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仙师》 第1章 楔子1 【开篇前言:题材为仙侠小说。请不要ky,不要恶言评分,谢谢。】 皇天在上,魔灵保佑,吾名燕祁,为古月城燕氏二公子。吾之所爱,其名季姜,黎家义女,鬼城城主,得上天垂怜,相识于玄正戊戌年,然……我二人不和,皆为凡事所扰。 至此,日渐形同陌路,她遭世人所不容,没于吾之手,魂归大地…… 今吾愿以血为媒,以手画就,以剑为契,愿以……寻回吾之所爱。 若得偿所愿,吾愿鲜血为引,寿命为偿,寻回鬼族圣女——季姜! …… 一位身着燕家校服的白衣男子,正对着祭台上的一把白色长剑施法,那剑缓缓飞起,剑上的银光却越发暗淡。 “现!”男子对着剑大吼一声,非但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被自己所布的阵所伤弹到了几米远。 男子吐了一口血,勉强的坐了起来,也不打坐,还想继续,刚要运功施法就被人拦住了。 “子熹,不可!”来人与男子约摸七八分像,也是身着燕家校服,来人正是燕家大公子燕辰。他拦住的是自己的胞弟,燕家二公子燕祁。 燕辰字南苏,号信灵君。二公子,姓燕名祁字子熹,号哲仙君。修为高深,从小便是仙门百家的楷模标杆。 燕祁推开了燕南苏,对着掉落在祭台上的剑又施了法,脸上表情十分决然 他心中所念,唯有复活爱妻。 阿季,哪怕散尽这一身修为,我也要复活你…哪怕要再次与天下人为敌,我也不放弃,绝不!! 然而…… 结局还是一样,燕祁失败了。 燕南苏上前帮着燕祁运功,既心疼又无奈的开口道:“弃了吧。” 燕祁十分难过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是个女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倘若是从前,燕祁定会大发雷霆。将燕南苏轰出去,然后自己抱着剑难过一阵子又继续,三百年来,一次又一次,诸如此类发生得太多,些许是此次做法受伤太重。又些许是失败的多了,便也……总之燕祁竟没有轰燕南苏出去。 弃了…… 燕祁苦笑。他怎能弃了,他还没有复活她,他还没有与她真正的拜堂成亲,他怎么能,怎么能…… 燕南苏见燕祁不说话。又道:“吟霜的剑气越发少了,三百年了,季姑娘。不会回来了……” 燕祁依旧没有接话,他如何不知她不会回来了,起死回生之术乃是燕家禁术,自燕家祖上建立古月城以来,起死回生之术就没有失败过,千年前古月城出了乱,竟有人用起死回生之术生祸端,祸端被平息后,这起死回生之术也被列为禁术。 古往今来,唯他次次失败,怕是阿季不肯回来了吧…… 燕南苏又道:“今年的曼珠沙华开了,比往年早了些,你若无事可去看看,那毕竟是季姑娘种的。” 燕祁有些愕然:“子熹明白,多谢兄长照料。” 燕南苏:“过几日先生便要从琅琊回来了,你莫要这副样子去迎他。” 燕祁道:“子熹明白” 燕南苏起身,叹了口气,笑了几声,扶着燕祁到凉亭的圆凳上坐下,道:“桑北明日也要露夜归来,再过几日便是教学之日了” 【露夜:玄门中人常常夜晚结伴外出猎捕山间鬼魅,故称露夜。】 还未等燕祁回话,他便离开了。 燕祁坐了会,上前捡起祭台上的吟霜,回了房,对着壁上的画像看了许久。 画像上的少女身着修有曼珠沙华的白衣,衬得那花更加火红妖娆,额间亦是一朵曼珠沙华。 画像上的女子名为季姜。乃是兰溪梵音谷的嫡系弟子,黎家义女,修为高深。也是丰都鬼城城主,鬼族圣女… 阿季,桑北他…已经长大了 不知是因为季姜逝去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心结,这些年,燕祁很少见燕桑北,除了每月十六的教学,他从不私下去见燕桑北, 纵使路上遇到也不过是燕桑北行礼他应一声罢了。 季姜去后,他便深居简出,少与外人交谈,就连对他父亲,兄长也是如此。 第2章 楔子2 几日后,又到了每月一次的教学日。 “仙上,你在吗” “嗯……”燕祁梦中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过了片刻,燕祁睁开眼睛,只有一个感受,头疼,疼得厉害,仿佛脑袋要裂开了,昨日喝了许多酒。 燕祁习惯性的摸了摸旁边,空的!燕祁心头一惊,连忙起身寻人,他分明记得昨日同季姜一起饮酒,怎会,心道:阿季! “阿季!”燕祁焦急的在房中寻人。 “仙上到底在不啊”上音阁门外前来问学的燕桑北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问一旁的燕桑南。 燕宁字桑北,燕朝字桑南。两人是古月城这一代子弟中最为杰出的。 “大概是…”在的吧还没有说出口,二人就看到燕祁匆忙的跑了出来 “仙上?”燕桑北,燕桑南。二人大讶,仿佛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好大的酒气,仙上居然喝酒了…… 燕祁双手抓住燕桑北的肩膀问道:“如今是何年?” “玄正…玄正己卯年……”被燕祁吓到且双肩被他捏得有些疼的燕桑北小声的回答道。 “玄正己卯年………”燕祁喃喃道,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原来,是梦啊。原来…她还是没有回来,三百年了。阿季…… 看着燕祁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二人相视了一眼,只能摇摇头,怕是今日的学,求不成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求不成学,仙上总是闭门不见,然后就出门一段时间才回。 二人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刚从梵音谷清谈盛会回来的燕南苏便恭敬的叫道:“君上。” “嗯”燕南苏微笑,又有些疑惑,今日不应该是一月一次的到上音阁去问学吗,怎么还在这,便问“为何不去问学?” 燕桑南方才被燕祁捏的肩膀,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便带着些怨气道:“还说呢,我二人到上音阁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仙上出来,出来了吧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大的酒气味!” “桑北…”见燕桑北一边说,一边坐着夸张的动作,燕桑南无奈。 “原来如此”听了原委,燕南苏一笑,然后后道:“只因,今日是她的祭日。” “她?”二人异口同声,祭日?那不是早已经死了。难不成…… “桑北,你可有见过子熹房中的画”燕南苏问燕桑北。 燕桑北道:“见是见过,可是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燕南苏道:“那画中之人,名为季姜,是梵音谷的二小姐” 燕桑南:“为何不姓黎?” 燕南苏:“义女” “哦……” 燕南苏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片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道:“季姑娘容貌昳丽,修为高深,与子熹情投意合,怎奈,天公不作美,穆家灭了梵音谷满门,逃难时,季姑娘不知如何去的界外,待她归来时,已经成为鬼族中人,被仙门百家所不能容忍,最后死于子熹剑下……” 【注:六界之中,人,神,魔,仙,妖,鬼各领一界,互不相干。季姜生前曾去过一次界外,回来时已经弃了人族血统,改入鬼族,还成了鬼族圣女。】 燕桑南道:“心爱之人死于自己剑下。仙上定是受不了。” “那也太惨了吧,手刃自己的意中人,仙上当时肯定是心疼死了。”燕桑北道,声音有些大,不过他又问:“那仙上为何不去找她的转世。三百年过去了,她应当早已转世了…” “她没有转世……”燕南苏看着花惆怅道。 燕桑北,燕桑南大惊:“为何?!” 燕南苏道:“灵魂震碎,仅有一缕残魂附于佩剑内,入不了轮回” “啊?那也太惨了吧”燕桑北道,怪不得仙上这些年总是深居简出不近女色,也不同人接近,除了家主,便是每月的问学。 心爱之人,死于自己剑下。百年如一日般的煎熬,仙上心里定是有许多苦,怪不得家主总说他与从前不同了。 若是换作他,怕只会比仙上还要痛苦。 三百年…还有未来无穷无尽的相思之苦…… 燕桑北才想起来在哪听过季姜的名字疑惑问道:“可是家主,季姜不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吗,她是鬼族圣女啊,还是幽都鬼城的大城主。” “你是如何得知的。”燕南苏对于他知道并不惊讶,惊吓的是他如何得知,毕竟在古月城这种负面消息已经封锁了,为的就是不能让燕祁听到有人议论。 “说书的说的啊!”燕桑北回答道。 “上次露夜途径琅琊,到茶肆里休息,便听到了。”燕桑南补充。 “听说那季姜杀人满门,无恶不作,三百年那一战,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死在她手中的冤魂无数啊”燕桑北说道,有些夸张,还表现出与听书时同样的表情。 “桑北,哪有这么夸张啊”燕桑南拉住他道。 “你这话,莫要在听学时讲与子熹听”燕南苏说道。 “为何?”燕宁刚问就反应过来,嘟囔道“仙上为何喜欢如此毒辣之人。” “桑北,莫要揣测。”燕桑南提醒。 燕桑北想起他们家那位严格的仙上,赶紧捂住嘴巴,抬起头偷看了一眼燕南苏。 “无事,我且当没有听过”燕南苏微微颔首。 燕桑北不再张嘴,悻悻然的站在燕桑南的旁边。 三人话间,燕祁已经换好了着装。腰配一柄白色长剑,左手所握才是自己的岁寒。 “兄长。” “仙上。” “嗯。”燕祁淡淡的应了一声。 “仙上是要去露夜吗?”看到燕祁带着剑,燕桑南好奇的问。既然仙上已经酒醒,为何不继续问学? 燕祁道:“不是,去云梦。” “云梦?那个负有美名的云梦大泽吗”燕桑北一听云梦两字,眼睛便发了光,将方才的尴尬和揣测长辈忘得一干二净,“从前只听先生在教学时说云梦大泽美如仙境,仙上此次可不可以带上我?” 燕祁冷冰冰拒绝道:“不可。” 燕桑北有些失落小声道:“哦。好吧” 燕桑南安慰道:“桑北不必难过,仙上此番定是有要事,下次再去也是一样的” 自燕桑北,燕桑南二人记事起,便每月由燕祁亲自检查每月的听学成果,可每年这个时候燕祁都会缺席,然后外出一段时间。 “可是……”燕宁有些委屈,若是从前被拒绝他定不放心上,不知为何今日偏想去。泪眼汪汪的看向燕南苏。 “便带他去吧。季姑娘若是知晓他如今已经这么大了,定会高兴的”燕南苏对着燕祁道。 燕祁直接拒绝,他并不想带着燕桑北这个叽叽喳喳的小鬼,在古月城有先辈们管教,他还是没规没矩,更何况离开了古月城,他道“兄长,我此番乃是去小住” 燕南苏收到了燕宁的求助信号:“我同你们一起去,不让他胡闹” 燕祁道:“兄长…” “走了走了,桑南快快回去收拾东西”还未等燕祁开口,燕宁便拉着燕桑南跑回去收拾东西。 看着二人兴高采烈的背影,燕祁无奈问道:“兄长为何要带桑北一同前去,你知我此次并非是去露夜。” 燕南苏温和的笑道:“我看你神色好像同意了” 燕祁摇头反驳:“并没有。” 燕南苏道:“桑北和桑南并非只会玩笑打闹,课业从未落下,就连先生都称赞,况且此去洞庭路途遥远,带上他二人解解闷。” 燕祁不可置否,满脸写着不同意,不是解解闷,他定会被燕桑北的碎嘴子烦死。 燕南又道:“况且,他终归是要见他母亲,不是吗。” 燕祁有些愕然,他倒没有想过,自三百前,季姜死后,他到幽都从碧落,黄泉等人手中把只有四岁大的燕桑北接回来,抹去他的记忆,将他留在古月城,却没有想过要告诉他,季姜是他的母亲。 树下寂静得有些可怕。 半晌,燕祁才道:“我还未想好如何同他讲” 燕南苏刚想要说些什么,燕宁和燕桑南已经快速的拿着佩剑跑了过来,只好闭口不语。 一行人御着剑往云梦方向飞去。 第3章 楔子3 云梦大泽,距姑苏古月城近八百余里。 云梦泽,又称云梦大泽,千年前解体为星罗棋布的小湖群。此后有的小湖逐渐淤平,有的则有扩展。 云梦水路贯通,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间往来的男女脸上皆透露着淳朴和善良。云梦盛产荷花莲藕,河道旁,小泽里随处可见的荷叶,如今正值仲夏,放眼望去全是荷花。 “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坐在小船上的燕桑北看着眼前的荷花发出感叹。 燕祁站在船头没有说话。 燕南苏则是微微一笑,古月城虽地处江南,可古月城却在深山之间,自然见不到这样的美景,别说是燕桑北就连他,初见之时都为之感叹。 “这云梦果真很美。”燕桑南也走到了船头。 “两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云梦吧。”掌船的老伯一脸慈祥。 “是。”燕桑南十分有礼貌的向老伯行了个礼。 大约行了二三里地,几人告别了老伯换成了几艘小船,小船不用人撑,用法术驾驶就行。 又行了不久,荷叶荷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冷。 “啊欠!”燕桑北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心道:分明是夏季,怎么越来越冷了。 燕桑北看了一下,除了燕桑南跟自己一样冷得不行,旁边的燕祁和燕南苏则是面不改色的。忍不住感叹:修为高深果然就是了不起。 就在燕桑北腹诽之时,燕祁便施了法,燕宁和燕桑南才发现此处有结界。过了结界后便感到袭来的空气愈发的冷了。 渐渐地,周围的荷叶也没了,两边的岸也越来越远,他们此行是要去结界内的不净湖,季姜的肉身便安葬在湖内,三百前燕祁怕来往的人打扰到季姜便施了结界。 莫说寻常人,怕是燕南苏都破不了他的结界。 三百来,从未有人打扰过她。 这不净湖自三百前开始用这湖中的灵气开始温养季姜的肉身起,这湖连带周围都变成冰天雪地。 一行人来到湖边的小筑。 极寒小筑,果真是应了这名字,周围都寒冷的紧。进了小筑内却是和结界在的气温一样,小筑内的荷花开得极好。 燕桑北好奇问道:“这小筑内的气候为何与外面的一样?” 燕桑南认真思考了一小会儿才答道:“想必是仙上施了法术。” 燕南苏点头道:“不错,所以此次带着你二人并非只是简单的游山玩水,同子熹一同前来,也好让你们见识到自己的不足。” 燕宁道:“仙上修为高深,如今见了才知是如何的高深。” 燕南苏笑了一下,道:“你二人强加练习,定能赶上。” 燕祁不说话,只是到小筑停留了一会便往湖中去了。 燕桑北本想跟上去却被燕南苏拦住了,对他摇摇头示意不用跟着。 燕祁到了湖中的一块碑前,他跪在碑前,将季姜的佩剑吟霜放在桌案上,抬起右手,擦拭着碑上的字,就像从前轻抚她的脸一样。 他也不是每年只来这一次,每次来都会小住一段时间, 季姜名声不好,她生前不仅丢弃人族血统改入鬼族,还驯养鬼魅,而且从界外带回碧落和黄泉两个鬼族之人。在仙门大战中为了保住她带回来的那两只鬼竟然引忘川水做幽都的护城河。结果身死魂灭…若不是他与黎致当初拼尽全力,只怕她连肉身都无法保留。 一百年前,季姜的肉身已经被燕祁化了。她已经是鬼,再加上魂飞魄散,肉身能够保留了两百年已经是不可思议。 这些年,自己无数次使用起死回生之术,想要召回她所有的魂魄,皆是无果。 吟霜内的那一缕残魂让玄门中人提心吊胆了三百年,但却是这三百年来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理由。当初帮自己护住这一缕残魂时,叔公便说过,若招魂不成,只怕期限一到,季姜便会真正的魂飞魄散。 如今,三百年期限将近,季姜,只怕真的不会回来了。 一.前尘篇 —古月城1 其实他与季姜的相遇,像极了话本里的情节。英雄救美,可被救的是他。 追本溯源,要从他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和燕南苏外出捕捉邪祟说起,那时的季姜也还不叫季姜,叫越十七。 以几大家族为首所带领的修真界还不是如今这般,他们燕家的古月城,建在深山处,且他极少出门,第一次就遇到了对手。 那时,蜀中的穆家位列五大家族中的第三,一直想超过第一的黎家和第二的秋家,统领整个修真界。虽未明喻,但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兄长小心!”燕祁推开燕南苏中了那中年男人一掌立刻吐了一口鲜血。 “子熹!”燕南苏回过神来也被伤了。 都说古月城二位公子修为极高,才十五六岁便已经是仙门百家的楷模标杆,正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如今外出被伤成这样,说出去怕是有人不信。 伤人的正在蜀川锦城穆家的长辈穆勒。受了伤,燕南苏手中的剑握得有些不稳,燕祁则是伤了内力,运不上功。 正当穆勒要一剑解决了燕祁的时候他的剑被一计飞出来的红色东西弹飞了插在门对门的墙上。仔细一看,竟是曼珠沙华的花瓣。 众人错愕之时,漫天飘起了曼珠沙华的花瓣,一阵似有似无的铃铛声正向这边传来,待铃铛声清楚些,只见一个嘴里吃着糖葫芦身着红色纱衣的少女,约摸十三岁左右。 “呀呀呀,这么多人打几个人不好吧”少女说着,走向众人。 此时众人才发现她竟赤着脚。双脚踝上系有铃铛,方才那铃铛声,便是由她走动时发出来的。 “哈哈哈”方才以为是哪家高手。才不出手,如今瞧见是位女娃娃,穆勒便松了口气说道:“哪来的小娃娃,不要打搅我做事。” 少女嘁了一声,没有回话而是瞬间飘到燕南苏旁边查看伤势。 众人大惊,好快的速度,这少女到底什么来头。 穆勒则是恐吓道:“不要妨碍穆家办事” 少女吐了口中的糖葫芦籽说道:“不要妨碍我救人” 穆家修士道:“口出狂言,谁能从碟机仙尊手中救下人。” 碟机仙尊,锦城穆家。燕南苏和燕祁都微微惊讶。怎么碰上穆家,又是如何招惹上穆家的。古月城在修仙界中虽位列第四,却从未与其他家发生过争执,况且如今穆家正是如日中天。 “我不认识什么仙尊,这可是我第一次救人。怎能失败呢”话间,女娃将一朵曼珠沙发放到燕南苏手中,又瞬间飘到燕祁旁边。同样放了朵曼珠沙发。看着燕祁俊美的脸忍不住花痴了一番。 手中握有曼珠沙发的燕祁和燕南苏感觉正在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自己的体内,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皆对对方点了点头。 穆勒看着少女救人,许久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少女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在问我吗” 众人“……” 少女:“越十七。” 穆勒:“为何多管闲事。” 越十七没有回答穆勒而是一边给燕家修士递花,一边偷看燕祁。燕祁在世家公子中修为虽排名不高,容貌却是第一,如若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燕祁被越十七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想他燕祁堂堂古月城二公子。今日首次外出夜猎就受了伤不说,竟然被一个女娃娃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脸红。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修真界中混。 见越十七只顾救人没有回答自己,穆勒又问:“你这女娃,为何多管闲事。” 对于穆勒的问题。燕家两位公子也甚是好奇,萍水相逢,为何出手相助。 越十七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指着离燕南苏不远的燕祁道:“因为我要带他回去做我的童养夫。” “……”众人皆是一脸黑线,感情出手是因为看上了人家,可再怎么也是你当人家童养媳吧。 燕南苏对着身旁的燕祁笑道:“原来是弟妹啊。子熹你怎么不早说,父亲何时给你定的亲。” 燕祁暼了燕南苏一眼没有说话。把脸别过去,躲开了越十七的手指,笑话,他堂堂古月城二公子,玉树临风,年轻有为,小小年纪便是仙门百家的楷模标杆,今日却两次被一个小女娃当众调戏,传出去的话,还要脸不要,将来还怎么娶妻生子。 穆勒道:“如此,莫要怪老夫欺负你年幼。” 话间,穆勒召唤出先前被越十七的花瓣打到墙上的剑。 越十七则是往后一闪,瞬间腾到空中。手中的花早已不见,施法召出了一把古琴。与穆勒对战起来。 “兄长,她的琴凭空出现,千里召唤?”燕祁惊叹道。 燕南苏看着正在对法的两人说道:“正是,这位越小姑娘的修为,恐怕不止这么点。” 燕家兄弟二人话间,越十七已经把穆勒打倒在地,越十七落到地上对穆勒说道:“哎呀呀,大叔。你看你连我一个小娃娃都打不过呢” 穆勒本就被她重伤,如今又被气,一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口鲜血,“你!” 越十七缓缓落到地上,站在穆勒前方。 “号钟?”燕祁看着越十七怀中的古琴问道“你是梵音谷的人?” 燕祁此话一出,众人皆将目光看向越十七,以及她双手抱住的古琴:号钟。 相传“号钟”是上古的名琴。此琴音之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有杀人无形之说。传说上古杰出的琴仙伯牙曾弹奏过“号钟”琴。 号钟琴历年之久,早已有灵,除非是有缘之人,否则不能奏响,此琴在琴仙伯牙西去后便被世人哄抢,百年前被梵音谷越家先辈所得。待那前辈去后,便再也无人能奏响,一直供奉在梵音谷越女派祠堂内。 如今却被一个小娃娃所得,而且是凭空召唤出来的。 越十七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有人往这边来了。 “十七”一个温柔的女声唤了声越十七,众人望去,只见院门站着四个身着梵音谷校服的人,二男二女皆容貌整齐。 “哎呀,二位公子为何如此狼狈啊”说话的是梵音谷西谷主的二子黎策,平日里顽皮得很,依靠在柱子上,嘴里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 他曾在一次露夜中与燕南苏有过一面之缘,又在自家的清谈盛会中见过一次燕祁。平日里总被父亲拿着眼前这两位燕家公子来教导,积了些怨气,如今见到他们狼狈,自然忍不住嘲讽几句。 燕南苏笑道:“黎二公子笑话了” 越长卿摸了摸越十七的头说道:“叫你来劝架,你怎么把碟机仙尊打伤了。” 越十七委屈道:“他打伤了我的童养夫” “什么!”倚在柱子上的黎策仿佛听错了,跳起来问道“什么童养夫” “就是…”越十七本想指着燕祁说是她的童养夫。却发现大师兄黎致手中正擒着一个“燕祁”“哎?怎么又有一个童养夫” “是易容术”燕祁道,话间施了法破去了假燕祁脸上的易容术,险些爆了粗口。冒充自己也就算了。真容居然这么丑,我这么英俊的一张脸…… 黎致在和越长卿相视一眼后,将那假燕祁带到穆勒面前,说道“你们两家误会皆因此人,今日我梵音谷将人捉来,误会就此免了吧” 挑拨之人以被抓住,黎致又这番说法。穆勒想发作也不好继续,只好道:“既是误会,那边多谢黎公子,” 黎致拱手道:“仙尊不必这般客气,方才我等忙于捉拿此人,派我师妹前来,师妹年幼一时不知轻重伤了仙尊我代她向你道歉,还望仙尊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师妹一般计较” 言外之意便是你连个孩子都打不过。日后若是想加害只怕是落得个以佬欺小。 穆勒恨恨笑:“黎公子哪里的话” 哼,忙于捉人?四人一起捉个小喽啰需要那么多时间?不过是在暗处看热闹罢了。 如今多了几个梵音谷的人,只怕不好再对燕家的两个小子下手。穆勒只好带着那人和穆家修士离开了这个十分破落小院。 一 古月城2 “那位碟机仙尊还真是高傲啊,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看着带着自家修士离开的穆勒,黎致哼道。 黎韵青笑道:“他方才打不过十七,又被你暗里讽刺了一番,不大发雷霆就不错了。” 恢复了功力的燕南苏向梵音谷几人行了礼笑道:“黎大小姐所言极是,若不是越小姑娘的琴音封了他的功力,只怕我等加起来也打不过那位碟机仙尊,今日多谢各位,若不是各位出手相助,今日我兄弟二人和修士只怕要丧命于此” 黎韵青道:“大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黎策道:“话说,你们为何打不过那老头啊” 燕祁道:“遭人暗算,功力被封,技不如人。” 梵音谷几人才明白过来,古月城两位公子虽年纪小,但修为却是极高,虽说不能打败穆勒,也不至于这般狼狈,任人宰割。 燕南苏走到越十六面前行了礼道:“长卿姑娘。” 越长卿回礼道:“大公子客气。” 越长卿,排名十六。故也唤她越十六。 燕祁没有说话,只是暼了一眼正在跟黎策打闹的越十七,听说梵音谷西谷主越清歌多年前外出时带回了一个天赋异凛的徒弟,算算时间,想必就是方才出手相助的越十七吧,哼,童养夫么。 越清歌其人,容貌昳丽,是个绝色佳人,修为也是极高,在世家中是个极有声望的女仙尊。可偏偏是个取名废,座下十七个弟子,皆是由入门早晚取的名字,越十七是越清歌的第十七个弟子,也是最小一个,故取名为越十七。 正在与越长卿交谈的燕南苏正好也看向了越十七和黎策,好奇道:“令师妹,为何不穿鞋还有她的剑” “轻功,千里召唤。”燕祁抢道 越长卿对燕祁点点头,才道:“正如二公子所言,十七虽顽劣了些,可悟性极高,如今轻功法术早已在我等之上。” 燕祁和燕南苏又吃了一惊,方才他二人已经见过越十七抚琴,只知方才对战她没有用全力,竟不知她竟如此厉害,越清歌的弟子个个修为都十分高,眼前的越长卿更是在琴艺上有极高的造诣。 梵音谷的越女派个个都是修为高深,将来越十七长大,再加上大公子黎致也有一番作为,只怕那时在世家大族中,少有能匹敌的了。况且如今黎家已经是世家大族的第一。如若不是梵音谷行事低调素不爱争些虚名,只怕穆家也不会这般。 燕南苏道:“原来如此,” 越长卿道:“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我梵音谷的两位公子想要到你们古月城求学,还望大公子引荐。” 燕南苏微笑:“那是自然” 玄门之中,古月城位列第四,修为虽不及锦城穆家,可古月城在学术方面却很有造诣,特别是古月城的先生燕华郢,经他教导过的。不过个三两年都能人模狗样。 越长卿走到正在跟黎策打闹的越十七旁边,摸了摸她的头。 燕南苏看着越十七对燕祁说道:“若是喜欢,此番回去,便留下当童养媳。” 燕祁把脸别过,手中的花握得紧了些。 众人御剑飞往古月城,越十七与黎策飞在最前方,燕祁等人在后。 “公子,她为何还不停”燕家一修士发现越十七快接近结界了还不停下来,惊道:“她,这是要闯结界?” 燕祁哼道:“不知天高地厚。” 声音虽然不大,却被旁边的黎致听了去。黎致此人,位列世家公子第四,又是梵音谷嫡亲的大公子,一身傲骨,修为也高,却始终不被父亲看好,整日被拿着与世家公子们比较,最多的就是眼前的燕家两位公子,如今又被叫来古月城求学。 挑衅的看了一眼燕祁,然后大声对结界前的越十七道:“小十七,叫燕二公子瞧瞧,他们家的结界是如何的不堪一击。若是破了这结界,待会师兄给你买糖葫芦” 越长卿道:“大师兄…切莫让她胡闹。” 越长卿虽劝了一句,却没有要阻止越十七的意思,而一旁的黎韵青也是如此。 “好!”得了许肯的越十七抬起纤细的小手,施了法,瞬间穿过了古月城的结界往城中飞去。 燕南苏和燕祁大惊,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不费吹飞之力,毫发无损的穿过了结界,倘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只怕古月城…看来他们家三先生又要忙活了。 【三先生:古月城三城主,因学术造诣高于自身修为,又是古月城雅思学堂的教书先生。故尊称一声三先生】 黎致得意的看着燕家二位公子道:“我还以为古月城的结界如何厉害呢,原来竟这般不堪一击。” “你!”修士想要反驳黎致却被燕南苏拦住了。 古月城中 燕家三先生燕华郢正站在城中,拿着剑指着越十七。方才修士来报有人破了结界闯了进来。他便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提着剑跑了过来,以为是哪个武林高手,却不想是个半大的少女。 燕华郢道:“小姑娘,你是何人为何闯我古月城。” “先生,她是越仙师的弟子。”越十七正要说话,就被赶来燕南苏抢了先。 越长卿,黎韵青,黎致,黎策:“燕先生。” 燕祁:“先生。” 燕华郢问燕南苏道:“南苏,怎么回事。” 燕南苏道:“黎谷主的长子和二子前来求学” “师兄,我的糖葫芦”越十七走到黎致旁边委屈巴巴的看着黎致。 “哈哈哈…”燕南苏笑了两声,对越十七道:“越小姑娘,你师兄现有急事,不如燕祁哥哥带你去买,好不好” 燕祁一脸黑线“……” 燕华郢看了看燕祁,又看了看越十七,吩咐道:“子熹,去吧” “是,先生。”燕祁心中虽然不愿,却也不想忤逆这位教他养他的叔父,就带着越十七走了。 待到燕祁将越十七带走后,燕华郢将越长卿等人带到了雅阁,交谈了好一会,黎韵青便和越长卿离开了,将越十七留下说是一个月后再来带她回去。 期间两个时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燕祁不知,既是有意支开,他又何必去多问,兄长和先生做事,他向来不过问。 入夜,古月城秋水湖中凉亭 燕南苏走到凉亭内坐下,喝了口茶问道:“越小姑娘睡着了?” 燕祁头也不抬的道:“嗯,” 燕南苏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燕祁闷声道:“嗯” 燕南苏突然想起今日在雅阁内黎家两位公子来求学的事情告诉了燕祁:“对了子熹梵音谷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要来姑苏听学” 燕祁纠正道:“兄长,我尚未及冠,不可乱称小字” “哈哈哈”燕南苏笑了两声,道:“我也尚未及冠,父亲,先生。照样唤我小字,不过是平辈间的称呼罢了,待冠礼后,便可称,不必太过于在意这些小节。” 燕祁颔首道:“嗯” 燕南苏又道:“越小姑娘还有一年就及笄了吧,你若是喜欢,我便去向父亲禀报,留下来给你当童养媳。” 燕祁看了他一眼。憋着坏道:“昨日先生从秋家的清谈会来,好像秋家的那位小姐今年及笄了” “喝茶喝茶”燕南苏赶紧一脸笑眯眯的给燕祁倒茶 二 夜猎1 越十七睡到半夜醒来,发现没有她长卿师姐在,有些不习惯,在房中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在床上思考那些大人为什么把她支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身侧,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俨然昨天那个硬闯结界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不会梳发,从前都是长卿师姐帮她的,如今越长卿不在,越十七犹如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正当这,木门被轻轻扣了两下,一个女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你起了吗?” 越十七带着点情绪:“这么早叫我,有什么事吗?” 女修:“……姑娘…已经巳时了……” 她这个人,从来不都会像别人一样规规矩矩的按作息时间作息,她一点也不规律,在梵音谷的时候,她困了就睡,谁也叫不醒,醒来也不打坐练剑,跟着黎策上房揭瓦。 越十七光着脚板去开门,露出一个小脑袋,问:“有事吗?” 女修道:“二公子吩咐我们过来给你梳洗。” 越十七好奇道:“二公子……昨天那个漂亮哥哥吗。” 女修点点头。 越十七规矩的端坐在梳妆镜面前,任由女修帮她梳发,梳好,她自己换了女修带来的衣服。 她一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摇摇头。 女修便问:“姑娘怎么了?” 越十七:“你们家衣服颜色太淡了。” 女修笑了一下,解释道:“二公子说了,姑娘的那套红衣在城里太过显眼……所以给您换了这身。” 越十七这才点点头,在心里吐槽道,又不是死了人,怎么个个都穿一身白色,不大吉利的。 在跟着女修去找燕祁的路上,越十七就不老实了,孩子心性全暴露出来,一会碰碰这个,一会碰碰那个,问东问西的。 路过讲学的地方,她的笑声太大,引得好多人往窗外看,教书的先生怎么吼都没有用。 古月城有规矩,上学期间不准吵闹,她不知道才会这么吵闹,估计知道了也不会收敛,在梵音谷被惯坏了。师傅宠着她,师姐们待她又如同亲姐妹。就连家主黎笙夫妇都觉得她真性子,平时睁只眼闭只眼的。 女修小声提醒道:“姑娘……您声音小点。” 越十七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 女修:“现在是上学时间,会影响到正在听学的人。” 越十七:“我连笑都不能了吗,” 女修扁扁嘴,神色有些难看:“不是……” 越十七道:“可是昨天……童养夫哥哥明明说不用拘束的啊。” 另外一个女修声音气势汹汹的响了起来:“什么童养夫,你别胡说八道!” 越十七一脸天真无邪:“可是人家他又没有拒绝说不做童养夫。” 那女修:“不知羞!” 越十七反驳道:“怎么就不知羞了,你们将来都不用嫁人的吗。” 几个女修面面相觑,旁人是不能随便讨论二公子的,她们虽然哭笑不得,却又不能把越十七打一顿,只好带着涵养生气,一女修怒道:“真是没羞没臊!二公子又不是没有定亲的人,怎容你如此胡言乱语!” 她跟着几个女修斗嘴,几人说不过,只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瞪着她,她被人领到一处草地旁,让她在那等燕祁,一路上她也观察了不少,这姑苏……怎么连朵好看的花都没有。 不像他们梵音谷,遍地都是花,各种各样的,充满了生机。于是乎,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倒出一把种子,直接往草地里撒。 “你做什么?”女修七窍生烟。 越十七一边侧脸偷偷看燕祁来了没有,一边指着地上的那片草地,道:“你们古月城太没有生气了,我这是在帮你们,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几个女修如临大敌般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赶紧到草地里找她撒的种子,想要捡起来。 越十七站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要种的东西,就没有被捡起来的道理。 心想:“这古月城人真是,自己不种些花花草草,别人帮忙还不乐意。” 可是一想到昨天燕祁才提醒过她,古月城不比梵音谷,容不得她胡闹,若是让人抓住了,他可不会像她的师姐们一样护着她。 正在这时,燕祁拎着佩剑走过来了。 越十七迎了上去:“祁哥哥。” 燕祁虽然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直接明说不能这么叫他。 燕祁道:“早膳用过了吗。” 越十七本想摇头,但看到那几个女修的脸色不大好,若是她说没有,那几个女修定然会受到责罚,于是她点了点头。 燕祁:“那就走吧。” 越十七迈着小步子跟了上去,“去哪?” 燕祁:“露夜。” 一听到露夜,越十七整个人都兴奋了,原因无他,她从未出去露夜过,年纪不够…… 在梵音谷,男子到了十二岁就可外出露夜,但女子不同,须得等到及笄之后。 她这次是偷偷跟着师姐们出来的,回去说不定又是一顿家法,所以她得趁现在能多浪一会就多浪一会。 二 夜猎2 此次露夜只有他二人,燕祁外出露夜从来都是和燕南苏一起。若不是昨日燕南苏跟他说这位越小姑娘会把姑苏闹得鸡犬不宁,他才不会带着,果然,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一路上越十七的嘴巴就没有停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她那两个知书达理,大方得体的师姐相差甚远,他也实在不明白,越仙师那种雅正致极的人,怎么教出这么个泼猴。 两人到了一处无人的深山,天色再晚一些,就该举着火把行走了,两人走了一阵,竟没遇上几个修士。燕祁颇感讶异:为何来此露夜的人如此之少,明明白天在镇中还碰到许多前来露夜的修士。 正当这,前方传来呼救之声。 “救命啊!” “救人哪!” 这求救的声音有男有女,充满慌张无措之意。荒山野岭的求救声,十之八九都是邪精作怪,引不知情者前往陷阱,越十七显然就是那个不知情者,燕祁一没看住,她就不见了。 第一次露夜就碰上这样的事。 她御剑飞往声来处,到了那处,发现不是什么妖精鬼怪,而是她在镇上遇到的几个修士。 他们原本结伴同来露夜,没碰上猎物,却遇到了穆家的人,打又打不过,走也不能走,只能硬生生的被人用缚仙网网住,吊在树上,引诱猎物,几个人怕得要命,等穆家人走了,才大声呼救。 见有人来,不由地一喜,可一看来的是个孩子,立刻大失所望。这缚仙网可不是一般的网,没有些能力和上等仙器,任你如何都是白费力气不说还会伤了网中的人。 越十七虽然天赋异凛,却还是个孩子,她从未见过这东西,所以不认得这缚仙网。 于是她问:“你们在上面做什么?” 一男修士答道:“小妹妹,我们被人捉了,你能不能叫同行的人来救我们?” 越十七道:“如何才能救你们。” 男修士道:“只需上等仙器破了这样即可。” “哦……”越十七随即恍然大悟,抬手念了咒语召唤出她的吟霜,然后腾空上去破了那些缚仙网救了那几个修士。 “多谢姑娘”几个人得了救,都跟她道谢。 越十七摆摆手:“不用谢,你们为何被锁住了?” “我锁的。”一个不属于他们几个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只听到一阵踏叶之声逼近,黑色的山林里掠出一个紫色轻衫的少年。 这小公子眉间清秀,俊秀的脸有些刻薄,年纪极轻,跟黎策差不多,也还算是个半大的孩子,手持一柄金色的长剑,衣服绣有芙蓉花,那是穆家的花纹,越十七曾在听学是听先生讲过。 五大世家各有各家标志性的东西和校服,兰溪黎氏的韦陀花,蜀中穆氏的芙蓉,琅琊边氏的牡丹,姑苏燕氏的南阳白玉佩,九原秋氏的君子兰。 这小公子本来拔剑就要动手,却见救人的是比自己还小的人,有些于心不忍,陡转为不耐之色:“你这小屁孩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做什么!” 越十七愣愣的看着他,久久才吐出两个字:“露夜。” 那小公子听了,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就这么点大,还大言不惭的说出来夜猎,叫人听了怕是要笑掉大牙的。 那少年见她发呆,心中讨厌,道:“还不快滚!一个小屁孩出来瞎凑什么热闹。” 黎家在世家中排名第一,西谷虽是旁支,却也是跟着黎家排在第一的,如今她竟然要被一个排名在他们家后面的人如此羞辱,越十七觉得,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梵音谷也要羞辱回去,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自己捉不到猎物,居然拿人诱惑,真是……真是不知羞耻!” 她不会骂人,便现学现卖的将在古月城那几个女修骂她的话,骂了出去。 一听这句话,两簇暴怒的火焰在那少年眼里一闪而逝。他拔出手上的长剑,阴森道:“你——说什么?” 越十七也拔了自己的剑:“做什么,打架是不是,要打就打,我陪你。” 剑拔弩张,两人竟然真的打了起来。 越十七闪身避过,给他一剑,道:“随便抓人,还打人!” 那少年还她一剑,剑芒直冲云霄,就在两人都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的时候一道蓝色飞剑飞了过来,剑气将两人打开了。 那少年一见来人,愕然道:“燕祁?” 燕祁收了岁寒,站在两人中间,保持了沉默。越十七立马走上前,抓住他的手,道:“哥哥……” 与此同时,一阵嘈杂纷乱的足音传来。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一群人涌入这片林中,为首一人道:“怎么回事!” 原来方才越十七和少年的两道剑芒都贯上了天,惊动了附近的修士,他们一看便知这是有两人打起来了,连忙一同赶来,所谓冤家路窄,为首那人正是碟机仙尊,他道:“阿予,怎么回事?” 他口中的阿予就是和越十七打起来的少年,穆家三公子,穆予。 穆予道:“没你的事,你先别管!” 见越十七拉着燕祁的衣角就要走,他道:“站住!” 越十七从燕祁身后露一个小脑袋,道:“真想打?好啊!” 碟机仙尊道:“你这是何意?” 越十七看他一眼,道:“你是谁?” 碟机仙尊一怔,当即大怒:“你!……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越十七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碟机仙尊更气了,前不久才被这小孩打成重伤,今日她就在这装作不认识他,简直是……气死人了。 他还未来得及发作就见不远处一阵火光冲天,那是他们布阵的地方,想来是出事了,对穆予道了句:“在这等着。” 就带着修士走了。 燕祁同样的对身后的越十七扔了句:“在这等我…” 看着匆匆来,又匆匆走了的一群人,两小孩子懵了。什么情况。 “怎么了……”越十七愣愣的问。 “不知道…”穆予摇摇头。 越十七又问:“那我们……还打吗?” 穆予:“不打了吧,咱们找个地方坐着,等他们回来。” 越十七:“哦……好吧。” “嗯……”穆予尴尬的点点头。 然后这俩小孩等了半个时辰人还没回来,百无聊赖的聊起天来。 “给……”越十七将一个草蚂蚱递给旁边的穆予,从前黎策教她的,她一学就会,编得活灵活现的。 “这是……什么?”穆予接过。 越十七咧嘴一笑:“草蚂蚱呀,拿了以后就是朋友了。” 穆予愣住没有说话,朋友……吗,他虽是穆家公子,却因为是庶出,不得父亲疼爱,母亲又早早地去世了,后来被碟机仙尊接了去,直接给养成了跋扈的性子…… 说来可笑,堂堂穆家三公子,居然连个朋友都没有,哥哥们年纪都大了,都对他这个庶出的弟弟爱答不理,连带同龄人也看不起他,要不是有碟机仙君在,他估计早死在益州城了。 “朋友嘛……”他喃喃道。 越十七:“是呀,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可以到我们梵音谷来,那里可好玩了。” 穆予倏地一惊,她竟然不是古月城的人。 越十七还以为他不愿意跟自己玩,又解释道:“还有我师兄师姐们,他们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穆予小声道:“可以吗……” 越十七点点头:“只要你不那么凶就可以。” “对不起……”穆予说。 越十七道:“哥哥,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是父母所生,以后不再这样了。” 穆予:“好。” 于是刚刚两个还想把对方打哭的小屁孩,在此刻,竟然成了朋友。 也是因为交了越十七这个朋友,穆予后来改掉了他跋扈的性子,十分亲近人。却也因为如此,造就了他惨淡的一生。 三 梵音谷1 两人等了大半个时辰,燕祁他们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除了燕祁,个个狼狈不堪。看样子是遇到了棘手的东西。 “哥哥。”越十七跑到燕祁身旁,甜甜地唤了他一声。 燕祁摸了摸她的头,道:“无事。” 越十七眨着大眼睛问道:“是解决了吗?” 燕祁点点头:“嗯。” 越十七拍马屁道:“哥哥好厉害。” 燕祁看了穆家的人,才对她道:“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穆予站在穆勒身旁,显然是有点舍不得越十七这个刚交的朋友。 越十七对他道:“你可以到梵音谷找我。” “你们很熟?”燕祁问。 “刚交的朋友呀…”越十七对穆予挥挥手,然后转身跟燕祁走了。只剩下一群穆家的人面面相觑。 穆予问道:“叔叔方才碰到了棘手的事吗……” 穆勒道:“也不算是,我们是被人引去的,追到一半就不见了,然后对我们下黑手,却又不敢对那位古月城的二公子动手,还好有那位二公子在,不然你估计见不到叔叔了,想要置我等于死地,却又不敢动古月城的人,想来那人定是……额……你们呢没事吧?” 穆予摇摇头,道:“无事,只不过刚刚有人想要靠近被我发现了,应该是自己人。” 穆勒疑惑道:“自己人?” 穆予道:“在益州,想杀我的,还能有谁。” 穆勒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燕祁带着越十七行了一路,临近天亮之时,赶到了他们原本落脚的小镇,休息了一天,接着又带着越十七去了好几个地方夜猎。 换了个小镇,镇中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到客栈的时候,越长卿和黎韵青已经在等他了。他和越长卿约好,在此碰面,而越十七叽叽喳喳闹了几天,此时已经已经睡下了。 “多谢二公子。”越长卿对他拱手道谢。 燕祁微微颔首:“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越长卿道:“就此别过。” 燕祁点点头,然后御剑离开了。 黎韵青看着燕祁的背影,道:“这位二公子和大公子真不像一个父母所生。” 越长卿笑道:“你,阿策,还有大师兄也不像一个父母所生。” 黎韵青笑而不语。 于是,天亮越十七就被带回梵音谷了。 梵音谷谷口。 “家主。” “父亲。” 三人回去的时候黎笙正在谷口等着她们,越十七这一路竟然没闹了。 黎笙微笑道:“回来了。” “阿娘她……”黎韵青出谷的时候乐夫人不大同意的,所以她现在有些担心。 黎笙道:“她气消了的。” 黎韵青才松了一口气。 去西谷要路过东谷的校场,乐夫人正在校场上训练东谷的子弟,见了越长卿和越十七看到都没看一眼就走了,他俩也早就习惯了,乐夫人不喜欢他们师傅,也不喜欢喜欢西谷的人。 追本溯源,越十七的师傅越清歌和黎笙本是同门师兄妹,早早就定了亲,可越清歌在一次露夜中结识了一个俊秀貌美的男子,并对他一见倾心,回来就取消了和黎笙的亲事,谁知那男子竟已经有了结发妻子。 越清歌伤心欲绝回到梵音谷,已经娶了乐夫人的黎笙对她倍加照顾,甚至把划了西谷给她,西谷主的位置,在梵音谷仅次于他。 因此各种流言蜚语就传了起来,乐夫人到西谷闹过几次,越清歌从外面把越十七捡回去以后就再一直待在西谷,深居简出,也从未踏足东谷。 “额……乐夫人怎么又……”越十七喃喃道。 黎韵青摸了摸她的头,“阿娘应该是累了,你跟长卿先回去吧,明日师姐给你做好吃的。” 越十七一听到吃的就两眼放光,一个劲的点点头。 “怎么样,这几日我不在你玩疯了吧?”回去的路上越长卿忍不住说道。 不用想都知道。 越十七却摇摇头,“才不是呢。” 越长卿奇道:“哦?难不成不好玩?” 越十七扁扁嘴,开始把这些天从燕祁遭受到的“虐待”讲给越长卿听,“那位二哥哥一点都不好,不像大哥哥一样。他可凶了,都不准我多说话。” 越长卿噗嗤笑了一下,“那一定是憋坏了吧?小话痨。” 越十七点点头。 一路上燕祁都是“不准”,“不行”,“不可以”,“食不言”,“在这等着”,“别乱跑”。 她这般跳脱的性子,当真是憋坏了。 她们回去并未见到越清歌,说是病了,睡下了。 这西谷,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越姓的几个弟子,连个修士,客卿都没有。 也难怪没有,越十七差不多都是她师姐们教的,越清歌常年闭关,听说是得道了,其中真假无人可知。 梵音谷的日子过得百无聊赖的,越十七这活泼性子闲不住,自己到后山去捉兔子去了。 三 梵音谷2 四年后…… 西谷边的灵溪。 兰溪地区常见的水边地带,茂盛地生长着各种花草树木,灵溪边多的是不带叶的彼岸花,都是越清歌年轻时亲手种的,正值仲夏空气中充满了花香,蝴蝶轻轻在水面上沾起一串涟漪,碧绿的水清澈见底。 灵溪上架有一个小桥,连接两岸,数十步便有一个湖——灵湖,湖中有一小楼。 所谓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每一次看着眼前景象的时候,少女都会忍不住这么想。 有花瓣悄悄地落在她淡青色的裙摆上。 入目之景都是绽放的生命,师尊说,做人要有一颗仁爱万物、宁静清淡的心,那样才有上窥天道的资质。 然而,今天,她不是来欣赏美景的,偷偷瞒着月姝艺,离开东谷,跑来迎接她刚出关的师尊——越清歌。 越清歌行事低调,在仙门百家中少见传闻,连门下弟子都不在修仙界中行走。而越十七不同,她性格活泼,闲不住,——三年前,她因为偷跑出去露夜,遇到了棘手的东西,受了伤害得去救她的几个师姐都陨命,越清歌为了救她折损了大半的修为,不得不闭关修炼。 而她自己虽保住了一条命,却和普通弟子没什么区别,还被大师姐赶出了西谷,要不是月夫人经不住的黎笙的求情,收她做义女,让她待在东谷,只怕如今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可她因此再也不是越清歌的弟子,也不叫越十七了,她现在——叫季姜,对外说是月夫人义妹的女儿。 师尊还不知道她被大师姐赶出西谷的消息,她这次来,就是想抢在大师姐面前,求师尊开恩。别丢弃她,她想回西谷,月夫人虽然收了她做义女,却跟以前一样不待见她。 季姜站在溪边,手中捧着她在路边摘的彼岸花,这花,师尊喜欢,她也喜欢。 出关的时间已经过了,师尊却没有出现。 然而,她一直安静地等着,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 时间慢慢的流逝。这时,她看到了长卿师姐。 密林里忽然出现了大她三四岁的女子。她从清晨的雾气里走出来,右手拿着她的佩剑,步伐轻盈地来到了灵溪的对岸,然后向她走来。 有淡淡的剑气从剑刃上渐渐扩散开来,散到空气中,而她自己手中的吟霜也开始有些感应了,寒气逼人,剑都有灵,自从她被赶出西谷,吟霜就把西谷的人都当做了仇人,每次碰到都会散发寒气,她无奈,自己都没有说什么,这剑就替自己不公。 越长卿到她身旁,看了一眼吟霜,才道:“二姑娘怎会在此?” 季姜漂亮的眸子暗了暗,自从她被月夫人收为义女,就连长卿师姐都对她这么生分了,清丽的脸庞,眼神却是冷漠,完全不同于当初对她的温柔和关爱。 手中握着吟霜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她在用灵力压制吟霜的剑气,她道:“师尊出关…我来……接她。” “师尊?”越长卿毫无表情的脸,皱了皱眉头,语气尖酸刻薄,“二姑娘的师尊是黎宗主,不是越清歌,您是糊涂了吗。” 季姜:“我……是来接越仙师的……” 声音细如蚊声,带着些许委屈。 越长卿道:“二姑娘,还是回去吧,月夫人可不喜欢你们东谷的人和西谷的人有什么关系,” 季姜:“……” 她找不到话来反驳越长卿,因为月夫人的确说过,让她不要再跟西谷的人有瓜葛。 正当这,越清歌出来了。 她一身白衣飘飘,腾着清晨的雾气,宛如腾云驾雾而来的仙人。 “师尊……”两人喜形于色,迎了上去。 越清歌看到季姜的时候愣了一下,没人发现。见她从一身娇纵的红衣变成了淡青的黎家校服,身上的桀骜不驯却是半分未减,额角的印记还是红得耀眼。 越清歌本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最终还是放下了,这孩子不是她的弟子了。 “师尊……”季姜又唤了一声,充满委屈,“我是十七啊。” 越清歌冷漠道:“季姑娘莫要胡言,本座的小十七,三年前就已经在夜猎中陨命了。” 季姜:“师尊……” 越长卿道:“季姑娘是没听到吗,我师尊说了十七已经不在了。” 季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越清歌打断了。 她道:“长卿走吧。” 季姜想跟上去,却被越清歌施法定住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师尊………不要她了。 越清歌回了落霞殿,这殿内同她闭关时一模一样,越长卿日日都来打扫,半点不敢怠慢。 “师尊……”越长卿跟着越清歌去了季姜从前的住处,院里的花开得极好,没有因为主人不在而凋零。 越清歌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 越长卿道:“十七……额……你当真不认季姑娘了吗?” 越清歌依旧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旁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道:“东谷……比西谷好……” 越长卿道:“可是师尊,非得如此吗,” 越清歌不说话,转身回了落霞殿,闭关三年,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非得如此吗,那些弟子究竟死于谁手,她不是不知道,那个秘密,她……是藏不住了。 这西谷的人,仅凭她一己之力护不住,她死不足惜,可是季姜不能死,她答应过季姜的母亲,要护她一生周全的,可她现在…… 至少东谷能护住她,何况越十七已经死在那场夜猎中,她现在是季姜,东谷的二小姐。 可季姜不懂越清歌的苦衷,她真的以为越清歌是因为她顽皮害死了师姐们,所以不要她了。 其实越清歌差一点认不出她了,三年不见,从一个孩童长成了大姑娘,黎家校服在她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韵味,越清歌有那么一瞬间透过季姜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也是那么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曾把整个梵音谷闹得鸡犬不宁的,也曾有一个事事为她善后的师姐,有一个宠爱的师尊,这就是她和黎笙为什么宠爱季姜的原因,他们一个做了家主,一个做了西谷主,就注定不能像季姜那样潇洒。 四 往事1 越清歌站在殿外,看着外面的景色,思绪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一年她跟着师兄黎笙一起外出露夜,遇上了棘手的东西,就一直追查,众人在古坟堆探查无果,早已转到了一座破庙寻找线索。 这山里,除了山脚底下那些村民的祖坟,还有一座破庙。祠中供奉者,非佛祖,亦非道人,而是一尊山鬼石像。 据说数百年前,村里一猎户入深山,发现了石窟中一块奇石,近丈高,天然所成,竟极类人像,四肢齐全,他好奇就割破自己的手滴了几滴血在那石像上。 然后自行离开,不曾想他突然迷了路,遇到山间野怪,是那石像救了他,回去以后他添油加醋的把所见所闻讲给村里的人听,十里八村的就传开了。 附近村民都认为这是集天地之灵气的一块神石,还自发编出了许多传说。五花八门的,这些从他们口里流出的传说让他们自己也信服了,便在石像处修建庙宇,将石台改为神座,奉石像为山鬼,并常年供奉香火。 后来不知怎么的,附近村里的人越来越少,这庙宇就破落了。 一行人进了破庙,那山鬼像立于中央。乍眼一看,果然极像个人,连腰肢都可说得上妙曼。走近些细看,活灵活现,像个微笑的美人。 一白衣女子把风邪盘举高摆低,指针仍不为所动。供台上有凌乱的残烛和厚厚一层香灰,供品果碟已经空了。在梵音谷待久了多少有些洁癖,她挥手扇了扇鼻前空气,道:“听当地人说来这山鬼庙里许愿祈福都是很准的。怎……怎么就破败成这样。” 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道:“山下的村民莫名其妙的失踪,大多都是来祭拜过这山鬼的,传言说是被这山鬼吃了,哪里还有人敢上山来。香火断了,自然就破败了。” 一个不屑的声音在庙外响起:“一块破石头,不知被什么人封了个神,就放在这,那些人竟然也敢跪拜,怪不得会被这山鬼吃了。” 越清歌负手而入,她瞅着那山鬼哼道:“这些乡野村民,不知发奋图强,只知整天烧香求神问鬼。这世上之人千千万,神仙鬼怪哪里管得过来他们!何况还是只野鬼。” 她身后除了黎笙,还跟进来一群黎家的修士,闻言立刻附和,大笑称是。 原本寂静的破庙因为一涌而入的人群一下子吵闹起来,也狭窄起来。 那白衣女子暗暗摇头,转身无意间扫视一眼,扫到了那山鬼的脸,好像是个慈悲的笑脸。 她总觉得这张笑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 她回头看了一眼,是黎笙,她欣喜万分,“阿笙,你……你怎在此。” 黎笙对她见礼:“和清歌一起出来露夜,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遇到师……姜姑娘。” 那白衣女子,就是之前离开梵音谷的姜雨昕,而那男子,就是她宁愿放弃梵音谷谷主继承人的位置也要追随的意中人,季思颜。 一名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修士忽然无声无息倒了下来。其他人齐齐大惊,登时戒备,越清歌警惕地道:“他怎么了?” 季思颜握剑附身察看,这名修士呼吸无恙,仿佛只是突然睡着了,但怎么拍打呼唤也不醒。他起身道:“他这像是……” 还未说完,原本阴暗的破庙,忽然亮了起来,满目红光,仿佛一层血瀑沿着四壁浇下。供台和破庙角落里的香烛,竟然全都开始自发燃烧。 众人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 正在此时,季思颜立刻将一张符咒扔到那山鬼身上,他又持一张符纸在空中一划,掷于空中,暂时出现一个结界。 他随手胡乱抓住了一个人喝道:“都退出去!当心里面这尊山鬼!” 有人惊叫道:“山鬼的眼睛……变了!” 刚才他们进来之时这尊山鬼分明闭着眼睛的,此刻双眼却睁开了,千真万确,绝不是他眼花! 下一刻,这尊山鬼又动了动手接着——冲破结界,走了出来。 那些修士用剑去砍山鬼。 季思颜喊道:“快跑!别砍了!没用的!” 大多数修士都没理他,千寻万寻寻不到的山鬼终于出现,哪肯放过!然而这么多仙剑砍刺并用,连带符篆和各种法宝抛出,却硬是没阻止山鬼一步。 它一出来就变大了,接近一丈高,动起来犹如一个巨人,压迫感十足,众人这才明白,这座庙宇是用来供奉她的,时间一长,她吃得人多了,修为变高了,身型变大变小全凭心意,她一手提起两个修士举到脸前,石嘴似乎开合了一下,那两名修士手里的剑哐当的掉到地上,人已经不见了,她嘴角还有些血迹。 各种攻击全然无效,这下旁人总算肯听季思颜的话了,蜂拥而出,没命地四下散开。 人多头杂,季思颜发现姜雨昕不见了,当即就慌了,越急越是找不到她,一转身就撞见追上来的黎家人,季思颜喊他们:“那个……妹妹…” 越清歌道:“谁是你妹妹了,见过几次就真当自己是哥哥了!” 季思颜道:“好好好……姐姐,你们谁瞧见我家夫人了吗?” 越清歌一听他说我家夫人四个字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有夫人了?你家夫人是谁?” 季思颜道比划道:“就是一个跟我一样,身着白衣,头上戴着白玉簪的漂亮姑娘。” 众小辈连连摇头,边跑边翻身。片刻之后,越清歌道:“刚才并未注意……原来你已经成亲了啊。” 季思颜惊:“你竟然不知道?” 这人也就见过几次,而且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谁会知道他成亲了,便道:“不知道。” 季思颜笑道道:“也是,成亲之时只有我夫妻二人,天地为证,山河为鉴…我以为她后来会同你们梵音谷的人讲……” 越清歌脸如死灰:“所以…你的夫人是……” 季思颜:“嗯……就是你师姐,姜雨昕。” 越清歌一时顿在原地,竟忘了逃命,所以眼前这个三方两次救她的人,她第一眼就心动的人,居然……是她师姐的丈夫,她的……姐夫…… 越清歌啊越清歌……师姐从前待你那般好,你居然动了这种心思……你怎么这般不知羞耻… 四 往事2 季思颜边跑边搜寻姜雨昕的身影:“你师姐倒是常提起你。” 越清歌追了上来,跟着他跑:“说我什么…” “说你调皮可爱…” “才不是呢,我常给师姐惹麻烦,师姐定是说我顽皮。”越清歌反驳道。 “怎会,你师姐从来不背后说人坏话。”季思颜说道,提起姜雨昕,他表情都变得宠溺。 “也是……”越清歌淡淡应了一声。 师姐那样好的人,自然不会说她坏话,她自幼没了父母是师姐一手将她带大,明明才大她几岁,却向一个母亲一样,她的修为大多都是师姐提点的,师尊常年忙得很,她和师兄只能向师姐请教。 姜雨昕身为大师姐,修为又最高,是他们这一辈的佼佼者,本是梵音谷的继承人,可惜…偏偏认识了这位季思颜,两人互相爱慕,姜雨昕为了他甘愿放弃继承人的位置,陪他一起夜猎,游戏人间。 姜雨昕走的那一天,越清歌在房中哭了许久,她的师姐不要她了…… 那山鬼很快追了上来,幻作人样,果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兀自在地上跳起舞来,不一会一些修为不够的修士居然学着她的模样,跟着她手舞足蹈的。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这山鬼跳的舞能够使人失去心智,正在这时,从天外传来铮铮两声弦响。 这两声琴声带着一股寒意,空地上正在手舞足蹈的修士闻声,都僵了一僵,然后晕倒在地上。 黎家的几名修士刹那间面露喜色。 越清歌霍然抬头,欣喜道:“师姐!” 听闻弦响,她循声望去,姜雨昕在不远处的空中,身前是她常用的那把古琴——号钟。 又是一声弦响,这次音调略高,穿云破空,带了几分肃杀,直接击中那山鬼,山鬼变幻出来的舞女立刻被击散了,她愤怒的瞪了姜雨昕一眼,随后又换了一中舞蹈。 季思颜当即从腰间取出一只笛子,送到唇边,深吸一口长气,这笛声并非悠扬婉转,而是十分尖锐,幻出几支羽箭,直冲山鬼。 姜雨昕的琴艺高超,况且她一直专注修炼音律,对付一般的妖魔鬼怪绰绰有余,但今日这山鬼显然不是一般的妖魔鬼怪,季思颜护妻心切,只好抽出自己的笛子上去帮忙。 越清歌整个人都惊呆了,师姐的修为又高深了许多:“需要……帮忙吗?” 黎笙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了,对她点点头。 两人当即拔剑攻击那山鬼, 四个人一起攻击山鬼,那山鬼招架不住。当即神形俱灭,魂飞魄散。 姜雨昕收了琴缓缓落到地上,越清歌本想上去同她讲话,可是季思颜却先她一步,到了姜雨昕身边。 季思颜拉着姜雨昕的手,一脸担忧的问道:“没事吧?” 姜雨昕摇摇头,笑了一下:“没事。” 季思颜又问道:“方才你去了哪里,我一个转身你就不见了,可怕我吓坏了。” 鬼知道他方才找到姜雨昕有多着急。 姜雨昕莞尔一笑:“我同阿笙在外面讲话,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躲开了,让你担心了。” 季思颜道:“没事就好。” 姜雨昕这才看向不远处的越清歌,徐徐走到她面前,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小清歌长大了,都能帮师姐了。” 越清歌对她撒娇道:“师姐……” 姜雨昕:“师姐家就在不远处,要不要跟师姐去住几天?” 越清歌瞟了一眼季思颜,摇摇头:“不了……” 姜雨昕道:“那好吧。” 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回了梵音谷,越清歌不想嫁给黎笙,一天夜里偷偷溜走了,谁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一走就是三年,回来后还带着几个小孩,都是女孩,黎笙虽然已经娶了乐夫人,但是对她依旧客客气气的,甚至将西谷划给她,让她做西谷主。 可回来后的越清歌变了模样,一改从前的咋咋呼呼,变成了成熟稳重,一直在西谷照顾她带回来的那些孩子,收做徒弟。 每次越清歌出门都会带回来一个或者两个女子做徒弟,而且尽心照顾。 又过了三年。 “阿季……”越清歌出现在云梦的一个小镇上,一处小屋内,一个三岁大的女孩蜷缩角落里瑟瑟发抖,越清歌犹如天神般出现在她面前。 那女孩,正是季姜,她师姐姜雨昕和季思颜的女儿。 三年姜雨昕因生季姜难产而死,季思颜带着她在云梦生活了两年,不幸在一场夜猎中身亡。季姜被雇来的老妈子带着,可老妈子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她,只能派人去了梵音谷,要不是她无意中听见了东谷修士的对话,怕是至今都不知道曾经疼爱她的师姐不在人世了。 她几经展转,终于在云梦找到了季姜。 “阿季……”越清歌把季姜拉到怀里,心疼的哭了起来。 “你是谁呀?”季姜奶声奶气的问她。 越清歌:“我是你师叔……” 季姜:“师叔?” 小小年纪的她不懂师叔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觉得肯定和她的父母有关。 又问道:“那师叔见过我阿爹吗?” 越清歌点点头。 季姜:“阿爹说一个月就回来接我。可是……” 很久了,他都没有回来,可惜她不会表达。 越清歌泪雨如花,“师叔带你找你阿爹好不好。” 季姜点点头。 越清歌带着季姜回了西谷,可回去的路上季姜发了高烧,什么也不记得了。 越清歌给她改了名字叫越十七,她在西谷相安无事的生活了十年,怕她出事,越清歌从不许她外出夜猎,可是那一次她居然偷偷跑了出去,跟着黎致四人去了姑苏。 回来以后,居然认识了穆家的人,被暗算,险些丧命,是她废了大半修为,才从阎王手里抢回她的命。 越清歌十多年再一次踏入东谷,是求月夫人收季姜为义女,求月夫人和黎笙护着季姜。 因为西谷的秘密她快藏不住了。 西谷,又称越女派,习的是音律之道,越女派有一心法,修为一到,可容入血液,可延年益寿,是为长生之道。 且越女派的人可以将半生灵力传给下一代。这也是为什么季姜自小不仅聪慧过人,而且天资比同龄人好的原因,因为她的母亲,也曾是越女派的人,在生她的时候把半生灵力传给了她。 季姜并非顽皮丢了灵力而是被越清歌封住了,她不想旁人知道季姜曾是西谷的人,她怕她护不住季姜。 出关之前,她夜观天象,发现天象异变,这是天下大乱的前奏。 五 暮溪山1 话说黎致和黎策到古月城听学已有四年,只要过了最后的考核就可返回梵音谷。 但那燕家三先生就是迟迟不肯考核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一日边江大喜过望地跑到住宿出来找他们:“黎兄!黎兄!” 黎策正在房顶上逗鸟,被边江这么一吵鸟直接吓飞了,他不耐烦道:“这有两个姓黎的,你叫哪个。” 边江也不恼,嘿嘿道:“咱们真真是鸿运当头,那老头子昨夜病了,把考核的事情交给燕祁了!” 老的那个病了,小的那个又是自己阵营的,这考核还不好过吗,黎策从房顶上下来,喜道:“果真鸿运当头,咱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黎致在一旁的走廊悉心擦剑,十分冷漠道:“就你那成绩,哪怕是燕祁主考,你也过不了,还得再这姑苏多待一年。” 黎策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燕祁定会放水的,我都烦了他四年,他肯定是受不了我了,巴不得我早点走。” 黎致切了一声,对着边江问道:“何时考核?” 边江道:“听说是明日。” 黎致道:“考的什么?” 边江摇摇头:“估计又是那三样吧,燕祁让我来寻你们过去,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勾肩搭背的离开了住处,路过古月城的会客厅,本来打算去上音阁找燕祁。 却发现一个岔路口中正有一群人在等候,为首的两名少年,相貌七八分相像、都是身着燕家校服,白衣若雪,连手中的佩剑都是银白色的,剑穗都与飘带一齐随风摇曳,唯有气质与神情大大不同,燕南苏雅正,燕祁雅正带着些许冷漠和痞气,用黎致的话说,就是同黎策一起待多了,学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 燕祁见到黎策,皱起眉头,道:“你们怎么才来?” 黎致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他新娘子出嫁,要打扮所以耽搁了。” “哈哈哈!”在场的都笑了起来。 黎策恶狠狠地瞪了黎致一眼,又推了他一下,然后才跳到燕祁和燕南苏旁边,右手搭在他肩上嬉皮笑脸的问道:“咱们要考什么?” 燕祁隔着衣袖拿开他的手:“烤你!” 黎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燕南苏则笑道:“围猎。” 众人大惊:“围猎?” 这信灵君不会是糊涂了吧,围猎本就不难,何况古月城的围猎场里面又都是些小野兽,这……这跟直接放他们回去有什么区别。 燕南苏道:“对,围猎。” 所谓围猎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争夺猎物。 一旁的秋硕道:“这……围猎也太简单了……” 燕南苏笑道:“此次围猎不在姑苏,选在暮溪山,那儿的凶灵可不是一般的凶灵,不仅考核各位的箭法还要考核的应变能力。” 众人一听说围猎的地方在暮溪山宛如打了霜的蔫瓜,都面露难色。暮溪山是出了名的凶险,山势绵延,横跨数十里,各种猎物繁多。 考核有围猎,文考,斗法,三个考核内容,那燕家老头病了,又十分头疼这届前来听学的学生,想让他们早些回去,就把这事交给燕南苏,燕祁两兄弟负责,让他们随便选一个考核内容,谁知燕祁手气不好,直接选中了围猎。 黎致问道:“信灵君我们需要猎中几个猎物才算通过考核?” 燕南苏道:“二十个,无论是凶灵还是野兽,时间三天。” 众人叫苦:“啊?才三天啊,十天我们完成不了啊…” 燕南苏道:“诸位莫要担心。” 燕祁冷冷道:“兄长何必多言,若是不想去的,就留下来。姑苏别的没有,寡淡无味的饭菜还是有的,保准让各位吃不饱穿不暖的,且课业还重。” 黎策忙道:“怎么会不想去呢,快快快,大家快回去准备准备” 燕南苏笑而不语,燕祁道:“各位平时所用骑射服,弓箭,已经通知各家送往暮溪山,各位就此出发吧。” 边江在黎致身旁小声道:“这燕氏还真是贴心,什么都准备齐全了,都不给人找借口的机会…” 琅琊地处丘陵,山都很少有更别说凶灵了,不像梵音谷,地处深山,山里盛产各种凶灵,梵音谷的人骑射剑法样样在行。况且他自己是个玩世不恭的命,弓箭都拿不稳。 众人御剑而行,暮溪山在距古月城二十多里的地方。 燕家人在山前建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但这次是私家考核,除了送骑射服和弓箭前来的各家修士就没有旁人了。 众人进入广场,燕祁没有多逗留直接进了自己的营帐。 黎策和黎致也进入了自家的帐子,一进去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东西,和坐在那大吃大喝的……季姜。 黎策道:“哟!人还没到,自己就吃上了?” 闻声,季姜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冲他们跑来,一下子跳到黎策的身上,黎致则是嫌弃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油,然后拿了衣服去后面换。 黎策见她十分心喜:“怎么是你送来,这些年你在东谷过得如何?可还习惯?阿娘可有为难你?阿爹阿娘阿姐他们怎么样?都还好吧?” 他这么一连串的问,季姜忍不住笑了,她道:“二哥,你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了。” 黎策:“我就是见到你,太开心了,谷里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本想安慰一下季姜,却被季姜抢道:“二哥不如先去换衣服?” 他点点头:“好!” 两人都换好了衣服,其实围猎之中,真正追赶起猎物并不用骑马,所谓骑射服也不过是各家准备的比较简便的衣服,夜里在外夜宿时其中香味可以驱散附近的各种虫兽,说穿了就是围猎时既不因衣着繁琐影响自己,又可以保护自己。 黎家的衣服都是淡青色,简便又好看,不失优雅。 半个时辰后,燕祁站在自家观猎台上看着下面从自家帐里出来的众人。燕南苏交代了几句,然后众人进山。 燕祁独自在山里行了许久,终于在暮溪山里发现了一个凶灵,他搭弓瞄准那凶灵。 还没放箭那凶灵就被另外一支箭射中了,那箭羽上有梵音谷的标志,燕祁皱了皱眉,他走的是西北方向,黎致和黎策一个往南走,一个往东走,怎会碰上。 他正疑惑之时,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身着黎家校服的人从树上跃了下来,然后从腰间取出封恶乾坤袋把那凶灵的内丹收了进去…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他转身就要走,燕祁以为是黎家的修士不知道他们在考核所以乱入,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纱。 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即就反应过来了,一个转身搭弓,拉箭对准燕祁。 燕祁愣了一下,怎么是个……女子。 五 暮溪山2 黎家女子的校服外都罩着一层淡青色的薄纱。微风吹拂,纱衣飘曳,身姿背影格外好看。 那女子转身见他不像坏人就收起了弓箭,细细打量他,燕祁也是愣了愣,他是最后一个人进山的,而且还施法设了结界封了路,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她……是怎么进来的。 季姜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转身往身后看了看没人,才问道:“怎……怎么了吗?” 燕祁上前用岁寒指着她,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季姜弹开岁寒,道:“自然是破了结界过来的啊。” 听她这么回答,燕祁愣了一下,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四年前那个破古月城结界的少女,她和眼前的人一样,额间都有一朵曼珠沙华。 可是……他听说那个天赋极高的少女,在一次露夜中殒命了,何况此人身着黎家校服…… 于是他收回水寒对季姜见礼道:“在下姑苏燕祁,刚刚冒犯姑娘了。” 季姜还礼:“兰溪季姜。” 不是她……那个大言不惭要自己做她童养夫的少女。 燕祁又问道:“在下有一旧相识,也是梵音谷的人,她额间也有一朵曼珠沙华,同姑娘的一样,不知姑娘可否认识?” 季姜当即明白他说的就是自己,她心道:当然认识,那可不就是我嘛,但我既然已经被赶出西谷了,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越十七了吧,毕竟…被扫地出门这种事情还是挺……丢人的。 季姜笑了一下,反问道:“公子说的可是十七姐姐…” 燕祁欣喜的点点头:“正是,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 季姜装作十分难过的样子,说道:“公子难道不知十七姐姐三年前就已经没了吗?” 说完,她还难过似的擦了擦眼泪。 燕祁嘴角抽了抽,这演技也太差了。 季姜问:“公子为何突然问起我家姐姐?” 燕祁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也不怕姑娘笑话,你家姐姐曾经在古月城给在下当过几年童养媳。” “……” 季姜当即瞪大了眼,她何时在姑苏待过几年,还给他当童养媳……记仇,报复,肯定是在记恨当年她说要他给自己当童养夫,所以在她“死”后,这样污蔑她,毁她名声。长得仙风道骨,想不到居然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这么记仇… 见她这个反应,燕祁认定,季姜就是越十七。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改名,成了月夫人的义女,也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何时,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往后会跟眼前这个满口谎言的女子有许多交集。 忽然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这暮溪山树木茂盛,越是深山,这头顶的枝叶更加茂密,鸟兽虫鸣在一片森然中格外突兀。所以不用想两人也知道是什么声音。 燕祁对季姜点点头,季姜当即就明白了,她轻轻一跃,跃上了一处结实的树枝,燕祁在她不远处,两人都是搭弓拉箭,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一只凶狠的巨兽就往这边走来,显然是闻到了人的气味,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放箭,季姜射中了那巨兽的前爪,燕祁射中了它的脖子。 季姜拉箭又是一箭,那巨兽却只是退后了几步,然后怒号,她本想召唤出号钟弹一曲降灵,降住那巨兽,但转念一想,放弃了,燕祁见过她弹号钟。此时若是把号钟召唤出来,不就等同于向他承认自己就是越十七吗。 于是她收了弓箭,唤出自己的佩剑吟霜,跃下去和那巨兽打了起来,燕祁本想拦住她还没开口她就下去了。只好拔出岁寒下去帮忙。 那巨兽虽然凶狠但敌不过两人的联手攻击,没多久就毙命了。 季姜取出挂在腰间的封恶乾坤袋,准备把巨兽的内丹装进去,才发现这巨兽是两人合力杀的,她这样独吞不好,于是又挂了回去。 大有痛失所爱的模样,“给…给你吧。” 燕祁见她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却也不客气直接收了那内丹,对她行了个礼:“多谢姑娘好意。” 季姜踱了踱脚,小声嘀咕道:“也不客气一下。” 燕祁这才想起追究她破坏结界擅闯围猎场的责任,便道:“为何破了结界闯了进来,你家二位公子没有告诉你这三日是我姑苏燕氏私家考核吗?” 季姜却道:“知道啊,但结界不就是用来闯的吗,而且你们也没说其他人不可以进来啊。” 燕祁:“……” 的确是没有规定别人不能进来,但没有谁会像她这般不守规矩自己闯进来。 季姜跑到燕祁身边,嘿嘿道:“公子放心,那结界我已经修好了。” 燕祁:“……罢了罢了,我就当不知晓。” 季姜道:“那我可以跟着公子吗?” 燕祁:“为何要跟着我?” 她的箭法,在他所见之人中,算是佼佼者了而且凭她的修为在这山里行走,一般的凶灵是伤不到她的。 季姜扭捏道:“阿季……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说完她尴尬的摸摸头,从前夜猎都是和别人一起,不是有师姐,就是有穆予,不过说来第一次夜猎还是燕祁的她呢。 燕祁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他以为凭她巧舌如簧定会编出个让他意外的借口,还真挺意外的,居然……不识路。 季姜见他答应了,立刻扯着他的衣袖笑了起来。 燕祁又道:“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季姜:“公子请讲。” 燕祁竖起一根手指:“一,你不准离我十步远。” 季姜点点头,欣然接受:“好。” 燕祁又竖起一根手指:“二,我看上的猎物你不准抢。” 季姜想也没想,张口就答应:“好。” 燕祁再竖起一根手指:“三,你不准再拉我袖子。” 燕祁其人,最不喜与人触碰,在姑苏的时候只有黎策敢作死,旁人都不敢犯他的禁。偏今日季姜几句话不到就扯他的衣袖。 季姜赶紧松开他的袖子:“额……好……” 两人一路结伴而行,路上季姜几次想抢燕祁的猎物,都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许久之后,两人行至一条小溪处。溪水潺潺,水面上还有飘零着些许花瓣。 五 暮溪山3 溪水落花,溪边还有几棵桃树,落英缤纷。 季姜蹲在地上捡花瓣,无意间,她回头一瞥,瞥见了一袭白衣。燕祁其人皮相甚佳,且肩不宽不厚,腰细腿长。罩在那层白衣一下,身姿甚是好看。她第一次觉得燕氏的衣服还挺好看的,竟然有些看得出神。 季姜捧着花,凑到燕祁身边,她个子比燕祁矮,只能仰着头,问道:“公子想什么呢?” 燕祁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 还跟以前一样冷漠……高冷。 季姜道:“祁哥哥,你看着这些花好看吗?” 本来不打算理她,可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燕祁愣了一下,她从前也是这么叫自己,明明才见过几次,却又好像跟自己很熟,她对谁都一样吗? 燕祁道:“你叫我什么?” 季姜转了个身,将捧在手里的花都撒到水里,对他嫣然一笑:“祁…公子。” 还暗中吐了口气,还好反应快,不然就要暴露了,燕祁这厮那么记仇,要是知道她就是越十七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燕祁刚走到她旁边正准备说“方才你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忽然一阵噪声响起。 季姜回头望向侧前方,登时一愣。 见她这个反应,燕祁转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三五个巨兽正向他们走来。 季姜愣道:“公子……他们…是……” 燕祁点点头。 季姜一阵风似地飘到了桃树上,立刻搭弓射箭,射中了最小的一个,对燕祁邀功道:“公子,这个你可能不能再跟我抢了。” 燕祁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皱眉道:“自然。” 季姜笑道:“瞧你这样,好像我抢了你的猎物似的。” 没等燕祁回她,那些巨兽除了被季姜射死的一只都攻向燕祁,因为燕祁的乾坤袋里有先前斩杀的那只的内丹,那些巨兽发了疯似的攻击燕祁。 季姜站在树上,下面混成一团,她始终不敢放箭,怕伤着燕祁,立即唤出吟霜下去帮忙。 西谷的越女派多注重修炼音律,她自然也不例外,很少练剑,到了东谷,月夫人虽然看她不顺眼却也教过她几年剑法,可她只学了个皮毛,如今根本就对抗不了这些凶兽。 燕祁一边防着凶兽,一边担心她受伤。 季姜咬咬牙,召唤出了号钟,都差点没命了,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她精修音律,况且号钟又是上古神器,她弹了一曲破障,音调略高,弦弦带着肃杀。几只凶兽连连退缩,同时用手捂耳。 然而这些凶兽显然是在这暮溪山活了上百年,修为不差。否则又是如何躲过每年的围猎大会,活到现在。也不知是他们运气不好还是那巨凶兽运气不好,居然碰上了。 季姜暂时降服了那些凶兽,她和燕祁刚松了一口气,那些凶兽就挣脱了她琴音的束缚,奔向燕祁。 “小心!”季姜来不及多想就扑了过去,替燕祁挡了一记伤害。 噗通! 燕祁一个没站稳,两个人都掉了溪里。 两人顺着小溪往下游漂流,不知过了多久,燕祁在一处山洞中醒来,半个身子还浸在水里,看来他们是顺着溪流被冲击到了这动里,这洞里透着一股令人寒战的凉气。 四处不见季姜,他又寻了许久。终于在洞里小潭的另一端寻到了季姜,她额头被撞伤了好大一块。 燕祁将她拖上岸,寻了一处石头放下。又去潭里捞起那些随着溪流一起被冲到这的树枝,用法术生了火。 燕祁趁季姜未醒,把自己外衣脱了放在火边烤,衣服都干了季姜还未醒,燕祁走到她身旁,见她一直发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破了自己的禁,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很烫,看来是发高烧了。 “季姑娘,季姑娘…”燕祁唤了几声季姜。 没醒…… “姑娘…姑娘…”燕祁又唤了几声。 “冷……”这次季姜有点意识了。 燕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俯身把耳贴近她唇边,许久才听清楚她说冷。 叹了口气,燕祁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抱到火堆边。 将她放下,燕祁才发现季姜背部伤得厉害,而且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只怕那凶兽爪子有毒。但此时季姜未醒,他又不好擅自扒了人家姑娘的衣服。 只能一边给她输送灵力,一边干着急。 燕祁输了半天灵力,季姜终于醒了,燕祁以为她第一句会问他们在哪,没想到她会说:“我居然还没死啊…” “你好像很失望自己还活着。”燕祁嘲讽道。 季姜有气无力的推了他一下,笑骂道:“我救了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来嘲讽我,当真是没良心。” 燕祁道:“我又不是躲不过,需要你救吗?” 季姜抬手准备打她,一抬手后背更疼了,忙嘶了一声。 燕祁也不敢逗她了,急道:“怎么了,哪里疼?” 季姜扭捏道:“后……后背…” 燕祁此时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看着季姜严肃道:“你方才为了救我,受了那畜生一掌,方才我见你后背流的都是黑血,只怕那爪子是有毒,我虽已经放了信号烟花,但不知何时救援的人才能到,所以只能得罪了。” 说着他用法术定住了季姜,季姜以为他要乘人之危,轻薄自己,瞪大了眼。 燕祁转到她身后,脱去季姜的衣服,季姜背部有四道爪伤,都差不多一样深,伤得很重,燕祁用自己的南阳玉佩和灵力一起为季姜解了毒,可眼下没有草药,若救援的人迟迟不来,那季姜的伤口就会恶化,只怕那时会有性命之忧。 季姜脸红得像个苹果,饶她平时口若悬河,此时却羞得连说话都吞吞吐吐:“我……我…腰间的…香囊里…有草药。” 燕祁往她腰间看去,果然有一个香囊,上面绣着几朵小花,垂着青色的穗子,十分精致。取下香囊,打开一看,果然是有药材,虽然量少,但能撑一段时间,燕祁将药材取出放在掌心微微用了些灵力,把那药材搓碎,仔细撒在她伤口上。 把香囊挂了回去才解开法术,他一解开法术季姜就向后倒在他怀里,不知是没力气坐着了,还是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了。 燕祁本想推开,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过了半会他才开口道:“额……那个…在下可以解释的。” 季姜:“……” 燕祁道:“方才情况紧急,若是在下不这么办,姑娘恐有性命之忧,又实在开不了口,所以…在下会负责的。” 季姜勉强的笑了一下,笑得十分难看,转移了这个尴尬的话题,问道:“公子会吹笛子吗?” 燕祁不明所以,问道:“什么?” 季姜:“笛子…会吹吗?” 燕祁点点头:“会……但不精通……” 季姜问道:“那公子会吹《喜相逢》吗?” 燕祁摇摇头:“只会《姑苏行》,姑娘要听吗,可在下也没有笛子啊。” 季姜抬起纤细的右手,幻出一只玉笛,递给燕祁,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兀自开口道:“这是我阿爹的笛子,我从师尊房里偷来的。” 燕祁道:“越仙师?” 季姜点点头:“你认出我了啊。” 燕祁:“嗯。” 季姜问道:“何时认出我的?” 燕祁道:“第一眼。” 季姜笑了一下,她以为是她召唤出号钟的时候,没想到却是更早,她道:“我师尊说,我阿爹就是用一根竹笛吹了一首《喜相逢》,把我阿娘从梵音谷骗走了,后来我阿娘去你们古月城求了一块上好的南阳玉给我阿爹做了一根玉笛,取名“圆缺”,他们常常,一笛一琴在月下合奏,后来我阿娘走了,我阿爹就不吹笛子了,我一次也没有听过我阿爹吹的笛子,也没有听过我阿娘弹奏的琴。” 她没有都告诉燕祁,以前她还在西谷的时候,师尊常常抱着这支笛子,在月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那时年幼,以为师尊是在思念娘亲,直到被大师姐赶出西谷,一天夜里偷偷回去取走这只笛子的时候,她才发现师尊房中挂有一副她阿爹的画像,那画像上没有她阿娘。 五 暮溪山4 衣衫本就没怎么干,被季姜那么一靠,燕祁的白衣已被鲜血染得大片晕红。但那乳白色的笛子和他的白衣竟然不显得突兀。 季姜唤出号钟想要跟他合奏,忽然,燕祁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季姜道:“怎么了?” 燕祁道:“你有伤,不可…” 虽然她精通音律,但号钟需要灵力催动,才能弹奏。 季姜笑笑,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爪子抓出的伤口,虽然止住血了,但还是疼得厉害。 燕祁收回手,季姜嘶嘶吐了两口气,道:“这有什么,我从前也经常受伤的…啊!” 她刚想弹一下给燕祁看,一用力就疼得龇牙咧嘴。 燕祁脸色一沉,半晌,才道:“既知疼痛,下次便不要随便冲上去替人挡伤。” 季姜对他吐吐舌头,道:“我那是为了救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数落我。” 燕祁眼眸一黯,淡声道:“对不起……你身上的伤……估计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季姜无所谓,道:“那又怎样,又不是在脸上,别人也看不到。” 燕祁道:“你将来是要嫁人的,要是夫家看见了,嫌弃你……” 季姜:“那我便不嫁了呗。” 她没有像黎韵青那样,早早就定了亲事,到了年纪就要嫁过去,越清歌没给她定,到了西谷,黎笙几次想给她定亲事,都被月夫人用年纪还小挡了回去。 这一点她倒是挺感激月夫人的。 燕祁道:“胡闹,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季姜道:“我师尊呀。” 燕祁:“……” 季姜忽然调皮道:“不然……公子以身相许报答我吧。” 燕祁倏地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季姜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在姑苏各种刻板的礼教熏陶下,若是换了其他人定觉得季姜说话轻浮,可此时他只是一愣。 季姜笑魇如花:“逗你的,” 燕祁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有一种不知名的失落感。 季姜催促他道:“公子快快吹笛,我疼得厉害,需要笛声安抚。” 燕祁看着手里的笛子,道:“你私自偷了这笛子,回去怕是要被责罚的。” 季姜垂下眸子,病恹恹的样子,低声道:“不会有人责罚的。” 燕祁道:“嗯?” 季姜道:“我已经不是西谷的人了。” 燕祁试探着问道:“……那月夫人也会责罚你的吧,听阿策说月夫人十分严苛。” 季姜摇头:“黎夫人待我是严了点,可她是真心待我好,呐,这个香囊还是她给我做的呢,我常惹事,身上总是添新伤,里面的药材都是她给我备的,黎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燕祁没说话,他本以为月夫人真的像外人所说那样,所以对她这个义女不疼爱,却不想…世人都误会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在空旷的地洞之中悠悠回荡了起来。 燕祁拿着她阿爹的笛子吹了起来。 季姜闭上眼睛,道:“好听。”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湖,湖里都是荷花,接连无穷的荷叶里荡着一只船,船头上有三人,白衣男子吹笛,同样白衣的女子抚琴,小女孩坐在两人中间,手里拿着几朵荷花。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季姜勾唇笑了,这个场景她梦到很多次,唯一看清脸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剩下两个看不清模样的,吹笛的是她父亲季思颜,抚琴的是她母亲姜雨昕。 听到一半,她道:“这支曲子不是《姑苏行》,它叫什么名字?” 燕祁似乎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季姜睁开眼睛,道:“什么名字?” 燕祁摇摇头:“我胡乱吹的,它哪里有什么名字。” 她还没来得叫燕祁给这支曲子取一个名字,一阵头晕眼花,胸口疼得厉害,吐了一口血,她难受的捂着胸口,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燕祁白皙的下巴。 燕祁正握着她的手,给她输灵力。 她昏睡了两日,一直发着低烧,醒了睡睡了醒。嘴里喃喃着要爹,燕祁无奈之下只能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断断续续的给她输送灵力,才勉强维持住现状不恶化。 见她醒了,燕祁问:“醒了?” 季姜吃力的爬了起来,但还是靠在他怀里,应了一声:“嗯……” 燕祁点点头,不再说话。 季姜也脸红得厉害,她听到一阵极快的心跳声,分不清是燕祁的,还是她自己的自己的,燕祁耳根子都红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与异性靠得这么近。 半晌…… 季姜打破了沉默,道:“好无聊啊…早知道就不醒了。” 燕祁:“……” 季姜叹了口气道:“太安静了。” 季姜:“唉——” 季姜:“祁哥哥……” 季姜:“燕祁哥哥……” 季姜:“燕祁…你怎么这个样子,叫你都不带搭理的,好闷啊…你这样是找不到媳妇的。” 燕祁脸一沉,道:“你再多言,我就将你扔到潭里去。” 季姜扁扁道:“你一直不理我,我才话多的。” 燕祁道:“我若理你,你话更多。” 季姜将脸埋到他怀里,道:“你这人真的没趣,要是策哥哥在这就好了,他一定会跟我高谈阔论的。” 说着,她兀自哭了起来,黎致跟黎策不在的这四年,很少有人跟她说话,黎韵青虽然性格沉稳,待人亲切,但不怎么喜欢说话。 她喜欢跟穆予一起夜猎,是因为穆予总是跟她滔滔不绝的讨论着,从大到仙门百家,小到各家鸡毛蒜皮的小事。 燕祁不知是害羞,还是怎的,也不安慰她,而是兀自开口:“我…对不起。” 季姜擦了一把眼泪,露了一个极丑的笑容,道:“无事。” “咱们都在洞里待了这么多天了,救援的人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你平时在姑苏对他们太严,得罪人了,人家不愿意来救你吧?” 燕祁道:“怎可能。” 他都是跟黎致他们混成一片,叔父被气病好几次。 季姜道:“罢了,想活命,还是靠本姑娘。” 她从手心里幻出一只灵蝶,放到嘴边,说了几句燕祁听不懂的话,然后道:“去吧。” 那灵蝶一飞出她手心就变成了好几只。 燕祁一惊,她怎么什么都可以召唤出来。 季姜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这是灵蝶,用人血喂养。” 见燕祁那副模样,她又道:“我师尊教我练的,放心,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燕祁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灵蝶是越女派的一种特殊信物,自己炼出来的灵蝶需要用自己的血喂养。这灵蝶通人性,用处极多,既可以用来追踪猎物的踪迹,也可以用来同门之间相处传话。 五 暮溪山5 黎致一行人还没猎够自己的猎物,就看到了燕祁放的信号烟花,纷纷往西北方向走,搜寻了两天都没有发现燕祁的踪迹。 “怎么样,找到了吗?”黎致找了许久没有找到,见燕南苏和黎策都往这边赶来,忙问道。 黎策摇摇头。 燕南苏也摇摇头。 黎致问道:“这燕祁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才会放出信号烟花?” 燕南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秋硕道:“该不会是哲仙君考验咱吧,故意发出信号烟花然后躲起来看咱们着急,这也许也是考核中一道题呢。对吧黎大公子” 谁知黎致不给他好颜色,狠狠地道:“谁会这般无聊,若是考验为何信灵君都不知道。” 秋硕道:“你又不是燕祁,怎知道不是,或许连信灵君也不知道呢?” 黎致没好气地道:“那需要躲起来两天吗,咱们都快把这暮溪山翻过来了,他本事再大能藏得了两天吗。” 秋硕刚想开口说什么,一名黎家门生匆匆跑了过来。把方才碰到的灵蝶递给黎致,“公子。” 黎致接过那灵蝶,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那名门生走到他耳边低声道:“这是二小姐的灵蝶,许是二小姐也出事了。” 黎致闻言一惊:“什么?!” 黎策这几日忙着忧心燕祁的事,见他惊讶,忍不住问道:“又怎么了?” 那名门生道:“二小姐…丢了……” 黎致揪着他的衣领忙问道:“不是叫你们看着二小姐吗,怎么会不见了?” 那名门生道:“我们的确看着的啊,可二小姐说她要休息叫我们不要打扰,再进去的时候,二小姐就不见了。” 黎致仔细想想,从前季姜曾告诉他灵蝶的密语,忙将灵蝶放在耳边,过了会点点头,然后走向燕南苏。 黎策见他往燕南苏那边走,扯住他道:“你又怎么了!燕祁不见了,阿季也不见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黎致甩开他的手道:“阿季跟燕祁在一起,我是找他一起去找。” 黎致走到燕南苏旁边,道:“信灵君,我想我知道哲仙君在哪。” 燕南苏一听有燕祁的消息,喜出望外。 黎致道:“各位,方才小妹用灵蝶给我传信说他们被困洞底,只要跟着这灵蝶就能找到她和哲仙君。” 边疆跑过来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呀。” 其他人附和的点点头。 黎致为难道:“但……那洞外似有几头凶兽此去凶多吉少。” 燕南苏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道:“诸位,这乃是燕黎两家的事,诸位没有理由为了我们两家去冒险,诸位不如先行回去等候,我等自行前去营救便可。” 众人当即明白,这是怕他们会拖后腿,边疆道:“信灵君……” 燕南苏以为他们是因为考核的事情不愿意走,便解释道:“诸位放心,各位已经学满顺利通过考核,不管有没有在下作证,叔父都会让各位回家的。” 秋硕不悦道:“信灵君,难道在你眼里我等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啊……” 燕南苏道:“在下并非此意。” 秋硕道:“哲仙君待我等不薄,此时他有难,我等怎会袖手旁观。”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见死不救实非我辈我之举,还请信灵君不要让我等回去。” 边疆道:“是啊,南苏哥哥,祁兄剑法高超,我等还想跟他切磋呢,对吧,策兄。” 说着他将手搭在黎策肩上。 黎策点点头。 燕南苏对众人拱手:“在下先替子熹谢过各位。” 黎致同样向众人拱手:“替小妹谢过各位。” 边疆搭在黎策肩上一脸不正经道:“致兄,不知令妹长相如何,可是倾国倾城?” 黎策敲了一下他脑袋,自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一听说是个漂亮的仙子,边疆追问道:“那跟令姐比,如何?” 黎策道:“嗯……应当是姐姐更好看些吧,不对,应该是阿季更好看,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嘛,又不是你妹妹。” 又被他敲了一下脑袋,边疆扁扁嘴。 众人跟着灵蝶到了小溪尽头,按理说溪流都是源头从树根或者几条小狗汇聚而成,可这条溪却差不多是反过来,溪水越到下游越小,最后直接流进了一个洞口。 果然有几只凶兽守在洞口,估计是洞口太小又或者太隐蔽那些凶兽才没有下去。 燕南苏低声道:“待会我,两位黎公子,还有秋公子,我们四人先用箭攻击,然后边公子你见机待人用缚仙网擒住那几个凶兽。” 众人点头,示意明白。 分工明确,燕南苏,黎致,黎策,秋硕接连射了几箭,都射中凶兽,随后边疆带人用缚仙网锁住了那些凶兽,然后用符咒杀了那些凶兽。 随后在溪水尽头找到了洞口,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洞,洞口不大,藏在一处灌木丛下,若是没有灵蝶,他们估计找个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 洞口很小,也不知道燕祁和季姜是怎么掉下去的。 看着幽深的洞口,黎策投了一颗石子进去,如石沉大海,不见声息。 众人趴在洞口面面相觑。 秋硕道:“要不……用灵符……把洞口炸了。” 黎致摇摇头不认同,他道:“还不知道燕祁和阿季在哪,万一洞口塌了将他俩埋了怎么办。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 秋硕道:“那怎么办?” 边疆上前,拉开几人,自己趴在洞口,把头伸了进去,对着里面喊道:“祁兄,祁兄……你在哪,祁兄,在的话应一声。” 将灵蝶放出去以后季姜和燕祁就靠在一起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燕祁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本想起身去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再叫自己,可一动,季姜就皱眉,轻哼了一下。 