妹:“注意,好戏开始了。” 二丫和三丫齐齐抬头。 谢家只有一个茅厕,就在后院的角落里。当初分家的时候,茅厕没办法分,就说好了大家一起用。 但前院人多,所以茅厕里的肥料归前院所有。 也因此,前院人上厕所,都得到后院来。 此刻,大房的人坐在后院里,亲眼目睹了一幕他们这么多年来从未目睹过的盛况: 前院一个个的轮流上厕所,个个拉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往往是这个刚进去,那个就已经捂着肚子守在茅厕门口了。 甚至还有人在后面排队的。 几个孩子更是忍不住了,后院茅厕跑了一趟之后就不来了,直接拉在了前院院子里,那叫一个臭气熏天。 七个大人更是一边嘴里骂着娘,一边捂着肚子,又不停地催促着茅厕里的人,那画面,有多滑稽就有多可笑。 杨氏坐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甚至连手里的绣活儿都忘了。 大房三姐妹连鱼都不处理了,一个个蹲在灶房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就连先前一直窝在房里不敢出来的谢保顺,也忍不住走了出来,一脸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前院怎么集体拉肚子? “老大,你们到底在那兔子上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们吃了兔肉之后,一个个都开始拉肚子?”谢保平拉得几近虚脱,艰难地扶着墙站在那里,冲着谢保顺咆哮。 谢保顺还没接话,谢悠然已慢悠悠地道,“二叔,你这话就说得奇怪了,你们拉肚子关我们什么事?” 谢保平气得要死:“死大丫,是不是你?是你在兔子身上搞的鬼吧?” 谢悠然一脸的无辜,“二叔,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搞鬼了?这一上午的,我和二丫三丫一直在河边洗衣服逮小鱼儿,刚刚才回来。再说了,兔子可不是我给你们送过去的吧?是你从我爹娘这里骗走的,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倒赖上我了?” “什么叫骗?什么叫骗?”谢保平面红耳赤的嚷嚷,“你这死丫头到底会说人话不?你听听你说的这话,是人说的不?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嘁,”谢悠然不屑道,“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叔,骂人之前先看看自己,你哪点有身为长辈的样?从自己兄长手里骗东西吃,这是人做出来的事么?你连人事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让谢保顺不由侧目,他有点发愣,这样的话,怎么会从目不识丁的闺女嘴里说出来呢? 那边,谢保平已经气得脸都绿了,他嚷嚷道:“老大,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闺女,这么没大没小,这么没教养。你还管不管了?你要不管的话,我这做兄弟的帮你管了……” 说着就要作势冲过来打谢悠然。奈何肚里一阵翻腾,瞬间就泄了势:“哎哟。” 再也顾不上管教谢悠然了,只一个劲地去拍那茅厕的门:“娘,你快点,我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憋。”仇氏的声音恶狠狠地从茅厕里传出来,“老二,都是你这个挨千刀的,要不是你把那兔子弄回来,我们会受这罪?你憋不住你活该,有能耐你拉裤子里。” 谢保平顿时涨红了脸,“哎哟,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把那兔子拿回来的时候你不也挺高兴的嘛……” “我知道吃了那该死的兔子会拉成这样?我要早知道早就把它扔了。” 谢保平夹紧了大腿,一脸的求生无门,“我的亲娘诶,你就先别骂了,赶紧出来吧,我真的憋-不-住-了……” 话音刚落,只听噗嚓一声,男人后门失守,顿时一泻千里。 生平第一次,谢保平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后辈的面,拉—裤—子—里—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视线齐齐往他身上投去。 秽物滴滴答答地从谢保平的裤子里漏下来,男人整个人都石化了,僵立在那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噗,哇哈哈哈哈哈……”谢悠然再也忍不住,疯狂地捶地大笑起来。 二丫和三丫也跟着掩嘴偷笑,就连向来矜持的杨氏,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 “我不活了我……”谢保平颜面尽失,嗷了一嗓子,掩面狂奔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悠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仇氏这时终于系着裤腰带咒骂着从茅厕里走了出来,对着大儿子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黑心肝的老大,你就这么毒害你爹娘兄弟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还是赌钱赌傻了脑袋?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了?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做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事来害父母?早知道你今日这么混账不是东西,当初生下来我就应该把你扔到尿痛里溺死……” 被老太太指着鼻子一痛臭骂,谢保顺一脸的青白交错,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第20章 卸了他的胳膊 “娘,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杨氏辩解着,“昨儿我们吃那兔子肉都好好的,谁知道你们吃了会拉成这样呢?” 仇氏一听这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几个意思?你这是幸灾乐祸呗?巴不得我们个个都拉死是不是?” “没有没有,”杨氏连忙摆手,“娘,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儿你不给我说个清楚,我一巴掌扇死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一句话戳到了杨氏的痛处,杨氏的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娘……” 谢悠然在一旁再也看不过去了,当即挺身而出,“老太太,你这么欺负我娘有意思吗?