他安抚的拍了一下季姜,然后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声音虽然很小,但边疆还是听到了,他起身对众人道:“在下面。” 黎致道:“快问方位。” 边疆又把头伸了进去:“祁兄,你在哪……报一下方位。” 燕祁扯下自己身上的南阳玉佩,用灵力放到空中催动出白色的光芒。 边疆看到了那白色的光芒,大喜,赶紧起身对众人道:“在下面,有一定距离,可以炸。” 黎致点头道:“那就炸,大家把灵符都拿出来吧。” 众人把灵符取了出来,聚在洞口。用灵力催动灵符炸了洞口。 五 暮溪山6 洞口炸开以后,燕祁只看见一群人向他们跑来,神色慌张,直到黎致抱起季姜他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季姜那张苍白的脸,也不是漆黑的洞顶,而是一面好看的白色绸缎,绸缎上修着燕氏的家纹。 燕祁躺在他的小榻上,燕南苏低头正在看书,见他醒来,淡淡的眉一下扬起,放下书叫道:“子熹!” 燕祁道:“兄长。” 他勉强地从榻上爬起来,浑身乏力,四肢发软,嗓子干得发疼。他问道:“我这是……回来了?那季姑娘呢,她怎么样?” 燕南苏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木门响了几声。 黎策双手端着一只白瓷碗走了进来,对他喝道:“这才刚醒你折腾什么啊。” 他转向燕南苏嘲讽道:“信灵君,你这弟弟是突然转性了吗,从前可是惜字如金的啊。” 燕南苏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接过碗,然后往药碗里注些灵力。 燕祁道:“黎策,你过来!” 黎策坐在床边,道:“做什么?难道哲仙君要跪下来给我磕个头,不用不用,你不必对我这么感恩戴德,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燕祁白了他一眼,道:“我何时惜字如金了,再说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我都放了几次信号烟花,你也没找到我。” 黎策道:“我靠,怪我啊,那洞口那么隐蔽,我都路过好几次了也没发现啊。” 燕祁道:“那怎么…季姑娘一发灵蝶你们就找到了。” 黎策道:“是门生把灵蝶给我哥,我哥学过灵蝶密语,我们跟着灵蝶找到的洞口。” 燕祁一脸不信的看着他,道:“你好像……跟季姑娘比较亲近吧,怎么…她没教过你?” 黎策道:“阿季,跟我们都很亲近…都教过我们。可我没学会啊。” 燕祁一想,平时里先生让大家学什么他和边疆都是拖后腿的那个,一时无语,道:“额……季姑娘…怎么样?” 黎策道:“还没醒,我哥在照顾呢。” 一听没醒,燕祁皱了皱眉,道:“没醒?” 燕南苏往药碗里注好灵力,走了过来,黎策起身给他腾位置,他坐在床边,一边给燕祁喂药,一边温声道:“伤得比较重,父亲和先生已经去看过了。” 燕祁一惊,他父亲……那个很少关心他们的人,居然会去看一个外人。 黎策倚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和阿季在一块?” 燕祁道:“无意中碰到,然后……同行。” 他隐瞒了季姜跟他同行了一天的事,还有他替季姜处理伤口的事。 说出来有损她的名誉。 黎策道:“哦…你也是,怎么让她伤得那么多。” 燕祁道:“我一个没注意,然后就……” 话音未落,燕宗主迈了进来。燕南苏放下碗,道:“父亲!” 黎策赶紧站好,对他行礼:“燕宗主” 燕宗主点点头道:“坐着吧。” 燕南苏将一张白色布巾递给燕祁擦嘴道:“这次味道如何?” 燕祁摇摇头道:“一言难尽。” 燕南苏笑了一下,对黎策点点头拿着碗两人就出去了。燕华郢坐到了他刚才坐过的位置,用手探了探燕祁的脉搏,燕祁缩回自己的手,道:“无碍,休息两天就好。” 燕宗主收回目光,道:“知道她身份了?” 燕祁点点道:“嗯。” 燕宗主道:“那就守着,莫要说出去。” 闻言,燕祁皱了皱眉:“为何?” 人人都瞒着她曾越清歌的弟子,甚至对外宣称越十七已经死了,究竟是为何。 燕宗主道:“莫问。” 燕祁道:“子熹明白。” 燕宗主点点头,不说话了。季姜只有换了身份,她才能平安的度过一生。越清歌一年之内失去了几个徒弟,就连季姜都差点没救回来,为了给季姜换身份,她甚至去了大半修为修改整个梵音谷人关于季姜身世的记忆。 在梵音谷里,越十七已经在那场意外中和她的师姐们一起丧命了。季姜是月姝艺收的义女。 见他要出去了,燕祁忙问道:“父亲,那我……可以去看他吗?” 燕宗主点点头,道:“可以,莫怠慢了。” 仙门世家皆知,姜雨昕与燕宗主是少时同修,十几岁便认识了。两人性情温雅,姜雨昕随师尊外出露夜途径古月城,偶然与燕宗主结识为好友,还一同露夜过数次,互相欣赏。人人都猜测,梵音谷的大弟子极有可能成为古月城下一代的女主人。 谁知,不久,仙门百家中突然出现一个叫季思颜的外道,和姜雨昕不知如何有的交集,相识不到一年,姜雨昕就为了他离开了梵音谷。 随后不久,庐州魏氏向姑苏燕氏提出要联姻。 当时的燕家宗主对此颇感兴趣。可这位燕宗主无意,他并不喜魏氏,魏氏性格温柔,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是个不错的良配,但他早已暗自心系姜雨昕,便婉言谢绝了数次。可前宗主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他娶魏氏。 僵持许久,姜雨昕嫁给季思颜的事情在百家中传开,燕宗主败下阵来,答应娶魏氏。 二人虽然成亲,却话不投机。魏氏沉默寡言,很多时候都是在听,旁人若是说得对她就点头同意,若是不对她就皱一下眉头。燕祁和燕南苏的性格大多随了他们的母亲。在燕祁三岁的时候魏氏就病逝了。 不知是不是对魏氏的不喜,燕宗主连带着对两个亲生儿子都很少正眼看。 燕祁也很少同他讲话,除了逢年过节必须去拜见。但他绝不去燕宗主的院子,燕宗主也从未来过他的院子。 燕宗主十多年来第一次到他房中,居然是为了提醒他不要泄露季姜的身份。就这么……信不过他吗。 燕祁叹了口气,若不是季姜,他这个便宜父亲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房中吧,更不会关心他的伤势。 休息了一个时辰,燕祁才慢慢悠悠的到黎致他们院子去看季姜。 季姜已经醒了,黎致在喂她喝药。 她嫌弃药太苦摇摇头,示意不想喝了。 黎致道:“现在知道药苦了,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季姜勉强笑了一下,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黎致将药碗放在一旁,怒道:“这次若是没有燕祁,你就死在那了,知不知道。” 季姜撒娇道:“哥哥……四年不见,你怎么一来就凶人家。” 她一撒娇黎致就气消了一半,摸摸她的头道:“这四年过得怎么样,阿娘对你好吗,在东谷住得可还习惯。” 那天忙着考核,也没来得及问她,一别数年,她都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般标致。 季姜甜甜地道:“好…黎夫人待我极好,还有黎姐姐,她还常常给我做汤呢。” 黎致道:“那穆家那个小子,我听燕祁说你和穆家三公子成了朋友……你们……” 他这么一问,门外的燕祁也好奇起来。 季姜道:“阿予啊…一年没见了……不过他去年成亲了,新娘子是个漂亮的姑娘,我和黎叔叔去喝过喜酒,她待人可好了。” 黎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很:“等你伤好,我们就回兰溪吧。” 季姜欣喜的点点头:“好啊,黎夫人定会高兴的。” 人人都称月姝艺为月夫人,只有她叫一声黎夫人,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月姝艺待她比旁人好一点。 六 心思1 燕祁在门口站了一会,见他们兄妹正在讨论回兰溪的事宜,觉得自己此时进去怕是会尴尬,正打算离开,一转身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边江和黎策。 边江和黎策并排有说有笑的向这边走来,他手里拿着他时常把玩的那把扇子,活像一个纨绔子弟,见到燕祁在门口站着,他和黎策都觉得好奇,还以为认错了人,他道:“祁兄?” 燕祁一言不发,脸色十分苍白没什么精神。此时见到两人竟连平时的礼仪都忘了,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里边的黎致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到燕祁,眉头皱了一下问道:“燕二公子?你……” 怎会在此四个字还没出口他就想把自己一掌打晕,他能来这做什么,自然是来看里面那个。 燕祁回头,一字一句道:“我……来看看季姑娘。” 黎致点点头,道:“进去吧,她刚醒。” 燕祁也同样点点头,对黎致行礼道:“多谢。” 黎致回礼。 边江和黎策在一旁看得愣了,这两人什么时候对彼此这么客气了,从前简直是水火不容的啊。 燕祁推门进去季姜正侧身躺着,不知是怕伤没好还是如何。 以为季姜睡着了,他正转身要走,季姜立刻坐了起来,看着他道:“来看别人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 燕祁道:“我……我方才以为你……” 季姜道:“疼的厉害哪里睡得着。” 她一说疼,燕祁瞬间觉得心疼,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暗自心疼和自责。 见他一脸愧疚,季姜笑了出来。 燕祁道:“笑什么?” 季姜摇摇头道,“没什么,二公子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么?” 燕祁这才坐到床边,道:“怎么会,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怎料,季姜脱口而出道:“那日你在洞中帮我处理伤口时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燕祁耳根一红,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一脸正色道:“那日是在下冒犯了姑娘,在下自会负责的。” 见他这般正经,季姜捂着嘴笑了会,打算逗他,问道:“那二公子打算如何负责?” 燕祁道:“我……” 季姜不笑了,道:“逗你的。” 燕祁抬头看着她,莫名其妙道:“啊?” 季姜道:“你不必放在心上,那日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我猜想你也是,换做别人你也会那样。” “我……”燕祁吞吞吐吐“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姜道:“我知道,公子不必担心,季姜……有自知之明。” 四年前说要他给自己当童养夫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之前说要他以身相许不过是想逗他一下。且不说她只是黎家的义女,配不上燕祁这燕家二公子的身份。 她自己已经打算追随她母亲姜雨昕的步伐找一个像她父亲一样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燕祁看着她一脸正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姜道:“那公子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的要以身相许?” 燕祁砸了砸嘴,他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季姜怅然道:“阿季多谢公子美意,但阿季……” 燕祁倏地一惊,没想到她会拒绝,但想想也是,换做他也不愿意嫁给一个见过几面的人。 他摇摇头,燕祁啊燕祁,别人不过是幼年时说过一句想要你做童养夫,你就惦记了四年。 见他若有所思,季姜道:“扶我出去走走吧,躺了几天了,脑袋都大了。” 燕祁一笑,道:“好。” 季姜披了件披风就由着燕祁扶着她出门了。 古月城不在姑苏城里,坐落在一座深山之中。离姑苏有个五六里远。 姑苏多的是相互错落的园林,可古月城不同,城中的亭台楼阁从半山腰开始倚山而建,常年云雾缭绕,置身其中,仿若置身仙境云海。 两人路上遇到了几个门生修士,对燕祁行礼:“二公子。” 燕祁点点道:“嗯,去做事。” 接着他又扶着季姜往上音阁走,不知为何当季姜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他会不自由地想带她去上音阁。 途经古月城会客厅门口,远远的就见几面迈出了几个白衣修者。 这几人个个素衣若雪。为首之人身长玉立,腰间是一柄白色长剑。燕祁扶着季姜走了过去,松开扶着季姜的手,微微俯首示礼,那人还礼,然后对季姜行了个礼,笑道:“子熹这是要带季姑娘是哪?” 燕南苏不愧是古月城的大公子,看到燕祁扶着季姜,心中虽然波澜起伏,但脸上并未露出半分不自然的神色。 季姜已经不记得燕南苏是谁了,于是扯了个不冷不热的笑容,给燕南苏还礼并解释道:“在屋里躺乏了,请二公子带我出来走走,透透气。” 燕辰南苏笑道:“如此。” 燕祁继续扶着季姜,然后一本正经地与燕南苏对话:“兄长这是要出门?” 燕南苏颔首:“嗯,父亲让我去参加穆家清谈会,顺便与各家商量骑射会的事情。” 清谈盛会,仙门百家中盛行“清谈”之风。“清谈”是相对于俗事之谈而言的,亦谓之“清言”。每月一次,各家轮流举行,士家名流相遇,不谈家事,不言民生,谁要谈及如何治理仙门百家,何人成就显着等,就被贬讥为专谈俗事,遭到讽刺。因此,不谈俗事,专谈修仙,被称为“清言”。 原本此等重要的事情应该由各家家主出席,可古月城的家主常年闭关,早已对外宣称不再参加任何清谈盛会和各家举办的各种宴会。从前都是燕华郢代替古月城出席,但燕南苏及冠以后,就由燕南苏代替古月城出席。 燕南苏道:“父亲已经闭关,你若是有时间就是去看看先生。” 燕祁道:“子熹明白。” 燕南苏又道:“嗯……若秋硕要去看望叔父你且找借口搪塞过,莫要让他见到先生。” 为何不让他秋硕见他们家叔父,季姜不大明白。 但她听说古月城的大公子自幼就和九原秋氏的小姐定有婚事。 联姻是仙门百家中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长辈们为了巩固各家利益会给自家小辈定亲。 大抵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吧,像黎韵青一样不想嫁给边家的公子,估计也是想拖几年,等到对方实在等不及了,自己退了亲事。可是拖个几百年也没用,修真界中人的寿命与寻常人不同,若是不出意外,活个几万岁的都有。 两家小辈都对对方无意的话还好,若是碰上了你无意对方有心的,区区几年又算得了什么,百年都愿意等你。 目送燕南苏离去后,燕祁道:“走吧。” 季姜被带到了燕祁的上音阁。 六 心思2 上音阁室内陈设甚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书房里里有一面屏风,是山水画。屏风后有一根玉笛放在燕祁平时看书的案上,那日吹奏之后来不及还给季姜。 一进门季姜就看到了那支叫圆缺的玉笛,眼里满是惆怅,大概是想想起了它的主人,她的父亲。那个被人称作邪魔外教却从来只做正义事的人。 燕祁拿起笛子递给她,道:“那日来不及还你。” 季姜接过笛子,问道:“公子…想合奏一曲吗?” 燕祁愣了一下,道:“啊?” 季姜一字一句道:“合奏一曲,你我二人。” 燕祁有些担忧她的身子,便道:“我给你换个普通的琴吧?” 季姜摇摇头道:“不用。” 书房显然不适合合奏,两人到了院子外面。季姜幻出号钟放在石桌上,燕祁坐在她身旁。 季姜吸了口气,开始弹奏,两人合奏了一曲凤求凰,一琴一笛,乐声悠扬婉转,余音绕梁。负责上音阁事宜的两个门生青梧和青羽躲在门边偷偷欣赏。 纵然十分惊讶自家主子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会带一个姑娘回自己的院子,居然还跟人家合奏了,真是奇也怪哉。 古月城除了女的门生、客卿、修士。也有其他家一起来听学的女公子。时常有女公子向燕祁表露心意。但燕祁就像没看到一样。 平日里说话,交好的人都是男子,这可让青梧和青羽担心坏了,还以为自家主子不近女色,会孤独一生或者有断袖之癖呢。 古月城本就是钟灵毓秀的地方,两人合奏一曲竟然引得天上飞的鸟还有蝴蝶都飞到上音阁。 曲必,燕祁把圆缺递给季姜,季姜将它放在号钟旁边,叹了口气,才收了。 见她叹气,燕祁以为是自己吹得不好,便问道:“季姑娘为何叹气,是在下吹得不好吗?” 季姜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起了我阿爹阿娘。” 燕祁道:“抱歉。” 季姜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起身走到燕祁身后的树下,抬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细细盯着掌心的花,一时感慨万千。 燕祁走到她身边,抬手捡起落在她头上的一片花瓣。 季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退了两步,脸微微泛红。 燕祁也倏地一愣。 门边的青梧和青羽更是惊得嘴巴能塞下拳头,自家主子何时这么出阁过,今日居然…… 燕祁自责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 季姜道:“无事。” 燕祁见她面容憔悴,眼里满是惆怅,便道:“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好吗,姑娘……” 季姜道:“梵音谷人人都道我是奇才,能用灵力催动号钟。可他们忘了,在我之前,曾有一人能催动它。” 燕祁试探问道:“是……姑娘的母亲?” 季姜点头,道:“我阿娘,就是上一辈梵音谷的大弟子——姜雨昕。” 燕祁一愣,季姜的母亲居然是姜雨昕。那个让他父亲念念不忘,甚至冷落自己母亲的人。那个死后让他父亲郁郁寡欢,常年闭关的人。 她的母亲是姜雨昕,那她的父亲岂不是仙门百家人人喊打喊杀的邪魔外道——季思颜。 季姜回头道:“是,我父亲就是你们这种仙门名士最讨厌的邪魔外道。” 燕祁砸了砸嘴,想解释。 却又不知如何解释,说什么。说他其实不讨厌邪魔外教吗,说她的父亲的事都与她无关吗,还是说他并不在乎她的父亲是谁。 修真界中,无论是几百岁的仙师还是几岁的幼童都痛恨憎恨修炼邪术之人,又或者是鄙夷。 古月城更甚,从小他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与邪魔外道为伍, 季姜道:“所以公子还想以身相许吗?” 燕祁道:“我……” 季姜道:“即使公子愿意,阿季也不愿意。” 燕祁:“……” 他没想到季姜会直接拒绝。 季姜道:“我阿娘,身为梵音谷大弟子,天赋极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是她愿意,她师尊定会为她指一门满意的亲事。可她不愿意,她选择了我阿爹,不会因为我阿爹是邪魔外教而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我想要的,是像我阿娘一样,择一人深爱,白首不相离。我只想我的夫君只疼我一人,只爱我一人。可仙门百家多的是三妻四妾。 公子说要对我负责,可公子身为姑苏燕氏的公子,婚姻大事定不能自己做主。公子又如何对我负责,是娶了我做小妾还是忤逆长辈娶我为妻?” 燕祁道:“自然是…” 季姜道:“公子,阿季说了,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您又何必这般当真。” 燕祁皱了皱眉头,道:“玩笑话?” 季姜道:“是。” 燕祁道:“你说要我当你的童养夫。” 季姜道:“幼年不懂事。” 燕祁道:“你说要我以身相许。” 季姜道:“无聊时逗你的玩笑话。” 说完,季姜转身离开了上音阁。燕祁愣在原地,只因四年前她的一句“因为他是我的童养夫”。他便记了四年,在暮溪山第一眼见到她便认了出来。 她说要他以身相许时,他万般欣喜。原来不过是玩笑罢了。 目睹全过程的青梧和青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世上居然有不愿意嫁给他们家主子的。 季姜回了黎策他们的院子,路上的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就连秋硕给她打招呼她都没看到。 季姜此时还不知她这是被人挖心了怎的。心里居然有些失落,坐在房顶上。 梵音谷的人都有个臭习惯,习惯坐房顶思考人生。 黎致飞上去坐到她旁边,讥讽道:“怎么,上音阁里有食魂兽,摄了你的魂了?” 季姜不语。 黎致低头片刻,淡淡地道:“父亲来信了。” 季姜抬头,问道:“说了什么,你不会告诉他们我受伤了吧?” 黎致道:“你觉得我要是告诉他你受伤了,他会只来一封信吗?肯定会直接过来把你捉回去。” 季姜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来了,黎叔叔……” 黎致道:“可不是,待你比我这个亲儿子都亲,信上总共就那么几句话,有一半是关于你的。” 季姜笑道:“回去黎夫人肯定又要罚我了。我也知道偷溜出来不对,但是没办法,在谷里没人陪我玩,哥哥。回去你得帮我说情。” 黎致哼了一声,轻声道:“你想得美。” 季姜这句话虽然嘴上说得风轻云淡,但心中情绪却十分复杂。 黎致也心知肚明,这不是假话。她成了母亲的义女,回不去西谷,在东谷没人敢陪她玩。 可他和黎策在古月城听学的这四年,黎笙从来不曾亲笔给他们兄弟二人写信。逢年过节也都是别人代笔,从来都是一个原因,繁忙。 季姜见他面色郁郁,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心里自责,道:“你怎么跟燕祁一样。” 黎致微觉诧异:“什么跟燕祁一样,他带你去上音阁跟你说什么了?” 季姜道:“一堆乱七八糟的,大致意思就是他要负责。” 黎致奇道:“负什么责?” 季姜道:“我这伤是因为他才受的,他大概意思就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黎致一愣,道:“那你同意了?” 季姜摇摇头道:“怎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要学我阿娘,找一个像我阿爹那样的人。” 黎致没有说话,他心道:你阿爹是好,可他终究是个邪魔外道。 季姜道:“其实……我也没想过要嫁人。姐姐都还没嫁呢,我着什么急。” 黎致道:“不说这个,咱们……明日回兰溪吧。” 于是,当天第二天一早,黎致,黎策就收拾了东西,和季姜一起回兰溪去了。 七 阴阳1 梵音谷跟古月城一样建在深山之中。但不同的是,古月城建在山腰之中,进入古月城需要爬山,而进入梵音谷需要走水路。 一行人乘船穿过结界。远远地就看到码头上有人在等候了,等船再近些,定睛一看,是黎韵青和黎笙。 “黎姐姐,黎姐姐!”季姜站在船头上对黎韵青招手。 “哎,你注意点…”黎策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掉下去。 黎韵青也在岸上向她招手,但又碍于黎笙在旁边,动作比较含蓄,没敢太大,怕黎笙说她不得体,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船距离码头一丈远的时候,季姜直接从船上跳到岸上,跑向黎韵青。 “你慢点……”黎韵青迎了上去,“别摔着了。” 季姜拉着黎韵青的手,道:“姐姐,我都快想死你了。” 黎韵青捋了捋季姜额前的头发,一脸宠溺的说道:“不是说要去几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姜道:“因为阿季想姐姐了呀。” 黎韵青道:“是吗…” 季姜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带着雕花的玉佩放到黎韵青手里,道:“这次去姑苏本来打算给姐姐寻一块南阳玉的,可南阳玉是他们燕家私有,便寻了这块普通一点的给姐姐。” 黎韵青看着玉佩,雕花十分精致,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十分好闻。便问道:“是给我的?真好看…很贵吧?” 季姜摇摇头道:“不贵,姐姐喜欢就好。” 身后走来的黎策哼道:“你自然不觉得贵,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季姜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黎策刚要说些什么,黎笙就走了过来。 黎致:“父亲。” 黎策:“父亲。” 黎韵青:“父亲。” 季姜:“黎叔叔。” 黎笙微微颔首:“嗯,先回去吧。” 众人这才往东谷走。 路上,黎致问黎韵青:“阿姐,阿娘呢?” 黎韵青还没回答呢,黎策就抢先回答道:“肯定又是在校场训练弟子们呗,还能在哪。” 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他们去姑苏听学的时候月姝艺没来送,如今学成归来了,也没来接。 倘若不是前些日子给黎笙写信说季姜同他们在一起,怕是今日也不会跟着黎韵青来接他们。 都四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么不受待见…… 到校场的时候,月姝艺果然在训练新的弟子。 烈日炎炎,门生们又热又累,剑都拿不稳了。月姝艺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盯着他们。 哐当一声,一位弟子眼睛一黑,险些没站稳。剑都掉到了地上,其他人忙去扶他。 月姝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喝道:“才练一会就受不住了,废物!” 其他弟子赶紧站好,那位被扶着的弟子忙去捡剑,然后规规矩矩的练剑。 月姝艺道:“连把剑都拿不稳,将来出去遇到凶灵怎么办,等死吗?一个两个平日里不想着修炼。就想着怎么偷懒,若是吃不了这个苦,尽早卷铺盖走人,兰溪黎氏不养废人!” 她一边说一边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她又道:“整日跟着二小姐上房揭瓦,既然能跟着她混,却为何修为连她一半都达不到?” 一门弟子小声抗议道:“二小姐天资聪颖,法术密语一遍就会,我们天资愚钝,怎么可能跟二小姐比。” 好死不死,这话偏偏被月姝艺听到了,她嘲讽道:“既然天资愚钝就该勤加修炼,而不是想着怎么偷懒。她能带着你们闯祸,将来遇到危险,她能一个个救你们吗?!” “阿娘…”众人在一旁默默看着,黎韵青听不下去了,便轻声唤了她一声。 “青儿…怎么了?”月姝艺侧过身来问道。 黎韵青上前行了个礼,道:“阿致和阿策从姑苏学成归来了。” 黎致对她行礼:“母亲。” 黎策也对她行礼:“母亲。” 季姜同样对她行礼:“黎夫人。” 本来训练这些不成气候的弟子,月姝艺就一肚子气没处撒,如今见到站在几个小辈旁边的黎笙,便嘲讽道:“黎谷主好生悠闲,专门跑到码头去接人。” 黎笙自然听得懂这话外之音,叹了口气道:“欲速则不达,这些孩子们又还小……” 他还没说完,月姝艺就道:“孩子们?十七八岁了,还孩子们。是啊,你黎谷主多心宽啊,不想练就不练。那将来遇到了危险也是他们不想死就不死吗?” 黎笙道:“如今日头毒辣,他们不想练也是情有可原。” 月姝艺哼道:“日头毒辣?如今不过四月天,是不是再过两个月,他们就不用出来训练了?” 黎笙道:“是要练,但也要分情况不是吗,把孩子们累坏了怎么办?” 月姝艺道:“惯,你就惯着吧。就因为你惯着,他们才一个个不成气候。照这样下去,若有人来犯,梵音谷一个能抵抗的人都没有!” “唉…”黎笙叹了口气。 月姝艺又把目光转向了季姜:“又偷跑出去,一去就是两个月,你干脆学你母亲直接离开梵音谷好了。” 黎策和黎致忙提醒道:“阿娘!” “叫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月姝艺道,“她母亲判离梵音谷是事实,她总爱偷跑出去也是事实。总爱出去还回来做什么!” 黎韵青跑到月姝艺跟前,把方才在码头季姜给她的玉佩拿给月姝艺看:“阿娘,你别怪妹妹,是青儿的玉佩丢了,说想要一块更好的,妹妹定是放在心上了,才偷跑出去替青儿寻玉佩的。” 黎策也上前附和道:“是啊,是啊,阿娘就不要生气了,姜儿也是为了给姐姐找一块好的玉佩嘛。” 却不想把月姝艺的怒气引到了自己身上,她道:“哼,你还有脸帮她说情,你这些年在姑苏都闯了什么祸别以为我不知道。” 黎策扁扁嘴道:“怎么到哪都有告状的。” 月姝艺道:“你就不能跟你哥学吗,人家先生来信都是夸你哥贬你的,同样都是我生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黎策道:“额……阿策要是不表现得差一点怎么能突出哥哥优秀呢,是吧?” 黎致嘴角抽了抽,心道:我优秀是众人公认的,还需要你来突出吗? 月姝艺哼了一声,瞪了众人一眼,转身走了。 黎笙叹气道:“都休息吧,我吩咐管家准备了晚宴。” “是!” 他一走,众人立马放松下来。 七 阴阳2 回梵音谷的这一年,季姜倒是老实。除了平时跟着黎策上房揭瓦,下水摸鱼。就是老老实实的练剑,月姝艺这一年管她管得很严,她的剑法都精湛了许多。 这天晚上季姜趴了一整夜。前半夜在思考她这一年的“成就”,后半夜思考如何才能在月姝艺的眼皮底下偷偷跑去西谷,看她师尊越清歌。 等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做了个噩梦,梦到一个妙龄女子被钉在祭台上,血一直流。那人还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一直叫她快走。她想要去救人,却一直被人往后拖。一下子被惊醒,心头隆起一股莫名的心慌。 这时,房间的木门被轻轻叩了两下,一名女丫鬟的声音在外响起:“二小姐?你醒了吗?” 季姜方才被噩梦吓得半死,这会还没回过神来,语气有些不悦:“你这么早,叫我干嘛?” 丫鬟愣了一下,道:“早……早吗,小姐…已经日上三竿了。” 季姜打算再睡一会,补个觉什么的,反正月姝艺不在,没人会说她:“哎呀,你别叫我了,我起不来的。” 丫鬟为难道:“二小姐…” 季姜道:“你们先下去吧,我睡好了,再叫你们。” 几名丫鬟在门外面面相觑。月姝艺出门前叮嘱她们一定要按时叫季姜起床打坐练剑。主子们的住所没有允许是不能随意踏入的,她们哭笑不得,又没法直接进去把人拖出来。 那名丫鬟只能道:“二小姐,您若是不起,夫人回来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提到月姝艺,季姜忙一骨碌爬起:“好吧,我起来就是了。” 为了防止她成天胡作非为,月姝艺派了几个修为较高的门生整天跟着她。月姝艺不在,她就不用整天修炼,带着几个人就往溪边走。溪边有一块草地,远远地就看到绿油油的草地里有几坨白滚滚的东西。 季姜跑过去一看,竟然是兔子,喜道:“好多兔子!来来来,咱们抓几只回去,圈起来养。” 叫吟月的笑道:“二小姐是想捉回去煮了吃吧?” 季姜抱起一只兔子,一边摸着它的后颈,一边想着如何甩了这几个人,自己跑去西谷,便道:“还是你懂我,快快,帮我都捉回去。” 吟月便阻止道:“二小姐,这是边家公子送来的,说是讨大小姐开心的……您要是吃了……” 季姜听了,险些笑倒在地,心想:“边家那位大公子真是,早前说黎姐姐不好,是如何也不会娶她的。如今却自己上赶着说要娶人家,隔三差五的派人给梵音谷送东西,也不怕累…” 她正要说什么呢,东谷的冥室传来了急促的钟声。 几人脸色大变,知道有异,赶紧跑了过去。 冥室,是黎家用来关押各种邪祟的地方。审讯什么都是在冥室里,此时钟声大响,只怕是里面审讯的人碰到了棘手的东西,。 她们到的时候,冥室外已经聚满了黎家的子弟和门生。建造冥室,选用了特殊教材,还设了结界。谁都进不去,除非破了结界,但是破了结界只怕是里面的东西会直接跑了出来。谁都不敢贸然进去。 黎致和黎策都外出夜猎没有回来,月姝艺回了娘家。里面只有黎笙一人。季姜预感不妙,里面只有黎笙一人。只怕镇不住……突然,门一开,几个青色门生跑了出来。 他们一出来,直接滚到了地上,都晕了过去。 旁人连忙七手八脚将人扶起。季姜赶紧蹲到他旁边,对着他的眉心注入灵力,过了会那名门生惊慌道:“出事了……出事了……” 季姜被他抓得有些疼,忙问道:“怎么了?你们在里面做什么?黎叔叔呢?!” 这名门生惊慌失措,哆哆嗦嗦道:“家主……家主……” 还没说完呢,就直接晕了,过去。 季姜松开他的手,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用手在结界上写了一个符文破了结界,闯了进去,什么惩罚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进入冥室,季姜便感觉一阵压抑的气息压了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进去一看,只见东倒西歪的倒了一地的人。地面中央的景鼎上浮着一把黑色长剑… 剑气逼人,似乎在愤怒地在指着什么。黑色的剑气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充斥着整个冥室。 地上全是横倒的人,只有正对着那把剑的…越清歌还坐在那。桌上横着一把琴,琴弦上却是血。越清歌的手指都弹破了,面色难看得紧。 她原本似乎是在沉思,觉察有人闯入,抬首一看,竟然是季姜,她有些微微吃惊。 越清歌神色凝重,季姜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突然闯入。她二十多年未在众人面前踏入东谷。人人都以为她和东谷断绝了关系,如今她出现在冥室里,还让季姜瞧见了。 季姜并不多言,只是走到她身边,对着她注了些灵力。然后扶着她离开,自己顶替了她的位置。将号钟幻了出来,放在桌上,开始弹奏起来。 她弹了一曲镇灵,才镇住了这把凶剑。 “师尊…”季姜扶着越清歌。 “嗯……”越清歌点点头,“你……” 季姜低头道:“师尊放心,阿季…不会告诉黎夫人,您来过东谷的…” 越清歌没有说话,季姜用灵力弄醒了几个门生,扶着黎笙回了房。越清歌也跟着。 房内…沉默片刻,越清歌拉着她的手,道:“阿季可知,此剑,何名?” 季姜摇摇头道:“不知……” 越清歌道:“此剑,名为——断生。” “断生”二字一出,又是一阵静默。 片刻之后,季姜才道:“是…我…阿爹师尊的剑?” 越清歌点点头。 季思颜的师尊……渊柏,曾是仙门之中极富盛名的世家公子,年少成名,但不知为何弃了正道去修鬼道术法。 后来被百家讨伐,死无全尸。由此可见,修炼终归是非走正统路子不可。修炼邪魔歪道,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她的父亲,也是因为修炼鬼道然后死于非命。渊柏死后,各种各样的言论都有。大都是他生前如何如何作恶的… …… 都说渊柏生前作恶多端。所以所论内容大同小异。 虽说渊柏已身死。但他的残魂却封在自己的佩剑里,到处作乱。 到底是不是真的作乱,无人可知。但他确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他若是安静的封在剑里,都皆大欢喜。可显然他不是,他把自己的死归到仙门百家的头上。那段时间仙门百家,甚至整个人间都陷入暗无天日和腥风血雨之中。 因此,仙门百家联合起来,镇压住了这把剑,将它封于冥室内。此后… 第一年,风平浪静。 第二年,风平浪静。 第三年,风平浪静。 …… 几百年过去了,依旧是风平浪静。 至此,此剑已经安稳,再过百年就可去了这剑里的魂魄。让渊柏做一个闲散的野鬼。 可谁知晓,这剑竟然又躁动了起来。黎笙镇压不住,只得请了越清歌,但越清歌也镇不住。 七 阴阳3 越清歌松开了拉着季姜的手,众人忙问:“仙长,这剑为何会突然躁动?” 季姜道:“有人催动。” 越清歌点头道:“不错。这剑已经封了几百年。不会无端躁动。当年渊柏的残魂并没有全部付到剑上。只怕是剩余的残魂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仙门百家中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季姜虽然已经知道这剑麻烦,但又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道:“可是师尊,要怎样才能化解?” 越清歌道:“追本溯源,查一查,究竟是谁收了剩余的残魂。” 季姜奇道:“可是我们要去哪查?” 越清歌道:“它主人曾去过地方。” 季姜道:“如何得知那位尊上去过什么地方?” 越清歌道:“跟着剑灵走遍可。” 季姜点点头。可如今黎家的人都不在,黎笙重伤,越清歌也…… 此事若是严查,只能她去查,而且不被人怀疑。季姜抱拳道:“师尊…让我去吧。” 越清歌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道:“不行,此去凶险。” 季姜跪到了地上,一脸认真道:“师尊,兹事体大,仙门百家第一的位置,百家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若是此时传出兰溪黎氏看管凶剑不利,定会惹来麻烦。那人既然能催动残魂,自然也能监视梵音谷。” 季姜又道:“若是谷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去,只怕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人来谷里找麻烦了。让我去吧,我顽皮可是在世家里出了名的。我就装做趁着黎夫人不在。自己偷跑出去的。” 越清歌愣了愣,谁说季姜只是一个胸无大志只会玩闹的人。可她答应过师姐会好好护着季姜。此去凶险,她将来仙去以后,怎么跟师姐交代。 许久,她才道:“此去,注意安全。” 闻言,季姜欣喜的站了起来。越清歌看了她一眼,唤出一个锁灵囊将那剑收紧了囊里。递给季姜,对她道:“你先去庐州,带我修书找个人同你一起查。” 季姜点头道:“是!您这是…要回西谷了吗?” 越清歌微一颔首,摇摇头。 季姜对她行了个礼,然后鬼鬼祟祟的从后面的窗子离开了。 等门外吟月等人反应过来,季姜已经出了梵音谷了。众人面露惨色,均想:“二小姐又偷跑出去了,夫人回来,又是一顿责罚……” 季姜外出露夜素来喜欢独来独往,又或者约上一两个好友。她除了穆予,基本没什么好友。断生邪门怪异,又是兰溪黎氏的家事。她自然不好叫穆予一同。 她一路走访,终于来到庐州。正值白日,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一年未出谷,如今见了这热闹景象。她那活脱的性子又起了,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季姜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气味,便上前问道:“你这是什么,味道这般好闻。” 香气是从一个卖香包的人身上发出来的。他扛着一根棍子,上面挂满了香包。平日卖些香包赚些钱财,见人来问,喜道:“这是香包,姑娘看看?” 季姜道:“好闻。” 小贩喜道:“姑娘真有眼光,这两个香包是一对的。我家娘子绣了几个晚上才做成。姑娘要是喜欢就买了吧。自己留一个,另外一个拿回去送给您相公。” 季姜一笑:“我……没有相公。” “……”小贩尴尬的笑了一下,又道:“不打紧的,姑娘定有意中人的吧,买了送给意中人?” 季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别说意中人。她接触的男子并不多,除了黎家两位哥哥,还有一个已经成亲的穆予。剩下的都是黎家的门生了。 但她又确是喜欢得紧,双手紧捏着香包,生怕一松手就被人买走了,她问道:“我要这个,多少钱?” 这香包本是一对,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她此时只要一个,那另外一个就卖不出去了。小贩有些为难道:“姑娘,这是一对,您只要一个,另外一个就卖不出去了。您这不是有意为难我吗?” 季姜道:“那……好吧…两个一起多少钱。” 小贩喜道:“五十钱。” “哦……”季姜摸了摸自己的香囊才发现走的匆忙,她连钱都没有拿。 “……”小贩的笑容凝固了,心道:“这没钱还耽搁半天?!” 尚未发作,只见另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将一个银子面无表情递给小贩,道:“够了吗。” 那俊美无俦的白衣公子,瞳色深邃,腰悬一枚南阳玉佩,左手一柄白色长剑。这小贩平日里喜欢到天桥底下去听书,认得古月城的玉佩,如今又收了钱,连忙点头道:“够了够了。” 季姜侧头头来,只见是燕祁的侧脸,愣道:“二……仙上…怎么来了?” 她被关在梵音谷修炼剑道的时候,燕祁闭关修炼,已经飞升上仙了。是他们这一辈年轻人中第一个飞升的。 燕祁侧头道:“你师尊没有跟你说吗?” 季姜摇摇头道:“没有。” 说着她才想起来,出来时越清歌的确说过要修书给她寻个帮手。没有想到竟是燕祁,燕祁来那是不是代表姑苏燕氏已经知道了。 燕祁道:“我此番出门,名为露夜。” 世家仙首出行露夜,往往结伴而行,排场甚足。但燕祁时常独来独往,在世家中是出了名的。所以他此番外出,旁人并不会多想。 季姜将一名香包挂在腰上,另外一个放进了怀里。走出一段路,她无意间回头一看,燕祁已经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这边。 季姜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约觉得,既然是要同行,那自己就不应该走这么快,把燕祁丢在身后。毕竟人家已经飞升了,自己还是个努力修炼的人。 这时,一旁有人喊道:“胭脂水粉,卖胭脂水粉嘞。” 季姜:“什么?!” 她急忙跑过去瞧瞧,小摊上摆了许多胭脂水粉,好看得很。她平时用不到这些,倒是在黎韵青房中看到过。黎韵青帮她化过几次,可黎夫人总说她皮糙肉厚的,白白冤枉了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 季姜拿起一盒,闻了闻,问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道:“这个十五文一盒,姑娘若是喜欢,便宜一点。” 季姜又看了几盒,她喜欢得很,主要是觉得好看。想着买给黎韵青。 这些摊主,最能拿捏顾客的心思,一个眼神,便知道他们喜欢还是不喜欢。看季姜这样,就知道自己的生意来了,拿起一盒红的,递给季姜道:“这个好看,姑娘可以试试。” 季姜想说不用,可摊主已经把镜子和那个盒子递了过来,她推脱不了,就学着黎韵青那样。用手沾了一点放到自己的唇上。毕竟是第一次,她抹得不均匀,摊主想笑,又怕一笑生意就没了,只能憋着。 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问道:“好看吗?” 摊主一边憋着笑,一边道:“好看,姑娘可喜欢?” 季姜没钱,想到自己怀里有一个香袋,便取出来递给摊主,道:“我没钱,可以用这个换吗。” “……”摊主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心道:“没钱还来看,看什么,我要这香袋做什么,这不是消遣我吗?!” 燕祁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道:“你若是不买就不要闹。” 季姜道:“要买,要买……” 燕祁看她这样,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你有钱?” 季姜摇摇头,道:“没有。” 燕祁抬起手,一边帮她抹好嘴唇上的胭脂,一边盯着她的眼睛看。一年未见,季姜又变好看了不少。 就在此时,季姜把手伸进他怀里。三下两下,掏出了一只精致的钱袋,只觉眼熟,却没有想那么多。掏了钱,就给摊主。 然后道:“这些都打包好,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取走。” 摊主喜道:“好嘞。” 季姜把钱袋还给了燕祁,然后道:“多谢仙上,待我回去,定会如数还你。” 燕祁道:“无妨。” 七 阴阳4 那摊主身后的小店就是他自家的。将季姜的东西拿进去包好,又走了出来,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季姜道:“姑娘,这个给你,方才你给的钱够买下我这店里一半的东西了。这个权当谢礼,姑娘若是不会,可以让你夫君帮你。” 燕祁看了一眼画那精致的盒子,没有说话。 季姜接过,听到老板说燕祁是她夫君,有些哭笑不得:“额……店家,您是本地人吗。” 老板点点头道:“那是,土生土长的庐州人。” 季姜又问道:“那此地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或者看见过什么异象?” 越清歌让她到庐州,自然是庐州有什么线索。 老板:“怪事?还真有?您是想听妖魔作祟?分尸奇案?还是灭门惨事?” 季姜道:“妖魔作祟。” 老板道:“哎……看你们这样子,两位肯定也是那种飞来飞去腾云驾雾的。城东十里处有个村子…但是我劝你们不要去的好。” 季姜道:“为何?” 老板低声道:“那个村子,叫阳村。就在几个月前,那个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死光了。” 季姜道:“村子多大?” 老板道:“约摸一二百人,我曾经还路过呢。” 见他一脸心有余悸,季姜道:“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全死了,这儿的修仙世家就没有去看过吗?” 虽然庐州魏氏不是仙门望族,但在自己的管辖之内,一个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没了。这绝对是非同小可、骇人听闻的大事。如若放任不管,定会叫其他家族的人看笑话。所以一定会派人去查看。 老板道:“看过了…说是邪祟作怪,白日里作了法,又派人镇压了几天。再没什么动静,那儿已经不让人去了。” 季姜忙问:“那……那个村子怎么走?” 老板道:“您朝这边走,出了城,往东走十里,看见一座修的挺漂亮的路亭,往左拐进一条小道,再走几里就到了。” 季姜对他行礼,道:“多谢店家。” 庐州魏氏是燕祁的舅家,但魏氏病逝后,姑苏燕氏和庐州魏氏的关系就又变回从前那样平淡了。魏氏的宗主在其父死后,未及弱冠便接掌魏家,作风极差,不想着怎么光宗耀祖,匡扶魏氏。 平日里流连青楼,花房之间,无所事事。也难怪古苏燕氏与其淡了关系。 过了十里亭,再走不远,就进了树林,林道还算开阔,就是阴风飒飒,让人毛骨悚然。穿行好一阵,没遇上任何异样。就是路越来越窄。 不过两人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反正魏氏已经派人来查看过了。走这一趟,无非就是想碰碰运气,也不一定就是跟他们要查的事情有关。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个所谓的阳村。还未进村,就有七八个人影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瞳孔泛白,衣衫褴褛,脖子上还有尸斑,原来是一列低阶鬼魅。 这些鬼魅估计是刚变化而成,行动极慢,而且极不协调。这类鬼魅在同类里只有被欺负的份。如若遇到稍微力气大点,能力强点的人,也只有被欺负的份。这类鬼魅还不会吸食人气。他们除了模样难看气味难闻,根本构不成威胁。 因此夜猎时遇到,无论是能力高低的修士都直接放弃。除了白费力气,没什么收获。 季姜见它们走过来本想拔剑收拾,但转念一想,低头退到燕祁身后,悚然道:“天啊,仙上,这儿居然有鬼魅,好可怕啊。” 燕祁嘴角抽了抽,面对洞庭的邪祟,没有半点胆怯之意,会怕这些低阶鬼魅? 但那些鬼魅歪七八扭的走到距离三丈远时,一眼瞧见燕祁,吓得连忙转身,有些身子转不了,直接转头的,又歪七八扭的跑开了。 季姜扯着燕祁的衣袖,悚然道:“还是仙上厉害,那些鬼魅一见到你就跑开了。” 燕祁无言以对,只是看了一眼被她扯着的袖子。 季姜才想起他不与旁人触碰的习惯,忙忙松手,嘿嘿道:“额……走吧,走吧,看看这村子…有什么妖魔鬼怪。” 燕祁见她松开了手,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迈开步子。季姜嘿嘿跟上,还未进村,里面传来一阵疯狂的犬吠之声 两人脖然色变,相视一眼,进了村子。 被屠了的村子,为何会有狗叫? 两人循着犬吠声一路前去,但那犬吠声忽近忽远。才进了村,就有一阵迷雾袭来:“迷阵?” 燕祁点点头,道:“当心些。” 这迷阵分明是人为所设,村里人已经死绝了,魏氏的人又来镇压了几日。按理说此处应当荒废了,可是纵眼观去,除了村道两旁的房子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箓外。没有半点破败的样子,除了没生气。 犬吠声已经没了,二人破了迷阵后,往村中走去,不多时,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家还亮着灯,等他们走近就灭了。 季姜以为自己眼花了,忙问道:“仙上,你也看见了吗?” 燕祁点头道:“嗯。” 二人双双面色一凝。 已经是个死村了,怎么还会有灯光。那位老板也没有说过还有人在这守着啊。再说已经过去数月,如今早已止息,怎么会他们一来就有灯光亮起来,又灭了去? 季姜与燕祁不约而同收敛了气息,悄无声息地潜行。 靠在那房子之后,两人上了房顶。他们都看到了,院子中央,站满了人,不,应该是鬼魅。 看这些这些走尸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村子里的人。人死后会变为走尸是正常现象,可…整个村的人,一夜之间都死了,都变成了走尸。还一起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一个院子里。 有人将活人杀了之后炼化成走尸! 两人静静屏息凝神,不过会就看到他们对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了几个人。 出来的那几个人背对他们站着,开始用符箓炼化走尸。既然是炼化走尸,那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屠了这个村子,也会屠了其他村子。 正这么想着,其中一个人突然转头,看到了他们。 天刚擦黑,这几个人又都是身着夜行衣,蒙着面教人完全认不出他们是什么人,但季姜总觉得转过头来的那个,眉目有些眼熟。 她定是在哪见过,身旁的燕祁已祭出岁寒,掠入院中,与他们交上了手。那些人反应极快,见岁寒蓝色剑芒袭来,捏了个剑诀,也召出了一道剑。 可剑芒和它的剑一样,被施了法。教人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颜色、什么气势。旁边几个黑衣人也召出剑攻击燕祁,季姜心上一计。念了口诀,她和燕祁的面容也被遮了去。几道剑芒相交数次,燕祁召回岁寒,握在手中。 季姜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之间神色凛冽。那几个人修为都不差,看着也不像邪魔外道。 而燕祁则是一语不发,拿着岁寒攻击更甚。那几人连连后退,似是知道他们加起来也不是燕祁的对手,再交手下去一定会被生擒,相视一眼跑开了。 季姜忙道:“追!” 燕祁却道:“不必。他们还会回来。” 季姜摇摇头道:“此处已经暴露,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再不追就查不到了。” 燕祁道:“分开追?” 季姜道:“嗯,分开追,咱们就在先前我买胭脂的地方回合。” 她语气急促,燕祁似有疑虑,季姜又道:“快追呀,再迟人就跑没影了,放心我会去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她追了许久,才追上,又交了手。那些人一改方才的正道,对付人的手段又毒辣,又阴狠,季姜一个不留神还受了点伤。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她恨恨的叹了口气,只能往回走。 进了庐州城,季姜抱着胳膊走向与燕祁约定的会合地点。此时灯火寥落,街上只有匆匆奔走的行人。无须张望,便看到一道白衣身影就站在胭脂店铺旁边的桥上,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季姜忍着痛走了过去,整备出声打招呼。燕祁就抬头了,一抬头,便看见了她。沉着面朝她走来。 不知为什么,季姜觉得此时的燕祁格外好看,白衣若雪,就像下凡历劫的仙人。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燕祁这幅神仙面容之下,笼上一层阴雾,双眼只盯着她……燕祁这幅神情,着实有些可怕。 燕祁迈着步子向她走来,仿佛踏着月光徐徐走来的仙人。她无意之间退了一步,脚底一软,一阵无力感传来,她一下没站稳,一个踉跄倒向了旁边,还好她离桥边够远,不然此时已经栽进河里了。 燕祁神色一变,忙上前来,死死拉住她的手腕,扶稳了她,看向她受伤的左肩。季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燕祁看了半晌,才涩声道:“……我只离开了几个时辰。” 季姜道:“…那几人不是我对手,我不过是大意了。” 她站稳往旁边挪了一步,道:“不过一些小伤而已。仙上抓到人了吗?” 燕祁摇摇头,他也没有抓到人,不过从与他交手时所用的剑法来看,他已经大致猜到是哪家的人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季姜问道:“罢了罢了,今日已经晚了,明日再查。” 说完,她摆摆手,往方才燕祁站的那一端走去。 燕祁站在她身后,忽然出声唤道:“阿季。” 季姜顿了顿。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唤她了。越清歌不曾,黎笙也不曾,除了黎家两位哥哥,剩下就是记忆里,快记不清模样的父亲了,应道:“怎么了?” 燕祁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季姜点点头,叫都叫了,她还能拒绝吗。 燕祁又道:“你受伤了,别走了。” 季姜嫣然一笑,道:“伤的是肩又不是腿。” “无需多言。”燕祁静静看着她。 季姜心中登时一抹不祥的阴影掠过。才想起去岁她捉弄燕祁,结果人家一脸正色的说要以身相许对她负责。像燕祁这样的小正经还是不调戏的好。 毕竟人家已经飞升,是上仙了。若是记仇,此时一章就可要了她的小命。 七 阴阳5 燕祁道:“我背你。” 季姜吓了一跳,忙道:“打住打住,不行不行的,真要您背我会折寿的,再说了不合适。” 燕祁起身道:“不合适?” 季姜道:“嗯,男女授受不亲。” 默然片刻,燕祁问道:“是吗?” 季姜道:“自然是。” 燕祁淡淡地道:“去岁三月,你与黎策同乘小舟。去岁五月,你同黎策互相喂食。去岁……” 说得那么清楚,难不成是自己身边不仅有黎夫人派来看管的修士,还有燕祁安排在身边监视她的人,季姜忙道:“额……那个…别说了,那就…男女授受得亲?” 燕祁笑了一下,问道:“不要背那就是要抱了。” 季姜道:“不背也不抱。”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忽然,燕祁俯身吻了吻她的唇。季姜还未反应过来,燕祁已经走到她身旁,一手环上她的背,一手去抄她的膝盖。 把季姜整个人都悬空抱在了手臂中。 季姜还未从被偷吻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就背他抱在怀里,悚然道:“燕祁!!!” 燕祁抱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得十分平稳,答得也十分平稳:“你说不要背的。” 季姜道:“可是我也说了不要抱呀。”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季姜从不是个脸皮薄之人。被抱着走了一段便心安理得起来。 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吹起了燕祁身上淡淡的檀香。燕祁不看她,走得四平八稳。季姜抬头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她道:“仙上…订好客房了吧?” 燕祁道:“没。”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燕祁抱着季姜进了一家客栈。 “掌柜的,不知可还有房?”燕祁问 “有,二位随我上楼”掌柜的笑呵呵地带着燕祁和季姜上了二楼。 “为何,只有一间?”季姜问。 “哎哟,你们一看就是气度不凡,怕是和家里闹了矛盾,跑出来私奔的吧。”说完掌柜的转身就要走。 燕祁忙道:“我……劳驾送些伤药和干净衣服来。” “哦……好…”掌柜的点点头,下去了。 季姜道:“好了,放我下来…你这样不好开门…” 话音未落,燕祁就抱着她,一脚踢开了门。 两扇门一弹开,燕祁就抱着她走了进去,将她放到床上,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仙上……” 燕祁并未搭理她,仿佛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而深深自责。 季姜发了会儿呆,店小二就将伤药,还有干净衣服送来了。燕祁打开门,店小二将东西放在桌上就下去了,还多备了一份热水。 燕祁端着热水走到床边,把毛巾浸到水里。季姜忙道:“仙上…这是做什么。” 燕祁道:“先处理伤口。” 季姜挪了挪身子,道:“我自己来…” 哲仙君能把她抱到客栈,不要了她的小命,她已经够感恩戴德了。如今再要仙上帮她处理伤口,怕是真的会折寿。且不说折寿,像燕祁这种刻于礼教的人,定然又会说出什么对她负责之类的话。 燕祁拿起帕子,沾了热水帮她处理了腿上的伤,然后坐到她身后,她奇怪道:“仙上?” 燕祁道:“肩上的伤你也能处理?” 燕祁点了她的穴,解开她的衣衫。 见状,季姜愣了愣,心道:“这位哲仙君扒人衣服扒上瘾了?怎么每次见他都要出这么档子事。” 她心里有点想使坏,眨了眨眼,调笑道:“这次仙上该不会还要对阿季以身相许吧。” 燕祁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帮她处理好了伤口,才端着血水出去了,过了半晌才回来。 一进门见季姜正盯着他,才发现方才并未帮她将衣衫穿回去。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季姜身边。 就在季姜以为他要解了自己的穴的时候,燕祁竟然取下挂在他腰间的南阳玉佩,开始给季姜输灵力。南阳玉佩除了有定心静性的修行之用,还有去淤疗伤的功能。 又过了半晌,燕祁才解了季姜的穴。一解穴季姜就控诉道:“仙上,你好霸道啊,你要疗伤也要先跟我说一声啊。我可先说了,不要你负责。” 燕祁坐到她跟前,兀自解了自己的衣服。 季姜看到他洁白结实的胸膛时,着实下了一跳,愣问道:“仙上…这是做什么?” 燕祁却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道:“你看过,摸过。要负责。” 季姜嘴角抽了抽,微微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重重推了一把。 季姜被推得背部砸在床上,右手刚要撑着床爬起来,立即被燕祁按住了,劲道不小,一挣居然挣不开。她抬了抬左手,依样被按住。季姜正要问燕祁想做什么,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燕祁的嘴唇湿润又温热。一切发生得太快,季姜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到她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震惊了。 燕祁正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在床上亲吻。 她猛地挣了一下,想要挣脱自己手,但一挣居然没挣脱。燕祁正闭着眼睛啃她的唇。她愣愣的想,燕祁该不会被夺舍了吧。又或者方才在追击黑衣人时被下了什么迷魂术。否则他一个世家公子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四片薄薄的唇瓣辗转反侧,小心翼翼,难舍难分。季姜还没决定好到底该怎么办,缠绵的唇齿却忽然变得凶悍起来,她一下子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只觉呼吸有些困难,想扭过头去,燕祁却捏着她的脸把她强行扭了回来。她回过神来,在燕祁下唇咬了一下,燕祁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 季姜连忙坐起,抱着被子瞪着燕祁,她怀疑再由着他,他就会做出更出阁的事情来。 季姜被亲得浑身发软,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手臂才涌上些许力气。 七 阴阳6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燕祁沉吟不语,半晌起身出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季姜还有些恍恍惚惚。燕祁还没回来,她打算去寻。下床的时候,脚底竟是一阵发虚,甚至头重脚轻。 她连忙扶住床沿,心中暗骂自己没用,竟被人亲到腿软站不稳,而那罪魁祸首竟然还跑了? 她不知道燕祁为何突然会这样,会这般失礼。他可是别人口中的玄门正统,世家楷模标杆,燕氏的人也是雅正至极。 燕祁尤甚,不与旁人触碰,不与旁人对视超过片刻。仿佛多看一刻便会受到玷污 她下楼问了掌柜的,掌柜的只说出去了,并没有说往哪走,她就眼巴巴的去寻。 季姜回想起方才的滋味,竟然觉得有些熟悉感。顿时觉得自己好生不知羞,平日里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不过教人亲了两回,就觉得熟悉。季姜右手抚上心口,却发现原先放在这里的香包不见了。 她又摸了摸袖子,也没有。大概是掉在客栈了。 季姜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她没有必要担心燕祁,毕竟仙门百家中已经鲜有能伤到他的人。 但她又放心不下,在附近搜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心知燕祁多半是有意躲着她,以免觉得尴尬。便放弃寻找,在街上闲逛。走了一阵,只见前方飘过一道白影。季姜抬头一看,前方那个身着白衣,走路摇摇晃晃的人,不是燕祁还能是谁? 可这人……做出的事情却不像是燕祁。季姜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 季姜奇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燕祁又喝了几口,才道:“仙上!你在干什么?” 燕祁猛地抬头,他已酒醉,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称得上可怖。 季姜看得一愣,道:“哇,好吓人。” 忙跑过去想扶他。 燕祁厉声道:“你走!” 季姜也不恼,径直上去扶他道:“我特地出来寻你,你居然让我走?” 燕祁道:“离我远点!” 明明占人便宜的是他,可他却酒醉之后对她这般。若是一年前在古月城,燕祁这个态度,尚能理解,如今是他自家做了失礼的事,却为什么这副模样? 季姜后退了一步,站稳了,才道:“客栈之中的事情我并未怪你,你又何必这样,还借酒浇愁,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我轻薄了你。” 燕祁不去直视她,又喝了几口酒,直到坛子里没酒了才扔掉。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季姜。 季姜感觉一阵莫名其妙的。明明被占便宜的是,此时却像她理亏一样。 季姜觉得燕祁定是因为做了出格之事,所以才喝了酒。她只当燕祁是在追人的时候被下了什么魔咒,一时失了心智。道:“仙上?” “……” 燕祁看着她,许久才问道:“你为何总是这样?” 季姜又是一阵莫名其妙:“啊?” 默然片刻,燕祁面色难过道:“明明你也亲过我的。” 季姜愣了愣道:“啊?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她竟然对仙上做了如此失礼的事,什么时候,在哪儿,她竟然半点印象都没有。还是燕祁记错了。 燕祁沉痛道:“你为何总是这样,幼时这样,长大后还这样。” 季姜道:“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燕祁道:“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总是撩拨人,许人承诺,然后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都不知晓?” 季姜登时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她何时撩拨过人,又何时给人承诺?定是燕祁酒醉之后胡说八道,定是他自知理亏,但又放不下面子,所以才将这理亏之事推给她。 半晌燕祁转身走去。季姜仍是觉得他不对劲,想了想觉得他一个半仙定是不会说胡话的。况且此时他已经醉成那样,为了防万一便跟了上去。想去扶燕祁,但燕祁侧身避过,冷冷看着她。 季姜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就是…担心你,你说的许人承诺,我不记得有。你不知道我这人嗜酒如命,怕是哪时醉了酒正好碰上了仙上,所以说了些不得体的话……抱歉。” 燕祁道:“无事。” 看他神色终于恢复正常,大抵确实没事,季姜这才放下心来,扶着他回了客栈。又跟掌柜的要了一间房,躺下闭目休息,回想着燕祁说的话,努力在记忆寻找燕祁所说的骄撩。 季姜并没有搜寻到半点跟燕祁所说有关的记忆,反而还觉得头疼。就没有多想,睡下了。 燕祁第一次误了起床的时辰,醒来的头疼欲裂,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揉着太阳穴。半晌他才发觉房间里不仅他一个人。 季姜正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桌边盯着他看,燕祁:“你……” 季姜双手托腮哼道:“嗯?” 燕祁道:“昨晚,我……” 季姜冲他眨了一下左眼,笑得诡异:“昨晚你好过分啊仙上。” “……” 见他愣住了,像是什么也记不得的样子,季姜道:“仙上这幅表情难道是不想负责吗。” 燕祁愣了一下,然后脸刷的一下变得雪白。 季姜试探性问道:“仙上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燕祁还是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她。看样子应当是不记得了,不然也不会这幅表情。 季姜松了一口气,不记得就好。否则,燕祁要是还记得他趁她受伤行动不便非礼了她,然后又喝了酒。关于燕祁口中的承诺,她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若是燕祁追问起来,她不知如何作答。 季姜噗呲一笑,道:“你昨日喝了酒,衣裳是店小二脱的,我另外要了一间房,并未趁你酒醉做出什么荒唐之事。你清白之身尚在,没有被玷污,请放心!” 燕祁僵在原地,尚未答话,房间中央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声音季姜一点也不陌生,一路上听了不下三次了。又是那只被锁在封恶乾坤袋里的剑灵,应该是残魂。季姜也是头疼,都已经是残魂了还这般闹腾。 昨夜她受了伤,被燕祁弄得莫名其妙,一塌糊涂。自然就把弹奏的事抛到脑后去了。季姜十分担心燕祁因为受了刺激,会一掌把里面的残魂拍散,忙道:“我先……做正事。” 残魂虽然凶狠,但并无实体,又被封印在剑里,自然不是燕祁这种仙人的对手。至于越清歌和黎笙为何联手都镇压不了,季姜也不知晓。 不过这渊柏的残魂倒是对她没有什么恶意,许是因为她是季思颜女儿的缘故。想到季思颜她才发现,自己记忆里关于父亲的事情记得的越来越少,容貌都快记不清了。 她念了口诀,召出了号钟,弹奏了一曲《镇魂》,乾坤袋的躁动才慢慢平息。 她收了号钟,拍了一下乾坤袋,道:“仙上,你可别小瞧它,脾气大的很。不完整弹完一曲,它还要闹的。” 燕祁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谁知季姜又拍了两下,他终于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走到桌边收了封恶乾坤袋。 季姜托着腮见燕祁收起了乾坤袋后还在有意无意看她,眼里似乎满满的都是欲言又止, 便道:“仙上…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看着不像正经人吗?你担心什么?我昨晚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天地良心啊…还是我把你拖回来的呢。” 燕祁皱了皱眉:“拖?” 季姜忙忙改口道:“扶…是扶…楼下小二可以作证的。” 沉吟片刻,燕祁低声道:“昨夜我……” 季姜道:“你?你喝了酒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对吧?我跟你说,可出格了,你还说了好多话呢,不得了仙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燕祁想起昨天没有控制住自己,对她做了出格的事情,雪白颈间的喉结微微一动,愣了愣:“……什么话。” 季姜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你问我为何这样,我哪样了?仙上你可不要诬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燕祁目光一沉,她……当真不知道,还是……装得太像? 季姜道:“你我统共就见过几次,仙上你怎么每次都是……哦!我知道了,你莫不是真的心悦我吧?” “……” 燕祁闭上眼睛,转过了头。 季姜豪不要脸的夸自己道:“嘿嘿嘿,我说对了吧,你别一副被人玷污了的表情。我长得这般好看,你心悦我也是正常。我二哥说了,像我这般好的,将来来提亲的人,定是排到梵音谷外面的。仙上你若是真的心悦我,可得早点啊,不然本小姐就要被别人娶走了。” “……” 燕祁冷冷的看着她,心道:你二哥说的是胡话,你这副模样,除了本座,没人看得上你,没人会去提亲。 当然他们也不敢。 季姜把一个乘有醒酒汤的碗递到燕祁面前,十分体贴道:“昨夜你喝了酒,我给你叫了醒酒汤,你快些喝吧,我去楼下等你。” 她正要出门,燕祁冷冷地道:“等等。” 季姜回头:“什么?” 燕祁定定看了她半晌,最终,道:“我过会就来。” 季姜毫不犹豫的应了一个好,就出去了。 她出去后,燕祁端起碗将饮酒汤一饮而尽。捏碗静立一阵,五指收紧,骨节用力到发白。看样子季姜的记忆又被修改了,会是谁?越清歌?黎笙? 修改她记忆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让她忘了,为何又修书叫自己来。就不怕季姜再次对他动心,再次想离开梵音谷吗。 似是稍稍平静下来了,他才不去乱想。这一次,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八 断生1 燕祁下楼来的时候,就看到季姜蹲在不远处的地上,跟一群小朋友玩石子,玩得不亦乐乎,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季姜拿着小石子对一个小男孩道:“快快快,到你了,到你了。” 燕祁脸色极其不好看,一个仙门世家的二小姐,蹲在地上跟小朋友玩石子,若是让月姝艺知道,怕是又要训个好几天。 默默走近,季姜见他来了,忙扔了石子拍拍手,和小朋友们打招呼道别。好容易才站起来,一路向他跑去。 眼看就要抱上,燕祁拿着岁寒挡住了:“……” 季姜愣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啊仙上,我幼时从未玩过这么好玩的游戏……你可不要跟黎夫人说啊…” 燕祁:“嗯。” 季姜又道:“待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教我二哥,这样就有玩伴了…” 嫌弃了一阵,燕祁道:“……你二哥会陪你玩?” 断然不会,黎策此人虽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但这般幼稚且掉身份的游戏,是断然不会同季姜玩的。 可惜燕祁实在是低估了黎策对季姜的宠爱。没有他的助阵季姜多半是做不出那些有名的事。 季姜一脸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二哥最疼我了。” 燕祁道:“你大哥不管?” 他自然是知晓黎策疼季姜,在姑苏听学的四年,黎策张口闭口就是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况且去岁还… 黎致就不同了,但多半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幼稚游戏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黎致又是个高傲无比的人,估计是不会的。 季姜突然一本正经道:“断生已经安分了数百年,忽然又重新作祟。况且又有人炼鬼魅,这二者一定要有什么关联。” 燕祁道:“有何关联。” 季姜道:“炼化鬼魅一定要有十恶不赦的东西镇压和驱动,而那东西…就是断生。” 燕祁凝神想了想,道:“嗯。” 见他神色专注,季姜也不好继续嬉皮笑脸,神情立马变得严肃,道:“我在想,炼鬼魅定不是为了供自家门生露夜用,而是别有用心,炼尸者是有意挑选那些偏远的山村,就是不想被人知道,那万一这些鬼魅放到山中……” 燕祁道:“以假乱真,迷惑各家修士和散修。” 季姜道:“不错。就算是遇到修为高深点的世家,也不会多想,只会以为是普通走尸。况且若是想要这些鬼魅要变强且受控制,除了断生的催动,还需要一样东西。” 燕祁道:“灵血。” 季姜道:“嗯。所以他们才会把目光看向梵音谷,因为梵音谷不仅有断生,还有越女派的灵血。所以多年前攻击我的那群人,害我师姐的那群人…出事的村子越多,就越容易暴露。何况断生已经被我带出了梵音谷。能够指引方向,不过,我们动作恐怕也得快点儿了,我师姐他们,上个月出谷,我怕会……” 他们得赶在那些人用走尸害人之前找到渊柏的残魂,还要找到前不久出谷的越长卿等人。 二人一路西南而下,这一次,他们直接去了一个迷雾缭绕的地方。 一座当地人人恐避之而不及的鬼城——幽都,渊柏从前老巢。 这一带河谷众多,高山屏峙,地势崎岖不平,风力微弱,因此许多地方常年雾气弥漫。 两人原本想要御剑而行,可上空雾气弥漫,实在分不清哪是哪,便下到地面行走。 行至一处岔路口,岔向两条不同的方向。左边光秃秃的,足迹颇多,看得出经常有人行走。右边一条却已杂草丛生,厚厚一层覆盖了路面。 杂草中还有破败的指路石碑,石板上刻了两个大字,似乎是此路通往之处的地名。下面那个字勉强看得出来是个“都”字,上面那个字则笔画颇多,字形繁复,又正好被那条裂缝贯穿而过,剥落了许多细碎的小石。燕祁弯腰拨开乱草,拂去灰尘,依旧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字。 偏偏那断生所指的方向,就是这条路。 季姜一旁悠悠道:“仙上学识渊博竟然识不得那上面的字,我来瞧瞧。” 燕祁漠然地点了点头,退了一步。季姜当然不会指望他会笑容可掬。便大步走向那块石碑。 她刚上前去摸了摸那块石碑,突然听到一阵声音。嘈杂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前后左右,像是一片窃窃私语的汪洋,悉悉索索,还有哀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有小,季姜听不清他们到底是在讨论什么。 因为太吵了,她努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再定睛一看,没人啊,难不成自己飞得太久,因为太累导致出了幻觉? 回头一看燕祁呆呆站在原地,不像是听见什么声音的模样。于是她吐了口浊气,悠悠踱步回去。 她站回到燕祁身边,道:“仙上,你怎么会不认得那个字呢,那不是个幽字吗!” 燕祁愣了一下,又状似冷淡地道:“许是眼光花了。” 季姜笑道:“仙上修为可比我高多了,居然也会累吗?” 燕祁道:“人本就是肉体凡胎,自然会累。” 季姜扁扁嘴,小声道:“真是没趣,若是二哥定会说“是啊,还是我们阿季最厉害,不会累。”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将来会嫁给这个古板。” 燕祁皱了皱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耳力就会提高,季姜的话,他全然听了去。 他们踏着乱丛杂草走上这条岔路,将那块石碑远远落在身后。 季姜时不时能听到嘈杂的声音,一抬头,就又平静了。只能道:“仙上,我曾在听说渊柏虽然修练邪魔外道可幽都的居民却比其他的地方的还多。繁华无比,堪比如今的不静天。” 燕祁没有说为何城中居民不弃城离走。他们都明白,如果一个地方的人世代扎根于此,是很难让他们离开的。况且渊柏生前作恶之事本就是传说,其中真假除了那些人,无人可知。可如今这幽都的确是已经荒废,无一活人。 路上除了枯草乱石,还有不易觉察的沟壑。燕祁目光一直留意着季姜的脚下,季姜走路十分不规矩,奔奔跳跳的。 正当这,季姜踩了一块石头,差点摔了,好在燕祁一直盯着她,扶了她一把,道:“你当心些。” 季姜站稳,整理了衣裳道:“这路……可真难走。” 燕祁问道:“我背你?” 季姜忙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怎敢麻烦仙上呢,况且我听我二哥说了,你不喜与旁人触碰。” 她在梵音谷时候,就喜欢听黎策讲古月城的事,从黎策的口中听得出来,燕祁是个刻于礼教的古板。 接着她就听到燕祁说:“你不是旁人。” 像是被唤醒了什么很不愉快的回忆,季姜嘴角一抽,强行扭过了头。 这位仙上,和她所知的有些不同。 沿这条难行的道路前行,杂草渐渐稀少,朝两旁收拢爬回,路面也逐渐开阔。雾气却越来越浓。 断生的剑气也收了,一座破败的城门出现在长路的尽头。 城头的角楼缺瓦少漆,掉了一个角,异常破败难看。城门的红色几乎褪成了白色,门钉一颗一颗锈得发黑,这地方大概百年没有人活人进来了。 还没进去,季姜就一阵头晕。感觉脑子乱哄哄的,只觉天旋地转起来,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瞧见了许多死人…确切的说是死了一地的各家修士。 两个白色衣衫的人映入她眼帘,接着就看到这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青色衣裳的人,迷雾遮眼,看不清前面究竟是何人。但季姜肯定,那女子已经死了。她想去看清那些人的面容,却心口一痛,吐了一口鲜血。 燕祁忙去扶她,神色紧张,问道:“怎么了?” 季姜抬头看着他,总觉燕祁身上有一股她熟悉的感觉。许久才摇摇头道:“无事,许是适应不了。” 幽都四面都是高山峭壁,山体严重向中央倾斜,这种地方一般位置偏僻,仙门世家管不到,当然,也不想管,很麻烦很晦气。因为这是邪魔外道的聚集地。 两人走到城门前,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一扇城门,推开。 “吱呀——”,不堪重负的承轴,载着两扇没有对齐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眼前所见没有凶尸扑面,更没有生气,毕竟是荒废了百年。 只有铺天盖地的白色。 大雾弥漫,比城外的雾气浓郁数倍,只能勉强看清前方有一条笔直的长街,这长街的尽头就是降灵宫。 季姜心道:这地方如此诡异,怪不得父亲当初会出去。难不成修炼邪术的也害怕妖魔鬼怪吗。 两人自然而然朝对方靠近几步,一起往降灵宫走去。 此刻仍是白天,城里却寂静无声,不但没有人语,连虫鱼鸟兽的声音都没有,十分诡异。 不过,既然是幽都,除了邪魔外道都没有人来,若不是不诡异,才教人奇怪。 沿着长街走了一阵,越是深入城中,白雾越是浓重,仿佛离降灵宫越远。季姜脑中那些乱哄哄的声音就更多,闹闹哄哄的。她离燕祁又近了些,倒不是害怕,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她自己能听得到那乱哄哄的声音。 燕祁似是知道了她的担忧,伸出左手由她抓着。 八 断生2 季姜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去看,却无法辨别是何物。她扯着燕祁的衣袖,蹲下去捡起来仔细察看。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冲破迷雾,撞入了她的视线。 “啊!”季姜吓了一跳,将那头颅扔出去一丈远。手似触了雷电一般,直抖,连忙往燕祁身上靠。 等她再定睛一看就是一颗头骨。她看了一眼燕祁,燕祁还是方才那副神情。 她只好拍拍手,松开了抓紧燕祁袖子的手。燕祁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季姜已经将它扔飞,清清楚楚看到的就是一张人脸,再看又没有了。 她思索道:“难道我刚刚真的眼花了?” 突然,一道细瘦的黑影擦着她快速奔过。 这道影子来得极其诡异,紧紧擦着她的身侧跑了过去,刹那间就消失在了浓雾里。吟霜自动出鞘,追着那道身影而去,倏地又收回来,合入鞘中。 刚才那个贴着她溜过去的东西,跑得太快了,绝对不是人能达到的速度! 她心里一惊,吟霜无召不会自动出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能引出吟霜。 燕祁道:“留神。戒备。” 那东西分明就是冲着断生来的,但是发现她身上没有断生的气息又迅速离开了。 季姜起身道:“仙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燕祁道:“脚步声。” 不错,方才那短短的一瞬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正要追的时候燕祁拉住了她。前方迷雾之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很轻,很慢,也很多,很杂。仿佛许多人正在谨慎地朝这边走过来,却偏偏一句话也不说。 季姜当即捏了剑诀,吟霜便往脚步声刺去。若是前方有什么邪祟,它的剑气就会自动冰封住那些邪祟。 对面的来客也觉察了这边有人,立即出剑反击。 数道光色不一的剑芒杀气腾腾袭面而来,岁寒从容出鞘,在季姜面前游了一遭,将剑芒尽数击退斥回。 那边立马人仰马翻的,嚷嚷起来。听到嚷嚷之声,燕祁立即收回岁寒,季姜也收了吟霜,试探的道:“二哥?” 黎策的声音隔着白雾响起:“阿季?” 季姜跑了过去,扯着黎策的袖子,道:“哥哥怎么在这?!” 黎致尽力克制,声音里却满是欢喜,却又忍不住责备:“你怎么来了,此地不祥。” 季姜忙道:“我趁黎夫人不在偷跑出来夜猎的,有仙上在呢不会有事的。” 黎策道:“祁……仙上也来了啊,那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说的时候还看了燕祁一眼,燕祁别过脸去没有看他。 季姜道:“能出什么啊,这些邪祟见了我都是要绕路跑的。” 除了黎策黎致和黎家的一群门生,还有秋硕和边江等七八个人。但季姜除了衣裳都不认得谁是谁。 季姜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一出手就这么狠,万一伤到我怎么办呀。” 秋硕反驳道:“伤到你?姑娘说笑了,你身边可是有仙上在。倒是你,你那什么破剑,出手狠就罢了你那剑气还冷得要命!” 季姜哼道:“我的剑怎么了!它叫吟霜,剑气自然是寒气逼人的!仙上的剑也是寒气十足,你怎的不说他偏说我!” 秋硕道:“你!差点伤了人你还强词夺理!” 秋硕那个看谁都不顺眼、跟谁都要打架的横性,之前在姑苏的时候和黎致几个人都有点摩擦,怎么可能一起结伴夜猎。 黎策解释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本来在…” 一阵怪糟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脸色惊变:“快躲开!” 季姜当即拉起燕祁的手就跑,慌乱之中与黎策他们跑散了,她都还来不及问越长卿在哪。 两人误打误撞竟然跑到了降灵宫,这降灵宫的主殿长生殿没有街道那般破败,只是生了许多杂草,白雾太多,看不清楚。 季姜似是看到一个人影,模糊不清的,总是背对着她,从她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接着就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她再一看。竟然又没有了。这脚步声一走一顿,笨重至极。紧接着,正前方、右前方,侧面,后面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虽然雾气太浓,看不清影子,但腐臭腥臭的味道却已经飘了过来。 季姜刚要抬手召出吟霜,谁知,那些影子竟然都不见了,声音也越来越远。 季姜万万没料到,她不过抬了抬手,那些东西就退下了。 然后就有黑色的魔气四地而起,聚在她指间。 岁寒的冰蓝色剑芒破鞘而出,围绕着季姜,在空中飞划出一个锐利的圈,将那些魔气都斩消了,旋即收回鞘中。 季姜愣愣的,燕祁低声道:“为何。” 季姜也在想为何:“为何那些凶狠的鬼魅都怕她?为何那些魔气都汇聚在她指间?为何从渊柏的残魂连越清歌都伤得了,却不伤她?” 猛然间,她想到了一件事,手心出了一层汗! 那就是——她身上留着季思颜的血脉,所以那些鬼魅都把她认做是季思颜了。 两人才进了降灵宫的大门就碰到一群鬼魅,那些走鬼魅到季姜都纷纷跑开了,只有一道粗壮的人影撞了过来。 岁寒再次出鞘,那道影子的头身分离,同时一个白色光芒刺痛了季姜的眼睛。季姜上前去碰,燕祁忙阻止道:“怎么了?” 季姜指着那鬼魅身上的伤痕道:“仙上你看,这是霜花剑痕。” 燕祁皱了皱眉:“霜花剑痕?” 季姜点点头道:“仙上可听说吟霜?” 燕祁道:“你的剑?” 季姜道:“是我的剑,却也不是我的剑。” 燕祁道:“怎么说。” 季姜道:“此剑曾是我阿娘的佩剑,后来我阿娘不在了,就传给了我。众所周知,我阿娘虽是梵音谷的大弟子,却在二十年前离开梵音谷,凭一把吟霜剑,名扬天下,吟霜有一记剑落霜天,便会留下霜花剑痕,也许我阿娘…曾随我阿爹来过这幽都,又或者更早…” 她还没说完就发现有一道黑压压的影子压了过了。这人身上没有鬼魅身上的气味,甚至还有活人的气息。 这人伸手抓向她腰间悬挂的封恶乾坤袋,一抓到手,然而,乾坤袋陡然间鼓胀起来,绳结断裂,爆出三只纠结作一团、怨气滚滚的凶灵,劈面朝他袭去!那是她去年在暮溪山抓到的凶灵,已经炼成自己的手下了。 季姜捂嘴笑道:“你想抢断生吗?那你眼神可不好使,拿我的妖灵们做什么!” 自从上次在阳村之后,季姜与燕祁一直留心提防,猜测这些炼化鬼魅的知道断生不在梵音谷定然会来找她,伺机行动,随时可能出现抢夺。果然,趁她不备就要出手,可惜她早就悄悄做了掉包。 她修为不如燕祁高深,把断生放在燕祁身上自然保险一些。 “铮”的一声,对方向后纵越,拔剑出鞘,旋即传来凶灵们充满怨毒之意的尖叫,似乎被他一剑斩得溃乱四散。季姜心道:“果然是个修为高的。” 那人恼羞成怒转向她刺来,吟霜随即自动出鞘和那人打了起来,她喊道:“仙上,走!” 燕祁应了一声,两人乘上岁寒往台阶上的将灵大殿飞去。 身后传来轻轻一声闷哼,似乎被伤到了要紧之处。 季姜喜道:“果然黎夫人叫我练剑还是有用的。” 两人落在殿外,燕祁收了岁寒,低声道:“你的剑…月夫人教的?” 那人受了重伤,自然是再战不了,冷笑了一声转身飞走了,吟霜便自动回鞘。 季姜道:“可不是,罚了我整整一年呢,果然还是有些陈效的。” 燕祁不语,眸子暗了暗。 改了她的记忆也就罢了,就连练剑这等小事也要改了吗,梵音谷…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让人知晓? 季姜看着降灵宫心道来都来了。就进去走一遭万一正好碰到渊柏其他的残魂呢。 一进去她就觉得十分吵闹,与路口那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姜再走两步,头疼欲裂,她双手抱头,险些站不稳,燕祁忙去扶她,关切的问道:“阿季,怎么了?” 季姜抬头看着他,道:“头……头疼。” 燕祁道:“…怎会头疼?” 季姜头疼欲裂,一把推开他,然后又抱头,“好疼!好吵!” 燕祁道:“哪里吵?” 季姜只觉头疼欲裂,听不清燕祁在讲什么,她跌跌撞撞推散了桌上的东西,握着吟霜乱砍起来。 八 断生3 燕祁想去扶她,又再次被推开。 正想再次去扶她的时候,腰间的封恶乾坤袋闹了起来。他暗暗骂了一句,对着两人施了结界,才打开那封恶乾坤袋。 剑灵幻成渊柏的模样,问他道:“想知晓她为何这般?” 燕祁拔出岁寒指着渊柏,道:“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渊柏笑了笑,道:“我一介残魂,能对她做什么。小公子莫不是想杀了我?我既已是死人,还会怕死?” 燕祁将晕倒的季姜扶到怀里,一边对她注入灵力,一边问道:“前辈到底想做什么?” 渊柏道:“小小年纪就已经飞升上仙,果然后生可畏啊,可惜啊…” 燕祁被他突然弄得一阵莫名其妙,便道:“前辈何出此言?” 渊柏道:“小子,枉你修为高深竟然不知晓她丢了一魄?” 燕祁倏地一惊,怎会,季姜怎会丢了一魄。常人丢了一魄便会痴傻,可她不过是忘了许多事情… 渊柏又道:“那你可知她那一魄,被何人所夺?” 燕祁道:“何人?” 渊柏道:“越清歌。” 燕祁又是一惊,越清歌虽然将季姜赶出西谷,却也是为了护住她,怎会夺她一魄。况且黎家人不是…… 渊柏道:“她的父亲…叫季思颜,母亲叫姜雨昕。” 燕祁道:“前辈…” 渊柏笑了笑:“我怎会知晓…我死那年思颜不过几岁,怎会记得?哈哈哈…你们这些玄门世家总叫我们邪魔外道,究竟什么是正统什么外道,你们分得清吗…灵气怨气你们又分得清吗?!” 燕祁道:“自然。” 渊柏道:“自然?你所谓的自然不是从书本学来的罢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正统叫我们邪魔外道,自己做的就是正义之事吗?我等虽修外道却从来不害人命,不互相打压!而你们呢?我从未害过玄门世家任何一人,他们却杀我,屠我子民!对我幽都城民赶尽杀绝! 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正统会用活人祭祀,用活人炼化鬼魅!你以为你光明磊落行正义之事就可大言不惭?我们修炼外道又有谁行的不是正义之事?! 你不是心悦她吗?不是想知晓她为何会被取走一魄吗?我跟你做个交易。” 燕祁道:“什么交易?” 渊柏道:“我帮你复她一魄,你帮我办一件事。” 燕祁道:“我为何与你做交易,阿季那一魄我自会像越仙师讨回。” 渊柏半截身子飘到他跟前,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燕祁微微皱眉:“前辈笑什么?” 渊柏又飘了回去,道:“笑你愚蠢!一年取一魄。” 燕祁知他话里有话,忙问道:“什么一年取一魄。” 渊柏抱手哼道:“人有三魂七魄,越清歌一年取她一魄,魂魄取完之日,炼就傀儡之时。” 燕祁道:“傀儡?” 渊柏道:“上古秘术,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抽魂取魄,炼就傀儡。季姜每被抽取一魄便会忘掉一些事情,一些人。等到三魂七魄都被取出,她就会成为只认一个主人,只听命于黎家家主的傀儡,成为梵音谷的护谷使者。当然,她们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大祭司。” 七窍玲珑心…相传可以与世界万物交流,能使双目破除一切幻术,重伤者食用心脏可有治愈之效。 渊柏又道:“你以为为什么月姝艺会收她做义女,不过想保住她罢了。因为在梵音谷,能和越清歌对抗的,只有月姝艺一人。” 燕祁道:“仙师是她师尊,不会害她。” 渊柏一针见血:“仙门第一的位置谁不想坐?你父亲想,别人也想。若想巩固地位,只能走这条路。况且现在穆氏如日中天,梵音谷的地位岌岌可危。纵使越清歌是她师尊也不能置梵音谷于险境。你若是想眼睁睁看着她成了杀人机器。那就自便。” 燕祁想也不想道:“我答应你。但你若敢动她半分,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我自然不会害她,”渊柏道:“门外那些邪祟能对付吗?” 燕祁道:“自然。” 渊柏道:“出去守一个时辰,一个人都不要放进来,无论是谁。” 燕祁拱了拱手,出去了。 渊柏飘到季姜身前,挥手用灵力将她扶起,然后又割破了她的手心。两人打坐起来,开始共情。 季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处茶楼里,。这茶楼有些眼熟却又莫生,她正想寻燕祁身影呢,就有一名少女走了过来。 不由分说的拉着季姜走,季姜刚想问去哪那名少女的阴魂便带她出现在一口棺材上。 这少女没有实体,灵体上发出淡淡的幽蓝色微光,身形娇小,脸盘也小,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有灵气。 她飘到棺前,用手轻轻拍打棺盖。末了又跳下来,围着棺木打转,对她比划手势,意思是要她打开那棺盖。 季姜问道:“你…是要我打开?” 那名少女点点头。 她挥挥手打开了棺材,将棺盖掀到地上。一低头,发现是个空棺。 少女用手拍了拍里面,示意她躺进去。季姜不多想直接躺了进去,她躺好那少女便上了她的身。 那少女刚刚上她身时,季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姑娘是个哑巴,到时候我岂不是也成了哑巴,说不了话?那许多问题都问不了?罢了,能看也不差多。” 一阵天旋地转,原本轻飘飘的魂魄仿佛落到了实地上。那少女一睁眼,季姜也跟着她睁眼了。眼前所见之景分明是降灵宫,可季姜又觉得陌生。这是…从前降灵宫! 想来,这名少女记忆中的这个时候降灵宫还没有破败,那么幽都就还没有破败。 季姜已经进入倾入她的魂魄,呈现在她面前的,是那少女记忆中感情最强烈、最想倾诉于他人的几个片段,安静看着,感之所感即可。此时,两人的一切感官通用,那少女的眼睛就是她的眼睛,少女的嘴巴就是她的嘴巴。 这少女似乎坐在一个房间里,对镜梳妆。衣衫不算华丽但一看就是上等布料做的。她一边哼着一支小曲,一边挽头发。但她始终弄不好。 她转过头去看着铜镜,季姜在她的魂魄里,也随之转头,看到了此刻她的模样。铜镜里映出了一个瓜子脸蛋,眼睛大大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的眼睛里似有星辰一般,十分好看,跟季姜初见她时大不相同。 季姜心道:“难道这个时候她还未遭到变故?难道她不是哑巴?她分明还能哼小曲。” 那少女梳好了头发,整理一下衣衫起身对着镜子又照了几下。才转身离开。季姜只有一个想法——女为悦己者容。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出了房门。她边走边耍着那把剑,片刻不停。 前方远远有几个人走来,她立即不跳了,规规矩矩拿着那把剑,收起方才顽皮的模样,小步前行,大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过来的几个侍女见状,都给她让开道路。给她行礼:“小姐。” 这少女忙不迭点头道:“嗯,下去做事吧。” 一名侍女见她这般模样,定是又要去哪捣乱,便拦在她跟前道:“小姐…尊上说了您不能出去。” 这少女“啊”了一声,哼哼唧唧地道:“我…我、我……我又不出去,我就是…去看看小思颜!” 季姜倏地一惊,季思颜她的父亲! 那名侍女便凑上前把一把钥匙放到她手上,低声道:“那…你可得早些回来,尊上就要回来了。” 她便拿着了:“意欢谢谢姐姐!” 原来这少女名字叫苏意欢,季思颜的师姐,渊柏的养女。 那几个侍女一走,苏意欢就又开始蹦蹦跳跳的。季姜在她身体里跟着蹦,蹦得头晕目眩,心道:“这姑娘比我还野。” 八 断生4 季姜不明白为何苏意欢此时还能说话,她一开始遇到她的魂魄时,的确是哑巴的,说明她生前已经说不出话了。那到底是怎么变成哑巴的。 比如,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然后被人拔舌? 苏意欢的确是去了季思颜的住处,但不是去看季思颜的。而是去找她的贴身婢女阿笙。 她从门边探了头进去,小笙道:“阿笙…” 她叫了几声阿笙才回头。阿笙从里面走了出来,轻轻地关上房门。 苏意欢问道:“阿颜睡了吗?” 阿笙点点头道:“睡了。” 苏意欢道:“那便走吧。” 阿笙犹豫道:“小姐…咱们真的要去吗?” 苏意欢点头道:“当然要去了。趁爹爹不在,咱们早去早回。” 距离幽都五十里外的彭城有花灯会。苏意欢每年都会趁渊柏不在偷偷带着阿笙跑去看。然后又跑回来。 两人出了降灵宫以后上了阿笙早早准备好的马车,又在马车上换了一身行头往彭城去。 她们到彭城时天已经黑了,正好赶上灯会开始。 阿笙扶着苏意欢下了马车。苏意欢换了一身粉色衣衫,她用面纱挡住了脸。 车夫道:“二位姑娘去吧,等会结束之时再来此处寻小的。” 苏意欢学做大家闺秀的模样,朝车夫行了个礼道:“多谢。” 车夫一走,她们便在城中玩了起来,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买。阿笙拎了满满一手。 苏意欢又看上了一个小摊贩卖的纸兔子跑上前去拿起了一只。转身对阿笙道:“阿笙快来,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咱们买一个回去吧。” 阿笙苦着脸道:“啊?小姐还买啊…咱们都买了这么多了…” 阿笙其实是想说这些东西我们幽都又不是没有,但又不能暴露身份。 苏意欢道:“真的很好看嘛,咱们就买一个回去送给小思颜吧。” 阿笙无奈的点了点头。 季姜忍不住腹诽道:“想玩的是你吧,我阿爹才不会玩这样幼稚的东西呢。” 苏意欢拿着纸兔子走在前面,阿笙抱着一堆东西走在后面。 苏意欢不帮阿笙拿点儿东西也就罢了,还时时催阿笙快些。 苏意欢像往年一样带阿笙到河边去放河灯。 今年河边的人多了些,两人好不容易才挤到河边,刚把河灯放到河里,苏意欢就掉进了河里…确切的说是没站稳被挤进了河里。 苏意欢不会水,吓得直在水里挣扎。 “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阿笙打算跳进河里去救他们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姐的时候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苏意欢救了上来。 那男子把苏意欢救到了河对岸。季姜定神一看救苏意欢的人竟然就是秋云舟。 这个时候的秋云舟很年轻,就是一个少年而已,七分俊朗,三分稚气。可谁知到,这样一个一笑百媚的少年。将来会是让整个幽都覆灭的人。 季姜心道:怪不得秋硕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来是有这样的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只是可惜了阿爹的姐姐,将来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八 断生5 秋云舟把苏意欢救到岸上,用手拍着苏意欢的背,苏意欢把喝进肚里的河水都吐了出来。 阿笙跑过来时她正坐在旁边咳嗽。阿笙忙跑过去把披风披在苏意欢身上,她担心道:“小姐…” 苏意欢对她勉强笑了笑,道:“没事。” 苏意欢本想谢过秋云舟,可秋云舟已经走了。她拉着阿笙的手问道:“阿笙,你看到刚刚救我的那个人了吗?” 阿笙道:“看到了,好像是位长得不错的公子,但是我过来的时候他就走了。” 苏意欢道:“往哪儿走了。” 阿笙摇摇头道:“奴婢不知…方才顾着您没注意看。” 苏意欢跺了跺脚,她还没来得及谢过人家呢。 阿笙道:“小姐,那位公子救了您又不留名,想必定是不想叫人知道他做了好事。您就别找了吧。” 季姜也心道:“对啊对啊别找了,赶紧回去就不会碰到秋云舟,幽都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苏意欢道:“好吧,回去吧。” 阿笙扶着她去找了间客栈。又去城门跟车夫打了声招呼。两人在彭城逗留了一晚才离开。 苏意欢因为落水感了风寒,怕她经受不住马车的颠簸。阿笙只好叫车夫慢些赶马。 行至幽都城外不远处,马车便停住了。 阿笙探出个头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道:“前面…打起来了。” 苏意欢也掀开了车帘,远远就认出了前面那些打斗的人中有一个是昨夜救她的秋云舟。 见她拿起佩剑就要下车,阿笙忙住她,问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苏意欢道:“救人。” 阿笙道:“您现在正感风寒呢,不可随意运功。” 苏意欢道:“阿笙,他就是昨日在河边救我的那位恩人。” 阿笙:“可是…” 苏意欢道:“别可是了。” 她甩开阿笙的手立刻持剑下车用贼人手中救下了秋云舟。 阿笙下了车跑过去,道:“怎么样了?” 苏意欢伸手探了探秋云舟的鼻息,道:“他受伤了,但还活着。” 阿笙道:“他这样是不是救不了,要不挖个坑埋了吧?” 阿笙不怕麻烦,可秋云舟昨日才救了苏意欢,今日就出现在了他们回幽都的路上。着实叫人生疑。 苏意欢道:“阿笙,他昨日才救了我,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的。快过来帮我把他扶上车。” 阿笙不情不愿的跟苏意欢一同把秋云舟扶上车。 苏意欢带着他们回了降灵宫,自己的院子。 守在房外的几个侍女见她带了人回来,而且还是个男的,慌忙问阿笙道:“小姐,小姐从哪捡来的这个人?” 苏意欢将秋云舟小心地放到床上,然后又在柜子里一阵翻找出一枚丹药,送去那人咬得死紧的牙关里。 阿笙道:“路上捡的晦气玩意儿呗。” 玲珑道:“你怎么不拦着小姐呀。这要是尊上回来看见了怎么办啊?” 阿笙刚想开口反驳,苏意欢就说话了,她道:“媚儿,你去烧些热水来。玲珑,你去找两身干净衣服来,一身男的,一身女的。还有吩咐厨房送些吃的过来。” 两丫鬟道:“是。” 两人一走,阿笙就苦着脸道:“小姐…您为什么要救他啊。” 苏意欢笑了笑,道:“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 阿笙扁了扁嘴,坐在地上把玩自己的衣带。 苏喜欢摸了摸秋云舟的额头,取出另一枚丹药给他吃下去。然后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回来的时候正好眉儿把热水端来了。 苏意欢把他脸上的血污慢慢擦干净,阿笙在一旁好奇地瞅了一眼,小小的“咦”了一下。 她“咦”的是,这人擦干净脸了,居然长得很不错。季姜却不敢苟同,她心道:“人面兽心。” 算算时间,此时应是在幽都之战的前几年。秋云舟眼下如此狼狈,一定是经过商量好的,以此潜入幽都。本想假装被人追杀然后跑到幽都求救。没想到遇到了苏意欢,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降灵宫。 几百年前就是因为秋云舟潜入了幽都,与各大家族里应外合,才一举攻下了幽都。秋云舟也因此闻名于仙门百家。 这时的秋云舟不过是那时秋家家主的一个庶子没有什么一点名气,甚至在百家中没有人知道秋家有这么一位公子。况且苏意欢从小长在幽都,即使出去夜猎也不过是周边地区,自然不认得秋云舟。阴错阳差地救了将来害死自己全家的仇人。 苏意欢真的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了。 这时,床上的秋云舟皱了皱眉。苏意欢正在给他检查和包扎伤口,道:“别动。” 秋云舟这种人,既然是来做卧底的,警觉性自然非比寻常。一见到眼前的人,便假装猝然睁眼,立即坐起,滚到墙角,姿态戒备地盯着苏意欢,目露凶光。 季姜心道:这位秋宗主演技真好,像真的一样。仿佛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秋云舟道:“你……” 苏意欢坐在床边,道:“公子不要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放心,我救你回来,自然是不会害你的。” 秋云舟应变极快,猜到这大概就是将灵宫,眼珠转了转,试探道:“你是谁?” 阿笙不满的插嘴道:“救你回来的好心人喽。” 秋云舟也不恼反而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道:“抱歉,方才是在下冒犯姑娘了。” 季姜以为按照苏意欢那个暴躁性格,自然会一顿臭骂,然后把他轰走,谁知苏意欢竟然只是笑了笑,留下了秋云舟:“无妨。只身在外,警惕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八 断生6 阿笙还想说什么呢,玲珑就把大夫找来了。 苏意欢给大夫让了位置,对秋云舟道:“公子别靠着了,腿上有伤,先上大夫帮你包扎吧。” 秋云舟假装在思索,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苏意欢又道:“再推迟不治,你的腿可能会废。” 闻言,秋云舟才挪到床边。 季姜能推测出他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既然已经进了降灵宫了,就不必在推脱了。因为伤是真伤,如果耽搁了怕是真的会废。既然苏意欢自己蠢得送上门来做这个冤大头,何不安然受之。 于是,他倏然变脸,语音带笑道:“那有劳姑娘和大夫了。” 见秋云舟这幅善变的模样,季姜真的想冲破苏意欢的身体上去把他打一顿。然后告诉苏意欢,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别相信他。 这降灵宫内虽然有许多异性,但大多都是歪瓜裂枣,第一次碰到一个长得这般整齐的男人,况且苏意欢又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情动之时,难免会被这种道貌岸然的人骗了去。 想当初她就是因为燕祁好看才看上燕祁的。想到燕祁,季姜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好似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她心道:自己究竟怎么了?难不成自己真和燕祁有什么,只不过是自己忘了?不应该啊,有的话为什么一点映像都没有。定是在哪家酒楼喝多了,碰巧遇到燕祁,然后轻薄了他。定是这样。 忽然,他注意到,阿笙也在看着秋云舟。不过她看秋云舟的眼神跟苏意欢的不一样,苏意欢是带着欣赏和关切。而她是带着警惕。阿笙这丫头自小在外流浪,看尽人丑善恶,只要一个表情她就能知道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跟着苏意欢的原因。 请来的大夫治人帮人都尽心尽力,给秋云舟上完药,包扎的十分漂亮。 然后起身对苏意欢道:“好了。等老夫开个方子,大小姐派人跟老夫去药铺抓来,每次用洗澡水熬半个时辰,每日服三次,服用五天便可痊愈。” 苏意欢对他行了个礼道:“多谢大夫。” 又吩咐玲珑道:“玲珑。跟大夫下去抓药,熬好了送过来。” 秋云舟已经确信了苏意欢的确傻乎乎的没认出他。他来之前已经换了秋家校服,幽都又距离九原万里,自然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了,他勉强扯了个笑容,问道:“姑娘不问我是谁?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会尽量隐瞒任何身份的蛛丝马迹,可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主动提起。试探一下究竟有没有人认得他。 苏意欢道:“公子不说,小女子便不问。况且您昨日救过我,我救你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 季姜心道:“就算你问了,这位日后的秋宗主也一定会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把你哄得团团转。” 人难免有些纷乱的过往,苏意欢不多盘问,原本是表示尊重,且不想给幽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岂知,秋云舟就是利用她的心善和尊重。 他费尽心思潜入幽都,怎么会离开。 秋云舟装作什么讶然道:“在下救过姑娘吗?” 苏意欢道:“昨日在彭城幸得公子相救,不然小女子就淹死在那湖里了。” 秋云舟道:“昨日不过是路过顺手救了人,却不想那人竟是姑娘。” 苏意欢道:“正是,昨日多谢公子了。公子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公子。” 秋云舟在苏意欢的房里休息。苏意欢则是带着阿笙到旁边的房间睡,她对阿笙道:“他受伤了,就让他睡我的房间,咱们在这将就一宿。” 阿笙哼道:“怎么能让陌生男子睡你的闺房呀。” 苏意欢摸了摸她的头顶,知道她多疑是为了自己好,便道:“就先让他睡一晚…你睡吧,我先去看看思颜。” 她已经许久没有去看季思颜了,趁着天刚擦黑,她得去一趟季思颜的院子,看看他有没有被师兄弟们欺负。 阿笙才躺了一会,就听到隔壁有动静,便跑过去然后,敲了敲门朝着里面问道:“你怎么了?” 秋云舟有气无力道:“我……姑娘能进来一趟吗?” 阿笙推出开门,探了个头进去,不耐烦的问道:“干嘛?” 秋云舟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道:“在下有些口渴,但够不到,麻烦姑娘了。” 阿笙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才走进去,心道:“真是麻烦死了,赶快好,好了赶紧走,别缠着小姐。” 她走进去给秋云舟倒了一杯茶,看着秋云舟喝了,才把茶杯放到桌上,正欲离开秋云舟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阿笙道:“又怎么了?” 秋云舟笑着问道:“这是哪儿,方才那位姑娘是谁,她是你什么人啊?” 季姜方才从苏意欢身上转移到阿笙身上,下意识想到原来秋云舟方才一番动作不过是想引来苏意欢,然后套话。只不过苏意欢已经走了,剩下一个困意十足的阿笙。 她心道:“不好!这秋云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阿笙又是小姑娘,万一说了不该说的怎么办?” 显然她是白担心了。阿笙不愧是从小便在这降灵宫里长大的。机敏得很,知道秋云舟盘问这些,定是不怀好意,便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家,她是我家小姐,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秋云舟问不出想要的,又道:“哦…那你家小姐家是哪儿的人?” 阿笙哼了一声,坐在凳子上,衬着自己的下巴,道:“就是我家小姐的家。问这么多做什么?” 季姜心里暗暗赞叹阿笙的聪敏。 秋云舟侧躺在床上,单手支腮,道:“在下不过是好奇而已,姑娘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阿笙道:“我哪里反应大了?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人真奇怪,只许自己脾气不好还不许别人有脾气。” 秋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户人家的?” 季姜心道:不好,秋云舟伪装了许多,才进了这幽都。不到半天就被人认出身份不一般。阿笙会不会有危险?秋云舟不会杀了阿笙灭口吧。 阿笙指着他的衣服道:“从你衣裳看出来的啊。” 秋云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暗自松了口气,无奈道:“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的庶子罢了。” 阿笙见他突然这副模样便问道:“你家里有很多人吗?你浑身是血,受这么重的伤,居然没人来寻你。” 秋云舟苦笑道:“他们都巴不得我死,怎会来寻我。我有很多兄弟姐妹,我是最不受宠,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我娘亲身份卑微,生病了连个大夫都请不动。所以我总是想,要是我当初多努力一点,让父亲高看我一眼,我娘亲是不是就不会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了。” 他这倒是真话,季姜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秋云舟一开始并不像现在这般风光。 八 断生7 阿笙倏地一愣,许是秋云舟的话让她感到同病相怜,突然不觉得秋云舟讨厌了。阿笙叹了口气,道:“你至少还有个容身之地,我阿娘去后我被卖到青楼当丫鬟。若不是我机灵…唉,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秋云舟道:“没想到小丫鬟你还挺可怜的。” 他这么一称呼,阿笙不满的嘟囔道:“我有名字的,小丫鬟小丫鬟的叫!” 秋云舟道:“你又不告诉我你名字,我只好这么叫了。” 阿笙不想告诉不认识的人自己的名字,但又不喜欢秋云舟叫这么难听,只得报了名,道:“谁都不是天生的奴才,若不是迫不得?已……” 秋云舟愣了愣,道:“你家里人对你也不好啊。” 阿笙喝了口茶,道:“我早就没有家人了,若不是小姐带我回来,指不定在哪被打死了呢。” 秋云舟目露同情,笑道:“别难过了,你至少还有你姐姐收留你。” 阿笙道:“可不是,小姐是个大好人。救你回来还给你请大夫,你应该感谢她。” 秋云舟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他问道:“阿笙,你家小姐深更半夜的去哪儿了?” 阿笙道:“小姐去看公子了。” 秋云舟道:“你家小姐这般年轻竟然已经嫁人了?” 阿笙道:“什么已经嫁人了!公子是小姐的弟弟,小姐去看他怎么了。” 秋云舟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阿笙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纵使她是个丫鬟也知道,这幽都近乎是玄门世家的禁地。除了那些仙门世家口中的“外道”会来,就是幽都的百姓。 他一个玄门世家的公子为何会到幽都来,身受重伤不应该是远离幽都吗。为何他还要往这幽都来。 秋云舟愣了愣道:“我是一路被人追杀到这儿的。” 阿笙道:“被人追杀?你为何被人追杀,追杀你的是什么人啊?” 秋云舟道:“…追杀我的人,不说也罢。不过多亏了你家小姐,不然我此时已经是个野鬼了。” 阿笙自豪道:“可不是嘛,要不是小姐剑法快你就死在那儿了。” 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面容上洋溢着十分十分自豪的神情。语气听起来就像个信口吹捧的娇痴少女。 秋云舟一脸好奇道:“你家小姐出门为何带你?。” 见他这幅神情,阿笙立刻蛮横地道:“带着我怎么了?我就算不会法术,还不能帮小姐提剑什么的?你这人好生奇怪。自己比别人还落魄,语气里却充满鄙夷。” 秋云舟:“……” 至此,三次几次都问不出想要的东西,秋云舟终于相信阿笙就是个普通的丫鬟。 第二天,阿笙悄悄把苏意欢拉出去,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她道:“小姐。这个人什么时候走啊,他形迹可疑,藏东藏西,昨天晚上还问了我一堆东西。” 苏意欢道:“阿笙,他受着重伤呢,赶他出去,怕是不好吧?” 阿笙道:“小姐,他定是那些天上飞来飞去修仙的人。咱们幽都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可是不愿意来的。可是他居然重伤倒在幽都城外,又对我一番盘问,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苏意欢又安抚了她一通,道:“好了阿笙,他不过是警惕些才盘问你的,就别再赶他了。伤好了他自然会走。他若是玄门中人定然不会留在这幽都的。” 阿笙还要劝,身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秋云舟站在门边,面容憔悴得很。他道:“你们在说我吗?” 阿笙道:“谁说你了?我跟小姐说些悄悄话怎么了。” 苏意欢跑过去扶住他,道:“你伤没好,怎可随意走动,万一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秋云舟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种程度的伤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了。给姑娘添麻烦了,在下这就离开。” 他退后一步朝苏意欢行了个礼,就要往外走,苏意欢忙拉住他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怎会麻烦,你伤口未好,切莫随意走动。阿笙年纪小不懂事,往往心直口快,公子不要与她计较。” 说完,她转过头对阿笙道:“我叫玲珑做了些吃的,你去看看好了没有。” 阿笙知道这是故意支开她,教她不好再说什么话,她道:“小姐……” 苏意欢一脸严肃道:“快去!” “是!”阿笙跺了跺脚跑开了。 苏意欢道:“阿笙她就这样,公子别往心里去,她是个好孩子。” 秋云舟笑了笑道:“怎会,在下倒是挺喜欢阿笙姑娘的真性情的。” 苏意欢也笑了笑,她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秋云舟一时看愣了。许久才问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将来好报答救命之恩。” 苏意欢道:“苏意欢,姑苏的苏,心意的意,欢喜的欢。” 秋云舟也自报家门:“秋云舟,秋天的秋,白云的云,小舟的舟。” 他口才不错,很会说俏皮话,风趣里带点放肆的贵公子的气息,又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几句话下来,苏意欢就被他逗得笑意连连。 两人谈得很是愉快,阿笙在院外恨恨的扯着一根树枝的叶子,似乎是把对秋云舟的不满发泄在叶子上面。 门外阿笙正在扯着树叶呢,一个容貌俊郎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幼童走了过来。一大一小正盯着她,阿笙不认识渊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愣愣的站着,与那一大一小互瞪着。院中传来苏意欢和秋云舟的阵阵笑声。渊柏当即脸色难看得要命。回来的时候听说苏意欢带回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便带着季思颜过来了。又正巧碰到这种事情 渊柏沉着脸道:“小姐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他一开口,阿笙便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小姐带回来一个玄门中……” 人字还未出口,渊柏就松开牵着季思颜的大踏步往院中走去。 阿笙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抱起不过三岁大的季思颜,跟了上去。 八 断生8 “咳!”渊柏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相谈甚欢,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渊柏。直到他咳了一声。 苏意欢一台头见是渊柏,忙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撒娇道:“阿爹!” 渊柏虽想摸摸她头,但又碍于还有外人在,便故作生气道:“又跑去哪来?” 苏意欢甩着渊柏的袖子道:“也没去哪,女儿就是去了附近的村庄而已。” 渊柏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并未成亲,膝下只有苏意欢一个义女。宠溺她惯了,每每怒气上来,只要她撒撒娇,委屈一下,就舍不得责备了。 他把目光看向圆桌旁的秋云舟,问道:“这位是?” 苏意欢刚想介绍,秋云舟就自报家门了,他行了个礼,道:“晚辈秋云舟见过前辈。” 一听到他的姓氏,渊柏倏地皱了皱眉,道:“秋家的人?” 秋云舟道:“是,九原秋氏。” 渊柏嗤笑道:“九原距我幽都数千里,秋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幽都。不要告诉老夫,公子是露夜到此处的。” 季姜暗道:渊柏丰神俊貌,居然自称老夫。 也不怪季姜不知,此时的渊柏已三百岁有余。修道之人不仅长寿且容貌变化要比寻常人慢得多。 秋云舟道:“说来惭愧,虽是秋家公子,也不过是个庶出,在九原连个修士门生都使唤不动。” 季姜兀自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位秋宗主还真是,对谁都拿出他那个可怜无比的身世。教人不再怀疑他。 渊柏道:“你是秋镇的儿子?” 秋云舟自嘲道:“怕是父亲不知晓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九原秋氏堪比王侯世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富可敌国,更是因为秋家那明明是个修真世家,但是却有不少心思阴谋的存在。不过要说秋家的话,第一个要说的就是秋镇。 秋镇其人生性多疑奸诈狡猾,且手段阴狠毒辣。他弑父夺位,铲除大公子的势力。 秋家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就算是有副好皮相但却让人对他生不出半分好感。归根究柢还是因为他不仅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种马,对待自己的孩子差别极大。 对嫡出的大公子宠爱万千,要风给风,要雨得雨。对待庶出的公子小姐就像对待下人一样。就连门生客卿都能对庶出的公子小姐们大呼小叫。 渊柏哼道:“秋镇那厮实在不配为父。” 秋云舟道:“若不是他风流成性,四处留情却又不顾人死活,我阿娘何至于郁念成疾,最后含恨而终。我又何至于时时看人脸色,低声下气最后还被自家人追杀。”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表达了对秋镇的恨。 苏意欢道:“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呀!只宠嫡子不管庶出死活的人,怎配为父。” 渊柏哼道:“奸诈小人,无怪乎此!” 渊柏和秋镇之间的纠葛要从他们少年时期说起。彼时渊柏是一个世家的公子,无意中与大公子结缘。两人更是相见恨晚的知己。一直私交甚笃。但因为秋镇从中作梗使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导致二人生了嫌隙。 大公子不再信任渊柏,渊柏一气之下离开九原到了幽都,自创鬼道。待他成为一方赫赫有名的鬼道术法后。自己也理清了与大公子之所以会互相生嫌隙的来龙去脉,只身前往九原想要告知大公子,却撞见秋镇杀害大公子还嫁祸于他。教仙门百家讨伐他这个邪魔外道。那一次渊柏险些丧命。可惜大公子性情纯良,若他继位定是个好家主。 秋云舟见渊柏这个反应。暗自笑了一下,知道渊柏对多年前的事情还一直耿耿于怀。但他又装作一副对父辈事情全然不知的模样,道:“幸得意欢小姐相救,不然云舟此刻怕是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了。意欢小姐的救命之恩云舟无以为报。但凡日后有用得着云舟的地方,只需告知一声,云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笙在渊柏身后逗季思颜玩,听见他这番话,兀自嘲讽的翻了个白眼。 季姜心道:好一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人好心救你,你却杀人满门,屠人全城。秋家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败类做家主,才会一直低于黎家。应当跟黎叔叔学学,什么叫为人处世。 苏意欢摆摆手道:“报恩就不必了,我救你又不是为了叫你报恩。倒是公子你伤好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渊柏也道:“秋家你怕是回不去了,我回幽都途中碰到许多秋家修士门生。想必是来寻你的。” 苏意欢道:“是啊,他们杀你不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秋云舟苦笑了一下,道:“在下也不知,但天下之大,总有一处是在下能容身的。” 渊柏道:“只怕这天下,玄门世家不敢伸手的地方就只有这幽都了。” 苏意欢点点头赞同道:“是啊,秋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留在这幽都。” 紧接着她又看向渊柏,撒娇道:“爹爹,咱们就留下秋公子吧,外面都是杀他的人,若是他回去有什么意外,那女儿不是白救他了吗。” 渊柏未说话,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秋云舟道:“小姐不必这样,若是让他们发现了,会给幽都带来麻烦的。” 苏意欢对他笑了笑,又扯着渊柏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咱们就留下他吧,您不是说阿颜该读书识字了吗,咱们就留下他给阿颜当教书先生好不好。” 接收到苏意欢的眼神,秋云舟对渊柏行了个礼道:“在下虽不才,只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但是做小公子的教书先生,还是能够胜任的。” 季姜心道:你倒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季姜看见渊柏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想留下秋云舟。 她在阿笙体内呐喊道:尊上不要留下他,他不是个好人。 阿笙在一旁比季姜还心急,虽然秋云舟把自己描述得凄惨无比,但她还是觉得秋云舟不是好人。她心道:尊上可别同意呀,他不是什么好人! 渊柏虽无心留下秋云舟,但耐不住苏意欢的软磨硬泡,他道:“那秋公子便留下吧,给思颜做个教书先生。” 季姜当即心里不满了,她阿爹的启蒙先生怎能是秋云舟那奸诈无比的奸诈小人! 苏意欢满意的笑了笑,对秋云舟道:“秋公子快谢谢我阿爹。” 秋云舟对渊柏行了个大礼道:“云舟多谢尊上。” 八 断生9 季姜知道渊柏心中是怎么想的。他想,先将秋云舟留下给季思颜做个教书先生,观察一阵,若他别有用心就处决了他。若他没有留下也并无害处。况且苏意欢那样明显就是喜欢上秋云舟了,若是不留下秋云舟,只怕她又闹。 只是苏意欢不知,她情窦初开第一眼瞧上的人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奸诈小人。 苏意欢道:“阿笙,快带阿颜过来拜见先生。” 阿笙不情不愿的牵着季思颜走到秋云舟面前,道:“小公子快见过这位秋云舟,秋先生。” 季思颜不过三岁。虽不知先生是何意,但还是对秋云舟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阿颜……阿颜…见过秋先生。” 秋云舟笑了一下,道:“小公子快起。” 渊柏转身对不知何时已经到院子里来的傅总管道:“给秋先生安排一个住处,另外吩咐下去,本尊今日要宴请宾客。” 傅总管恭敬道:“属下明白。” 渊柏带着季思颜离开了,傅总管对秋云舟行了个礼,道:“公子随我来。” 秋云舟回礼道:“有劳总管大人带路。” 他们都走后阿笙哼了一声便回自己屋了。她不明白为何无论自己是明示还是暗示,苏意欢都不相信秋云舟有问题。 大概是一月过后,秋云舟的伤在苏意欢的精心护理下,好得差不多了。他平日除了教季思颜读书写字,就是跟着苏意欢游花园。倒是提过几次想去幽都城中走走,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这日,苏意欢照看季思颜睡下,又要出门去夜猎。忽然,秋云舟的声音传来:“意欢小姐,这次露夜带上我怎么样?” 苏意欢见是他,笑道:“公子再叫我小姐可就生分了。” 秋云舟改口道:“意欢姑娘。” 苏意欢道:“叫我意欢就好。” 秋云舟倏地愣了愣,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意欢。” 苏意欢站在月光之下,笑魇如花,她道:“那我以后便唤你云舟,可好?” 秋云舟木讷的点了点头:“好。” 苏意欢道:“露夜太过危险,你伤未大好,还是我自己就行了。” 秋云道:“多走动才好得快,何况又不是什么重伤,不过是伤了皮肉罢了。” 苏意欢还是不打算带着秋云舟,便道:“不行,万一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秋云舟可怜巴巴地道:“尊上闭关了,小公子这几日不大舒服需要休息,阿笙和玲珑他们几个又都不大待见我。你稍上我好不好,我给你打下手。” 他虽厌恶秋镇那套哄女人的手段,但自己却学了个十成十。苏意欢本就对他心生爱慕之意,又知道他也是修仙之人,欣然同意。 季姜心道:“秋云舟肯定不会这么好心,还去帮苏意欢露夜。阿笙要是不跟去,那可要错过许多好事情,可是换来换去,耗费精力不说,太过麻烦。” 好在阿笙十分机灵,看到秋云舟来找苏意欢就偷偷在门边偷听。她猜测多半不怀好意。便偷偷去找傅总管,说明了情况。 傅总管也觉得秋云舟可疑。两人便跟了上去。 但秋云舟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跟在苏意欢身边,并未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外出露夜几天两人就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回来了。 冬天已至,一天夜里,冬风呼啸,几个人围在苏意欢房中的火炉边烤着碳火。虽说幽都距离南蛮之地很近,但冬天还是冷得很。季思颜吵着要听故事。 苏意欢哪里知道什么故事,从前渊柏同她讲的那些,她都跟季思颜讲过了,再没有故事拿出口了,道:“没有故事,你若再吵我便让玲珑送你回去。” 季思颜根本不听她的,跑到阿笙旁边,摇着阿笙的手,道:“阿笙姐姐,我要听故事!” 阿笙道:“我小时候都没人跟我讲故事,怎么讲给你听?” 季思颜纠缠不休,竟然还在地上打滚,阿笙求救的看向苏意欢,谁知苏意欢竟然别过脸去,她又看向秋云舟,秋云舟道:“我……我也不会讲。” 季姜心道:罢了罢了,我帮你一帮。 于是她念了口诀,借阿笙的口讲了一个故事,她道:“从前有一个谷…” 季思颜道:“谷里有什么?” 季姜道:“谷住着一个仙人,仙人收了很多个徒弟,最得意的是她的大弟子。” 苏意欢也产生了兴趣,看了过来。 秋云舟心道:“谷?仙人?” 季思颜道:“然后呢?” 阿笙道:“但是那位仙人不准她的弟子们出谷。” 苏意欢好奇地问道:“那怎么憋得住?在谷里一辈子岂不是要无聊死。” 阿笙道:“是的。第一位出谷的她最得意的大弟子。” 苏意欢道:“后来呢?” 阿笙道:“她成熟稳重,修为又高,很快就在夜猎中闻名于仙门世家。她认识了一个世家的公子,他们常常一起夜猎。” 苏意欢道:“后来呢?” 阿笙道:“后来啊。那位公子就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家主。” 苏意欢道:“那她一定是嫁给了那个大家主,然后夫妻琴瑟和鸣。” 阿笙笑道:“你猜错了,她嫁了一位像尊上这样,别人口中的邪魔外道。” 她的父亲,季思颜。 苏意欢道:“啊?为何啊。优秀又漂亮的仙子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种邪魔外道,不应该嫁给那位钟情于她的大家主吗?然后呢?” 阿笙道:“然后他们一起露夜,结为夫妻,定居云梦不净湖,还生了一个女儿。” 苏意欢道:“那他们肯定十分美满了。” 阿笙道:“你又猜错了。” 苏意欢遍了遍嘴道:“又猜错了啊。” 阿笙道:“那个仙人的第二个弟子也出了谷,找到了她,亲手杀了她。” 一旁的秋云生道:“为何要杀她?既然师承同一人,那便是师姐妹,为何要杀她。” 阿笙垂下漂亮的眼眸,道:“师命不可为。” 苏意欢道:“既是最得意的大弟子为何要杀她?” 阿笙道:“不是杀她,是杀她一家三口。她苦苦哀求,求她师妹不要杀她丈夫和女儿,她师妹禁不住哀求,只杀了她。谁知道竟然给她夫君瞧见了,她夫君忍受不了失去爱妻的痛苦。日日寻找复活死人的法子,听人说界外有起死回生之术,便去了。可惜在渡忘川的途中。沉了船。” 苏意欢问道:“那她们的女儿呢?” 阿笙道:“被接回了她原来的那个谷,被洗去了记忆,成了她师妹的弟子。然后等到她女儿十七岁以后,就每年抽取一魄。” 苏意欢倏地一惊,问道:“竟然带回了谷里又收做弟子,抽她魂魄做什么?怕她复仇吗?” 阿笙道:“上古秘术,抽取拥有七窍玲珑心之人,炼化镇谷傀儡,俗称大祭司。” 苏意欢呸道:“生人取魄岂不是很痛苦?你定是从哪个话本看到的。又或者是你现编的。” 秋云舟道:“不是编的。” 苏意欢道:“什么?” 秋云舟道:“我曾在禁书中看到过类似这样的记载。抽取活人三魂七魄,炼化只听一个主人号令的傀儡。这类傀儡有人心性,不老不死。但却没了七情六欲,从前所记之人全都忘了,成为一个只认主人的杀人机器。” 苏意欢道:“这么可怕啊。既然是她师姐的孩子,为何不护着?” 阿笙道:“护不住,这也是她师姐生前唯一的愿望。” 苏意欢扁扁嘴道:“哪有这样做母亲的啊。” 阿笙道:“赎罪罢了,该做傀儡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可是她偷溜出谷,爱上了一个邪魔外道。仙人碍于面子将她驱逐出谷。后来谷里遭了难仙人死了。她有愧,便希望用自己女儿来弥补。” 苏意欢问道:“那她女儿,知道吗?” 阿笙道:“知道,她的女儿很像她,常常偷溜出谷,还爱上了先前那位大家主的儿子。” 苏意欢道:“那她的女儿嫁给那位家主的儿子了吗?” 阿笙摇摇头道:“没有,她把那位家主的儿子忘了,因为她丢了一魄。” 苏意欢呸道:“这是什么故事,嫁了个外道就算了,还死了!生了个女儿喜欢上一个大家主的儿子,竟然被抽魂取魄,还把爱她的人忘了!这种故事太俗气了,定是哪个穷酸书生杜撰出来的!我不听啦!” 秋云舟笑道:“本来就不是说给你的,你看看,阿颜听得多津津有味啊。” 季姜心道:“我怎么会说出后面这些话,不应该啊。” 季思颜问道:“阿笙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笙道:“当然了,小公子将来定会遇到一个温柔漂亮的仙子,小公子可要对她好啊。” 季思颜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道:“阿笙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疼她!” 见他这幅模样,众人笑了起来。 季姜的心隐隐作痛,她只不过想说前面那段。为何会说出后面那段。 八 断生10 秋云舟在幽都待了三年。苏意欢和渊柏都是真心待他,渊柏还教了他许多心法。降灵宫的人也都是待他恭敬有加。期间他也曾动摇过,但秋镇以洛天依的性命威胁他,无奈之下,他只能答应继续潜伏在幽都。 洛天依是跟随秋镇多年的部下洛老宗主的女儿,秋云舟在一次九原的清谈会中碰到随父亲来述职的洛天依。秋云舟为得到洛老宗主的支持刻意接近洛天依。洛天依明知秋云舟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却还是在他的一番攻势下倾心于他。 甚至以死相逼让洛老宗主帮助秋云舟,好在成亲之后,秋云舟从来不曾与除洛天依以外的任何女人有过暧昧,因此旁人盛赞这位秋公子与其父大为不同,感叹洛天依觅得好姻缘。 可自秋云舟在幽都生活了三年后,他越发清楚自己对苏意欢动了真情。所以渊柏给他和苏意欢赐婚的时候,他十分欣喜,甚至想要昭告天下,他要成亲了。 婚期将近,苏意欢这个待嫁的准新娘总是在问阿笙喜服好不好看,她美不美。阿笙再怎么秋云舟也改变不了这个事情。只得道好看。 这天阿笙又在降灵宫里乱窜,远远的就瞧见秋云舟在和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讲话。 秋云舟极不耐烦道:“日后我若没有递消息,就不要到这宫里来寻我,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人哼道:“这宫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公子莫不是真要娶那妖女。” 秋云舟低声喝道:“注意你的言辞,意欢不是妖女。” 那人道:“公子可不要忘了您还有一位发妻在九原,若是叫她知道了,你看看洛老宗主还会不会继续支持你。” 秋云舟道:“成亲不过权宜之计。” 那人道:“最好是这样,若是让我知道你存有异心,一定禀报宗主,那时公子就等着被发落吧。” 阿笙冲着秋云舟喊道:“喂,秋先生,你不去帮小姐准备成亲事宜,在这跟别人瞎嘀咕什么呢?” 秋云舟倏地一惊,一时疏忽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阿笙,好在阿笙离他们有些距离,他们又都是压着声说话。不然让阿笙听去了,渊柏只怕不会放过他。 于是秋云舟对那人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装作恭敬的样子道:“是,秋先生。” 与那人擦肩而过时,季姜清楚的看到那人恶狠狠的瞪了阿笙一眼,季姜顿时头皮发麻。 阿笙走过去道:“那人是谁啊?” 秋云舟道:“新来的下人,你怎么在这?意欢呢?” 阿笙扁扁嘴道:“小姐在试喜服,我闲着无聊便出来逛逛,怎么…秋先生连我也要管教吗?” 阿笙一向不待见秋云舟,又深得渊柏喜爱,平日里和傅总管关系也不差。秋云舟脸色极其不好看,但还是温声细语道:“怎会,但你可不要在外面逛久了,早些回去帮帮你姐姐,别让她累着了。” 阿笙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她正在池塘边上喂鱼,忽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又在湖边玩耍,小心些,别掉进去了。” 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淡。阿笙一回头,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男人,站在她身后几丈之处,手里握着长剑。 这个人正是外出回来的傅总管。 阿笙站了起来,傅总管已走了过来,拿过她手中的鱼食,将她拉到一边,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季姜心道:“真不愧是对阿笙好的傅总管,定是一回来就来见阿笙了。” 阿笙扑哧一笑,道:“阿笙谢谢总管叔叔!” 傅总管抽回手,扫了她一眼,纠正她道:“不是总管叔叔,是总管大人。” 阿笙甜甜地道:“是总管大人,也是总管叔叔呀。” 傅总管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行吧,那就叫总管叔叔。” 阿笙道:“好!” 傅总管宠溺的笑了笑,他也不指望阿笙会改口。他跟随渊柏多年,自己膝下并无子嗣。他很喜欢阿笙这个小丫头,甚至想效仿渊柏收阿笙做义女。但也只是想想。 一来他怕自己只是个总管,阿笙若是认他做父只怕委屈了阿笙。二来他是渊柏得力下属,自然要替渊柏办许多事情。万一哪日他不在了,只怕阿笙会难过。索性也就只是想想。 傅总管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宫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阿笙道:“除了小姐要成亲的喜事,还有什么大事啊,不过……” 她忽然想到方才秋云舟与那人谈话时,遮遮掩掩的,还刻意压着声音。而且这宫里的人她都认得,却从未见过那人。 傅总管道:“不过什么?” 阿笙道:“也没什么,就是刚刚碰到秋先生在和一个人讲话,那人我没见过。许是刚来的下人吧。” 谁知傅总管却道:“降灵宫从来不轻易招下人,而且下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吗?” 阿笙道:“记得。总管叔叔是要找那人吗,我带你去。” 傅总管怔了怔,半晌,才道:“……好。” 季姜心想:“他为何犹豫?” 也难怪他会犹豫,苏意欢是他看着长大,眼看婚期将近若是秋云舟真有什么问题,苏意欢定然伤心。 阿笙也觉得他答得勉强,心中起疑,又道:“总管叔叔是怕万一我们误会了,伤了与小姐的和气。若是真的会伤了小姐的心?” 总管即道:“嗯。” 阿笙道:“若是误会了,解释一番赔罪便可,小姐不会说什么的。若是真的有问题,早早解决了,免得姐姐真的嫁给了他,局势便不可挽回了。” 傅总管觉得阿笙说的有道理。点头道:“带路。” 阿笙将他引到了方才那个院子饿得附近,傅总管却远远地定在了原地。阿笙指着那人道:“就是他。” 傅总管走过去还未来得及盘问什么,那人就落荒而逃了,傅总管叮嘱了阿笙一声便追了上去。 阿笙正要去禀报渊柏的时候就被打晕了。再后来就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她竟然被人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关在降灵宫一个荒废的房间里。 接着她又听到了一阵叫喊声,可以说是惨叫声。 季姜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以为阿笙会着急的乱蹦乱跳,没想到阿笙居然用灵力解开了绑住自己的绳子。她惊讶的心道:“阿笙居然会法术,不光是苏意欢他们被她骗了。就连自己上了她身这么久,都不知道。” 阿笙挣脱绳子跑向苏意欢的房间,却发现苏意欢不在房中了。又急匆匆的跑向主殿——长生殿。果然,秋云舟真的有问题,仙门百家都围在长生殿门口。 苏意欢就站在长生殿前的台阶上,一身喜服红得耀眼,又讽刺无比。 她恨恨的看向此时站在秋镇身旁的秋云舟,心如刀割。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居然相信一个玄门中人会真心喜欢她,会娶她。 阿笙跑过去道:“小姐!” 八 断生11 苏意欢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她。此时季姜才看清楚,她脸上满是泪水。 “放箭!杀死这些邪魔外道!”秋镇一声令下,各家修士的弓箭齐齐对向苏意欢和渊柏。 秋云舟立刻拦住秋镇道:“父亲,意欢还在上面。” 秋镇嗤道:“意欢?不过做戏罢了,你还真当她是妻子了?你的妻子正在九原等着你凯旋回去庆祝。” 听到秋镇的话,苏意欢往后退了几步,阿笙忙去扶她,她站稳了,看向秋云舟质问道:“你有妻子?” 秋云舟砸了砸嘴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说他不喜欢洛天依,娶她只是为了得到洛老宗主的支持吗。不能,若是他说了,不仅苏意欢不信,而且会失去洛老宗主的支持。那他辛辛苦苦所建立起来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 苏意欢又质问道:“所以你来幽都,你故意接近我,说喜欢我,这些都是骗人的?” 秋镇道:“不然?你以为我儿真的是因为被追杀才会到这幽都来?别傻了,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哦对了,这个计划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秋云舟试图阻止秋镇,他道:“父亲!” 秋镇道:“怎么?你还想挽回你在这位苏小姐心中的形象?别往了你杀傅菁的时候,是多么的干脆利落。” 阿笙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松开了扶住苏意欢的手,她第一次知道那个疼爱她的总管叔叔的名字。然后就知道了他已经不在的噩耗。 秋镇哼道:“放箭!” 秋云舟立刻跪在秋镇面前,道:“您答应过儿子不杀意欢的!” 秋镇道:“有吗,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秋云舟道:“您怎能出尔反尔。” 秋镇一脚踹开秋云舟,道:“我就出尔反尔又怎样!若是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就得有能力,你有吗?还想保住一个邪魔外道?笑话!” 渊柏施了法术暂时将秋镇等人拦在长生殿外。带着苏意欢和阿笙还有下人抱来的季思颜到了一个密道,。他走到苏意欢面前,擦去了她脸颊的泪水,把断生放到了苏意欢手里。 苏意欢愕然道:“……爹,你把断生给我干什么?” 渊柏道:“给了你的,今后就是你的!断生的剑灵会认你做主人。会护着你的。” 季思颜茫然道:“师尊,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渊柏凝视着他的脸,忽然一把搂了过来,在他头发上亲了两下,抱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孩子。” 这一下抱得十分用力,仿佛恨不得当初不把他带回来,这样谁也伤害不到他。 渊柏一手抱着季思颜,一手拍拍苏意欢的肩膀,道:“好好护着弟弟。” 苏意欢哭成泪人,胸口剧烈起伏,还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若不是她执意留下秋云舟,幽都今日就不会遭难。 她回过神来急着追问道:“阿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渊柏一下子撒开了手,把他们推进了密道。然后施法设了结界。 苏意欢于明白了,幽都的百姓,降灵宫所有的门生,还有渊柏创设出来的许多法宝都在降灵宫里,一时半会儿无法撤走,之后必然有一场大战,渊柏既为幽都城主,定然不会抛下百姓只身逃走。又怕苏意欢和季思颜出事,只能让他们先逃走。 渊柏又加了一道结界。触碰之人定然粉身碎骨。 苏意欢捶着结界道:“阿爹,你这是干什么?!” 渊柏道:“别大惊小怪的。这个结界不会破的,就当是爹爹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完,他向阿笙,厉声道:“阿笙!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意欢和思颜,死也要护着他们,知道不知道?!” 阿笙跪在道:“尊上!” 渊柏道:“你听见没有,好好护着他们。” 原来阿笙竟然是渊柏栽培多年的隐卫,是用来保护苏意欢的。但又怕直接把阿笙派到苏意欢身边,苏意欢会不同意。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阿笙喊道:“请尊上放心,阿笙一定护着小姐和公子!” 看着渊柏离去的背影,苏意欢哭喊道:“爹!” 他们从密道跑出好久,把幽都远远甩在身后,苏意欢坐在地上哭道:“阿爹……” 忽然季姜一阵头晕,她居然自动转移到苏意欢身上了。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逃了一段时日。苏意欢带着斗笠走在一处陌生的城镇里,手里拿着断生,正在买吃的。 季姜心道:“她这是在准备干粮,定是被仙门百家通缉了。可为何不是阿笙来置办,阿笙修为高深,仙门百家中又无人记得她的面容。她来置办不是更顺利些。” 这时季姜的脑子里闪过几个片段。她猜到了一二。定是苏意欢偷偷偏下阿笙和季思颜想要跑去九原给渊柏报仇。 她购置好干粮就上路,走了一天累得不行,她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小路,小路难走,她又从未出过远门。眼下正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条小溪边,捧起溪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干得要冒火的嗓子,然后拿出断生开始擦拭剑刃。 苏意欢擦拭好剑刃,想要起身,随眼一扫,忽然发现,水中的倒影,多出了几个人的影子。 洛天依在倒影之中,正在微笑地看着她。 苏意欢倏地一愣,连忙退后了几步。 洛天依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她的身后。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道:“哦?竟然是苏姑娘。” 苏意欢不认得她,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谁?” 洛天依用团扇掩面,笑道:“我是谁?我是云舟的发妻,洛天依。” 苏意欢道:“哦…” 见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洛天依原本笑眯眯的脸立即变得阴沉沉的。秋云舟本就不喜她,娶她不过是因为想要得到她父亲的帮助。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没有什么。 因为她已经嫁给了秋云舟,她以为只要时间久了,秋云舟定会看到她所做的一切。定会回过头来看她。可是幽都之战回来后。秋云舟竟然说要同她和离。 她寻了在场的洛家门生才知道,她的夫君竟然在仙门百家面前求他父亲不要杀一个大魔头的女儿。原因是他爱上了那个大魔头的女儿。 她当即妒火攻心,想立刻杀了那个女子。因为无论她如何努力都走不进她夫君的心,可那个女子却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秋云舟的爱。 洛天依道:“你可知我为何回来找你。” 苏意欢淡淡道:“不知,也不想知。” 见她还是这幅模样,洛天依气急败坏道:“本夫人是来要你的命的!” 她说就有一群修为高深的修士攻向苏意欢,苏意欢因太过劳累,招架不住。便被擒住了。 苏意欢知道自己逃不掉,是必死无疑了,想到就要见到父亲,她心里居然激动起来。她呸道:“你们这些仙门名士就这么点下三滥的手段吗?” 仙门百家都在通缉她。洛天依完全可以直接捉住她,将她教给秋镇。可洛天依没有,且她带来的修士都是洛家的,就说明洛天依是瞒着所有人来的。女人啊,一旦妒忌起来,就变得十分可怕。 她这半年听的阿笙骂的人多了,也就耳濡目染,把学来的都骂了一遍。洛天依笑吟吟地听着,道:“还有吗?” 然后她走到苏意欢面前,狠狠地给了苏意欢一巴掌,捡起断生,细细打量起来。 苏意欢骂道:“那是我阿爹的剑,你不配碰,别脏了他的东西!” 洛天依举起手中的断生,道:“这把剑云舟喜欢,以后就是云舟的了。你爹再厉害又怎么样,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还不是照样被宗主…” 苏意欢道:“秋云舟那个恶心的人。也配用我阿爹的剑?” 洛天依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她最听不得别人骂秋云舟,所以嫁到秋家后暗地里清理了许多辱骂或者瞧不上秋云舟的人。 苏意欢的心却忽然轻松了。她故意激怒洛天依道:“你这般待我,若是云郎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 听到云郎两个字,洛天依立刻怒上心头,但她又还真有些担心秋云舟知道了会怪罪她。 于是她俯身看着苏意欢阴测测地道:“多嘴多舌,你的舌头也不必留了。” 一个冰凉刺骨的尖锐事物钻入了苏意欢的口中,季姜刚感觉到一阵刺痛。就看到一个身着秋家校服的男人飞了过来。她知道那是秋云舟。 秋云舟上前踢飞几个正架着苏意欢的两个洛家修士,想要去扶苏意欢。双眸对上,苏意欢竟别过了脸去。季姜知道定是不想让秋云舟看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洛天依心里虽然害怕,但她还是笃定秋云舟不会动自己,因为秋云舟还需要她父亲的支持,便道:“你怎么来了?” 秋云舟给苏意欢输了些灵力,将她放在一棵树旁,才转身道:“我若是不来,你打算将意欢怎么样?” 洛天依不打算继续装着通情达理,识大体的贤内助了,她索性摊牌道:“自然是杀了。” 秋云舟温声道:“杀了?” 洛天依道:“不过一个有几分姿色的邪魔外道罢了,你若是喜欢,回去给你寻几个好看的便是!” 秋云舟面色变得阴鹜,冷着眸子看向洛天依道:“邪魔外道?难道你不知她是我拜过天地的妻子吗?” 洛天依本以为哪怕是秋云舟喜欢苏意欢,也不会将那场充满算计的婚事当真,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要娶苏意欢。便愤然道:“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又算什么?!” 秋云舟轻笑道:“她真心待我。你呢?当真是因为喜欢我才嫁给我?” 被他看得心虚,洛天依顿时由理直气壮变为支支吾吾:“我…我……” 秋云舟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道:“你把我的事情尽数告诉大哥时,可有想过我是你夫君?!” 原来洛天依是秋云冉安排在秋云舟身边的眼线。秋云舟不是没有给过洛天依机会,可她辜负了他的信任。 说着他松开了捏着洛天依下巴的手。他力度很大,洛天依疼得直冒眼泪。一脸委屈似的捂着自己的脸,洛家修士见状便想解决了秋云舟却反被秋云舟杀了。 当秋云舟看向洛天依的时候,洛天依吓得连连后退,忙道:“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符儿便没有娘了。” 秋云舟漠然道:“他有没有娘亲与我何干?” 洛天依怒道:“秋云舟,我是对不住你,但符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秋云舟道:“哦?他当真是我的亲生儿子吗?” 洛天依自嘲的笑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纵使她一开始接近秋云舟是另有目的,可秋云舟对她礼爱有加。怀上秋符后她便不再帮秋云冉做事了。可是秋云舟不信她…… 八 断生12 洛天依道:“你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秋云深面不改色地道:“你爹?哦…洛老宗主,可惜了你没有亲眼看见他死在涧水台上。” 闻言,洛天依登时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道:“秋云舟!你竟然为了救一个邪魔外道,不惜残害我父亲!” 她一字一句,咬字如口吐利钉,恨不得字字钉穿秋云舟。 身后赶来的几个亲信用捆仙索将洛天依捆绑起来。秋云舟瑶摆摆手,道:“带下去吧。” “是!”那些修士应了一声,将洛天依带了下去。 人一走完,秋云舟立马奔向苏意欢。苏意欢痛苦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可她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这时,苏意欢动了一下,秋云舟紧紧抱着她,语无伦次道:“意欢!没事!没事,你怎么样?还好,只是伤了舌头,还好,我马上带你下去……” 他说着便要把苏意欢抱起来,苏意欢却突然抓着他的手:“……” 云舟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秋云舟打了一个哆嗦,忙道:“没事,没事。我带你回九原,给你找最好的医师…” 苏意欢缓缓睁开那双漆黑的眸子,秋云舟心中一阵恐慌。 苏意欢勉力道:“……我……我……” 终究是说不出口。 听着听着,秋云舟的心砰砰狂跳。 他还是不敢面对苏意欢的脸,尤其是此时此刻,这张脸和当时的渊柏一样,沾满了鲜血。 苏意欢道:“我……是…要……” 要什么? 要说什么?我不恨你?什么事都没有?不怪你杀了渊柏? 不可能。 还是要去九原报仇?怎么去? 为什么不叫上阿笙! 苏意欢说不出话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若是她没有被洛天依拔了舌头,自己还能对秋云舟说什么。 她下定了决心要去九原报仇,可她还想见秋云舟一面,见她这个刚拜过堂的夫君。 突然,她双目一睁,双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大力,将秋云舟一推! 秋云舟被她这一推推得又摔倒了地上,再抬起头时,就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握着剑的那人,正是刚才被他让人带下去的洛天依,她眼泪直流:“秋云舟!这一剑是你欠我的!” 秋云舟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意欢头已经往身后倒去,靠在树边、胸口衣物已经被鲜血浸染红一片。用难以置信眼光看着他。 他刚才还在等着她说话,仿佛是对他下达最后的宣判。 洛天依也是愣愣的,她跑出来是想杀了秋云舟,要秋云舟陪她一起死。没想到苏意欢会把秋云舟推开。 秋云舟给了她重重一掌,她飞出去老远。赶来的修士把剑架在她脖子上。 “欢儿!” 秋云舟忙去扶苏意欢,苏意欢倒在他怀里。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他伸手要去接,却没有接住。苏意欢的手掉到了地上。 半晌,秋云舟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季姜猛的一疼,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在长生殿内打坐。她愣愣地看着这荒废的长生殿。几百年前,苏意欢在这和秋云舟拜过堂。她想,那时苏意欢一定是满怀期待欣喜的。 “丫头?”见她愣着不动,渊柏还以为是自己沉寂多年,灵力释散了,便试探的叫了一句。 季姜这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对着渊柏的魂魄所幻出的人样磕了几个头,道:“晚辈季姜,见过尊上。” 渊柏道:“快快起来。” 季姜起身对渊柏道:“尊上,秋宗主……” 渊柏叹了口气道:“他是对是错,将来你自己去考证,眼下的事情才是要紧。” 季姜点了点头,道:“来的路上,断生闹腾得很,但晚辈相信这绝对不是尊上的所作所为。” 渊柏道:“是剑灵。” 季姜咦道:“剑灵?” 无论是玄门百家还是鬼道,佩剑都是一品灵器。一品仙剑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其威力会随着主人的修为加深而增加。 若主人身死,剑灵和持剑者的契约就会自动取消,剑灵会寻找下一个主人。剑灵一旦有识就说明它只认一个主人。 断生的剑灵就是这样,渊柏已经身死了数百年,剑灵却还是这般活跃。只怕是魔化了。 渊柏道:“它是要给我报仇。” 季姜倏地一愣,一品灵器都这般重情重义。 渊柏又道:“可它不知,我心中并无仇恨,不想复仇。这些年我一直压制着它,可如今就快压制不住了。” 季姜道:“这可如何是好?” 渊柏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季姜忙问道:“什么办法?” 渊柏道:“封印。” 季姜本来还带着希望,一听到是这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便立刻拒绝道:“不行!那样您也会被封在剑里的!” 若是没有共情看到那些,她或许会漠然的同意。可渊柏对季思颜那样好。她若是同意,将来有何脸面去见季思颜。 渊柏道:“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了吗?” 季姜仔细听了听,分辨出了岁寒的剑声还有许许多多她听不出来的剑声。立刻明白了,她在共情的时候,是燕祁在外面挡住那些人和走尸的。她道:“是仙上。” 渊柏点了点头道:“再有半个时辰,剑灵就会完全魔化,那时便封印不了了。” 季姜问道:“那会怎样?” 渊柏道:“生灵涂炭。” 季姜一惊,仅四个字,她就哑口无言。天下苍生的命和渊柏的轮回,孰轻孰重她明白。 渊柏道又道:“好孩子,不要顾及我。不能让你师尊和你黎叔叔的修为白白消散。” 季姜莫名其妙,断生不是凶器吗,渊柏尊上不是十恶不赦的邪魔外道吗。黎叔叔不是被断生伤的吗。为何师尊和黎叔叔的修为会消散。而且尊上为什么不恨那些杀了他的正道们。 渊柏道:“如我想走,梵音谷困不住我。” 言外之意就是,这几百年来都是他自愿被困在梵音谷的。又或者说是他自愿被封在断生里压制剑灵。 那些人一定是算到了剑灵会魔化,所以才会炼化走尸。因为剑灵可以控制走尸。 渊柏和越清歌黎笙几人联手才把剑灵封住了。想要真正封印它,还是得来降灵宫。而封印断生的最佳人选就是季姜。 渊柏生前视季思颜为亲子,视苏意欢为亲女。所以断生除了渊柏,还认了季思颜和苏意欢两个人为主。 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季姜是季思颜的女儿,她又有越女派的灵血。自然是封印断生的不二人选。 她道:“尊上。” 渊柏笑道:“仙门百家对我鬼道中人喊打喊杀,如今却要本尊来救他们。可笑啊可笑。” 他并非是为了什么天下大义。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为的,不过是想要留住季思颜唯一的血脉罢了。他道:“去吧,我在这助你一臂之力。” 季姜点了点头,对他行了个大礼道:“阿季一定会寻办法,把尊上救出来的。” 渊柏道:“好,本尊信你。” 季姜转身往殿外走去,渊柏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欣慰无比。只可惜他日后看不到了。 季姜走到殿外,燕祁正在和黑衣人们打斗。 她看着燕祁的身影,有些恍然如世。久久才喊道:“仙上。” 燕祁道:“退后。这里不用你。” 季姜退后了两步喊道:“仙上我有办法解决断生了,这些人交给你了!” 剑鸣声响了一下,听起来很像一个人在说:“嗯。” 季姜腾到空中,那些走尸和黑衣人便立马攻向她,岁寒当即替她挡了去。燕祁飞身到她身后替她当着。 正当这,黎致他们也赶了过来。方才季姜共情之时,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冲散了这城中的迷雾。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了这边黑气冲天。解决了走尸才过来。 几人相视一眼,黎策道:“仙上只管前面,这儿就交给我们几个。” 燕祁道:“多谢。” 秋硕看着黑衣人,对旁边黎致几人道:“听说这一年致兄修为又厉害了不少,不去咱们比比,谁杀的走尸和这些人多?” 边江道:“就是。比比?” 黎策笑了一下。 黎致道:“比就比,怕你不成?” 季姜割破自己的手,将血随着灵力注到断生上。她一边注入灵力,一边觉得头疼。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都是她和燕祁。 见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燕祁道:“凝神。” 季姜点了点头。然后专心注入灵力。 长生殿内的渊柏也开始对断生的剑灵注入灵力。 剑灵似是不愿被封印,断生散发出的的怨气越来越重,充斥着整个幽都。 她召出号钟开始弹奏《安息》曲。这是西谷特有的一种曲子。无论生魂死魂还是野怪。都会被镇压住,况且季姜用的还是号钟这种古琴。 一曲奏毕,断生封印住了,渊柏也随之被封印,没有了投胎转世的可能。 九 情愫1 那些黑衣人见状转身便逃走。 黎致几人皆是持剑站立,秋硕问道:“追吗?” 黎策道:“追,为何不追?” 几人相视一点,互相点点头,御剑追了上去。黎致则是跑到燕祁身边,对他拱手道:“仙上,阿季就劳烦您照顾了。咱们晚些时分在距此地十里的小镇碰头。” 燕祁扶着损耗许多灵力的季姜,眼里满是关切。他对黎致点点头,叮嘱道:“此去千万小心,那人狡猾得很。” 黎致道:“放心。” 说完他御剑追了上去。 燕祁一边给季姜注入灵力,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许久,季姜终于感觉好些了,才回头看着长生殿。 燕祁道:“有什么不对?” 季姜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想先祭拜尊上他们再回去。” 燕祁暗暗松了口气,道:“好。” 降灵宫除了长生殿还能勉强能看。其他地方已是杂草丛生,季姜凭着从苏意欢那看到的景象,找到了季思颜的住处。只是宫楼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堪,房间是进不去了。 季姜跪在地上,正欲朝季思颜的房间磕几个头时,目光扫到了燕祁。多时心生一计,她道:“仙上,要不然你跟我一起拜吧?” 燕祁莫名其妙道:“为何?” 季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想要燕祁陪她一起拜,就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毕竟这些年她第一次在祭拜季思颜时让旁人知晓。从前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知晓她的父亲是个邪魔外道。 她道:“哎呀哲仙君,虽然你已经飞升成仙,可尊上他们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就拜拜呗。还是你觉得祭拜像他们这样的邪魔外道,辱没了仙门名士。”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燕祁陪她一起祭拜。可她这个人奇怪得很,就想跟燕祁说些话。想跟他扯上关系。 谁知燕祁真的一掀衣摆,跪在了她旁边,她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两人朝着季思颜的房间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时,季姜忽然头一疼。燕祁去扶她。季姜尴尬的笑了一下,道:“多谢仙上。” 燕祁道:“你……” 季姜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己不过是损耗了些灵力才会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事,便道:“没事,仙上不用担心。” 燕祁道:“那便好。” 燕祁松开了扶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季姜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是她在问燕祁:仙上,我们这样三拜像不像在拜天地?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对行出一丈远的燕祁道:“仙上,我们这样三拜像不像拜天地?” 听到这句话,燕祁顿了顿脚步。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意,然后迈脚离开。 季姜十分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嘴巴,然后跟了上去。她心道:“真是丢死人了,还不知是哪天夜里梦到的呢,竟然还说了出来。好在仙上没有放在心上。” 季姜是个话唠子,叫她闭嘴是万万不能的。她是个会作乐的主,随意扯了一朵路边的花,放在耳边心念一动,叫道:“仙上,看我。” 燕祁不知在思索什么,被她这么一脚便闻言不由自主看向她,却见季姜将一朵红色的花扔向她。他侧身一躲,那花与他擦了个边掉在地上,他叹了口气。道:“无聊!” 季姜扁了扁嘴,然后凑到燕祁身边。 见她几次欲言又止,燕祁道:“有话就说。” 季姜捏着手里的花,道:“方才我……” 冒犯了你几个字还未出口,燕祁就已经侧过头来看着她道:“无事,我未放在心上。” 听他这般回答,季姜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燕祁摇了摇头。放在心上又如何? 两人走在先前来的路上,季姜又发作了。走路蹦蹦跳跳,浑然不像刚刚镇压过什么东西,损耗了许多灵力。 她问道:“仙上,你为何不问我共情时看到了什么?” 燕祁道:“不问。” 季姜又道:“那仙上想不想知道,你若是想知道便告知我一声,我好说与你听。” 燕祁道:“不想。” 他并非不想知道,只是不喜问罢了。就像那日在客栈将季姜压在身下时。他分明想问季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将与他的点点滴滴都忘了个干净。抱也抱了,吻也吻了。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只好借助酒力。 渊柏,季思颜等人于他而言乃是前辈,理当尊敬。且他一直不喜背后讨论先贤们的是非对错。 季姜道:“可是我想说嘛。” 燕祁道:“不可背后非议他人。” 季姜当即瞠目结舌,燕祁这涵养,她真的是无话可说。也难怪燕祁如此,古月城那种以礼教闻名仙门百家的地方。怕是没有哪个是没有涵养的。 她心道:“如果这也算非议他人的话。那我和二哥从前还不知道非议了多少呢。” 就在她腹诽之时,燕祁已经走到了前面不远处。瞧着燕祁被风吹起的衣摆,季姜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吐了一口血。脑子里浮现出许多曾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画面。如今连成了一片。 她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在共情时渊柏替她修复了那残缺的一魄。季姜恍然大悟,原来她和燕祁真的有过些什么。原来燕祁说的不是胡话。 她擦了擦嘴边的血,对燕祁喊道:“祁哥哥!” 燕祁倏地一愣,转过身来,愣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季姜几乎是跑着向燕祁奔去,到他跟前,踮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然后仰着头,认认真真地又唤了一句:“祁哥哥。” 唇上还留着季姜的余味。燕祁此时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眉眼间却满是欢喜。他道:“你…想起来了?” 季姜点点头道:“嗯,都想起来了。” 燕祁忽然一阵心酸委屈,一把将季姜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被他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季姜道:“仙上?” 听她语气有异,燕祁低头望她。 季姜笑道:“你…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了。” 燕祁心疼道:“对不起…我…” 季姜忽然将双手挂在燕祁脖子上,踮脚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燕祁吻得生狠,极不温柔。季姜知道他是在发泄他的委屈。她不该把燕祁忘了的。那次没有等到她,燕祁定是对她失望透顶,以为她是在玩弄他的感情,故意将他抛在谷外。定是恨透了她。 过了很久,季姜才和他分开一点点,鼻子挨擦着他的鼻子,低声道:“怎么样。” 燕祁:“……” 季姜道:“你为何不问问我何时想起来的,为何突然想这样?” 燕祁:“……” 季姜道:“我也是方才才想起来的呢。” 燕祁:“嗯…” 季姜习以为常地道:“我知道你想问,好吧。我就告诉你吧。我刚才想起来的时候就想这样了。就想抱抱你,亲亲你,然后……” 话音未落,燕祁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动作粗鲁把唇贴到季姜唇上,两人重新亲在了一处。 其实她与燕祁的事情,还要从约摸半年前燕祁将她从兰溪城中掳走说起。 九 情愫2 古月城。 上音阁外,两道白衣身影端坐于长廊上。风过,白衫轻动,而人纹丝不动。 是燕祁和燕南苏。 燕祁自暮溪山后,竟然误打误撞的提升了修为。眼下正是飞升之时。飞升的十二道天雷他已受过,可最后一道劫却迟迟不来。任他如何占卜也算不出那劫是什么,在何处? 二人皆是一语不发,燕南苏正在烹茶。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 半晌,燕祁忽然道:“兄长。” 燕南苏正专心烹茶,目光不离手中事物,道:“何事?” 沉默片刻,燕祁道:“无事。” 燕南苏抬首,见他面露难色,便道:“……是在担心劫数的事情吗。” 燕祁不语。 燕南苏道:“子熹你吉人自有天相,不必担心。” 古月城的子弟若是飞升自然不用担心劫数。以为他们的修为,不过就是躺个十天半月。何况是燕祁。 燕祁颔首,道:“兄长,你可知酒是什么味道。” 燕南苏微微一愣,道:“什么?” 燕祁又问了一遍:“酒是什么味道。” 燕南苏道:“酒?初时很苦,之后辛辣,后者醇香。怎么,为何忽然说到这个?” 燕祁道:“无事。。” 燕南苏道:“是想喝了吗,我房中有些,这就命人去取来?” 燕祁道:“不必。” 燕南苏还待再问,燕祁却反问道:“兄长,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燕南苏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去看着上音阁外的风景。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道:“有。” 燕祁道:“那她可知兄长心意。” 燕南苏摇摇头道:“她不知。” 燕祁:“……” 不是她不知,而是你不说。 燕南苏怅然一会,又回到桌边,给燕祁倒了杯茶。却见燕祁虽接过了茶杯却一直盯着,意味不明。 他喝了口茶,无奈笑了一下。他知燕祁定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燕祁开口了。他道:“兄长。” 燕南苏道:“何事?” 燕祁道:“我…也有一欢喜之人。” “……”燕南苏愣了愣。燕祁其人生性冷淡。平日除了课业就是修炼。不喜与人交谈,除了与来听学的黎致黎策等人。古月城女修虽多,却也不见他与哪个女修多说几句话。若真是对人动了心,那便只有一人。 他试探道:“是…季姑娘吗?” 默然须臾,燕祁道:“嗯。” 燕南苏道:“那她可知你心悦她?” 燕祁摇摇头道:“大抵是不知,又或者装作不知。” “你没说过?” “说过。” “如何说的?” “要她嫁我。” “唔……”燕南苏道,“要不然,我找叔父去替提亲?” 想了想,燕祁神色肃然地摇了摇头。 燕南苏松了口气。他这个闷葫芦弟弟,不过才见过几次面,就要娶人家。但他也知晓,燕祁生性倔强,只要是他认定的就不会放弃。 不知为何,他觉得并不需要问“你为何不想去提亲”这个问题了。 古月城的子弟,婚姻大事又岂能是自己做主。何况待他飞升成仙后,就要去蓬莱居住。 燕祁道:“兄长。” 燕南苏抬起头:“啊?” 燕祁道:“我想出去走走。” 燕南苏担忧道:“可是你的劫数。” 燕祁道:“我去蓬莱。” 燕南苏叹了口气,道:“去吧,正好叔父不在。学生们又乖巧,这几日的课业我帮你发给学生们。” 燕祁起身对燕南苏行了个礼:“多谢兄长。” 燕南苏不语只是笑了笑。只怕最后一劫是情节吧。 第二日,燕祁独自一人下山了。 他倒也不是不常下山,只不过是不常独自一人到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来。 他想去蓬莱,却不知为何竟然到了兰溪。 兰溪城中热闹无论。燕祁从未出现在如此嘈杂的地方。 燕祁素来不喜与人肢体接触,见此情形,顿了一顿。但他并未就此却步,而是继续格格不入般的在街上行走。 兰溪城与梵音谷距离并不远,这片区域的人都认得黎家的人。见他这负剑而行,就知道大概是哪家的公子来兰溪夜猎。 只是不与他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开罪了这位神色漠然,全身散发着寒冷气息的世家公子。万一还是个纨绔子弟,只怕有十条命也是不够的。 燕祁负剑而行,也不与人多加交流。忽然一个摇摇晃晃青色的身影从他身旁走过。顿时一股刺鼻的酒味和一股淡淡的香气毫无征兆的进入了他的鼻息。他眉头微微一皱,抓住了那人的手。 季姜又偷溜出来喝酒。正巧醉仙楼的桃花酿开坛,她一高兴多饮了几坛。如今正是酩酊大醉。突然被人抓住了手,她还以为是碰到了哪个不要命的登徒子。不悦的喝了一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谁知那人力气很大,她不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被人拉入了怀中。燕祁将她拉到一处人少的巷子。 季姜酒醉之中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被撞得头晕眼花,脑袋轰轰直疼。她当即捏了剑诀,召出吟霜。指着那人。 见她站都站不稳,燕祁一时无语:“你……” 季姜几乎是醉得六亲不认。努力地眯着眼睛也只能约摸分辨出这个登徒子长得不错。她道:“哪来的登徒子,知道本姑娘是谁吗,就敢非礼本姑娘。” 燕祁正欲说些什么,季姜的剑已经袭到他眼前,好在这儿行人不多。不然她这样定会误伤别人。几招之下,燕祁夺过了吟霜,将季姜擒在怀中。 季姜挣扎道:“登徒子,放开本姑娘!” 她醉得面颊绯红,两眼迷离,这幅样子好生诱人。燕祁捏起季姜的下巴,俯身压下去,唇瓣贴在了季姜的红唇上。还能感觉到一番酒味。 季姜脑力乱做一团,她竟然被登徒子吻了! 吻了许久,燕祁才松开季姜的唇。发现她的唇居然被自己咬破了。暗暗低骂了自己一句。 他正要说些什么就远远地看着一群黎家的修女一边在询问什么,一边朝这边走来。季姜也瞧见了,虽然酒醉但黎家校服她就算是瞎了,也是认得的。一把推开燕祁,跌跌撞撞的想跑,却差点儿撞到墙上。 燕祁当即明白那些梵音谷的人或许就是来寻季姜的,便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季姜身上,然后挡在她身前。 身后的季姜喃喃道:“不能被抓,不能回去,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燕祁问道:“为何捉你回去?” 季姜摇摇头道:“不知。” 燕祁:“……” 这时身边匆匆跑来的两个修士正在小声讨论,燕祁耳力极好,全然听了去。 修士甲道:“这梵音谷的人怎么这么大的阵仗,是丢了什么重要的犯人吗?” 修士乙道:“哪里是什么犯人,不过是他们家二小姐又偷溜出谷罢了。” 修士甲好奇道:“这二小姐为何不光明正大出来,反而要偷溜?” 修士乙小声道:“兄台有所不知,二小姐乃是家主夫人月姝艺的义女。听说黎宗主给她定了门亲事,二小姐不满意才逃走的。为此月夫人还和黎宗主大吵了一架呢。” 修士甲道:“怪不得呢。” 他又道:“既是义女,为何不让她自己挑选自己满意的?” 修士乙道:“唉,好听些就是义女。难听些就是用来联系哪个世家的牺牲品。” 修士甲道:“怪不得月夫人发怒,亲生女儿被许给了琅琊边氏,义女也要被许给别人。” 修士乙道:“可不是?亲生女儿都留不住,何况是个义女呢。” 燕祁顿时脸色变得阴沉。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几乎都是世家联合的牺牲品。他母亲是,黎家夫妇也是。如今连季姜也是这个命吗。 如今他只有一个想法。将季姜带回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这会吟月等人已经走了过,他将季姜护在身后。 吟月对他见礼道:“见过哲仙君,不知仙上来兰溪有何事?” 燕祁面无表情道:“露夜,路过。” 吟月道:“那便不打搅仙上了。” 她带着几个女修要走,燕祁身后的季姜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她立刻警觉的转过身来,看着燕祁问道:“仙上身后这位是?” 燕祁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拙荆。” 吟月尴尬的笑了一下,抱歉道:“唐突了夫人,仙上恕罪。” 燕祁道:“嗯。” 吟月等人走后,他转身问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季姜摇摇晃晃的点了点头。 他又道:“你……可愿跟我走?” 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季姜半知不解的点点头。燕祁双手将季姜抄起,抱在怀中,往空中飞去。季姜一阵头晕目眩。微微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极具诱惑的喉结和一个洁白无瑕的下巴。 那边吟月带着众女修走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燕祁尚未成亲,哪来的妻子。她们都被骗了。再回去找时,季姜和燕祁都已经不在原处了。 待季姜再度醒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酒劲虽已退去但还是头疼欲裂。才刚起身,就一阵头晕眼花。季姜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衣服,都还在。 她穿好鞋子出了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错落有致的水榭园林里。有些古月城的韵味。若不是没有听到钟声,季姜险些以为自己到了古月城中呢。 她所经之处皆是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穿过一个花园,到一处小湖。季姜心道:没想到这地方还有湖呢。 有一条水廊通往湖中的亭子。湖周边是高高的崖壁,湖内种满了荷花,这种荷花与梵音谷的不同,颜色较深些。 荷花下有许多红色的鲤鱼。季姜本想出去,结果饶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路。且空中设有结界,若是硬闯只怕会惊动这住处的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扯了几个湖中的莲蓬,一边剥莲子吃,一边逗湖中的鱼。 好几波身着燕家校服的子弟和门生路过此时时,瞧见她都瞪大了眼。季姜心道:都是身穿燕家校服,这儿莫非真的是古月城。 几个女修走过来冲她道:“你是谁呀?” 季姜看了下左右四下并无其他人。才指着自己道:“你是在问我吗?” 那女修道:“你这人真奇怪,不问你问谁。说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季姜一脸笑眯眯地凑到那几名女修跟前问道:“各位姐姐,这是哪儿啊。” 那名女修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藐笑道:“这儿是汀上乘月处!你竟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姜一头雾水。她不是在兰溪的醉仙楼里喝桃花酿吗,怎么到汀上乘月处了。 九 情愫3 汀上乘月处——坐落于蓬莱仙境地一处深山中。不仅是燕家在蓬莱仙境的另外一个仙府,还是是燕家得道的仙人和嫡系子弟修行地地方。 直达蓬莱仙境汀上乘月处的特殊通道只要燕家嫡系弟子知道,且还需要有上山的通行玉令。季姜没有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能到这蓬莱仙境中来。 汀上乘月处之所以设置结界。一是这山上修行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仙长,怕世俗纷扰打扰到仙长们修行。二是前来求仙问道者众多,若是一一接待,只怕汀上乘月处的山门早被踏平好几万遍了。 季姜道:“几位姐姐,你们这汀上乘月处怎么出去啊?” 那名女修道:“怎么出去?佩戴通行玉令便可进出。怎么,你没有吗?” 季姜点点头。 那名女修道:“你是谁人带进来的?” 季姜还是摇摇头。她不知,一觉醒来便在这深山之中了。 季姜愁眉苦脸。 她偷溜出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倒是不怕晚回去会挨骂。只是她与穆予约好要一同前往露夜。名为露夜,实为祭拜。她无意中听到月姝艺和黎笙的谈话。得知她是被越清歌从云梦捡回来的。 所以季姜暗自猜想,当初季思颜和姜雨昕应当是住在云梦。只是不知具体在何处。 于是季姜便趁每次与穆予露夜的机会,请他帮忙偷偷寻找。果然穆予来信告知,听一位老人说云梦不净湖。二十多面前的确是处过一对修仙之人。但后来一家三口都不见了。 她和穆予约好下次露夜时一同去查看。前往云梦费时费力,她不好麻烦穆予。便想自己先去查看,谁曾想,贪杯误事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季姜哭道:“啊!我一定要出去的,各位姐姐帮我帮我啊!” 那女修道:“好啦!别吵了,汀上乘月处禁止喧哗!” 季姜扁嘴道:“啊?为何不能喧哗?” 那名女修尚未辩解完,不远处的竹林口处,迈出几名白衣修者。 这几人身穿燕家校服,个个素衣若雪,缓带轻飘。是燕祁和宣禾。两人都望向季姜,宣禾笑道:“汀上乘月处从未有过外人,这位是?” 宣禾姑苏燕氏家臣宣氏的长女。宣氏一门早在几百年前就离开了姑苏。来到蓬莱守护汀上乘月处。 宣老宗主已经仙去,宣氏就只剩下宣禾这么一个女子。众位仙长自然对她疼爱有加。就连燕南苏都是以礼相待。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姑苏向来出美人。宣禾娇媚如莲,杏眼流转,自有一股娆艳的摄人心魂之美,身上的燕家校服更是为她添上了几分仙气。与燕祁一同站着似一对璧人,好生登对。 宣禾不愧为宣家长女。看到季姜手捧璧从灵湖中摘来的莲蓬。也并未露出半分不自然的神色。 季姜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只要她对燕祁说几句好话,燕祁定能放她出去。 她道:“仙上。” 燕祁点了点头,道:“可还头疼?” 季姜摇了摇头。盯着他看,方才远远瞧见燕祁时便知晓昨天那个登徒浪子就是燕祁。 宣禾见到季姜,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又问道:“这位是?” 季姜示礼道:“兰溪季姜。” 宣禾还礼道:“蓬莱宣禾。” 宣禾对身后的女修吩咐道:“既是子熹的客人,便是汀上乘月处的客人?来人给季姑娘准备一间客房。” 燕祁道:“不必。” 季姜宣禾皆是一愣,不必是何意。是让季姜即刻下山还是随意找一处房间便可。 宣禾道:“子熹…” 燕祁道:“带她去竹林轩。” “…竹林轩?!” 季姜不明就里。众人则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宣禾为难道:“可是……” 竹林轩是燕祁在汀上乘月处的居所。他每年会到此处来小住一段时间。竹林轩没有允许旁人不可随意进入。就连打扫都是他亲力亲为,他不在时便交给宣禾代为打理。 于是这汀上乘月处的人都以为宣禾便是内定的燕二夫人。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季姜。人人看她的眼神都是不可思议。 燕祁皱眉道:“有何不妥?” 宣禾道:“季姑娘到底是旁人,子熹你不是不喜与旁人……” 燕祁道:“她不是旁人。” 季姜:“……” 宣禾:“……” 燕祁侧身对季姜温柔道:“你先去,我去拜见叔公便来。” 季姜愣道:“好。” 竹林轩内陈设甚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布置和上音阁大同小异?一尊镂空白玉香鼎吐露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泠泠的檀香之气。 . 燕祁去见他叔公商议正事,季姜被带到了竹林轩后就只有她一人了。她待了半个时辰,宣禾端着一些吃食前来看她。 宣禾一边将吃食放在桌上,一边问道:“季姑娘与子熹定是很熟吧?” 多熟?至交好友?红颜知己? 自她记事以来,燕祁就是板着一张脸的。十分不喜与人亲近,触碰。尤其是女子。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和燕祁说上话。她本以为来日方长,等她慢慢走近燕祁。可如今燕祁却将季姜带了回来,还如此特殊。她顿时如临大敌。 季姜看着桌上的吃食都是素菜,清汤寡水的。她尝了一口果然寡淡无奇。瞬间没了食物。道:“额…大抵是…熟的吧。统共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 宣禾一脸狐疑道:“你没有骗我?” 季姜无奈道:“我又不认识你,何必编谎话骗你呢。” 这宣禾从方才第一眼见她时,就带着敌意和鄙夷。她猜想肯定又是一个倾慕燕祁的。也就懒得放在心上。 宣禾道:“量你也不敢。” 季姜打量着宣禾的衣着,知她不是普通的客卿或门生。便问道:“你们这儿,除了通行玉令,还有什么办法下山吗?” 宣禾道:“没有,怎么你想出去?” 季姜道:“嗯,不过我也不急,过几日随燕二公子一同出去便可。” 宣禾道:“过几日?你难道不知子熹每年都会过来小住几月吗?” “啪嗒!”季姜一愣,筷子掉到了桌上。险些没有缓过神来。几个月还算小住?她是真的不知自己究竟何处开罪了燕祁。以至于燕祁如此大怒,把她桌到汀上乘月处关活禁闭。 还不如被月姝艺关在梵音谷呢。那样至少吃的是不用愁的。 宣禾道:“你和子熹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倒是把季姜问住了。 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没关系会被带到这吗?我和他萍水相逢?没人信。我和他见过几次他就要娶我?说出来可能会被打死。 而且宣禾方才就一直带着敌意盯着季姜。盯得季姜好生不自在。她道:“你猜。” 宣禾:“……” 这要她如何猜。 季姜笑了一下。这位宣禾仙子一看就是喜欢燕祁,而燕祁方才的表现,分明是不喜欢这位宣禾仙子的。她心念一动,计上心头。心道:燕祁这种小古板,自幼便接受礼仪教养的熏陶。连只和我见过一面就想对我负责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怕是不好意思明面拒绝这位宣禾仙子。只得自己暗暗发愁。罢了罢了。燕二公子,我就帮你一帮。你可得计着我的好,早些放我下山去啊。 于是她道:“我是祁哥哥的童养媳。” 宣禾知晓季姜与燕祁关系亲蜜并非寻常。原以为是季姜对燕祁死缠烂打。燕祁无奈才将她收在身边。谁知季姜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诓骗她。她怒道:“你胡说!” 季姜无奈道:“你看你,自己要问,说了你又不信。不信还问我作甚。” 宣禾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季姜托着腮问道:“这位仙子。莫不是也喜欢祁哥哥?” 宣禾被看穿了心思,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没有……你…你别瞎说。” 季姜笑道:“那样最好呢,我告诉你啊。你喜欢了也没用。祁哥哥只喜欢我。” 宣禾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自小在燕家长大。他若有童养媳我怎会不知!” 季姜哼道:“你自然不知,你是长在蓬莱又不是姑苏。自然不知道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季姜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说出这样不知羞耻 宣禾道:“你!” 季姜道:“我怎么了?他心悦我,我心悦他。我是他的心,他的肝儿。我们将来是要成亲的。” 宣禾嘴角似乎抽了抽。季姜爬起来,抢道:““不知羞耻”是吧。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几个字。你们燕家的人就喜欢这么说。” 宣禾果然冷言道:“不知羞耻。” 季姜毫不要脸的道:“这有什么好羞的。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将来又不是不嫁人。” 宣禾收回目光,把手放到桌上,摸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立刻弹了起来。是一只癞蛤蟆,季姜在碧灵湖摘莲蓬时抓的。季姜在一旁抱腹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只癞蛤蟆被扔到地上,宣禾如避蛇蝎怒道:“季姜——!” 季姜笑得到弯腰,好容易才站起来:“在!做什么!” 宣禾倏地拔出佩剑,指着季姜。她没有想到季姜竟然如此捉弄自己。 季姜忙跑到一边,提醒道:“宣禾仙子,注意仪态。不能打,打起来你家二公子的竹林轩还要不要啦!” 她早料到宣禾会恼羞成怒,特地在放好癞蛤蟆后跑到一旁。看着地上那只被宣禾摔得蹦跶不起来的癞蛤蟆险些笑得喘不过气来。 宣禾极少出蓬莱,从小接受的都是礼仪教养。她不会骂人,憋了半晌,扬剑指季姜,满面寒霜:“拿出你的佩剑。我们打过。” 季姜连连摇头装乖巧:“不打不打。此处十分雅静怎可破坏。” 宣禾整张脸都白了,她道:”怎么,你不敢吗?” 她以为季姜心知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才不打。季姜自从几年前那场意外以后,就谨听月姝艺的教导,把实力隐藏起来。若要动手只能使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召出号钟。 季姜很会审时度势,这儿毕竟是燕家的仙府。若是伤了宣禾只怕到时候自己走不了也就罢了。还会给梵音谷惹麻烦。 她道:“我灵力低微,自然不和你打。” 她以为自己示弱宣禾就会罢手,谁曾想反而给宣禾的怒气添了一把火。 宣禾不明白,季姜有什么好的,长得没她好看,没她有教养。就连修为也没有她高。燕祁到底喜欢她哪里。 宣禾抬手上去就是一剑。想要躲开还没有拔腿,胸口就受了一掌。直接飞到院子中去。季姜爬起来拍拍衣服,道:“无故出手你疯了吗!” 宣禾剑尖指着季姜道:“打的就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往子熹身上贴。” 九 情愫4 季姜忙走开,道:“什么叫我往他身上贴,分明是他自己说要娶我的!你这人好生奇怪,燕祁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喜欢了就不准旁人喜欢了吗。” 宣禾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又向里季姜刺去,这道剑芒却被另一道打偏,直冲云霄,宣禾一见来人,愕然道:“子熹?” 燕祁收了岁寒,季姜一见燕祁就忙忙跑向他,躲在他身后,楚楚可怜道:“祁哥哥。” 燕祁道:“我在。” 见燕祁将季姜护在身后,宣禾气急败坏道:“子熹,你让开,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教她何为廉耻。” 燕祁扫了她一眼,冷面道:“教训谁?” 被他一扫,宣禾吓了一个激灵,道:“我……我……她自己不知羞也就罢了。还…还辱蔑你。” 季姜生怕宣禾会说出方才在屋内她说的那些话,于是立刻颠倒黑白道:“祁哥哥,都是阿季不好,阿季不该惹宣禾姐姐生气。宣禾姐姐想教训阿季也是正常的。你要怪就怪阿季吧,不要怪宣禾姐姐。” 燕祁方才在门外目睹全程,此时心情正悦,便温声道:“好。” 见她倒打一耙,宣禾怒道:“子熹,你别听她瞎说!” 燕祁道:“你先下去吧。” 宣禾虽还有话要说,但燕祁显然是不想听的。她便愤愤的走了。 季姜见宣禾走了,才松开抓着燕祁袖子的手。准备往屋里走去。 一直站着的燕祁愣了愣,然后突然笑了。上前一步挡住了季姜的路。指间穿过她的青丝。季姜顿时愣住了:“燕……仙上…你这是…” 良久,燕祁才缓缓开口道:“你心悦我,我心悦你?” 季姜呵呵干笑两声,忙忙后退两步。 燕祁再近一步:“你是我的心儿,我的肝儿?” 季姜笑得发干,嘴角一直抽搐。又再退了一步。 燕祁又再进一步,将季姜封死在墙上:“将来我们是要成亲的?” 季姜此番无论如何是笑也笑不出来了她暗暗骂道:我真是作死,好好的气那宣禾仙子做什么。气她也就罢了竟然还让燕祁听了去。 季姜心眼一横,双手扯在燕祁衣襟上,道:“哎呀,你真是。偷听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出来,教人怎么好意思。” 说这话时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自然的抖了抖。燕祁亦是抖了抖。 趁燕祁还未反应过来,便落荒而逃。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燕祁勾唇一笑,跟着她进了屋子。 季姜的到来把汀上乘月处以往的宁静给彻底打破了。把这处仙境搅得天翻地覆。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摸鱼。璧灵湖中的莲蓬被她摘得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隔湖相望。 宣禾更是被她气得饭都吃不下。每每要惩罚她时燕祁便站出来护着她。好在几个仙长们尚在闭关,否则一个个都得教她气死。 混账了几日,无论如何燕祁就是不肯放她下山去。也不准她去后山捉鱼打鸟。闲得无聊,季姜只能在竹林轩看燕祁写字。 竹林轩,燕祁的书房。 一面青席,一张木案。两盏烛台,两个人。这面燕祁正襟危坐正在誊抄燕家的古籍。与之对面,季姜不知已经翻过几本她瞧不懂的姑苏。现下正心中无聊,扔下书籍,双手衬在桌案上托着腮细细打量的燕祁。 在兰溪的时候,黎家就有不少女孩子羡慕黎策他们能够到古月城和燕祁一起听学。黎策更是日日给姑娘们说道他在姑苏求学的趣事。把燕祁夸得天花乱坠的。黎致则是在一旁看着他如何杜撰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季姜甚至好奇她家二哥去了姑苏后是不是被摄了魂还是被什么人夺了舍。又或者是他有断袖之癖,只是之前没有发现罢了。但又不应该,黎策其人最爱和美貌女子不清不楚的。不可能是个断袖,即使是也会被月姝艺那个暴躁脾气打直回来。 季姜此前没空细细瞧燕祁的正脸,现在瞧了,胡思乱想道:“果然是好看的。怪不得二哥天天杜撰,能与这样貌美的男子扯上关系。拿出去说也是脸上添光。” 季姜不知何时已经凑到燕祁案前,毫不遮掩地盯着他看。燕祁落笔沉缓,字迹端正而有清骨,实为大家上品。 季姜忍不住脱口由衷赞道:“字写得真好。” 燕祁不为所动。 季姜见他不搭理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夸得不够真诚,于是她道:“哥哥的字写得真真好看,比黎叔叔写得还好。” 燕祁头不语,继续誊抄古籍。 季姜扁了扁嘴,道:“仙上字写得这么好看,定是勤加练习出来的吧。” 燕祁沉默不语。 然后她又改口道:“不对不对,定是天生的。仙上生得这般好看,字好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燕祁还是沉默不语。 季姜跟黎策一样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尤其擅长苦中作乐。既然不让她出去,又没有别的东西可玩,她便只好作死的调戏燕祁了。只见他学着黎策在梵音谷杜撰时的那样道:“祁兄。” 燕祁岿然不动,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季姜心道:“不对吗,二哥不是说只要这么叫他,他便会回道“策兄”吗?” 