有能耐冲着我来,净拣软柿子捏有什么意思?不怕别人戳后背,说你以大欺小,为老不尊吗?” 仇氏立马将火力转移到了她身上,“看看,看看,老大,这就是你们两口子养出来的好闺女,连声奶都不叫,没大没小,没有教养的东西,前几天撞墙你怎么没撞死?留下来也是个祸害,将来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有这样当奶奶的吗?竟然这样辱骂诅咒自己的孙女? 谢悠然一脸的黑线,脸色也沉了下去,“我嫁谁就不用奶你操心了,我不吃你的饭,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你管不着,你也没资格来管教我。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教训晚辈,就得先拿出长辈的样子来,自己都不是东西,凭什么要求别人是东西?” “你……”老太太气死了,一把摸起脚下的鞋底子就朝谢悠然抽了过去。 杨氏吓坏了,“大丫……” 二丫和三丫也奔了过来,“姐……” 谢悠然冷笑一声,都没看到她是怎么挪动身影的,仇氏就觉眼前一晃,自己一下子扑了个空,然后因为用力过猛,身子一把收不住,噗嗤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手里的鞋底子飞出去老远。 “哎哟哎哟,杀人了,死大丫要谋杀亲奶啊……”老太太趴在地上,干嚎起来。 谢悠然嗤笑,“行了老太太,别碰瓷了,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你自己摔倒在地上的,我碰都没碰到你好吧?” 谢保顺和杨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从茅厕里出来的妈宝男谢保安看到亲娘被推倒在了地上,当即就抄起了靠墙放着的锄头,像一头发疯了的牛,一声不吭地冲谢悠然挥着锄头奔了过来。 杨氏目眦欲裂:“大丫……” 谢保顺也大惊:“老三,有话好好说……” 二丫和三丫也尖声叫了起来:“大姐姐……” 所有人都呆住了。以为谢悠然这回定要有个好歹了,毕竟谢保安的性子大家都清楚,拧,蛮,认死理,又力大无穷,他这一锄头挖下去,别说瘦瘦小小的谢悠然了,就是个大人,怕也得见血。 就连刚刚从前院出来的老谢头,也忍不住呵斥道:“老三,住手!” 唯有仇氏,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兴奋地怂恿着:“老三,打死她。打死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贱人。” 这还是亲奶奶吗?谢悠然一颗心都凉了。 很好,既然你们不念亲情,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念至此,女孩子的眸中迸射出两道戾气逼人的寒芒。 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谢保安手里的锄头扔到了一旁,随即膝盖一顶,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只听咚地一声,谢保安高大的身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谢悠然手下一个重力,只听咔嚓一声,谢保安的胳膊就被她给卸了。 “嗷——”蛮牛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一间。众人根本都还没有看清楚,就见场中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预想中的血光崩现并没有出现,而是发生了戏剧化的反转。 瘦瘦小小的大丫头依然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一点伤都没有,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唇角甚至绽开了一抹冷笑。 而足有一米七八,健壮如牛的谢保安,则一只手捂着另一条胳膊痛得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再细看,他那条胳膊正软软地耷拉了下来,竟好似脱臼了。 所有人都惊骇得张大了嘴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仇氏最先反应过来,嚎了一嗓子“我的儿啊”,然后就朝谢保安扑了过来。 “儿啊,你怎么了?快让娘看看。”仇氏最喜欢这个三儿了,因为谢保安最听她的话,从小就是,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仇氏也最偏心这个小儿子,此刻看到小儿子捂着胳膊嗷嗷地叫,顿时心疼坏了。 “黑心肝的大丫,你这是将你三叔怎么了?你三叔要是有个好歹,我不把你生吞活剥了就不是你奶。” 仇氏咒骂着,又连声招呼老谢头,“老头子,你快过来看看,咱的三儿这是怎么了?” 老谢头深深地看了谢悠然一眼,然后急急走过去查看谢保安的伤势,随即皱眉,“怕是脱臼了。” 仇氏急得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啊?” 老谢头瞪了她一眼,“怎么办?赶紧去请村医啊!” 说着架起哀嚎着的谢保安,搀扶着他往前院走去。 仇氏恶狠狠地冲呆愣在一旁的谢保顺喊:“老大,你是死了还是怎么的?没听到你爹的话吗?还不快去请村医来?我把话撂这儿,今儿你兄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撕了你们大房所有的人。” 谢保顺回过神来,哎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为了个谢保安,就要撕了整个三房?很好,这老太太的心眼偏到屁股上了。 谢悠然冷笑一声,一把挡住了谢保顺的路,“爹,你不用管,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谢保顺呐呐的,“可你三叔他……” 谢悠然冷冷道:“那是他自找的,你刚才没看到吗?我若是不反抗,这会儿就死在他的锄头下了。” “可是……”谢保顺还想再说什么,谢悠然已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谢保顺想到老三的惨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脚步顿时像僵在了那儿。 仇氏见状,差点要疯了,“死大丫,你是要造、反了是不是?”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3466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3466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