她脑子里仿佛缺了根弦。竟然不知哪里出了差。也难怪燕祁不搭理她,黎策是为男子,叫他一声“祁兄”出于礼教,他是要回礼的。 季姜道:“子熹。” 燕祁听若未闻。 季姜道:“燕子熹。” 燕祁仍是充耳不闻。 季姜感受到了挫败,自顾自的赌气起来,直呼燕祁大名道:“燕祁!” 燕倏地一愣终于停笔,目光冷淡地抬头望她。季姜顿时讪讪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怪渗人的。我叫你你不搭理我,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若是不开心,罚我出去便可。” 季姜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她这般作死,竟是想犯燕祁的禁,然后教燕祁觉得她聒噪罚她出去。倒时她便可添油加醋说燕祁将她赶下山了。 怎料燕祁非但不恼反而道:“你若喜欢便这么叫。” 季姜顿时哑口无言,燕祁竟对直呼其名这种事情不以为然。 不对,定是燕祁方才没有听清楚她叫的是名。于是她又道:“燕祁。” 燕祁淡淡应了一声:“嗯。” 季姜:“……” 燕祁换纸张之时余光瞥了她一眼。提醒道:“坐好。” 可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但季姜坐姿极其不端,斜着身子,耷拉着腿趴在燕祁的案前。毫无半点女子该有的模样。 季姜一边调整坐姿一边腹诽道:“觉得我坐相不好便赶紧将我撵下山去呗。亦或者让我自己出去自顾自玩乐也是好的。偏偏要自己盯着。” 也难怪燕祁会自己盯着,她三番五次搅得汀上乘月处不得安宁。怨声连连,若是再放她出去混账,只怕宣禾会偷偷宰了她。 季姜忽然严肃地道:“燕祁,我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因为先前的事情记恨我。然后讨厌我?” 燕祁不语,只是垂下眼帘,睫毛在如玉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慢条斯理动作大方的誊抄古籍,仿佛听不见季姜的话。 季姜忙道:“你若是真的因为那事记恨我,讨厌我。你讲出来便可,我日后见着你便绕路走可好。你不要一声不响地把我捉到汀上乘月处关着呀。” 燕祁还是不语。 季姜又道:“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子。那日我应该好好跟你讲的,我晓得你们燕氏的人重礼教。但那不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嘛,我不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可好?” 燕祁不语,也不看她。 顿了顿,她道:“这几日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摘莲蓬,不该捉鱼,不该跟宣禾仙子吵嘴。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下山去好不好。” 这时,燕祁缓缓抬头,一双墨色明亮有神的眼睛落在季姜身上,道:“你想离开?” 季姜点点头道:“是呀是呀,我有事情要办。” 燕祁道:“何事。” 季姜心想一时也扯不出什么谎话,不去直接告诉他罢,便道:“我与穆兄约好两月后一同去云梦露夜。” 燕祁思索片刻,试探问道:“穆予?” 季姜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你见过的,多年前你带我夜猎时碰到的那个十分跋扈的穆家小公子。如今穆兄一改往日跋扈的样子,好生温柔呢。” 见她说穆予时一副自豪模样,燕祁提醒道:“他有妻子。” 季姜知道燕祁这是以为她喜欢穆予,当即笑了出来:“燕祁,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穆兄吧。” 季姜又道:“我当然知晓穆兄有妻子。夜猎时宜姑娘也会去的。” 江时宜颍川江氏的长女,十七嫁与穆予,二人育有一子,单名一个宁字,今年三岁。 燕祁砸砸嘴,似是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誊抄古籍。 季姜又道:“难道祁兄你外出露夜就没有结伴而行吗。” 燕祁道:“没有。” 季姜道:“额…别人露夜都是结伴而行的。燕公子你没有那是你的问题了。再说了我究竟犯了何事,您才将我带到这儿啊…我都跟你道过歉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下山去吧。燕祁你在听没有?” 季姜一脸挫败,如今更加相信黎策在梵音谷所说与燕祁之间的种种皆杜撰。燕祁这人不仅闷而且古板,她是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开罪了燕祁,苦着脸道:“祁哥哥,赏个脸,看看我呗。” 燕祁眼也不抬,道:“再多言禁晚膳。” 季姜心道:“你们蓬莱的饭食简直是不吃也罢。” 但她一想不知何时才能下山,便可怜:“别这样。我错了嘛。” 燕祁道:“错在何处。” 季姜登时一愣,她怎知自己错在何处。 但为了下山,她毫无尊严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不过你若是想罚我便罚,想打想骂都行。但是打骂过后放我下山行不行。” 燕祁停手搁了笔,看着季姜正色道:“你…就这么想下山。” 季姜点点头道:“是啊。” 燕祁道:“就这般不喜与我相处?就这般想要逃离我?” 季姜道:“怎会。我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燕祁道:“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季姜顿时博然大怒。吼道:“既是与你无关,你将我带来蓬莱做甚。我到蓬莱数日,你开心便同我讲几句话,不开心便爱答不理。恕阿季愚钝实在不知究竟是何处开罪了您。” 燕祁闭目,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又是一派平静神色,重新执笔,仿佛没有听到季姜的怒号。 季姜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为何要同穆兄一同露夜吗。我告诉你便是。是,你是燕家的子弟,自小父母亲朋都在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快活。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同一样。” 燕祁:“……” 季姜又道:“我长在兰溪,即使师尊和黎叔叔,黎夫人待我再好,终归不是亲生的父母。穆予帮我寻到我阿爹阿娘的住处。可我阿娘是兰溪的禁忌……你根本就不懂。” 你根本就不懂,即使别人待你再好,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你根本就不懂,一个思念亲人到极致是何感觉。 哭吼完季姜跑出了竹林轩。她也不是真的想吼燕祁,只是燕祁莫名将她带到蓬莱,连个由头都不给就成天摆脸色。 踢着路上的石子,季姜忽然心生一计。燕祁不放她走,可这汀上乘月处想撵她走的人可不少。 于是她偷偷摸摸的往后山走去。 九 情愫5 后山人少,她几乎是垂头丧气走进去的。自她惹了事后,后山就开始有人驻守。可偏偏今日人都被调走了。 大摇大摆转了好几圈也没个人来喝她。季姜便真的抓起鱼来。 她抓了几条鱼,用灵力点了火,兀自在潭边烤起鱼来。还用灵力把烟变得又黑又浓,然后坐在石头上等着来轰她下山的人。 正当烤熟之时,果然有人来了。她被抓了个正着远远地便斥责:“你这是做什么!汀上乘月处禁止杀生!” 季姜见是宣禾等人,大喜过望,心说这下可以被乱棍轰下山了,忙举着烤熟的鱼,把自己送了上去,但还是装作狡辩道:“我又没有杀,我这是烤!” 几人一听,登时被她的狗胆包天震得瞠目结舌。汀上乘月处住的除了门生修士就是正在闭关的仙长们。人一旦到了年纪便会变成一副菩萨心肠。久而久之,这汀上乘月处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境内不可杀生。 杀生这种事情光想想都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宣禾吓得声音都变了:“你!你还狡辩:” 站在宣禾身旁的一名女修大怒道:“好你个死丫头。这、这、这烤和杀有何区别?!” 那名女修叫少允,整日里仗着有宣禾的撑腰在这汀上乘月处作威作福。 季姜趁热打铁,给自己坐实罪名:“烤都烤了,怎么你要吃吗?” 见她一脸无事的烤好的鱼递过来,少允怒道:“你!你不赶紧忏悔,念佛经给这些鱼超度,竟然还在大言不惭!” 季姜险些以为是自己耳力不够,竟然叫她给一条鱼超度。那露夜时是不是该给那些走尸凶兽超度。 她把一条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道:“要超度你自己超度。” 宣禾道:“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护你。来人把她捆起来?。” 季姜心道:终于要被赶下山了吗,也不枉自己白费力气。 不过既然要走,定要教训这对主仆一番再自行离开。于是她假装一副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模样,走到宣禾面前,趁着宣禾和少允不注意,把烤好的鱼整个塞进了宣禾嘴里。 宣禾当即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立即将那条鱼扔了,然后一个劲的用绣帕擦拭自己的嘴。神情犹如被玷污了一般难看。 季姜作势去捡那鱼,故作惋惜道:“唉,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宣禾一步抢上,夺在手里。季姜心中一转,猜到她要拿这证据去告发自己。心中暗暗窃喜,故意道:“你抢什么?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又要吃了?其实想吃也是没什么的。你告知我一声便可,我烤给你吃嘛。对了你们家璧灵湖的鱼可这的好吃多了,等我改天烤给你吃好不好。烤的不行,煮的也行啊。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我觉得都好吃……” 她又对少允和几个女修道:“都有份,都有份。你们若是想吃便来找我。我跟你们说,我烤得鱼可好吃了。” 说着她侧头憋着笑问一脸菜色的宣禾道:“对吧,宣禾姐姐。” 宣禾整个人都不好了。剑指着季姜,冷声喝道:“住口!” 季姜颠倒黑白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你,就是喜欢口是心扉,明明吃了我烤的鱼却还说不好吃。” 见她这般污蔑自己,宣禾几乎要被气晕过去。那鱼只是碰到了嘴唇,她连是什么滋味都不晓得。怎会是吃了那鱼。 季姜继续扭曲是非:“你不吃那你抢它干什么?……你不会是偷偷藏起来自己吃吧?想吃跟我说就行了嘛,偏要抢……” 宣禾灵力灌入右手,那鱼瞬间变了灰。季姜瞬间喜上眉梢,这下宣禾真的发怒了,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正当宣禾要拿下她时,燕祁身着一件白衣,散着长发,朝这边走来。季姜心道:他竟然换了件衣裳,而且还不速发。这样的燕祁可真不多见。 几个门生女修逐一对燕祁行礼,燕祁则是点了点头。 少允忙道:“二公子……仙上,这个季姜,实在可恶。本来瞧在她是您带回来的份上才以礼待之,可却……却……她却在这杀生。” 季姜以为,这次一定会被忍无可忍地踹出山门去了,谁知,燕祁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静默片刻,道:“去领罚。”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然积威之下,绝无二话。季姜还未反应过来“去领罚”三字究竟是对谁说时,就被人架着往禁室去。 扔她下山那是求之不得,但要罚她她可就不愿了。季姜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燕祁为何就是不肯放她回去。 “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季姜被摔得哎唷一下,一时爬不起身,扭扭捏捏坐起。被她陷害吃了鱼的宣禾跪在一旁。 瞧着一丈之外的那些个刑具,季姜顿时头皮发麻。她从未受过这些皮肉之苦。从前在梵音谷胡闹闯祸时,月姝艺每次都大发雷霆,道要好好罚她。但每次到最后都被黎笙,黎致等人拦了下来。最多就是罚跪,不准吃饭,盯着烈日练剑。 她开口道:“不是吧,真的要打?” 燕祁站在前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旁的宣禾死闭着口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掉到了她的衣襟上。 季姜知道玩笑开大了。便求饶道:“燕…二公子,哲仙君,仙上…我犯了禁您将我赶下山去便可…不必…这般。况且宣禾没有吃那烤鱼,你就放了她吧。” 谁知宣禾并不领她的情,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我究竟为何跪在此处挨罚,你最清楚。” 季姜苦笑,能不清楚嘛。她也就想捉弄一下宣禾,教宣禾把自己赶下山去便可。谁知途中杀出个程咬金——燕祁。 燕祁问道:“可知错?” 宣禾委屈道:“宣禾知错。” 燕祁转向季姜道:“你呢,可知错?” 季姜道:“不知,你要罚便罚。不过说好了,挨了这罚可就不要再拦我下山去。” 燕祁摇头道:“打。” 季姜道:“燕祁,你真早打我…啊!” 话音未落,季姜便了挨一记鞭子。后背直疼,心道:好你个燕祁,你还真打! 接着又是一鞭,季姜疼得齿牙咧嘴。她以为自己会十分有骨气。结果禁室内惨叫声连连,皆是她一人的。一侧的宣禾闷声承受。 二十几鞭挨下来,季姜已经没了号叫的力气。瘫在禁室内,挨罚之余她把燕祁问候了不知几遍。 燕祁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对少允道:“扶着你家主子下去修养。” 不说将她撵下山,就是让她步行一步,她也是动弹不得了。偏她伤的又是后背,燕祁抱不了,只得扶着。 燕祁心疼的皱了皱眉头。扶着季姜慢慢往竹林轩去。两人行至一处小白石子路时,恰逢一人白衣,带着一名女子,路过此间,讶然驻足。来人正是燕南苏和秋景。 秋景是九原秋氏秋云舟的幼女,秋硕同父异母的妹妹。季姜知晓这位秋家小姐。据说是个不着正调的世家小姐,和她相似。却又不似。 秋景并非愚钝,只是无心向学,心思都用在了别处,喜欢玩弄诗文逃学摸鱼。于修炼一道却真真是天资奇差,修为连自保都不能够。 秋景是魏氏胞妹所生,所以同燕南苏、燕祁二人是表兄妹。在九原被秋云舟和秋硕逼着学女工,修炼,苦不堪言。跟着燕南苏去兰溪参加清谈会回了姑苏,又跟来了蓬莱。 燕南苏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燕祁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秋景却已抢着道:“南苏哥哥,嫂嫂是被罚了吧,看着伤得好重,有没有伤药啊!” 此处掌罚的是宣禾,但若是没有燕祁的首肯宣禾定是不敢轻易罚季姜,况且季姜似乎看起来伤情十分严重。燕南苏道:“是子熹你罚的?” 燕祁淡淡道:“嗯。” 秋景在一旁道:“啊,罚得可真重,子熹哥哥你也真是。自家妻子不知放放水,罚了还不是你心疼?” 燕祁挑了挑眉,不语。 季姜道:“我不是他妻子。” 秋景讶然道:“啊?不是啊,我还以为…” 季姜对燕南苏控诉道:“信灵君,你弟弟好生厉害。我现在已经疼到没有感觉。想来定是皮开肉绽了!” 她由燕祁扶着,再者她是个女子,燕南苏也不好去看她的后背,道:“啊,这确实是罚得狠了些,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子熹…你……” 燕祁道:“犯错便要挨罚。” 秋景原先不知真的打得这么狠,惊道:“什么?子熹哥哥,你真是舍得……” 燕南苏却不在意,笑道:“不过也不妨事。” 秋景和季姜顿时觉得燕家的人冷漠得很,弟弟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哥哥笑着说“不妨事”。 燕祁道:“我带她下去疗伤。” 燕南苏道:“去吧,我去寻叔公,晚些过来找你。” 秋景大概也将两人的关系看出了个所以然,她道:“那位姑娘,是子熹哥哥的意中人吗?” 燕南苏道:“嗯。” 秋景又道:“那她喜欢子熹哥哥吗?” 燕南苏笑道:“喜欢。” 秋景道:“可是我瞧着那位姑娘嫌弃子熹哥哥得很。” 燕南苏道:“小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光用眼睛是看不出的。她不知自己心意,可子熹知晓。” 秋景道:“哦…这个我知道,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燕南苏无奈纠正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秋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啊…是吗?” 竹林轩。 秋景跟着燕南苏去了几位仙长那才知道,宣禾也被罚了。她资质不好,每来蓬莱必遭宣禾耻笑。总想着定要整治宣禾一番,奈何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修为。 现下听说宣禾也被罚了,还是被季姜连累的。顿时对季姜充满崇拜。燕祁和燕南苏在厅中谈事,她就跑到卧室去看季姜。两人相见恨晚,很快打得火热,没几句就姐姐妹妹地乱叫一片。 秋景问:“你们梵音谷定是比这好玩儿多了吧?” 季姜笑道:“那是自然,那儿规矩不多,吃的也比这好。” 秋景问道:“那阿季你平时在梵音谷都做什么?” 季姜思索片刻,道:“嗯…修行之余跟我二哥上山抓鸟,下河摸鱼。对了,梵音谷的荷塘种满了荷花,据说是从云梦运来的。结的莲蓬又大又好吃。” 秋景满脸羡慕道:“你二哥对你真好,我大哥就不行了,日日管着我,比我阿爹还严格。我此番溜出来回去怕是要被打断腿的。” 季姜道:“我也是溜出来的…哈哈哈。” 两人又嘻嘻哈哈的聊了一阵,燕祁过来告知季姜该休息了,秋景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竹林轩。 她倒不是怕燕祁,只是燕祁威胁她。若她再耽搁季姜休息,就立刻飞书九原,叫秋硕来把她捉回去。 秋景的到来让季姜在汀上乘月处的日子过得不那么乏味。她大好时秋景还特地下山买了两坛酒庆祝她痊愈。 九 情愫6 因燕祁和燕南苏下山去了,宣禾的伤还未大好。无人管束两人喝得昏天黑地,醉得七荤八素。许是相见恨晚的缘故,两人又将幼年趣事拿出来讲,通通罗列了一遍。 现下正趴在桌边抱着酒坛子酣睡。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 开门声惊动了秋景,睡眼朦胧间看到脸色冷若冰霜的燕祁站在门口,身旁站着一脸惊讶的燕南苏。瞬间被吓得醉意全无。秋景摇了摇正抱着坛子呓语的季姜,道:“阿季!阿季!” 季姜本就酒醉,如今更是被她摇得头晕眼花,迷迷糊糊问道:“嗯?哦?来…再喝。再喝。” 秋景连连摇头,道:“不…不喝了…” 她原以为这两人还要几日才回来,便借了一女修的通行玉令下山去买酒来。却不想被抓了个正着。 忙摇摇晃晃走到两人面前,犹如犯了大错一般,低声喊了一声:“南苏哥哥,子熹哥哥。” 燕南苏道:“可知错?” 秋景道:“小景知错……” 燕祁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抬头,然后迈着步子向季姜走去。到她身边,伸手去拿被她抱在怀里的坛子。 却被季姜躲过,季姜抱着那坛子,道:“你做什么抢我酒坛?!” 燕祁道:“你醉了。” 季姜却生生听成“我要喝”。迷迷瞪瞪的在桌上抓了个酒杯,然后往酒杯里倒酒。却未见有一滴酒是倒进杯了的。 她将空酒杯递给燕祁,十分豪爽道:“给!” 燕祁:“……” 见他不接,季姜将杯子转过来,对着自己的口,想要一饮而尽。抖了几下,也未见半滴酒滴下来。愤愤的将酒杯扔了,对着燕祁道:“小二,倒酒。” 燕祁淡淡扫她一眼,不语。 秋景忙去扶她,道:“这儿没酒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季姜甩开她,道:“上酒来!” 秋景瞄了一眼燕祁阴沉沉的脸,小声劝道:“阿季,别闹,咱们去休息。” 季姜撒起酒疯来,道:“不要!给我酒!” 秋景:“阿季……别闹了,子熹哥哥回来了。” 季姜顺着秋景的手指方向看向燕祁。他仍是一脸冰霜。便笑呵呵道:“燕祁你回来了,快快快,小景下山买了酒来,快尝尝。” 闻言,秋景嘴角抽了抽。死了死了。 果然燕祁又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燕南苏则笑了起来,道:“小景,果真是长大了……” 燕祁吐了口胸中的浊气,然后再去扶季姜,道:“阿季。” 季姜被他腰间的南阳玉佩晃到了眼睛,顿时皱了皱眉头,伸手就去扯燕祁的玉佩。胡乱抓在了手中。 燕祁无奈,取下自己的玉佩,任她玩在手中。季姜好似得了块糖,竟然将那寒气逼人的玉佩放在口中咬。 燕祁阻拦道:“吃不得。” 秋景道:“我竟才知,越来阿季喝醉了还会耍酒疯呢,有趣。” 燕南苏道:“季姑娘,这玉佩…” 燕祁却道:“兄长,不必多言。” 燕南苏笑道:“好罢。” 即使你现在多言,她怕是也不懂的。 季姜咬不动那玉佩,反而被冻得牙疼。生气将那玉佩扔回到燕祁手中,然后自顾自的生气。 燕南苏道:“这……究竟是喝了多少。” 秋景道:“额……也没多少。” 燕祁冷声道:“没多少是多少。” 秋景道:“大抵……大抵…有三四坛,四五坛吧。” 她如打了霜的蔫瓜,求助地看向燕南苏。燕南苏立刻会意,道:“子熹,你…且照顾好季姑娘。小景也有些喝多了,我将她送回去。” 燕祁道:“嗯。” 燕祁将床铺整理好,才过来要扶季姜去休息时,她又倒了一杯酒,递给燕祁道:“燕祁哥哥,赏个脸呗。喝一口。” 她酒量甚好,醉仙楼的桃花酿能喝个三五坛。如今已经酒醒了一半,但见燕祁回来,当即便想捉弄他一番。 她早听说燕祁从来不碰酒这种东西。原以为他不喝,正打算转回来往自己口中送时,燕祁竟然将酒杯夺了过去。看也不看,端起来就仰头饮尽了。 她自己又喝了几杯,心道这酒没有醉仙楼的好。劲不够足,不然此时燕祁便该倒了。想着想着…… 燕祁收拾好屋子,擦了擦桌上的酒水,再一抬头时,季姜已经倚着桌子睡着。 她右手撑着脑袋,紧闭双眼,手中还拿着酒杯。燕祁一边用手去拿她的酒杯,一边无奈。 这张脸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眸色很深,眼神温柔而又狡黠。看似极好亲近却又漠然得很。可闭上眼睛后,轮廓柔和了许多,她睫毛很长,鼻梁也高。白皙的皮肤衬得额角那朵曼珠沙华火红妖艳。 燕祁也从未细细打量过季姜。只因季姜对他总是十分漠然甚至抵触。那日季姜问他是不是讨厌她。他不语,不是不想作答。而是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反问:该是我问你,你是不是讨厌我。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季姜额间的花。 睡着的季姜十分乖巧的任他摆布。过了会,他叹了口气,把季姜抱回了床上。正欲离开之时,季姜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回床边,险些压着她。 燕祁整个身体凌驾于季姜上方,双手分开,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季姜困在双臂中央,季姜忽然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一拉,两张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四目相对。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燕祁沉默了一阵,道:“松手。” 季姜不知撒酒疯还是厚脸皮,竟然道:“不松。” 一双瞳色极深的眸子,近在咫尺,与季姜对视。燕祁居高临下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松手。” 季姜撒娇道:“不要,不松。” 燕祁以为她将自己认错是哪个情郎,瞬间吃味,道:“我是谁?” 季姜道:“燕祁。” 燕祁道:“那便松手。” 季姜摇摇头:“不松。” 燕祁道:“我不与旁人触碰,撒手。” 季姜嘟嘴道:“你说我不是旁人。” “……”不知为什么,燕祁有种必须慎重考虑她是不是旁人这个问题。 他刚要张口。就被季姜圈下,顿时两唇相对。顿了一下,燕祁挣扎起来。 贼心不死,季姜又一手环住他脖子,一手戳着燕祁那张此时一言难尽的脸。提着燕祁的嘴角往上拉。季姜道:“你多笑笑嘛,板着脸可凶了…” 忽然,燕祁脸一沉,他哪里凶。 见他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季姜又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嘛,你这样,我想与你亲近都是不敢的。” “……” 季姜道:“笑一笑嘛。” 燕祁保持着冷漠的眼神,身子微微前倾,扯出一个极不情愿的微笑。 季姜叫道:“好看!” 燕祁道:“你醉了。” 说着他就要扳开季姜的手。 季姜却死死抓住他道:“燕祁,别!别走,我,我有话对你说。” 燕祁道:“你醉了,明日再说。” 季姜道:“不行,很急。” 燕祁道:“你先让我起来。” 季姜道:“不要。你总是这样,我都不敢说我心悦你了。” “……” 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中,燕祁也愣在了原地。 燕祁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笨重的木头,僵得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季姜道:“燕祁,你现在知道了吗?” 燕祁的嘴唇动了动,半晌,道:“你……” 他不知季姜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胡话。须臾,又道:“你方才说……” 季姜立刻毫不迟疑地再说一次:“我说我心悦你……” 燕祁:“不是谎话?” 季姜笑道:“燕二公子,你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吗?” 燕祁道:“什么话?” 季姜道:“酒后吐真言。” 是的,酒后吐真言。若不是这次秋景邀她喝酒,她怕是如何也不会明白自己心意的。若要问她何时喜欢燕祁的,她不知。她只知自幼年见过这位风度翩翩的燕二公子后。脑里便时不时的浮现这位燕二公子的容貌。 她不知偷偷将燕祁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她原以为那样的感觉不过是挂念。可在暮溪山的地洞里与燕祁共处了几日,那种感觉日益强烈。 在上音阁燕祁说要娶她时。她心里是欢喜的。可她害怕燕祁不过是因为愧疚所以才要娶她,所以她拒绝了。 她原以为燕祁定是恨透了她,可燕祁将她带到了蓬莱。虽然处处管着,却是十分宠溺。 燕祁道:“你……不讨厌我?” 季姜笑道:“怎会,你这么好,喜欢还来不及呢。” 燕祁一直冷漠得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他微微勾唇扯起一个极其好看的微笑。 俯身吻了下去。 这小榻确实是不够睡两个人的。可若是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那倒是能勉强挤一挤。等季姜微微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用这种姿势唇齿缠绵地亲了好一会儿。 忽然,季姜嗷了一声,分开唇,道:“燕祁!你…怎么跟狗似的,还咬人?” 燕祁又咬了她一下。然后季姜也毫不客气的回咬了一下。 燕祁脸色骤变,起身坐在床边,沉着脸。季姜笑得喘了几口气,道:“怎么样,疼不疼。瞧你那样,准你咬我,就不准我咬你么?” 燕祁不是不满,只是在沉思。 季姜语气里满满都是有恃无恐,说完又挑衅咬了一下燕祁的手指。 燕祁此时的皮肤烫得像是被火烤过一般,一手牢牢箍住季姜的手,往自己胸口贴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不免要发生些什么。可燕祁却在极力克制,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抓住机会。可那声音很快被压了下去。 就在季姜以为她和燕祁会有什么时,燕祁却是撩了撩她那被汗水浸湿的秀发。道:“天晚了,睡吧。” 季姜顿时愣住了,她都如此这般了,燕祁竟然对她道,天晚了。 她砸砸嘴道:“燕祁……” 燕祁转过身来,温声道:“我知你心意,你知我心意便可。周公之礼待我将风风光光娶进门,拜过天地,见过父母兄弟以后再行也不急。” 季姜忽然心头一暖,点了点头道:“好,我们来日方长。” 燕祁微微一笑,来日方长。 沉默一阵,燕祁低声道:“天晚了,睡吧。” 等他重新把衣裳整理好,把南阳玉佩挂回腰间后,又变回那个端方自持的燕家二公子。季姜略一点头,道:“啊……好。” 听到这两个字,燕祁的心才稍稍明朗了些。 如果他干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就算季姜不怨他,他也是怨自己的。乱性实非他的风格。 他笑了笑,然后迈出房间,反手关上了门。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重重坐到木榻上,又喜又忧。喜的是正巧他心悦季姜,季姜亦心悦他;忧的是他的叔父和父亲会不会同意他娶季姜。 季姜虽是黎家二小姐,却也是邪魔外道的后人。季姜他是一定要娶的。燕祁决定,无论父亲叔父是否同意,他都要娶季姜。他们若是不想见到季姜,便带她到蓬莱居住。 九 情愫7 夜里季姜做了一个安稳的梦,大致内容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里面有燕祁,有季思颜,有姜雨昕。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她醒来时,天已大亮。待她梳洗好走到前厅时,燕祁已经将饭菜领来摆好在桌上了。她走近一看,又是清一色的素菜。 她走到燕祁对面一端,苦着脸叫了燕祁一声:“燕祁。” 燕祁见她脸色不大好,便关切的问道:“可是有些头疼?” 季姜点点头,昨日喝得太多了。这酒后劲还很大,她心道:“无良奸商,竟用假酒害人。” 燕祁将一个白色茶罐递到她面前。 季姜看着白色茶罐里黑乎乎的液体,愣愣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燕祁道:“醒酒茶。” 季姜扁了扁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所谓“醒酒茶”的东西。脸色更加难看了。心道:“莫不是昨晚非礼了燕祁,他趁机报复?” 很显然她想多了,燕祁怕她醒来头疼。一早便到汀上乘月处的厨房去给她做醒酒汤。把几个厨子都吓了一跳,跟他说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来就可以了。 他一脸正色道:“不必,这是给一个特殊的人做的,需得亲自来,才有诚意。” 厨子们便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锅里倒了半桶水,然后将厨案上存着的白糖和醋都倒了进去,又撒了一大把茶叶。 那些被他尽数放进锅里的东西是整个汀上乘月处一个月的量。 厨房的管事被一个厨子叫了过来。看着锅里的东西,愣愣问道:“仙上……您……这…做的是什么?” 燕祁一脸心情愉悦道:“醒酒茶。” 管事显然是不信的,又仔细看了好几眼。 燕祁一边舀着“醒酒茶”往茶罐里装,一边问道:“怎么?不像吗?” 不像。 管事尴尬笑了两声道:“像……像……” 燕祁装好之后,对众人行礼。道:“多谢各位。” 这些人哪里受得了他的礼,纷纷回礼。 他走后,管事问旁边一人道:“这……仙上唱的是哪出儿啊。” 那人道:“不知,说是要喝这茶的是个特殊的人,不让我们插手。” 又一人道:“莫不是给宣禾姑娘?” 那人摇摇头道:“应当不是。仙上不是带回来一个姑娘吗。我听说昨日秋小姐下山去买了酒来,两人喝得昏天黑地的。怕是给那位姑娘的。” 一人道:“那位姑娘可真有福气,竟然能让仙上为她洗手作羹汤。” 众人实在不敢苟同,这不是福气。这怕是要被仙上毒死,但愿那位姑娘的运气好,没有喝下。 季姜道:“我……这是哪个下人做的这么……” 这么看着就让人害怕,显然就是毒药,一喝毙命的那种。 燕祁有些难为情道:“……我。” 季姜:“啊?你……做的?” 燕祁点点头道:“嗯。” “……” 季姜还在想要如何才能不用喝这东西时,燕祁已经端起,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道:“快喝了,喝了就不头疼了。” 季姜:“……” 看着燕祁一脸期待,她实在不好败了燕祁的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险些当场去世。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忙喝了几口茶,漱口。 燕祁道:“味道不好吗?” 季姜摇摇头,昧着良心夸道:“怎会,仙上做的,自然是好吃的。” 燕祁一脸宠溺道:“那便好,用膳吧。” 季姜虽然不这些素菜,可跟燕祁那份特意做的醒酒茶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 她端在燕祁对面,吃了几口菜,就又开始招惹燕祁来,她道:“燕祁…” 她一开口,燕祁便道:“食不言。” 季姜笑了一下,心生一计,双手一松将碗筷放在桌上。抱手看着燕祁。 燕祁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是啊,特别难吃,吃了半个月我都快吃吐了。可这跟你那个醒酒茶比起来,真的好吃太多了。季姜摇摇头道:“不是。” 燕祁急切关心道:“可是昨夜酒喝多了,所以没有胃口?” 季姜又是摇摇头:“不是。” 知她是故意的,燕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便快些吃,吃了好下山。” 一听到“下山”两个字,季姜顿时两眼放光,激动道:“下…下山?真的吗?” 燕祁优雅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才道:“嗯。” 季姜问道:“去哪儿?” 燕祁道:“吃了便告诉你。” 言外之意就是不吃就不告诉你。 怎料,季姜非但不受他威胁反而跑到他身侧,抓着他的手,撒娇道:“说嘛。你说了我就吃,你若不说我便不吃了。” 燕祁笑道:“当真不吃?” 季姜坚持道:“不吃。” 一副你大可不说,反正饿死我还不是你心疼的模样。 燕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季姜嘿嘿道:“那燕祁哥哥便告诉阿季呗。” 燕祁道:“云梦。” 季姜原以为燕祁不过是带她下山去转转这传说中的蓬莱仙境。没想到燕祁竟是要带她去云梦。去那个传说中的云梦大泽,那个她父母生活过的云梦泽。 她有些难以置信道:“是真的吗?真的是去云梦吗?” 燕祁笑道:“千真万确。” 季姜心中的喜悦和激动不知如何表达,在厅中蹦蹦跳跳转了几下。然后坐回燕祁身边,搂着燕祁的脖子,在他俊美的脸上吻了好几下。 若是往日,燕祁定会沉声道:“坐好。” 但今日他心情甚好,便神色柔和道:“坐好,先用膳。” 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 季姜撒娇道:“你喂我。” 燕祁道:“好。” 他夹了一块白菜放到季姜嘴边,季姜便乖巧地吃了下去。她竟然觉得这道普通的水煮白菜美味无奇。 这一餐用得无比和谐。季姜没有像往日那般胡闹,燕祁没有像往日那样板着脸。平日里季姜挑三拣四嫌弃得要命的东西今日都进了她的肚子。 季姜暗暗腹诽好在燕祁他们家的饭菜没什么油水,不然照燕祁这么喂,不过月余,她定会胖成一个球。 九 情愫8 两人用过早膳,便动身去云梦。下到山脚,准备御剑离开。身后传来了秋景的喊声。 “阿季!” “阿季!” “等等……!” 季姜一阵好奇,回头看着向她和燕祁跑来的秋景,还有身后的燕南苏。待他二人走近,才问道:“怎么了?舍不得我?” 秋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正插着腰喘气。许久才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燕祁道:“云梦,露夜。” 一听到后面两个字,秋景当即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她方才去竹林轩找季姜时才得知季姜和燕祁下山了。她还以为是哪个好玩的地方。但一听到“露夜”两个就畏畏缩缩了。 她修为不高,灵力低微。往往都是对露夜这种事情避之而不及。 但她又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蓬莱面对宣禾那张脸,心一横。秋景道:“啊……云梦啊。” 季姜点点头:“嗯。” 秋景眼巴巴道:“带上我呗,我都没有去过云梦呢。” 往来九原和蓬莱虽然会途径云梦,但也只是途径云梦上空。从未真正进过云梦地界。 云梦并无什么有名的修仙世家。有的也不过是些小家族,如今都已经依附益州穆氏。且穆氏向来对门生客卿并无要求,只要有心投诚,必定重用。于是许许多多的小世家便投在了穆氏门下。而益州穆氏行事手段极其阴狠毒辣,与那些所谓的邪魔外道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穆氏如日中天,风头已经盖过了梵音谷和涧水阁。 此前燕祁和燕南苏曾去过一次云梦,发现云梦地界的修士纷纷前往蜀地投靠穆氏,只剩下些气节品性高,看不惯穆氏的行事作风,才没有去。 燕祁冷然道:“你去做什么?” 秋景道:“你们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呗。” 燕祁道:“露夜。” 秋景道:“我也去露夜。” 燕祁仿佛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反唇相讥道:“就你?猎物不猎你就不错了。” 秋景扁了扁嘴,道:“我……我也是…能露夜的。” 她可怜巴巴地向季姜投了个眼神。 季姜立刻心领神会,笑道:“那便一起去吧,正巧我也有个同伴,女同伴。” 燕南苏也道:“一同去吧。” 燕祁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秋景高兴地拉着季姜的手道:“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做梦了!” 季姜道:“走吧,走吧。” 燕祁观她二人背影,蹙眉不解:“兄长为何带上小景?我们此去云梦不宜玩笑打闹。” 燕南苏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燕祁莫名其妙地看向燕南苏。 燕南苏道:“我已经修书秋硕,一到云梦秋硕便将她带回去。” 燕祁道:“如此。” 燕南苏此举真是太过明智了。不好敢秋景走,但可以请人来接。人人都知秋景怕她那位大哥比怕她爹还要严重。燕家两位公子并非不喜秋景这个有血缘关系的表亲。只是秋景太过闹腾,又喜欢惹事端。 早些将她送走,便不那么头疼了。 十 阴鹜1 四人御剑往云梦方向飞去。 云梦地界的某个小镇。 这小镇上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不过才傍晚时分,便家家闭门闭户,连客栈也不开门。俨然一副没人的样子。 寻了几家客栈都无果,四人远远地便看见一家名为“往生”的客栈有灯光,再近些又没有了。 秋景拉着季姜的手,悻悻然道:“这……镇中不会没人吧?” 燕祁瞥了一眼,继续戒备的看着四周。 季姜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心生一计,低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三人。 一听要自己冒险,秋景立刻摇头道:“这……不行吧?万一没人呢?要不然…咱们再找一家吧?” 季姜道:“咱们一路走来只有前面那家往生客栈有过灯光。定是有人。” 燕南苏点点头道:“不错,且这城中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怕是天黑会有不妥的事情发生。” 他虽并未明说,但另外几人确已明白何为不妥的事。 秋景有些为难道:“可是……” 季姜吓唬她道:“别可是了,我感觉有东西往这靠过来了。” 本来还犹豫不决的秋景一听到有东西靠过来了,立刻点点头同意:“好吧……” 众人相视一眼,便念起咒语给自己施法。燕南苏和秋景幻做下人的模样,季姜则是给自己变了个肚子,约摸七个月大的模样。 秋景不禁感叹:“阿季,你这……做的也…太逼真了吧。” 季姜对燕祁嘿嘿道:“仙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燕祁嘴角抽了抽,分明是她自己变出来的,关他何事。 季姜又道:“你可得对我们娘俩负责啊,可不能抛弃我们娘俩啊。” 燕祁:“……” 戏多。 季姜抬手假装抹泪道:“好你个燕祁,竟然不想负责。呜呜呜……你个负心汉…” 燕南苏站在一旁,右手握成拳,抵到了唇边。斟酌片刻,他叹道:“……季姑娘,你这话说的时机真对,场合也真对啊。” 季姜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继续哭道:“呜呜呜,燕祁你这个负心汉……” 这两人俨然一副负心汉和痴心女的模样。 抛妻弃子燕子熹,孤儿寡母季小姜。 秋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燕南苏则把脸别过去。唯有燕祁眉头紧锁,似是在压着怒气。他心道:“自家娘子,不能气,不能骂,不能打。” 燕祁道:“哭什么,对孩儿不好。” 季姜道:“我和宣禾哪个好看?” 燕祁道:“你。” 季姜道:“我和孩子你更爱哪个一点儿?” 燕祁道:“自然是你。” 哪儿来的孩子,不过是变幻出来的罢了,她还上瘾了。 季姜又道:“家里谁做主。” 燕祁想也不想道:“你。” 谁知季姜又哭号道:“撒谎,你说这话时并未有半点情意。果然还是不喜欢妾身。” 燕祁握着岁寒的左手青筋暴起,转身对季姜真诚道:“怎会。阿季最好了,夫君最欢阿季。眼里只有阿季一人。” 听到夫君两个字,在场的人皆是不自觉的抖了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四人一边往往生客栈靠近,一边配合着季姜和燕祁做戏。 到了门边,燕南苏和秋景相视一眼,然后秋景极不情愿地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她转身对季姜和燕祁摇了摇头。 但季姜明确感受到里面有活人的气息,她忽然抱着肚子,装作十分难受的模样,哭道:“我……肚子好疼!” 燕祁方才不知在思考什么,现下真是被她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关切道:“怎么了,哪儿疼?” 季姜道:“肚子…疼得厉害。” 燕祁也不多想就对着她的肚子注入灵力,季姜嘴角抽了抽,想说不用,只是做戏。但转念一想还是由着他吧。 到往生客栈外时,秋景忍着害怕上前敲了敲往生客栈的门,一边敲门一边哭道:“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家夫人吧……” “有没有人啊……” 她哭得声情并茂,好似季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似的。 好一会才有人开门,木门开了一小缝露出一个脑袋,是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子。上下打量着他们,眼神满是恐惧。 他怯生生的。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吗?” 秋景一边使劲往里面挤,一边哭道:“我家夫人动了胎气,这城中都没有人……” 那小结巴看了季姜和燕祁一眼,季姜正双手抚着肚子,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燕祁则是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注入灵力。一脸担忧。 小结巴细如蚊声道:“那……那…进来吧。” 四人这才进了客栈。这客栈内和街道上相差无几,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点灯,并未见他们五人之外的另外其他人。 秋景紧紧抓着燕南苏手,抖声问道:“这……为何……不……点灯?” 小结巴不说话了,只是摇摇头。 带他们进去后,他就躲到了角落里。 众人观察了一阵,除了这大厅中,其他地方都去不了。便留在大厅中打坐。 秋景从锁灵囊中抽出一张符箓,刚燃起来就看见这墙上满是鲜血,不仅是她,季姜登时也是吓了一跳,忙往燕祁身边缩去。 燕祁将她搂在怀中轻拍安慰。 那小结巴立刻跑了过来。抢过了秋景手中燃着的符箓,扔到地上踩灭了。 秋景怨道:“你做什么!” 小结巴也不理她,喃喃道:“不……不……不能…点灯,会…把…他们…引…引…来的,不…能点……” 随后他又缩回角落里,口中始终喃喃着那句不能点灯。会把人引来的。 季姜要靠近他,燕祁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季姜笑了一下,轻声道:“无事。” 燕祁虽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却是一只在她身上。她走过去时,燕祁和燕南苏全神戒备,都握着自己佩剑的剑柄。 季姜走到那男子身旁,艰难的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结巴受惊似的吓了一跳,许久才抬起头来。眼神满是恐惧。 季姜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小结巴一脸恐惧和戒备的看着她,不语。 季姜又道:“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儿,天色晚了,想寻个地方歇息罢了。” 见他看着自己的肚子,季姜还以为他想摸,便道:“你…要摸摸吗?” 小结巴看了她一眼,又见燕祁正冷色盯着这边,摇摇头。 季姜笑了笑,道:“无事,他不凶的。他就那样,他人很好的。” 小结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季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儿…” 小结巴小声道:“小……小……小狗……” 季姜思索片刻道:“你这个名字不好。姐姐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小结巴愣愣地看着她。 季姜打量着他,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十分明亮像星星一般好看,便摸着他头道:“你眼神生得这般好看,似有星辰。又像镜子一般,倒映世界美好之物,叫你镜若,可好?” 此话不假,方才在外面见镜若探出半个头,虽是小心翼翼,但他严重的清澈却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的。这样清澈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镜若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 镜若听到自己有了名字,满心欢喜的小声念了几遍名字,然后抬起眼,一脸感激的看着季姜,不多时,竟然哭了起来。 季姜还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忙安抚道:“姐姐不会取名字,你若是不喜欢,那再换一个?” 镜若摇摇头,带着哭音道:“不…要…” 季姜莫名其妙道:“啊?” 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再取一个名字,还是不要这个? 镜若小声道:“不要…换名字……这个……很好。” 季姜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阿若喜欢便好。” 镜若又怔了怔,呆呆地看着季姜。第一次,有人待他这般温柔。第一次有人同他讲话不是用吼,也没有对他拳打脚踢。 季姜又问了句:“你…要摸摸我的肚子吗?” 镜若仍是摇了摇头。 季姜摸着他头,指着燕祁道:“不用怕,他是姐姐的夫君。不会凶你的。” 然而镜若确是摇摇头,指着季姜的肚子。小声道:“这里…没有孩子。” 季姜倏地一愣,她方才分明用意念查看过,镜若的确是不会法术,也并非鬼道中人。怎……怎会识破她的幻术。 她脸色饶是有些惨白,低声道:“阿若是怎么知道姐姐肚子没有孩子的?” 镜若一脸真诚道:“眼睛…看…看…看到的。” 眼睛看到的,季姜初时只觉这双眼睛十分好看,却不想能破幻术。她心想定是巧合,于是偷偷用符箓幻了一香包。拿到跟前,问镜若道:“阿若看看这是什么?” 镜若只瞧了一眼。便道:“符…符……” 季姜登时更愣了,如果方才被识破,许是她装得不像破绽百出。但现在还是被识破,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她立刻施法封住了镜若的心脉,然后又幻了一个银子,问道:“那阿若看看这是什么?” 镜若看了几眼,才道:“银子。” 随后她解了法术,又问道:“阿若再看看这是什么?” 镜若道:“符…箓…” 季姜终于明白,能破幻术的并非镜若的眼睛,而是他的心。那颗跟她一样的心——七窍玲珑心。 季姜解了法术,问道:“阿若能破幻术还有谁人知晓?” 镜若摇摇头道:“没……没有…” 拥有七窍玲珑心之人不仅眼睛能识破一切幻术,还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原以为这是正常的,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是特殊的…… 十 阴鹜2 那是他十岁那年。 彼时的小镜若不过是个流浪儿,正跟着一群小乞丐围在城东的一个破落处烤火。 忽然,他看到了几天前在湖边溺死的一个小乞丐。于是他十分高兴的向那个小乞丐招手:“铁蛋儿,快过来。” 其他几人还以为他失去了最好的玩伴,伤心过度,产生了幻觉。其中一个瘦高个儿便讥讽道:“你那个短命鬼朋友铁蛋儿已经死了,现在这儿没有什么铁蛋儿,只有狗蛋儿。” 镜若一脸正经地指着铁蛋儿的方向,道:“可是铁蛋儿就在那里啊。” 一阵阴风吹过,众人当即后背发凉,瘦高个儿大着胆儿吼道:“哪里有什么铁蛋儿!你少装神弄鬼吓唬人!” 镜若辩解道:“我没有吓唬你们,铁蛋儿真的在那。” 瘦高个立刻怒道:“兄弟们,他竟装神弄鬼,扁他,看看他还敢不敢吓唬人!” 那天晚上镜若被打成重伤,而他看到的铁蛋儿在一旁劝说“不要打了。”除了他,没人听到。 自那以后,人们常常看到镜若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见到他都躲得远远地。 再后来,镜若大些便明白了,不是所有人什么都能看得到,他才是特殊的那个人。于是他学会隐藏,低声下气。 到了这往生客栈当店小二,每天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谩骂。若是有骂声穿耳而来,他也不恼。因为他已经分不清是客人还是掌柜的声音,只知骂她的。别人骂他时,他便沉默不语,待人骂过,他又笑呵呵地去做事。 低声下气,为的就是不让旁人觉得他是个另类,是个怪物。 这世上的人皆是以拳脚辱骂待他,唯有季姜是温柔以待。 他委屈的摇摇头。 季姜安抚道:“没事,没事了。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知道吗?” 镜若点点头,忍了许多年的委屈,挂了许多年的笑脸。竟在遇到季姜后土崩瓦解。他哭得像个孩子,委屈得不行。 季姜心疼的安抚着他。 许久,季姜才问道:“这儿。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吗?” 镜若摇摇头:“没…没…有了。” 季姜猜到了,只听镜若又道:“镇中……只有……只有阿若一人了。” 四人皆是大惊,原以为这城中只是有些诡异,却不想偌大的一个镇。竟然只有一个活人。 燕祁上前问道:“其他人呢?” 镜若低着头,不语。 燕祁本就生性冷淡,脸上总是面无表情,看着冷漠无比。季姜忍不住笑了笑,定是镜若觉得他凶,不好相处,便道:“阿若,其他人呢?” 镜若似是回想到了什么,吓得缩了缩,然后才道:“有……有……都……都……被杀了。” 燕祁皱了皱眉。结巴? 他道:“何人所为?” 镜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日他和往常一样,被掌柜的叫去后院要他将一堆菜搬往地窖。他习以为常,往常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都是交给他做。 待他忙完回来时,发现客栈中的人都被杀了,他跑到街上,包括欺负他的那几个乞丐都死了。整个镇中,除了他无一活口。 他吓得躲回地窖,不知过了几日,才爬出来,刚点灯就感觉到有人靠近。躲在大厅里盯着季姜和燕祁。燕南苏,秋景四人看了许久。觉得不是坏人。才将他们放了进来。 秋景凑过来道:“阿季,我觉得这儿邪门得很,咱们明天天一亮就走吧?” 镜若也抓着她的手道:“走……走…走吧。” 这儿太危险了。 季姜却道:“走不了了。” 秋景道:“啊?此话何意?” 燕南苏问镜若道:“镜若小兄弟。这些事情。发生多久了?” 镜若怯生生道:“大……大…大抵……一…一个…月。” 燕祁又问:“你既是在地窖中,又是如何得知过了多久?” 整个城中的人都死了,唯独他一个活着。还能算出时间,不叫人怀疑才奇怪。 镜若结结巴巴道:“客栈…中…的…钟……每……日…都…” 秋景忍不住打断道:“要不然你还是写吧?你这样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镜若登时又委屈的低下了头。 燕祁道:“意念传音。” 几人点了点头,他动手在几人身上施了法。在场的人可以用意念交流。 季姜看向镜若,道:“阿若,试一下。叫一声姐姐。不结巴的那种。” 镜若点了点头。欣喜又羞怯地唤了季姜一声:“阿季姐姐。” 他并不知晓季姜名字,只是方才听秋景唤她阿季,便壮着胆儿叫了她一声。 燕南苏道:“镜若公子请继续。” 镜若道:“客栈的院中有一古钟。据说是掌柜的到仙山上去求来的,每日正午便响一声。我每日都记在心中。响了二十八次。” 燕南苏道:“你在地窖中可有听过什么动静,比如仙门世家做法事的声音。” 镜若摇摇头。他在地窖中,除了每日一响的钟声,其他声音都听不到。 季姜问道:“信灵君,你们在古月城,可有人来求助?” 燕南苏摇摇头,他在古月城中除了每日处理事物,便是准备门生客卿的课业。并未有什么人到古月城求助。 秋景也摇摇头,她虽胡闹,但若是有人到涧水台求助她还是知晓的。况且前不久,涧水台才举办了清谈盛会,并未听说这云梦有什么怪事发生。 他们一路行来,也并未见此处有何异像。若不是飞行时间太长,有些劳累想要歇一歇,只怕这镇中的事情,他们也是不会知晓的。 众人大惊,二十八次,二十八天。一个小镇,一夜之间人全都死了,附近的修仙世家竟然不知,也无人来询问。 虽然云梦的修仙家族多投靠了益州穆氏,但不乏有志之士还留在云梦。一个镇子的人一夜之间全没了。这绝对是非同小可、骇人听闻的大事。附近的居民定会向各家世家求助。 且不说秋氏和黎氏,最近的古月城也不过四百多里,一路行水路顺江而下定能在五日之内赶到。并不会一月之久都无人可知。只怕……是有人故意将这处的异像掩饰住了。 燕祁道:“来时,这空中有异像,只怕是有人设了结界。” 季姜点头附和道:“不错,若是设了结界。只要有人进来便立刻会惊动屠城之人。不是没人发现这镇中有异。只怕是察觉有异前来查看的人,都是有来无回。” 秋景登时哭丧道:“啊?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还未说话,她又哭道:“早知道我就不跟来了。在蓬莱看宣禾脸色也好过死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呜呜呜…怎么办?” 季姜劝慰道:“不会有事的……” 可秋景却全然听不进劝,自顾自地哭号着::“我要是死了,我的那些花儿可怎么办啊?我精心养了几年的。我的画儿…我的酒儿…我的诗词歌赋可怎么办啊……” 燕祁和燕南苏早就习以为常,谁都没有要劝她安慰她的意思。季姜则是劝慰无果索性坐回了原处。 几人谁也不多言,任她鬼哭狼嚎的。 季姜靠在燕祁肩上假寐,燕祁则是握着她葱白的手,不知在思考什么。 燕南苏在尽可能地跟镜若了解情况。 哀嚎了许久,秋景许是嚎累了,终是不嚎了。燕祁和季姜合力施了结界。打算在这客栈中将就一夜,明日再想破解结界的办法。 正当就要入睡时,燕祁听到了一声季姜的闷哼。立刻关切道:“怎么了?” 季姜道:“肚子疼。” 燕祁:“……” 他知道,季姜又来了。怀胎十月装得上瘾,竟然还肚子疼了起来。 果然季姜调戏笑道:“仙上,你儿子好生不乖巧。” 燕祁:“……” 季姜道:“他竟然踢我。” 说着还做出一副被孩子踢了既痛苦又幸福的模样。 燕祁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道:“既是假的,又有谁踢你?” 季姜忽然一脸正经道:“谁说是假的了。” 燕祁倏地一惊,愣道:“什么?” 季姜道:“我是真的肚子疼。” 燕祁:“……” 季姜忙解释道:“我是真的肚子疼,不是那种肚子疼,而是那种肚子疼。” 这么一解释,她自己也晕了,究竟是哪种肚子疼。 季姜被自己弄笑了,转念一想,调戏燕祁道:“燕祁哥哥帮阿季揉揉呗。” 她原本只是想逗逗燕祁,却不想燕祁真的抬手在的腹部温柔的抚了起来。动作极其温柔,好似季姜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燕祁。隔着衣衫季姜都能感受道他掌心的温暖。 燕祁目光十分柔和,完全没了往日的冷漠和深邃。 季姜撩拨问道:“这么喜欢,咱们回去生一个呗。” 燕祁:“……” 季姜问道:“仙上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燕祁淡淡温声道:“都喜欢。” 只要是你生的,男女的女的我都喜欢。 季姜道:“那咱们便生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像你,女的像我……唔……不行,男的若是像你这般冷若冰霜,怕是将来没有那个姑娘会看上他的…还像我好些。女孩的话……你就保护我们娘俩…男儿的话…你们父子俩保护我……” 见她兀自规划未来,燕祁正色道:“阿季…回去…我娶你吧。” 季姜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燕祁一字一句道:“回去,我娶你。” 季姜笑着问道:“当真?” 燕祁道:“自然,历劫之后,请兄长和叔父为我提亲。届时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娶你进上音阁。” 季姜道:“不许骗人。” 燕祁道:“不骗。” 季姜忽然揽着燕祁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真情告白道:“燕祁,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燕祁回吻了一下,道:“我也是。” 季姜道:“我等着你来娶我。” 燕祁微微一笑:“嗯。” 季姜伸手道:“拉钩。” 燕祁皱了皱眉,同她拉了个钩。 季姜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燕祁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在一个诡异的小镇,一家破落的客栈,当着三个熟睡的亲人的面,定了终身。 世界万物皆是媒人。 十 阴鹜3 天还没亮,几人就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了。是镜若肚子叫的声音,他在地窖待了一月,地窖中能吃的东西都被他吃光了。昨日是迫不得已跑出来找些吃的。 也难怪他们不明就理,以他们的修为早就能辟谷了,即使是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饿。 季姜看向镜若,镜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季姜上前拉着他的手,给他注入灵力,道:“没事,不用不好意思。这是人之常情,姐姐现在没有吃的,只能给你注一些灵力,等咱们出去了,姐姐再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 镜若乖巧地点点头。 季姜又幻出一株红色的曼珠沙华放到镜若手上,她叮嘱道:“带在身上,没有出这个镇子之前一定不能丢,知道吗?” 镜若点点头,结结巴巴保证道:“姐…姐…姐…放…心。” 季姜注入灵力后,握着手中的花。登时不感觉到饿了,反而觉得自己身体里能量满满。 他欣喜的叫了几声季姜:“姐…姐…” 讲话虽然还是结巴,但是比之前利索的许多。镜若激动的看着季姜。 季姜笑道:“等出去了,姐姐带你回家。教你法术,这样我们的阿若就不会被欺负了。” 镜若点点头,眼里泛起泪光,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有人待他这般好。镜若暗自发誓,他一定会誓死追随季姜。 一早就看到自己家“娘子”在对另外一个男人嘘寒问暖,关心至极,还要带他回家。燕祁心中暗暗不悦,甚至还有些吃味。 燕南苏走过来,右手挡在嘴边,低声问道:“吃醋了?” 燕祁白了自家兄长一眼,冷声道:“没有。” 燕南苏是谁,只要燕祁一个眼神,一个挑眉。他便知道燕祁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古月城的许多修士和门生都好奇大公子是怎么看出二公子在想些什么的。难不成是会读心术? 燕南苏哪里是会什么读心术。不过因为是亲兄弟,从小长在一起。燕祁的生活习性,个人喜好他都了解罢了。 燕南苏道:“昨夜…你与季姑娘的谈话我听到了。” 燕祁挑了挑眉反唇相讥道:“子熹竟不知兄长还有偷听这种爱好。” 他并非有意偷听,不过是睡不着,却不想正碰见了两人在私定终身。 燕南苏笑道:“离得那样近,我便是不想听,也是不大可能的。” 燕祁不语,绯红染上了耳根。 燕南苏又道:“既是要我帮你提亲,那就飞升之后,回城中帮我处理些事物。” 燕祁砸了砸嘴,燕南苏又道:“若是拒绝,亚父和父亲那一关我是不帮你过的。” 燕祁思索片刻,道:“嗯。” 燕南苏目光看向季姜的方向,季姜和镜若正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谈些什么。再看看自家弟弟,依旧是板着脸,周身散发着寒气。 燕南苏忍不住提醒道:“季姑娘既与你定了终身,定是会嫁你的。况且那孩子显然是把季姑娘当做姐姐的。你又何必这个样子。” 燕祁冷声道:“不是亲生的。” 燕南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个弟弟啊… 但他也明确知晓,季姜是真心实意喜欢燕祁,想嫁与燕祁的。但他也有预感,这两人情路势必坎坷。 秋景最后一个醒来,有燕南苏和燕祁这个即将飞升上仙的表兄在,她自然不用担心。整夜里唯她一人睡得安稳无比。 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惊讶道:“你们都起这么早啊?” 季姜道:“嗯。” 秋景凑到季姜和镜若旁边,疑惑道:“阿季,你平时不都是巳时才起吗?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 季姜捉弄秋景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可是小景,若不是我今日起得这么早怎会知你居然会讲梦话。” 一听到自己睡着过后居然会讲梦话,秋景忙道:“胡说……我…才没有呢。” 季姜道:“是吗?可是大家都听到了呀。对吧阿若。” 相对于眼前这位既不认识,又怕死哀嚎得不行的秋家小姐。镜若选择了跟着季姜捉弄秋景。毕竟季姜现在可是他姐姐。镜若点了点头,小声道:“嗯…” 秋景哼道:“你说的不算,你跟你姐姐是一伙儿的。” 镜若:“……” 秋景狡辩道:“你说我说了梦话,我说了什么?” 季姜笑了笑,秋景的光荣事迹在蓬莱时与她说了不少。她心念一动,诓秋景道:“你说什么“大哥我错了…大哥我一定好好学…你不要跟爹爹讲…诸如此类…很多。” 见她学得有模有样,秋景半信半疑道:“才不是呢…你瞎说。” 季姜把目光看向燕祁,决定拉燕祁同她一起诓骗秋景,她道:“小景真是这么说的,对吧仙上?” 燕祁点了点头:“嗯。” 秋景还要说什么,季姜却突然戒备起来。她当即护在两人面前,道:“小心,有脏东西靠过来了。” 果不其然,门外真有一大批鬼魅靠了过来。秋景吓得死死抓着季姜的衣袖。 季姜哭笑不得:“小景,你这样抓着我。我想保护你也动不了啊。” 秋景尴尬的松了松手。 她看看一旁的镜若,镜若还是方才那副神情,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她问到:“阿若你不害怕吗?” 镜若摇摇头道:“有…有……” 秋景探了口气,想把自己掐死。明知镜若是个结巴,居然还去问他。秋景道:“你是想说,有你阿季姐姐在,你就不害怕了,是吧?” 镜若点点头。 季姜,燕祁,燕南苏正在门边盯着门外的动静。只见大量的鬼魅在街道上游荡。不免大惊。鬼魅这种东西不说怕光,但却很少在白天看到,都是夜晚出没。否则哪来的夜猎一说。 再者,这样大量的鬼魅一起出现,若不是有人操控,那就是这镇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季姜低声把镜若唤到身边,叫他辨认这些走尸的身份:“阿若…过来。” 镜若笨拙地跑到季姜身边。季姜问道:“阿若可认得那些“人”?” 那些鬼魅身上的衣服还算完好。一般的鬼魅都是衣衫褴褛。既是衣着完好那便是刚死不久,然后尸变而成。况且这些鬼魅除了翻着白眼,身上有尸斑与常人并无不同。 镜若好生观察了一会,才摇摇头道:“不……不……不认识。” 季姜倏地一愣,怎会不认识。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欺负镜若的人,他因为害怕所以才说不认识? 她道:“阿若…不要骗姐姐。” 见季姜不相信自己,镜若委屈道:“阿……阿若……真……真的…不认…识…” 镜若的话并未有假,正是因为在镇中处处受欺辱打骂。他才更加记得住这镇中每一个人的容貌。但门外那些人,他的确是不认识得。 季姜还欲要问,燕祁则开口了。他淡淡道:“阿季,他所言并非有假。” 哪怕镜若对任何一个人说话,都不会对季姜说谎的。 不待他们多说什么,那些鬼魅便往这往生客栈冲来。季姜立刻转身抓住镜若的手,御剑往空中腾去。 他们才到空中便看到城中各个方向的鬼魅往那往生客栈涌来。秋景惊呼道:“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鬼魅呢。好壮观啊。” 季姜笑了笑,对燕南苏道:“信灵君,既然小景没有见过,那不不如你将她丢下去。看看那些鬼魅会做什么?” 秋景立刻死死抓住燕南苏的手,哭道:“南苏哥哥不要啊……” 燕南苏不语,似有将她扔下去的意思。 秋景又嚎道:“我错了…你别把我丢下去。我以后再也不去古月城给你添乱了。你要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燕南苏笑了笑,趁火打劫道:“当真什么都是可以的?” 秋景一个劲的点头,抓着燕南苏的手又紧了些。秋景道:“那是,南苏哥哥的事情就是小景的事情。南苏哥哥要小景做什么,小景就做什么。” 燕南苏正要开口,就被燕祁抢了去:“闭嘴便可。” 燕南苏埋怨地瞪了燕祁一眼。他方才是想通过秋景,解了和秋家的婚约。并非秋景的堂姐如何如何不好。而是他已经心有所属。 可他也知晓,自幼便定的亲,是无论如何也解不了的。可他就是想试试,秋景是秋家嫡女。纵使平时顽劣,终归是有话语权的,他想要趁这个机会。叫秋景回去帮他说些话。要那位秋家小姐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燕祁飘至季姜身边,对镜若冷声道:“过来。” 镜若摇摇头,不知是害怕燕祁还是不愿意。 燕祁又道:“过来。” 镜若仍是摇摇头,然后躲在季姜背后。 季姜笑道:“他有我保护便可。怎么,仙上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燕祁见她护着镜若,心中的醋意更甚,沉声喝道:“过来!” 镜若快要哭了出来,他死死抓着季姜的衣带,一直摇头。 季姜道:“燕祁,阿若不想过去,你便不要为难他。我保护他也是一样……” 还未说完燕祁就腾到了她身边,把镜若抓了过去。没错,是抓了过去,提着镜若的领口。还一副被人玷污了的模样。 季姜心不住腹诽道:“果真是不与旁人触碰啊。” 燕祁将镜若抓到一边,随后扯了插在镜若身上的瓦片,给他注入灵力。原来是方才季姜带镜若飞上来时一片掉落的瓦片正巧打在了镜若身上。受伤惯了的镜若没敢跟季姜讲,怕麻烦。 过了会,镜若的伤口愈合了。他结结巴巴道:“多……多……谢…负……心…汉…” “……” “……” 除了底下鬼魅的闹声,这半空中一片鸦雀无声。镜若叫燕祁负心汉… 季姜率先反应过来,她笑得眼泪都快飞出来了。她捂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燕祁,他叫你负心汉。” 燕祁脸色一沉,不语。周身的寒气又凛冽了些。 季姜道:“哇,燕祁,你背着我对阿若做了什么,他才叫你负心汉的。” 秋景和燕南苏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姜飘至他身边调笑道:“好你个燕祁,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爱好。竟然对我们姐弟…” 燕祁冷声道:“闭嘴。” 季姜摆摆手道:“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闭嘴这种事情我是断然做不出的……唔…” 她还未说完就被燕祁一把拉入怀中,紧接着燕祁的唇就压了下来。 她顿时脸一红,不语了。燕祁的耳根也是绯红。 另外三人猝不及防地被秀了一脸恩爱。也傻了傻。特别是燕南苏,燕祁不仅性子冷淡,而且话少。与他交谈都是只言片语。除了黎家两个公子来听学的四年,同黎策他们处融洽了,话才慢慢多了起来。但决然不会做出这等有失风雅的事情。 可自打遇了季姜后,他不仅性子开朗了许多,就连做事也不在乎这些拘束了。 他心道:这位季姜姑娘对子熹而言还真是特殊呢。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漂亮女子的容貌和身姿。那女子正是他心仪的人。季姜的师姐——越长卿。 燕南苏忽然很羡慕燕祁。羡慕燕祁的洒脱,说要找季姜便到兰溪去找季姜,还把人带到了蓬莱。 羡慕燕祁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欢,羡慕燕祁的喜欢有回应。 十 阴鹜4 秋景躲在燕南苏身后,看着一脸平静的镜若,问道:“阿若,你为何叫子熹哥哥负心汉?” 镜若刚抬头就看到了燕祁正冷着眸子盯自己,瞬间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道:“昨天…姐姐…说…负…心…汉…他…抛弃弃子…” “……” “哈哈哈…” 原来是昨天季姜做戏叫燕祁负心汉都被他看了去。季姜哭得真,燕祁又是一副面无表情极不耐烦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误认为燕祁真的是负心汉。 季姜靠在燕祁怀中,小手握成拳头,捶着燕祁的胸口,又上了被抛弃的戏码。她装模作样哭道:“好你个燕祁…你个负心汉,竟然抛下我们孤儿寡母……” 燕祁冷声道:“闭嘴。” 还不是都怪你,非要出这个馊主意。 季姜憋着笑对镜若解释道:“阿若误会了,燕祁他不是负心汉,他是姐姐的意中人。昨天是姐姐故意的。” 镜若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忽然一阵黑气向他们袭来,季姜登时召出号钟一琴弦打散了那些黑气。 燕祁手握岁寒,与她并列,两人邻近,那边秋景躲在燕南苏身后,被这个场面吓得哑口无言。 燕祁瞥了一眼季姜身后的镜若,道:“过来。” 镜若点了点头,跟在燕祁身后。 他道:“谢谢…负心汉…公子。” 燕祁印堂隐隐发黑。估计是因为在季姜的纠正后,镜若又叫他“负心汉”。一旁的季姜明知故问道:“呀,燕祁。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燕南苏看不下去了,道:“季姑娘快别开玩笑了,想想怎么出去吧。” 季姜抱歉道:“对不起啊信灵君,燕祁他真的太好逗了。” 燕祁:“……” 秋景吼道:“又来了!” 果然那些黑气又一股股的夹杂着恶臭冲他们无人袭来。季姜立刻弹奏号钟,,燕祁和燕南苏催剑进入黑气之中。 季姜许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精神抖擞道:“臭东西,就让你有来无回!” 她和燕祁相视一笑,对镜若道:“阿若不要乱动。” 便催着吟霜进入黑气之中。秋景本来也想催剑入气,才发现自己除了一把团扇,什么防御的东西都没有。只好悻悻然挪到镜若身旁,尴尬的笑着。 燕南苏斩完他那边的黑气,仍在留神有没有遗漏,果然那底下的黑气又一股股冲了上来,不过是往秋景和镜若冲去。他喊道:“小景,镜若,快躲开!” 秋景拉着镜若躲开了,旁边又有几股攻来。她叫道:“南苏哥哥,这边也有!” 那边空中也是一片黑影冲冲袭来,数道琴音迎去,散了又来。季姜道:“怪了。这镇中难不成真的有什么能够吸引这些邪祟的东西?” 燕祁手中的岁寒再次刺入黑气。片刻之后,又从黑气中穿出来,那黑气竟然没有被打散。 他握剑在手,神色凝肃,正要开口,一旁季姜召出吟霜站在他的右上方,面色凝重。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第一次见季姜露出这幅表情。 季姜催剑入那一团黑气,随后不见吟霜回来,念了几次咒语都不见它回来,季姜的脸越来越白。 她吼道:“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了!” 燕祁忍不住笑了一下,正腹诽道:“佩剑怎会自己回来。” 吟霜就冲出团团黑气,飞了回来。季姜弹了弹吟霜,哼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吟霜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似是不满。季姜又弹了几下。 燕祁方才看她出剑极快,而且此剑能通人性,定是上品灵器,他道:“此剑有灵,怎可随意敲弹。” 季姜笑道:“啊?燕祁你不知道,它有灵是有灵,很不听话的。所以得打几顿,才乖巧。” 说着又敲了几下。 这是什么歪道理,燕祁半晌说不出话来。 季姜又道:“你不知,不打它,它是不会乖巧待着的。” 燕祁张口讥讽道:“像月夫人罚你那样?” 季姜尴尬的摸了摸耳垂,这是她的习惯。她道:“差不多这个理儿。但是黎夫人也不是经常烦我的。” 谁知不知想到了什么,燕祁道:“不听话就该打。” 季姜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她反应过来,道:“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燕祁,竟然会开黄腔了?!” 燕祁:“……” 燕南苏本来不想打扰这二位调情,怎奈那些黑气已经快将他们围起来了,除了头顶。他道:“子熹,季姑娘,我觉得当下之急我们应该是想着怎么出去。情,可以出去了再慢慢调。” 季姜不说话了,面上染上了一片红晕。燕祁则是绯红染上了耳根。 只见那些黑气将他们围在中间,周遭变成一个个黑柱接二连三向他们扫来,季姜立马腾开。要往上空飞去,可镜若不会法术,还停在那半空中,她想要下去将镜若拉上来时就见一道白影冲了下去。抓着镜若上来了。是燕祁。 他们都在上空,距离结界有一定距离。下方的黑气慢慢地袭上来。 她吼道:“还看!再不出来,老子就要死了!” 她是冲着秋景的方向吼的,秋景方才逃命就已经吓得半死,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被她吼了一句,愣道:“阿季,你是…在说我吗?” 这时她头顶不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她在说我。” 秋景抬头看去,只见是个容貌秀美的男子。在她头顶结界的上方。身着黎家校服。 正是黎策,不仅是黎策还有黎致,穆予,江时宜和越长卿。昨日谈话时,季姜从燕祁口中得知黎家两个兄弟正和越长卿在云梦境内露夜,便使唤灵蝶出去传信。 果然这结界拦不住灵蝶,他们一到她便感受到了,谁知这群人竟在上方观戏,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燕南苏见到越长卿十分欣喜,但碍于礼教,对她行了个礼,道:“长卿姑娘。” 季姜道:“信灵君,客套的话,出去再说吧。” 燕南苏点点头。 季姜抬头,冲上方喊道:“大哥,有把握吗?” 黎致拍拍胸脯道:“放心,有大哥和你长卿师姐在,就没有什么结界破不了的。” 谁知越长卿拆他台道:“这结界太过坚固,只怕…炸不开…” 黎策笑道:“哈哈哈,你还说有你在,没有什么结界是破不了的。哈哈哈……叫你打肿脸充胖子…丢人了吧?” 黎致白了他一眼,斥道:“闭嘴!” 穆予道:“在下有一法子。” 黎致虽不喜欢穆家人,但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便道:“什么法子?” 穆予道:“下面那些黑气凶险无比,即便是炸开了咱们也不能保证它不会四散,不会危害附近居民。” 黎致生性急躁,最不喜拐弯抹角,他道:“你就说该怎么做。” 穆予道:“用灵力,把它撕开。” 黎策惊呼道:“你疯了?撕开?” 穆予点点:“嗯,撕开。” 黎致点头赞同:“那就撕开。” 黎策道:“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撕开了以后呢?在修复吗?” 穆予道:“嗯。” 黎策摇摇头道:“疯了疯了。这绝对不行,对吧,黎致?” 谁知这次换成黎致拆他的台,黎致道:“那便撕了。” 黎策砸了砸嘴,不再说话了…反正他的意见一向不重要。 穆予对下面道:“还望阿季姑娘,两位燕公子助我等一臂之力,待结界撕开之后,迅速上来。” 众人点点头。 黎致,黎策,穆予,越长卿分别站在四侧,开始对结界使用灵力。下面的燕祁,季姜,燕南苏亦然。 片刻,那结界果真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次能过两个人。 季姜侧头对燕南苏道:“信灵君,你先带小景上去。” 燕南苏点头,腾到秋景身边,将秋景带了上去。 季姜又对燕祁道:“你先上去。” 燕祁拒绝道:“你先。” 季姜道:“别和我争,你正处于飞升时期,出不得半点差错。” 燕祁还欲要说,季姜吼道:“快带阿若走,我在他身上注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 燕祁点了点头。收了灵力腾到镜若身边,一伸手,抓镜若的袖子把他抓了起来。 季姜原本踩着她的吟霜,打算等燕祁他们上去后,她就跟上。结果底下那团黑气袭来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股股直冲燕祁他们去。她只好收了灵力,将吟霜催入黑柱中给燕祁他们拖延时间。 终于,燕祁将镜若带了上去。 黎致忙高声呼道:“燕祁他们已经上来了,你快些。” 季姜回头道:“好!” 她御着吟霜往撕破口飞去,燕祁伸出了手,她亦伸出了手。眼看就要飞到破口出,季姜的脚却被一股黑柱缠住了,缠着她的腿往下拖。 燕祁立即催剑想要斩断那黑柱却没有成功。 季姜被拖着往下沉。 “阿季!” 几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 季姜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在她几乎是要沉入那团黑气中时,燕祁抓住了她的手。她道了一句:“燕祁。” 燕祁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季姜吸了吸鼻子,使出浑身力气挣脱了那黑柱的缠绕,抓住了燕祁的手。死死抓着。他们一出结界,越长卿等人就开始修补结界。黎策使用千里追位符,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池塘。 确切的说,他们正误打误撞掉进了不净湖。 好在那池塘没有人在,不然得被这些个从天而降的人吓个半死。 黎致一边拧自己湿哒哒的衣服,一边抱怨道:“黎策,你这定的什么地方!” 黎策道:“安全的地方!” 不远处的越长卿和燕南苏恰好掉在岸上,两人还牵着手。当时情急之下燕南苏便一把抓住了越长卿的手。 秋景刚爬到岸上就发现了,她故意等了半天两人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咳了一声:“咳咳。” 两人这才赶紧松手,皆是害羞的红了脸。燕南苏道:“对不起…” 越长卿道:“没事。” 穆予扶着江时宜往火堆边靠,他看向镜若,道:“小公子,过来烤烤吧,别冻着了。” 镜若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他们那边挪。 这些人正庆幸死里逃生时,秋景忽然燕祁和季姜都不在,她问道:“阿季和子熹哥哥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燕祁和季姜都不在岸上,赶紧往湖面看去。湖面上除了荷叶和荷花并未有半个人影。 “阿季!” “燕祁!” “子熹!” 几人也顾不得烤火,忙乘着小舟去找。 而湖面下的燕祁也正在寻找季姜。方才撕破结界时她就耗费了许多灵力,后来挣脱那一下,几乎是用了十成力。 传过来时,季姜便已经晕了过去。 十 阴鹜6 【标题改不了了,不用管标题】 【小剧场——听学】 到古月城的第二天便是正式开学的日子。黎致一早便起来收拾了,黎策却还赖在床上。 黎致吼道:“黎策,再不起来我先走了啊。” 黎策翻了个身,道:“走吧,走吧别管我。我待会便来。” 黎致道:“那你可认得路?” 黎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昨天过来都是由燕家门生引路的。若是黎策把门生带走了,他待会怎么去学堂。赶忙一骨碌爬起来。 燕家人走路姿态极其端正,无论是门生还是修士。黎致也跟着走得端端正正的,唯独黎策走得吊儿郎当,格格不入。 黎致低声道:“好好走路,像什么话。” 黎策回道:“你好好走不就行了?” 这兄弟二人虽然长得七八分像,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黎策性格顽劣,但性子成稳。黎致性格成稳,但却是火爆脾气。 黎致道:“听说那燕家先生,有些苛刻。你这四年最好别惹事生非,否则把阿爹或者阿娘引来,丢的可是兰溪黎氏的脸。” 黎策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来的。小十七定能帮我拖个四年。” 黎致心道也是。他们家小十七……真真是让人头疼得很。 到了学堂外,燕家那位先生还未来。来听学的学生们便三三两两的聊起天儿来。 这些世家公子哥们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能聊的东西很多。 黎策正依靠在一根柱子上,不知又在肚子里倒腾什么坏主意。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下琅琊边氏边江,这位公子是?” 黎策侧头看去,是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少女…年。长得十分清秀,手持一柄折扇。 他愣愣地行了个礼,道:“兰溪黎氏,黎策。” 黎策打量着边江,心道:“这位就是边家前来听学的小公子。边家人都长得这般秀气吗?那可不行,若是那位大公子也长成这般。那姐姐嫁过去岂不是……” 边江是琅琊边氏最小的公子,又最惹人疼。长得是秀气了点儿,可淘气起来绝不输黎策。 边江道:“原来是策兄,你大哥来了吗?我听说你大哥剑法十分精湛,是我辈中的佼佼者。什么时候让我开开眼界?” 黎策一盆冷水泼了下来道:“想看随时都可以,只要你不怕被误伤。” 众人大笑:“哈哈哈!” 黎致修为虽不及燕家两个兄弟那样高,但剑法在他们这一辈中,已是极少寻到对手的。此次来古月城,求学是其次,寻个对手才是主要。季姜虽然灵力修为高深,可她主修音律。剑法就跟个普通子弟差不多。 黎致同一位身着秋家校服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正是秋家大公子秋硕。两人方才已经互相认识过了。 边江耍着扇子站在黎策身旁,看着和黎策七八分像的黎致,行礼道:“这位便是黎家大公子,黎致公子吧?” 黎致还礼道:“兰溪黎致。” 秋硕亦跟着还礼:“九原秋硕。” 边江道:“琅琊边江。” 不愧是亲兄弟,见边江长得这般秀气。黎致也在怀疑是不是边家的人都长得这个模样。 这些个世家公子们都是这一届过来听学的,很快便打成一片儿。哥哥弟弟的称呼着。 过了会,讲学授义的先生燕华郢便来了。众人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齐齐行礼:“先生。” 燕华郢微微颔首道:“嗯,坐下吧。” 众人这才摊开书,不过才听了小半个时辰黎策就开始犯困了。他坐最后一排侧衬着头偷睡,约摸睡了一个半个时辰。就听一阵嬉笑声传来。 他揉揉眼睛,发现靠着窗边的边江频频往窗外看去,又趁燕华郢未发现缩回来。 黎策捡起桌上的一张纸揉成团,扔向了边江。边江受了一惊,用书遮着脸四处寻找砸他的罪魁祸首。 黎策低声道:“这边儿…这边儿。” 边江看向他这边,对他点点头:“策兄,怎么了?” 黎策问道:“你看什么呢?” 边江指着窗边不远处正在撒曼珠沙华种的季姜道:“你看见那个小姑娘了吗?” 黎策远远的瞄了一眼,那不正是他们家小十七吗。点点头道:“看见了啊,怎么了?” 边江侧身到黎策身边,道:“那小姑娘生得好生标致,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儿。” 黎策自豪道:“那是自然。” 边江道:“这古月城的风水真是养人啊,不管男子女子都生得这般好看。” 黎策道:“她才不是古月城的人呢。” 边江刚想问那是谁家的人,就发现有目光在他俩身上,他抬头看去。果然,燕华郢正冷冷地盯着他和黎策看。边江登时弱弱的低了低头。 燕华郢道:“边江,方才老夫讲到哪儿了?” 被点了名的边江在众人的注目下站了起来,摇摇头。 燕华郢又把黎策叫了起来:“黎策,你来告诉老夫,老夫讲到哪儿了?” 黎策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又和边江交谈。怎知讲到哪里了。他道:“回先生,学生不知。” 燕华郢道:“哦?那你可梦到了什么?” “哈哈哈”学堂内一阵哄笑。 黎策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燕华郢还要说着什么,今日散课的钟声就响了起来。燕华郢道:“黎策,边江打扫学堂一个月,扫干净才能走。其他人自行散学。” 黎策和边江哀嚎道:“啊?一个月啊?” 散了学,众人离开时,对他俩拱手道:“多谢策兄和边兄。” 黎策还以为他们早时相谈甚欢这些人会留下来帮忙,谁知都是一群幸灾乐祸的人。他眼巴巴看着走在最后的黎致。 谁知黎致道:“我去后山练剑,你打扫干净便自行回去。” 黎策苦道:“这都不帮忙,是不是亲兄弟啊?” 黎致道:“若不是亲兄弟,阿娘明日就会收到我的修书了。” 看着黎致的背影,边江凑过来道:“策兄,你和致兄真的不是双生子吗?长得这般像。” 黎策弹了弹边江的头,道:“你见过相差两岁的双生子吗?干活干活。” 后山,黎致练完剑回住处时路过一个小潭。正见一个约摸和季姜一般大的小姑娘在水里挣扎。他急忙下潭去把人捞起来。 此人正是秋景,捞上来时秋景吐了几口水。脸色惨白的瘫坐在地上。 见她身着秋家校服,黎致问道:“在下兰溪黎氏黎致。不知姑娘去秋家哪位小姐?” 秋景咳了一会儿,才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黎致那张俊美的脸,一时看着了迷。 黎致又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秋景这才反应过来,道:“小景。” 黎致道:“你是秋硕的妹妹吧?” 秋景道:“公子认识我哥哥?” 黎致道:“我是你哥哥的窗友。” (窗友:古时指同学。) 秋景点了点头,示意她知晓了。 黎致道:“天快黑了,姑娘还是早些下山吧。” 秋景应了一声好,刚站起来脚踝就传来一阵剧痛。这时两人才发现秋景的脚踝被石头刮破了。 黎致蹲在秋景前面,道:“我背你吧。” 秋景面颊一红,道:“这…怎么…好意思…” 黎致道:“难不成你要这个样子走下去吗?” 秋景摇摇头。 最终她还是被黎致背着下山了。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黎致:“你怎会掉进潭里。” 秋景自然不会告诉黎致她是为了抓鱼才掉进去的,她扯谎道:“我…我的珠钗不小心掉进去了,我想去捡。” 黎致不懂女儿家对珠钗的概念,他道:“好吧。” 十 阴鹜5 此时的季姜正缓缓往湖底沉去,她脑中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画面,是同样沉在湖中。只是那个身影是身着红色的嫁衣,且被冰棺封着教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季姜忽然觉得很闷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地挣扎想要往上游,却越挣扎越往下沉。 季姜只有一个念头,想游上去,想呼吸。 …… 季姜感觉自己出了水面,能呼吸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阿季…” “阿季…” 有男声也有女声。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终于季姜勉强能睁开眼,她迷迷糊糊地看到燕祁那张写满焦急的脸。以及围在周边的秋景,黎致,黎策,穆予夫妇。 她哑着嗓子唤了燕祁一声:“啊…燕祁…” 待她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客栈的房间内。季姜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燕祁,不是秋景,也不是黎家两个兄弟,而是越长卿。 越长卿正在桌边侧衬着头闭目养神。季姜不知如何开口称呼越长卿,该是称呼长卿师姐还是长卿仙子。 越长卿见她醒了,揉了揉太阳穴,道:“你醒了…” 季姜靠在床头上,张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得发疼,许久才勉为其难地发出了一个“嗯。” 见她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搜寻谁的身影。不用猜越长卿都知道她在找谁。越长卿道:“你落水昏迷,为了救你燕二公子耗费了许多灵力。此时正在隔间休息。” 听说燕祁为了救自己耗费了许多灵力。季姜忙关心道:“耗费了许多灵力?可有大碍?可会影响飞升?” 越长卿捂嘴笑了笑,道:“并无大碍,信灵君给他输了些许灵力。休息休息便可恢复,不会影响飞升。” 季姜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无事就好。” 越长卿道:“就在隔间,想去的话…” 季姜道:“不了。去了反而影响他休息。” 越长卿打趣季姜道:“二姑娘好像很担心燕二公子啊。” 越长卿的脸登时染上了一片绯红。她害羞的低了低头。 越长卿又道:“二姑娘落水时,我看燕二公子也担心你得很……” 季姜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道:“燕祁……燕祁…是阿季的意中人。” 越长卿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季姜道:“没……没有…没有不好意思。” 此时若是秋景在定会笑她是不是被镜若传染了。居然结巴了。 默然片刻,越长卿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季姜。越长卿道:“这上面是你要找的地方的地址。” 季姜愣愣地接过信封。她有些不明白,越长卿为何会知道她来云梦是要做什么,又怎会出手帮她。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越长卿道:“这是师尊吩咐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季姜一阵莫名其妙,越清歌不是不认她这个徒弟了吗。她道:“多…多谢仙长。” 季姜接过信封后越长卿本来要走。可人到门边又折了回来。 季姜问道:“师……长卿仙子还有什么事吗?” 踌躇了一会,越长卿一咬牙道:“罢了罢了,被罚就被罚,总比由着十七一直误会师尊的好。” 越长卿道:“师尊…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啊?” 季姜更是莫名其妙了。不得已的苦衷?指什么?不认她将她赶出西谷,还是关于她的父母。 越长卿轻声唤了季姜一声:“十七。” 季姜倏地一愣,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越长卿叫的是她。是啊,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她十七了。更多的是;季姑娘,阿季,二姑娘,二小姐。 她不明白,分明之前越清歌对她冷漠致极,更是不愿再叫她十七。越十七这个名字就像从未在梵音谷出现过。 思索片刻,越长卿叹了口气,道:“如若师尊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不要怪她……十七…她也是没有办法。” 伤害她的事?是指杀了季思颜夫妇吗?还是指什么… 越长卿又道:“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 她语气明显不对劲,几乎是带着哭腔。季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越长卿。在她的印象里,她的这位师姐沉稳,大方。修为高深,做事得体。遇事从来不慌,简直就是少年版的越清歌。 季姜道:“怎会。师尊于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她如阿季的亲母,阿季怎会怪她。” 越长卿道:“那便好,明日我帮你支开大公子,二公子他们。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你父亲……” 季姜道:“阿季明白,谢……谢…” 她不是没有对人说过谢谢,只是没有越长卿说过。季姜第一次觉得谢谢这两个字如此难以说出口。 好似说了出来,她和越长卿的关系就不那么亲密了。 越长卿又道:“带燕二公子一起去吧。季前辈和姜前辈若是知晓你择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婿。定会欣慰的。” 季姜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染了上来,她原本也是打算带燕祁一起去祭拜季思颜夫妇的。 “师姐。” 越长卿正欲离开听到季姜唤了她一声,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叫我什么?” 季姜又唤了越长卿一声:“师姐。” 紧接着她道:“对不起…当年若不是我顽劣,师姐们就不会有事了。对不起……” 越长卿道:“不怪你…” 转身便离开了。季姜垂下了眸子,怎可能不怪她。分明是怪她的,若是不怪她。怎会连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都不愿意。 半夜。 嘴上说着不要去打扰燕祁休息的季姜偷偷潜入了燕祁的住的房间。 打开燕祁房门时她还腹诽了一句:“燕祁怎么回事,睡觉竟然不关门万一进了贼或是某个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办?” 燕祁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除了她没什么人敢靠近。 季姜蹑手蹑脚的走到燕祁床前,然后趴在旁边盯着燕祁看。 燕祁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如今闭上了眼睛。轮廓柔和得像个平常人家的美男子,又宛如一尊静美的玉像。 往时燕祁醒着的时候季姜虽然敢胡闹,却未真的胡闹到燕祁身上。这会她正趁着燕祁睡着了坐在床边戳燕祁的脸。 过了片刻,季姜还没有要松手回去的意思。燕祁实在装不下一把抓住了她的爪子。脸忽红忽白的。 季姜抽回自己的手,尴尬的道:“…你醒了啊…吵着你了吧?” 燕祁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季姜嘿嘿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燕祁却坐了起来把她了回去。季姜脑袋磕在了床上,来不及喊疼,季姜用手抵着燕祁的胸口道:“那什么…天晚了。要不…我先回去?” 燕祁一把抓住她的双腕,俯身到她耳边,道:“没人教过你夜里进男人房间是很危险的吗?” 他语气说得四平八稳,目光中却似有火山即将喷。季姜耳边受着燕祁唇边吹来的气息,顿时一股麻酥感蹿入心头。 季姜只能装傻道:“啊?不知道啊…现在知道了,我就走,就走。” 燕祁道:“把人吵醒就想走?” 季姜干笑两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就来看看…” 燕祁道:“看看?” 季姜道:“起初是想看看就走的,可是你睡着的样子太好看了。我一时手痒没忍住……” 燕祁叹了口气。面色略缓,松了季姜的手,打算放她回去。岂知季姜桃花眼微微一眯,眼珠一转。竟然趁他不备对他出手,随后点了他的穴。 她得意笑道:“哈哈哈…燕祁啊燕祁…你也有今天。” 燕祁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面容虽然依旧雪白,但耳垂却已经变成了红色。 季姜坐在床边撩拨燕祁,道:“呀,仙上,你怎么还脸红了。哦…你不好意思…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平时醒着的时候周身散着寒气,叫人实在不敢靠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今日我便看个够……” 燕祁虽仍是面无表情,但确是有红晕爬上了他的面颊。 她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燕祁已经解了穴把她反逼至墙边。俯身凑近,两张面容近在咫尺。燕祁道:“这样看得更仔细些。” 季姜:“额…我…唔…” 还未说完,燕祁的唇就贴到季姜唇上。季姜呆呆道:“燕祁…我身子未大好…灵修的话…怕是会…不妥。” 燕祁倏地一愣。笑问道:“谁说我要与你灵修了?” 季姜红着脸道:“你…方才…哎呀羞死人了。” 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燕祁那样的人,怎会在成亲之前做出此等出礼之事。 她用手捂着面。燕祁笑了笑,将她拉下来。拉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道:“睡吧。” 季姜愣道:“啊?” 燕祁一手枕自己脖子下,一手隔着被子压在季姜肩上,用似宠溺的语气道:“睡吧,明日还要行路。” 季姜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下场。 她不过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燕祁,结果被燕祁的美色吸引住了。她腹诽道:“果然是美色误人。” 她极不老实的乱动。 燕祁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说话低且沉,胸膛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震动,道:“别乱动,好好休息。” 季姜偏要作死的撩拨燕祁道:“可是阿季睡不着,要不然仙上给阿季讲故事好不好?” 燕祁冷冷地道:“你若再闹,我不介意成亲前与你灵修。” 季姜赶紧闭上了嘴。 她将脑袋埋在燕祁胸口,头顶是燕祁吐出的均匀的气息,耳边是燕祁的心跳。 这是季姜第一次与异性同榻而卧,燕祁亦是。 次日天未大亮,两人就乘着越长卿准备好的小舟往不净湖去。 到了地址,只见是一处完好的小榭。小榭周边种满了荷花。榭内干干净净,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中间那一阁放着季思颜和姜雨昕的灵位。墙上挂着两人的画像。案上不仅有祭拜的香纸还有祭拜的水果。 都是越清歌准备的,她每年都会来此处祭拜季思颜夫妇。打扫打扫这小榭,哪处坏了,漏雨漏风,她都请人修缮。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许是因为对季思颜夫妇的亏欠。 季姜点了六根香,递了三根给燕祁。燕祁接过露出一个微笑。 两人对着墙上季思颜夫妇的画像拜了三拜。 季姜道:“阿爹阿娘,是阿季不好。这么多年才来看你们。对不起,以后阿季会常来的。” 接着她看了燕祁一眼,又心道:“阿爹阿娘,这位燕祁燕二公子是女儿喜欢的人。” 这次来得匆忙她并未打算当心燕祁的面向季思颜夫妇介绍他。想着日后成亲了再带燕祁再来祭拜一次,说不定那时还可以带个小燕祁来。 不多做停留,以免黎致他们担心。从小榭行去码头的路上。季姜忽然心生一计,又撩拨燕祁道:“仙上,方才我们那样三拜像不像拜天地?” 燕祁冷道:“不像。” 哪有他们这样拜天地的。他曾在书上看到,男子若是想娶女子,须得三媒六聘。再者简陋也是身着喜庆礼服。怎像他们如此随意。 季姜道:“哎呀,我就是说说嘛。” 上了小舟,季姜随手摘了几朵莲花和莲蓬。也不管燕祁,兀自的剥莲子吃。忽然她望向不远处的湖中,总觉得那儿沉着一个人。 她问道:“仙上,昨日你救我时可见那湖中有什么人?” 燕祁反问道:“什么人?” 他昨日虽慌张无比,却未见那湖中有什么人。 季姜狐疑:“当真没有吗?好像是身着红衣……” 燕祁摇摇头道:“没有。” 季姜道:“那便是我看错了罢。” 燕祁只当她是灵力损失过度出了幻想,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一年后,竟然成了真。 季姜趴在舟边,把手放到湖面上,任水穿过她的指间。她叹道:“不净湖这么美,若是我死后能葬在这儿就好了。” 燕祁不以为意:“你想要做水鬼?” 季姜扁扁嘴道:“才不是呢。” 两人返回了客栈。 远远就见镜若站在客栈外,正在被几个人欺负。骂得极其难听,许是因为被欺负惯了,镜若没有还口,没有辩解。 季姜正要上前时,黎致已经挡在了镜若面前。 他问镜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因为那些人看上季姜给镜若的花,便问镜若要。镜若不给,那些人就要抢。便打了起来,当然被打的是镜若。 为首一人见竟然有人护着镜若,看样子还是个世家公子,方才的神气全然被扫了个光。但还是不肯罢休,壮着胆儿道:“他…是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黎致看向镜若,镜若摇摇头小声道:“我…我…没有…” 黎致当即明白了。定是这些人看上了镜若的什么东西,镜若不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况且镜这般狼狈。 昨日从不净湖到这小镇上,镜若都是低头不语,开口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而且还不利索。就连吃饭都不敢跟他们同桌而食。 他哼道:“哦?不知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为首的人道:“花儿…那花儿是他偷我的!” 此时镜若手中的曼珠沙华正发着星许亮光,是季姜给镜若保命的灵力。 方才那些人就是看这花散着灵力,又见拿着的是个打扮的破破烂烂的乞丐。便想要抢。 镜若反驳道:“不是…黎公子…不是…这是…是…姐姐…给我…的……” 黎致当然知晓这花是季姜给他的。不然怎可能上面会有灵力。这等曼珠沙华与其他的曼珠沙华是有区别的。梵音谷的曼珠沙华同灵蝶一样,皆是用人血喂养。 灵蝶人人皆可喂养,但曼珠沙华不同。倒也不是什么禁术,只是需要越女派的灵血才能养成,况且费时费力。便很少有人炼,这一代,只有两人能够炼成。除了季姜,还有一人便是越长卿。 越长卿与镜若未说过几句话,怎可能将此等珍贵的东西送他。黎致叹了口气,季姜逢人送花的毛病还是没有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花好养得很。 黎致道:“你是觉得这花稀奇得很。所以他才会偷你的?” 那人颠倒黑白道:“不错。” 镜若快要哭了:“不是…” 黎致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这花儿,我梵音谷遍地都是,诸位若是想要便告诉黎某一声,黎某修书一封为各位做个引荐。说不定以各位风姿还能做个客卿什么的。” 那些人一听是梵音谷的,登时傻了。梵音谷黎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竟然惹了梵音谷的人。为首那人道:“少拿梵音谷来唬我,你是不是梵音谷的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黎致就将一枚黎家令牌递到了他眼前。那上面明明确确写着一个“黎”字。这黎家令牌与古月城的南阳玉佩不同,虽是两家重要人物才有。 但黎家的校牌却是用蓝田玉做成,正面是“黎”字,反面是一朵韦陀花(昙花又名韦陀花)。蓝田玉是梵音谷独有,百年才生一块,用作令牌有震慑凶灵之效。 黎致道:“怎么…还想看看我这令牌是真是假?” 十 阴鹜6 那几人脑袋拨浪鼓似的摇着:“不是。” 黎致道:“那诸位觉得我梵音谷的人会偷你们的东西吗?” 那些人忙道:“不是…不是…怎会。” 黎致道:“那还不快滚!” 那些人立刻落荒而逃。 镜若紧紧握着那花,小声道:“多…多谢…公子。” 黎致道:“为何不还手?” 镜若道:“打…打…不过。” 黎致道:“你不反抗,怎知打不过。” 镜若不语,他的确从未反抗。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被欺负惯了便不知道什么是反抗。 黎致又道:“你…可有地方去?” 镜若摇摇头,他想说季姜说过要带他回去。可他不知道季姜说的是真话还是诓他开心的。 黎致思索片刻,道:“那…便跟我们回梵音谷吧。” 镜若摇摇头。 黎致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愿跟我回去?” 镜若又摇摇头,他并非不愿跟黎致回去。只是季姜说了要带他回去,他又不知晓季姜同黎致是同一家。 镜若右手捂着脸,他突然后悔下来帮镜若了。因为镜若同他仿佛不在同一个点上。 秋景跑出来,忍不住笑道:“阿若,这位黎致公子是你阿季姐姐的大哥。” 镜若愣愣地点点头,表示他懂了。 季姜和燕祁也走了过去,方才的事情他们全然看在眼里。季姜原本还担心黎致不会同意她把镜若带回去,却不想两人竟然想到了一块儿。 季姜上前摸了摸镜若的头,道:“阿若,这个是黎致哥哥,黎致哥哥人很好的。” 黎策和穆予夫妇也从里面走了出来。黎策抱着手道:“是啊,黎致哥哥可能骂人了,跟他回去你可得小心了。” 黎致冲黎策扬了扬拳头,道:“再乱说,信不信我揍你!” 穆予笑道:“诸位难得来一次云梦不如好好游玩一次再回去?” 蜀中和云梦很近,他和江时宜倒是常来云梦夜猎。 黎致道:“多谢穆公子好意,我等已经出来半月,该回去了。” 穆予拱手道:“好吧,那便不多留了。我夫妻二人也还回去了。” 季姜小跑至江时宜面前,拉着江时宜的手同她道别。季姜道:“**姐下次和穆兄再出来,可要把阿宁带上,我听说小阿宁长得十分好看。” 江时宜捂嘴笑道:“好看什么呀,可闹腾了呢。” 季姜道:“姐姐嘴上说着闹腾,可却是宠得不得了。” 江时宜道:“等你和燕二公子有小公子时,你便知道了,又爱又恨。” 季姜脸红了红,娇羞道:“**姐这是打趣阿季呢。” 穆予上前,对季姜行了礼道:“阿季,待你和燕二公子做了喜事,我们一定带阿宁过去。” 季姜还礼,道:“那便就此别过了。” 道了别,穆予和江时宜御剑往蜀中飞去。季姜,燕祁等人则是乘着小舟顺流而下。 季姜与燕祁同乘,燕南苏与越长卿同乘。秋景正犹豫不知道该上镜若的船还是黎致的船时,黎策率先迈上了镜若的船。 他可不想跟黎致同船,三句两句便会打起来。只怕还未到兰溪,船早已沉个十万八千次了。 秋景上船时小舟晃了一下,秋景没站稳险些往河里栽去。黎致上前一把抓住秋景道:“这小舟晃得很,我扶着姑娘吧。” 秋景点了点头。双颊不知不觉爬上了一片红晕。 上了镜若的船不久,黎策就开始后悔了。镜若是个结巴,性格又软弱。同他讲话,他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应。自讨没趣之后,黎策也不再说话了。 越长卿和燕南苏他们那边也是一路默然。燕南苏好几次想要同越长卿讲话,都不知如何开口。越长卿不经意地往燕南苏那边扫了一下。一眼就扫到了燕南苏腰间同他的南阳玉佩挂在一起的香囊。 初时只觉眼熟再仔细一看,竟是她许多年前丢的那个。 见越长卿盯着自己看,燕南苏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越长卿指着燕南苏腰间的香囊,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君上的香囊好生眼熟。” 燕南苏这才发现他竟然把香囊挂了出来。暗自怪自己粗心大意。赶紧用袖子遮住香囊。支支吾吾道:“嗯……这个……” 这个香囊是他十五岁那年随燕华郢去梵音谷参加清谈盛会时捡到的。也是在那次,十五岁的燕南苏第一次邂逅了十五岁的越长卿。 他在梵音谷迷了路,竟然误打误撞到了西谷。碰到了正在练剑的越长卿,彼时的越长卿风姿绰约,燕南苏竟一时迷住了眼。 待他反应过来时,越长卿的剑已经抵至他眼前。他说明了原委,越长卿将他带回了东谷。回去时不小心落下了这个香囊,他本想还给越长卿。怎奈越长卿走得太快任他怎么叫都听不到。 燕南苏本想先带在身上,等有机会再还给她。却不想这一带便是七年。 那一年,十五岁的燕南苏对越长卿一见倾心,越长卿亦然。 越长卿道:“这个…绣得不好,我…再给你绣一个吧。” 这是她初学女红时绣的第一个香囊。 燕南苏本想说不用,这个很好。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越长卿从自己的香袋里取出一根发带,递给燕南苏。越长卿道:“我…上次见你发带有些破损,便给你做了一根。” 燕南苏傻傻地接过发带,然后十分宝贝的拿着。这发带是用一根上好的白色绸缎做成,越长卿在两端分别绣了“南”和“苏”两个字。 难怪此时的燕南苏傻愣住了。在兰溪,女子若是钟意哪个男子便做一根发带送与男子,男子若是也钟意女子便收下发带,若是不钟意,便将发带还给女子。 若是收了女子的发带,便代表他愿意这一生都被女子拴着。一生一世只爱女子一人。此所谓“发带传情”。 燕南苏时时寻由头去兰溪夜猎,自然是知晓兰溪的习俗的。 见燕祁一直往燕南苏他们的船看去,季姜凑到燕祁身边道:“你不用这样眼巴巴地羡慕你哥,你若是想要我也给你做一根。” 燕祁并非羡慕燕南苏有发带,只是惊讶燕南苏喜欢的人竟然就是越长卿。况且他也并不知道兰溪的习俗,但季姜一脸期待,他道:“好。” 季姜却犯了难,她在灵力修为上能有无师自通的天赋。可对女红却是一窍不通。但海口都夸下去了,她也只能干笑两声。打算回去再学。 到了分路口时,季姜与燕祁约好七日之后陪他去蓬莱渡最后一道劫。到时便约在梵音谷外的竹亭外碰面。 这一次回谷,季姜果不其然又进了祠堂。她罚跪的这几天镜若跟着黎致学了好几天的剑法。跟师兄弟们相处也算融洽大家都挺喜欢他。 他渐渐的话说的也多了,也利索了。 季姜跪到第三天夜里,黎笙和月姝艺又吵了起来。 不知两人正在商量什么,月姝艺突然道:“不行,我不同意!” 路过的黎致和黎策无奈的相视一眼,心道:“又吵起来了。” 便离开了。 黎笙道:“月娘,你小声些。别叫孩子们听了去。” 月姝艺嗤笑道:“小声些?我为何要小声些,我又不心虚,你怕他们听了去然后带季姜走?” 黎笙低声喝道:“月娘!” 月姝艺也喝道:“叫我做什么?!是不是我疼谁你就不待见谁?” 黎笙道:“月娘…” 月姝艺摇了摇头,道:“阿韵也就罢了,琅琊那么远我都同意你将她许配给边家公子的事了。只因她是我生的,可季姜呢?你不是很疼她吗,你不是待她比亲生的还亲吗?她不是你师姐的女儿吗?!” 黎笙垂下眸子,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月姝艺嘲讽道:“没有办法?你黎宗主可是仙门第一的家主,会没有办法?况且你不是有个姓越的师妹吗?她可是仙师啊,怎么,她也没有办法吗?” 月姝艺不明白,即便现在穆家如日中天,门下修士数万,对仙门第一的位置虎视眈眈。但那又怎样,梵音谷有这么多修为高深的长老在,何至于要牺牲季姜。纵使仙门第一的位置再大,能大过一条人命吗。 黎笙低着头,沉默许久,才道:“三年前,清歌心脉受损……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月姝艺道:“所以呢?是不是因为留着季姜有用,否则三年前你就杀了她,挖心去救你的师妹?!” 黎笙道:“你知我不会,也知清歌不会。” 月姝艺鄙夷地看着黎笙,讽刺道:“不会?既然不会,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不会你当初求我收她……” 直到此刻,月姝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三年就计划好了。求她收季姜为义女,不是因为疼她。而是因为给了季姜这个身份,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季姜炼成傀儡,做梵音谷的刀刃,帮黎家坐稳仙门第一的位置。 黎笙叹了口气,道:“这是她的命。” 月姝艺道:“什么?” 黎笙道:“她是师姐的女儿,就该承受这样的命运。” 越女派修炼出灵血的女子,能够直接把自己的灵血和一半的修为遗传给下一代。而季姜正是承载了姜雨昕的灵血和一半的修为。 黎笙道:“当年,师姐本应该是新一代的大祭司,可师姐为了季思颜叛逃了黎氏。清歌找到她时,她说…要清歌把阿季带回来。母债女偿,要阿季题她守着梵音谷,守着黎氏。” 月姝艺觉得好笑,分明是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却做得十分大义凛然。月姝艺道:“好一个母债女偿,她犯的错,凭什么要季姜来弥补!” 黎笙道:“若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愿牺牲阿季,可是……” 月姝艺问道:“大业与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黎笙道:“黎家千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 他也很喜欢季姜,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他定然不会牺牲季姜。可如今穆家势头正盛,直指仙门第一。除了这个办法,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月姝艺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从前他问黎笙“大业与情”哪个重要,黎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大业。” 那时她竟还傻乎乎的觉得黎笙有志向,定能有所作为。也的确有所作为,至少,黎家还在仙门第一的位置上。 季姜终于跪完被下人搀扶着回房间。待她休息好打算去看镜若时,月姝艺却出现在了她放门口。 季姜行礼道:“黎夫人。” 月姝艺板着脸应了一声:“嗯。跟我来。” 季姜虽不明就理但还是乖乖地跟在月姝艺身后。 十一 劫祸1 季姜跟着月姝艺到了码头。镜若抱着包袱坐在码头边,见她们来了赶忙跑过去。 季姜以为月姝艺要赶镜若走,忙道:“黎夫人,您这是?” 黎夫人背对着季姜道:“带着他走吧。” 季姜以为月姝艺连自己也要赶走,忙拉着月姝艺的手道:“干娘别赶阿季走,若是阿季哪做错了。您告诉阿季,阿季改。” 月姝艺倏地一愣,这些年季姜是第一次叫她干娘。她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用难得温柔的语气对季姜道:“你不是和燕家二公子约了去蓬莱渡劫吗?再不去可就晚了。” 听到不是要赶自己走,季姜松了一口气。她道:“没事的,我同燕祁约在竹亭碰面。况且还没有约定的日子呢。” 月姝艺却是铁了心的要让季姜走,她抽回自己的手道。故作冷声道:“你当真是以为我会好心的放你跟燕祁去蓬莱?” 季姜道:“难道不是吗?” 月姝艺道:“天真。” 季姜愣了愣。她不明白月姝艺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开始还对她很温柔的,听说她不想走便又是这幅样子。 季姜道:“干娘,您这是怎么了?” 月姝艺冷声道:“别叫我干娘,我没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还未出阁就同男子私混。” 季姜摇头解释道:“我没有,我们不是私混。我跟燕祁是真心相爱的。” 月姝艺道:“既是真心相爱那便带着镜若去寻他罢。从今以后不要再说是我兰溪黎氏的人。不要跟你娘亲一样辱没了梵音谷的名声。” 月姝艺虽然待季姜严苛,也时常责备她。但却从未说过这样伤人的话,她自己也是心痛无比。 季姜以为月姝艺还在记恨她母亲姜雨昕为了季思颜这个邪魔外道叛逃黎氏的事。所以在知晓她钟情燕祁后,觉得她会跟她母亲一样叛逃黎氏。觉得她会使黎氏蒙羞,所以才要赶她走。 季姜眼泪流了出来,她不相信待她如亲女的月姝艺只因知道了她和燕祁的事情就要赶她走。季姜拉着月姝艺道:“干娘……” 月姝艺转过身来凝视着季姜的脸,抬手擦了擦季姜的眼泪。忽然抱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孩子。” 她抱得十分用力,恨不得自己当初没有答应黎笙收她为义女。这样季姜就不是梵音谷的二小姐,就谁都不能把她做成傀儡。她恨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竟然答应了黎笙。若是那时就将季姜赶走,说不定她此时已经和燕祁在蓬莱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不用弥补她母亲的过错,不用被做成傀儡。生魂取魄…多痛苦她不敢想。 季姜从来没有这样被月姝艺抱过。月姝艺都是十分严苛的叫她练剑,修炼,运用灵力。季姜的头埋在她胸前,双眼睁得大大的,懵懵然不知所措。 季姜唤了月姝艺一声:“干娘……” 月姝艺道:“走吧,去找燕祁。你跟他去蓬莱,去哪都好,总之别回来了。” 季姜预感定是出了什么事,月姝艺才这样。她哭道:“干娘…” 月姝艺将早早准备好的包袱扔到船上,然后对季姜身后的镜若道:“带你姐姐一路去古月城,就像我同你讲的那样,知道吗?” 镜若点点头。 季姜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她走,她又叫了一声:“干娘…” 月姝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了码头边。吼道:“走啊!别回来了,这儿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季姜哭道:“连干娘也不要阿季了吗?” 月姝艺狠心道:“是,我不要你了!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季姜道:“干娘不要丢下阿季。” 她被抛弃了两次。第一次是季思颜跟她说要她乖乖在家待着等他回来,结果季思颜再也没有回来。第二次是越清歌把她带回了梵音谷说一辈子都会护着她,后来越清歌不认她了。她不想再被抛弃。 季姜正伤心欲绝之时,码头边就亮了起来,顿时如同白昼。原本空荡荡的码头登时站满了黎家修士和门生。黎笙从门生中走出来,看着月姝艺问道:“夫人这是要把阿季赶去哪儿啊?” 月姝艺哼道:“作为家主夫人赶走一两个不听话的子弟怎么了?” 黎笙道:“哦?不听话的子弟?夫人就这么想坏我大事,想黎家千年的基业败在我手上吗?” 说着黎笙便用捆仙索把季姜捆了起来。季姜登时瞪大了眼,想要问为什么。却被黎笙用法术点了睡穴。他对门生道:“把二小姐带回去吧。” 月姝艺道:“黎笙,你疯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黎笙道:“夫人曾说过十七八岁不是孩子了。” 月姝艺道:“你…你明知她和燕祁两情相悦…若是燕祁知晓了…” 十一 劫祸2 月姝艺以为把燕祁搬出来黎笙会有所顾忌。可她实在是低估了大业在黎笙心中的地位。 黎笙道:“情投意合又怎样,纵使燕祁飞升上仙又如何。季姜是我梵音谷的人,无论出什么事都轮不到他燕祁来管。” 月姝艺道:“你将来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的。” 黎笙干笑两声,他如何不后悔。若是真的有其他办法,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可是他没有,越清歌的病越来越重。黎家的地位也越来越不稳固。 若是让穆家当了这仙门第一,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兰溪黎氏。那时不止是仙门百家,乃至整个人间都将会遭受一场祸端。 到了两人约定的日子,燕祁已经在竹亭内等了一日,始终未见季姜身影。 天黑之后,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并且雷声阵阵。起初燕祁并不在意,以为只是寻常的下雨天气。直到一道天雷劈向了他所在的竹亭。 仙门百家之人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便会飞升。但也不是谁人都能飞升,得看资质。这一次飞升的天劫十分重要。渡过了劫则修为大涨成为上仙。没有度过轻则修为损耗,同常人一样,重则不仅灵力修为尽失而且魂飞魄散。所以飞升之人多选择在仙气缭绕的地方渡劫。 此时此刻,燕祁想的不是如何才能躲过这些天雷,想的是若是他走了。季姜来了找不到他定会很担心。 燕祁微微分了分神,一道雷劈到了他身上。燕祁登时吐了口血,他半跪在地上。有些狼狈。但还是不肯走,要等季姜。 燕祁手衬在膝上,心道:“我还不能走,阿季若是找不到我该有多担心啊。” 怕季姜因为害怕天雷而躲在何处,燕祁大声喊道:“阿季!” …… 无人回应… “阿季!你在哪儿?!” 依旧无人回应。 燕祁心道:“她去哪了,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还是被天雷劈中了…” 燕祁纵身一跃躲过了那道天雷。他这才明白迟迟不来的最后一道劫就是季姜。 “啊!” 忽然一阵天雷劈到了燕祁。燕祁倒在了地上,手里握着季姜给他的香囊。口中所想,心中所念皆是季姜。 而与此同时,在梵音谷的季姜也正在渡一场劫,渡一场她躲不过的劫祸。 季姜这一昏睡就是四天,醒来时正是和燕祁约定的日子。她揉了揉眼睛,问一旁的镜若道:“阿若…我睡了多久?” 镜若道;“四天。” 季姜倏地一惊,她睡了四天。那今天不就是她和燕祁约定的日子吗,她没有去赴约燕祁肯定急坏了。 季姜地上爬起来,只觉一阵头疼,双腕也疼得厉害。顾不得其他季姜就要往外跑,却被一道结界挡了回来。 此时季姜才发现她身处一个法阵之中。四周贴满了符箓。 不多时,黎笙和越清歌还有黎家几个长老走了进来。 她以为越清歌他们是来救她的。欣喜的叫了一声越清歌:“师尊。” 越清歌却看也不看季姜一眼,径直走了法阵的对面,黎笙走到了一旁。黎家各个长老都迅速的站到该站的位置。 几人相视一眼,越清歌搁破了自己的手将灵血滴进法阵里。随后众人运用灵力开始催动法阵。 镜若想要去救季姜却被一个长老一掌打飞了。 季姜开始头疼得厉害。她抱着头对越清歌道:“师尊…您放我出去…我和燕祁有约……” 越清歌冷漠道:“季姜,这是你的宿命。” 季姜瞪大了眼,她不信。越清歌从前待她那般好,怎会对她下手。季姜道:“宿命?” 越清歌道:“抽魂取魄,炼做大祭司。一生不老不死不伤不灭,镇守梵音谷,守卫黎氏。这是你的荣幸,我们栽培你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为梵音谷做出什么了。” 季姜此时才明白,她的灵血和修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月姝艺总说不见得是好事。怪不得月姝艺要赶她走,原来是不想她成为大祭司。 她是梵音谷的人,怎会不知这样的禁术。要她为梵音谷去死她都愿意,何况于成为大祭司。可是她和燕约定好了,燕祁还在竹亭等她。若是被取了一魄,她就不记得燕祁了,从前与燕祁的情愫都忘了个干净。 再见之时,燕祁于她而言便是陌生人了。季姜不想忘记燕祁。如果这真是她的宿命,她想再见见燕祁,至少叫燕祁忘了她也是好的。 季姜道:“师尊…既是命,我便认。可是阿季求您在那之前让我见见燕祁,让我再见见他!” 忽然天上响了一道天雷。季姜知道这是燕祁的天劫。她发动周身灵力想要冲破法阵。 可越清歌和黎笙等人却没有让她去见燕祁的意思,反而加重了法阵对她的禁锢。 季姜一边用灵力破法阵,一边哀求道:“我去见过燕祁就回来,绝不叛逃梵音谷!” 可越清歌没有答应她,反而专注地对法阵注入灵力。 法阵对季姜的压制越来越强,季姜的灵力越来越弱。 季姜一边不放弃地用灵力撕结界,一边侧头哀求越清歌:“师尊,阿季求你了,阿季就只见他一面。” 越清歌仿如听不见一般,法阵彻底压制了季姜的灵力后,她高声道:“起!” 季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法阵上飘起来,在半空中打横着。 季姜头疼欲裂。法阵的对她的压制到了最高一层。季姜心道:“不行,燕祁还在等我…不…不能…” 季姜忍着痛抵着法阵的压制幻出了季思颜的玉笛和灵蝶,对灵蝶道:“去…帮我…赴约…” 她奋力将灵蝶和圆缺抛了出去。看了一眼消失不见的灵蝶和圆缺,泪水模糊了季姜的眼睛。 原来她对梵音谷来说不过是个不可多得的镇谷之宝。原来他们这么讨厌姜雨昕不是因为她辱没了黎氏,而是她一走,他们就要费尽心思的替梵音谷筹谋,替黎氏担忧。 原来他们对她好,只不过是她将来会成为一个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怪东西,替他们铲除对黎氏不利的东西。 人的执念越强,成为大祭司后灵力修为也就越强,能守护梵音谷的时间就越久。这样接下来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梵音谷都不用担心安危和地位了。像穆家这样的势力,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众人用灵力取出了季姜的一魄,发现那一魄玲珑剔透的,十分好看。一位长老叹道:“不亏是七窍玲珑心啊,魂魄都这么干净好看。” 季姜横在半空中,不知是疼痛过度还是怎的。也不闹不哭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滑过眼角处滴落到地上。 对不起燕祁… 我食言了…… 这一生终究还是缘分不够…… 不过能遇到你,真的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若有来生…我…去寻你吧… 对不起… 法阵停了下来,季姜缓缓地往地上掉落。她记忆里关于燕祁的记忆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季姜心道:“不能忘…不能忘…” 不能忘了燕祁…忘了谁都可以。 终究她还是把和燕祁的情愫都忘了…无论是关于燕祁,还是她经历的种种都忘了。 季姜的记忆停留在了她和黎致黎策从古月城回来的那时候。 黎笙道:“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休息。” 门生们把季姜和镜若带下去后,越清歌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黎笙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 越清歌如同死人一般走回了喜谷,越长卿正在洛霞殿等越清歌。见越清歌步履蹒跚的走进来。她赶紧去扶,越长卿道:“师尊…” 越清歌双眼无神的瘫坐在木榻上,许久她才唤了一声:“长卿啊…” 越长卿道:“弟子在…” 越清歌像是在问越长卿,又像是在问自己,她道:“你说,小十七会不会怪为师。” 越长卿道:“不会的,十七她…” 她都忘了,不记得了。将来她会什么都忘了,不会记恨你…… 越清歌道:“退下吧…” 越长卿行了礼道:“是,弟子告退。” 越长卿一走,越清歌就又吐了一口血。眼泪终于绷不住流了出来。越清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上一次哭是因为疼她爱她的师姐姜雨昕死在了她的剑下。季思颜为了复活姜雨昕想要渡忘川去界外。结果舟毁人灭,他也没回来。 如今季姜… 如果可以她宁愿被抽魂取魄的人是她。 燕祁受了天劫后等到天亮。始终没有等到季姜,等到的只有圆缺。灵蝶在途中季姜魂魄被取时就消散了。 燕祁握着圆缺回了古月城。 “二公子…不对,是仙上回来了!” “仙上回来了!” 燕祁飞升的事情很快便在古月城传开来。他神情恹恹地去雅室拜见燕华郢和燕南苏。燕华郢说什么他都听不见,最后让他走他也听不见,还是燕南苏叫了他一声他才听到。 上音阁外。 燕南苏见燕祁脸色不大好,便问道:“子熹,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燕祁摇头道:“并未出什么事,只是有些劳累罢了。” 燕南苏又道:“怎么没见季姑娘同你一起回来。” 燕祁道:“她…有事…不来了。” 燕南苏道:“好吧,你且先回去休息。晚上开宴我再去叫你。” 燕祁淡淡道:“嗯。” 青梧和青羽早早便在上音阁外侯着了。见燕祁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青梧道:“二公子。” 青羽纠正他道:“什么二公子,是仙上。” 若是在平时被青羽打了一下青梧定会还手。但今日他家主子飞升他高兴,便不多做计较了。 青梧和青羽两人端端正正对燕祁行了个礼:“恭迎仙上。” 燕祁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俩,漠然道:“嗯,下去做事。” 青梧还要说些什么:“仙上…” 就被青羽拦住了,青羽道:“没看到仙上脸色不好吗?定是太过劳累,让仙上好好休息吧。” 燕祁在上音阁的长廊端坐着,手里拿着圆缺,正在沉思。 他心道:“阿季,你为何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只有从山间吹来的阵阵微风,他转身看向院子的石桌。几个月前他和季姜还在那儿两人一笛一琴的合奏…… 燕祁飞升的消息很快便在仙门中传开来。皆是感叹他小小年纪便飞升成仙了。古月城更是大摆宴席以表庆祝。 相比于热闹无比的古月城,梵音谷就平静多了。梵音谷人人都奇怪,他们家二小姐怎么又偷溜出去夜猎了。而且还是受着重伤回来,回来还失忆了,好多事情记不得了。 十一 劫祸3 燕祁把季姜带回了客栈,她睡了一整夜。昨日两人从幽都出来后她就晕倒了,是燕祁把她带回来的。 季姜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她坐在床边揉了揉太阳穴,心道:“怎么梦到从前的事了。” 这时木门响了两下,季姜赶紧躺了回去。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原来是燕祁拿了早膳过来。 燕祁把早膳放到桌上,径直向季姜走来,他坐在床边,盯着装睡的季姜看。就见季姜睫毛微微颤动,燕祁笑道:“醒了便起来吃早膳吧。” 季姜睁开了眼睛,一把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道:“你怎知我醒了?” 燕祁道:“你自己告诉我的。” 季姜疑惑道:“我告诉你的?什么什么时候?” 燕祁抬起修长的手指在季姜长长的睫毛处刮了一下,道:“下次装睡不要眯眼睛,你的睫毛可不会帮你骗人。” 季姜道:“好吧…” 原来是睫毛出卖了她。 燕祁道:“起来吃早膳吧。” 季姜双手挂在燕祁的脖子上撒娇道:“你抱我过去。” 燕祁无奈道:“好。” 季姜洗了个脸,用水清了清口。坐到桌边发现饭菜居然不全是素菜,荤素搭配。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抬头问燕祁道:“这些你能吃吗?” 燕祁笑道:“都是膳食,我如何不能吃?” 季姜道:“可是你们姑苏人不是都不吃肉的吗?” 燕祁道:“你是从哪儿听说姑苏人不吃肉的?” 季姜夹了块肉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在蓬莱的时候,你们都不吃啊都是吃素……” 燕祁给季姜倒了杯水:“食不言。” 季姜吞了那肉,才道:“你知道的嘛,我这个人不讲话是绝对不行的。” 燕祁夹了块素菜放到自己碗里,道:“蓬莱居住的多是得道的仙长,膳食皆为素菜不过是积德。” 季姜又问道:“那你们古月城呢?” 燕祁道:“并不忌口。” 季姜道:“好吧。” 她心道:若是忌口那可就麻烦了。将来什么想吃的都吃不了。 两人才刚准备用膳食,古月城的子弟就来敲门了。青羽道:“主子,您起了吗?” 燕祁道:“嗯,楼下等。” 这一主一仆不过两句对话,就让季姜脸红了。这儿是燕祁的房间,刚刚她又从这儿醒来。那她昨日和燕祁…岂不是同住了? 燕祁问道:“怎么了?” 季姜摇了摇头道:“没…” 燕祁把碗筷放到桌上,动作优雅的擦了擦嘴。坐着看季姜吃,季姜此人做事虽急躁鲁莽得很,但进食却是…… 她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燕祁都已经将岁寒擦过一遍了她才吃好。 两人端端下了楼。青羽见自家主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还是那位曾经拒绝过自家主子的黎家二小姐。顿时一顿莫名其妙,昨日他和青梧在此等候,并未见自己主子带了什么人来。难不成是刚好住一个客栈? 青梧也是同样疑惑,但两人还是对燕祁和季姜行了个礼:“主子,季姑娘。” 季姜回礼。 季姜扫了一眼这客栈的一楼,未见黎致黎策身影,也未见秋硕身影。不免有些疑惑,昨日她明明听黎致说客栈集合。 她问道:“二位可见过梵音谷的人?” 青梧和青羽皆是摇摇头,他们收到燕祁的传信,便早早到这客栈来侯着了,不说没有见过黎家的人。其他世家的人他们也都未见过。 燕祁道:“他们不在此地。” 季姜愣道:“啊?” 燕祁道:“这是彭城。” 季姜又愣了愣,他们竟然来了彭城。就是那个苏意欢和秋云舟初遇的地方。不知想到了什么,季姜捂嘴笑了笑。 燕祁道:“笑什么?” 季姜道:“笑你。” 燕祁皱了皱眉:“笑我?” 季姜道:“是呀。昨日你还说不想知道,结果还不是来了彭城。” 燕祁不语,那日在庐州渊柏就曾幻过形,并在桌上留下了彭城两个字。他以为彭城有什么线索,才传书让青梧和青羽过来查看。但并未发现彭城有什么异常。 且昨日季姜晕过去后,任他如何都叫不醒。口中一直喊着彭城,他只好传信给去了梧州的黎致等人。 跟在两人身后的青羽和青梧一阵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季姜看到小摊上的纸兔子,回想起苏意欢也曾在这儿买过,说是要送给幼时的季思颜。到底是没有给,放在了她房中。 季姜拿起一个,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小贩道:“五文钱一个。” 季姜转身走向燕祁,把手伸进他怀里。三下两下,掏出了一只精致的钱袋……香囊。 季姜把钱给了摊主,把纸兔子放到燕祁手上。并未有把钱袋还给燕祁的意思。 她拎着钱袋细细打量了一会,凑到燕祁身边,打趣道:“哎呀,仙上啊。我瞧您这钱袋好生眼熟呀。” 燕祁:“……” 他虽不语,但眼神却是躲闪。 季姜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道:“这不是我的香囊吗?怎么会在仙上那儿?该不会是…” 她未说完燕祁便道:“不是…” 季姜笑道:“不是什么?不会是我送给你的吧?” 这个香囊正是她在蓬莱时闲得无聊跟秋景学做的。秋景心灵手巧做的香囊十分精巧好看,季姜手脚笨拙得很,不知被针扎了几回,浪费了多少布料才做出的这么一个稍微能看的香囊。 亏她在庐州时还觉得这钱袋十分精致。她道:“这个做得不好…我再给你做一个。” 燕祁反问道:“你确定能做?” 季姜扁了扁嘴,道:“额…大抵是…能的。” 见她吃瘪,燕祁勾唇笑了笑。她能做出这个已经是吃了许多苦头了,若是让她再做一个,只怕如何也不肯的。 季姜仿佛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忙拉着他的手道:“哇,你居然笑了。” 燕祁道:“我笑很奇怪吗?” 季姜道:“不奇怪,都说了你多笑笑。笑起来这么好看。” 燕祁笑道:“好。” 两人在面前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留下身后的青羽和青梧风中凌乱。他们家主子…居然…笑了…! 青梧愣愣地抓了青羽一把,道:“我…是不是眼花了…仙上…是不是笑了?” 青羽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是不是也眼花了,仙上真的笑了。他还允许别人碰他…” 青梧道:“快…掐我一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青羽果真掐了青梧一下,问道:“怎么样,疼吗?” 青梧愣愣地点点头道:“疼。是真的。” 青羽大笑了起来:“仙上…终于…” 对于燕祁居然笑了,允许别人与他触碰,而且那人还是个身姿妙曼,容貌甚佳的女子。这两人有一种看到铁树开花的感觉。 这两人不约而同的想一定要讨好这位黎家的仙子。他们主子好不容易看上了个人,不能让自家主子把人弄跑了。 路过小河时,季姜忽然不打闹也不撩拨燕祁了。她站在石桥上看着河岸,秋云舟就是从这条河里把苏意欢救起来的。 她想若是那时苏意欢没有执意要放河灯,是不是就不会遇到秋云舟。 燕祁道:“怎么了?” 季姜摇了摇头,道:“无事。” 季姜又看了几眼那河岸才移步,她唤了一声燕祁:“燕祁。” 燕祁顿了顿脚步,道:“嗯?” 季姜道:“若是有人落水,你是救还是不救?” 燕祁道:“救。” 季姜又道:“如若你处心积虑想接近一个人,在那之前你并不知晓她是谁,却恰好碰到她落水,你…会救吗?” 燕祁道:“自然会。” 季姜若有所思,渊柏曾说秋云舟是对是错她自己考证。季姜猜想在彭城的时候秋云舟定是不知晓苏意欢身份的,否则又怎会在救了她之后便离开了。 两人默然行了片刻,季姜道:“那日我…并非故意爽约。” 燕祁倏地愣了愣,无论是飞升那日还是回古月城后,他无时不刻不在想季姜为何没有赴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古月城等季姜去找他,一等就是三月。等到的是越清歌给他父亲的修书,上面写字——庐州。 这信原是给他父亲,却不想阴差阳错送到了上音阁。燕祁看过隐隐感觉和季姜有关,便匆匆往庐州赶。果然,在庐州碰到了季姜,可季姜将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忘了个干净。 季姜道:“对不起…我…” 燕祁道:“无事。” 如今季姜已经回想起来,爽约原因是何他已经不关心了。只要…她在便好。况且他已经知晓了其中缘由。 季姜道:“我并非故意爽约,但爽约的原因我是万万不能说的。不过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忘记你了。” 燕祁微微一笑:“好。” 季姜牵起燕祁好看的手,问道:“疼吗?” 燕祁皱了皱眉:“什么?” 季姜道:“我都想起来了…你那日…被天雷…” 燕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呢,疼吗?” 季姜脚步顿了顿道:“想着你还在等我,便不疼了。” 燕祁一把把季姜拉到怀里,喃喃道:“对不起。” 那日他应该去梵音谷接她才是,若是他去接,季姜就不会遭受这样的苦楚。 昨日将季姜带回来,她做了噩梦,一直说梦话。燕祁在给她输灵力的同时,窥探了她的梦境,知晓她那日不能来的原因。 一直跟在身后的青梧见自家主子和未来夫人在互相诉情,登时觉得这对佳人将来若是不能携手一生。那便是人神共愤的事情。他转身想要去抱青羽。 青羽不仅躲开了,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青梧道:“我太感动了。” 青羽:“……” 青梧抱怨道:“难道你不感动吗?” 青羽道:“主子和季姑娘经历千辛万苦才能走到一起,自然是感动。但我认为感动在心中便好,何必表溢出来。” 青梧:“……” 季姜牵着燕祁的手问道:“仙上,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是回去还是…” 燕祁神色微微一凝,唇边吐出三个字:“往生涧。” 季姜也不打闹了,她道:“往生涧?” 燕祁点头道:“青羽,青梧探得兄长最后出现在那。和…你师姐一起。” 季姜转身问青羽道:“那你们最后一次和信灵君联系是什么时候?” 青羽道:“十日前…” 季姜倏地一愣,十日前…她发出去找越长卿的灵蝶一直没有探到越长卿的消息。 只怕是这两人出事了。 季姜问道:“你哥出门前可有侍从?” 燕祁道:“带了。” 季姜道:“如何?” 燕祁道:“往生涧外,无一生还。” 季姜道:“那咱们快些去吧,我怕我师姐会出事。” 燕祁道:“嗯。” 几人御剑往往生涧飞去。 十一 劫祸4 蜀中通往云梦等地的子午道,道路崎岖险要。子午道自长安直南入往生涧翻越秦岭通往汉中、安康及巴蜀。 往生涧是子午道上的一个峡谷口,因其是地势险要,且周遭有水流自山顶流入山谷,形成天然瀑布。故称往生涧。 穆家在这往生涧修了处驿站,名为驿站实为望台。此处不仅可以清查过往行人,并且可以监督附近玄门中人是否有异动。 往生涧内的洞牢里,越长卿和燕南苏两人正依偎在一处。虽伤得不重,但二人灵力修为皆是被封住,无法使用灵力。 越长卿咳了几下,此时她脸色煞白。没有灵力,两人就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燕南苏拍了拍越长卿的背,关切地问道:“长卿,可是哪儿不舒服?” 越长卿摇了摇头,用袖子捂着嘴又咳了几声。越长卿虚弱道:“无事…” 燕南苏道:“怎会无事,你脸色这样差。” 说着他便要强行催动灵力给越长卿渡灵力。越长卿忙拦住他,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强行催动灵力你的修为会散的。” 燕南苏捋了捋越长卿额前的碎发,无所谓地笑道:“只要是为了你,哪怕散尽修为又如何?” 越长卿打燕南苏道:“若是散尽修为了,怕是那位秋家小姐会嫌弃你吧。” 燕南苏道:“嫌弃正好,她自动退了婚去。也免得我再跑九原一趟。” 越长卿道:“君上若被退了婚,怕是这仙门百家中又有许多仙子暗暗开心了吧。届时只怕你们古月城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去。” 燕南苏却道:“被退了婚,我便拜别父亲叔父跟你去梵音谷,入赘。” 后面两个字咬得极重,似是怕越长卿不要他似的。 越长卿噗呲一笑,道:“君上若是入赘了梵音谷,只怕仙门百家的仙子们要伤心了呢。” 燕南苏哼道:“我心悦的是你,想娶的也是你。她们伤心与否,与我何干。” 从他十五岁那年对越长卿一见倾心后,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了。他心心念念想娶的,想要的,只越长卿一人。 越长卿桃花眼眸闪上丝丝欣喜。越长卿自幼便流浪在外,五岁那年被越清歌带回梵音谷。越清歌传授她剑法,教她汇灵气修灵力。她已做好一生为梵音谷为越清歌效力的准备。 那日在西谷遇到燕南苏,她也是呆呆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燕南苏开口她才呆呆将燕南苏引回了东谷。 越清歌于她是师,是母;季姜于她是妹妹,是亲人;燕南苏于她,是想携手一生的人。 所幸,真心并没有错付。燕南苏同样也是心悦她的。许多年前的一日,越长卿偶然从季姜口中得知古月城的大公子和九原秋氏的小姐定了亲。 越长卿当时愣了好半天,许久才缓过神来。那时她想,像燕南苏那样的世家公子理应配一位世家小姐。像她这样被捡来的子弟,又怎配得上古月城的大公子,何况那位大公子并不知晓她的心意。 结果不到几日,她便在灵溪发现了燕南苏的身影。同黎致一起,他们行过之处留下一封书信,上面写字:亲事并非我意,短短六字,她便已经知晓燕南苏心意。 越长卿道:“君上此话当真,莫不是编些谎话来诓长卿开心。” 燕南苏道:“你知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也知我心悦的人自始至终只你一人。” 越长卿笑了笑,美像一朵刚刚盛开的昙花。 燕南苏道:“长卿…” 越长卿靠在他肩上,听到燕南苏唤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燕南苏好看的侧颜,应道:“嗯?” 燕南苏回头与越长卿对视,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越长卿愣了愣:“你说什么?” 燕南苏有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我求先生和父亲退了与九原秋氏的婚事。我向梵音谷求亲,你愿意嫁给我吗?” 越长卿笑道:“如何不愿,只是长卿不知君上以为聘?” 燕南苏道:“该有的礼数,聘礼自然是不能少的。若是你觉得不够的,我便再重新置办,直到你满意可好?” 越长卿一手抓起燕南苏的南阳玉佩,笑了笑。 燕南苏呆道:“长卿拿我的玉佩做什么?” 越长卿笑道:“南苏若是想娶长卿,只需一枚南阳玉佩便可。” 燕南苏道:“长卿若是想要,便拿去。反正这玉佩……” 越长卿:“嗯?” 燕南苏道:“无事,日后你便知晓了。” 古月城的南阳玉佩,乃是一式二份,男子未成亲前皆佩阳玉。阳玉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若是碰了,便是命定之人。所以古月城的人将南阳玉佩看得格外重要。男子成亲以后,可亲手将阴玉交于妻子。夫妻二人一人佩阳玉一人佩阴玉,是为告诉世人,此二人乃是天定之人。 燕祁和季姜离开彭城后燕祁去梧州与黎致等人会和,季姜则是先带着青羽和青羽前往往生涧。季姜三人从弯曲的山谷上空穿入,山谷里空无一人,极为僻静荒凉,偶尔响起一两声咕咕怪鸣。 远远便见往生涧果然远远拉起了栈道栏。拒绝闲杂人等过路,不说过路,这个阵势怕是连靠近都是不敢的。 季姜召出号钟,拨动琴弦弹奏一曲破障音,冲破了那栈栏。不一会便见许多穆家修士和门生冲了出来。 这个阵仗,只怕燕南苏和越长卿真是被关在此处了。 为首一人用剑指着季姜,问道:“来者何人,为何破我穆家栈栏。” 季姜三人缓缓落地,她看了一眼为首之人。看只不过是个身着下等修士衣衫的人,便知他是前来依附穆家的散修,又或者是哪个小家族的人。季姜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为首那人见季姜竟然知他不是此处管事,便道:“我就是这儿管事的。” 青梧嗤笑道:“往生涧这种重要望台怎么派了个散修来守,看这品阶怕是连客卿都算不上吧。” 那人当即面相如吃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难看,他怒目圆睁,抬了抬声。道:“这往生涧的管事就是我。” 季姜收了号钟冷声道:“哦?如此。” 见季姜走向自己,那人吓得退后了几步,哆哆嗦嗦道:“你…你要…要做什么?!” 季姜道:“阿季想向这些…客卿,就且论你是客卿吧,讨要两个人。” 那人道:“什…什么…人?” 季姜道:“古月城的信灵君,梵音谷的长卿仙子。” 十一 劫祸5 那名修士道:“这儿没有什么信灵君,没有什么长卿仙子。” 季姜道:“哦?是吗?” 修士道:“那是自然。” 这修士虽矢口否认,但这往生涧内,山谷两旁、山壁之上,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钻出来许多人。全是穆家的修士,也有其他前来依附的散修。皆是身背长弓,腰挎宝剑,满面警惕,全副武装。 前面不远处的修士排出一条道来,一名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从道中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 这贼眉鼠眼的男子正是穆予的二哥穆林。季姜曾在穆予成亲之时的宴席上见过他一面,季姜还曾腹诽过为何穆予生得这般好看,偏偏这穆林就生得…如此一言难尽。 穆林左边那位乃是穆林的侍妾芮姬。季姜听说芮姬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勾搭上了穆林。对于这种宠妾灭妻的人,季姜最为讨厌,何况他常常打压穆予,季姜又与穆予交好,便从来都是瞧这穆予好生不顺眼。 右则是那位,一身紫袍,冷着面,也不多言。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穆家修士或者客卿。她一出来季姜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只怕眼前这位,才是真正棘手的。 季姜身后的青梧也是一阵好奇。低声道:“青羽,她是谁啊?为何能跟在穆林身旁?” 青羽哼道:“芮姬,那位穆二公子的宠妾。” 青梧摇摇头道:“不是,是右边那个。” 青羽恍然大悟道:“你说她啊。” 季姜回头道:“你认识?” 青羽点头道:“那个人叫姽婳,是穆家最有能力的杀手,修为灵力高深得很,怕是咱们家仙上和君上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听说她不轻易出手,没想到咱们居然碰上了。” 季姜道:“原来她就是姽婳。” 兰溪黎氏有大祭司护谷,九原秋氏有神女祈福护涧水台,而益州穆氏有个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专门帮穆家清除不听话的人和势力。这些杀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只有经过重重考验的人才能成为杀手,而姽婳,便是其中能力最甚者。 青羽道:“不错。她的修为能力都是我不能匹及的,只怕君上他们是碰到她了……” 季姜心沉了沉,遇到了姽婳。还不知道越长卿怎么样了。 且不说担心越长卿他们,季姜,青羽,青梧三人没有了燕祁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季姜上前对穆林行了个礼道:“穆二公子。” 穆林打量了季姜一眼,十分傲慢无礼道:“嗯。不知…这位黎家二小姐来我往生涧所谓何事啊?” 季姜道:“寻我梵音谷的长卿仙子和古月城的信灵君。” 穆林也不多做隐瞒,直接开门见山:“他们二人的确在这往生涧内,不知季姑娘打算如何带走啊?” 季姜道:“穆二公子有何要求?” 穆林走到季姜身旁,细细打量了一番季姜,又凑到她发边嗅了嗅。季姜十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嫌弃的在心中把穆林骂了个遍。 青羽和青梧也是翻了个白眼,这穆予在仙门中名声极差,又生性好色,见到个漂亮仙子就想收入自己院中。 见穆林被季姜迷得神魂颠倒,芮姬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季姜一眼。 穆林转了一圈,用手捏起季姜的下巴。穆林道:“本公子瞧季姑娘生得水灵,不若随本公子去益州做本公子的侍妾,如何?” 季姜扭了扭脸,登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心想,哪怕自己是瞎了,也不会弃了燕祁那样的美男子去侍奉穆林这样的丑八怪左右。 青梧和青羽见穆林调戏自家未来夫人,忙上前护在季姜身前。 穆林不悦地挑了挑眉,哼道:“你们是谁?” 青梧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我家夫人的侍从喽。” 听到夫人两个人,季姜登时脸红了红。她们家仙上果然是御下有方啊。 穆林讶然的看着季姜道:“夫人?二小姐竟然成亲了?不知二小姐的夫君是谁,也不曾请本公子去喝杯喜酒。” 青梧道:“夫人的夫君正是我家公子。我们家公子是古月城的哲仙君。姓燕名祁字子熹。” 穆林道:“竟然是燕祁那小子?” 芮姬见势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攀附在穆林身边。声音嗲嗲地道:“公子,您都已经有妾身了,怎么还……” 芮姬一发嗲,穆林便受不了。见她故作生气的样,穆林忙哄道:“哎哟,宝贝儿。我只是同她开个玩笑。” 芮姬哼卿道:“公子,她都已经嫁做人妇了…” 穆林道:“我错了…宝贝儿不要生气啊。” 见这两人你侬我侬的,季姜三人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他们先来并不是要硬抢,若是穆林交人最好,若是不交那便拖延时间,等燕祁和黎致他们来。 季姜又道:“穆公子,我梵音谷的人和古月城的人…” 穆林讥讽道:“怎么?两个这么重要的人被困在这往生涧,穆家和燕家就只派了你来?” 季姜道:“我为黎氏二小姐,又是古月城的二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不够要回信灵君和长卿仙子吗?” 穆林道:“燕祁呢?听说他飞升上仙了,我专门向父亲讨了姽婳来此侯他。怎么,是怕了吗,所以才派你一个妇人过来?” 青梧反驳道:“仙上怎会怕,不过是有事来不了,光我家夫人一个就够了。” 他侧身问了青羽一句:“对吧,青羽。” 青羽点头应和:“嗯,光是我家夫人一人便够了。” 这二人皆想,能让他们家仙上看上并且心悦的人,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季姜嘴角抽了抽,这两人对燕祁十分自信她理解。可是为什么自从她在彭城碰到这两人后,这两人也对她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穆林道:“哦?恕穆某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黎二小姐修为这般高深。” 他侧脸对身后姽婳道:“姽婳。” 姽婳点了点头,瞬间腾到季姜面前,拱手道:“领教黎姑娘。” 季姜心里把青梧和青羽骂了一万遍,早知道就该让燕祁把这两人带走的。她自己一人过来或许还能拖个个把时辰。 如今到好,还未到一个时辰,就把人惹怒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苦道:“领教不敢当,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她捏了剑诀召出了吟霜,站在姽婳对面。 青梧奇道:“二夫人为何不用琴,我听说…” 青羽道:“夫人不用琴自有她的道理,咱们就且守着,防止这些人偷袭夫人。” 青梧道:“明白。” 季姜不用琴,原是因为她现在是季姜不是越十七。三年前那场事故,那些人显然是冲着她去的,只不过连累了她那几个师姐。越十七用琴乃是众说周知的事情,若是她此时用琴岂不是告诉穆家人她就是当年那个死里逃生的越十七吗。那越清歌岂不是白费修为救她了。 季姜心道:“自然不能用琴,用琴就是找死。” 姽婳使的是两柄弯刀,弯刀极其锋利。两边皆是刀刃,她出刀极快,若是旁人此时怕是已经毙命。季姜因七窍玲珑心的缘故,双目能破除一切幻术,所以也能清楚看到姽婳弯刀袭来的轨迹。 她念着剑诀,吟霜和那两轮弯刀打撞发出“铮,铮”响声。 青梧叹道:“你看到那弯刀了吗?” 青羽道:“没有,速度太快,只能依稀看到吟霜的剑芒。” 以季姜的修为,自然是敌不过姽婳的,很快便落了下风。她心道:“燕祁快来啊,我快抵不住了。” 她迟疑瞬间姽婳已经拿着一轮弯刀抵着她洁白的脖颈。 青梧和青羽大惊:“夫人!” 他们冲过来却被姽婳一记灵力弹飞了,还未爬起就被穆家修士用剑架在脖子上。 穆林啧啧道:“唉,我还以为黎姑娘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 季姜道:“既落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穆林道:“姽婳,封了她的修为。” 姽婳听言,点了季姜的穴位封住了季姜的灵力和修为。季姜心道:“师姐和信灵君怕也是被封了灵力修为吧。” 芮姬眸子转了转,穆予叫姽婳封了季姜的修为灵力,她自然晓得穆林意欲何为。上前嗲嗲道:“公子,她都不能反抗了,不若就杀了她吧。” 穆林见芮姬要他杀了季姜,心想季姜这样的容貌在仙门中算是佼佼者了,他还想收入自己府中。即便是做个露水夫妻也是好的,此时杀了,有点可惜。他道:“她是黎家的二小姐,又是燕祁的夫人,杀了怕是…” 芮姬委屈道:“那又怎样,您都已经抓了越长卿和燕南苏了。早就把古月城和梵音谷得罪透了。难道您还怕那刚刚飞升的燕祁吗?” 穆林犹豫道:“姽婳在此,我怕燕祁作甚,只是……” 芮姬假装哭道:“莫不是公子真看上了这个有夫之妇,若是如此,公子便把她带回去好了。芮儿这就走,不妨碍公子了。” 她一撒娇,一哭闹,穆林便没了法子。再看季姜穿着打扮,肯定还是待字闺中,与燕祁不过是两情相悦。她如今还只是黎家的二小姐。即便杀了又如何,反正都已经开罪黎氏了。况且如今穆家势头正甚,坐上仙门第一的位置指日可待,届时连黎氏都要俯首称臣,何况是燕家。 即便燕祁要寻仇,还有姽婳在。姽婳三百年的修为,不是燕祁一个十几岁就飞升的少年能比得过的。便道:“瞎说,我哪里是看上她了。随便你,芮儿说了算!” 芮姬这才得意的冲姽婳道:“杀了她,将她挂在这往生涧内,叫那些不听话的小世家看看,反对穆氏的下场。” 穆林道:“这样不好吧。” 杀了季姜他不反对,可将季姜公然挂尸,岂不是挑衅黎氏? 芮姬道:“有什么不好的呀。您就是舍不得?” 穆林道:“什么舍不得?就是照芮儿说的做。” 姽婳冷道:“黎氏中人,乃是玄门名士一身傲骨,可杀,不可辱。” 芮姬道:“那便杀了,还有这两个古月城的人,一起杀了。” 为了安抚芮姬,穆林摆摆手臂下令道:“杀了吧,下了吧。” 季姜十分有骨气的站在原地,恨恨地瞪着眼前几人,梵音谷中人一身傲骨,即便是死,也应是无所畏惧的。 眼看姽婳的弯刀就要割破季姜的喉咙,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喝道:“住手!” 跟着的是一记剑芒向姽婳使来,姽婳闪身躲开。 两个紫衣身影轻飘飘地落下山谷。穆林原本已被芮姬闹得不行,一看清来人身形样貌,还挡在了季姜身前,又惊又躁,失声道:“长阳?你怎么来了?!” 长阳是穆予的字。季姜一惊,睁开了眼睛。果然是穆予,他一手扶在腰间剑柄上,冷静地道:“自然是来阻止你。” 穆予的那位叔叔,碟机仙尊就站在他身侧。姽婳恭敬对穆勒行礼道:“师叔。” 穆勒应道:“嗯。” 十一 劫祸6 季姜等人吃了一惊,姽婳三百余岁,竟然称碟机仙尊一声师叔,那这位碟机仙尊岂不是比姽婳年龄还要大。 这位碟机仙尊不说姽婳,就连穆林都要礼让三分。况且碟机仙尊又是姽婳师傅的师弟,姽婳尊称他一声师叔,也是说得过去。如今碟机仙尊在这儿,即便是有穆林的授意,她也是不敢贸然动季姜的。只得退到一旁。 如今的穆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仗着有碟机仙尊撑腰便作威作福飞扬跋扈的少年郎了。自他成亲之后沉稳了不少,穆勒那一族便是靠着他和穆勒撑起来的。 自他成亲以来,帮着穆勒和穆家的掌权人他的父亲穆司南处理了许多事情。如今说话掷地有声,有模有样:“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你们都暂且收手。” 眼看就能杀死季姜,穆予却突然拦了下来,芮姬又怒又躁,急道:“穆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干什么的?息事宁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转圜的,他们两家的人抓都抓了,难道还要放回去吗?!自然是杀了好。” 穆予冷声道:“杀了?你不知她是我的至交好友吗?” 见穆予竟然不给自己好脸色,芮姬又转向穆林:“公子,你看他,竟然不给我好脸色。” 她在暗示穆林,穆予这是在袒护季姜,要穆林责备穆予。谁知穆林却脸色沉了沉。他与穆予毕竟是亲兄弟,即便是自己打压了穆予多年,可若是他责备穆予,不说他那位叔叔,就连父亲怕是都要责罚于他。 穆林虽然颇为宠爱芮姬,却还没宠爱到要为个女人惩治自己亲弟弟的地步。况且如今他与穆予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还要拉拢穆予帮他对付他那位长兄穆琛。 芮姬见他不以为意,又道:“你看他,明明不过是你一个庶出的弟弟而已,那么嚣张。我要杀了季姜,他还不许。不过一个黎家的人而已,杀了就杀了。护着做什么,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芮姬是想挑起穆林对穆予的不满,谁知穆林竟然抬手就是给她一巴掌。 穆林这一巴掌可打得不轻,芮姬被打得头晕眼花,直接摔到了地上。她捂着脸,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穆林,十分委屈。 穆林对她极其宠爱,不说打她,就连骂一句也是不曾有的。如今却因为她说了穆予两句,就当众打了她一耳光子,若是传了回去,她还如何在府中立足。芮姬哭道:“公子…你…打我?” 穆林走近芮姬,捏着她的脸,脸色极其难看。他冷声道:“不过庶出而已?” 芮姬吓得往后退了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穆林。抖声道:“公…公子…” 穆林道:“你难道不知我也是庶出?” 芮姬道:“公子……我…” 穆林道:“我就是太宠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长阳你也敢辱?” 芮姬忙磕头求饶道:“公子…我错了,芮姬错了。是芮姬恃宠而骄,您就看在芮姬是第一次犯,饶过芮姬吧。” 芮姬曾经见过穆林责罚犯了错的下人,穆林的手段的残忍程度她是知晓的。 见这情形,季姜和青羽,青梧三人瞪了眼。形势反转了?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芮姬此时正跪在地上求饶。 季姜扯了扯穆予的袖子,穆予侧了侧头。季姜小声道:“长阳兄,你二哥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的。转性了?” 穆予小声回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待我先救你出去再说。” 季姜道:“我不打紧,救我师姐和信灵君才是要紧的。” 穆予道:“放心吧,我一听说你师姐被关在这儿就去请叔叔一同赶来了。有叔叔在,姽婳不敢妄动的。” 季姜道:“那便先替我师姐他们谢过你和这位…机尊了。” 季姜这人记性委实不大好,和穆勒照过几次面却还是记不得他叫什么。她这一称呼,穆予和青梧青羽几人差点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穆勒哼了一声,不和她计较。 青羽小声提醒道:“二小姐,是碟机仙尊不是机尊。” 季姜捏了捏耳垂,尴尬道:“啊…是吗,我记错了?” 青羽点点头:“嗯。” 季姜对穆勒拱手行了个礼,道:“多谢仙尊。” 穆勒哼了一声,依旧是不理会。 这边几人已经开始道谢,那边芮姬还在一个劲的求饶。她哭的泪雨如花:“公子,公子,芮姬错了,您饶过芮姬吧。” 穆林道:“你辱没的是长阳,求我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便是开罪了谁就是求谁。芮姬当即爬到穆予身边磕头道:“长阳公子饶过贱妾吧。是贱妾恃宠而骄,失了礼数得罪了公子。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贱妾这一回吧。” 穆予看了芮姬一眼,又看了穆林一眼。他知晓穆林为人,穆林自然是不会为了他惩罚自己的宠妾,方才那样不过是做给他看的。想要他卖穆林个人情,要通过他的口饶过芮姬。既是如此,他便送穆林一个人情。穆予道:“起来吧,这样的话,我在益州城听多了,并未放在心上。” 芮姬一听饶过了自己,连忙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头:“多谢长阳公子。” 既然穆予给了自己人情,穆林便在承他的人情的同时不能辱了他。毕竟相比起姽婳,他更想要他这位叔叔。姽婳忠于他父亲,可他不知道姽婳是不是穆琛的人。如果他和穆予交好,那穆勒便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穆林道:“长阳虽不计较,但我却不能饶你。免得传出去说我与长阳不和。下去领罚吧。” 芮姬哭道:“是…” 芮姬下去领罚了,季姜的灵力修为却还被封着。 穆予道:“还请二哥解了季姑娘的穴,并且放了信灵君和长卿仙子。” 穆林要上前,姽婳怕他真的会放了季姜和越长卿等人,便提醒道:“二公子,莫要误了宗主的大事。” 穆林停住脚步,大声对穆予道:“长阳,你也听到了。不是二哥不想给你面子,只是,这是父亲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啊。” 穆予犯了难,他自是知晓这是他那位父亲的意思,否则穆林也使唤不动姽婳。 季姜道:“长阳,要不你先回去吧,这是古月城和梵音谷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我死了也就罢了。可你不行,你不能出事你还有**姐和阿宁呢。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得罪了你父亲。” 穆予道:“无事,你且等我。我这就回去求父亲放了你和你师姐他们。” 季姜点头道谢道:“多谢。” 穆予道:“二哥,我这就回去向求父亲求一道令,还请你不要为难我的朋友。” 穆林道:“长阳…” 穆予道:“二哥就帮长阳这一次,长阳一定会记着二哥的恩情的。” 穆林纠结道:“好吧…” 穆予行礼道:“多谢。” 季姜被穆林关在了地牢里,越长卿和燕南苏的隔间。穆予凑在她身边低声道:“若是明日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先出去寻燕祁他们。有叔叔在,你师姐他们不会有事的。” 季姜瘾瘾觉得穆予此去凶险,她道:“长阳…” 穆予笑了笑,安抚季姜道:“阿季可信长阳?” 季姜点头道:“阿季自然相信长阳。” 穆予道:“那阿季便照长阳说的做。” 季姜道:“可是……” 穆予道:“别可是,你可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之间就应两肋插刀不是吗?” 穆予叮嘱穆勒护着季姜等人的同时也要盯着穆林和姽婳,保不齐这两人会在她走后做出什么事情来。 穆予走后,青梧感叹道:“没想到穆家竟然还有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公子。” 青羽也道:“是啊,居然为了帮二小姐去求自己的父亲。跟这位三公子比,他那位二哥可差远了。” 季姜笑道:“长阳,是个好人。也是一位难得的好朋友。” 季姜正打算找个地儿坐,就看到了在隔间的燕南苏和越长卿。方才忙于穆予交谈,没有注意到他们。 季姜跑到用铁柱做成的牢墙边,大声呼唤道:“师姐,信灵君。” 青梧和青羽也跟着跑过去呼唤:“君上,君上。” 燕南苏和越长卿回头,发现是季姜。越长卿又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能在这儿碰到季姜,担忧的是季姜也被关了起来。 燕南苏扶着越长卿走到那牢墙边。这师姐妹俩隔着铁柱杆拉着对方的手。越长卿道:“你怎么来了?他们可有伤你?” 季姜摇头道:“没事……” 青梧道:“还没事呢,要不是那位长阳公子来得及时。我们此时已经在奈何桥上了。” 青羽推了推青梧道:“瞎说什么呢?” 燕南苏道:“青梧,青羽。你们怎会和季姑娘一起,子熹呢。” 青梧忘了燕祁的嘱咐,一时脱口而出:“仙上去救黎家公子他们了。” 季姜道:“什么?我大哥二哥他们怎么了?” 青梧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捂着嘴巴。青羽哼道:“说都说了,此时还捂着嘴巴有什么用?” 季姜急切道:“我大哥二哥他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青羽道:“黎家公子他们在梧州遇了穆家大公子的埋伏,怕也是凶多吉少。仙上怕告诉您,您担心。所以……” 所以才骗她说要她先来,他去与黎致等人会和。不过是要支开她,单枪匹马去穆琛那儿救人。明知穆予会来助她,还要把青梧和青羽留下来保护她。 季姜瘫坐在地上,顿时一阵心慌。燕祁虽已飞升上仙,可穆家修士众多且又训练有素,只怕梧州的情况不必这往生涧好。 青羽见燕南苏和越长卿脸色难看得很,便行了个礼道:“君上,季姑娘的修为灵力都被封了。不如就让属下和青梧替您和夫人注些灵力吧。” 方才燕南苏扶着越长卿过来时,他便瞧见了越长卿握在手中的南阳玉佩。 燕南苏道:“好。” 被注了灵力,燕南苏和越长卿的体力恢复了不少,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再加上燕南苏南阳玉佩的作用,两人的外伤已经好了许多。 季姜靠在墙边,摸着穆予方才给她的钥匙。又担心燕祁他们,又担心穆予。穆予把钥匙交给她时,对她说“若是我明日午时之前还未回来,你就带着你师姐他们走,叔叔会护着你们离开的。” 她虽想走,却也不想连累穆予。可如今听说黎家两位兄弟遇了埋伏凶多吉少,燕祁也不知如何了。便开始犹豫起来。 蜀中,益州城。 穆家的仙府,不静天的大殿内。穆予正跪在地上给季姜他们求情。 十一 劫祸7 穆予跪在地上,双手并在额前。道:“求父亲放过阿季和长卿仙子他们吧。” 穆司南坐在大殿之上,沉着面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把玩他新得鞭子。这鞭子是前些日子穆琛进献给他的,据说是费了好大些劲才寻得的。 穆琛站在一旁冷言的看着穆予,眼神里带着些讥讽。 见他不理,穆予又道:“求父亲放过阿季他们。” 穆司南沉声开口道:“阿季?” 穆琛拱手抢在穆予面前道:“启禀父亲,是黎笙和月姝艺的义女。” 穆司南道:“她怎会去往生涧。” 穆琛道:“据说是因为听说长严抓了他们梵音谷的人,想要回去。” 据说?穆予心底嗤笑了一声。好一个据说,连眼线都安排到他和穆林身边了。 穆林和穆琛虽是一母同胞却从小不和。都想做穆家将来的掌门人,明争暗斗层出不穷。从前穆予飞扬跋扈,穆琛并未把他放在心上。 直到穆予成亲后越发沉稳,做事井井有条。替穆司南处理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越来越讨穆司南喜欢。近来又与穆林交好。他才会把目光看向穆予。 穆琛知晓穆予与季姜交好,知道季姜被穆林抓了定会跑来替季姜求情。届时他在添油加醋的胡诌八扯,还怕拿穆予没辄吗。 穆予讥讽道:“大哥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穆琛怔了一下,扯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父亲,长源听说这位黎家的二小姐与长阳是少时好友,据说好像还……” 穆司南并不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还什么?” 穆琛道:“儿子听说好像三弟原是心悦那位黎家二小姐的。两人还私定了终身,左不过父亲赐婚,三弟才……” 穆予反驳道:“你胡说!我和阿季乃是清清白白的至交好友!” 穆予对季姜的确并无他意,季姜于他是过命之交。季姜是第一个肯与他交朋友的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且他知晓季姜与燕祁互生情愫又怎会对季姜存有那等龌龊的心思。 穆琛又火上浇油道:“我胡说?若不是季姜长得与你那位死去的好友越十七有些相像。你怎会与她亲近?孤男寡女时时一同露夜,会没有点儿什么?” 穆予笑了笑。原来不过是因为以为他把季姜当做了越十七。穆予摇摇头,季姜便是越十七。他与季姜交好,便是与那所谓死去的越十七交好。 穆司南皱了皱眉,沉声道:“你笑什么?” 穆予道:“长阳笑大哥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是不一般。若是长阳不满意父亲给长阳指的亲事又怎会与时宜生下阿宁。若是长阳喜欢阿季,早就在父亲指亲之前求父亲给长阳做主去梵音谷提亲了。” 穆琛道:“那是因为你知道父亲不会帮你去提亲。” 穆予抬头反问道:“大哥怎知父亲不会?” 穆琛支支吾吾道:“我……我猜的。” 穆予道:“哦?大哥还真是事事了如指掌啊。” 穆琛如何不知穆予言下之意便是在说他手伸得太长,连穆司南这儿都要插一手。居然还敢揣测穆司南的意图。 穆琛正要开口时,姽婳进来了。 她瞥了一眼跪在大殿上的穆予,对穆司南行礼道:“宗主,属下探得,越长卿身上的确有灵血。” 穆司南道:“可是你亲查所得?” 姽婳道:“是属下亲查所得。” 那日与越长卿交手时,她亲眼所见一轮弯刀划破了越长卿的右手背,不过眨眼之间那伤口竟然好了。但姽婳清楚看到伤口之处的血有微微灵光。 穆予赶来益州的时候,她叫穆林提审越长卿,假意用刑。果然越长卿的伤口会自动愈合。她提了一滴越长卿的血滴在了往生涧那棵快要枯萎的千年银杏树上。 不过才一滴血竟然能使一棵快要枯萎的银杏重新活了过来,且枝繁叶茂。 穆司南顿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穆琛拱手道:“恭喜父亲,大事将成。” 穆司南吩咐姽婳道:“去,告诉长延按计划进行。事成之后本座重重有赏。” 姽婳恭敬道:“是。” 姽婳出了大殿,瞬间消失在殿外。 穆予还是不肯定放弃,仍道:“求父亲放了阿季和长卿仙子等人。” 穆琛讥讽道:“我看三弟是糊涂了吧?方才姽婳才说越长卿身上流着的可是灵血。灵血,你知道灵血能助父亲成大事吗?你竟然叫父亲放了越长卿?” 穆司南为了坐上仙门第一的位置不仅笼络征集各家修士散修,甚至炼化鬼魅。这一桩桩一件件穆予都知晓,虽然穆司南如此作为有诸多不妥,作为一个儿子他并未说过半句。但作为朋友,他也不能让季姜失望,季姜还在眼巴巴等着他带着赦令回去。 穆予道:“父亲,长阳并非要阻止您的大事。仙门第一的位置既然要坐,为何不正大光明,磊磊落落的坐。如此作为,实在……” 穆司南眼眸一冷,沉声道:“实在是什么?” 穆予道:“实在是本末倒置罔顾人伦,炼化鬼魅与邪魔外道有和区别。” 穆司南一挥手,跪在地上的穆予就受了重重的一鞭,飞出去两丈远,穆司南呵斥道:“罔顾人伦?你就是这么看待你父亲的?” 穆予被抽的地方,疼得厉害,他忍着疼,咬牙道:“父亲,您征集各家散修。我穆氏如今根基已稳,坐上仙门第一的位置本就指日可待。您又何必…况且将活人炼化鬼魅本就是有违天理……” 穆司南抬手又是一鞭:“放肆!” 穆予又受了一鞭,吐了一口血。 穆司南道:“本座对你真是太放纵了,导致于你竟然忤逆本座!” 穆琛劝道:“父亲息怒,三弟也是一时心急。毕竟那越长卿可是梵音谷的人,也算得上是季姜的师姐。” 穆琛此话看似在劝解,实则是火上浇油。 穆司南哼道:“黎家的人又如何?” 他冷冷地看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端跪在那的穆予,哼道:“本座近日真是太宠你了。如今竟然置喙本座了。” 穆予不语。 穆司南道:“夔州正缺一望主,滚去夔州好好反省!” 穆予磕了个头道:“多谢父亲。” 见穆予被贬去夔州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穆琛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穆予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还怕一个只会宠妾灭妻的穆林吗。 穆予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带着两条鞭伤直奔往生涧,他要赶着去救季姜和越长卿,即便是救不了越长卿,能救下季姜也是好的。至少能瞒着她是越十七的事情。 往生涧内。 穆林正在给芮姬上药,她的确是被罚得重了些,后背都是伤。 芮姬哭哭啼啼道:“啊…公子下手竟然如此狠,差点儿就要了妾身的命。” 原本她一哭,穆林就心疼的不行。何况现在又伤成这样,穆林更是心疼心都扭成了一团。他不过那样说,谁知那些人真打。穆林道:“是我的错,芮儿不哭啊…” 芮姬娇嘤嘤道:“公子,你说奴家会不会留疤啊,是不是留了疤公子就不喜欢奴家了。” 穆林安抚道:“怎么会呢?芮儿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 芮姬动情地道:“公子…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他们下手可重了……公子……我……我差点儿就死在刑堂了…呜呜…” 穆林一边给芮姬上药,一边安慰道:“不要说了芮儿,已经没事了。是我的错,我不该罚你的…那些人也是,知晓你是我的人下手还这么重。” 芮姬嗔道:“公子…您还说呢。也不叫他们轻些。要不是他们下手重,我根本就不会吃这些苦。现在奴家的背后可是生生的疼,好疼好疼……” 穆林安抚道:“不疼不疼啊…本公子已经治他们的罪了,没点眼力见。不疼不疼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门生的声音:“公子。” 穆林道:“什么事?” 那门生回道:“姽婳姑娘回来了。” 芮姬嘴角抽了抽,因穆林的原配还在,她平日里在穆林府上只能被下人称做一声“芮姬姑娘”,那时她还愤愤不平,不能理解为何不称她一声夫人。如今听这些门生叫三百余岁的姽婳“姑娘”,竟然觉得有些膈应。 穆林放下了手中的药罐,吻了吻芮姬的额头,道:“你先休息,我有事情要处理。” 芮姬道:“那公子处理好了可要早些回来啊。” 地牢内。 姽婳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季姜,越长卿,燕南苏三人的灵力竟然还是没有恢复。季姜虽是面无表情的靠在墙上,其实心中十分不安。她担心燕祁,担心黎家兄弟,更担心越长卿。 姽婳提了越长卿去,又放了回来。她便隐隐觉得姽婳是不是已经知道越长卿修成灵血的事了。果然,越担心什么。就什么来得越快。 两队穆家修士走了进来,打开了牢门。把季姜几人拉了出去。季姜他们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石洞内。 石洞正中央是一个祭台,季姜越发感觉到慌张。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越长卿,越长卿也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 不多时,穆林和姽婳便走了进来。 穆林点了点头,姽婳便施法触动了石壁上的机关。地上的泥土瞬间褪去,变得透明。季姜等人皆是一愣…他们脚底下都是死人。应该说是被杀之后炼化未成的鬼魅。 他们脚底之处乃是一处精心设计的阵法,有许多错杂交汇的小沟渠,比米粒还要小些。但这些小沟渠都有连接着一个源头。那便是那座正中央的祭台。 季姜和越长卿都明白了,这是专门为越女派的女子准备的,这些小沟渠就是用来连接祭台和脚下的鬼魅。灵血通过沟渠从祭台流到尚未炼化好的鬼魅头顶。只需一滴,那些鬼魅便可大功告成。 穆林指着越长卿道:“来人,把这位长卿仙子绑到祭台上去。” 越长卿心想被绑了上去,多半就有去无回了,她握着的拳头又紧了些。燕南苏和季姜立刻挡在了越长卿面前。 上去准备绑人的穆氏家仆见他们没有让开的意思,喝道:“让开!边儿去!” 燕南苏和季姜漠然不应。 见势不对,穆林警告道:“燕南苏你杵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还是想扮英雄救美?” 燕南苏道:“长卿是南苏未过门的妻子,南苏自然要护着。” 说着他紧紧抓着越长卿的手,示意越长卿有他在,不要害怕。 十一 劫祸8 穆林转冲季姜吼道:“你又是做什么,不要以为有长阳护着,我便不敢动你!” 季姜扬眉道:“够了没有?将各种邪祟撵至云梦,以云梦百姓为饵料豢养邪祟还不够。现在还要活人放血炼化鬼魅。仙门第二的穆家,便是这么没有人性的吗?!” 青梧和青羽也走到越长卿身旁护着。季姜和燕南苏没有灵力,可是他们有。即使护不住,但能护一时是一时。 穆林指着他们,道:“哟?就你们几个就想护着她?我警告你们,最好老实的让开,我只要越长卿不动别人。但若是执意要呈英雄,我不介意多杀几个。” 季姜哼哼冷笑,并不挪动。燕南苏也是恍若未闻,静如入定。 穆林冷笑道:“很好,来人。先把他们杀了!” 四周的穆家门上便冲了上来,朝着季等人就砍去。就在此时那位碟机仙尊赶到了一掌拍出,将门生们击飞到四周的墙壁上再掉落到地上。 碟机仙尊就护在季姜等人面前,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可他看穆林的神情,却是不怒自威。 穆林以为即便是他这位叔叔再如何宠着穆予,只要穆予不在碟机仙尊就不会把穆予的话当真。他还真是低估了碟机仙尊对他那位三弟的喜爱。 穆林道:“叔叔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这是父亲的大计吗?” 碟机仙尊冷声道:“益州穆氏有你父亲这种宗主,当真可耻!” 穆林道:“你?!你竟然不把父亲放在眼里,待我回去定要禀报父亲。叫他治你的罪!” 碟机仙尊哼道:“你自去禀报,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穆林到了嘴边的话,被他顶了回去。穆司南能当上穆氏的宗主,且坐稳这宗主之位都是因为有碟机仙尊的支持。况且穆司南修为不及碟机仙尊高。否则为何他是家主,又是碟机仙尊的长兄还要尊称碟机仙尊一声仙尊。 随后碟机仙尊把一颗药丸递给季姜道:“食用此物,灵力片刻就会恢复。” 季姜接过药没有直接一口吞了,而是把药递给燕南苏。 燕南苏不明就理,季姜吃了此药灵力便可恢复。有这位碟机仙尊护着,定然不会有事。燕南苏道:“阿季姑娘这是做什么?” 季姜道:“阿季觉得此药还是给信灵君好,君上灵力修为都比阿季高,君上吃了此药比阿季更有把握能护着长卿仙子。” 燕南苏思索片刻,直直吞了那药。不过一小会,他就感觉自己指间充满了灵力。 见碟机仙尊不仅护着这些人,还把恢复灵力的药给了燕南苏。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叔叔既然要与父亲作对,那便是要反父亲!来人!杀!都杀了!” 数名穆氏门生抽出明晃晃的长剑,朝季姜与燕南苏杀去。姽婳从进来就负手站在穆林身后,一直没有动手,似是觉得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这倒也是,季姜没有灵力,燕南苏即使恢复灵力但没有上品仙器,就如同一个普通修士。青梧和青羽的实力不造成危险,本就吃亏,加上这些日子奔波受累,状态极差,季姜更是身负有伤,绝对撑不了多久! 穆林看着属下与这两人撕斗,啐道:“这种人,真是该杀。” 青羽和青梧护着季姜和越长卿,季姜几次想要动手去拔掉自己手上的银针都被越长卿拦住了。拔了那银针她的灵力修为都会恢复,却也等同于告诉穆林,她就是越十七。她也承有越女派的灵血。 青梧和青羽只顾着听季姜的话护着越长卿,以为只要有那位碟机仙尊在姽婳就不会动手,却不想姽婳竟然突然发难,竟来不及应对。 姽婳仍是冷着面,出手如电,瞬息之间便到了季姜身边、将弯刀架在季姜脖子上。她一手擒着季姜,几个起落,跃回到穆林身边。 穆林警告道:“都别动,再动当心我让你们季姑娘先下去见阎王爷!” 越长卿撕心裂肺地叫道:“放开她!” 与穆家门生对打的碟机仙尊和燕南苏停手反抗。青梧和青羽还在反抗,穆林夺过姽婳手中的弯刀又逼近了季姜的脖子,眼看就要划破季姜的脖子。越长卿忙喝道:“别动她!” 季姜道:“别管我。” 越长卿抬步要上前时打了一个踉跄,燕南苏忙去扶她,关切道:“长卿…” 季姜对碟机仙尊和燕南苏道:“仙尊和君上不用管我,带我师姐走。” 闻言姽婳施法定住了燕南苏等人。 越长卿瞧见季姜就要去拔自己手上的银针,那银针是三年前越清歌埋的,封住了季姜一半的功力。为的就是让别人都以为她是一个资质平平的黎家二小姐而已。 穆林把刀抵在季姜雪白的脖颈边,威胁道:“长卿仙子若是想救你家二小姐。那就躺到那祭台上去!” 季姜道:“师姐不要,师姐快走啊…” 越长卿道:“那穆二公子可要答应长卿,若是长卿自愿献出灵血,穆二公子就放了我梵音谷的二小姐和古月城的信灵君。” 季姜哭道:“师姐不要管我,师姐快走。” 穆林道:“我答应你。” 燕南苏拉住欲要上前的越长卿,摇头道:“不要…” 越长卿微微咧嘴,对燕南苏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越长卿道:“她是我师妹,我不能让她涉险。” 燕南苏死死抓越长卿的手,摇头道:“长卿不要,南苏答应你,一定会护你周全。一定会保住季姑娘的。” 季姜也哭道:“师姐不要…” 越长卿理了理衣衫,对燕南苏端端行了个大礼。越长卿道:“得遇君上,是长卿一生最大的幸运。” 燕南苏道:“长卿……” 越长卿摸了摸燕南苏的南阳玉佩,把它挂回了燕南苏的腰间,她踮脚吻了吻燕南苏的唇,道:“若有来生,君上再拿着玉佩来娶我吧,长卿一定欢欢喜喜嫁给君上。” 燕南苏道:“长卿不要…” 越长卿迈步走向祭台,路过季姜时,她抬手摸了摸季姜的脸,道:“别哭…我们阿季哭了就不好看了。” 季姜哭道:“师姐不要……” 穆林怕越长卿有什么后手,提醒道:“我奉劝长卿仙子不要有什么想法,否则…” 他只需动动手,季姜的脖子就会被划破。 越长卿笑道:“长卿不过是和二小姐道个别,穆公子担心什么。” 越长卿道:“回去以后,若是有空就去落霞殿看看我师尊,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月夫人不会怪你的…” 越长卿又道:“我见二小姐的花十分漂亮,可否赠长卿一朵,做个念想?” 季姜隐隐恢复了些灵力,艰难的幻出一株曼珠沙华递给越长卿。 越长卿接过那花,握在手中。转身走向了祭台,躺在那祭台上。登时便有几条用玄铁打造而成的捆仙索捆住了越长卿。 穆林对姽婳点点头,姽婳施法触动了机关,祭台上的机关弹了出来。几根细长的铁定穿破了越长卿的肩部。 季姜哭道:“不要!” 燕南苏亦唤了一声越长卿:“长卿!” 越长卿的灵血通过小沟渠从祭台流向那些鬼魅,灵血所到之处皆发出荧荧灵光。眼看灵血就要流到那些鬼魅头顶,却在关键时刻冻住了。 季姜闭上了眼,原来是越长卿捏碎了向季姜讨要的曼珠沙华,封住了自己的血脉。 穆林道:“怎么回事?灵血怎么不动了?” 姽婳刚想上前去查看,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她一回头就叫穆予将一柄长脸抵在芮姬的脖子上。 穆林狂叫道:“长阳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么!” 穆予依旧按兵不动,站得犹如一座雕塑,只是手中的剑与芮姬的脖子又近了些。这可把芮姬和穆林吓坏了。 芮姬是知道穆予将季姜看得很重的,若是穆林不放了季姜,只怕穆予真的会杀了她。芮姬也顾不得剑在颈边,疯狂挣扎着冲正持着季姜的穆林尖叫:“公子救我…救我啊!” 穆林咬牙骂道:“长阳,你知不知道你会坏了父亲的大事!” 穆予道:“放了阿季和越姑娘。” 穆予提着芮姬,脚底一点,腾空跃起,落到祭台旁边,低声问越长卿道:“越姑娘放心,长阳定你会出去…” 话未说完忽听燕南苏喊道:“长阳小心背后,姽婳来了!” 情急之下,他收回剑一掌推向芮姬,芮姬后背受他一掌,向燕南苏那个方向飞去。穆予随即护在了越长卿身前,姽婳的弯刀划破了他的后背。 穆予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后背传来了灭顶的疼痛。他吐了口血,那血滴在血长卿左肩的衣襟上,分不清是越长卿的血还是穆予的血。 他那一掌力道不轻,把芮姬打飞出去,鲜血狂喷,摔到地上之后大哭起来。青羽抬剑就往芮姬刺去。穆林狂叫道:“芮儿?姽婳快救芮儿!” 攻击过穆予的姽婳早就退了回来。她微一皱眉,并不多言,果然飞身上前,一个弯刀击退了青羽,将芮姬提了回来,扔在穆林脚边。 穆林也不顾的季姜,赶紧去扶芮姬。芮姬扑进他怀里,边吐血边嚎啕大哭。 姽婳伤了穆予,碟机仙尊也不顾不得穆林的身份。直接一跃腾过来与姽婳相斗,穆林见他两眼布满血丝,神情可怖。 穆予想要去触动机关救越长卿,才发现姽婳施了法他根本就救不下越长卿。 越长卿笑了笑,道:“快走吧,别救我了。你还有江姑娘和孩子,别为了救我得罪了你父亲。” 穆予道:“我答应过阿季,要护你们周全的!” 他本就在益州受了鞭伤,方才又替越长卿挡了那一下,如今疼得脸色发白,额间全是冷汗。 十一 劫祸9 越长卿却道:“公子替我好好护着十七,不要…让她遇险。” 她说的是十七,不是季姜。在她心底季姜仍是那个刚进西谷,只会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衣袖叫师姐的孩童。 穆予难过的低下头,三年前他救不了季姜和她的师姐,三年后他还是救不了。 穆林吼道:“姽婳!去!” 姽婳闻言就要冲穆予和越长卿攻去,碟机仙尊一个跃身替穆予挡住了她的攻击。碟机仙尊哼道:“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做什么,既要做仙门第一杀手,那便来战。” 姽婳能力虽强,却一直坐不上仙门第一杀手的位置。只因有碟机仙尊在,碟机仙尊身份高贵她不能贸然挑战,如今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姽婳召出两轮弯刀,对碟机仙尊行礼道:“姽婳得罪了。” 捏着佩剑,碟机仙尊喝道:“惺惺作态!” 不过一个回合姽婳的弯刀就完全招架住了碟机仙尊的佩剑。碟机仙尊运剑的灵流一上来就是十二分的凶猛,他要替他逝去师兄好好管教管教姽婳这个弟子。 他的佩剑纵横仙门数年,几乎都是没有遇到对手。许多年前落败不过是因为季姜耍赖封了他的血脉。见两品灵器旗鼓相当碟机仙竟有了一刹那的凝滞。 穆林赶紧抱着芮姬躲到石缝后面,没了人架着的季姜抬手想要去拔自己手上的银针。 越长卿忙对穆予道:“快,去。拦着十七,不能让她拔了那根银针,不能。” 穆予当即飞至季姜身边抓她正在运灵力的手,她的灵力还未恢复到一层。强行作用灵力拔出那根银针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季姜喝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穆予摇头道:“且不说你恢复修为,他们便会知你就是越十七。强行运用灵力你会有危险的!” 季姜道:“那又怎样,只要能救我师姐。” 穆予忍痛抓着季姜的手,道:“你不能让你师姐失望!” 季姜放一把推开穆予,眼看就要拔出那根银针,岂知正在此时,穆林拿着剑偷偷靠近了越长卿,直接划破了越长卿的手脚,季姜忙叫道:“师姐!” 看着越长卿的灵血又流了出来,穆林哼道:“谁都不能阻止父亲的大事。” 见越长卿受伤,燕南苏怒吼出声,催动灵力破了姽婳施的定身术,提着风萧直接一跃腾到了穆林身边和穆林对打起来。 穆林被突然解了定身术的燕南苏一掌击飞,撞到了墙上。青羽青梧也从拿着佩剑与穆家修士缠斗在一处。 这两人虽是燕祁的侍从但皆是师承古月城的长辈,合力出击不容小觑。 燕南苏得了空,赶紧去救越长卿,血流不止,很快就面色惨白。她心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越长卿虚弱的唤了燕南苏一声:“南苏…” 燕南苏解不开那捆仙索顿时手忙脚乱,他道:“没事,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 越长卿又唤了他一句:“南苏…” 燕南苏仍是拿那捆仙索无可奈何,他落寞的摸了摸越长卿的手,哭得像个孩子。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越长卿道:“把十七带走…不能让她拔了那根银针……” 燕南苏摇头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越长卿道:“长卿从未求过谁,这一次…求南苏…一定要…帮我把她带出去…” 燕南苏仍是摇摇头,抱着越长卿哭。 越长卿道:“她身上,流着的是越氏纯正的灵血,不能让她落在穆氏手中。” 燕南苏倏地一愣,越氏纯正的灵血。那季姜便是季思颜和姜雨昕的亲生女儿。那个从前被仙门哄抢的小孩… 他只知幼时仙门曾刮起一股哄抢一个名叫季思颜的邪魔外道的女儿。据说得了她身上纯正的灵血,便可长生。只是后来听说那幼女死了,却不想竟然就是季姜。他早该想到的,季姜小小年纪便灵力修为超群,即使天命之子的燕祁,也未必有她那样的天资,原来是因为灵血的缘故。 相比越长卿后期修炼化成的灵血,季姜天生纯正的灵血才是让人垂涎的。若是教穆家人知晓,用季姜的血炼化鬼魅,只怕届时仙门百家便没有还手的可能了。 燕南苏并非不知要以大局为重,可叫他放弃越长卿,他也是不愿的。越长卿道:“南苏…弃了我吧…” 燕南苏好看的脸顿时扭曲起来。 越长卿又道:“你救不了我的。直接弃了我吧,我一个人…总比所有人都死在这儿好…” 燕南苏道:“……你要我如何弃你……?” 要他放弃越长卿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即使要他陪越长卿死在这儿他也是没有半句怨言的。他们被抓那日,他就做好了与越长卿共赴黄泉的准备。 越长卿道:“弃了我吧,左不过等我一世…可…十七她,若是没了…便再也没有转世了。你忍心看着燕祁孤苦一生吗?” 燕南苏摇头道:“越长卿,季姜不过是你师妹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护着她吗?!即便是穆家人知晓她是纯正灵血又如何,我们一起护着她不行吗?你为何非要我弃你,我若弃了你,你也没有转世的话?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燕祁不能没有季姜,他燕南苏也是不能没有越长卿的。 越长卿沉默不语。 她也答不上来。或者说,她根本就无法说出口她也没有转世,她和燕南苏终究是有缘无分。 燕南苏低声喃喃道:“你明知我不会弃你的…” 越长卿的灵血已经滴到了那些鬼魅的头上,再过片刻,它们就会炼成。届时,不说越长卿会陨命,只怕这往生涧内除了穆家人,没有谁能幸免。 越长卿道:“南苏…带十七走…” 那边穆予显然是压制不住季姜了,她若是拔了银针,秘密藏不住倒是不如何要紧,万一走火入魔… 穆予死死拉着季姜的右手,看着她血红的眼,提醒道:“十七…你不能…燕祁还在等你…你师尊,你哥哥还在等你回去…” 季姜冷眸嗜血道:“松手,我要救我师姐!” 碟机仙尊刺伤了姽婳右臂,折其一臂。姽婳的弯刀划过碟机仙尊的后背。两败俱伤,各自口吐鲜血。 地面开始震动起来,那些鬼魅开始觉醒了。青梧和青羽忙去拉燕南苏。青羽劝道:“君上,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燕南苏却固执的怔在原地不肯动,大有陪越长卿一同去死的意思。 季姜也不愿走,穆予死死拖着她往外走。看着自家君上不肯走,青梧和青羽情之下,只能拖着他。 季姜哭道:“师姐!” 越长卿对她露出一个绝美的苦笑,越长卿绝望的看着季姜,道:“走啊!替师姐好好活下去。知道了吗。” 姽婳回过神来,挥手就将一记弯刀向正拖着季姜往外走的穆予扔去,碟机仙尊奋力一飞,赶在那弯刀之前挡在了穆予身后。替穆予挨了那一下。吐了一口血。 穆予吼道:“叔叔!” 碟机仙尊道:“走!” 随后运用灵力重重的将穆予和季姜推了出去,青羽和青梧也拖着燕南苏出去了。碟机仙尊拔下姽婳还没有收回去的弯刀,扔向了越长卿,斩断了捆仙索。越长卿登时便从祭台上掉了下来。 穆林早就在打斗之时偷偷带着芮姬跑了出去,姽婳也不多做停留,腾身一跃飞了出去。 这石洞内,只剩下越长卿和碟机仙尊了。越长卿离了捆仙索的束缚,灵力开始恢复,可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要毁了那些因她灵血而被炼成的鬼魅。 越长卿向碟机仙尊行礼道:“这儿快要塌了,仙尊快些走吧。” 碟机仙尊艰难地站起来,反问道:“你是要毁了这些鬼魅?” 越长卿道:“是。” 灵血能成就万物,也能毁了万物。只要她以身作祭这些鬼魅便可销毁。 碟机仙尊道:“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越长卿的灵力还未恢复至完全,即使以身作祭也只能毁掉一半,若是有了碟机仙尊的帮助,便可尽数毁掉。 越长卿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碟机仙尊道:“我以这样的方式赎罪,但愿他能够醒悟,不再作孽。” 接着碟机仙尊便把自己所有的灵力传给了越长卿。越长卿念了咒语,引爆自身穴位。这石洞瞬间塌塌。 石洞外的季姜和燕南苏想要回去救越长卿却被她的灵气震飞了。季姜忍着压,腾到空中运用灵力开始收集越长卿的魂魄,无论如何她是绝不会让越长卿成为孤魂野鬼的。 季姜收完最后一缕魂魄的时候姽婳将两记弯刀都扔向了季姜,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反应过来。 季姜中了两轮弯刀,直接跌落谷底,手中死死攥着收有越长卿魂魄的锁灵囊。 “十七!” “季姑娘!” “二小姐!” 弯刀回来的时候姽婳看着手中的弯刀,若有所思。弯刀上的血散发的灵光比越长卿的还要明亮。待她想要跳下去查看的时候。 一道剑芒从山谷劈了上来,直直劈中姽婳。接着便见数到剑芒从半空中劈来。 往生涧外几个沉浸在悲伤中人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青羽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仙上,是仙上来了!” 又是一道剑芒,这次剑芒略凶些,穿云破空,带着肃杀,直直冲姽婳去。姽婳腾身便躲。 然而,一道剑芒可以躲闪,数道下来如何也是躲不过的,况且她方才与碟机仙尊搏斗时已经受了伤。 受了伤的姽婳落荒而逃,黎致,黎策等人便御剑落地。忙去查看他们的伤势。 燕祁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季姜缓缓落地,他本就面无表情,如今眉头紧锁。教人不敢靠近。 十二 幽梦1 “十七…” “十七……” “十七…师姐走了。” “十七…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师尊…” 季姜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跟她道别,睁开眼只见是越长卿。正在给她盖被子,季姜赶紧抓住越长卿的手。 季姜道:“师姐…你怎么来东谷了?” 平时若是没有召,越长卿是不会踏足东谷的。今日越长卿出现在东谷,而且是在夜里出现在她的房间。 越长卿一边捋了捋她的头,一边道:“师姐想你了,来看看你。” 季姜坐了起来,她拉着越长卿的手,问道:“师姐来东谷没有被黎夫人发现吧?不然被罚了可不好。” 越长卿见她一脸谨慎,捂嘴笑道:“不会,特地问过月夫人了的。她不会怪罪我的,往后都不会。” 季姜欣喜道:“真的吗?” 越长卿点点头:“自然了,师姐怎么会骗小十七呢。” 季姜道:“那师姐以后就可以常来东谷看十七了,是不是。” 本是欣喜的事,越长卿却面露难色。 季姜忙问道:“怎么了?” 越长卿道:“十七,师姐要出门一趟。” 季姜问道:“师姐要去哪儿,去多久?” 越长卿道:“师姐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小十七要照顾好自己啊…” 季姜摇头道:“不好…师姐带上十七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越长卿却往后一仰,轻飘飘地躲开了她的手,身如纸片似的,落到了窗前,越长卿背光而立,季姜看见了她身上许久不着的青丝碧落裙。 “怎么了?”越长卿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季姜原是笑着的,见她这样冷淡忽然就收敛了,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季姜道:“师姐,你怎么了?” 越长卿不吭声,只是看着她。 两个人一坐一站,半晌相对无语,倒像是诀别一样。 季姜的心毫无来由地狂跳起来,气也喘不上来。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向越长卿走去,从床边到小窗,不过四五步远,她却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头。 她向前一步,越长卿却退后一步。 季姜觉得太暗了她看不清越长卿的脸,想要去点根蜡烛,却如何也动弹不得了。她幻了灵符刚点亮,就被越长卿挥袖灭掉了。季姜讶然。 越长卿退至窗边。低低地叹道:“我如今不能见光,你点它做什么……十七,我这就走了。” “不能见光”是什么意思?季姜当即要疯了,伸手就要去抓越长卿,可脚下却被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藤蔓缠住了,她动弹不得。 季姜嘶声道:“师姐,你去哪儿啊?!你也要丢下十七了吗。你不能走!越长卿!”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越长卿的声音里带出些冷意,“你如今灵力修为超群,又有燕祁相助,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久留无意,如今特来告别。” 季姜惶急道:“师姐!十七不能没有师姐……” “我依师尊意愿,一直照顾你。”越长卿微微叹了口气,“可十七啊,你总是不听话,总是玩闹,只会惹事生端。师姐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了……” 季姜想狠狠地抓住她,然而整个人却动弹不得,只能哭号着看越长卿轻飘飘地一转身,撂下一句:“师姐这一生太累了,该是为自己活了,你不必留我,来生就不必再见了。” 随后她竟然穿过那扇黎策给季姜特制的木扇,凭空消失了。季姜此时能动了,她慌忙的跑过去打开的窗,外面却是空荡荡的,除了月色什么也没有。 “师姐!”季姜一时间五内俱焚,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她这一叫,把守在旁边的燕祁给喊醒了。燕祁关切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声道:“你醒了。” 季姜呆坐在床上,足足三息,她才回过神来,缓缓将胸中一口郁结之气吐出,后知后觉地明白起来那只是个逼真的噩梦。 旁边的燕祁见她愣着,也不说话,两人便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忽然季姜低喃了一句:“……燕祁。” 她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燕祁的一只袖子。燕祁把她拉入怀中,轻声道:“我在。” 季姜问道:“这是哪儿?” 燕祁回道:“古月城,上音阁。” 季姜靠在他怀中,嘀嘀咕咕道:“……你……我…我什么回去…我师姐她还在等我回去…” 燕祁微微一怔,柔声道:“你师姐…她不在了…” 季姜许久才吐出一个:“……哦。” “她不在了”听到这一句,她的心沉了下去,环着燕祁腰的手松了松。 燕祁在她后背轻轻拍着,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准备起身看看她怎么了。谁知,季姜两只手猛地又抱紧了他。抱着他的腰不放,喊道:“别动,让我抱会儿。” 她是带着哭腔,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燕祁道:“我不走。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他还能这么劝季姜,却不知道该怎么劝燕南苏。回来后燕南苏便一直沉默不语,谁同他讲话也不搭理,就整日坐在瑰音阁的长廊边。 季姜不知哭了多久,燕祁就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季姜昏睡了一个月,他便提心吊胆的守了一个月。季姜日日做噩梦,梦里总是叫着越长卿,越清歌,还有他…… 季姜昏睡的这一个月玄门倒是相安无事,许是越长卿毁了那些鬼魅,所以穆氏才没有什么动作。黎氏和燕氏向穆氏讨要姽婳赔罪,两家施压之后,益州穆氏无法,只得下令将姽婳处死。 而穆予,却因为帮助季姜等人被穆司南逐出了穆氏,连带着碟机仙尊那一支旁系都被逐出了益州穆氏的地界。 季姜微微一动,才发现背后生生直疼,她“嘶”地叫了一声。 燕祁忙道:“注意些,你背后有伤。” 季姜道:“伤?…不打紧的…” 她才想起来那日挨了姽婳两记弯刀。不用看都知道燕祁已经帮她妥帖地包扎好了。她道:“若不是我不注意,她定伤不了我,” 燕祁淡声道:“姽婳修为那样高,即便是我,怕也是招架不住的,何况…” 季姜笑道:“何况我是被压了法力的对吧,你又小看我。我是能和她过几招的,不信你去问问青梧和青羽…” 燕祁无奈笑道:“好…你最厉害了…” 季姜还是环着燕祁的腰,把脸埋在他怀中,只觉得闻着燕祁身上那阵清淡的檀香之气,便会感到心安。季姜问道:“你哥哥怎么样?还好吧?” 燕祁手上一下一下地抚着季姜秀发,沉默一阵,道:“不好。” 季姜心想也是,怎么会好。她昏睡了一月,除了噩梦连连没有真正面对越长卿的死,可燕南苏不同,燕南苏是一直醒着的,怕是睡不下的…… 燕祁低声道:“我渡劫之后,都是兄长来和我谈心。” 如今却反了过来,他去看燕南苏,燕南苏也不讲话了。就是呆呆地待着,燕华郢只好替他处理城中事务。 季姜道:“明日我去看看他吧…” 燕祁道:“他…大抵是不想见你的…” 季姜苦笑道:“为何不想见我,怪我拦着他,不让陪我师姐一起死?他要怪也该怪青梧和青羽。是青梧和青羽将他拖出来的。” 燕祁道:“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季姜道:“我晓得…我不是要去刺激他,我有东西要给他。也许他能好受些…” 燕祁淡淡道:“好吧。” 季姜又问道:“我大哥二哥他们呢?” 燕祁道:“都在城中,伤得有些重。亚父去了书信,黎宗主允许他们在城中养伤。” 季姜道:“梵音谷……都知道我师姐不在的噩耗了吧?” 燕祁道:“嗯…立了衣冠冢。” 他们挖开了往生涧没有找到越长卿和渊柏的尸体,燕南苏挖到十指伤得动不了也不肯放弃。 相比燕南苏,季姜更担心越清歌。消息传回了梵音谷,越清歌怕是伤心透了。她座下的弟子一个个先她而去,叫她如何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次日,季姜便出现在了瑰音阁中。 燕南苏正在长廊上练字,微风阵阵。他只着单衣的身子竟然显得有着单薄,且有些颓废。 “不是说了我不用膳,不必再将膳食送来吗?”燕南苏头也不抬。 季姜走到燕南苏对面坐下,只见此时的燕南苏已经全无往日的风采。取而代之的是憔悴的脸色脸,显得有些不羁。季姜看着宣纸上的“长卿”两个字,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季姜道:“笔力不够遒劲,书写时最忌三心两意…” 燕南苏道:“你…醒了?…来做什么…” 他本想责怪季姜,却发现他没资格,且季姜也没有错。若不是他邀越长卿陪他一同去查云梦有异的鬼魅,他们也不会遇到姽婳等人,越长卿也不会… 到底…他除了自己,谁也怪不得… “逝者已逝,生者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呢?”说着季姜取出了收有越长卿魂魄的锁灵囊,放在了案上。季姜接着道:“师姐若是还在,定然不想看到君上这样。若想师姐走得安稳些,便放下前事。善待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把师姐的仇,报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铿锵有力。 罪魁祸首是穆司南和穆林,却推出姽婳这么个替死鬼。况且她不相信穆氏真的会杀了姽婳,姽婳于穆氏有诸多用处,他们才不会舍得杀了她。 燕南苏颤抖的拿过锁灵囊,激动的看着锁灵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是?长…” 季姜道:“师姐的魂魄都在这儿了…” 燕南苏道:“可是…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修炼灵血之人,鲜少有来世的…” 季姜道:“那些书都是古人写来诓骗你这样的正经人的…” 燕南苏不明就理:“啊…?” 季姜挥挥衣袖,桌案上幻出了一株曼珠沙华,她道:“打开锁灵囊。” 燕南苏打开了锁灵囊,越长卿的魂魄飘了出来,依附在曼珠沙华上。季姜咬破自己的手,将灵血滴了三滴在曼珠沙华上。 燕南苏奇道:“这…这是?” 季姜道:“以花为皿,以血为为泉。” 越女派虽不能有转世,但季姜完完全全收住了越长卿所有的魂魄。以曼珠沙华为器皿,以灵血为养料,安养越长卿的魂魄,终有一日,越长卿会回来的。 季姜滴了一滴血在茶杯上,递给燕南苏道:“阿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日日来此。君上喝了灵血,再加上修炼秘法,普通灵血也是能炼成的。只是等的日子久些。” 燕南苏道:“不打紧,即使等上万年,我也是愿意的。” 季姜行了个礼道:“那阿季便不打搅君上了。” 季姜转身出了长廊,身后传来燕南苏的一声呼唤:“阿季姑娘。” 季姜微微回头。 燕南苏对她行了个礼,道:“多谢。” 十二 幽梦2 修养的这几日,季姜日日去瑰音阁教授燕南苏修炼灵血的法术,燕南苏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日传授完,季姜本想向往日一样,传授完便离开。但不知怎的,她忽然开口问道:“君上为何不问我,多久才能见到师姐?” 燕南苏看着那株曼珠沙华,目光极其温柔,他笑了笑,道:“我若是问,阿季姑娘能给我个准确日期吗?” 季姜摇头道:“…不能…” 燕南苏笑道:“既然你都不知,我又何必问呢。只要她的魂魄还在,总会有再见的一天。” 季姜失落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师姐同我道别时,说若有来世,她不想再见我。” 燕南苏噗嗤笑了一下,不语。 季姜抬头问道:“君上笑什么?” 燕南苏道:“梦都是相反的,你师姐怎会舍不得不见你。你从前那样顽皮闹她,她定是要讨回来的……” 话未说完,瑰音阁外就响起了一声女声,秋景听说季姜受伤了,去了上音阁被告知来了这瑰音阁,便寻了过来。她高声呼道:“阿季…南苏哥哥…” 燕南苏皱了皱眉头,一副又来了的模样。 季姜一见燕南苏这幅模样,就晓得他这会儿不想被打扰。忙道:“君上先好生休息,阿季就先退下了。” 燕南苏点了点头:“去吧。” 季姜赶紧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一见秋景就赶紧拉着她离开瑰音阁。 秋景莫名其妙的被季姜拉着跑了一路,仿佛那瑰音阁里有什么凶神恶煞一样。秋景实在跑不动了,她挣脱了季姜的手。 季姜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秋景拜拜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季姜道:“你就该多锻炼锻炼,这才跑了一会。” 秋景控诉道:“什么叫才一会,瑰音阁里到底有什么,你才拉着我跑?” 季姜道:“君上他最近是不大想见人的。你若是再去闹他,怕是会一掌劈了你。” 秋景悻悻然道:“南苏哥哥…真的变这么凶了?” 季姜道:“可不是嘛…你还敢去招惹吗?” 秋景道:“是不敢的…” 季姜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默然片刻,秋景道:“阿季…你…师姐的事…我听说了…” 季姜不语,她身有灵血的事已经在仙门中传开了。梵音谷忙着越长卿的后事,顾不得她和黎致黎策两兄弟,他们只好留在古月城修养。 季姜曾偷偷回过梵音谷,越清歌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生出了缕缕白发。 越清歌时常矗立看着的那面墙,又多了一张画像,是越长卿的。她曾问过越长卿,怎么同季姜的父母交代,却不想… 越长卿竟先她而去,那日燕祁将越长卿的令牌送回来时,她几乎不敢相信。她最得意的弟子…就…这么没了。 越清歌暗自伤神了好一会,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越清歌警惕道:“谁?” 屏风后转进来一人,一身白衣,身形长挑,正是季姜。 瞧着她一身白衣,越清歌道:“是十七啊…” 见她不说话。 越清歌又道:“长卿的命该如此,自责也是没用的。你且先回古月城去吧,你身有灵血之事瞒不住了,此时的梵音谷护不了你。” 季姜待在原地不动,还是不语。 越清歌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她苍白的脸上,长叹一声,道:“……十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季姜突然扑到越清歌怀里哭了起来,那日她去瑰音阁见燕南苏时,几乎是忍不住眼泪。可她只能装作坚强的样子。这两师徒俩抱着哭了许久。 越清歌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那日越长卿向她请示时,她应该拦着的。她竟然没有拦着,若是她拦着,怕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两人互相擦了擦眼泪,季姜忽然跪在地上,向越清歌请罪。 越清歌莫名其妙道:“你这是做什么?” 季姜道:“师尊。阿季泄露了灵血秘术还请师尊责罚。” 越清歌道:“泄露给谁?” 季姜道:“信灵君,徒儿认为他绝不会外传。” 越清歌道:“你相信他?” 季姜道:“信。” 她本是想说,能让越长卿倾心的人绝对不会是觊觎灵血秘术的人,何况那秘术也不是谁都能习得。 她答得毫不犹豫,越清歌心口一怔。那日她道破越长卿和燕南苏的情意,她问越长卿:“你就这么相信他真的会来娶你?” 越长卿神色坚定,毫不犹豫道:“徒儿信他会来娶徒儿。” 那时她想,若是燕南苏真的来提亲,她便应了这门亲事,她的徒弟就该像她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才对。 越清歌道:“他要等许多年,或许是一辈子,他也愿?” 季姜道:“左不过还有个盼头,总比师姐不在了的好。” 越清歌笑了,道:“十七,你又是如何判定长卿一定会回来?你也是身有灵血之人,怎会不知修炼灵血没有来世?” 她看着墙上姜雨昕的画像,道:“我知晓你与长卿情同姐妹,你自责你救不了她。你以为收住所有魂魄她便有重生之日……我也曾相信…可我,等了你母亲许多年……” 季姜却反驳道:“可师尊,修炼灵血没有来世这都是书上说的,具体真假无人可知。你是等了我阿娘许多年,可你曾想过她是否愿意回来?我阿娘若是愿意回来,以她那样的修为,师尊您何至于等这么多年呢? 她若是愿意回来,又何必将我托付于你,又何必让我替她承了大祭司之位。可师姐不同,她一定回来,她在这世上还有念想。至少…她放心不下君上…阿季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而且是以另一种她想活的姿态。 见她一脸笃定,越清歌内心触动了动。季姜说的对,或许姜雨昕是不愿意回来了,毕竟对她失望透顶了。 越清歌这才想起追究她偷偷跑回来的责,微微颔首道:“我不是嘱咐了燕祁,不要让你私自回来吗?如今的你有灵血之事已是众所周知。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过来,穆家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季姜道:”不会发现的,燕祁陪我来的。” 越清歌绕到席边端正地坐了下来,道:“那也不能这么冒失啊。” 季姜忽然到越清歌对面,跪下,端端行了大礼。季姜道:“阿季请师尊准许阿季拔了身上的银针。” 修有灵血的越女派女子身上会散发着清香,修为约高香味便越浓些。也是身有灵血的标志。 正在倒茶的越清歌手顿了顿。停下动作,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季姜道:“徒儿知道,灵力修为一旦恢复,灵血之事即便再如何也隐瞒不住了。可阿季不想要人保护了…若是那次阿季灵力修为不受压制,定然能救下师姐的。” 越清歌喝道:“那日你们面对的姽婳!她灵力修为那般高,即便当年的你母亲和我,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你师姐不让你拔是不想再白白牺牲一人!” 季姜道:“可师尊,再压制灵力阿季同普通修士有何区别。如今的梵音谷还能分出神来护着我吗?即便是我愿意献出魂魄,待我修成大祭司出来,只怕玄门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何不如复了我的灵力,这样你们便不必担心我,安心着手自己的事情。而且……” 而且她怕连累燕祁,燕祁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飞升成仙。她绝不能让燕祁因为她出什么事。 越清歌道:“你的性子,真是随了你母亲。” 季姜道:“还请师尊应准。” 灵力一旦恢复,她便不再用人护着。她便能替越长卿报仇。能护着一切她想护着的人。 越清歌叹了口气,道:“…好吧…” 十二 幽梦3 越清歌施法取了季姜压制季姜灵力的银针,季姜登时感到浑身充满了灵力。她张开手,右手心幻出一株曼珠沙华,比之前的更加火红。 越清歌给季姜注了些灵力,季姜的灵力属于烈性,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这副身子怕是承受不住。越清歌的灵力属于柔性,柔烈调和一下。 那边燕祁见过镜若后便要走,两人一起往梵音谷码头走去。行至码头,镜若把一包东西塞到了燕祁手里。 方才来时就见他怀里揣着个袋子。看他几次欲言又止,要给又不敢给的。燕祁疑惑道:“…这是…?” 镜若低着头,小声道:“给姐姐…的…姐姐…爱…吃…干果…不晓得…你们古月城…有没有…” 燕祁道:“有…” 只是季姜不爱吃,总说味道不对。他从未尝过兰溪的干果,自然不晓得哪儿不对。且那干果都是他听说季姜爱吃。自己亲手做的,味道对了才怪。 季姜昏迷的那一个月时,他无意中听黎致说季姜喜欢吃干果,便寻思着做了等她醒来就能吃到了。他到厨房去时,那些个管事的,掌厨的,帮厨的,皆是惊得嘴巴能塞下个鸡蛋。 等知晓他是来求学如何做干果时,才松了口气。原还想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吃到仙上亲手做的干果,还心生羡慕。直到燕祁叫他们尝尝时,这群人就又从羡慕转为可怜那人。 “…哦…”镜若先是失落了一下,又转为骄傲自豪。镜若道:“姐姐…很爱吃…我做的…干果…我不能…随便离开梵音谷…你…帮我…给她…” 见镜若的笑容那么灿烂,又听他说季姜很喜欢吃他做的干果,燕祁心里暗暗吃味。他问道:“你很会做干果?” 镜若道:“…也不是…就是姐姐…爱吃…师兄他们…黎公子他们…都说…好…好吃…” 燕祁自言自语道:“我做的阿季不爱吃。镜若做的阿季就很爱吃…他定是有什么技巧,不若有时间我向他请教一下做干果的技法?” 他声音有些小,镜若听得不大清楚。镜若道:“…啊?” 燕祁道:“没什么。你姐姐不爱吃古月城的,若是有机会,我向你请教,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将这干果的味道拿捏好,我好做给她吃。” 镜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一句,堂堂仙上竟然向他请教如何做干果。这不是折煞他吗,他也就好运碰到了季姜,幸亏季姜不嫌弃容他唤她一声姐姐。 镜若道:“怎能说是请教…其实……也没…什么…技巧的…” 燕祁微微一扬眉,季姜很爱吃,梵音谷的这些人也都说好吃,会没技巧。燕祁反问道:“没有什么技巧?” 镜若道:“…嗯…就是我自己…变了个法…算不上…技巧…您若是想学…有时间…我…告诉你…” 即便现在燕祁想学,他也教不了。虽然他现在说话利索了不少,可若是要他教燕祁…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况且燕祁总是板着一张脸,他光是站在一旁都是有些害怕。若不是为了给季姜送些干果,他也不敢跟燕祁待一块儿站这么久。 镜若心道:“仙上是板着一张脸……我又不是姐姐,万一教不好,他生气起来我可怎么办。” 许是发现了镜若的担心,燕祁问道:“你很怕我?” 镜若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镜若道:“其实…不怕的…只是…” 燕祁道:“只是什么?” 镜若道:“只是…你总…板…板着一张脸…教人不敢靠近…不过姐姐说了…你其实…不凶的…” 季姜竟然还会跟镜若说这些,看来她跟这位弟弟还真是无话不谈啊。燕祁突然好奇在季姜口中,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又不好直接问。燕祁变扭问道:“你姐姐…总是跟你提起我吗?” 镜若点头道:“…嗯…” 燕祁道:“她都说我什么?” 镜若道:“…说…仙上很好…不凶的…姐姐每次…提…提到…仙上…眼睛总是亮…亮的…好像…有…星星…” 燕祁扯了个微笑,道:“嗯。” 燕祁心里忽然生出这么一句话:你见山川多清秀,星辰多温柔,恰似你眼眸。 燕祁一高兴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镜若,那是在古月城时季姜给镜若写的信,迟迟没有送出,来时他瞟了一眼便揣在身上了。 镜若一脸茫然的接过信。 燕祁问道:“你…识字么?” 镜若点了点头,梵音谷的门生子弟都有专门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梵音谷初建时因门生子弟不识字闹了许多笑话,所以开山宗主便立下了梵音谷无论门生子弟客卿都要读书习字的家规。 燕祁道:“这是你姐姐给你写的信,来时她托我带给你。就是字…有点…一言难尽。” 季姜该读书写字那会儿,不是逃课就是捉弄教书先生,以至于她的字奇丑无比。歪七八扭的,活像爬在纸上的毛毛虫。 镜若收到季姜的书信高兴都来不及,哪儿顾得上字丑不丑,忙忙摆手道:“不……不…打紧的…姐姐…的…字……我…见…见过…还算…能…认得……多谢…燕…仙上…” 正在这时,他目光一冷,右手倏然压上了梦生。他在梵音谷时间久了,也一定有了一定的修为,警惕了不少。燕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后方树影下,披着月光走出来一道白色身影。 镜若有些难以置信的带着低低的声音道:“……姐…姐…” 月光照亮了一张苍白秀美的脸庞,正是季姜,见镜若愣愣的,她笑道:“怎么…阿若不认得姐姐了?” 镜若忙跑向她:“姐姐!” 镜若直直扑到了季姜怀里,自从季姜被取魄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季姜,如今算来也有小半年了。 季姜一手拍着镜若的背,一手摸着他的后脑勺。许久不见,镜若都比她高了,若不是如今扑在她怀里,她怕是都摸不到小阿若的头了。 镜若抱着她抽泣了一会,季姜也不哄他,由着他哭。许久不见,他定是想极了。听说季姜去查断生的事情后他整日在梵音谷里提心吊胆的,再之后听说越长卿的事情,他更是担心得饭都吃不下。 燕祁将越长卿的遗物送来,谷里的人都忙着越长卿的后事,忙前忙后。没人顾得上他,他又不敢去问黎笙,也没有资格去问季姜如何了,只能自己担心,直到燕祁告诉他季姜很好。只是受伤了在古月城修养,他悬在胸口的心才放回了肚里。 季姜道:“好啦,不哭了啊。姐姐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镜若这才停止抽泣,忙把眼泪擦干。又问道:“黎…公子…他们…” 他问的是黎致和黎策,这两兄弟对他也算好,黎致教他剑法,黎策则是带着他打闹。 季姜宠溺的摸着他的头道:“大哥二哥他们很好,再过些时日便能回来了。届时你可要把干果备好啊,他们时时念叨,想念得紧呢。” 说着她咽了咽口水,燕祁不语,心道:“分明是你自己时时念叨,想念得紧。” 这两姐弟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讲。交谈好一会儿,镜若发现燕祁盯着自己与季姜看了半晌,仿佛忽然才发觉自己再不让他们走就要天亮了。镜若忙道:“姐姐…我…先…你们…先走…走吧…不然…天…亮了…不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燕祁冷声道:“站住。” 话一出口,镜若果真站住了,愣愣地转过头来,不知燕祁要做什么。季姜也是茫然,心道:“燕祁叫阿若站着什么,莫非是要带他一起回去?” 燕祁把信封又再次递给镜若道:“信。” 方才季姜出来时他太过激动,手中的信掉了也不顾得捡。 镜若接过忙道:“谢…谢…燕…公子…” 燕祁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一跃飞到了小舟上。 季姜和镜若又说了好些话才离开,一直在小舟上跟镜若挥手,镜若也一样。直到小舟的身影在拐弯处没了,他才离开。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突然季姜不说话了还流了眼泪。秋景忙上前问到:“阿季…你怎么了?” 十二 幽梦4 她叫了好几声季姜才回过神来。 季姜道:“啊?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秋景道:“哦…好吧…” 接着秋景又道:“阿季。你大哥他…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 才刚回过神来的季姜一脸茫然:“啊?” 秋景以为是自己表达得不清楚,捏着团扇娇羞道:“就是…他平时喜欢吃些什么菜,什么零食啊碎嘴儿之类的。” 季姜这才恍然大悟,同是女儿家,秋景是什么心思她自然是晓得的。但要说黎致喜欢吃些什么,她是真的说不出来,这些年好像也没怎么在意这些。季姜捏着耳垂吐出三个字,道:“干果…吧?” 秋景疑惑道:“干果?” 九原虽在北方,但涧水台的水果一年四季都是新鲜的,她不知道干果也是人之常情。 季姜点头道:“对啊,我们兰溪的干果可好吃了,大哥好像挺喜欢吃的。” 秋景问道:“那姑苏有吗?” 季姜道:“有是有…就是味道不怎么好…” 想起燕祁给她吃的干果,季姜连连摇头。嘴上仿佛还留有苦涩味。 秋景道:“哦…这样啊。” 季姜不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只顾着催她离开。途径燕家的会客厅,远远就见几个女修毕恭毕敬地引着一个神色冷漠的女子往会客厅内走。那女子正是蓬莱的宣禾。 秋景纳闷道:“她不是在蓬莱吗?怎么来古月城了?” 季姜道:“不晓得,多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正巧这时候宣禾也看向了她们,季姜和秋景只得端端朝她行礼,宣禾远远地给他们回礼。 秋景道:“阿季…我是不是眼花了啊?她居然朝我们行礼哎。” 季姜道:“没看错吧。” 秋景道:“她是转性了吗,还是在蓬莱被你捉弄怕了?” 季姜道:“我也就那么几次而已…不至于吧?” 秋景道:“我也觉得,怕不是因为那次挨打,所以记恨上你了?只是碍着这是在古月城不是在蓬莱,所以不好发作?” 季姜摇摇头道:“不应该啊,她若是真的记恨我,早在蓬莱就把我一剑杀死了。哎呀,不想了,走吧走吧,大哥还在等着我们呢。” 说完两人便推推搡搡的往黎致他们院子走去。 临近傍晚,她们才离开了黎致他们院子。燕家客房内,宣禾端坐案边,正在阅读一本古籍,忽听窗棂喀喀轻响。她行至窗边,只见楼下的那棵木兰树下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对着窗边的她使劲招手。 宣禾微微皱眉,正想问季姜要做什么。季姜就跑进了小楼下,片刻就到了她房门外。宣禾开了门,季姜兀自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走到案边坐下。 宣禾道:“你来做什么?” 季姜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错了。在蓬莱我不该那样捉弄你,还连累你挨打。” 本来目光还在古籍上的宣禾立刻看了她一眼,冷漠道“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 季姜忙反驳道:“哪里没有呢,你是不是在想我若是真的悔过,为何在蓬莱时不去找你跟你道歉吧。冤枉啊,我被燕祁打得下不了床,在床足足躺了小半个月呢。好了以后我们便离开了,来不及跟你道歉呀。” 宣禾却懒得理会季姜为何不道歉,她也从未放在心上。道:“你走,出去。” 季姜道:“不走,你还没接受我的道歉呢。” 看宣禾的脸,季姜都怀疑她和燕祁才是一家的,一样冷着脸,生气起来一样可怕。连忙道:“哎呀宣禾仙子,你不要这样嘛。我来送礼赔罪的,不是来捉弄你的。” 宣禾却是看也不看她拿的是什么,立刻拒绝:“你拿走,我不要。” 季姜道:“真的不要吗?可是你都还没有看我给你送的是什么呢。” 见宣禾眼里隐隐露出戒备之色,季姜将饭盒里的膳食都拿了出来放到桌上,眉飞色舞道:“我晓得你刚从蓬莱过来,今日见了许许多多人。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呐…我给你带了些,快吃吧。” 宣禾冷漠地看着她。 季姜无奈,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季姜装模做样的捂着肚子,道:“啊!菜里有毒…是谁要有谋害本姑娘…来人呐…救命…” 宣禾:“……” 季姜也觉得戏份过了些,才爬起来。嘿嘿道:“骗你的,没有毒。吃吧。” 宣禾道:“不吃,拿走。” 季姜道:“真不吃?” 宣禾硬气道:“不吃。” 季姜道:“好吧好吧,不吃算了。你不吃我就拿回去倒了。” 见她就要把那些膳食放回盒子里,而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下,宣禾:“站住。” 季姜停手道:“我又没走。” 宣禾道:“你为何要倒了?” 季姜道:“你又不吃,我已经吃过。这时定是吃不下了,便倒了呗。” 宣禾道:“颗粒米粟皆是辛苦得来,怎可随意浪费。” 季姜摊手无奈:“你又不吃,我就只好倒了呗。” 宣禾本以为她又是来捉弄自己的,却不想她竟然是来自己送膳食。宣禾扭捏道:“放下…我吃便是了。” 季姜嘿嘿道:“这就对了嘛。” 季姜给宣禾乘了些饭菜,见宣禾尝了一口,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宣禾点了点头。 季姜道:“你在蓬莱待久了,吃惯了清淡的素菜。我怕你吃不惯这古月城的饭菜,所以就借了厨房给你做了这几道。你不嫌弃就好。” 宣禾的目光落在了季姜手腕上的白绫处。 今日在会客厅见她一身白衣,便是十分不解,如今又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白绫,便问道:“你…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季姜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扯了个笑道:“我师姐不在了…” 宣禾道:“既是师姐,你这样…不合礼数…” 季姜垂下眼眸,道:“我晓得不合礼数,可是我师姐从前待我很好,向亲妹妹一样。况且我师姐尚未出阁,膝下并无子嗣给她守孝。” 宣禾道:“你师姐定是个极好的人吧?” 季姜点了点头:“嗯,很好。” 宣禾道:“她…叫什么?” 季姜道:“越长卿…” 宣禾倏地一愣,季姜的师姐竟是燕南苏的那位意中人。按理说她来古月城,作为大公子燕南苏应该接待她的。可燕南苏没有,她问了才知道,燕南苏钟意的那位仙子遇难不在这世上了。 听说燕南苏因此颓废,燕华郢几次去看他都吃了闭门羹。唯一一次见就是燕南苏喝醉了以后求燕华郢帮他退了与秋家的婚事。 燕华郢看起来很难过,也很生气,最终还是没有再责骂他。只能拉下脸面到九原退了与秋家的婚事。 他叹着气,没有再反对燕南苏要等越长卿回来的决定。 十二 幽梦6 十二幽梦5 两人不知怎的,竟然还喝上酒来。季姜飘飘忽忽的回了上音阁。她自从被燕祁待会古月城后就一直住在上音阁。 按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不大合适,但燕祁在古月城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谁人敢说半句不是。 燕祁看着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冷眸微滞。 季姜修为见涨,怎么可能房中进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又喝酒了。 睡到半夜,季姜迷迷糊糊发现通过天窗投在身上的月光被遮住,她怔一下,警惕的回头,却发现燕祁竟然站在她的木榻边。 素来清冷的眸子有些炙热的看着她,却又有些沉郁。他其实站在这里很久了,只是季姜却没有发现他。 这几日季姜像一直都在回忆越长卿,根本没有想起他。何况今日又和宣禾喝了酒。 季姜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仙…仙上,你怎么来了?” 燕祁背着月光,让她看得有些不太真切,像是度上了冷光一般,清冷高雅,却又无法触及。 季姜这些日子都沉浸在悲伤中,仿佛忘了他的存在。 燕祁看着她,沉声说道:“我想与你修炼。” “什……” 季姜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燕祁倏一愣,退回木榻边。愣了半晌才道:“对不起…” 从兰溪回来后季姜便常常跑瑰音阁,忽略了他。再加上傍晚时分发生了一件让他糟心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做出这般无礼的事。 见他一脸委屈季姜上前从后面环住燕祁的细腰,道:“我知晓你不是这样的人,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燕祁倏地一愣,他的确是遇到了一件烦心的事情。 傍晚时分。 “仙上,宗主和先生传您前去会客厅,说是有事情要告知您。”青羽恭敬地向正在作画的燕祁传了话。 燕祁停下笔道:“就来。” 燕祁到了会客厅,发现燕氏家族里的人都在,就连他那个常年闭关的父亲和一直沉浸在越长卿死亡的痛苦的哥哥燕南苏都在。 燕祁皱了皱眉,对众人行礼。道:“见过父亲,亚父,兄长。” 燕宗主和燕华郢点了点头:“嗯,起来吧。” “仙上果然是仪表堂堂。”一旁的银川的东方家宗主东方御横捏着剑柄夸赞道。 燕祁问声看了过去,只见是一位年纪跟燕南苏差不多一样的年纪的青年男子。 “子熹,快见过东方宗主。”燕华郢介绍道。 燕祁向东方御横行了礼,道:“东方宗主。” 银川东方家,原是和古月城燕家没什么联系,只不过祖上有些关系。却也不知到底是祖上哪一辈了。 “免礼,免礼,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东方御横看着燕祁一脸满意的说道。 燕祁一脸莫名其妙道:“一家人?” 难不成燕华郢又给燕南苏定了亲? “子熹,你自小便与东方宗主的妹妹有婚约。”燕华郢笑眯眯地道“如今你已经及冠且飞升上仙。我们商量着待东方小姐几个月后满了十八,便张罗你们的亲事,如何?” “什么?!成亲!”燕祁倏地大惊,他若是娶了那位东方家的小姐,季姜怎么办? 燕华郢道:“正是。” 燕祁当即拒绝道:“对不起父亲,亚父,东方宗主。” 燕华郢道:“你这是做什么?” 燕祁道:“恕子熹不能娶东方小姐。子熹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为何?”燕华郢和东方宗主异口同声道。 燕祁跪在地上面色十分坚定,他自不会娶什么东方小姐,心里只有季姜一人。燕祁道:“子熹已经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不知是哪家仙子能得二公子赏识?”东方御横问,心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娶了我银川东方家的大小姐。将来这古月城的宗主自然是你的。 燕祁道:“兰溪黎氏。” 东方御横皱了皱眉,那位黎家的大小姐不是已经有了婚事了吗。莫不是那位…月姝艺的义女?即便是黎家,一个义女怎么能跟他东方家的嫡女相比。 燕华郢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从前只是觉得燕祁同黎家那两个兄弟待多了不好。果然,竟然学会忤逆长辈了。 燕华郢道:“这是你母亲当年定下的亲事,由不得你拒绝!” “子熹不娶!”燕祁也不打算继续跪着了,便起身拒绝道。 燕宗主则是一言不发,燕南苏一直不在状态,心里想着如何修成灵血。日日要季姜用灵血喂养越长卿的魂魄总是过意不去。 燕华郢搬出了燕祁的母亲,道:“这是你母亲定下的亲事,你若是拒绝,便是不孝。” 他本以为搬出魏氏,燕祁便会妥协。谁知燕祁竟道:“若是娶了东方姑娘,那便是尽孝的话,那子熹宁愿背负这不孝的骂名。反正母亲已经不在很多年了。” “你!”燕华郢被他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哼!”东方御横哼了一声,甩了衣袖便走了。 燕华郢也生气的走了。 燕祁准备要走,但见自家父亲和兄长还没走。便又停住了脚步。 燕祁道:“父亲…” 燕宗主脸色苍白,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竟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燕祁在叫他。久久才应了一个“嗯” 燕祁道:“子熹…不想娶那什么东方姑娘。还请父亲责罚。”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燕宗主竟然没有逼他娶那位东方家的小姐。燕宗主只道:“你长大了,许多事情都已经是自己做主了。不想娶,便由着你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许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多年前他也曾像燕祁这样经受家族联姻。也是在这会客厅,也是两家长辈聚在一起。 他也曾反抗过,只是不彻底… 燕宗主始终不明白,魏氏自己就是饱受家族联姻的苦楚,为何还要给燕南苏和燕祁定这种亲事。这不是狠狠地坑了自己的孩子吗。 燕宗主走后,燕祁和燕南苏一同离开了会客厅,往瑰音阁走去。 燕南苏道:“子熹…我看亚父那个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消了这门亲事。” 当初燕南苏求他退了与秋家的亲事,是因为燕南苏那时一蹶不振,一直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所以燕华郢便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燕祁身上。自然是不会轻易退了燕祁的亲,况且东方家的人都亲自到古月城来了。 燕祁道:“兄长不必多言,我已发誓,这一生非阿季不娶。” 燕南苏叹了口气,道:“我并非劝你放弃季姑娘去娶那东方小姐。只是想提醒你做好准备与亚父较量。” 燕祁不语。 燕南苏又道:“你当真非季姑娘不娶?她真那般好?” 燕祁看着燕南苏,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未遇见她前,我不曾有过要成亲的打算。遇见她后,我不曾想过要与别人成亲。” 燕南苏道:“我们兄弟俩人…可真是…” 燕祁道:“…兄长可有什么提议?” 燕南苏摇头道:“我也……” 忽然心生一计,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要出礼些。” 燕祁道:“什么办法?” 燕南苏道:“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燕祁果真附耳过去,只听燕南苏道了两个字:“灵修。” 燕祁耳垂便瞬间变为粉色,红晕爬上了脸颊。燕祁道:“这…真是…出礼…” 十二 幽梦6 燕南苏道:“是出礼,但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了…”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不想娶那位东方家的小姐,便只能出礼和季姜灵修。届时两家的长辈都没话说了。 可燕祁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况且季姜已经正在为越长卿守孝。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 见他出神,季姜道:“我并非不愿与你灵修。只是如今我师姐的仇还没有报…我…现在实在是无心在这种事情上。” 燕祁道:“我…” 季姜将燕祁转了过来,道:“我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燕祁。你要相信,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燕祁忽然道:“我想娶你。” 季姜倏地一愣,她还以为燕祁要跟她道歉,却不想是要娶她。 季姜呆呆道:“什…什么…” 燕祁深邃的双眸盯着季姜,一字一句道:“我想娶你。” 季姜捂嘴笑道:“你说真的?” 燕祁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季姜一阵感动,她和燕祁上一次谈婚论嫁还是半年前。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之前她一定会满心欢喜的说“那仙上可要八抬大轿来娶我啊。” 可如今越长卿的大仇未报,她无心这些。 季姜问道:“仙上为何突然想成亲了。” 燕祁道:“一直想娶。” 季姜笑道:“是啊…一年前咱们再遇时你就说要娶我,可是我拒绝了你。你是不是还难过了好一阵?” 见他面露难过之色,季姜忙解释道:“我跟你说啊。我不是故意要拒绝你的,只是我们多年没见,你突然说要娶我。我自然是要拒绝的…” 话说到一半,燕祁蓦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揽在了怀里。 季姜道:“那时我说我要向我阿娘一样,一定要找一个像我阿爹那样的人。所幸我遇到了…” 燕祁愣着不语,原来季姜那时拒绝他并非是不喜欢。只不过是怕他不是真心,怕是不过是出于礼教才说要娶她的。 燕祁正色表白道:“没遇见你前,我不曾想过要成亲。遇见你后,我不曾想过别人。” 季姜笑道:“我晓得的。” 燕祁沉声道:“你不要笑。” 见他一脸正经,季姜忙敛了笑容。 燕祁道:“从我第一次见你,从你说要把我带回梵音谷做你童养夫开始,我便喜欢上你了。阿季…” 季姜道:“我知你心悦我,我也心悦你。” 燕祁此人生来就十分冷淡,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冷言冷语的。却把为数不多的温柔尽数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季姜道:“不若…我们做个约定?” 燕祁挑眉道:“什么约定?” 季姜道:“半年后便是三年一度的仙门必试大会了,不若仙上拿个第一来娶我好不好?” 仙门必试大会三年一次,每次各家都会各派十名子弟代表本家参加必试。参赛的各家子弟以抽签的方式进行必试,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第二局…第三局以此类推。最后胜出的两个人进入决赛对比,胜者不仅给本家长脸,还可以拿到一瓶特酿的桃花酿。 那桃花娘不仅能提升一成修为,而且能有治愈效果。可惜这桃花酿只能通过必试才得,所以也就十分珍贵。 必试大会只比剑法不比修为,所以燕祁不一定能胜出,毕竟各家剑法高操者甚多。 燕祁温声道:“好。” 季姜问道:“宣禾来了,你见过了吗?” 燕祁道:“嗯,兄长无心料理城中事务,亚父忙不过来,所以传她过来帮衬。况且,宣老宗主祭日快到了。” 季姜张嘴刚要说话,燕祁又道:“她父亲…也是死在姽婳手中。” 宣禾刚出生不久,宣老宗主就在一次露夜中丧命了,而凶手正是姽婳。不仅宣老宗主惨遭毒手,就连整个会稽宣氏都被灭了门。若不是宣禾一出生就被接到古月城抚养,只怕宣氏就真的覆灭了。 季姜倏地愣了愣,原来宣禾同她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可她不同,有越清歌,黎笙夫妇疼爱。有哥哥姐姐…可宣禾什么都没有。 季姜刚想换个位置,燕祁就沉声道:“别动。” 月光透过窗撒在他俊雅的面容轮廓之上、神情看似冰冷,目光却炙热依旧。季姜这个姿势坐了小半个时辰,此时腿已经麻了。季姜苦着脸道:“仙上…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就是腿麻了…” 燕祁才松了手,让季姜换了个姿势。燕祁靠在床案边,季姜靠在燕祁肩上。手里把玩燕祁的青丝。 燕祁道:“宣禾剑法高超,你可以…” 季姜抬头道:“哇,仙上,你不会是要我去跟宣禾练剑吧?她学的可是你们燕家的剑法啊。” 燕祁看了看她,似要说话,季姜立刻道:“你们家的剑法都只能是本派弟子才能学的,我一个外人学了怕是不大好吧?” 燕祁不假思索道:“没事。学了也……” 季姜敏锐地道:“啊??” 燕祁这才发觉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大有不妥,肃然道:“……没什么。” 季姜道:“你刚刚说学了也什么?” 燕祁知道她是明知故问,板着脸重复道:“没什么。” 季姜道:“你想说,学了也无事。反正我将来要嫁给你,早晚都是古月城的人,对吧?” 燕祁不语。 季姜道:“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可我如今未嫁与你,就学了你古月城的剑法,这算怎么回事?必试大会我不你定输,我想赢,而且是用我梵音谷的剑法堂堂正正的赢。叫那些人知道我梵音谷越女派不仅音律厉害,剑法也是能拿出手的。” 燕祁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嗯。” 季姜道:“再过些日子,我便要回梵音谷了。我师尊身体越发不好了。我想回去陪陪她。” 燕祁犹豫道:“可…” 季姜笑道:“放心吧,即使姽婳没死,她不敢再去截我了。你当真以为我灵力修为还是那般低吗,更何况还有我师兄他们保护我呢。” 燕祁道:“好吧。” 季姜回去也好,如今与东方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若是叫季姜知晓了,怕是不仅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且会伤了她的心。 两人这样靠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抵是今晚和宣禾喝的酒后劲太足,季姜靠着靠着便感觉头脑开始发热了,她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她想起身倒杯茶解解渴,但一想到燕祁在这。忽然心生一计,想要逗逗燕祁。 季姜坐了起来,温上了燕祁的唇。片刻,燕祁微微推开她。提醒道:“莫要乱来。” 季姜勾起一边嘴角,轻声笑道:“我若是偏要乱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况且方才明明是你说想要与我灵修的。” 燕祁死死盯着她,目光中似有火花闪过。季姜尚未动作,燕祁却再也按捺不住地欺身贴上了她的唇。 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季姜心里只打退堂鼓。 她不过是想逗逗燕祁,哪里敢真的与燕祁灵修。 眼看燕祁就要得逞解开季姜外纱之时,这木榻,“嘣”的一声,从中间塌了下去。两人皆是倏地一愣。 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还以为季姜出了什么事。青羽和青梧忙跑了过来。青羽敲了敲门,隔着木门问道:“二小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您没事吧?” 这时两人才回过神来,季姜还被燕祁压在身下,她尴尬道:“没…没事。就是我练功,不小心把木榻弄坏了。” 青羽问道:“那需要我们告知仙上吗?” 季姜看了一眼脸色惨白且十分难看的燕祁。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家仙上恐怕已经休息了。就不要打扰他了吧。” 青羽又道:“那需要给您换张木榻吗?” 季姜道:“明日再换吧,今日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青羽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青梧拖走了。 两人沉默着坐了半晌,率先动作起来的,是季姜,她捂着嘴笑道:“燕祁,你看看你,都把我的木榻弄坏了。你可要收留我,不然我只能一夜不眠了。” 燕祁的脸色十分苍白,但眼神清明至极。抬手用灵力修复床铺。 季姜看得目瞪口呆,燕祁的灵力修为已经高到可以复原东西了吗。她嗓音略微哑道:“……燕祁…你好厉害…” 燕祁右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过了一阵,才低声道:“……对不起…我…” 瞧他神色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无措,季姜忍不住笑道:“你对不起啊,这是你的的东西。弄坏了我也不用陪。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十二 幽梦7 燕祁道:“你且休息,我…先回去了。” 季姜点了点头,燕祁回去后。她动作十分小心地躺回木榻上,生怕一不小心那木榻就又塌了。她担心到后半夜才睡着,不过那木榻却是再也没有塌下来。 从往生涧回来后,黎致他们就一直在古月城修养。 这日,他又被七八个少年拥着要出门去,说要去校场跟他必试剑法,请他指点一二,届时在必试大会上才不会输得太惨。 傍晚时分该是用膳的时候了,他们才一同回来。才到院子门口,便见穿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恰恰能看见秋景一个人坐在院子门口,身边放着一个食盒。 边江纳闷道:“致兄,策兄。她怎么又来了?” 黎致道:“多半是见我们练剑辛苦,给我们送些吃食,改善一下伙食吧。” 黎策一手搭在边江肩上,纠正道:“错。不是‘我们’,是‘我’。我看她每次来送吃的,就只给你一个,对吧边兄。” 边江点头附和道:“对啊…” 黎致道:“哦…我叫她下次不用来了,怪辛苦的。” 黎策道:“哦?那你是觉得她整日给你做吃的辛苦,还是整日在此等你辛苦?” 黎致道:“都辛苦。” 黎策和边江登时觉得他们两人此时此刻站在此处有些不合时宜。便悠悠勾结搭背的退下了。 见黎致走了过来,秋景才起身,拍拍自己的裙摆。 黎致道:“等很久了吧?” 秋景摇摇头道:“没…没有。我刚来的,见地上有蚂蚁好玩就…” 其实她已经在这等了三个时辰了,路过的燕家门生一队又一队的跟她打招呼,她的脸都快笑疆了。 黎致道:“进来坐吧。” 秋景赶忙拎着食盒跟了上去。 黎致坐在石椅上,秋景站在一旁。黎致道:“坐吧。” 秋景这才点了点头,乖巧的坐下。 黎致看着食盒问道:“这…是什么?” 秋景打开食盒,把干果拿了出来,递到黎致面前。小声道:“我听阿季说你喜欢吃干果,便跟着厨房的人学做了些。” 黎致道:“你做的?” 秋景点点头道:“嗯,我…我第一次做,不晓得味道好不好…” “我尝尝。”黎致捡了一颗放到自己嘴里。 见他不语,秋景也不敢说话。双手在桌下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又紧张,又期待。紧张她做得不好黎致会嫌弃。 不一会儿,黎致赞叹道:“嗯,做的不错。” 秋景双眸立刻发亮,她才要开口,就听黎致说:“就是…” 秋景的眸子暗了暗,小心翼翼问道:“就是什么?” 黎致道:“太甜了,糖放得有点儿多了。不过味道还不错,我喜欢。” 秋景抠着手道:“这次…做得不好…下次…我再…” 黎致道:“哪里不好。不过因为我是男的,不大爱吃甜的罢了。” 他才说完,就见秋景刚抬到桌面上的手受了伤,黎致忙抓过秋景的手关心问道:“你受伤了?” 秋景抽回自己的手,尴尬道:“没事。我第一次碰刀…所以才会这样。多拿几次就熟练了。” 黎致心里忽然一阵感动和涌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起身回了房间,拿出了一些纱布和金疮药。 黎致道:“把手给我。” 秋景不好意思道:“不用…没事。” 黎致道:“给我。” 秋景这才把手递了过去。看着黎致正在小心的给她处理伤口,包扎伤口,秋景忽然觉得这些日子在厨房吃的苦都没什么了。 那日从瑰音阁出来她听季姜说黎致爱吃干果,次日便到厨房去向帮厨们请教如何做干果。 厨房里的那些掌厨的,帮厨的,管事的个个看到她都是目瞪口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因秋景幼时太过胡闹,曾把古月城的厨房烧了。现下这些人又以为她是来胡闹的。 秋景被这厨房内大大小小的数十双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管事的是个叫王妈妈的中年妇女,要说别人不认得秋景她可是认得。当年她就是被秋景这张乖巧的脸给骗了。那时她还以为秋景来厨房是因为饿了,她笑眯眯的把秋景引了进去,结果秋景把厨房给烧了。 王妈妈一脸戒备和心有余悸道:“表小姐,您…您这次又是来干嘛?” 秋景对着众人端端行了个大礼,道:“对不起王妈妈,我这次不是来给您惹麻烦的,也不是来烧厨房的。” 王妈妈一脸不信,问道:“那你是来干嘛的?” 秋景道:“我想学做干果…您可以教我吗?” 王妈妈一脸震惊:“什么?你也要学做干果?” 这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仙上,又来一个表小姐。古月城最近是怎么了?这些公子小姐们都是吃饱了撑的,一个个都要学做干果。 秋景又行了个大礼,道:”是,还请您教教小景。” 王妈妈赶紧过去把秋景扶起来,她那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礼啊。她道:“哎哟,我的祖宗啊。您若是吃了,知会一声就行,我吩咐下人给您送去。何必亲自跑过来学呢?” 十二 幽梦8 秋景道:“我就是想学…您就教教我呗。” 王妈妈好歹也是在这古月城待了快大半辈子的人了,看秋景那扭捏的神情就知道她来的目的跟上次的燕祁一样。 正好这城中刚招的那群帮厨中就有从兰溪来的,便寻思着把秋景推给那帮厨的。反正秋景学不了几天,吃了点苦儿便会打退堂鼓,自行离开了。 王妈妈转身对那新来的道:“那谁,小四…” 叫小四的帮厨是个约摸和镜若一般大的少年。托了关系才从兰溪跑来古月城当了这么个差事。 小四一脸茫然道:“王妈妈,您叫我?” 王妈妈点点头道:“对,就是你。过来。” 小四毕恭毕敬的走到王妈妈身旁。 王妈妈道:“这位是表小姐。” 小四对秋景行了个礼:“表小姐…” 秋景回礼。 她这一回礼可把小四吓了激灵,忙忙跪在地上道:“小的可不敢受您这么大的礼啊。” 王妈妈忙把提起来道:“出息。表小姐是来学做干果的,你不是从兰溪来的吗。教教她。” 小四面容愁苦,做干果工序复杂,只怕秋景吃不了这个苦,他小声道:“王妈妈,这做干果十分麻烦。万一小的教不好,这表小姐怪罪下来… 王妈妈拍了拍他的头。低声斥道:“笨。” 小四一脸莫名其妙:“啊?” 王妈妈道:“就是因为十分麻烦,所以你到时候再说得复杂些…然后…表小姐吃不了这份苦,便不会再来了,到时候……” 小四立刻会意,他揉着被王妈妈拍过的地方,道:“我明白了。” 秋景傻吧吧的在一旁看这一老一小小声嘀咕。 王妈妈回头嘿嘿道:“表小姐,您要学做干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做干果比较麻烦,而且小四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万一您……” 秋景忙道:“不打紧不打紧,我若做的不好,小四师傅骂我也是应该的。” 身后那些人刚想解释说小四不凶就被王妈妈一个眼神扫了回去。 小四把秋景带到了一处刚空出来的灶台,王妈妈特地吩咐了这灶台就给秋景用,谁也不许靠近。小四起初还不理解是为什么,直到秋景切水果…确切的说是剁水果的时候他才明白了王妈妈的意思,原来是怕被误伤。 终于,秋景切好了。忙叫小四过去看:“小四师傅,您看我这样切可以吗?” 小四看着砧板上那些稀巴烂的水果,扶了扶额。假装凶巴巴道:“您这切的什么玩意儿?这能做成干果吗?” 秋景也不气馁,忙道:“您别生气,我再重切。” 小四道:“还不快去。” 秋景跑去拿水果的时候,小四凑到王妈妈身边,小声道:“王妈妈,咱们这样做不太好吧。” 王妈妈道:“有什么不好?放心吧,你就可劲的凶,她早点走,咱们厨房早点安生。” 小四犹豫道:“可是…” 王妈妈道:“别可是了,这位主啊不会记恨你的。放心吧。” 小四这才松了口气,道:“好吧。” 接下来的几日里厨房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小四师傅,您看切成这样可以吗?” “你切这么大块,是打算烤多久被干?” “那这样呢?” “你是打算拿去和面吗?这么碎!” “糖放这么多,想要甜死谁!” “火这么大,你是要把厨房烧了吗?!” …… …… 终于,折腾了七八天后。秋景做好了干果,厨房里提心吊胆的那堆人松了一口气。秋景端着干果走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下。 这七八天,秋景不知浪费了多少新鲜的水果,柴火,糖,还有切菜用的刀。 看着黎致专心的模样,秋景微微脸红。她日日舔着脸来给人家送吃的,就怕黎致不喜欢,会将她轰出去。所幸黎致没有轰她出去,反而夸她做的好吃,还给她包扎伤口。 黎致包扎好后,道:“好了,切记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这样会好得快些。” 秋景点点头道:“好…”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我…我先走了…”秋景看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便拿食盒放外面走去。 忽然黎致叫住了她:“秋姑娘!” 秋景回头转身,黎致便大踏步向她走来,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不是第一次相处,可秋景的心还是砰砰直跳。 黎致走到她身边,道:“明日校场,我等你。” 秋景一脸茫然:“啊?” 黎致道:“必试大会,你不参加?” 秋景道:“参…参加…” 怎可能不参加,必试大会每家出场十人,五男五女。秋氏虽有女修,可她是嫡女,想参加是不可能的。 黎致抬手摸了摸秋景的头道:“先回去吧,明日换一身干练点的衣服。我在校场等你。” 秋景愣愣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快回到住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黎致是要指点她剑法,黎致不仅吃了她做的干果,还摸了摸她的头。 秋景差点儿激动死,她在床上反反复复激动了好半天。吃饭的时候一直傻笑,让季姜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她是在厨房被骂傻了。 次日,校场内。 季姜刚进校场便感到一股剑气向她袭来,她旋身一躲,捏了剑诀召出吟霜一挡,然后两人对打起来,季姜将剑在掌心转了转,挡开宣禾袭来的长剑,当的一声,双剑相碰,壮出些火花。 显然季姜制住了宣禾的攻击,但不等季姜反应过来,宣禾右手一松,剑掉了下去。左手一抄,已然抓住,随即使向季姜。 季姜虽躲过了被剑穿胸之险,定一定神,使动黎氏的剑法。这剑法气势汹汹,每一剑刺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可她只学到了五成。但宣禾这样显然已经将燕氏的悦灵剑法学成了,她渐感难以抵挡。 宣禾自幼便专心修习剑法,又得到燕家德高望重的长辈指点。虽不是专使这一路悦灵剑法,但这路剑法结构严谨,且她已经学成,并无破绽。 本来这剑法威力很大,当年燕祁和燕南苏学得也是这套剑法。但他二人不懂其中诀窍,使剑时专心一些,定能发挥它的威力。宣禾便是如此,十余剑使出,季姜已然额头见汗,不住倒退,退到习武场边缘,险些掉了下去。 宣禾使出最后一记,季姜连连败退,眼看宣禾的流影就要抵到她胸口。季姜一转躲过了剑刃,直直掉到了地上。 十二 幽梦9 季姜爬起来时,宣禾已经缓缓落地,把流影插回剑鞘。 季姜拍拍衣服,跑了过去,由衷赞叹道:“你的剑法好厉害啊。” 宣禾道:“不是我剑法厉害,而是你不行。” 季姜扁了扁嘴道:“我是不行,可是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呀。” 身后走来的黎致道:“人家已经让了你许多了。若是她真的使了全部能耐,只怕你这会是不能站着了的。” 季姜讶然,她只听燕祁说宣禾剑法高超。如今必试下来她已是十分吃力,却不想人家只拿出了点皮毛。 宣禾道:“公子谬赞了。” 宣禾潜心修炼剑法,不过是因为当年宣老宗主就是死在姽婳的剑下。众人只知姽婳两轮弯刀厉害得很,却不知她剑法也是十分厉害。 宣氏一族虽然早在几百年前就搬去了蓬莱。可在会稽还一直留有府邸,且府上住着宣氏的旁支。 许多年前,宣老宗主从蓬莱返乡祭祖,却遭受了姽婳的杀害。只因宣家府邸有一对麒麟眼,穆司南想要,向宣氏讨要未果便灭了宣氏满门。 她将重心放在剑法之上,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手仞仇敌,报灭门之仇。 秋景拿着一品仙剑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开始练上了。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黎致拍了拍她的头,道:“光看有什么用,跟我过来,我教你。” 秋景便拎着剑,乖乖跟在黎致身后。 黎策一手搭在边江身上,叹了口气道:“唉…” 边江侧头问道:“策兄,你怎么了?” 黎策道:“无事。就感叹罢了。” 人生啊…… 像燕祁那种整日板着脸,仿佛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人。像黎致那种凶巴巴,仿佛谁靠近都要被打死的人,都有人喜欢。怎的他这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平易近人的美男子就没人喜欢。 边江一本正经的对黎策道:“策兄,你少叹点气儿。叹气老得快。” 黎策一把把边江推开,哼道:“老什么老,小爷我年轻得很。” 边江嘿嘿笑道:“是是是…您啊,年轻得很,正好应了您的美名。” 黎策疑惑道:“什么美名?” 边江道:“你没听说过吗?” 黎策先是摇摇头,后是冲他哼道:“快说什么美名。” 黎策隐隐感觉到绝对不是好词。 果然,就见边江用折扇遮面,悠悠道:“兰溪一枝花。” 黎策当即暴走,什么兰溪一枝花,这是什么狗屁名字。 黎策吼道:“谁取的这个名号,我剁了他!” 边江道:“兰溪人人都这么说…你能剁谁?”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兰溪一枝花。” 黎策道:“你看我不打得你落花流水。” 黎策便拔腿追了上去,季姜和宣禾在切磋剑法,黎致在教秋景。燕祁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燕南苏日日消沉,城中的事务太多,他不得不抽出身来去帮燕华郢。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和季姜说说话了。 青梧和青羽跟在他身后,自然晓得自家主子什么心思。 青梧道:“主子,不如您去校场看看吧?” 燕祁正在看各地呈来的折子,他其实不大懂这些东西。如今正是看得入神,听不见青梧在说什么。 青梧又道:“主子。” 燕祁仍是不语。 青梧拉了拉一旁的青羽,青羽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低声道:“做什么?四事堂内不准拉拉扯扯的。” 四事堂,古月城历代家主,城主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因为燕家管辖地域之内四处呈上来的折子都放在此处,故曰:四事堂。 青梧道:“你瞧见了吗?” 青羽疑惑道:“瞧见了什么?” 青梧提醒道:“方才路过校场时主子看季姑娘的眼神。” 青羽这才恍然大悟,他道:“瞧见了又怎样,这几日主子忙得不可开交。都没有时间陪季姑娘好好用一顿膳,季姑娘过段时间便要回兰溪了,还不知何时会再见呢。” 青梧突然心生一计,凑到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青羽点了点头,表示符合。 两人时时耳语,燕祁也懒得去管。青梧何时退出去的,他更是不知了。 燕祁如今就相当于一家之主,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除了管理古月城上上下下,还要负责跟着燕华郢一同接待前来拜访的人。 距离校场那次,他又是几天没见季姜了。好在她不闹,不然他还得分心去哄季姜。 天已经黑了,燕祁看完了最后一张折子才算松了口气。他总算是能理解到燕南苏的辛苦了。燕祁理了理桌面,才准备起身离开,就见青羽青梧又在那嘀嘀咕咕的。 青梧道:“你去说。” 青羽道:“你去…” 青梧推道:“你说的主子才相信…” 青羽道:“你去。” 青梧道:“你去。” 见他们俩没完没了燕祁皱了皱眉头,道:“发生了何事?” 两人你推我推的,过会,青羽才为难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的也不知该不该禀报。” 燕祁道:“不该禀报,便不要禀报了。” 青羽小声道:“这是您说的,那小的就不说了,反正季姑娘…” 一听到跟季姜有关的,燕祁道:“阿季怎么了?” 青羽道:“您不是说不要禀报了吗?” 燕祁冷声道:“说。” 青羽道:“季姑娘前几日练剑时不小心受了伤。” 青羽讶然,他还以为仙上不会相应,却不想燕祁竟然不问真假就跑了回去。 青梧得意道:“我就说可以吧。” 燕祁回到上音阁季的住处并未发现季姜的身影,他又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未见,他刚想转身去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燕祁一顿,抬眼往门边看去,就见季姜一身白衣,黛眉香腮,眉目带笑,很是端庄地站在了门口。 眼眸微微一亮,青梧侧头看了一眼青羽,后者会意,两人悄无声息地就退下。 季姜本来远远站着,目光一与燕祁对上,便立刻就笑着朝他小跑奔来。一把扑进燕祁怀里。 “仙上!”她软绵绵地喊。 燕祁好似几百年没有见着她了,此时圈得有些紧,也不说话,静静地抱着季姜。只想感受她的气息。 见他不说话,季姜很是关切地问:“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处理事务太累了。” 燕祁摇头道:“不累……” 他松开季姜,接着就是一顿仔细打量。未见受伤之处,才问道:“伤着哪了?受伤了为何不告诉我。” “嗯?”季姜满脸茫然,“什么受伤了?” “青羽说你…”此时此刻燕祁才反应过来,青梧和青羽和起伙来诓他。他摇头道:“无事。” 十二 幽梦10 燕祁才松了口气,季姜便佯装生起气来。她嘟嘴道:“还说呢。若不是听别人说我受伤了,你是不是就不来看我了?” 燕祁砸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真的是太忙了。 季姜道:“我晓得你忙,我也不是不理解你。我想去寻你的,可是我又怕耽搁你做事。只能在这儿等你,可我都睡下了你还没回来……” 燕祁吻了吻季姜的额头,道:“对不起,我这些日子太忙了,忽略了你。” “你想不想吃饺子?”季姜道,“今日小景闹着要吃,我们就自己动手包了些。我给你留了呢。” 说着,不管不顾地拉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目及之处一片喜气洋洋的,甚至还点了许多蜡烛。不晓得还以为是谁成亲了。 季姜没有直接喂燕祁吃饺子,反而端起一碗粥,舀了一勺递到燕祁嘴边道:“你一直在忙,定没有好好吃饭。所以先喝点甜粥垫垫胃。待会用饺子才不会有什么不适。” 燕祁尝了一口,又皱眉扫了一眼碗里的甜粥,他闷声道:“太甜了,不喝了。” 季姜很是惊奇地看着燕祁,讶然道:“仙上你竟然不爱吃甜的?” 燕祁道:“嗯。” 季姜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随后舔舔嘴唇道:“可是为什么你的嘴唇尝起来那么甜?” 燕祁:“……” 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她竟然能说得这么自然。燕祁应该早就见怪不怪才是,但是每次季姜撩拨他,就会有一片绯红从他脖子爬到耳垂。 季姜双眸带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凑到他耳边来低声道:“你知道自己脸红了吗?” 燕祁道“闭嘴,用膳。” 偏偏每次燕祁脸红,季姜就会变本加厉。她道“红得像天边的彩云。但是燕祁怎么脸红也这么好看呢,。” 燕祁道:“闭嘴!” 他声音吼得越大,越显得害羞心虚,季姜就越开心。 季姜舀了一勺粥放到自己嘴里,道:“可人家说的是真话呀。怎的还不准我夸你?” 燕祁道:“食不言…” 他说了很多次,可季姜就是不听。 季姜吞了那粥,嘿嘿嘿地笑了笑。侧身吧唧一口亲在燕祁右脸,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着甜粥自己喝,一边喝一边盯着他看。 燕祁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眼底却爬上了一抹温柔。他用帕子擦了擦脸上季姜留在他脸上的粥粒,脸上一阵热过一阵。 季姜夹了个饺子,递到他嘴边,道:“快尝尝好不好吃。” 燕祁先是尝了一口,随后才将那饺子整个吃了下去。他原以为会很难吃,却不想味道很好。 季姜一脸期待道:“好吃吗?” 燕祁点头由衷赞叹道:“好吃。” 季姜做饭并非不好吃,只不过是想得道燕祁的赞美罢了。就连月姝艺那样挑剔的人都觉得她做的饭菜可口。 季姜嘿嘿道:“那你多吃点。” 燕祁微笑道:“好。” 季姜道:“若是…以后你想吃。我便给你做。” 燕祁道:“好。” 这一餐用得十分愉快,燕祁没有再提醒季姜“食不言”,季姜也没有怎么胡闹。 饭后,两人在长廊里互相靠着赏月。 季姜指着月亮道:“仙上,月亮好圆啊。” 燕祁应道:“嗯。” 季姜道:“小时候我和师姐每一次用手指月亮的时候,我师尊都会说当心月亮会跑下来割我们的耳朵。那时我十分好奇嫦娥长什么样,便常常指月亮,夜里不睡觉,就等着瞧那位月宫上的仙子长什么样。可惜,一直没有见到。” 燕祁笑了笑。 季姜又道:“你说,月宫上真的有嫦娥吗?” 燕祁道:“大抵是有的。” 季姜道:“那你说她长得怎么样,是好看,还是丑?” 燕祁道:“这我怎知。” 季姜道:“定然是好看的。” 燕祁道:“你怎知她是好看的。” 季姜道:“我说她好看就好看呗。” 燕祁宠溺笑了笑。 听见季姜叹了口气,燕祁问道:“阿季为何叹气。” 季姜惆怅道:“我不过是觉得嫦娥和后羿的故事有些悲伤罢了,从此天各一方。” 燕祁无奈笑了笑,道:“只要心是在一起的,纵使天各一方又何妨。” 季姜抬头道:“我明日…就要回兰溪了。” 燕祁点了点头,许久才道:“嗯。” 季姜道:“你要记得想我,不许看别的女子。” 燕祁道:“好。” 季姜道:“也不许别的女子看你。” 燕祁无奈道:“这我如何能控制…” 季姜撒泼道:“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许。” 燕祁:“……” 季姜道:“那以后你出门可得戴个斗篷,不能叫别人看了去。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燕祁微笑道:“好…我是你的,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这无疑他从季姜嘴里听过的话中最正经的一句,也是最有情意的一句。胜过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 季姜道:“我想向你讨一样东西。” 燕祁道:“想要什么,你说。” 只要是我能给你的,全都毫不保留的给你。 季姜附到燕祁耳边道:“我想要……” 燕祁皱了皱眉,不知是他太累,还是季姜声音太小。他竟然听不到季姜想要什么。燕祁道:“嗯?” 季姜捂嘴笑了笑,燕祁当然听不到,因为她最后两个字根本就没发出声。 燕祁问道:“笑什么?” 季姜摇头道:“没什么。” 燕祁:“……” 季姜忽然撒娇道:“我想看你舞剑。” 燕祁道:“现在?” 季姜点头道:“嗯。我给你伴奏。” 燕祁勾唇露出了一个微笑,道:“好。” 季姜拉着燕祁到院中,她坐在石桌边,袖子略过之处出现了号钟。她抚了抚琴弦,转轴拨弦挑了三两声,抬头对燕祁微微一笑。 燕祁开始舞剑,她便开始拨动琴弦,她弹了一曲《凤求凰》。燕祁本就身姿好看,如今在月下舞剑更加好看了。 院中满天飞舞的花瓣,悠扬婉转的琴音,铮铮的剑鸣声。季姜一曲毕,燕祁正好舞完,她一抬头燕祁那张俊脸便停在她面前。季姜嫣然一笑,燕祁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一朵粉色的花落到岁寒剑尖,燕祁捡起来放在季姜耳边。 两人便这么相视,眼底爬上了爱意。 次日,季姜便和黎致敌人回来了兰溪,秋景也被秋硕接回了九原,古月城又变回从前那样安静。 十三 锋芒1 冬去春来,琅琊比试场。 今年的必试大会轮到琅琊边氏举办。所谓必试大会不过就是每家各派五男五女参加必试。不必修为灵力,只比剑法。抽到一起的两人在规定区域内进行必试,胜者进级,败者淘汰。 琅琊地势平坦开阔,确是举办必试大会的好场地。必试大会此等盛事,不仅只有世家大族可以参加,玄门世家都可参与。这不仅是普通的必试大会,更是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也是各地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 比试场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望台,供各家宗主,夫人,小姐观望。还有各处慕名而来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 月姝艺坐在黎笙身旁,却不与他答话,只顾着和别家夫人说话。 黎笙刚想与她说些什么,旁边的秋云舟便举起酒杯,道:“黎宗主,我敬你一杯。” 黎笙举起酒杯道:“哦,秋宗主。” 这台上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下边也是切切私语,哪家公子的好看,哪家的仙子好看。谁谁谁会赢…诸如此类。 这时,一个高昂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琅琊边氏入场!” 这人正是黎韵青的未婚夫君边城,他长得极高,容貌不同边江的清秀,也还算得上俊美。但黎韵青不知怎的,就是不喜欢他。 边氏之后便是九原秋氏。 “兰溪黎氏入场!” 季姜已经换回黎家校服,一身青衣跟在黎致黎策身后,手里拿着吟霜好不英姿飒爽。她身旁的黎韵青看起来就没那么精神了,从来到琅琊她就一直兴致缺缺的。比试大会过后,便是商谈与边氏的婚事,她自然不会心情好。 黎致与黎策并肩而行,两道旁全是呼唤声,吵得黎致脸色发黑,黎策却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冲那些人挥了挥手。 边城又高声道:“姑苏燕氏入场!” 燕南苏与燕祁并排行在最前头,领着古月城的子弟缓缓前行。二人皆是腰悬佩剑,白衣飘飘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 他们一上场,台下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才站好,燕祁便听到有人在叫他。 燕回首望去,只见黎致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而他身旁黎策却在与人谈笑风生。他瞧了一圈,未见季姜身影。 燕南苏侧头见燕祁在四下寻找什么,便道:“子熹,怎么了?” 燕祁反问道:“兄长可有见到阿季身影?” 从他们进来时就只见黎家人,并未见到季姜的身影。燕南苏摇头道:“并未。” 季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燕祁身后道:“仙上是在找我吗?” 她扯着燕祁右肩上那根长长的衣带。燕祁看上去脸色十分冷淡,但语气却是十分无奈,道:“方才去了哪里。” 季姜道:“你猜。” 说着又扯了几下燕祁的衣带。 燕祁温柔地笑了笑,道:“不要胡闹,站好。” 季姜松开了那根衣带,扁扁嘴道:“几月不见你不说想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我胡闹。” 她此话一处,燕祁耳垂便立刻红了起来。台下观看的人又是一阵尖叫。也有嫉妒季姜的。 季姜转向燕南苏行礼道:“信灵君也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最近怎么样?精神还好吧?” 燕南苏笑道:“自然是要来的,前些日子是颓废了些,不过如今已经好了。多谢阿季姑娘的关心。” 他们离开古月城后,燕南苏在一天夜里梦到了越长卿。 “南苏…” “南苏…” 燕南苏正趴在案上小憩隐隐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抬头就见越长卿站在不远处,对他微笑。燕南苏忙扑过去,越长卿却躲开了。 燕南苏神色难过道:“长卿…” 越长卿道:“你若是在这般颓废,我便不再回来了。” 燕南苏道:“长卿……” 越长卿道:“我不愿见你这副模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燕南苏道:“长卿…我错了。” “你若是执意如此,你我此生便不必再见了。”扔下这么句话,越长卿便消失不见了。 燕南苏高呼道:“长卿!你听我解释!” “长卿…” 他大呼一声,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个梦。燕南苏呆呆盯着案上的曼珠沙华,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才明白过来,定是越长卿不愿见他这样颓废,才托梦给他。 第二日燕祁刚进四事堂,就见燕南苏已经在看折子了。他愣愣的行了个礼:“兄长。” 燕南苏抬头道:“哦,子熹来了啊。四事堂有我,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燕祁不明就理,燕南苏昨日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怎的今日就神采奕奕了。他担心燕南苏又发生了什么事,道:“兄长…你…” 燕南苏放下折子和毛笔。起身走到燕祁身前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往后,我不会那样了。” 燕祁道:“嗯。” 兄弟两个欣慰的互相对视着。 黎策见他们几个人相谈甚欢也想上去说几句。却被黎致拉住了,黎致对黎策道:“他们谈话,你凑上去做什么?” 黎策道:“我看他们聊得很开心,也想上去说几句不行吗?” 黎致嗤之以鼻:“阿季过去那是因为和燕祁…你过去算怎么回事。” 黎策看他道:“我看你明明自己也很想跟那个谁说话,呐,不是在秋硕旁边站着吗。你若是想去就去,阿爹阿娘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作势要推黎致过去,黎致道:“滚!父亲母亲在上面看着呢,你说不说他们都知道。” 几人各自报团说说笑笑之时,边城的声音又在广场上空响起:“益州穆氏入场!” 穆林,穆琛都来了。这兄弟两个身后跟着一干穆家修士好不,排场甚足,好不威风。 他们从众人面前走过时,季姜和燕南苏皆是恨恨的盯着穆林。若不是燕祁拦着,只怕季姜的吟霜已经飞向穆林了。 黎致,黎策则是瞪着穆琛,穆琛还挑衅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策兄…致兄…”不知何时跑过来的边江怕这兄弟俩会冲上去跟穆琛打起来,赶紧小声提醒。 边江今日依旧是穿得十分精致,腰间挂着他柄并不常用的佩剑,手里还是他那柄折扇。乍看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若不是被家里父亲逼着,他此时一定是坐在观望台上看热闹的其中一个。 待各家都入场后,边城在上方喊道:“入场完毕,接下来进行开场仪式。” 所谓开场仪式,不过就是各家派一人对着高台上的箭靶射三支箭。那高台百余丈高,射箭者必须腾到空中才能射箭。 最先上场的是琅琊边氏,边城三箭皆是射中五环。接着就是秋氏,秋硕一箭十环两个六环。之后便是燕氏,燕祁腾到空中挽弓姿势英气逼人,登时掀起观望台上一阵狂潮。他三箭皆是十环。 随后便是穆氏,穆琛搭着箭走到正中央腾到空中在众目睽睽一下一箭射歪了兰溪黎氏的箭靶。 众人大惊,台上黎笙夫妇的面色十分难看。这无疑是公然挑衅,还待他们做何反应,穆琛最后一箭忽然弯了过来,射中了黎致的右手。 黎策:“哥!” 季姜:“大哥!” 黎韵青:“阿致!” 燕南苏:“黎公子!” 边江:“致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黎致来不及躲闪。黎策忙扶着他问道:“怎么样?” 黎致摇摇头咬着牙道:“没事,死不了。” 黎策道:“我去杀了那姓穆的!” 众人围在一起,一些人拉着黎策,一些人询问黎致情况。 穆琛此时落了地,道:“抱歉啊,黎大公子。穆某箭术不精伤了你。” 黎策道:“你!” 这哪是什么箭术不精,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穆琛又道:“呀,这样怕是不能上场了吧,可惜了。我还以为今年的必试大会黎致公子又是一甲呢。” 语气里满是不屑和挑衅。 此时月姝艺已经下来了,她上前呵斥正在冲上去打穆琛的黎策道:“还不扶你哥下去包扎!” 黎策道:“阿娘!” 月姝艺道:“叫什么叫,还不快!” 黎家上场射箭之人一直都是黎致,而且每一次黎致都出尽了风头。台上的人皆因不能再次一睹风采而发出失望的唏嘘声。 季姜对月姝艺道:“干娘,让我去。” 月姝艺点了点头。 季姜拿过修士递过来的弓箭,对燕祁微微一笑。缓缓走到广场中央,便开始有人议论起来:“哇,竟然是个女子。” 台上,秋云舟道:“黎宗主,想必这位便是二小姐了吧。” 黎笙回道:“嗯。” 秋云舟道:“二小姐真的好胆量。” 黎笙还未回答,就听边老宗主夸赞道:“嗯,十分有气魄,此女将来定有大作为。” 秋云舟却不苟同,他并不认为季姜能有什么大作为,不过就是黎氏实在找不到人了,她才上场罢了。 季姜腾到空中,搭弦、拉弓、放箭——居然命中了被穆琛打篇的黎家箭靶。然后又是一箭直接穿过穆琛的箭射中了穆氏的靶心。 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火石,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拉第二箭的。 她就已经缓缓落地了,第三箭对准穆琛就放了出去。箭从穆琛的耳边擦过,他当即吓个半死。 季姜学着他方才得模样,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道:“抱歉啊穆公子,阿季箭术不好,没伤着你吧?” 十三 锋芒2 穆琛:“你…” 季姜唇角微勾,将长弓往后一抛。那头穆琛见季姜这样,重重一哼,面上心上都不是滋味。 季姜道:“穆公子还有什么话吗?” 穆琛咬牙道:“二小姐好箭法。” 季姜道:“跟公子比起来差远了。” 说完她便回了黎家列队。 过了片刻,黎策回来了。摇摇头,示意黎致上不了场了。季姜恨恨的瞪了穆琛一眼,若不是方才看到了黎笙摇头,那箭就不会只是从穆琛身边擦过了。 那高台上不仅有靶子还有记有字的球,红色为女方球,白色为男方球。抢到标有同样数字的两个人便对决。 边江道:“必试规则依然不变,拿到同一个号的人是为对手。开始放球!” 高台上的球一散落出来,众人便腾身去抢。季姜抓到了12号,对手是个小世家的女修。方才已经见过她的风姿,如今知道对手是她便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季姜砸咂嘴,才过了两招。那女修便倒地不起了,她第一场赢得轻松无比。燕祁等人也是。 黎致受了伤不能上场,秋云舟见除了秋景,秋硕和自家手底下的门生都没输,甚为得意。见季姜和燕祁正在下边有说有笑,对着黎笙笑道:“黎宗主。你怎么也不管管你家二小姐,大庭广众之下便和男子有说有笑的,只怕……” 黎笙侧头道:“秋宗主。我梵音谷与古月城是何等关系就不必我说与你听了吧。燕祁修为高深剑法精湛阿季向他讨教一二不过分吧?倒是令千金…” 秋云一怔,再仔细一看果然不见秋景的身影了。他想嘲讽季姜不知检点结果却被黎笙反将了一军。 他问身边修士道:“小姐呢?” 那修士恭敬回答道:“小姐去看黎公子了。” 秋云舟当即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他猛喝了几口酒,以掩饰尴尬。 下边季姜道:“你下一场对的谁。” 燕祁道:“不知。” 季姜:“……” 连对手叫什么都不知道,未免有些不太尊重人家。 燕祁反问道:“你呢?” 季姜道:“好像也是个世家小姐吧。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个仙子一看到我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有那么凶吗?” 燕祁温声道:“不凶。你最温柔。” 燕祁猝不及防的夸赞,季姜微微脸红。不好意思道:“你说的不能当真…” 燕祁道:“你知我从不说假话。” 季姜道:“我知道。” 但是你可以换个方式夸我。 才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季姜又上场了。这次的对手是个剑法不错的女子。季姜费了些力才把她打下去。 黎韵青第一局就输了,此时正坐在月姝艺旁边观看。黎致受了伤没有上场,倒也没见他多难过。于他而言不就是少拿一次甲等,自他上场以来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 黎韵青看着季姜那边,赞叹道:“阿季剑法见长啊。” 黎致道:“嗯,不过也不能小看对手。” 黎韵青道:“胜了这场便入决赛了吧?” 黎致道:“嗯。” 黎韵青问道:“她这场对的谁?” 黎致道:“边家那位二小姐边落晚。” 一听是边家的人,黎韵青瞬间变了脸色。她嘟囔道:“怎么又是边家的人。” 她这副模样让黎致十分愕然,他道:“姐,你说话小声点,好歹儿是人家的地盘。” 黎韵青道:“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那个什么边城,我就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连带不喜欢边家的人怎么了?” 黎笙提醒道:“青儿。慎言。” 他们四人虽不是挨着坐,但也不是挺远。每个人身前都摆着一张方形小案,案上是几碟糕点。黎笙此话一出,黎韵青悠悠闭了嘴。 月姝艺冷冷地道:“还慎什么言,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次了,也早叫人家听了去了。” 黎家与边家有婚约人尽皆知,可黎韵青不同意这门婚事,不喜欢边城也不是什么秘密。 黎笙淡声道:“你何必这么惯着她,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万一叫边家公子听了去。你叫他怎么想青儿。” 月姝艺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便拍桌道:“我惯着?你怎么不说是你惯的?你是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不喜欢那位边家公子?还是你觉得她嫁过去后会改改自己的性子!” 她这一拍引来了许多目光,好在离得还算远,她声音也不大,别人才没有听到。 黎致劝道:“阿娘,你别生气。父亲也是为了姐姐好。” 月姝艺斥道:“为她好?他若真是为了你姐好便不该定这门亲事。” 听到这儿,黎笙微微抬头,提醒道:“月娘,注意措辞。” 月姝艺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不乐意听到这些?黎笙,为了你的大业你有什么不可牺牲的?我们已经过得这般不幸,你还要搭上青儿的幸福!” 黎笙道:“你又来了。” 月姝艺冷冷地笑道:“你不爱听便不要听。省得给自己气受!” 黎致和黎韵青也不多言,任由他们吵。反正这姐弟俩已经习惯了。 才谈着黎策便败下阵来。他有些狼狈的走向这边,心情也不怎么好。 倒是季姜竟然打败了那边落晚,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这会儿也正在这边走来。季姜对黎笙和月姝艺行礼道:“干爹,干娘。” 边落晚也端端行了个礼,道:“黎宗主,月夫人。” 黎笙道:“累了吧,快来坐下。喝点儿茶,休息一下,还有下一场呢。” 季姜点头道:“嗯。” 边落晚见这边气氛不对,便对季姜道:“那我先回去了,咱们有机会再聊。” 季姜道:“好。” 边落晚对黎笙等人行礼道:“各位吃好喝好,仪儿便先退下了。” 黎笙道:“子淮送一下落晚姑娘。” 哀怨了一整天,如今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可以撩拨黎笙当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一并下了黎家的观望台。边落晚是边江的姐姐,她生得不是十分惊艳,但小家碧玉中带着些许英气。 两人并排走着,黎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他生得好看,笑起来嘴边两个梨涡,十分好看。 边落晚问道:“你笑什么?” 黎策道:“笑你生得好看。” 边落晚微微脸红,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黎策道:“能与你这样好看的仙子一同并步而行,自然是欣喜万分,所以就笑了呗。” 边落晚道:“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黎策道:“肺腑之言。” 边落晚侧头道:“你都是这般哄女孩子开心的?” 黎策一副挫败的样子,道:“实不相瞒,姑娘是在下撩拨的第一个仙子。” 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边落晚却是一脸不相信。黎策这个容貌在仙门中也算是佼佼者,说他没有靠着这张脸去撩拨人,说出去谁都不信。 黎策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江兄。” 边落晚道:“子淮…是你的字?” 黎策点点头。 边落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向黎策行了个拜别礼,轻轻一跃飞往自家望台,留下黎策一脸茫然。 十三 锋芒3 决赛季姜输给了穆家的一名女修,倒不是她剑法不行。最后关头的时候眼看季姜的剑就要使到那女修面前时,那女修竟然使用灵力,季姜来不及躲闪,被一掌打了出去。 裁判竟然公然包庇那女修,说她没有使用灵力。季姜气不过便跑了出去。 燕祁亲眼看着季姜跑向林子这边在附近搜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他心急如焚。心知季姜多半是有意躲着,一时半会不想见人。但他实在放心不下便出来寻了,寻了一阵。忽听前方一声重击,燕祁跑过去一看,前方那个瘦小的青衣人影,不是季姜还能是谁。 燕祁走过去看到季姜的时候,季姜正挥着吟霜在四处乱砍,她周围的树枝都遭了殃断了不少。 燕祁走上去,唤道:“阿季。你在干什么?” 季姜猛地转身,她眼中竟有轻微血丝浮现,脸上全是泪痕,面色惨白且委屈得紧,叫人看了十分心疼。燕祁微微一愣,心疼道:“怎么了。” 季姜转过身去擦着眼泪厉声道:“你走!” 燕祁道:“我眼巴巴出来寻你,你眼下这样,叫我怎么走?” 季姜道:“你走!我不要你看到我这样。” 除了越长卿出事的那几天,燕祁还是第一次看到季姜这般伤心。可那时情况特殊,尚能理解,如今不过是输了一场必试,何至于此。 燕祁非但没有退后反而上前了几步,依旧追问道:“阿季…你若是难受便说出来,不必这样…” 季姜不去直视他,挥着吟霜,几道白光划过,周围树木被剑气横扫,片刻之后,轰然倒塌。 她还要再挥,燕祁上前抱住她道:“阿季!” 季姜扔了吟霜去抱燕祁的腰,她委屈地哭了出来。早上穆琛的公然挑衅,下午便成了公然用灵力必试。 她也不是非要争那第一,只是黎致因伤不能上场,她想替黎致拿个第一。一知对手是穆家人,她便想起那日越长卿被血祭鬼魅的事情。更加坚定了她要赢的心。 燕祁将她揽在怀中,用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季姜哭了许久,才松开环着燕祁腰的手道:“我没事。” 燕祁抬手擦了擦季姜脸上的眼泪,道:“觉得委屈就哭,憋着伤身。有我在,不必伪装。” 季姜道:“不委屈了。” 看她神色终于恢复正常,燕祁这才放下心来。牵着季姜的手往回走,道:“回去吧,黎宗主他们会担心的。” 季姜点头道:“嗯。” 季姜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哭得红肿的眼睛,在明明确确的提醒燕祁,他的人受了委屈。他捏着岁寒剑柄的右手又紧了几分,手上的青筋暴起。 季姜平复了心情,悠悠叹了口气,忽然问道:“燕祁你下一场决赛对的谁?” 燕祁冷声道:“穆琛。” 季姜道:“那你可不能输啊,不然穆家人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了。” 燕祁道:“嗯。” 季姜忽然踮脚在燕祁脸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道:“你…要决赛了。我……给你加油打气。” 燕祁温柔道:“好。” 两人并排往广场走去,季姜总算不在难过了。不知怎的,无论她如何不开心,只要燕祁在。哪怕他不说话季姜都会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回去时黎夫人正焦急的责怪黎策找不到人。季姜有时真的觉得黎策很可怜,因为他无论在做什么月姝艺都会责备他。无所事事,骂他;修为不如黎致,骂他;如今找不到人还骂他。 季姜上前道:“干娘。” 月姝艺见季姜回来了才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板着脸道:“去哪了?” 季姜跪在地上道:“对不起…阿季输了还请宗主,夫人责罚。” 黎笙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不过就一次必试,输了便输了。” 季姜仍道:“可是阿季…” 她话未说完黎笙就走了过来,一把将季姜扶起来。黎笙道:“输一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怕输。梵音谷的人,不要怕输。” 季姜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嗯。” 黎笙道:“燕祁的必试快要开始了,若是想去看。便去吧。” 季姜点了点头,黎致和黎策也跟着去了。 他们走后,月姝艺哼道:“看样子那丫头是认定燕祁了,你如何打算?” 黎笙叹了口气,道:“随她吧。” 月姝艺哼道:“果真好啊,坏人当够了改当好人了?” 黎笙道:“月娘。” 月姝艺冷淡道:“我说错了?” 他们全然不知身后的黎韵青此时脸色不好看,她死死的将手中的绣帕扭做一团。她不明白为什么季姜想嫁谁就嫁谁,而她就要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 黎韵青对季姜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恨的,怨恨倒也谈不上,称其量算得上是妒忌。自从季姜来了东谷,黎家人对她的宠爱就分了一半给季姜。 她作为黎家大小姐,被许多规矩束缚着,可季姜不一样。季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怕她不修行,不炼剑。月姝艺也只责骂几句。 她独自一人离了席。 必试场下,季姜在帮燕祁整理衣衫。季姜道:“那个穆琛不是什么善茬,你待会可得小心注意了。” 燕祁道:“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善茬儿?” 季姜道:“这不废话吗。他若不是没有点东西是不敢那样嚣张的…” 她说得没错,穆琛一路打下来没有像那女修那样使用阴招。但他出招凌厉与之对垒的修士不是重伤就是昏迷。季姜担心燕祁也是情有可原。 燕祁安抚她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燕南苏走了过来,道:“尽力便可。” 燕祁应道:“子熹明白。” 那边已经在催促两人上场,季姜对燕祁微微一笑,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燕祁应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伸手将季姜一拉。季姜一时猝不及防的被燕祁这么一拉直直撞入他怀中。 燕祁附到季姜耳边用只能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他这一声夫人叫得季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微微脸红,娇羞道:“你…说什么?” 燕祁嘱咐道:“夫人先回望台,等我赢那桃花酿回来。” 季姜此时心绪此起彼伏,竟然脱口而出问道:“祁哥哥要赢那桃花酿来做什么?” “等我赢得了那桃花酿,城中的事物都处理妥当了…”燕祁捋了捋季姜额间的碎发,低声道:“唔……做聘礼。” 季姜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燕祁。 燕祁温柔道:“我要赢一壶世间少有的桃花酿,拿来做聘礼,娶你。” 说完他便当着燕南苏和众人的面,吻了吻季姜的额头。然后潇洒转身飞上决战高台迎战。季姜此时心里十分激动,又甜蜜又茫然。倒显得她有些拘谨了。 不远处的一个望台上,一女子端端坐在案前,手里拿着团扇。将下面的那一幕都瞧了去。 这一战,燕祁胜了。穆琛落败,只是哼了一声便走了。穆家人全部走了光光,连宴会都不参加。 十四 风起1 比试大会之后便是宴会,边家在琅琊的仙府。 燕祁和燕南苏并肩,于湖边缓缓而行。 路过一柳树旁,那柳枝长长垂了下来。燕南苏抬手撩过那柳枝。动作轻怜得像在扶一位美人。他道:“子熹,我看你一直忧心忡忡,可是心头有事?” 若是有人在,决计看不出来燕祁哪里忧心忡忡。因为他还是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燕祁面容阴郁。半晌,他才低声道:“兄长,我,不想娶那位东方小姐。” 燕南苏知道他不想娶,道:“我知道。你…同阿季姑娘说过了吗?” 燕祁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我…没有。” 燕南苏登时睁大了眼睛。 事到如今眼看距离两家定的婚约之日越来越近,燕祁竟然还没有告诉季姜。 燕南苏道:“为何不说?” 燕祁微微蹙眉,又道:“我怕她难过。” 燕南苏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尚未处理好,若是提前告诉季姜只怕于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用也就罢了,反而会伤了她的心。可是这样一直瞒着,若真到了那日,要她如何接受得了。 魏夫人和东方轻羽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且魏夫人十分热衷于给孩子定娃娃亲。两人约定,若将来生出的孩子都是儿子,就义结金兰;若是女儿,便拜为姐妹;若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 魏夫人觉得无论是燕南苏与秋家那位堂小姐,还是燕祁与东方轻羽,都是知根知底,十分门当户对。可惜,偏偏她的两个儿子却不这么想。要不是魏夫人早早便去了,只怕会被这两兄弟生生气死。 而那边湖心亭正看着这两兄弟的东方轻羽也是十分不想嫁与燕祁,她自知修为不高,除了母亲定下的那一纸婚约,没有哪里能够跟燕祁说得上话的资本。且她心中已有所属。 见她一直不说话,秋景问道:“东方姑娘,你怎么了?” 秋景方才路过湖边就被东方轻羽拦住了,说是见她腰间的香囊做得极好,想要讨教一二。结果到这湖中坐了小半天,也未见东方轻羽说一句话。 东方轻羽神色难过的回了神,她已经答应东方御横要嫁给燕祁。来了琅琊她才知燕祁有意中人,那她岂不是成了拆散燕祁和他意中人的罪人了吗。 她咳了两声,才道:“抱歉…” 秋景道:“无事,你喝点儿水吧。” 东方轻羽并不认得秋景,只不过是在欢望台上远远的看到秋景与季姜有交谈。便把秋景拉来,想问问季姜与燕祁的事。 东方轻羽道:“那边那两位…是古月城的信灵君和哲仙君吗?” 秋景看向她指的燕祁他们方向,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东方轻羽试探问道:“我见仙上仙气飘飘好生俊郎,不知他可有婚配?” 秋景与燕家两兄弟是表兄妹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就是不知道秋景知不知道她与燕祁有婚约的事情。 秋景道:“子熹哥哥尚未婚配,但他已有意中人。” 东方轻羽假装好奇道:“不知道是哪家的仙子?” 秋景笑了笑,道:“唔…子熹哥哥的意中人是梵音谷黎家二小姐,貌美又贤良,待人也是极好。是位不可多得的大好人。” 东方轻羽道:“那仙上一定很爱她吧。” 秋景道:“那是自然,子熹说了非阿季不娶呢。” 东方轻羽的眸子垂了下去,非季姜不娶。那她岂不是真的成了罪人了。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拜别了秋景。回去东方轻羽就发了一场脾气,把贴身婢女秋玲端来的药都打翻了。她性子温和,第一次发这么大火都把秋玲吓坏了,忙去寻东方御横来。 东方御横去一进房间就见东方轻羽坐在床边咳嗽。他忙过去给东方轻羽渡灵力,道:“你这是闹什么?怎的不好好吃药。” 东方轻羽冷冷地道:“吃药做什么,索性死了算了。” 东方御横以为她是闹了什么痛快,便提醒道:“你要闹也要挑地方闹。这儿是琅琊,不是银川。” 东方轻羽轻笑了一声,死死盯着东方御横。许久,才道:“我今日见过仙上了。” 东方御横道:“如何?” 东方轻羽道:“丰神俊貌,无人可比。” 东方御横收了灵力,笑道:“我就说你会喜欢嘛,先前还闹着不嫁。如今见了燕祁那小子是不是后悔了?” 东方轻羽冷淡道:“是,后悔了。我就不该答应嫁给仙上,你这是要我做罪人。” 从来都是温和性子的她突然这般冷淡,还说出这样的话。东方御横愣了愣,才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东方轻羽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仙上有一心仪的女子。” 东方御横一脸无所谓道:“我当什么事呢。” 东方轻羽质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东方御横道:“我告诉你做什么?” 东方轻羽道:“是啊,告诉我做什么。” 她本来就不愿意嫁给燕祁,如果知道了燕祁有喜欢的人。更是死活不肯嫁了,那东方御横想攀附古风城的计划就落空了。 东方御横以为东方轻羽是担心季姜会跟她抢燕祁,便道:“你与燕祁有婚约在。担心那季姜做什么?” 东方轻羽苦笑道:“若不是没有那婚约,我能攀得上燕祁?你明知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东方御横道:“那又如何?你们的婚事是你母亲与魏夫人定下的,他燕祁再大能大过父母之命?况且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东方轻羽哼道:“那是你用伯言的性命威胁我。而且我那时并不知道燕祁有喜欢的人!” 东方御横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两家联姻已成定局,你只需把身体养好届时风风光光嫁入古月城便可。” 东方轻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是要我做罪人!”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她要告诉燕祁她不想嫁给燕祁,她是被逼着。 东方御横道:“你这是要去告诉燕祁你不想嫁给他?我劝妹妹你还是安分点儿比较好,否则为兄一不下心飞书银川,陆伯言的小命儿可就没了。” 东方轻羽顿住了脚步,死死捏着绣帕,修长的手指发白得像个死人,面色沉郁。 东方御横走到她身边道:“若是不想陆瑾死,就乖乖的什么都不要说。” 说完便走了。 陆瑾,字伯言。本是东方家一名客卿,但因为懂些医术被东方御横派去照顾东方轻羽。东方轻羽与陆伯言在几年的朝夕相处中互生情愫。 就在他们打算告诉东方御横时,却被告知东方轻羽与古月城那位最年轻的上仙又婚约。两人无奈之下偷偷私奔,却被东方御横捉了回来。陆伯言被打一顿关进了地牢,东方轻羽被软禁。 东方御横用陆伯言的性命威胁东方轻羽,若是她不乖乖嫁给燕祁就杀了陆伯言。东方轻羽本来已经放弃反抗,选择遵从母命。可就在白日,她发现那位人人称赞的上仙有一心爱之人。 她与陆伯言已经生生被人拆散,如今叫她去做那拆散别人的恶人,她如何做得出?可陆伯言还在地牢里关着,她只能恨恨的流眼泪。 十四 风起2 边家仙府的会客厅内,燕祁和燕南苏依次入席,扫了一眼未见季姜身影,燕祁又回复冷若冰霜的常态。 见他四处搜寻,黎致奇道:“你找什么?” 黎家的坐席就在燕家的旁边,若是季姜在一进来便能看到。 燕祁不应,黎致又道:“燕祁?” 燕祁这才听到有人在叫他,侧头过来,道:“阿季。” 黎致道:“阿季?阿季不在这儿。” 黎韵青这才反应季姜不在,她低声惊呼:“阿季呢?她什么时候走的?!” 黎致放下酒盏,道:“方才。” 方才?可方才分明季姜还在此处还跟她喝了酒,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季姜什么时候走的。 月姝艺也问道:“你妹妹呢?” 黎致道:“她说她不喜热闹,出去逛逛。” 月姝艺不语,不喜热闹?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信,唯独季姜她是不信的。怕还是因为输了比赛,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黎致问道:“要我去把她寻回来吗?” 月姝艺道:“不用,由着她去吧。” 季姜虽喜热闹,但实在不喜这种宴会。各家互相吹捧,她实在看不下去,便悄悄出了宴厅。穿过宴厅前长长的走廊,迈出高高的台子,入眼便是极美的夜景。季姜轻轻一跃飞上了一个架子,找了舒服的位置半靠半躺的喝着从宴厅拿出来的酒。 季姜在这待了小半会就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哭声,她翻身落到地上,寻声找去。果真见一位粉衣女子在角落里哭泣。季姜问道:“你怎么了?” 东方轻羽没有去宴会,她中途寻了个借口出来。却又不知去哪,只能在这儿偷偷哭泣。听到有人叫自己,忙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回头一看竟是季姜,白日她在阳台看得并不清楚,如今近距离看起来,她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见她不说话,季姜又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哭泣,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东方轻羽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我只是第一次离家,有些想家…” 季姜问道:“你也不喜欢里面吗?” 东方轻羽点点头,小声应道:“嗯。” 季姜心生一计,道:“我也不喜欢,不如我们去逛逛琅琊城吧?” 从边家的仙府到琅琊城十余里,若是去琅琊需要御剑飞行,可她灵力底下,御不了剑。她低声道:“我…不会御剑…” 季姜道:“无事,我带你。” 东方轻羽道:“可是……” “别可是了……” 季姜已经召出吟霜,上前一揽。带着东方轻羽往琅琊城飞去。 一落地东方轻羽便跑到一边去吐了,季姜忙跑过去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东方轻羽呕吐了一会儿,用绣帕擦了擦嘴,露一个惨淡的笑容,道:“我没事…我第一次飞,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自幼身子孱弱,常用药调理。不说御剑飞行,就连修灵力这种事情她都是修了几年还不如一个普通修士。她的灵力还有三分之二是东方御横渡给她的。 季姜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 东方轻羽道:“无事。还得谢谢季姑娘让体验了一次飞的感觉,也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季姜奇道:“你怎知我姓什么?” 东方轻羽笑道:“季姑娘白日那样绝勇,只怕在仙门中已经无人不知了吧。” 季捏捏耳垂道:“额…我…就…就是看不过穆家那样嚣张,出出气罢了。” 东方轻羽道:“你好生绝勇。” 季姜道:“刚刚还没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就把你带过来了。” 东方轻羽道:“银川东方轻羽。” 季姜也自我介绍道:“兰溪季姜,你叫我阿季便可。” 东方轻羽道:“阿季。” 季姜甜甜地笑了笑,道:“你第一次来琅琊吧,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好好逛逛?” 东方轻羽点点头。 季姜带着东方轻羽在这琅琊城中四处溜达,见着可爱的小玩意儿就要买。还同东方轻羽讲她在梵音谷的趣事和她与燕祁之间的事情。 忽然走着走着季姜就不见了,东方轻羽急得四处找她。不过会,就有一双手在东方轻羽的肩上拍了拍,她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鬼面具,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一双纤细的手掀开了面具,露出季姜那张绝美的脸。她嘿嘿笑问道:“怎么样?好玩吗?” 东方轻羽愣道:“你方才不见了就是去买这个了?” 季姜举着另外一个面具道:“怎么样。好看吗?” 东方轻羽点点头道:“嗯,有趣。” 季姜给她戴上了另外一个,嘿嘿笑道:“真好看。” 东方轻羽道:“这青面獠牙的鬼有什么好看的?” 季姜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远远就拉着东方轻羽跑了过去。一边掏钱一边对那小贩道:“我要两串。” 那小贩收了钱,道:“好嘞,您自个儿选。” 季姜拿了两串,把一串递给东方轻羽。 东方轻羽愣愣接过,然后看着手里那一串裹着糖衣的红色果子问道:“阿季。这个是什么啊?” 也难怪东方轻羽不认得糖葫芦,她自幼身体孱弱,这样吃不得那样也吃不得。也很少出府,所以不认得糖葫芦。 季姜咬了一口,然后道:“这个呀,叫糖葫芦。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东方轻羽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咬了一口,直接被山楂酸到冒眼泪。她委屈道:“一点都不好吃,很酸。” 季姜被她逗笑了,道:“哎呀,你第一次吃肯定觉得酸,你再吃几口,就觉得好吃了。或者你吃这个糖衣。” 东方轻羽半信半疑的又咬了一小口,果然没有方才那样酸了,反而有些甘甜。 季姜问道:“这次怎么样?” 东方轻羽道:“嗯…” 季姜嘿嘿笑道:“我就说好吃吧。” 东方轻羽道:“我从未吃过这些,我哥哥不让吃。” 季姜道:“我们兰溪的干果可比糖葫芦好吃多了,特别是我们家阿若做的,他做的干果,简直是一绝呀。” 说着季姜还吞了吞口水,这次他们来琅琊没有带镜若一起。 东方轻羽道:“阿若?是谁啊。” 提到镜若,季姜一脸慈爱的模样,道:“他是我弟弟,不是亲弟,胜似亲弟。” 东方轻羽一脸羡慕道:“我真羡慕你。” 季姜歪头奇道:“羡慕我什么?” 东方轻羽道:“羡慕你不仅有哥哥姐姐,还有一个那么懂事的弟弟。” 季姜笑道:“你自己不是也有哥哥吗?怎么东方宗主对你不好吗?” 东方轻羽道:“不是不好,哥哥就是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羡慕你。” 就是因为东方御横对她太好,所以她得报答东方御横的这份好。东方轻羽与东方御横乃是同父异母,可东方轻羽的母亲在世时对东方御横视如己出。所以二老先后去了以后,东方御横便一直照顾着东方轻羽。 长兄如父,东方御横除了拆散东方轻羽和陆伯言这件事,其余的,对她还是很好的。 季姜道:“你哥哥对你不好你还愿意啊。” 东方轻羽道:“不是…只是要报答那份好的代价很大。” 季姜道:“我不懂。我大哥呢虽然平时对我很凶,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我二哥呢,可就真的很疼我了………” 看她兀自说着黎家姐弟对她的好,东方轻羽心中更加自责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季姜说她和燕祁有婚约,她说不出口。 十四 风起3 两人在琅琊城中逛了一个时辰,让季姜惊讶的事东方轻羽这瘦小的身子居然没有喊累。反而比她还有兴致。 季姜忽然看到了一个卖小孩子玩的小玩意的小摊,拉着东方轻羽跑过去,捡起一个拨浪鼓,边摇边夸赞道:“这耍货做的好生精致。” 那小贩看她那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便知道有生意了。小贩道:“姑娘若是喜欢便买一个吧,给家里的小公子玩。” 季姜微微脸红道:“家里还没有小公子,给我自己玩的。” 那小贩神情尴尬的赔着笑。 季姜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小贩回答道:“六文钱。” 季姜从荷包里掏出六文钱给那小贩,她不似其他世家小姐那样,大手大脚的。 所以她每每出门买东西都是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绝不多给。之所以这样不是她节俭,不是会持家,而是因为穷。黎家虽是世家第一,但却节俭得很。从上到下零用钱都是按月给的,若是完了便只能等到下个月。 季姜拿着那拨浪鼓一路玩,像个三岁小孩儿。两人玩了一圈就见一个白衣若雪的俊美男子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季姜一眼便看出那人正是燕祁,她一路小跑过去。直直扑到燕祁怀里,环着燕祁的脖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燕祁道:“宴会上未见你身影,便寻了过来。” 季姜道:“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燕祁道:“嗯。” 季姜道:“那你怎知我来了城中。” 燕祁道:“我既想知,自有办法能知道。” 季姜嘿嘿一笑,才松开了燕祁。东方轻羽上前十分端庄的行礼道:“见过仙上。” 燕祁道:“这位是?” 季姜走到东方轻羽身边拉起东方轻羽的,乐呵呵地跟燕祁介绍道:“这位是银川东方家的小姐,东方轻羽,我刚认识的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燕祁皱了皱眉,眼中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不悦。 东方轻羽有些心虚,又有些不自在道:“银川东方轻羽见过仙上。” 燕祁冷淡道:“嗯。” 燕祁看向季姜道:“可玩够了?” 季姜应道:“嗯。” 燕祁道:“那便回去吧。” 季姜道:“好吧。” “燕祁,我方才听说琅琊城外有一个很出名的庙,明日我们去瞧瞧好不好?”季姜拉着燕祁的衣带问道。 燕祁微微一笑,道:“好。你想去便去。” 燕祁没有提与自己的婚事,也没有为难自己,东方轻羽松了口气。 走了几丈远才发现东方轻羽没有跟上来,季姜回头道:“轻羽,走吧,回去了。” 东方轻羽点点头道:“好。” 东方轻羽走上去,跟在两人身后。她怎么看都觉得季姜燕祁是天作之合,天生的一对。她认为也只有季姜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燕祁。 次日,燕祁果然跟着季姜往琅琊城外的那个庙去。那原本是几座荒无人烟的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了一座小庙宇,香火颇旺,上香的游客络绎不绝。 季姜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燕祁道:“你大哥。” 季姜奇道:“我大哥?” 燕祁道:“嗯。” 原来燕祁出去寻季姜以后,黎致也没了兴致。他生性耿直,实在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宴会。 黎致放下酒杯,对黎笙道:“父亲。” 黎氏是世家第一,来敬酒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此时黎笙已经微微有些神色迷离,他看向黎致,道:“何事?” 黎致拱手道:“阿季已经出去许久,儿子怕她出事,想去寻她。” 黎笙微微皱了皱眉,道:“去吧,莫要让她惹事就好。” 黎策用的也是这个由头。 黎致道:“多谢父亲。” 黎致走后,月姝艺哼道:“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整天就知道玩闹。” 黎笙道:“月娘…” 怎么忽然就对季姜不满意了。 月姝艺冷言道:“叫我做什么?又想叫我慎言?” 黎笙砸了砸嘴刚要说话,就有人来敬酒了。 黎致出了宴会也往琅琊城去。 这琅琊城中热闹无比。忽然,四周行人略略压低了声音。 黎致觉得奇怪,回首望去。就见一个正信步而来一名白衣,佩剑的年轻男子。 这名男子面无表情,周身仿佛笼罩着霜雪之意。远远的还未走近,黎致便知来人是燕祁。他虽面无表情的走着,但眼神却在搜寻。黎致待他走近,行了个礼:“子熹兄。” 燕祁停住微微颔首,回了个礼,道:“子昱兄。” 他们的字正好都是子字开头,所以燕祁对黎家这两兄弟与其他人有些略微不同。 黎致道:“还未找到阿季?” 燕祁道:“嗯。” 黎致道:“可要我帮你寻?” 燕祁本想拒绝,可他已经来了这城中半个时辰,还未找到季姜。便道:“好,那便多谢了。” 黎致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话。” 似是想到了什么,黎致打趣燕祁道:“将来你娶了阿季,还要同阿季一起叫我一声大哥呢。” 燕祁耳垂瞬间变得粉红,他低声应了一声:“嗯。” 黎致施法幻出了灵蝶,低声细语的说了几句秘语,将灵蝶放出去找季姜去了。 放了灵蝶后,两人在城中随意逛了起来。过了片刻,那灵蝶飞了回来。黎致用手接住了灵蝶,随后对燕祁道:“距此四五坊距离,跟着灵蝶便找到。” 得了位置,燕祁对黎致行了个礼道:“多谢。” 黎致笑道:“真要谢我,那便叫我一声大哥。” 燕祁:“……” 他从未叫过“哥哥”这个词,就连亲哥燕南苏,他也只是以兄长相称。倒是没有想过将来对黎致黎策的称呼。 见他十分为难,黎致道:“罢了罢了,不为难你,快去吧。” 燕祁道:“嗯。” 燕祁去寻季姜后,黎致又是一个人在街上游走。必试大会后他一直没有看到秋景,又不好意思去问秋硕。 忽然黎致感到有东西向自己袭来,他闪身一躲。那东西掉在了地上,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原来是躲花。黎致微微松了口气,原以为躲过这一朵就没有了,但接二连三的又袭来了许多。黎致闪身一躲那些花儿掉了一地。 这时旁边的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呀,子昱兄!” 黎致闻声抬头望去,只见那高楼之上,纱幔飘飘。几个紧衣公子正倚靠在朱漆栏杆上看着他。正是黎策和边江他们几个,都换上了私服。 看起来皆是一副世家纨绔子弟模样,最甚者当属边江。他站在最中间,垂下的那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只精致的酒壶。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男子气概。 黎致扫了一眼满地五颜六色的花,还有路人那些奇奇怪怪的眼神,冷面道:“谁扔的。” 边江不知是喝酒了还是什么原因,竟然举手道:“我呀,子昱兄。你也从席上出来了?这是要去哪里呀,不如上来喝一杯吧?” 黎致不语,边江身旁黎策和秋硕几个人也都是只是看着。 边江虽然生性顽劣,但在古月城求学期间,有两个人他不敢招惹。一个是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燕祁,另一个就是黎致了。 原因无他,打不过。讲道理也讲不过。 他们原以为黎致会说句“有病”然后离开,结果黎致没有。黎致腾身一跃飞上了那高楼。 十四 风起4 众人忙道:“快快快。小二,上副碗筷。” 黎致坐在边江旁边,扫了一眼都是从宴会上出来的。大多都是同他一样不喜欢宴会的。 众人也是料想不到,黎致竟然会出来。黎致是他们这一辈中比较成稳的一个。没有想到黎致也出来了。几杯酒下肚后,众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歪到了各家仙子身上。 开始交流他们心中最优秀的仙子,有人问道:“子淮兄,你看哪位仙子最优?” 黎策道:“你问我啊?” 那人道:“嗯,你接触的仙子最多。说说呗,哪家仙子最好看。” 边江道:“哎呀,这个你还用问他吗?肯定是他们家的最好看啊。” 提到仙子,黎策脑子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容貌。他微微脸红,最先发问的那人乐呵呵地问:“这倒是真的,他们家两位小姐。皆是倾国倾城,一位楚楚动人,一位英姿飒爽。” 黎策自豪道:“那是自然。” 边江双手衬着下巴,做痴汉模样道:“没错,二小姐天姿国色,修为又高。真真是道侣的不二人选。” 黎策拍了他一把,问道:“怎么,江兄你喜欢我们家阿季啊。” 边江连忙摆手否认道:“哪里…我怎么敢。我又打不过燕子熹那厮。” “哈哈哈。”见他一副害怕燕祁的模样,众人哈哈哈大笑。 他们这一辈中谁人不知那位最早飞升的仙上钟意季姜。所说先前有等个不长眼的对季姜存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如今也是不敢有了。 边江问道一旁的秋硕,道:“对了,秋兄。怎么在宴会上不见令妹?” 秋硕道:“她有些不舒服,回去便休息了。” 边江道:“唉,那可惜了。不过令妹长得真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他还未说完,秋硕就嗤之以鼻道:“她?快收起你的抬爱吧,江兄。” 边江奇道:“为何?” 秋硕毫不留情地道:“她修为灵力低得像在娘胎里被狗啃过一样也就罢了。天资愚钝还不知勤加修炼,整日醉心于吟诗作乐。都快把九原秋氏的脸给丢光了,不来宴会才是好的…” 黎致突然道:“何必如此苛责?” 雅间内众人都望向他,一片惊诧。平日里黎致除了跟他们厮混在一起就是练剑,从未见他与哪家仙子接触过。仿佛他眼高于顶,从未把哪个女子放在眼里。而此刻他竟然类似于替秋景讲好话。 秋硕道:“子昱你有所不知,这不是苛责。都怪我,对她太过于溺爱,才至于她如今养成这幅德行。” 若是秋景在场定要狠狠对他吐一口口水。平日里除了苛责还是苛责,哪里有什么宠爱。 黎致胡乱解释道:“我家阿季也是十分顽劣……” 旁人窃窃私语,这秋景的顽劣跟季姜的顽劣可不同。 一人道:“这怎么能比?黎二小姐修为高深,又有仙上喜欢。秋家小姐除了容貌…真是没有什么地方能跟黎二小姐比的。” 此言一出秋硕当即黑着脸道:“你说什么?” 秋景虽然一无是处,但作为哥哥他听不得别人说秋景半句不好。 那人竟然毫无眼力见道:“我说的不对吗?” 黎策附和道:“对,哪里不对。我们家…嗝…” 说着他还打了个饱嗝,黎策又道:“我们家阿季,顽劣归顽劣。可她修为…嗯…可比你们高得多。秋家小姐……额…除了修为低了点,个子矮了点,好玩了点…其他还是好的…对吧,哥。” 说着他看向了黎致,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好话来夸秋小姐。还是你自己来吧。 黎致却不懂他的意思,竟然附和道:“嗯,跟阿季比起来小景姑娘是逊色了点。” 见这些人一个个抬高踩低,秋硕一掌拍到桌子上,道:“小景哪里逊色了?你不能拿她跟季姜那样的人比。得找一个跟她一样的人,才能看到她的好,是不是?” 最先发问的那人道:“可是世家小姐中,没有哪个跟令妹一样。秋兄你自己也说了。” 秋硕一时语塞:“……” 一时冷场,边江忙打圆场道:“哎呀…提这些做什么…喝酒喝酒…” 脱离了父母亲人的管束,这些人放纵起来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六亲不认。 回去时被各家长辈痛骂了一通。 次日,燕祁果然跟着季姜往琅琊城外的那个庙去。那原本是几座荒无人烟的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了一座小庙宇,香火颇旺,上香的游客络绎不绝。 季姜和燕祁爬到了庙宇门口,季姜跑上前逮住个卖香烛的小贩,问人家道:“这是个什么庙,恭的哪个神仙?” 小贩十分热情地回道:“这是一座月老庙,供的自然是月老。一看姑娘和公子,都是头一回来吧?这就有所不知了,此山名叫灵犀山,是我们琅琊最有名的地方。听说是几万年前九层天上那位女上神路过此地,留下了一颗种,长成了…呐就是那棵参天大树,据说已经已经几万岁了。” 季姜疑惑道:“既是女上神路过此地,为何拜的不是她而是月老?” 那小贩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模样,道:“说到那位女上神,就不得不说说天帝的三儿子,九层天的战神,戚衡了。听说戚衡钟琴于那位女上神,可那位女上神却瞧不上他,戚衡死缠烂打的缠了那位女上神一万年,终于在这灵犀山用月老给他的红绳系住了那位女上神,成就了一段假话。您想想,这灵犀山仙气缭绕,又有月老红绳的加持,沾了两位上神的光,能不灵验吗?” 季姜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对,灵。” 小贩趁热打铁道:“您二位难得来一趟也买炷香拜上一拜吧,心想事成。” 燕祁本想说不用,他们就是来看看而已。这故事多是人编出来的。他倒是知道另外一种说法,九层天上的那位女上神和那位战神最后都死了,没有在一起。 “借你吉言。”季姜却觉得有趣,便伸手摸零钱,打算那个传说中替人牵红线成就美好姻缘的月老。季姜开口问道,“旁人都是来求姻缘的吗?” 那小贩一摆手,道:“也不都是。” 季姜问道:“那他们来求什么?” 小贩道:“有求姻缘的,自然就有求子的!” 季姜道:“可是求子不应该去拜那位送子的张果老?” 小贩眉开眼笑道,“姑娘可就有所不知了,神仙啊也有喜欢多管闲事的。所以啊,来这月老庙求子的正好是来这求姻缘的。便会比去那张果老儿那经验的多。二位膝下几子?儿女双全否?” 燕祁:“……” 季姜道:“我们尚未成亲。” 燕祁道:“走吧。” “哎,公子姑娘别走啊!不想求子,一生一世也是好的。我看您二位,难得容貌俊郎,女的美若天仙,十分登对,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季姜笑骂道:“去你的吧!你就是想让我买你的香火。” 那小贩尴尬的笑了两声。 两人最后还是烧了香,拜了月老。 下山时碰掉一处落泉形成的瀑布,十分好看。季姜便拉着燕祁在不远处的树下坐下。她心里若有所感,召出号钟悠悠地弹了起来,燕祁知她谈的是凤囚凰。捏了诀拿出季姜给他的圆缺。合奏起来。 一曲奏毕,燕祁还未说话,季姜便油腔滑调的撩拨起燕祁来。季姜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道:“呀,这儿怎么有个十分好看的仙人,你是天上下来的吗?” 燕祁不语,知道她又要来了。 十四 风起5 果然,季姜上前就拉住他的衣带,道:“哎呀,这位仙人既然碰到了我,那你就别想重新位列仙班了。” 燕祁道:“好。” 他这般回答,季姜转为握着他的手,得寸进尺道:“那仙人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燕祁抬手幻出一枚与他那块相似的南阳玉佩递给季姜。 季姜接过,要不是瞧见了挂在燕祁腰间的那块玉佩,她真的会以为这块就是燕祁的那一块。季姜愣愣道:“这个是…给我的?” 燕祁道:“嗯。” 季姜道:“可是它与你那块好像啊。” 燕祁点头道:“不是像,它们本就是一体。” 关于燕家的南阳玉季姜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燕祁给她的这块,是他那块的阴玉。此枚玉佩非命定之人不可触碰,燕祁竟然给了她,就是认定她了。季姜道:“你当真要给我?” 燕祁道:“嗯,怎么,你不想要?” 季姜珍惜地把玉佩收进怀里,有些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道:“怎么会…” 她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燕祁道:“为何突然给我?” 若是燕祁真的要给她,完全可以等到大婚当日再给她,为何要违背祖制提前给她。 燕祁道:“做聘礼。” 季姜微微脸红道:“你不是说…” 燕祁道:“阿季姑娘身份尊贵,又是我心尖上儿的人,光一瓶桃花酿怎够。” 燕祁突然这般,季姜有些傻愣愣的,她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花言巧语?跟我二哥学的?” 燕祁不理,俯身吻了吻她的唇道:“这世上没有比你珍贵的东西。我既认定了你,这东西就该是你的,早给晚给都一样。给了你,便是你的。拿着它,等我来娶你。” 季姜嫣然一笑,道:“好,我等你。” 季姜和燕祁下山时远远就见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边落晚和黎策。季姜拉住要上前的燕祁道:“别过去……” 燕祁没有看到他们二人,不知季姜此举何意,正要开口询问时,就见捂着嘴笑。他顺着季姜的目光看去,见到一青一粉、两道身影并排着缓缓走在前面不远处。 季姜心道:“我就知二哥会哄落晚来这儿。” 昨夜黎策他们喝酒回来,她去送醒酒汤时无意中提起了今日要和燕祁来这灵犀山。 黎策十分感兴趣,竟然酒醒了。还问了她许多关于这灵犀山的消息。她猜想黎策可能要来,果然这不就来了。 一旁燕祁见她眉眼含笑,但又看她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燕祁低声问道:“你为何不过去同你二哥讲话?” 季姜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二哥正给我讨个二嫂嫂呢。咱们就别过去打扰了,换一条道走吧。” 燕祁点点头道:“嗯,走吧。” 他二人转身择了另外一条道离开了。 那边黎策见路边有几朵好看的花,又见边落晚看了几眼,跑过去摘了来,递给边落晚道:“给你。” 边落晚愣愣的没有接过。 黎策道:“拿着呀。” 边落晚道:“什么?” 黎策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硬生生把花塞到边落晚手中,然后道:“花呀,你不是喜欢吗。” 边落晚更是不明白了,她为何时说过她喜欢这些花了,不过是觉得好看,就多看了几眼。 黎策见她面色不对,便问道:“你不喜欢?” 边落晚道:“不是…” 黎策已经明白了她并非喜欢这花。便解释道:“我看你一直看着那花,我还以为你喜欢呢……你若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边落晚道:“公子既然摘了,那落晚便收下了。多谢公子。” 黎策道:“嗯…”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一阵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围绕在两人周围。两人慢慢吞吞的往山下走去。 突然,边落晚不小心踩到了台阶上的石子,眼看就要摔了下去。黎策一个眼疾手快上前揽着边落晚的腰抱着她飞到了一块平地。 两人缓缓落下,过了片刻。边落晚回过神来忙推开黎策,一片绯红从脖子爬到了她脸上。 黎策也是害羞了好一阵,才道:“在下并非有意与姑娘触碰的。” 边落晚低着头不语,双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黎策双手交叉的抠着,他道:“方才姑娘眼看就要摔倒了,在下情急之下才会揽住姑娘的。” 边落晚依旧不语。 黎策道:“若是姑娘要在下负责,在下一定会负责的。但是…” 这时边落晚才缓缓抬头,她小声问道:“但是什么……” 黎策道:“但是现在还不行,因为我阿姐要与你大哥婚期将近,所以……在下并非不想负责,只是需得等到我阿姐与你大哥成亲之后。” 其实昨日那人问他哪家仙子最优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边落晚的样子,但边江说是黎韵青和季姜,他只好附和。若是没有边江这一出,他一定会说是边落晚。 边落晚又低下头,道:“公子胡说什么?” 黎策道:“抱歉…我…” 边落晚道:“无事…我理解…多谢公子…” 黎策道:“…抱歉…” 边落晚道:“…无事…” 黎策道:“…对不起…” 边落晚道:“…没关系…” 黎策道:“…对不起,在下会负责的…” 边落晚道:“…闭嘴,别说了。别说了…” 两人就这般尴尬的回了边家的仙府。 各家在琅琊参加完笔试大会后,又逗留了几天。便各回各家了。 季姜和燕祁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云梦的一个小村子。 自半年前为了帮季姜救燕南苏和越长卿被穆司南责罚一顿,逐出家门。穆长阳(穆予)便带着江时宜,还有碟机仙尊穆勒那一旁支来了云梦安顿。 江时宜的母家因为不敢得罪穆家,只好也把江时宜赶出了家门。他们夫妻二人便带领着族人自己开荒地搭房子,过上了辛苦但安逸的小日子。 他们有意隐藏,燕祁也是派青羽和青梧查了许久才查到他们夫妻二人来了云梦。 穆宁正在路边把玩着穆长阳给他做的木剑,一个没拿稳。那小木剑就掉到了不远处的地上,他跌跌撞撞的小跑过去要捡起来时,那木剑就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捡走了。 穆宁抬头,只见是一青一白的两个人,腰上系着南阳玉佩,左边挂着香袋,右边挂着长长的白色佩剑,浑身光彩照人,像神仙一样。来人正是季姜和燕祁。 穆宁自出生到如今,不过见过季姜两三次,况且小孩子记性不太好。如今已经不记得季姜是谁了,只觉是极美的仙人。穆宁张着大眼睛呆呆的盯着季姜手中的那把他的木剑。 季姜见他眼巴巴的盯着那木剑。弯下腰去,问道:“想要吗?” 穆宁点点头道:“想要。” 十四 风起6 穆宁以为他说了想要季姜便会给他,谁知方才他还觉得十分亲切的仙女此时竟然十分讨厌的带着笑容对他道:“你想要啊……不给…” 穆宁蹦跶起来,一边伸出胖胖的小手似要去抓那木剑,一边奶声奶气的道:“把剑还我,把剑还我…” 季姜道:“你叫我一声仙女姐姐,我就把剑还你。” 方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穆宁摇摇头,表示不叫。 季姜道:“好吧,小阿宁不愿意叫,那我只有扔了喽……” 见她作势就要扔了那木剑,穆宁忙道:“仙女姐姐。” 季姜装作没听清楚,她道:“你叫我什么?” 穆宁道:“仙女姐姐。” 季姜道:“想不想要?” 穆宁以为这次她真的要还给自己了,十分肯定的道:“想。” 季姜却又再次把那木剑抬高,道:“哈哈哈,不给你。” 穆宁如遭重击,眼里涌上了泪花。眼看就要哭了,燕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问季姜道:“你为何不还给他?” 季姜一边耍着那木剑,一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还给他?” 燕祁道:“你问他想不想要,你还要他叫你‘仙女姐姐’他已经叫了,就应该给。” 季姜眼底滑过一丝狡猾,她笑道:“可是我现在又不想给了啊。” 她如此出尔反尔,燕祁竟无言以对,瞪了她须臾,无果,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穆宁带着哭腔道:“仙女姐姐…把剑还我。” 穆宁眼看就要哭了出来,季姜仍道:“我不还,怎么办呢…难不成我不给小阿宁就会哭吗?” 她本想逗逗穆宁,谁知穆宁竟然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穆宁本来就才快四岁,村子里忽然多了两个陌生人,抢了他的木剑不说,还那样讨厌。他不哭才怪。 穆宁一哭,季姜便不敢逗他了。忙把那木剑还给穆宁,哄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逗你,还给你了。别哭了。” 穆宁虽然拿回了木剑,但还是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季姜尚未成亲不曾生育,梵音谷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便求助于燕祁,她可怜巴巴道:“燕祁…” 燕祁不仅没有帮她的意思,还十分冷淡且无情地道:“自己惹的,自己哄好。” 燕祁心道:“方才明明不哭,非要把他惹哭,怪谁。” 季姜幽怨的看了燕祁一眼,然后转向还在哭个不停地小奶包。吓唬道:“你若再哭,我便把你带出去。卖给那些个伢婆子,叫他们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去,就连你阿爹阿娘也找不到你。” 她这一吓唬,穆宁哭得更凶了。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嚎道:“不要…不要卖阿宁…不要…” 季姜小声嘟囔道:“怎么哭得更凶了…” 她当年被越清歌待会梵音谷时,也很爱哭。无论怎么哄也哄不好,师姐们就吓唬她道:“你若再哭,我们便把你带到街上,卖给那些个伢婆子,叫他们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去,那时师尊也不到你。” 说这话的那个师姐凶神恶煞的,小季姜就不敢哭了,只能小声抽泣。后来,再委屈她也不敢哭,怕被卖到山沟沟里。 她以为她吓唬吓唬穆宁就不敢哭了,结果哭得更凶了。季姜道:“你怎么哭得更凶了啊。” 燕祁在一旁看着季姜哄人哄到手忙脚乱,看穆宁哭得肝肠寸断。却没有要帮季姜忙的意思。 季姜哄道:“你别哭了…我方才是吓唬你的……” 穆宁却不理她,一个劲的哭。还边哭边叫着穆长阳和江时宜:“阿爹…阿娘…” 季姜没把人哄好,反而快把自己哄哭了。她哭着脸道:“快别哭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的…别哭了啊…” 就在她怎样也哄不好,快对穆宁使用禁言的时候,一个她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宁…” 季姜倏地一愣,抬眼看去。只见穆长阳向这边走来,他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那柄长剑,而是在地里锄地用的锄头。 他的衣装已经从穆家校服变成了粗布衣衫。季姜愣愣的看着穆长阳向他们走来,此时的穆长阳除了眉宇间的英气,与从前再无相同之处。 穆宁见穆长阳向他们走来,也不再哭了。一边跌跌撞撞的奔向穆长阳,一边奶声奶气的叫道:“阿爹!” 穆长阳放下锄头,蹲了下去,张开双臂,穆宁直直冲到他怀里。穆长阳把穆宁抱了起来,一边擦去他小脸上的眼泪,一边问道:“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穆宁双手环着穆长阳的脖子,十分委屈的控诉季姜道:“坏人…要卖阿宁…呜…” 季姜走上前,叫了一声穆长阳:“长阳…” 穆长阳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无奈的笑了笑。哄道:“阿宁看看这是谁?” 穆宁侧头看了一眼季姜,道:“坏人。” 穆长阳笑道:“这不是坏人,阿宁忘了?这是你干娘啊。” 穆宁哭道:“她不是阿宁的娘,阿宁有娘。” 季姜哼道:“我才不要你做娘呢,爱哭鬼。” 穆宁一边哭一边反驳:“阿宁不是…” 穆长阳许久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季姜道:“路过…来看看。” 她说路过,穆长阳便不再问了。若不是有心,怎么会找到这里。被关在益州的地牢里时,穆林曾问过他,这般帮季姜,可曾后悔。 他知道凭借穆勒修为,是可以走的。可是穆勒没有,想借此机会警醒他的父亲,那个益州的主。可惜,他的父亲冥顽不灵听不进劝。 穆长阳道:“别在这儿站着了,去家里坐坐吧。” 穆长阳他们到此处不过快一载。如今这小村庄就已经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了。走了片刻,村道之旁有几户用树枝做成的篱笆围起来的房屋。 房屋前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中有一个大的木桌子,有三个小的凳子。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正在晒东西。几个年纪偏大点的正在劈柴。还有商量着刚开肯出来的土地种什么。 十四 风起7 一瘦高个道:“要我说,干脆挖成塘,种莲藕。夏天不仅有花看,还有莲子吃,到时候还有莲藕。” 另一人口气坚决地道:“种桑,养蚕不需要桑叶啊。” 瘦高个道:“桑叶咱们可以去山里摘嘛。” 那人道:“山里能有多少?” “时宜你看谁来了。”穆长阳叫了一声江时宜,江时宜才转过身来。看到了季姜和燕祁微微吃惊。 江时宜放下了手中的事物,走了过来。道:“来…来了。” 她有些激动。穆长阳道:“快去倒些茶来招呼仙上和阿季。” “哎…好!” 江时宜应了一声,转身跑进屋里。方才在讨论的那几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穆长阳摆了摆手,道:“各位继续。” 他一开口,那群人便安心地继续了。 季姜坐在木桌旁,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问道:“你…你们…” 穆长阳知道她想说什么,笑了笑,道:“是简陋了点,但还是能够遮风挡雨的。” 季姜道:“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我…” 穆长阳道:“你别说这些,即使没有那件事。我也会离开父…穆宗主的。” 季姜道:“…对不起…” 穆长阳道:“我们夫妻来这已经快一年了,虽然粗茶淡饭,但再也不用担心谁会在膳食里下毒了。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叔叔若是知道,会替我们夫妻俩开心的。” 沉默了一阵,季姜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告诉我,我…” 穆长阳道:“倒还真有一事想要拜托你和仙上。” 季姜道:“你说……” “别动。” 她话未说完,燕祁就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话。 他坐在季姜身旁静静听着这两人谈话,忽然发现有人在扯他的衣衫。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方才还哭哭啼啼的穆宁已经不哭了,此时正抬着胖乎乎的脸蛋,用圆圆的黑眼睛盯着他看。手里还拽着挂在腰间的南阳玉佩的穗子。 不哭的穆宁乍一看但是可爱的孩子,可惜燕祁生性冷淡,除了对季姜,对别人温柔不起来。况且此时穆宁抓着的还是他的玉佩穗子,他冷着脸对穆宁道:“别动。” 他本就面无表情,此时有些严肃看起来向生气了一般。穆宁瞬间便泪眼婆娑,差一点儿就哭了出来。但是他又哭不出来,只得大气也不敢出的愣在原地。 季姜倏地一愣,怕燕祁会把孩子吓哭。赶紧弯腰,把穆宁抱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对燕祁道:“燕祁,你这样会吓到他的。我们阿宁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凶呢。” 燕祁嘴角抽了抽,不语。 季姜已经忘了她方才是如何把穆宁弄哭,然后如何哄也哄不好的。 江时宜给他们三人倒了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对穆宁招了招手,道:“阿宁,过来。阿娘带你去做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穆宁一骨碌的挣脱了季姜的怀抱,跟着江时宜进去了。 看着江时宜把穆宁带了进去,季姜问道:“你方才说有什么要跟我和燕祁说?” 穆长阳回头来,道:“没什么…” 他方才的确是有件事想拜托季姜和燕祁,可就在刚刚他又不打算说了。 季姜道:“好吧。” 三人各自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季姜道:“我…听说你给碟机仙尊立了衣冠冢,我和燕祁想去祭拜,可以吗。” 穆长阳点点头道:“可以,我带你们去。” 穆长阳带着季姜和燕祁出了村子,爬上了一处小山坡。碟机仙尊的衣冠冢便立于此处。这儿视眼极好,既能看到穆长阳他们居住的小村庄,也能看到许多秀丽的山川风景。 季姜和燕祁祭拜了碟机仙尊后,他们三人才并排着慢慢往山下走去。 季姜问道:“你当真不回益州了吗?” 穆长阳道:“我既然已经被赶出了穆家,便不再是穆家的人了。远离了那个勾心斗角兄弟残杀的地方,倒也过得自在逍遥。” 季姜漂亮的眸子沉了沉,她自责道:“对不起…” 穆长阳笑了笑,道:“阿季。这件事情并不怪你,不必自责。” 季姜道:“可碟机仙尊是为了帮你救我和我师姐…” 穆长阳道:“即便被抓的不是你师姐,而是其他人。我和叔叔也会去救的。父亲罪孽深重,叔叔…是为了帮他赎罪,可父亲……”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季姜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着的燕祁开口叫了她一声。燕祁道:“阿季。” 季姜侧头问道:“怎么了?” 燕祁道:“无事。” 季姜知道燕祁是在提醒她不必再说了,只好悻悻然闭了嘴。 季姜他们只到了村子边,先前碰到穆宁的地方,没有再进去的打算。他二人怕给穆长阳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敢多做停留。 穆长阳挽留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晚饭?时宜新酿了荷花酒还没开坛呢。” 季姜道:“下次吧。” 穆长阳也不多留,他打趣道:“好吧。下次来时,把小公子也带来。” 季姜微微脸红道:“什么小公子,你净打趣我…” 说着她瞟了一眼燕祁,燕祁耳垂已经变得粉红。 燕祁道:“走吧。” 季姜道:“长阳,我们走了,回去吧。” 穆长阳微微一笑,道:“好。” 季姜和燕祁同穆长阳拜别后,走几丈远,季姜忽然转身叫住穆长阳。季姜道:“长阳!” 穆长阳问道:“怎么了?” 季姜小跑过来把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塞到穆长阳的手里。 穆长阳一拿到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这么大一袋子,只怕里面的数不会少。穆长阳推辞道:“阿季…你这…我不能收…” 说着就把袋子往季姜手里塞,季姜把袋子反推回穆长阳手里。季姜道:“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干儿子的,把他养胖些。待我下次再来,他还是这么瘦,我拿你们夫妻是问。” 说着,她扬了扬拳头。 穆长阳道:“好。” 季姜道:“我下次再来时,可要把刚酿好的荷花酒拿来招待我哦。” 穆长阳笑道:“那是自然。” 十四 风起8 季姜道:“我下次再来时,可要把刚酿好的荷花酒拿来招待我哦。” 穆长阳笑道:“那是自然。” 季姜转身跟上了燕祁的脚步,挥挥手道:“回去吧,别送了。” 穆长阳看看逐渐远去的那一青一白的身影,又看看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发自内心的笑了。他回去时江时宜还在准备饭菜,季姜他们是直接走的,她不知道。 穆长阳把钱袋放到桌子上,才喊道:“时宜,别忙活了。” 江时宜端了一盘菜走过来,放到桌子上。发现没有季姜和燕祁的身影,兴奋的小脸瞬间爬上了失落。江时宜把菜放到桌上,擦了擦手,坐到桌边。问道:“他们……走了?” 穆长阳应了一声:“嗯。” 江时宜看到了穆长阳放在桌上的钱袋,打开一看发现是钱,倏地愣了愣。江时宜道:“这个是……” 穆长阳点了点头,道:“嗯,是阿季给的。” 江时宜仔细一看,全都是碎银子,还有些铜钱。她瞬间便明白了是季姜特地换的,或者说是存的。在整个修真界中,各家的钱财虽然想通,但整钱底下都印有自家的家纹或者标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查便知这钱的来龙去脉。 季姜特地给的都是碎银子,就是怕给的是整钱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兰溪黎氏与云梦相聚甚远,黎氏的钱财即便是出现在云梦也是少数。可袋子里的钱,不算少数。足够他们一年的用度。 江时宜嫣然一笑,道:“阿季有心了。” 穆长阳道:“是有心了。” 江时宜问道:“那件事你同她和仙上说了吗?” 穆长阳摇摇头,道:“没有,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未到时候。” 江时宜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妥。还是等阿宁再大些再说吧。” 穆长阳转身对屋里喊了句:“阿宁,吃饭了。” 穆宁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拨浪鼓。正是季姜和东方轻羽在琅琊城中买的那个,她去祭拜碟机前把这拨浪鼓放在了桌上。 可巧的是,像穆宁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穆宁环视了一圈,问道:“阿娘。刚刚那个仙女姐姐…哪儿去了?” 江时宜摸摸他的小脑袋,纠正道:“阿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她是你干娘。” 穆宁摇摇头道:“她坏,阿宁不要她做阿宁的娘。” 江时宜无奈道:“好吧,那你说仙女姐姐哪里坏了?” 穆宁委屈巴巴的控诉道:“她要把阿宁卖了。” 江时宜道:“她骗你的,她才不会把阿宁卖了呢。” 穆宁道:“真的吗?” 江时宜给他夹了一块菜,道:“真的啊,她不是还给你买了拨浪鼓吗?” 穆宁道:“好吧。” 穆长阳抬手摸了摸穆宁的头,问道:“那阿宁喜欢仙女姐姐和刚刚那个哥哥吗?” 穆宁想起方才燕祁那凶巴巴的模样。摇头道:“不喜欢,他凶。仙女姐姐好,会给阿宁买拨浪鼓。” 江时宜笑道:“他哪里是凶了,他一直那样。” 穆宁抬头问道:“阿娘,仙女姐姐还会来吗?” 江时宜反问道:“那你想她来吗?” 穆宁以为不久以后就会再见到季姜,面露喜色。他道:“想。” 江时宜道:“仙女姐姐家里很忙,阿宁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仙女姐姐了。” 穆宁“哦”了一声,失望之情爬到了他圆圆的小脸上。耷拉着脑袋乖乖吃饭,不再言语。 他并不讨厌季姜,甚至对季姜有些莫名的亲切之感。哪怕季姜说要把他卖掉。或许是因为拨浪鼓的原因,小孩子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便喜欢你。 别了穆长阳以后,季姜和燕祁都没有要御剑飞行的打算。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要和对方多待一会儿。 穆长阳拒绝季姜的帮助,她是理解的。穆长阳毕竟已经离开了穆氏选择了自力更生,就肯定不会接受她的帮助了。他们虽是朋友也终会走自己路的这一天,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又有一些感伤。 这一路走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失去了最亲的人。季姜不知道她将来会发生什么,将要面对什么。但她知道,燕祁都会在。 季姜曾经很羡慕姜雨昕,那个给予她生命的人。羡慕她的母亲能遇到一个像她父亲一样的人。羡慕他们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无需背负太多太多的东西,没有枷锁的束缚。 何其有幸,她也遇到了这样一个满眼都是她的人。 季姜坐在一棵树下等,燕祁去给她打水了。忽然树上掉下了个东西砸了季姜的头,她捡起来一看,是个绿色的野果子。季姜嘴角微微上扬,腾身一跃飞上了树上,摘了许多果子。 燕祁打水回来的时候,只见季姜身旁的一块白布上面放满了青色果子。就知道肯定是季姜待着无聊,去摘的。 燕祁把装水的木桶子递给季姜,季姜接过,喝了两口。季姜从那堆果子里捡起两个稍微好看点儿的,倒水洗了洗。递了一个给燕祁,燕祁摇摇头拒绝道:“我不吃,你吃。” 季姜把手缩了回来,将水果送到自己嘴边,盯着燕祁俊秀的容颜,咔擦啃了一口,异常清脆。 味道还算甘甜,季姜吃了好几口。她眼睛微微一弯,忽然道:“燕祁?” 燕祁已经辗转坐到了季姜身旁。 听她语气有异,燕祁侧过脸来看着季姜。季姜微微勾唇,趁燕祁刚转过来不注意,直直吻到了燕祁唇上。 过了片刻,季姜才和她分开,退回自己先前坐的地方,面带笑容。低声道:“怎么样。” 燕祁道:“…什么…” 季姜道:“我问你味道怎么样?” 嘴唇上还留有水果的青涩味。燕祁眼底滑过一丝狡猾,他道:“不知。” 季姜道:“不应该啊…挺甜的啊…唔…” 话音未落,燕祁忽然反手一把把季姜拉入怀中,嘴唇贴上季姜的红唇,两人重新亲在了一处。 吻了个够,燕祁才轻声道:“很甜。” 季姜此时已经不想知道他说的是水果还是她的唇了。她低着头,小脸红得像苹果。季姜小声道:“…燕祁…我们…” 燕祁盯着季姜看,他心情大好,面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变温柔了许多。他温声道:“什么?” 季姜道:“我们…成亲吧…” 燕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道:“什么?” 季姜抬起小脸,看着燕祁。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们成亲吧。” 燕祁有些不敢相信,他愣道:“你说真的?” 季姜道:“嗯。” 燕祁道:“可是…” 可是他还没有处理好与东方家的事情,还没解除与东方轻羽的婚约。 见他犹犹豫豫,季姜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燕祁道:“怎会。” 他做梦都想娶季姜,想与她共白首。 十五 祸生1 季姜回到了梵音谷,远远就见镜若在码头上等她了。 在小船快接近码头时,季姜腾身一跃飞到了码头上。镜若便跑了过来。 镜若喜形于色,道:”姐姐。” 来兰溪一载,他已经不结巴了。跟师兄弟们处得也很融洽。 季姜抬头,本想摸摸镜若的头。却发现镜若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她摸不到了。只好尴尬的收回手,道:”在谷中怎么样,可有人欺负你?” 镜若摇摇头道:“没有,师兄们对我都很好的。黎公子他们也是。” 季姜道:“怎么跑过来接我了,不怕我干爹罚你了?” 镜若小声道:“课业我做完了,剑也练了。宗主特地允许我来接你。” 他说话虽然小声,但比开始来时开朗了许多。 季姜道:“那你想不想我?” 镜若点点头道:“想。” 季姜捏了捏镜若的脸,道:“真乖。” 镜若害羞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见季姜没往西谷方向去,便提醒道:“姐姐,宗主说了。你可以先去看看越仙师。” 季姜愣住,她道:“那我干娘呢?她怎么说?” 镜若道:“夫人说‘她若想去便去,那是师尊我还能拦着吗?’这是夫人的原话。” 季姜道:“不像我干娘说的话。” 整个梵音谷的人都知道,月姝艺最不希望东谷的人跟西谷的人联系。 镜若道:“若不是阿若亲耳所听,也觉得不像呢。” 季姜道:“好吧,咱们先去西谷看看我师尊,晚些再回东谷。” 镜若道:“好。” 自从得了月姝艺的首肯,季姜便三天两头往西谷跑,越清歌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黎夜露夜回来时,只有黎致一人在房顶,见他回来,跳了下来,道:“回来了?” 黎策一脸晦气道:“回来了。” 黎致嫌弃道:“你怎么一脸晦气的,碰到什么了?” 黎策将一封书信扔给黎致道道:“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我就不该顺手拿回来,更不该打开。” “手贱。”黎致接过那封书信,看了一眼皱眉道:“的确晦气,阿爹阿娘看过了吗?” 黎策道:“没有,我第一个拿回来的。。” 黎致奇怪道:“那边城不是上赶着要娶姐姐吗,怎么还提议延迟婚期?” 黎策道:“大概是他有毛病吧。” 黎致忽然想起什么,道:“你这次跟谁露夜去了?” 被他看得心虚,黎策道:“就燕祁,边江他们呗,还能有谁。” 黎策一说慌,手就不自觉的抠在一起。黎致看着他的手,道:“撒谎也要找个好有理由,燕祁分明陪着阿季去云梦了。” 黎策道:“哎呀。总之就是去露夜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黎致哼笑一声,道:“露夜也罢,这都无所谓。可分人分场合好不好?” 看样子是知道他这次外出露夜跟谁一起去了。 黎策反驳道:“我怎么就不分场合不分人了?” 黎致道:“边落晚怎么说也是边城的妹妹,你在琅琊不顾形象的跟在人家身后也就罢了。将来阿姐与边城是要结亲的,你这样算怎么回事?” 黎策道:“结亲?现在不是收到了他们家延迟婚期的信了吗。” 黎致靠在柱子上,道:“延迟有什么用。再延迟,也不过是延迟,会有成亲的那天。” 黎策听了,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反对了?你明知道阿姐不喜欢他。你你知道阿姐喜欢…” 黎致道:“闭嘴。” 黎策道:“闭嘴?你明明知道阿姐喜欢的是那位,不想嫁给边城就是因为那位。” 那位指的是谁,黎致心知肚明。 黎策森然道:“别说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知道也就罢了,不要讲出来。讲出来有什么用。” 黎策冷笑道:“讲出来有什么用?” 黎致看他一眼,道:“难不成你要跟阿季说,她姐姐喜欢她的意中人吗?我知道你想要姐姐过得幸福,可是子淮。你有没有想过阿季,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 黎策登时哑口无言。 黎韵青喜欢燕祁,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确是疼爱季姜,可黎韵青是他亲姐姐。骨肉至亲,他自然更偏向于黎韵青一点。 黎致道:“别再说了,就当不知道。” 黎策道:“我知道了。” 就像黎致说的,说出来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三人的烦恼与尴尬罢了。 黎策问道:“阿季呢?回来了吗?” 黎致道:“回来了,在西谷。你知道在哪。” 黎策点点头道:“嗯…我去看看。” 黎策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直接往西谷去,果然季姜就在越长卿的坟前。 季姜坐在越长卿坟前,弹奏着号钟。黎策等她弹完,才走过去,道:“阿季?过来跟越师姐聊天呢。” 季姜轻声道:“我想来陪陪师姐说说话。” 黎策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用手摸了摸号钟。 他一边摸一边打量季姜的侧脸。若是季姜知道黎韵青喜欢的人是燕祁,还不知道会怎样难过。为什么黎韵青喜欢的人偏偏是燕祁,这要他如何是好。倘若她喜欢的是旁人,哪怕是燕南苏,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黎韵青。 为什么那个人偏偏就是燕祁呢? 看他有心事,季姜问道:“二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想跟我说什么?” 黎致回神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接你回去。” 季姜笑了笑,收了号钟站了起来,两人往东谷走。 两人并排走着,灵溪水声潺潺。黎策捡了一个小石子扔到溪中,想了想,还是道:“阿季。” 季姜侧头道:“嗯?怎么了。” 黎策道:“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两个喜欢上同一个人这种事情?” 季姜微微一怔,奇道:“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怎么,有谁跟二哥一样,也喜欢落晚姑娘吗?” 黎策摇头道:“没有。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呢。” 季姜道:“哦…这样啊。” 黎策道:“你说两个人同时喜欢一个人,结局都怎么样?” 季姜道:“我不知道。” 黎策道:“好吧。那如果有人跟你一样,也喜欢燕祁你会怎么办?” 季姜噗嗤一笑,没有说话。 黎策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季姜笑了一会,摇摇头道:“燕祁那个冰块脸,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他。” 黎策道:“我都说了如果嘛,再说了燕祁长得那么好看,喜欢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季姜敛了笑容,道:“好吧。倘若真的有人喜欢燕祁,我会告诉她早些放弃。因为我与燕祁已经认定了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不会同别人一起分享我的丈夫的,这世间也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黎致道:“我知道了。” 季姜又道:“两个人同时喜欢一个人,总有一方伤痕累累…” 就像她母亲与季思颜还有燕宗主一样。 十五 祸生2 黎策道:“边家…延迟了与姐姐的婚约。” 季姜道:“哦。” 黎策道:“你一点也不好奇?” 季姜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左不过又是哪个小妾有孕了,需要时间处理罢了。” 黎策想想也是,边家虽然纵容边城养了好几房小妾,但长子终归是要正妻所出才说得过去。这个时候黎韵青嫁过去,岂不是喜煞相冲。 黎策道:“要我说,既然姐姐不想嫁干脆就解除婚约算了。如果非要联姻,换人也可以啊。” 季姜却不认同,她道:“二哥…你说的轻巧,真的解除了婚约以后还会有人愿意娶姐姐吗。” 就像秋家那位被燕南苏退了婚的堂小姐,如今还待字闺中,迟迟没有人去提亲。 黎策道:“好吧,是我考虑不周。” 季姜道:“真要退婚也是我们黎家去退,再等等吧,或许黎姐姐到那时候就相通了呢。” 她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要能想通,黎韵青早就想通了何必等到今日。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且不爱自己的人,得多痛苦。 边家延迟婚约黎家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黎韵青不想嫁,他们谁都是知道的。 这是,校场内。 黎策他们几个闲不住,开始射箭玩。这种小游戏他们常玩,就是把某个东西扔到空中,然后射中目标最多的人胜。 黎策拿着弓箭吊儿郎当的靠在一旁,因为这次与他一起比较的是黎致。他不时瞅一瞅黎致的那边。镜若已经扔出第三个苹果,可黎策还是没有动手挽弓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觉得扔的数不够多。 眼看黎致已经射了第五个了。黎策一咬牙,搭箭拉弦,三箭齐发,“嗖”的一声射出。立即就有三个苹果被射中,掉落了下来。 黎策眉头一展,高兴道:“中了!” 随即,他扔下弓箭跑过去摇着镜若道:“阿若!我射中了!” 镜若被他摇得头晕眼花,道:“我…我看到了。” 黎策看向黎致,嘚瑟道:“我射中了,三箭哦。” 瞧着他那副嘚瑟样,黎致无奈道:“你再嘚瑟一会儿,我就要赢了。” 经黎致这么一听醒,他这才赶紧把弓箭拿起来,搭上一支箭,没有凝神瞄准就直接射了出去。 没有射中。 差点儿射中了人。那女子冷眼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箭。又转过脸来冷冷的看着黎策,黎策一见这名女子,心里暗叫糟糕。 因为那女子是月姝艺的贴身婢女,银杏。银杏跟在月姝艺身边久了,也跟月姝艺性子一样。她在黎家很有地位。黎策他们这些小辈都怕她。 果然,银杏冷冷地道:“谁射的?” 无人说话,众人皆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银杏又道:“是谁?” 黎策还是不敢承认,众人偷偷看了一眼黎策。 银杏道:“说!是谁?就这样的箭术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众人偷偷低笑。 银杏吼道:“笑什么笑!” 众人赶紧敛起笑容。 银杏转向镜若,问道:“镜若。” 镜若忽然被点名,瞬间打了个激灵,他愣愣地道:“啊?我…我不知道…” 银杏道:“不说?下去领罚。” 突然大难临头,镜若懵懵的看了一眼黎策。他连弓箭都没有拿,怎么就被罚了。 此时黎策不敢再躲下去了,他摸了摸下巴,站出来道:“我的。” 银杏哼道:“又是二公子你。” 这个又字咬得很重,仿佛要把黎策吃了一样,讽刺意味十足。 黎策摸摸脑袋道:“额…我…” 他还未开口解释就见月姝艺从后面走出来,她沉着面,天然的一派讥诮。右手扶在剑柄上。 黎策见到她,露出笑容,叫道:“阿娘。” 黎致道:“阿娘。” 众人忙恭恭敬敬地道:“夫人。” 月姝艺扫了黎策一眼,道:“又在丢人现眼。” 黎策辩解道:“阿娘,这怎么能叫丢人现眼呢,我们是在必试,对吧,哥。” 黎策一边给黎致使眼色,一边挨到月姝艺身边,月姝艺纤细的手在他肩头啪的一拍,教训道:“哼,必试?你若是有子昱一半优秀,我死了也能瞑目了。” 黎策被她拍得身形一晃,低声反驳道:“我哥将来是要家主的,自然样样都要优秀。我又不做家主,学那么多做什么…” 瞧他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黎致就知道,这厮又在替自己开脱了。黎致道:“学那么多做什么?自然是辅佐我。” 黎策扁扁嘴道:“你知我胸无大志,就想做个闲散公子的。” 黎致还未开口,月姝艺骂道:“又是这幅不上进的鬼模样!” 黎策反驳道:“哪里是鬼模样了,儿子明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说着他还撩了撩头发,对众人抛了一个媚眼。黎致拍了他一掌,道:“闭嘴,恶心死人!” 月姝艺冷笑道:“就你长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生的。” 黎策:“……” 月姝艺扔下一句:“跟你哥好好学学。” 就走了。 晚间,黎家膳厅。 这厅中有六人座,一人一座。每个人身前都摆着一张方形小案,案上是几碟子饭食。黎笙坐于正中尊位,月姝艺坐于他一侧。厅中右侧男座,左侧女座。 月姝艺扫了一眼,黎韵青身旁那个位置是空的,季姜又不在。 黎笙道:“阿季呢?” 黎韵青回答道:“阿季…去看越仙师了。” 黎笙道:“她不在也好。” 三个小辈并不解“不在也好是什么意思”,直到黎笙把古月城发来的请帖做了分身,掉落在他们桌案上。 打开一看竟是结婚请帖,而那要成亲之人竟然是燕祁。 黎致把黎笙分出来的请帖捏化了,愤然道:“燕家人这是什么意思?燕祁这是什么意思?!” 黎策也十分愕然,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请帖。那上面的确是燕祁的名字,他道:“这…燕祁…这怎么回事?不会是弄错了吧?” 黎笙叹了口气,道:“并未出错,先用餐吧。” 几人沉浸在愤怒中没有注意到黎韵青此时脸色并不好看,手指也是发白。 十五 祸生3 月姝艺冷冷地道:“还用什么餐,过几天古月城就大婚了,还是想想备什么礼好,还有怎么跟阿季说吧!” 古月城燕家在世家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又是嫡亲公子大婚,届时各家都会去参加宴席。此等喜事,各家所出的贺礼不仅是表达自己恭贺之心,也是展现自家地位财力,借此机会招揽人才。 黎笙叹了口气,淡声道:“月娘,你何必这么焦躁。” 月姝艺哼道:“我焦躁?我还焦躁不得了?你怎么还能在这泰然的进膳,你是没看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吗?燕祁要与别人成亲了,他这样做是把阿季至于何处,把梵音谷的颜面至于何处!” 黎策劝道:“阿娘,你别生气,眼下是如何才能瞒住阿季。” 季姜若是知晓燕祁娶了旁人,指不定有多难过。 月姝艺稍稍减了怒气,道:“就先让她在西谷待一段时间吧。” 总比她现在就知道的好,按照她那个性子,说不定会提着吟霜跑去古月城质问燕祁为什么负她。 黎笙微微抬头,问黎氏两兄弟道:“子昱,子淮,你们谁同我去古月城?” 黎笙一开口,月姝艺又怒,她道:“去做什么?做哥哥的还要去恭贺负了自己妹妹的负心汉新婚快乐?” 黎笙淡淡地道:“都是同窗,不去不好。” 月姝艺冷笑道:“呵,都是同窗。那我们阿季与他燕祁算什么?是不是也该去恭贺他新婚快乐啊!” 燕祁大婚这件事情,在黎家看来就是他燕祁负了季姜。月姝艺好歹也当了季姜五年母亲,女儿受了委屈做母亲的自然有气。况且一不留神又联系上了她和黎笙的事,更气了。 黎策坐在原位,侧头劝道:“…阿娘…” 月姝艺一拍筷子,讥嘲道:“你叫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 黎笙叹了口气道:“事成定局,你再怎么恼怒有什么用?况且那是古月城的事,我们管不得。” 月姝艺哼道:“我管不得,我还不能替我女儿生气,不值?!” 此话一出,厅内登时迎来一片沉默。季姜怎么说也算是从小就在梵音谷长大,又跟着他们过了几年。早就像一家人一样了,自家人受了委屈换做谁不生气。 黎韵青捏着筷子的手更用力了,她竟不知月姝艺竟然还有这么一面。月姝艺知她不想嫁给边城,可除了劝她接受再或者就是冷嘲热讽的嘲讽一番黎笙需要卖女儿来巩固势力,便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如今月姝艺竟然因为燕祁负了季姜娶了别人就这么愤愤不平。黎韵青忽然发现,好像自从月姝艺收了季姜做干女儿,对她的心越来越少了。 默然片刻,黎笙又道:“你们二人谁同我去?” 黎致当即拒绝道:“反正我不去。” 不把燕祁揍一顿便是好的,还要他亲自去送祝福。 黎策道:“我去吧。” 黎笙又看向黎韵青,问道:“青儿呢,你可要一同跟去?” 黎韵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听到黎笙在叫她。 黎笙又叫了一声:“青儿?” 黎韵青这才回过神来,她微微低头,道:“女儿就不去了,还是在家陪阿季吧。” 黎笙道:“好吧,我看你脸色不好。就先下去休息吧。” 黎韵青巴不得早些走,她不知道如果季姜知道了燕祁成亲是什么心情,反正她是不想再继续就在这儿听他们谈论关于燕祁的事情了。 黎韵青起身行礼道:“阿爹,阿娘。女儿身子不太舒服,就先行告退了。” 黎笙点头道:“去吧。” 黎韵青径自走了出去,黎致和黎策坐在原位,黎致的脸色也不好,愤怒都写在脸上。黎策虽然气愤但还算理智,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场亲事另有隐情。 月姝艺吃了几口没有胃口,扔了筷子道:“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说完她也走了。 各自用了膳,黎笙道:“子淮,待会随我去库房挑一件礼品吧。” “…是…父亲。”黎策点了点头,他回答得有些迟疑,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黎致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父亲,我吃好了,先回去练剑了。” 黎致起身要走,黎笙却道:“不急于这一时。” 黎策:“额…” 他不知道黎笙留他下来想说什么,他极少与黎笙交谈。 黎笙道:“我此去古月城数日,谷中事物就都交给你了。” 黎致倏地一惊,他知道自己将来是家主的,可那一日还远得很。即便黎笙不在谷中,也还有月姝艺在,怎么叫他处理谷中事物。黎致不解道:“我阿娘不是不去吗?为何不交与我阿娘?” 黎笙道:“你早晚都要接替宗主之位,早些着手也好。” 黎致道:“好吧,请父亲放心,子昱定会处理谷中事物的。” 黎策在一旁提醒道:“最重要的是先别让阿季知道燕祁要成亲的事情。” 黎致立刻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我是你吗,什么都不分轻重的同她讲?” 言外之意就是在嘲讽黎策之前暗示季姜黎韵青也喜欢燕祁的事。 黎策吃了瘪,悻悻然闭了口,不再多言了。 次日,临走之前,黎笙交代了黎致一些重要事情。之后他道:“作为黎氏的长公子就该拿出长公子该有的风范。” 黎致恭敬道:“是。” 待送走了黎笙和黎策后黎致便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黎韵青一个人偷偷摸摸的,黎致觉得奇怪,跟了一路。发现黎韵青是往西谷去,他瞬间便知道黎韵青要做什么了。 黎致叫住黎韵青,道:“阿姐,你这是要去哪?” 黎韵青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支支吾吾道:“我…许久未见阿季。想去看看她。” 黎致是个性直的人,并不打算与黎韵青虚以逶迤,他直接警告道:“姐姐莫不是忘了昨日阿爹阿娘是怎么交代的。” 被拆穿了,黎韵青也不打算装下去了。她道:“我是为了阿季好,不想她被瞒着。” 黎致冷冷地道:“当真是为了阿季好?” 黎韵青不自然地道:“当然。” 黎致道:“阿姐当真以为你存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吗?” 黎韵青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道:“我能存什么心思?” 黎致道:“我都知道了。” 黎韵青反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黎致道:“你喜欢燕祁。” 黎韵青当即否认道:“你瞎说什么,你知道燕祁与阿季……我怎么可能喜欢燕祁…你胡说。” 黎致哼道:“是啊,我也在想怎么可能呢。可这不是事实吗,你明知阿季与燕祁两情相悦,你为何还要喜欢他?” 黎韵青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控住不住我自己。我一遍遍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喜欢他,可是我没有用我就是喜欢他。” 黎致道:“你……” 黎韵青说着说着,她自己就觉得委屈起来了。她道:“明明是我先遇到的燕祁,为何他偏偏喜欢上了阿季。明明我才是黎家的嫡女,为何阿季一来就分了我许多宠爱。阿爹阿娘,你,子淮,把对我的好都分了一半给她,对她甚至比我还要好!” 黎致讶然,他竟不知黎韵青会会这么想。季姜来东谷这些年除了顽劣一些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对季姜好,是因为季姜的确值得他们这么做。黎致道:“你怎会这么想,阿季从没想过要与你争。” 黎韵青轻笑道:“呵,她从未想过与我争。她一来就什么都是她的,她还需要争吗?” 黎致:“……” 十五 祸生4 黎韵青又道:“凭什么她一个义女活得比我好,比我潇洒。凭什么她可以轻轻松松就得到燕祁的爱,而我只能在角落里默默注视……” 黎致道:“阿姐……” 黎韵青恨恨道:“她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待着,等魂魄都取,乖乖履行做大祭司的职责!” 季姜被抽魂取魄的事情后来他们都知道了,黎致觉得这不是季姜该承担的,所以他更加拼命的修炼,就是希望自己将来不需要大祭司的帮助也能守护黎氏。可黎韵青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被炼成大祭司是季姜职分。 黎致喝道:“阿姐!” 黎韵青道:“你叫我做什么?她母亲叛逃她就该替她母亲偿还欠梵音谷的,欠我们黎家的!” 黎致道:“阿姐!阿季她不欠黎家!” 黎韵青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她道:“不欠?她母亲是为黎家大弟子,却带着一身灵血叛逃黎氏,如今这灵血传给了她,她不该替她母亲偿还吗?!” 黎致道:“姜仙师并没有叛逃黎氏。” 当年姜雨昕是因为喜欢上了季思颜,黎氏不想背上结交邪魔外道的名声,所以把她逐出了黎氏。 外人不知道实情,可他们这些嫡亲子弟是知道的。 黎韵青道:“有没有重要吗?反正外人都是这么人为的。” 黎致不想再与她讨论这些,便道:“我不想与你争这些,你喜欢燕祁也好,不想嫁给边城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别在这个时间去伤害阿季。” 黎韵青嗤笑道:“别伤害阿季?现在不告诉她,等她自己知道她就不会难过了吗?” 黎致道:“那你现在告诉她就是为她好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她知道了,然后去古月城闹。燕祁就成不了婚,只要燕祁还未成婚,你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黎韵青毫不否认,她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黎致突然发觉眼前的黎韵青很陌生,不再是那个他所熟知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知书达理的黎韵青了。他摇摇头道:“跟我回去,不要闹了。” 黎韵青道:“我没有闹。” 说完她轻身一跃往西谷就要往西谷飞去,黎致当即催动灵力将黎韵青击落到了地上,随后结了一道结界。只要季姜不出来,东谷的人都破不了他的结界,去西谷的告诉季姜。这样季姜就不会知道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黎韵青被黎致打到了肩膀,她捂着肩膀缓缓的站了起来,十分难过的看着黎致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伤我?” 黎致闭着眼睛叹了口气,道:“阿季不是外人。” 黎韵青嗤笑道:“呵,不是外人。” 黎致道:“我先回去处理事情了,你好自为之吧。” 黎韵青大吼道:“黎子昱!我才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 黎致不多言,飞身便走了。把黎韵青的扔在了身后。 姑苏古月城,一片喜悦之气。燕家嫡公子大婚,自是简单不得。 正在清点喜宴所用的糕点的一个仙娥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唉…” 她旁边另外一个仙娥不知道她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便问道:“姐姐为何叹气?” 仙娥甲小声道:“无事,只是在替仙上叹息” 仙娥乙奇怪道:“今日不是仙上成亲的日子吗,这等大喜之日,有何好叹息的?” “唉…仙上并不中意这东方小姐。怎会开心,只是可怜了季姑娘。”仙娥甲道,脸上的惋惜又多了几分。 仙娥乙更加奇怪了,她道:“季姑娘?哪位季姑娘啊?” “你才刚来,自然是不晓得,季姑娘是黎宗主的女儿,与仙上情投意合,二人十分登对…”仙娥甲还未说完便看着燕华郢等人走了过来,只好住了口继续干活。 上音阁。 “为何外面这么吵?”不知睡了多久的燕祁被一阵哄吵声吵醒,他只记得前些日子和燕南苏一起喝酒,然后他就… 觉得头疼,燕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才发现他衣服不对,仔细一看。他竟然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青…青…”燕祁本想呼唤青梧和青羽才发现自己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觉得奇怪想要运一运灵力可是灵力竟然运不出来…他的灵力修为都被封了。 燕祁不禁有些心慌,他已经意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燕祁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一动身就摔倒了地上。 “主子!”青梧和青羽跑了进来,只见燕祁摔在地上,忙去扶他起来。 “主子…”青梧又叫了他一声,不敢去燕祁的脸。 燕祁想问怎么回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了。他知道自己被下了傀儡术。 他挣扎着要走,青梧和青羽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见燕祁想要强行恢复灵力,青羽劝道:“主子,不可。” 燕祁十分艰难的推开青羽,喝道:“滚开!” “主子…”青羽喊道,他低着头不敢去看燕祁的眼睛。 燕祁十分艰难地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阿季,等我。” 他才出了门就碰到了燕华郢和一群门生。燕华郢道:“子熹你这是要去哪儿…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燕祁扶着门,冷冷地道:“去找阿季。” 燕华郢也不发作,只当没听见。反正燕祁如今已经灵力被封,哪儿也去不了。只要拜了堂成了亲,和东方家的亲就结成了,届时他要找谁,都随他的便。 燕华郢对青梧青羽道:“吉时就要到了,还不快扶着你们家仙上去宴厅。” 青羽和青梧看了看燕祁,又看了看燕华郢,只好照做。 燕家喜厅,喜倌高声道:“吉时道,新人入场。” 燕祁被控制的牵着红绸子的一端,神色十分难看恐怖。 “这大喜的日子,仙上为何板着脸?” “这位仙上不是一直都是板着脸的吗?” “才不是啊,我听说啊,仙上并不想娶这位东方小姐。” “对对,我也听说了。我听说仙上钟意的是黎家的那位二小姐…” “唉,可怜天下有情人啊…” 燕祁板着一张脸,仿佛要把谁吃了一样。宾客席上议论纷纷,个个交头接耳。 燕宗主早就去蓬莱修养了,此时坐在堂上的是燕华郢。燕南苏站在他一侧,也没什么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 十五 祸生5 宾客席上的黎策脸色也不好看,黎笙昨天夜里忽然回去了,也没说什么原因。留他一人在这应酬。 喜倌高声道:“一拜天地!” 燕祁被操控着转身对着堂外的天地,心里不情不愿的拜了下去,旁边的东方轻羽也是一样。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他堂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燕华郢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只要这一拜拜成,燕华与季姜的缘分就断了。他迟迟不肯拜下去,燕华郢又加重了些法力。 就在燕祁快要拜下去的时候,宣禾闯了进来,她道:“且慢!” 燕祁如获大赦般的转身看向宣禾,只见宣禾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她把岁寒递给燕祁,道:“梵音谷…灭了…” 仅仅五个字,燕祁受的痛就比燕华郢施的傀儡术还要严重。燕祁一时没站稳,倒退了几步。 “子熹!”燕南苏赶紧上前扶着燕祁。他施法解了燕祁身上的傀儡术。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那五个字,黎策忙上前拉着宣禾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梵音谷没了?” 宣禾刚要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她道:“我不想瞒着季姑娘,便派人去告知她。可是我派去的人回来说…梵音谷…没了…穆氏…屠了梵音谷…” 燕祁和黎策赶忙跑了出去。 他们赶到梵音谷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从大门进去处处都是血,还有黎家门生子弟的尸体,估计是逃到此处才被杀的。 黎策眼含热泪,双手双腿都在哆嗦。从码头东谷有一段距离,半晌,燕南苏道:“……我们先进去看看,说不定只是几个门生子弟出了事。” 黎策胡乱点了点头,从码头没见一个穆家的人。估计是已经走了。刚到校场,黎策就顿住了脚,一颗心立刻沉了下来。 西谷的校场上倒满了一地的人,横七竖八地。有散着的,也有抱在一起的。黎策眼泪流了出来,这些都是往日同他练剑打闹的师兄弟。 却没有看到一具穆家人的尸体,估计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处理掉了。 黎策还在疯狂地用目光搜索黎笙和月姝艺,季姜,黎韵青的身影,却发现没有,没有。 燕祁也在找寻季姜的身影,他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查看,每碰到一具女尸就怕是季姜。 黎策一路找到内院,碰到的这些人里,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形。 他又担心又害怕,如今喉咙又干又痛,太阳穴也犹如被铁锤砸中,周身发冷。他一个一个喊道:“阿爹!阿娘!阿姐!大哥,阿季!你们在哪儿?!”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和死气。 黎策才想起那日在膳厅吵过一架后月姝艺就去了季姜的院子,他们出门的时候,月姝艺也没有来送行,不知道黎笙生昨日赶回来他们有没有见上,他们有没有机会再说些话,哪怕是争吵也是好的。 黎策又转了几个院子,终于在一处院子碰到黎笙和月姝艺,只不过碰到的是尸体。一柄长剑穿过了黎笙的胸口,月姝艺也是满身是伤,他们的头紧紧的靠在一起。 “爹!娘!”黎策直直跪在了地上。 燕南苏和宣禾也走了过来,他二人端端对黎笙和月姝艺行了大礼。 燕祁在东谷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季姜,只好往西谷去。相比东谷的惨烈西谷稍微好些,因为西谷人少。 在走近一些,燕祁就发现越女派弟子的尸体,同东谷一样,没有活口。 燕祁在落霞殿中发现了越清歌的尸身,他对着越清歌行了个礼。才失魂落魄的回了东谷。 正好碰到黎策气哄哄的提着剑要出去,燕祁上前拦住黎策。他问道:“黎子淮,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黎策甩开黎策的手,道:“我要去干什么?当然是去给我爹娘报仇!” 说着他就要走,燕祁忙抓得更紧了,她道:“凭你一个人能杀到益州吗?就连黎宗主,黎夫人都死在他们手上了。你现在去就是白白送死!” 黎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死就死!只要能手刃仇人,我死不足惜!” 燕祁道:“你哥,你姐,阿季如今还下落不明。黎宗主,黎夫人还有你的师兄弟们都已经死了,整个梵音谷就只有你一个活人了。你走了谁给他们收尸!” 黎策哭吼道:“那我就陪他们一起死!” 燕祁喝道:“即便杀到益州又如何,你能杀得了谁?是穆司南还是穆林和穆琛两兄弟!你大哥他们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难道要他们平安回来以后发现你也死在穆家人手里,然后要他们去给你报仇吗?!” “你给我闭嘴!黎策猛地推了燕祁一把,“那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 燕祁退后了两步,不说话。 黎策用剑指着燕祁,他两眼爆满血丝。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为什么要娶东方轻羽?!” 燕祁砸了砸嘴,他想说娶东方轻羽并非他本意,他被控制了。 黎策咆哮道:“你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娶她?你不是喜欢阿季吗?你为什么要负她!若不是你们古月城大婚,穆家人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攻打梵音谷,我黎家满门就都不会死!” 他一边哭一边咆哮,燕祁在一旁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仙门世家都有前来附庸的小家族,在寻求大世家庇护的同时也可在必要时刻支援。何况黎氏是世家第一,附庸的家族自然不在少数。若是在平常,黎氏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前来查看。 可是古月城大婚,几乎整个仙门百家都去祝贺了。穆家便是趁这个时候一举灭了黎氏。 昨日午时过后。 季刚从东谷回来,就碰到几个门生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些什么,季姜上前问道:“都在讨论什么呢?” 众人见她忙抬头道:“二小姐。” 季姜道:“怎么了?都杵在这做什么,今日不用练剑吗?当心教我干爹干娘瞧见了罚你们。” 一门生道:“宗主不在谷中…” 季姜道:“出去了?” 众人点点头:“嗯…” 季姜问道:“做什么去了?” 黎致才吩咐不准说古月城大婚的事情,他们只好道:“跟二公子去露夜了。” 季姜道:“露夜去了?我二哥不是才回来吗?” 一门生道:“我们也不清楚…” 又一门生道:“谷里…来了客人。” 季姜道:“什么客人啊?” 那名门生道:“您自己进去看吧。” 季姜心想也是,他们估计也不认识是谁。便对他们笑笑自行进去了。才到院子就听到里面有争吵声。 这时,月姝艺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们来就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里面似乎是在争吵,又好像在商量。 季姜才进去刚要叫她,就听到黎致道:“阿娘,穆家人这个时候来,怕是不怀好意!” 月姝艺哼道:“我自然知道,可如今局势不对。先看看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季姜上前行礼道:“干娘,大哥。” 这厅内并未见到什么客人。 月姝艺和黎致一见她,倏地愣了愣。今日是燕祁成亲的日子,她怎么从西谷回来了。月姝艺最先反应过来,她道:“啊…你…怎么回来了?” 季姜行礼道:“我在西谷待的时间有些长,回来看看。” 知道她不是因为知道了燕祁要成亲的事情,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月姝艺道:“哦…那早些回去…多陪陪你师尊。” 季姜道:“我师尊近日好些了,她睡下了我才过来的,看看就走耽搁不了多久,不打紧的。” 越长卿去后,越清歌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季姜日日都在西谷伺候着,事事亲力亲为,生怕一不小心越清歌又出什么事。 季姜又道:“我听门生们说谷里来了客人,是穆家的人吗?” 月姝艺点点头,道:“嗯,来者不善。” 她才说完,十几名身穿穆家校服的穆家家修士提着剑鱼贯而入。 这些修士身后,一名相貌乖张的男子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位身姿婀娜,容貌妩媚,红唇烈焰,女子。这两人正是穆林和芮姬。 让季姜惊讶的是芮姬竟然还得宠,之前必试大会没见穆林带着她,还以为她失宠了。没有想到这女人还真是有手段,竟然还得宠。 芮姬抿嘴一笑,道:“哎呀,这梵音谷竟然让客人在外面等这么久,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月姝面无表情,不愿意搭理她。两人走到宾客位上坐下。季姜质问道:“你们来我梵音谷做什么。” 芮姬道:“做什么?自然是做客喽。” 季姜冷冷的指着门口道:“出去。梵音谷不欢迎你们。” 十五 祸生6 芮姬从宾客位上站了起来,转了一圈然后自顾自地坐了首席,听到季姜这么一说,她看了一眼穆林,然后道:“哦?不欢迎我们?” 季姜道:“是。” 芮姬看向穆林,委屈道:“公子,你看她…凶巴巴的,怪不得…” 她还未说完,黎致就抢先一步道:“二位来我梵音谷到底所为何事?” 穆林坐在首席上,俨然一副大爷模样,随意拨弄那案上的东西。听到黎致这么问,他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自然是大事。” 黎致道:“有事就说,拖拖拉拉作甚。” 穆林道:“就喜欢黎大公子这种豪爽不做作的性子。” 黎致轻哼了一声,心道:“谁要你喜欢?” 芮姬见季姜一脸无事的坐在月姝旁边,惊讶道:“呀,阿季姑娘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这?” 季姜本不想搭理她,但又觉得她说这话莫名其妙,便道:“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芮姬道:“自然是古……” 月城两个字还未出口,月姝艺就喝道:“来人,看茶!” 芮姬知道月姝艺慌忙打断她,定然是怕季姜知道,况且看季姜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今天燕祁成亲,不由得可怜起季姜来。还眼巴巴的在这等着意中人来提亲,结果他却娶了别人,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她刚想张口说话,穆林就道:“正好,我听说梵音谷的西湖龙井十分出名,一直没有机会尝尝,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品尝一番呢?” 月姝艺道:“自然。” 又转身对银杏道:“去把宗主珍藏的龙井拿来招待客人。” 银杏道:“是。” 便下去准备茶了。 被穆林打断了的芮姬不满的扯了扯穆林的衣角,娇嗔道:“公子…” 穆林道:“芮儿…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啊…乖…” 芮姬能不知道穆林打的是什么主意吗?从进来到现在眼珠子直勾勾的盯在季姜身上,仿佛被勾了魂似的。她知道穆林这是对季姜仍然贼心不死,肯定是想成了大事以后,把季姜收入院中做小妾。 她心里不仅嘲讽穆林没有脑子,像季姜这样的世家小姐,有哪个肯做妾的。又埋怨了一番,都有她了还不够,还要惦记别人。 银杏出去后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仙娥。手上都端着盛有茶的茶具,一个仙娥把茶递给穆林,道:“穆公子请用茶。” 穆林见是个姿色不错的小仙娥,免不得又起了色心,抬起猪爪子摸了一把那小仙娥的手,才端起茶品了起来。 那小仙娥被冒犯了又不敢声张,只得受惊的退了两步,始终低着头。 旁边的芮姬将这情景尽收眼底,她心道:“梵音谷还真不是个好地方,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一脸狐媚样,只知道勾引男人。” 她这般腹诽他人,倒是忘了自己如何勾搭上穆林,做了穆林的宠妾的。 芮姬十分轻蔑地道:“月夫人啊。你们黎家的下人都长成这般模样吗?这样可不行,这样的侍女整日只想着如何勾搭主子,都不做事了,岂不是乱了套了?” 季姜心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因为勾搭自己的主子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一样。” 月姝艺嗤之以鼻道:“黎家的仙娥到了年龄就可自择夫婿。我梵音谷千百年来还没有出现过会爬主子床的下人。” 此话一出,芮姬应当是无地自容,偏她自己听不出来月姝艺此话是讽刺她的。芮姬道:“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该防还是要防的。不然啊,梵音谷出了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可真是叫仙门中人笑话了。” 一旁的季姜对那句“宠妾灭妻”深以为然,她十分鄙视的看了一眼芮姬,道:“哦?那照你这么说,穆家岂不已经是个笑话了?” 而且笑了好多年那种。 芮姬脸色当即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得很。身旁的穆林脸色也不怎么好。芮姬这个女人仿佛不带脑子出门,几句话就把脸面都丢光了。 季姜虽为黎氏二小姐,可月姝艺和黎致在,她是不好多言的。嘲讽了这么一句便悠悠闭了口,再多言就是不把主母和嫡长子放在眼里了。 月姝艺瞧了她一眼,示意她多言了。季姜便立刻行礼请罪道:“阿季多言了。还请干娘责罚。” 月姝艺道:“无事。” 芮姬和穆林脸色更加不好了,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黎氏十分尊崇礼教,季姜身为二小姐,多言几句便觉得僭越冲撞了主母和嫡长子,就要请罪。那方才芮姬那一番“侃侃而谈”岂不是早就把礼教这种东西放在脚底下踩了个够。 也是在暗讽穆氏行事张扬不把礼教法度放在眼里。 黎致实在是不想看芮姬再丢自己的脸了,他懒得叫下人打扫。看了一眼月姝艺,月姝艺点了点头,他才问道:“二位来我梵音谷究竟所谓何事。” 芮姬刚要开口,就被穆林瞪了回去。只好一脸委屈的闭着口,穆林道:“月夫人,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要向贵谷讨要一件东西。” 月姝艺挑眉道:“讨要东西?” 黎致忍不住道:“不知我梵音谷究竟有什么东西需要穆公子你,亲自上门讨要?” 穆林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当然,我们穆氏是不会白拿的。” 说着拍了拍手,便见穆家又一队修士走了进来,这次却是两个人提着一个大箱子。差点儿把这大厅给推满了,穆林示意修士打开,箱子里面装的是各种各样的法器,珍宝。穆林道:“这便是我穆家向梵音谷讨要东西的一点薄礼,若是能讨到,穆氏还有厚礼重谢。” 他所谓的薄礼,是一个小世家打拼几十年才挣来的。之后还有重礼,只怕讨要的东西无比珍贵。 黎致嗤笑道:“我黎氏差您这点儿?” 芮姬上前攀着穆林的手,穆林冷笑道:“早就听说梵音谷家底雄厚,自是看不上这些东西。” 芮姬道:“公子…我都说了行不通吧…” 穆林道:“一点薄礼,还请公子和夫人笑纳。” 月姝艺道:“所以?” 芮姬道:“所以?所以我们家肯拿这些珍宝来跟你们换,已经是抬举你们了。” 月姝艺道:“何必这般卖关子,不知我梵音谷究竟有何物,能让穆家不惜出此阔手也要讨得?” 他二人从进来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时辰了,一来就说要向梵音谷讨要一件宝物,却迟迟不说究竟是什么东西。黎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道:“究竟想讨要什么东西何不直接开门见山?如此这般,可不是你穆公子的作风。” 穆林道:“好,那我也不打马虎眼了。我此次是奉家父之命前来讨要金羽令的。” 十五 祸生7 “金羽令”三字一出,厅内黎家的人从上到下都变了脸色。 金羽令是由九层天上一位真身为凤凰的上神的羽毛所制成。据说是那位上神给另外一位女上神的定情信物,可惜后来那位女上神不知犯了什么错,单人间历劫时把金羽令带了下来。 成了凡间修真的鼻祖,金羽令也就成了世家第一的标志。金羽令既是世家第一的标志,也能号令仙门百家,得此令者,如得天下。 自千年前黎家当了仙门第一后,金羽令便一直在黎家,如今已经传到黎笙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穆氏如今来讨要金羽令,岂不是公然挑衅,就差昭告天下他穆氏要做世家第一了。 仙门世家往往都是能者排前,世家第一更是要有能够服众的仁人之心。可惜,穆氏杀戮太重,显然与后者相悖。黎氏若是把金羽令交出去,岂不是对天下宣称黎氏无德无能? 况且世家排名每五百年更迭一次,距离下一次大选,还有三百年多年。黎氏怎会拱手相让。 月姝艺冷冷地道:“所以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说完她抬手幻出了金羽令,金羽令是由凤凰羽毛制成,不仅金光闪闪,光是这样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压迫感。到底是神物,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驾驭的,持此令者修为能力必须达到一定高度,否则便会被其灵力压噬。 月姝艺既是一方宗主夫人,修为灵力自然了得,如今这些年她已经能够驾驭金羽令了。 芮姬惊叹道:“这便是那个传说中的金羽令啊。” 黎致和季姜也是第一次见到金羽令,但让他们为之惊讶的是黎笙竟然把金羽令这样宝贵的东西给月姝艺保管。 穆林看那金羽令得眼神,恨不得立刻抢过来好生观摩一番。他点头道:“正是。” 月姝艺道:“那就等下一届选举大会再来拿吧,如若那时益州穆氏能够以德服人,我黎氏定当双手将这金羽令奉上。” 黎致道:“阿娘……” 季姜道:“干娘……” 月姝艺道:“多言。” 黎致和季姜赶紧闭口。 看月姝艺这个反应,穆林和芮姬相视了一眼。穆林道:“月夫人,你知道我不是来商量的。” 月姝艺收起金羽令面色阴沉地把视线挪了过去,她森森然道:“你看我是好商量的样子吗?” 月姝艺气场强大,穆林内心有些不自觉胆怯,但还是强撑着道:“月夫人莫不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月姝艺哼道:“罚酒?” 芮姬道:“没错,公子说的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月姝艺双眉扬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讲话?‘” 她这么一说,芮姬当即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她委屈道:“公子…她竟然骂我不是东西。” 她一委屈一哭,声音嗲嗲得发酥。穆林心疼道:“不委屈啊,我们芮儿怎么可能不是东西呢?你是个东西啊,乖。” 这么一说好像哪里不对,穆林又道:“不对,你是个东西。” “不对…你不是东西。” “…公子…” 穆林都被自己弄乱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你不是个东西”还是说“你是个东西”了。 黎致心道:“对,你们两个人都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林也不打算继续哄芮姬了,他道:“月夫人。我们穆氏又不是白拿你的金羽令,这些只是点见面礼,事成之后还有重谢。若是觉得还不够,那就条件你随便开。” 月姝艺转身坐在方才的位置上,她道:“哦?果真条件我随便开?” 穆林道:“自然,我益州别的没有。像这样的珍宝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好一个财大气粗,好一个要多少有多少,不知是搜刮了多少小世家才得来的,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可月姝艺偏偏不问他要钱财。 月姝艺看向季姜,问道:“我们阿季想要什么?” 季姜还未开口,黎致就已经劝道:“阿娘…” 月姝艺斜眼看了黎致一眼,道:“问你了吗?学的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黎致道:“儿子知错。” 季姜看了月姝艺一眼,然后看向芮姬。道:“回母亲,女儿…想要芮姬…的命。” 月姝艺问季姜时,季姜就已经将月姝艺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决定配合她,况且去岁在往生涧芮姬还想要了她的命。 月姝艺冷道:“穆二公子可听到了?” 自然是听到了,可穆林显然是不想把芮姬的命交出去的。芮姬这女人虽说脑子不太好使,可她毕竟陪了穆林这么多年,不曾背叛过。穆林笑了两声,道:“季姑娘真会开玩笑…” 季姜学着月姝艺的模样,冷声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越长卿的死穆林和芮姬都脱不了干系,动不了穆林就动芮姬。季姜也知道穆林是不会杀了芮姬的,但她就是要这么说,吓一吓芮姬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 月姝艺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动起来,她道:“往生涧的事情,谁该担最大的责任,不用我说想必穆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兰溪黎氏若是真的追究起来……” 言下之意就是真的追究起来,你穆公子也未必能逃掉,不如把这些责任都推到芮姬身上,让她担了。穆林不说话似乎正在考虑这个主意。 芮姬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抓着穆林的衣角就哭道:“公子,公子,公子您不能杀了芮儿,您不能啊,公子……” 季姜扬声道:“穆公子是不想要金羽令了吗?” 芮姬恨恨地看了一眼季姜,她哭道:“公子,您不要听她们的,他们不会那么好心把金羽令给您的。” 穆林道:“季姑娘想要什么珍宝都可以,芮姬就……” 月姝艺道:“既然舍不得这女人的命,便不要来跟我谈条件。” 穆林道:“月夫人,我尊称您一声月夫人。是因为现在金羽令还在你手上,但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又是这句话,月姝艺揉了揉太阳穴。道:“哦?罚酒?你有何资格在此与我叫嚣?” 十五 祸生8 穆林道:“我自然有资格,黎氏看管渊柏不力,我是代替仙门中人来要一个说辞的。如今黎氏已经没有再做仙门第一的资格了。” 月姝艺冷笑道:“代替仙门百家,就凭你?” 穆林道:“自然。” 说着他拍了拍手,门外立即传来一阵惨叫声,穆家修士杀了门外的黎家修士。 月姝艺冷哼道:“好一个先礼后兵。” 穆林道:“唉…我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讨要金羽令。可是我好声好气的跟您说,您就是不给啊。月夫人,我劝您还是乖乖地把金羽令交出来吧,我拿了立刻就走,这些宝物也都是给梵音谷的。若是不给……” 月姝艺道:“我若是不给,你当如何?” 月姝艺对身后的银杏使了一个眼色,银杏立刻会意,才见她抽出佩剑,顷刻之间厅内的几十名穆家修士都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穆林和芮姬都没有想到月姝艺非但不怕威胁,反而动手把人杀了。穆林抖声道:“你…你这是想杀人灭口?” 月姝艺冷笑道:“只许你杀我黎氏之人,就不许我杀你穆家修士?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穆林道:“你若是敢动我,你以为我爹会放过你们梵音谷吗?” 季姜上前道:“从前我梵音谷不曾动你,你们不也没放过我师姐吗?” 穆林道:“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爹一定会灭了你们梵音谷的……” 月姝艺讥嘲道:“我不动你,他就会不灭了我梵音谷?先是觊觎我梵音谷灵血,后又上门讨要金羽令,当真以为我兰溪黎氏是好欺负的吗?!” 银杏提着长剑走近,芮姬躲在穆林身后满眼恐惧,穆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修为不如穆琛那样,况且这厅内除了芮姬哪个修为不比他高。 芮姬道:“公…公子。咱们先出去吧,那金羽令要不到就算了,别…别把命丢在这!” 月姝艺目光微微一冷,她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月姝艺转向季姜道:“阿季,你师姐的仇,你自己报。” 季姜道:“是。” 季姜捏了剑诀召出吟霜,吟霜出鞘时一阵森寒的剑气缓缓袭开。正在吟霜的剑尖就要刺中穆林时,忽然“嗖”的一记弯刀向她袭来,季姜闪身躲过。 那弯刀伤不到她又转了回去。几人扭头一望,厅堂大门处已经站着一个手握两轮弯刀的人。 这人身着穆家校服,面容阴沉。正是那日在往生涧内杀了碟机仙尊和越长卿的姽婳。 月姝艺抽出佩剑,道:“姽婳?” 姽婳道:“月夫人。” 方才季姜的剑差点刺中穆林,穆林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刚被芮姬扶起来,看到姽婳连连叫道:“姽婳,姽婳!快救我!” 这已经不是月姝艺与姽婳第一次照面了,月姝艺未嫁入黎家之前曾碰到过几次姽婳,十分“客气”的那种碰到。但每一次姽婳都不是月姝艺对手,无论何种场合。 月姝艺哼道:“你要救他?” 姽婳道:“是。” 月姝艺面容十分轻蔑道:“你当真以为能从我手上救走这对狗男女?” 姽婳漠然道:“我已不是当年的姽婳。” 当年的姽婳不说月姝艺,怕是连季姜黎致都打不过,可如今的姽婳不一样了。益州城第一杀手,碟机仙尊都打不过的人。 见他们还在交谈,芮姬道:“公子…你看她,她竟然还在那儿跟那个悍妇聊天,她…啊?!” 芮姬还未说完,季姜就已经腾到她面前把拉到了这边,芮姬吓得大叫起来。 季姜把吟霜架在芮姬脖子上,看向银杏问道:“银杏姑姑,辱骂黎氏主母,该如何定罪?” 银杏冷冷地道:“杀之。” 芮姬本就吓得半死,一听说要杀了她连连哭道:“公子…公子救我啊!” 芮姬被抓之时穆林趁众人不注意,跑到了姽婳身边。他道:“姽婳,快!救救芮儿!” 姽婳没有听穆林的话立即出手去救芮姬,这厅内几人修为都不低,她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月姝艺,况且还有一个银杏在。去年往生涧那件事情后她不好再露面,穆司南派了另外一个杀手去古月城把季姜捉回来,没曾想季姜和燕祁回了梵音谷,那杀手直接追到梵音谷。 还未与燕祁和季姜动手就碰到了银杏,交手以后发现自己不是银杏的对手,便使了计才能逃回到益州,可惜复命之后因重伤不治身亡。 带来的人都在外面,她不能轻易动手。 穆林道:“你不救芮儿,我救!” 季姜道:“我看是你速度快,还是我的掌快!” 穆林才拔出佩剑,季姜抬手对着芮姬就是一掌重重击在芮姬背后。 芮姬后背受她一掌,向前飞去。 季姜那一掌用了十成的力,把芮姬打飞出去之后,芮姬吐了一口鲜血,她摔倒在地后只剩下半条命了,她道:“公子…救我…” 黎致提剑对着芮姬就要刺去,穆林狂叫道:“姽婳!你快去快把芮儿救回来啊!” 姽婳点了点头,并不多言,一记弯刀立刻向黎致飞去,黎致闪身一躲。姽婳便上前把芮姬拉了回来,芮姬受了季姜一掌已经晕了过去。穆林道:“快…快走!” 银杏哼道:“想走?” 穆林忙道:“姽婳!快拦住他们!” 姽婳点了点头,挡在了两人身后。对银杏道:“得罪了。” 银杏提着长剑,冷笑一声。道:“惺惺作态!” 当年季姜不过是能和姽婳过上几招,可银杏不同。她丝毫不惧姽婳的弯刀,甚至还占了上风。 带着芮姬跑出去的穆林一边跑一边道:“快……快……快去把他们都叫来!” 季姜心道:“不好。” 他们这次是来讨要金羽令的,自然不会只带几个修士,只怕如今已经将梵音谷围了个水泄不通。 季姜看向黎致,道:“别让他们出去!” 黎致立刻抽出断魂,腾身一跃刺向芮姬,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闪身进来挡退了黎致的攻击。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还在跟银杏对打的姽婳,开口嘲讽道:“你什么时候连这种下人都打不过了?” 姽婳流头也不回,道:“带公子他们出去!” 那男子正是穆家十二杀手之一的冥纱,他入组织时间比姽婳少,自认为修为能力都比姽婳高,偏偏穆司南封姽婳为组织第一。 所以他便对姽婳心存不满,总是时不时嘲讽一两句。 月姝艺道:“哦?冥纱?” 发现有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冥纱像小孩子得了糖吃一样高兴。他对月姝艺行了个大礼道:“见过月夫人。” 月姝艺道:“连你也来了。” 冥纱道:“是,请您的安。” 月姝艺道:“看来穆宗主是把益州十二杀手都派来了?” 冥纱道:“是,都在江边侯着。” 益州十二杀手是穆司南的直隶属下,只听命于穆司南。如今穆司南把十二个杀手都派来,只怕不单单是要金羽令那么简单。 穆司南想要穆家做世家第一心,在仙门百家中已经是妇孺皆知了。但是他穆氏要做第一,自然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只怕几大世家中没有一家是会同意的。 但如若灭了兰溪黎氏,仙门中还有谁会不同意。换句话说,就是连世家第一的兰溪黎氏都被灭了,还有谁敢反抗。 杀鸡焉用牛刀,杀鸡儆猴这种事情在仙门百家中屡试不爽。 十五 祸生9 穆林道:“冥沙别啰嗦了。” 冥沙表情微微变了变,他虽听命于穆司南,却不代表也听命于穆林,杀手都有古怪的脾气。他之所以来梵音谷,是因为想会会银杏。 他可不像姽婳那样主子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冥沙回头看了一眼穆林,笑问道:“公子是怪我啰嗦了吗?” 他虽一直挂着笑容,但穆林觉得那笑阴森森的,免不得打了个激灵。穆林道:“怎…怎会…” 冥沙道:“那我再唠会儿。” 穆林看了一眼只剩半条命的芮姬,担忧道:“只是芮儿重伤,需要救治。” 冥沙耸了耸肩道:“好吧…” 冥沙就要护着穆林和芮姬出去,这儿都是黎家修士,光是穆林自己逃不逃得掉都是问题,何况还带着个芮姬。 黎致道:“想走?” 他当即抽出断魂,追了上去。冥沙也不差,抽剑反身就和黎致对打起来。 季姜和月姝艺也冲到院子里和穆家修士厮杀起来。穆家的那些杀手也赶了过来。 季姜他们这边人手虽少,但也不占下风。打斗片刻,这院内突然响起黎韵青的声音。黎韵青午睡醒来听到一阵惨叫声,便寻过来看,一路上看到黎家子弟和穆家修士正在打斗。便赶紧跑了过来。 她道:“阿娘!” 黎韵青这么一叫月姝艺不经分了神,本在和月姝艺对打的冥沙突然转向黎韵青。 “黎姐姐!快躲开!”季姜忙叫道。 黎韵青没有带佩剑,冥沙速度又太快,此时躲已经来不及了。黎韵青吓得一转身,原以为死定了,却发现没有。 黎韵青转头一看,是黎致挡在了她身前,黎致被一剑刺穿心口,当即口吐鲜血。同时穆林也抱着芮姬跑了出去。 见黎致受伤,月姝艺怒吼一声,佩剑的剑气更加凌厉了些,上前就将冥沙打飞到墙上。 冥沙的剑一抽出,黎致便向后倒去。倒在黎韵青怀里,黎韵青吓得直哭鼻子。她哭哭啼啼道:“子昱…子昱!” 黎致却反过来关心她道:“阿姐…你没事吧。” 黎韵青哭着摇头道:“我没事,我没事。” 季姜腾到两人身边,幻出一朵曼珠沙华放在黎致伤口上,以免黎致伤口再出血。 黎家各位长老赶来与冥沙和姽婳缠斗在一处。月姝艺得了空隙,对季姜道:“扶着你大哥,跟我走。” 月姝艺把季姜他们带到西谷与东谷的交界处。看了一眼受伤的黎致,又看了一眼季姜和黎韵青,道:“走这条小路,很快就到西谷。” 季姜和黎韵青不明就理的相视一眼,季姜问道:“干娘…您这是?” 这条小路是西谷落霞宫到东谷黎家仙府最近的路,且路上结界重重。哪怕是有人追杀,他们也一定能在被杀掉之前逃到落霞宫,而逃到落霞宫之后会有越清歌护着他们。 月姝艺看了一眼黎致的伤口,直戳心口,若是没有季姜的曼珠沙华,只怕此刻黎致已经血流而亡了。她给黎致输了些灵力,收回手。 黎致虚弱道:“阿娘…” 月姝艺道:“伤得这么重就别说话了。” 黎致道:“您怎么能在此时把灵力输给我。” 月姝艺道:“不过一点灵力而已。” 月姝艺收了灵力,看向季姜道:“阿季。” 季姜道:“干娘…” 月姝艺道:“从这儿去西谷,去找你师尊。西谷结界重重,他们攻不进去。” 季姜点了点头,然后茫然道:“可是干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月姝艺看着季姜三人,摸一摸黎致的头,捋一捋季姜的碎发,忽然上前季姜三人搂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 月姝艺抱了一会儿,才松开了他们三人。黎韵青问道:“阿娘…你不跟我们走,我们怎么办?” 月姝艺道:“穆家人是有备而来,今日之战不可避免。你们先去西谷避一避,越…越仙师会保护好你们的。” 季姜道:“干娘,让黎姐姐带大哥进去就行。我留下来,跟你回去对付穆家人。” 月姝艺道:“不行,你师尊身子不好。你得回去照顾她,万一穆家人真的攻进了西谷,也有个人能够保护你姐姐和你大哥。” 西谷的结界如今如何了季姜不知道,可她知道月姝艺回去必定是凶险无比。季姜惊慌万分,她道:“哥哥姐姐有西谷的师姐们保护,我要跟你…” “回去”两个字还未出口,季姜和黎致,黎韵青就被月姝艺推进了结界里。季姜道:“干娘,你这是干什么?!” 月姝艺道:“我说的都记住了吗,沿着小路走,去找你师尊!” 季姜眼泪也留了出来,她道:“干娘…” 月姝艺突然厉声道:“季姜!” 季姜道:“在。” 月姝艺道:“我现在以家主夫人的身份命令你,好好护着你姐姐,还有你大哥,死也要护着他们俩,听明白了吗?!” 季姜哭道:“干娘!” 月姝艺怒道:“我问你,听明白了吗?!” 季姜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阿季明白,请干娘放心。阿季就算是死也会护着黎姐姐和大哥的。” 黎致强撑伤喊道:“阿娘!” 月姝艺本想上前再说什么,转念一想。道:“快去吧,就在西谷等。等我和你们的爹,来接你们回家。” 提起黎笙,月姝艺眼睛微微发红。此生……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月姝艺转身离去,季姜和黎韵青扶着黎致往落霞宫去。 一到落霞宫季姜和黎韵青就扶着黎致直奔主殿去,越清歌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小榻上喝药。见季姜和黎韵青扶着黎致进来,越清歌忙起身问道:“怎么了?怎么伤得这样重?” 季姜跪在地上,道:“穆家攻进了梵音谷。” 听到这个消息,越清歌手中的药碗掉到了地上,药汁撒了一地。她愣愣道:“你说什么…咳咳…” 季姜道:“益州的杀手都来了,大哥就是被一个叫做冥沙的杀手伤的。” 越清歌咳了好几下,才问道:“那你干爹干娘呢?他们如何了?” 季姜道:“干娘把我们送到小路口,让我们先进来找师尊你。我干爹…不知道和我二哥去哪露夜了……阿若…对…阿若我也没瞧见他。” 说着季姜就想回去找镜若,黎致道:“镜若…我派他去九原了。” 黎致从琅琊比试大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秋景,他觉得自己是喜欢秋景的。就是不知道秋景对他是什么意思,为此十分忧虑烦恼,无意中跟镜若提起。 镜若说他不懂这些,但是喜欢的话就说出来说不定秋景也喜欢他。于是黎致便写了一封书信,让镜若送去九原给秋景。 季姜这才停住,在九原总比在梵音谷的好,至少能逃过一劫。 越清歌又问道:“穆氏为何无端攻击梵音谷?他难道不怕被讨伐吗?” 季姜道:“为了金羽令。” 十五 祸生10 听到“金羽令”三个字越清歌便知道是为什么了。她叹了一口气,道:“他野心果然还是同从前一样大。” 季姜等人虽然知道越清歌口中“他”指的就是穆司南,只是不知道为何提起穆司南,越清歌又一种失望和十分了解的他的模样。 越清歌问道:“如今东谷状况如何?” 季姜道:“各位长老已经赶来支持,并未落了下风。我已经放了信号,想必各家看到就会来支援,再撑段时间应该就能合力击退。” 黎致却道:“没有支援。” 季姜和越清歌异口同声道:“什么?” 黎致道:“仙门中有喜事,各家都去祝贺了…” 能让各家都去祝贺的自然是大世家。只是季姜没有问起哪家办喜事,而是道:“怪不得。” 这就说得通了,若是在往日,穆司南绝对不敢大肆进攻梵音谷,因为黎氏附庸者也不在少数。两家实力相当,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 这位世家这个时候大婚,无疑是给穆家吹了一道东风。 越清歌正要打算查看黎致的伤势,季姜的一个师姐,越十三就进来了。她道:“师尊,结界已经破了三道了。” 意思就是穆家人开始攻击西谷了,结界一直都是越清歌在维持的,可自从她心脉受损以来,结果就再也没有修补过了。 越清歌站起来对季姜三人道:“先走。” 黎韵青嘟囔道:“又要走?” 越清歌和越十三把季姜三人带到一个小码头,这个码头十分隐蔽,连越长卿都不曾知道。 越清歌道:“上船。” 黎韵青扶着黎致上了小船,季姜却没有上去。越清歌道:“十七,上船。” 季姜道:“师尊你先上去,我再上。” 越清歌道:“你先,师尊随后就上。” 季姜摇头道:“师尊你也想像干娘那样骗我们。” 越清歌抬手擦了擦季姜的眼泪,叹了口气,不打算瞒着季姜。越清歌道:“师尊…咳咳咳…师尊是梵音谷的人,应该与梵音谷共存亡。” 季姜道:“阿季也是梵音谷的人,也应当同梵音谷共存亡。” 越清歌道:“小十七长大了,应该懂事了,不能再任性了。” 季姜哭道:“师尊…” 越清歌道:“带你大哥,往西南去…去南疆。等到梵音谷平息了穆氏再回来,如果……如果梵音谷灭了,就不要再回中原了。” 季姜道:“师尊……” 黎韵青道:“仙师……” 越清歌道:“莫要任性,否则…师尊到了那边也不会安心喝那孟婆汤去投胎的。” 越十三道:“师尊,您莫要说这些丧气话。” 越清歌道:“走吧。” 季姜跪在地上给越清歌磕了三个头,才上课小船。 越十三一计灵力将小推出去很远,季姜高生呼道:“师尊!您一定要等十七回来。” 站在船头,看着越清歌和越十三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清歌和越十三亦是同样看着她,直到小船没了身影,越清歌才和越十三回了落霞宫。 越清歌回到落霞宫,她端坐在主殿的首席上,右边放着她的佩剑。越十三等人守在两边,皆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片刻之后,果然穆家的人还是冲破结界杀了进来。最先进来的穆琛,他不似穆林那般无礼。穆琛对着越清歌行了个礼,道:“见过仙长。” 越清歌不语,只是看着他。 穆琛又道:“仙长这落霞宫也未免太冷清了,才这么几个人。” 越清歌冷声道:“我素来不喜喧闹,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穆琛道:“来时父亲交代过了。特地吩咐我不要带太多人,免得吵着了仙长你。” 越清歌嘲讽道:“真是难为你父亲了,要灭我真个梵音谷,却还惦记着我。” 穆琛道:“父亲要灭的是黎氏,与越女派无关。” 越十三道:“既然无关,你等来我西谷做甚!” 穆琛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说,黎家大小姐,大公子…哦…还有那个季姜逃到西谷来了。” 穆琛说的时候不忘踩穆林一脚,听到修士说穆林为了救芮姬差点自己冲上去的时候,穆琛差点儿笑出声来。穆林这人除了会跟他争宗主之位,什么都不行。 还眼巴巴的要求姽婳去救芮姬,殊不知穆司南对他宠妾灭妻十分不满。 越清歌道:“哦?那你这是来问本座要?” 穆琛道:“是。” 越清歌道:“你可知季姜是本座什么人?” 这是要透露季姜就是越十七吗,虽然往生涧后很多人已经猜到了,可黎家没有明面承认。也就还有待考证,越十三道:“师尊…” 越清歌抬抬手道:“如今告诉他也无妨了。” 整个梵音谷都遭了罪,再瞒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日往生涧穆琛并不在,只是听逃回来的修士说季姜的血与别人的血不同,随后仙门中便有流言传了起来。 说季姜就是越十七,穆琛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季姜十几岁时遭遇的那场暗杀就是他和冥沙一起去的。当时不说越女派的人,就连穆长阳都受了重伤。 穆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道:“难道季姜就是越十七?” 越清歌微微颔首,道:“不错。” 穆琛一个踉跄退了两步,越清歌这些弟子中就只有越长卿和越十七炼成了灵血。越长卿已经死了,如果季姜就是越十七的话。那么她就是穆司南炼化鬼魅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所以无论如何季姜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季姜若是死了,穆家想要成就大业怕还要再等个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很久。显然…穆家是等不了的。 穆琛道:“季姜此时在何处?” 越清歌道:“既然知晓她是本座的徒儿,你觉得本座会告诉你吗?” 穆琛抓狂,若是抓到季姜。那他就是立了大功一件,那穆林还不被踩在脚底下? 穆琛道:“仙长,您知道就算您不说,我也一样能抓到季姜。” 越十三哼道:“十七早就被我和师尊送走了,天南地北的你去找啊。” 穆琛道:“仙长当真不愿意说?” 越十三道:“穆公子怕是脑子不太好使吧,这天底下哪有出卖自己徒儿的师尊啊。” 穆琛:“……” 僵持了片刻,见越清歌仍然没有说出季姜他们逃往何处的打算。便道:“罢了,来人。送仙长去与黎宗主他们团聚。” 十五 祸生11 就在越清歌把季姜他们送上小船的时候,东谷被穆家攻陷了。月姝艺和黎笙死在了一起,到最后两人终于明白彼此的心意。 月姝艺回到东谷时黎笙就已经赶回来了,一个穆家修士差点的剑差点刺到月姝,说时迟那时快,被赶到的黎笙挡了回去。 月姝艺看到黎笙的时候愣了愣,她道:“你…怎么回来了?” 黎笙挥手杀了一个穆家修士,道:“放心不下,所以提前回来了。” 月姝艺骂道:“蠢货。” 黎笙笑了笑,道:“是。我蠢。” 月姝艺道:“什么?” 穆笙道:“蠢到如今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月姝艺倏地一愣,开口嘲讽道:“黎宗主莫不是上了年纪眼睛也不好了?我可不是越清歌。” 黎笙道:“月娘…我还没有老到认不清自己夫人的那种地步。” 月姝艺忽然一阵心酸,微微哽咽道:“你…” 黎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击退了敌人,我们再细说。毕竟还有长长的一生。” 月姝艺微微一笑,道:“好。” 长长的一生啊… 可惜他们好像等不到了,季姜的信号已经发出去很久了,还没有人来支援… 两家缠斗了许久,终于…黎氏因没有援助而被灭了。院子内,黎笙不知被谁一剑穿胸,月姝艺满身都是伤。 两人对跪着,最终是月姝艺先开的口:“纠缠了大半辈子,我还以为…此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说着她吐了一口鲜血,黎笙从怀里取出一张绣帕,被血浸红了。他擦了擦月姝艺嘴角的血。 月姝艺认得那张绣帕,是她嫁来梵音谷的第二年绣的,虽然月姝艺被这场婚姻有些不满意,可当黎笙掀开红盖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沉沦了。 月姝艺刚嫁来梵音谷时,谷中关于越清歌和黎笙的传言很多,她权当没有听到。可是过了一年,她发现自己有孕了。 月姝艺以为她有了身孕,无论如何黎笙再也不会对她冷脸了。可不巧,越情歌回来了。黎笙还把西谷划给了越清歌。 月姝艺不解,便去问黎笙。结果两人大吵了一架,成亲一年第一次吵架。黎笙失手推了月姝艺一把,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月姝艺思念孩子,便做了这么个绣帕,上面绣有三个人名字。后来不见了,她还以为丢到哪儿去了,不曾想被黎笙拿走了。 黎笙道:“月娘…我曾经是喜欢过清歌,可是与你成亲之后,我对她再也没有想法了。” 月姝艺:“……” 黎笙道:“谢谢你。” 月姝艺莫名其妙道:“谢我做什么?” 黎笙道:“谢谢你,给我生了三个这么好得孩子。还有…一直帮我打理梵音谷。” 月姝艺笑了笑,道:“那也是我的孩子,作为一家主母,打理梵音谷是我分内之事。” 黎笙也笑了,幸好他回来了。 月姝艺道:“笙郎,夫妻几十载,你可曾……对我欢喜过我…哪怕一点点。”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流产之前,月姝艺都是这么称呼黎笙的,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月姝艺这么叫他了。 黎笙点头道:“初见你时,我便知道,这个人就是我这一生的伴侣了。欢喜太淡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黎笙初见月姝艺,是大婚那日。他起初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去喜房不过是想看看这位被强塞给他的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样,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月姝艺精致的容颜,带着些许娇羞。就这样一眼万年,即使后来月姝艺变得脾气暴躁,处处咄咄逼人。他也不曾想过要和离,要休妻。 若是不爱,黎韵青,黎致和黎策他们三姐弟从何而来。对他们严苛是不想他们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成为纨绔子弟,却不想被孩子误会也就罢了,连月姝艺都觉得这是他因为讨厌月姝艺的缘故。 黎笙道:“若有来生…我去寻你。” 月姝艺道:“好。” 黎笙道:“下一世,愿与夫人做对平凡的夫妻,恩恩爱爱一辈子。” 月姝艺温柔道:“好。” 两人额头靠在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所幸,到最后能表明自己的心意。据说这一世有太多遗憾的两个人,下一世还会遇到,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穆琛出去后,冥沙和另外一个杀手赤练走了进来,越清歌和越十三一见赤练便想起几年前季姜遭遇的那场暗杀。 越清歌也不多言,拔了佩剑就上前去和冥沙,赤练缠斗在一起。十几招之后,越清歌的长剑划过了赤练的喉咙。 赤练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越清歌。他不相信越清歌病成这样,还能杀了他。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道:“你…你…” 越清歌道:“我曾经说过,你的命我会亲手取。” 当年她就说过,一定会亲手取了赤练的狗命,用来告慰那些她死在赤练手下的弟子的亡灵。 冥沙也受了重伤,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穆司南来了。冥沙退回穆司南身旁,单膝下跪道:“宗主。” 穆司南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越清歌看到穆司南时,眼睛微微发红,有些失神,他们已经快三十年不见了。 穆司南先开了口,他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 穆司南还未说完,越清歌就道:“穆宗主今日不是来叙旧的吧?” 越清歌神色冷漠语言冷淡,穆司南仿佛受了伤似的露出一个难过的神色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越清歌嗤笑道:“原谅?你杀我徒儿,屠我梵音谷你要我如何原谅你。” 穆司南道:“清歌…你知我…” 越清歌冷冷地道:“穆宗主莫不是又要说你是有苦衷的?” 越清歌冷笑了两声,继续道:“你已经是一方宗主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你泯灭了良心用活人炼化鬼魅,屠我梵音谷!” 穆司南道:“……” 沉默片刻,穆司南道:“一别经年,你我相逢当真如戚衡寻风灵素一般艰难。” 戚衡,九层天上的战神,五万岁领兵出征。战功赫赫,威震六界,却因没有对手而感到烦恼。风灵素,父神伏羲与母神女娲的幼女,隐居于九奚山。 戚衡得知风灵素法力高强,便想一决高下。千里迢迢去到九奚山,却不想被其美貌所吸引,只因为在九奚山下远远看了一眼风灵素从此便一眼万年。 穆司南又道:“近来可好?” 越清歌道:“不必多言,动手吧。” 说罢便提剑刺向穆司南,两人相斗不过片刻。越清歌就因灵力不济而落了下风,她一转身穆司南的剑就抵在她胸口处。 穆司南道:“你太过急躁…” 越清歌不语。 穆司南道:“凡事切勿急躁,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 越清歌道:“是吗,时间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穆司南道:“清歌…关于你的,我一直都记得,半点不敢忘。” 十五 祸生12 越清歌与穆司南曾是知己好友,穆司南当年的剑术还是越清歌提点的。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越清歌道:“我与你,从来都不曾有过什么好的回忆,特别是绾绾死后。” 穆司南跳转话题,道:“跟我回益州吧。” 越清歌道:“跟你回益州?” 穆司南道:“是。” 越清歌嗤笑道:“那么请问穆宗主,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回益州?我又如何跟你回益州,梵音谷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你屠我师门杀我亲友,竟然还要我跟你回益州,呵呵…” 穆司南道:“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像从前一样…” 越清歌冷笑道:“像从前一样?好啊,只要你给我梵音谷百余条性命赔罪,还有下令不再追杀季姜和黎致,我便跟你回益州。” 穆司南眸子微微暗了暗,要他给梵音谷百余条人命赔罪,岂不是要他以死谢罪?放了季姜也是不可能的,季姜是他统领仙门大计的关键一步。穆司南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明知我不可能答应。” 越清歌也道:“你也明知我不会答应跟你回益州。” 说罢越清歌便抬剑刺向穆司南,而穆司南的剑也刺穿她的胸口。穆司南倏地愣了愣,才感到疼痛。他没有想到越清歌竟然为了杀他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穆司南看了看刺在自己胸口的越清歌的佩剑,他神色难过到:“清歌……” 他们曾经说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自己的佩剑都不会指向对方。却不想真的有刀剑相向这一天,而且是两败俱伤。 越清歌上前一步佩剑又插进了穆司南胸口了一寸。越清歌松了手,穆司南吐了口血。他看着越清歌一步一步走进自己,他道:“越清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越清歌快要走到剑柄处时穆司南赶紧抽回自己的剑。越清歌吐了一口血,鲜血从她的伤口处流了出来。越清歌抬手摸了摸穆司南的脸,道:“阿南…别再错了…” 穆司南道:“清歌…” 越清歌眼前一黑向后倒去,穆司南忙去接住越清歌,他一边给越清歌输灵力,一边道:“清歌…你别说话了。我一定能救你的…” 越清歌道:“…阿南…我很怀念…我…你…还有绾绾一同仗剑天涯的那段时间…” 梁绾绾,前世家大族梁氏的长女,穆司南的发妻。梁绾绾与穆司南并无子嗣,嫁给穆司南不久便因病去世。 三人曾因性子相投而成为至交好友,穆司南心悦的人不是梁绾绾而是越清歌,而梁绾绾也对穆司南无意,她对越清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嫁给穆司南后梁绾绾知道了穆司南对越清歌的心意,以为是自己害得他们不能在一起。整日郁郁寡欢,不久便香消玉殒了。越清歌以为是穆司南亏待了梁绾绾,所以梁绾绾才会去世,便把梁绾绾的死归到穆司南头上。两人在益州大吵了一架,越清歌回了梵音谷,一隔便是二十多年。 穆司南道:“你别说话了,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治好你的!” 越清歌吐了一口血,道:“我…我…就要去跟师兄,嫂嫂,绾绾还有我师姐相聚了…” 穆司南眼泪流了下来,他吼道:“越清歌我不准你死!” 越清歌道:“绾绾…来接我了…” 穆司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吼道:“越清歌!” 越清歌却不搭理他,仿佛有什么人来接她了。她抬了抬手,不久便捶了下来。 泪水划过越清歌的脸颊,她终于可以去见梁绾绾,姜雨昕和季思颜夫妇了,终于不用再背负那么多。 穆司南哭道:“越清歌,你不准死不准!你起来!你要是敢死,我就派人去把你最疼爱的小徒弟季姜杀了! 我要把她抓起来,放干她的血,用她的灵血去炼化鬼魅,屠了天下苍生。 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再不说话我就毁了你和绾绾一直想守护的天下!” 穆司南撕心裂肺的吼着,殊不知这天下他已经毁了差不多了。穆司南抱着越清歌的尸体痛哭,穆家无论是杀手还是修士,谁都不敢多劝一句。直到越清歌的尸体渐渐冷去再也没有温度,穆司南才把越清歌的尸体抱到了殿内。 他出来后,道:“走吧。” 季姜他们的小船顺水而下,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河流尽头,不能再继续乘船了,只能上岸步行。 他们没日没夜的跑了许久,一直跑到夜郎一个叫清江的小镇上。 此处距离益州很近,季姜他们不敢进城,怕城里有穆家的修士,事实上城里有穆家的修士,而且不少。季姜和黎韵青只能带着重伤的黎致躲在城外的城隍庙里。 这城隍庙十分破落不堪,已经荒废许久了。应该没有人来,季姜还未摘下斗篷就听到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她叹了口气,是黎韵青的哭声。 距他们从梵音谷逃出来已经过去了七日,一路上黎韵青除了哭还是哭。季姜摘下斗篷,抖了抖雨水,走了进去。 季姜道:“黎姐姐。” 见她进来,黎韵青才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道:“阿季回来了,可有收获?” 季姜把斗篷放在一旁,摇摇头道:“戒备太严,我进不了城。转了好几处才碰到一个乡村郎中,抓了些药。” 季姜从怀里掏出从郎中那儿抓来的草药,递给黎韵青,黎韵青接过,仔细看了看。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哭道:“光这些有什么用?再找不到好的郎中和药材,子昱就…” 季姜安抚道:“我会给大哥注灵力的,一定能撑到我们找到郎中。” 黎韵青道:“可是你一直给子昱渡灵力也不行啊,你怎么办。” 季姜摇摇头道:“我不打紧的。” 季姜又道:“把药给我吧,我去炼成丹药。” 这城隍庙中正好有个多年不用的丹炉,季姜曾跟越清歌学过炼化丹药。 季姜炼好丹药回来,黎韵青已经睡下了,她走到黎致身旁。道:“大哥…吃药了。” 昏睡许久,黎致醒来他看着季姜,季姜也不多言直接把丹药送到黎致嘴边。喂黎致吃了丹药。又给黎致把了脉。 脉象不好,虚弱得很。若不是季姜一直给他渡灵力,只怕此时黎致已经去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季姜勉强扯了个笑容,道:“大哥今日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再用些药便可痊愈。” 可黎致却不说话,只是十分平静的看着屋顶,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了,也是,那是他的身体,他如何不知。 十五 祸生13 季姜见他这样,心脏一阵绞痛心往上一悬,她心疼地道:“大哥,你怎么样?是不是我炼的丹药不好?药效不行?” 黎致转动眼珠看了季姜一眼,没有说话。季姜又喊了他几声。 黎致道:“扶我起来。” 季姜劝道:“你伤口还未愈合,还是躺着休息吧。” 黎致却不听她劝硬要坐起来,季姜吓得赶紧把黎致扶了起来。黎致抬了抬手,想幻出一点灵力,可他幻不出来。 冥沙那一剑直穿他的心脏,心脉都断了。如今是靠着季姜给他输灵力,吊着一口气在。黎致道:“你看…” 季姜奇怪道:“看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黎致扯了个十分苦涩的笑,道:“连你都看不到了…” 季姜道:“看不到什么?灵力么?不是我看不到,而是你受了重伤,所以幻不出来。等伤好了灵力自然就恢复了……” 黎致道:“不会恢复了。” 季姜道:“什…什么?” 黎致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我的灵力永远不会恢复了。” 季姜看着他。沉默了一阵,才道:“怎么可能不会恢复了,我那年也是受这么重的伤,差点丢了命。师尊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灵力不是照样恢复了吗。” 黎致却道:“我的心脉,都断了。” 季姜不说话了,她只知道黎致心脏重伤,却不想连心脉都断了。她知道心脉断了意味着什么,怪不得一直给黎致输灵力不见半点起色,输再多也只是吊着他一条命。 也不等季姜说话,黎致便又自顾自接下去道:“你知道心脉断了意味着什么,所以…别再浪费灵力救我了。 也别再继续带着我了,你带姐姐走。带她去南疆到了南疆就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回到中原……知道吗?” 季姜思绪一片混乱,茫然无措,她摇头哭道:“不要…阿季不会丢下哥哥的…我一定能救你的…我一定能…” 黎致哭笑道:“你如何能救我?你是打算给我渡一辈子灵力,然后让我像现在这样半生不死的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成为你的累赘……” 季姜哭道:“哥…你别说了…我已经给燕祁传信了,他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再等等,等他来了…叫他带我们去蓬莱,他灵力修为那么高…穆家人不敢动他的…蓬莱有那么多燕家的仙长…一定…一定能救你的。 别自暴自弃,再坚持坚持,燕祁一定在来的路上了。” 提到燕祁,黎致的眼神变得有些厌恶,甚至憎恨。他看着季姜满心欢喜,提到燕祁神情就变得十分温柔。他想说不要等他了,燕祁他负了你。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傻妹妹…” 到底是心疼季姜的,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告诉季姜燕祁已经娶了别人的事情。 黎韵青蜷缩在不远处,眼泪打湿了地上的稻草,她只是一直闭着眼睛,咬着绣帕,怕自己哭出声来季姜和黎致会听到。 没人比她更清楚,黎致是一个多么好强、多么看重自己修为和灵力的人。他一直拼命修炼就是为了将来继承家主之位时不被人笑话。 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继承家主之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是黎家的长子。如此才能让其他旁支的人信服。 可如今,冥沙的那一剑斩断了他的心脉,也将他的修为、自尊都斩断了,连给梵音谷复仇的能力都没有。 季姜给黎致注了许多灵力,又点了他的睡穴,才回到黎韵青身旁睡下。季姜才作了梦忽然就感觉到一阵疼痛。她猛地一睁开眼睛,发现黎韵青正双手握着一把匕首插在她心口处。 见季姜睁开眼睛,黎韵青吓得退后几步。黎韵青下手不重,显然是害怕。季姜伤得不重,她拔下匕首,看了一眼。是当初她送给黎韵青的,给她防身用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为这把匕首开了光。 季姜忍着痛想要站起来却重心不稳险些摔了,黎韵青赶忙过来扶她。季姜甩开黎韵青,然后幻出一朵曼珠沙华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她看着黎韵青问道:“你…为何要杀我…” 黎韵青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她哭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要杀你。” 季姜把匕首扔到黎韵青脚边,她喝道:“那你这是做什么?!” 黎韵青一直哭着摇头。 季姜觉得十分心痛,她敬爱的姐姐有朝一日居然拿着她送的匕首插在她的心口处。季姜道:“你莫不是想解释说,你只是因为害怕做了噩梦,所以才拿着这把匕首防卫,却不想不小心伤了我?” 黎韵青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季姜低声喝道:“那是什么?!我哪里对不起黎家,哪里对不起你?!” 黎韵青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我求求你…” 季姜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黎韵青上前拉住季姜的衣摆道:“只有你能救子昱了,我求求你,行行好,救救他。他不能死,他那么骄傲,他还要做家主…还要给梵音谷上上下下报仇…” 季姜道:“我何时说过不救大哥?一路上我都在给他输灵力,找郎中找药…” 黎韵青摇头道:“你知道那些没用,杯水车薪。他心脉断了,若再不救他,他就真的挺不过了去。” 季姜道:“我明日就去城中请郎中来。” 黎韵青却道:“没有用,只有你能救他,阿季,只有你能救他了。” 季姜一听说自己能救黎致,大喜过色。把黎韵青捅自己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她道:“你起来说我如何能救他。” 黎韵青却固执道:“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否则我就不起来。” 季姜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就大哥。” 黎韵青这才站了起来,顿了顿,她对季姜道:“你可知你的心是七窍玲珑心?” 季姜虽不知黎韵青忽然说她心脏做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道:“知道。” 如何不知,若不是因为有这样一颗心,她根本就不会背上做为大祭司的命,也不会被抽魂取魄,也不会和燕祁错过那么多,更不会把燕祁忘了。 黎韵青道:“七窍玲珑心不仅可以与世界万物交流,能使双目破除一切幻术。而且重伤者食用心脏可有治愈之效。” 季姜倏地一愣,她道:“什…什么意思。” 黎韵青低下头道:“我不想杀你,可是如今只有你的心脏才能救子昱。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季姜砸了咂嘴,说不出话来。能救黎致唯一办法就是她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做成药喂给黎致,那她呢? 没有了心脏,会怎样?没有了心脏死的就是她。季姜不是自私,也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就这样死了,她和燕祁还未见到,若是把心脏剖给了黎致,那她可能就等不到燕祁来的那日了。 此生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那燕祁会如何难过,她不敢想。 见她犹豫,黎韵青哭道:“你若是不想,权当我没有说过。接下来能怎么样,就看子昱的造化了。” 季姜道:“容我想想吧。” 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听到一些散修说梵音谷灭了,连宗主和宗主夫人都是死了。如今黎氏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小辈了。黎致身为大哥,一直都是他们这些小辈的主心骨和榜样。 若是黎致去了,光是靠她,一个只会哭的黎韵青还有一个整日不着调的黎策,怕是黎氏再也没有重整的机会了。 几日后季姜解了黎致的睡穴,过了片刻,黎致才睁开眼睛。 醒来也不说话,也不拒绝季姜给他渡灵力。只是双眼无神的依靠在木柱子上。 等到季姜想要再次给他渡灵力时,黎致别过脸去,示意季姜不用再给他渡灵力了,没有用。季姜吸了吸鼻子,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黎致道:“你知给我渡灵力也是无用,又何必浪费自己的灵力。” 季姜道:“怎会是浪费,没有这些灵力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黎致低身喝道:“我如今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做什么,拖累你?” 季姜道:“你怎么会觉得你会拖累我?你是我哥哥,不是累赘。” 黎致道:“可是哥哥…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 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没能力去帮你讨理了。 季姜刚想说什么,黎韵青就把熬好的药端进来了。黎韵青走到两人身边,道:“子昱,喝药了。” 黎致又把脸别了过去,黎韵青神色难过,季姜叹了口气道:“给我吧。” 黎韵青把碗递了过去,季姜接过。对黎致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人家郎中那儿求来的药,你当真不喝?” 黎致道:“喝了有什么用?” 季姜道:“喝了这药,然后再调理一段时间,就可痊愈了。” 听到“痊愈”两个字,黎致才转过来,眼睛微微发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季姜继续道:“我可是求了好久,人家才愿意给我的呢。” 黎致微微动了动嘴唇,嗓音干哑:“……这…什么药?” 季姜笑道:“好药,十分珍贵,只此一份。你若是不喝,便没有了,可不要后悔啊。” 黎致道:“什么药这么珍贵?” 季姜道:“九鹿。” 一听到这两个字,黎致倏地一怔,九鹿乃是鹿的一种,一身上下全是宝贝。食之可活死人肉白骨增灵力修为。 可九鹿也只是个传说而已,没有人真正见过。 黎致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 季姜道:“可不是嘛,我求了人家许久呢,你还不快喝了。” 黎致道:“……可是…一个寻常郎中,怎么会养有九鹿?” 季姜扯谎道:“我只说是“郎中”,可我又没说是什么郎中。哥哥可知你昏睡的这几日阿季去了何处?” 黎致道:“何处?” 季姜道:“我去了九奚山。” 黎致道:“九奚山?” 季姜点点头道:“是啊,那位传说中的女上神的住处。那处果真极美仙气缭绕的,我在山下求了许久,人家才愿意借点九鹿的血给我。” 十六 界外1 她那个样子,仿佛真的见到了九奚山的那位上神一样。 黎致疑道:“她既是神,怎么愿意出手相助。不说神仙不能插手人界的事吗?” 季姜道:“是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可我们是修真界,与人间不同。既是修仙,也算半个仙界。人家出手帮忙也不违法天条啊,对吧。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快喝吧。不然可就要凉了。” 黎致道:“可是上神怎会平白无故的答应?” 季姜嘿嘿笑道:“许是被我的真诚感动了吧。” 黎致道:“你又诓我。” 季姜敛了笑脸道:“我答应那位上神要勤加修炼,等将来飞升成仙就去九奚山给她做仙娥。哎呀…哥…你到底喝不喝?” 黎致道:“我喝。” 季姜舀了一勺药递到黎致嘴边,黎致喝了一口差点儿吐了出来。他喝下去后,皱着眉头道:“腥味怎么这么重?” 季姜道:“鹿血肯定腥味重呀,快把这些都喝了。” 喂着黎致喝完了一碗药。季姜才松了口气。她勉强的站起来,把碗给黎韵青。然后对黎致道:“大哥你先睡会吧,醒来就好了。” 黎致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睡下了。 季姜走到院外,看着院里长得十分茂密的杂草,一阵无味杂陈。没有了心,灵力修为开始倒退,连基本的炼化丹药都不行了。 怕是再过段时间就完全没有了吧,不知道还能活几日,能不能撑到燕祁来。她还想有好多话要跟燕祁说,即使说不了,哪怕看一眼也无憾了。 季姜忽然想起去岁也是这个时候,他和燕祁从蓬莱回来,在云梦的一个小镇上私定终身。可惜她陪不了燕祁了。 等她死后,燕祁大概会很难过吧。会难过多久呢?几年?几十年?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只知道那样思念一个人太苦。 等她死后,燕祁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吧。他以后娶到的姑娘,一定这般大气,她能与燕祁端坐餐厅慢酌浅斟,会和燕祁围炉夜话到天明,会与他背上佩剑四处游历,她能对他大呼小叫,也能依偎在他怀中。她能讲究精致,亦能玩味粗鄙,他们对弈烹茶,高谈阔论,论尽天下事,江湖快意,人生过瘾。 也许燕祁会在某个难眠的深夜里想起,他曾喜欢过一个名为季姜的女子。 黎韵青走过来道:“阿季…” 季姜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季姜见她似要出去的样子,便问道:“姐姐是要出去吗?” 黎韵青点点头道:“嗯。” 季姜道:“可是……” 黎韵青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之前我们路过的一座山上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我想去采来。” 季姜道:“是哪座山?还是我去吧,你去我不放心。” 黎韵青道:“就是那边那座,放心吧。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你照顾好子昱和自己。” 黎致虽然喝了她的心熬成的药,可是后面养身子也是需要药材调理,她没有灵力给黎致调理了。况且她自己也需要些许药材,这样才能撑到燕祁来。 季姜道:“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点,早些回来。” 黎韵青道:“放心吧,你快进去坐吧。别在这儿吹风了。” 季姜点了点头,看着黎韵青出去,就转身进去了。 天快黑了黎韵青还没有回来。黎致也还没醒,季姜设了结界,无论是人还是野兽蛇怪都伤不了他,也接近不了。 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一身伤偷偷地出了城隍庙,想去寻黎韵青,万一被穆家修士抓到就不好了。她记得黎韵青说这边的山。 季姜不敢大声呼唤黎韵青,只好慢慢找。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进山也有小半个时辰了,为何还是碰不到黎韵青。就在她要下山时,看到了一列穆家修士,她当机立断,便往回跑。谁知,那些穆家修士已经发现她了。重重的一掌击在她背部。 季姜受了一掌,直接飞出几丈远。季姜爬了起来往前面走去,一路上给黎致输送灵力,还有方才设的结界,她把心挖给了黎致,如今就算对付这几个修士都吃力,况且还有穆林和姽婳在。 姽婳给了季姜一掌后愣在原地,看着季姜摇摇晃晃的往前面跑去,再看看自己的手掌,有些疑惑,方才自己明明才用了五成功力啊,她怎么会…… 看着季姜逃跑的背影,穆林满面残忍的兴奋:“哟,这就不反抗了?追!别让她跑了!” 穆家修士便追了上去。 跑了一段时间,季姜跑到了一处悬崖上,悬崖下面是一条呈血黄色的河。 那条河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沉沉死气,深不见底,河面上漂着一个小船,但那船已是破败不堪,光是看着,都令人胆寒。 穆林等人也追了上来。 他指着悬崖底下那条河道:“季姜,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这条河,叫忘川。” 随后他又指了指忘川河的对面,漆黑无比的地方问道:“你知道,那又是什么地方吗?” “那……就是令人恐惧的界外。” 修真界和界外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传说界外是鬼族的地盘和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古往今来想要通过忘川河去往界外修炼鬼术的人不在少数,却从未有人成功,因为忘川……只渡死魂,不渡活人。 听到界外这两个字,一道寒气顺着季姜的背脊爬上了后脑,她的大脑空白了,前面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她身后高深的悬崖底下是忘川河,难不成她季姜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穆林继续道:“这个界外,你们兰溪那边肯定也听过它的大名。那可是你爹那种修炼邪魔外道之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怎么样,我是不是特有爱心,专门把你引到这。让你完成你爹完成不了的梦想。” 他说引,季姜觉得奇怪,难道他们知道他会来这,所以专门在这等她?季姜问道:“你什么意思?” 穆林道:“你难道不是来找你姐姐的吗?” 季姜刚想开口,穆林就道:“我猜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啊…这是我设的圈套。” 季姜道:“什么意思,什么圈套。” 穆林道:“一个世家大小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会知道这山上有草药呢?又怎么会认得那些草药呢?” 季姜知道穆林什么意思,可她不愿意相信。即使黎韵青把匕首插在她心口上,她也认为那是为了救黎致。 芮姬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不是跟燕家的二公子情投意合吗,怎么,还盼着他来救你?” 季姜狠狠的瞪着芮姬和穆林吼道:“他会来的!” 芮姬和穆林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仿佛在看一个小丑,芮姬上前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不妨告诉你,梵音谷灭门那天,他正在和东方家大小姐拜堂成亲。” 季姜愣了一下,这无疑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她面如死灰的愣住了,穆林嘲讽道:“本公子还想看着你们一起惨死呢,可惜了。” 芮姬道:“公子,啰嗦什么呀,直接让姽婳抽了她的灵血不就好了吗。” 穆林摇摇头道:“不,光是抽血这多没趣,我还想看着她跪在我面前求饶呢。” 他们在那边讨论得欢, 季姜却突然吐出一口血,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越女派的弟子,一旦不是完璧之身,这血就和平常人一样吗?” 穆林大惊惊,跑上去纠着她的领口怒道:“你什么意思!” 芮姬赶紧去看她的左手,果然没有守宫砂。 季姜:“你们的计划落空了,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季姜冷笑了一下,穆司南想要修炼出能抵抗仙门百家的鬼魅,就要用到她们越女派的灵血,越清歌,越长卿都已经死了,越女派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可惜面前这两个蠢货太笨,她自幼没了母亲,父亲粗心大意,怎会想到给她点守宫砂这种东西。 芮姬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哟,公子咱们就杀了她吧。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用了。” 穆林一看芮姬撒娇,心都软了,忙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哄道:“好好好,就依你。” 季姜冷笑道:“我既然落到你们这对狗男女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死后定会化为凶煞厉鬼,日夜纠缠你们穆氏上上下下,让你们不得安宁!” 闻言,穆司南和姽婳竟然顿了顿,然后发出一阵大笑。仙门中人无论生老病死还是横死只会轮回,不会变为厉鬼。 见状,芮姬笑道:“公子,你听她胡说八道做什么,她自小在梵音谷长大,一直修炼灵力法术,怎么会变为厉鬼。” 穆林道:“对,你少吓唬我。” 季姜自知必死无疑,反抗也无用,索性冷静下来,记着这些人的脸,她发誓,如若真的死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喝那孟婆汤,一定要化为厉鬼回来寻仇,哪怕魂飞魄散。 看见她这幅表情,芮姬既心中不快,又有些毛骨悚然,又给了她几个耳光,道:“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等杀了你,我就让你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下去陪你。” 接着一群穆家修士对季姜一顿乱打。直到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芮姬才抬了抬手,道:“够了,别让她死得太难看,到时候去了那边她师尊都认不得她。” 季姜瘫在地上心道:“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穆林却道:“季姜,季姑娘,你不是自诩修为高深吗,怎么,今日连我这种小喽啰你都打不过?” 话里话外,充满讽刺。 季姜道:“哦?小喽啰,屠人满门,杀人无数的穆公子都是小喽啰,那我们这种人算什么?” 穆林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狞笑道:“你看看忘川,啧啧啧,戾气够重吧?你真是个孝女啊,居然会跑到清江来。 也不知道人掉进去会怎么样,不如你去问问你爹?哎哟?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是舍不得你那些亲人吗?放心……你的师兄师姐们。哦……还有你最爱的燕祁我会告诉他们你跳了忘川。等我爹统领了仙门,就让你最爱的燕祁来这陪你。” 他会挥挥手,姽婳把一柄长剑递了过来,穆林接过,问季姜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季姜吐了口血水在穆林脸上,恨恨道:“我会在那边告诉黑白无常,你们作恶多端。叫他们来索你们的命!” 她眼神阴冷,穆林后背一凉,抖了一抖。穆林道:“那你就去给阎王爷诉苦吧!” 说完,他便拔剑在季姜的脖子上狠狠地划过,将她推下了悬崖。 季姜在下坠,她明显的感受到有血从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处留了出来,她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她不甘心……她闭上眼,看到了师尊,黎笙,月月姝艺,师姐们,还有梵音谷数百个修士。 她不甘心……燕祁明明说过……会娶她……可是他娶了别人。 她答应过月姝艺,会护好黎韵青和黎致的…… 我想保护一切我想保护的人…… 我愿永不安息…… 我有一个心爱之人,他还在这世上…… 所以…我不能死… 十六 界外2 “我感觉…我的修为增强了…” “我也是…” “快快快,试试看能不能抬动那个块石头…” “碰!” “哇…你真的抬得动那块石头…之前你都太不抬不动的…” “她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季姜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却不知到底在讨论些什么。 “头…好疼…” “脖子…也好疼…” 季姜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有些破败的……宫殿。 季姜坐了起来,她四处打量着这处破败的宫殿。十分嫌弃地心道:“难道阴曹地府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季姜光着脚踏在青石板上,她刚醒过来眼睛还有些不大适应阳光,看得不是很清楚。青石板散发的寒气从脚底传了上来。 她心道:“这地府与人间果然不同,竟然没有阳光。” 季姜转了转,就见两个人…鬼跑了过来,女的那个道:“你醒了?” 季姜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他们二人衣衫褴褛,却又不像传说中的鬼那样青面獠牙的,反而是男俊女靓。 那女鬼又道:“你醒了?可还有何处难受?” 季姜仍是一脸茫然。她心道:“这两人,不对,这两只鬼为何见到鬼魂一脸平静,反而问我难不难受?莫不是问了之后便要送我去喝孟婆汤,然后过奈何桥?” 见她不说话,女鬼道:“姑娘,你怎么了?” 季姜问道:“你…认得我?” 女鬼摇摇头道:“不认得…” 季姜:“……” 莫不是见她醒了,提醒她该去喝孟婆汤了吧。 季姜对这两只鬼端端行了个大礼道:“请问二位。” 她一行礼,这两只鬼吓了一跳。忙学着她那样回礼。 季姜又行了个礼,那两只鬼不知为何条件反射的直接跪到了地上,季姜一阵莫名其妙。季姜问道:“二位…这是做什么?” 这两只鬼反应起来,赶紧爬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女鬼道:“额…那个…我们…” 男鬼道:“…礼…尚往来…” 女鬼忙忙点头道:“对…对…礼尚往来…” 季姜嫣然一笑,道:“请问二位,那孟婆庄如何去?” 听她提到孟婆庄,这两只鬼比她还莫名其妙,女鬼道:“孟婆庄?” 季姜点头道:“对。” 女鬼道:“那孟婆庄在黄泉路上,不在我们这边…可远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季姜道:“不在这边…那这儿是?” 女鬼和男鬼异口同声道:“界外啊。” 听到“界外”两个字,季姜倏地一愣。她不是被穆林扔下忘川死了吗,不是应该死后去冥界吗,怎么会来到界外? 季姜又问道:“这儿…真的是界外?你们没有骗我?” 那女鬼点点头道:“真的是界外啊,骗你做什么。” 季姜:“……” 见季姜一脸茫然的愣住了,男鬼凑到女鬼身边,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女鬼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季姜愣在原地,她已经死了,应该去冥界。可她却来了界外,莫不是界外就是冥界,所以人才进不了? 季姜问道:“请问二位,界外就是冥界吗?” 女鬼摇摇头:“当然不是了,界外鬼族的领地,冥界可不是。” 季姜更莫名其妙了。 女鬼一副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类不知道的模样,上前拉着季姜到旁边的石桌坐下,道:“来来来,快坐下。听我跟你慢慢分析来。” 季姜起身准备行礼,男鬼就苦着脸道:“又来?” 季姜道:“什么?” 男鬼哼道:“你们这些人族怎么天族一样,动不动就喜欢行礼,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季姜尴尬的笑了笑,道:“额…那就多谢二位了…” 女鬼道:“你不要动不动就行礼,我们界外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季姜道:“好吧。” 她又道:“小女名为季姜,不知二位…” 女鬼道:“我叫碧落,他叫黄泉。” 季姜喃喃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上天入地,到处都找遍了…究竟在找些什么,还是找些什么人?以至于上天入地地苦苦寻觅着…渺渺茫茫,结果两处都没找到… 季姜问黄泉和碧落道:“你们二位…是兄妹吗?” 碧落点头道:“对呀,我们可是双生子。长得像吗?” 季姜道:“像…挺…挺像的…” 其实季姜想说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说出来没人会觉得是一对双生子。 见这一鬼一人把话题扯远了,黄泉拍了拍碧落的肩膀,提醒道:“话题…远了。” 碧落回头凶道:“我知道,你拍什么拍。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老拍肩膀不好吗?” 黄泉不言,虽是双生子但他比碧落早生半个时辰,可碧落却没有半点妹妹的样子。总是对他吆五喝六的,俨然一副姐姐的模样。 季姜瞧着碧落和黄泉打闹的模样,忽然想起了镜若。一时没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把镜若带到梵音谷一年,实际上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多。 她不是忙于照顾越清歌,就是在自己练剑,都忽略了镜若。也没问他修为灵力剑术如何了。甚至死前都没能再好好看他一眼。 碧落和黄泉吵着吵着黄泉发现季姜哭了,他拍了拍碧落,碧落不悦的哼了一声:“你又拍我做什么!” 黄泉指着季姜道:“她…哭了…” 碧落转过身来,季姜已经泪流满面。她心道:“这人…怎么连哭都哭得这么好看?” 碧落问道:“你…怎么了?” 季姜这才擦了擦眼泪,道:“我也有一个弟弟,看到你们这样,我想起了我弟弟。” 一听季姜说有个弟弟,碧落两眼放光,姐姐生得这般好看,那弟弟肯定也十分俊美吧。碧落问道:“那你弟弟一定生得十分好看吧?” 季姜点点头道:“嗯好看,若是个女儿家。来求亲的怕是要踏破我们家门槛呢。” 镜若的确生得十分好看。 碧落道:“哦…对了方才讲到哪里了?” 黄泉提醒道:“界外和冥界的区别。” 碧落道:“嗯,对。冥界与界外是不同的。界外是鬼族的领地,在这生存的自然都是鬼。冥界不同,冥界是掌管万物生灵生命的地方。凡天地万物,死后其灵魂都在被黑白二常拘到阴界,其在阳间的一切善恶都要在此了结。冥界的冥王,判官,孟婆皆是神。” 季姜好奇道:“既是神,为何不在九层天上,去冥界做甚。” 碧落道:“神也有犯错的在冥界当差的都是犯了错的…且看犯的错的大小吧。” 季姜问道:“可为何我死后不去冥界,反而来了界外?” 照碧落那么说,她此时应该已经喝过孟婆汤,跨上奈何桥了。 碧落道:“我也觉得奇怪呢,我们兄妹二人在此处镇守多年。偶尔有几个渡过忘川跑来的鬼魂,但是人,还是第一次见呢。” 十六 界外3 六界分明,各不相干,也不能随便进入其他种族的地界,除非修为高深。可季姜只是个人,灵力修为低微,怎么会渡过忘川到了界外。 季姜问道:“你说什么?我是人?” 碧落道:“你不是人,你是什么?” 季姜摇头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怎么会……” 未说完,她反问道:“难道…我没死?” 没死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她掉进了忘川,没掉之前她已经被穆林抹了脖子。想着,季姜问道:“这儿…有镜子吗?” 碧落挥手衣袖略过之处出现一面镜子,季姜拿起一看,她看到自己脖子上有一处长长剑伤。伤口已经愈合,但看起来还是十分狰狞可怕。 碧落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对你下这么狠的手?杀人灭口也就罢了,还扔下了忘川。” 季姜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仇人。” 碧落好奇道:“仇人?” 季姜恨恨道:“是,杀我全家的人。” 碧落叹了口气道:“我看画本上总说人族如何如何和谐,我还以为……不曾想,人族也不是彼此之间相互和谐相处的。” 季姜道:“人族之间…唉…到底是人心难测啊。” 碧落道:“那你如今没死,你打算怎么办?不如留在这儿跟我们一起生活吧,虽然苦是苦了点儿…” 季姜站了起来,又打量了一眼这处宫殿。能住处在这种地方的,应当地位不低,可为何这处宫殿已经破落成这个样子。碧落和黄泉也不修缮一下。 而且从她醒来到现在,就只见到碧落和黄泉。难不成这处宫殿已经荒废了?这兄妹二人又正好来到此处? 季姜问道:“冒昧问一下二位,这是何处?为何这般破烂。听您二位方才那么说,想必已经在此处生活了许多年,为何…不打理一下?” 一直不开口的黄泉悠悠道:“此处乃是界外三荒圣地之一的冷荒之地,靠近忘川,因其气候寒冷,荒凉而得名。” 气候倒也不冷,就是十分荒凉。 界外由三荒组成,分别是北荒,东荒和冷荒。每个荒地都有自己的荒主,而这冷荒之地的荒主就是碧落和黄泉。 这冷荒之地虽荒凉了些,但也还算幅员辽阔。偏偏居住在三荒之中地界最大的冷荒的鬼族人员最少。 原由有二,一是荒主无能,二是冷荒之地的居民总是被其他两荒之地的居民欺负,瞧不起,自从碧落和黄泉接管冷荒之地而来,每日都居民离开冷荒之地,久而久之,这冷荒之地,就应了它的名字。 季姜又看了一眼碧落和黄泉,衣衫褴褛。就连荒主都是这幅落魄模样,也难怪这冷荒之地会应了这名。 季姜又道:“二位为何……” 碧落道:“为何这么穷对吧?” 季姜点了点头。 碧落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季姜虽不明就理,但还是跟在了碧落和黄泉的身后,她光着脚,青石板发出的寒气袭得她阵阵发抖。 跟着碧落和黄泉从方才的院子出来后。又拐了几个院子才进了一个旁边有小湖的院子。一进去就看到一处精致的亭台楼阁,与方才所见之处完全不同。 碧落等人行至木门边,拉开木门。走了进去,季姜也跟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许多闪闪发光的东西,是——金子,还有许多金银珠宝。季姜登时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财,放在修真界,即便是没有被灭之前的梵音谷,想要屯下这么多钱,怕是要全谷上下不吃不喝一百年才能屯下来吧。 季姜砸了砸嘴,说话都结巴了。她道:“怎…怎么…这么…多啊…” 碧落不以为意道:“多吗?” 季姜呆呆的点点头道:“对…” 碧落道:“这也算多吗,冷荒可是三荒之中最穷的了。” 季姜:“额……” 有这么大的一个宝库,有这么多的钱财,还说穷。那她梵音谷算什么… 碧落看她那样,却以为是季姜也认为这点钱少,便道:“正是因为才有这么点钱,所以我们姐弟俩才这么穷困潦倒的。” 黄泉提醒道:“是兄妹。” 季姜砸了砸嘴,不说话了。这也能叫穷困潦倒?那她算什么,每个月那么几个钱…岂不是连个渣子都不算?果然不能攀比,不能攀比…… 季姜问道:“那个…” 那边正在争论是姐弟还是兄妹的两个荒主侧过头来:“怎么了?” 季姜有些难以启齿道:“你们有这么多钱…能不能借我点?” 碧落奇道:“你要钱做什么?” 季姜解释道:“我衣衫都破了,想换件好一点的。” 碧落这才恍然大悟,接着她又道:“可是你要钱也没有什么用啊。” 季姜道:“啊?为什么。” 碧落道:“你出了这宫殿估计就遇到其他鬼了,况且你是人族,谁敢卖东西给你。” 季姜点头道:“也是,那怎么办?” 碧落道:“那还不简单吗?跟我来。” 碧落拉着季姜出了这宝库,转进了另外一间房。这间房内接是上等布料,季姜一时看花了眼。这房内与修真界的成衣铺相差无几。 碧落跳上一张木案,小手一挥十分豪气道:“都在这儿了,想要什么就自己选吧。” 季姜吞了吞口水道:“我都可以选吗?” 碧落道:“对啊。” 碧落念了法术,按上出现了许多小布条,全是墙上那些布匹的小样,季姜认真挑选了一会儿,选了一条白色和一条黑色的。递给碧落道:“就这两样吧。” 碧落对于季姜的审美十分不敢苟同,她嫌弃道:“就这样?不选了?” 季姜点点头道:“嗯。” 碧落道:“好吧。” 碧落问道:“有何要求?” 季姜道:“简朴为主,在衣服上绣些曼珠沙华吧。” 碧落奇道:“冥地之花?” 季姜道:“是…也不是。” 碧落不再多问,接过两根布条,碧落念了口诀那两根布条便自觉飞了出去,扯了几条上等的绸缎来。接着她又换了个口诀,桌上的皮尺便自动飞起来给季姜量尺寸,接着剪刀和针线也忙活起来。 不过才半个时辰,一套成衣就做了。碧落道:“去换上吧。” 季姜道了谢,抱着一堆衣服进了小阁间,换好了衣服才出来。碧落登时被她迷住了。一身雪白的衣服,唯有领口是黑色。衣服上绣有若隐若现的曼珠沙华。 碧落叹道:“你真好看…” 季姜又道了个谢,道:“多谢。” 碧落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一直道谢。碧落指着季姜脖子的那道剑痕道:“不过你脖子上的…那个怎么办?看着怪吓人…吓鬼的…” 季姜上前走到桌边。捡起那把金剪刀,在还未用完的白色绸缎上剪下三条白绫,一条系在头上,做发带;一条系在脖子上遮住了剑痕;一条系在左手腕上,意为吊丧。 十六 界外4 碧落给自己也做了一身衣服,她与季姜异性正好相反,做了一身碧色衣衫。 季姜道:“多谢二位,就此别过。” 碧落道:“你要去哪?” 季姜道:“回人间。” 她不知道自己来界外多久了。但她知道时间一定不少,人间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除了穆家人怕是没人知道她“死”了吧。不对还有一个人是知道的,但黎韵青不会说的。 季姜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姐妹一场,何至于下如此毒手。又或者说…梵音谷的灭亡,同黎韵青也有关系… 碧落道:“可如今…你回得去吗?” 季姜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总要试一试。” 碧落和黄泉把季姜带到冷荒之地的幽溟口处,此处的结界最薄,穿过结界到达忘川渡口,乘小舟离去,便可到达人界。 看着那黝黑的结界,碧落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季姜。碧落问道:“你真的要穿过去吗?” 季姜点了点头,她如今灵力消散到只剩三成了,再不离开界外。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季姜走向结界处,还未走近便感到阵阵压迫感袭来。 季姜艰难的走到距离结界不远处,她施展灵力飞了上去。还未穿入结界就有众多黑气向她袭去,季姜招架不住吐了一口血。 碧落在下方喊道:“实在不行,你就回来吧!” 季姜摇摇头道:“我一定要出去。” 碧落急切喊道:“你这样不行的,你会被它反噬的!” 结界能反噬,碧落和黄泉都知道,因为他们从两百岁开始每年都会来此处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出去。 季姜不语,她用灵力击退那些向她袭来的黑气,果然不出片刻她就开始被反噬。那结界仿佛生出了几张嘴巴,一直在吸季姜的灵力。 碧落大叫道:“不好,结界在吸她的灵力!” 说着碧落就要飞上去把季姜拉回来,却被黄泉拦住了,黄泉喝道:“你做什么!” 碧落道:“把她救回来啊,她要是死了咱们这辈子就出不去了。” 黄泉道:“你灵力不行,好好待着,我去。” 碧落扁了扁嘴,嘟囔道:“你去就你去呗,干嘛说我灵力不行?” 黄泉飞到季姜身后,把手伸给季姜,道:“拉住,我救你出去。” 季姜拉住黄泉的手,硬生生被黄泉从结界处拉了回来。季姜虽然捡回了一条命,灵力却只剩下两成了,如果普通修士。 他们一落地,碧落就赶紧过去扶住季姜,她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季姜摇摇头,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碧落看向黄泉道:“不会死了吧?不行啊,她死了咱们怎么出去?” 黄泉道:“没死,晕了过去。” 他们一开始救季姜,只是因为发现季姜竟然是穿过结界来界外的。人族竟然能穿过结界来界外,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而且非界外者,都会遭到多多少少的反噬,季姜却没有。他们把季姜救回来时碧落无意中碰到季姜伤口处的血,竟然修为大增。 于是这两兄妹便把季姜救了回来,想看看她会不会再出去。果然,季姜没有让他们失望,一醒来就要出去。 他们之所以会这般殷勤的把季姜带到此处,就是想着趁季姜出去时跟着她出去。 待季姜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被碧落和黄泉带回他们的宫殿了,季姜下了床走到屋子外面的院子里。 这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梅树,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梅花瓣漫天飞舞,季姜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 碧落坐在石桌旁,见她走了出来,便道:“你醒了。” 季姜没有回答,她脖子处疼得厉害。不知是胖子干得发疼,还是伤口处发出的疼痛。她心口处也疼得厉害。 许久,季姜才开口问道:“你们…为何救我?” 碧落撒谎道:“我也不知,初见你时就觉得很亲切。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能是因为你的血的缘故吧。” 季姜道:“我的血?” 碧落点点头道:“是啊,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满身是伤的躺在地上,特别是脖子的伤,还在流血…然后我就舔了舔,随之灵力修为就提升了不少。” 一听她说舔了舔,季姜登时觉得脖子一阵酥痒,她打了激灵,退后几步。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她道:“舔了舔?” 碧落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额…这个…你也知道我是鬼嘛…见到活的东西就……”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开始猥琐起来,接着她又解释道:“我虽然是鬼,不过我不吃人的…我活了七百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 季姜瞟了一眼碧落,她又在舔嘴唇。季姜道:“黄泉也…” 碧落忙摆手解释道:“他没有…没有…” 季姜有些不相信,她道:“真的没有?” 碧落道:“对啊,因为他不敢啊。” 季姜冷冷地道:“哦。” 碧落从石桌上站了起来,凑到季姜身边问道:“为什么尝了你的血灵力修为就会增强,难道你们人类的血都这么奇特吗?” 季姜抬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看着手中的花瓣道:“不是,只有寥寥几人如此。可惜…他们都不在了…” 都不在了…越女派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如今还半死不活的。 碧落道:“那你定然是个宝贝,肯定会有许多人来哄抢你吧。” 季姜道:“是啊,许多人。前仆后继,不择手段的…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我全族被屠吧…” 碧落道:“啊…这么可怕啊…” 季姜凄惨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碧落又问道:“那我可以再尝尝你的血吗?” 季姜不语,只是看着碧落。 碧落解释道:“我和黄泉虽是一荒之主,可灵力低微,连北荒那个硕风都打不过,还整日受人欺辱…” 季姜开口问道:“硕风是谁?” 碧落道:“北荒荒主,圣君的手下…得力手下…” 季姜:“他为何辱你?” 碧落摊摊手道:“因为我灵力低微,没有一荒之主的样子呗。” 季姜道:“身为一荒之主,你便由着他欺辱?” 碧落耸耸肩道:“那怎么办?且说我打不过,他是圣君的手下…我…怕被北荒荒主处死…” 鬼死后,没有轮回。 季姜:“……” 连个护卫都打不过,怪不得这冷荒之地会是这般模样。一荒之主混到这个模样,也是够窝囊的。季姜侧头看了看碧落,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红唇不点而红。 再由这一身碧衣相称,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儿,这个模样在人界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大好年华。 从睁开眼发现在界外到现在,季姜都没有看到过白天。界外一直黑夜,无穷无尽的黑夜。 季姜兀自问道:“你…见过太阳吗?” 不知何时跑到屋顶上的碧落道:“你是在问我吗?” 十六 界外5 季姜又自言自语道:“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太阳了,不知过了多久…” 碧落从房顶上飞了下来,走到季姜身边,道:“我从未见过太阳长什么样,我们鬼族…只能是永夜…” 季姜侧过头来问道:“为何?” 碧落道:“寒更承永夜,凉景向秋澄。神的惩罚。” 季姜倏地一愣,如同人死后长埋地下,处在黑暗之中,永不见天日,原来是一种惩罚。 鬼族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才会接受这样重的惩罚。 碧落又道:“究竟犯了何错,我也不知。古书上也不曾写有…” 上古时期,宇宙还是混沌的一团,在这混沌之中,父神用一把斧头劈开了混沌,那个时候的天地初开,那时的世间,还没有人族,那个时候的大地上只有在天地初开时天生的种族。 走兽一族以麒麟为主,尊麒麟为尊。飞禽一族以凤族为主,以凤凰为尊。所有的海族以龙族为尊,以祖龙为尊。 三方势力势均立衡,相互之间互不侵犯。但是随着三个种族的越来越大,还有一些小的种族也慢慢的兴起,天地之间的资源争抢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天三个种族之间开始大面积的爆发摩擦。 三个种族在大地之上开战了,一开始三个种族各自为战,这期间谁也没捞到好处,但是随着战争的日益激烈,龙族和凤族开始联手打击麒麟族,终于最后龙族和凤族成功的战胜了麒麟族,将麒麟族打下的神坛。 而这场大战之后,产生了各种种族,鬼族便是其中一个。彼时的鬼族是天族臣子。 鬼族本身就是众生死后魂魄所化最后形成了自己的种族,在一些邪恶的妖兽作恶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帮助天族。经过鬼族的努力,将作恶多端的妖兽歼灭,本以为会得到天族的奖赏。 除了一些徒有虚名的官职,鬼族还是继续像臣子一样待在界外,时间久了,怨念变成了反叛之心。鬼族先辈与魔族联合反叛,被天族平息。永夜,便是对他们的惩罚。 季姜不语,既是犯了大错,才接受这永夜的惩罚,为何她一个人族会来到这界外。 不对…或许再过段时间她也不是人了。心都没有了,灵力也在消散。 季姜道:“你…过来…” 碧落指着自己道:“我吗?” 季姜不语。 碧落又看了一眼四处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什么影子了,才走道季姜苑面前。问道:“怎么了?” 季姜划破自己的指甲,把手递给碧落,道:“喝吧。” 碧落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她道:“你…你…你…做什么?我虽是鬼…但是我也是有原则的…何况我们鬼族从来没有吃过人!” 季姜笑了笑,道:“你不是说我的血能使你功力大增吗?喝了,然后去报仇。” 碧落莫名其妙道:“报仇?” 季姜漠然的点了点头,道:“嗯。” 碧落道:“我跟其他鬼没有仇啊…” 季姜道:“北荒荒主的护卫。” 碧落连忙摆手道:“那我更不能去了,我又打不过…而且据说北荒荒主是个脾气暴躁的丑八怪,我不敢惹…” 季姜却被那句丑八怪吸引了去,她道:“丑八怪?” 碧落耸耸肩,扁扁嘴道:“对呀,二十多万岁了,你说是不是又老又丑的丑八怪?” 季姜道:“我不知,你们的寿命与我们的不同。你说你活了七百多年,可我看着你比我小。” 碧落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小吗?” 季姜道:“嗯,若是在人界,正是个嫁给如意郎君的大好年龄。” 碧落道:“什么是如意郎君?” 季姜愣了愣,碧落果然还是个孩子,竟然不知道“如意郎君”是什么意思,季姜道:“如意郎君呢,就是你千挑万选选出来与你成亲的人。” 碧落问道:“那你有如意郎君吗?” 季姜垂下眼眸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碧落问道:“什么意思?” 季姜苦笑道:“他…娶了别人。” 碧落虽不懂情爱之事,但看季姜那个模样,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不再说话了? 季姜看着夜空,问道:“当真…入了界外。就不能再出去了吗…” 碧落还未开口,不知何时站在梅树下的黄泉就开了口,他道:“能出去。” 仅仅三个字,就让仿佛置身在黑暗之中的季姜看到了一抹光亮,她上前抓住黄泉的手,激动的问道:“你说什么?” 黄泉道:“我说能出去。” 碧落走过来道:“你瞎说什么,从咱们两百岁起就想着怎么出去,结果呢…五百年过去了,还不是一样留在这冷清的冷荒之地,做这什么破荒主吗?” 碧落和黄泉之所以想离开界外的原因是在这界外受尽了欺辱。此事要追究到他们的祖父那一辈。 他们祖父喜欢上了鬼族的圣女娄祎,圣女何等尊贵怎么看上区区一个荒主,可他们祖父总是在圣女殿外徘徊, 终于守了千年,娄祎答应嫁给他们的祖父,并且婚后育有一子。就是两人的父亲,可娄祎去了一趟人间,回来以后竟然和人族生了一个孩子。 鬼族中人认为娄祎和人族生了孩子不配再做圣女,便夺了她圣女的身份,而放任圣女去人界的黄泉他们一家,要再生出一个女儿,献做圣女。 而圣女又不能是双生子,于是…黄泉他们一家便成了这界外的笑话。长辈们不堪受辱相继离世,这么大个家族,就只剩下兄妹俩人了。这七百多年来,也是受尽了屈辱。 可是倘若等黄泉生出女儿,把她养大。让她去做圣女,又要再等个几百年,几百年弹指一挥间,人界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时再回去有什么,已经没有记得她季姜了。况且她估计是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 季姜问道:“除了圣女,就没有人再出过界外吗?” 黄泉道:“有。” 季姜问道:“谁?” 黄泉道:“圣君。” 季姜道:“圣君?” 碧落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道:“天族有天帝,鬼族自然也有圣君喽。就是我说的那个北荒荒主啊…那个丑八怪…” 季姜:“……” 看来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统领, 季姜道:“那我们可以去找圣君啊。” 碧落嗤之以鼻道:“找他?那还不如叫黄泉随便找个女的结婚生子,等她长大做了圣女再带我们出去呢。” 黄泉微微脸红,他喝道:“闭嘴!” 季姜问道:“为何不能找他。” 碧落道:“他都两万年未出北荒宫殿了,除了那护卫没有人见过他。” 季姜问道:“那你如何得知他丑陋的?” 碧落道:“我…我听别人说的…” 季姜叹了口气道:“那还是没什么希望…” 她气馁的坐在碧落对面,黄泉道:“有…但不知姑娘你…” 季姜原本暗下去的眸子又凉了起来,她道:“有什么法子,你说。” 黄泉道:“那便是季姜姑娘你…去做圣女。” 十六 界外6 季姜倏地一愣,且不说她是人族不能做鬼族的圣女,即便是做了圣女又如何,她修为灵力都快散尽了,做了圣女也出不去界外。 碧落道:“你疯了?她是人族如何能做圣女?” 黄泉道:“办法是有的,只是比较凶险…” 碧落突然喝道:“你什么意思?出不去就出不去了…” 黄泉喝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受人欺辱吗?” 季姜懒得去问为什么,便问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黄泉道:“换血,你放弃人族身份。加入鬼族,每个圣女都可以随意出入界外。” 季姜道:“怎么换,换了之后我的修为能力能恢复吗?” 她语气这般平淡,两人皆是一愣。碧落反应过来她问什么,碧落道:“你疯了?换了血,你就是再也不是人,是鬼了!” 季姜笑了笑道:“那其他能出去的办法吗?” 碧落:“……” 的确没有了。 季姜道:“不能出去,我耗尽修为也是死,不如试一试。” 碧落道:“可是…” 黄泉道:“成为鬼族圣女后,可去圣女殿取回‘彼岸令’,它助你修为恢复,且大增。” 季姜看向黄泉道:“好,我可以答应你换血,做圣女,可我有一要求。” 黄泉道:“你说,只能我能办得到。” 季姜抬手指着那座堆满钱财的宫殿,道:“可说好了,那里面的钱财,分我一半。” 碧落:“……” 黄泉:“…好…” 他以为季姜会提一些让他难办的要求,怎么也没有料到季姜的要求竟然是这个,便答应了。 季姜道:“换吧。” 黄泉道:“不是现在,你且休息几日,把身体调理好。我就带你去长老那儿换血。” 休息几日,也是给她考虑的时间吧。考虑什么呢,她还有得选吗,没有。只有换了血成为鬼族圣女,她的灵力修为才能恢复。她才能离开界外,回到人间。才能给梵音谷报仇。她…没的选。 季姜最终还是决定换血,成为鬼族圣女。这日黄泉带着她和碧落去血池见长老。进去之前,季姜把两个玉瓶塞到碧落手中。 碧落看着手中两枚精致的玉瓶问道:“这是什么?” 季姜道:“灵血,我的。” 碧落道:“啊?” 季姜道:“换了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灵血了。所以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你可以一次喝完,也可以…” 反正灵力修为都会增加,碧落不语。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要季姜换了血,他们就可以出去了,可她却开心不起来,竟然还有些难过。 季姜抬步走向血池中央,碧落却忽然叫住了她:“季姑娘!” 季姜多住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碧落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入鬼族吗?” 季姜抬起右手放在心脏处,她道:“每个人…都有一颗心。可是我没有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如若不换……” 碧落垂下眼帘,如若不换。是人族的季姜死后魂魄去不了冥界,无法投胎。也待不了界外,只能魂归混沌,从此六界之中,再也没有季姜这号人。 可是入了鬼族,她生生世世都是鬼族中人…人鬼殊途,她的那位意中人,这一生,怕是真的无缘无分了。 最终季姜还是走进了血池,她走到血池中央,黄泉请来的长老施法为季姜进行换血。换血何其痛苦,季姜几次差点疼晕过去。 可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梵音谷所有人惨死的景象,看到燕祁与东方轻羽拜堂的景象,看到黎韵青用匕首刺她心口的景象,甚至看到她被穆林一剑封喉,推下忘川的景象。 她是人,可上天却剥夺了她做人的权利。她也曾向天上的神祈祷。可没有一个神是回应她的,或许都自顾不暇了吧。 换血需要的时间长,碧落和黄泉不敢走开,一直在旁边守着。看着季姜身上的血从两个手腕上流出来,然后血池中的血又流到她身上。季姜交代过黄泉,可用玉虚瓶装她的血,以备不时之需。 几天过后季姜换血结束。她缓缓落地,只觉换了血后浑身酸痛且无力。碧落和黄泉忙上前想要扶住季姜。 两人还未碰到季姜,便感觉到一阵寒气袭来。碧落上去扶住季姜,季姜整个人冷得像冰块一样,碧落吓了一跳。她忙问道:“你怎么这么冷啊?” 季姜凄惨一笑,道:“鬼不都是这么冷的吗?” 碧落摇头道:“不是啊…我们鬼也是有温度的……” 季姜刚想张口说话,她呼出的气瞬间变成冰霜掉在地上,不仅是季姜,碧落和黄泉都愣住了。 季姜问道:“我…是第一个这样的人嘛?” 黄泉点点头,曾有妖兽来界外,想要加入鬼族,可换血时没有季姜这么痛苦,也不会周身冷冰冰的。 季姜把右手放到左手的脉搏上,无论她怎么摸都摸不到自己的脉搏。季姜苦笑,原来…人变成鬼就是这个样子,原来…她已经死了啊… 黄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姜摇摇头道:“你不用道歉,这种结果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总比…完全死去的好…” 季姜换了鬼族的血,却成不了鬼。而她也不再是人类,确切的说,是半人半鬼,因为她除了呼吸,再也没有其他生命特征。 碧落扶着季姜出去了,黄泉却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到最后季姜竟成了半人半鬼,他多少是有愧疚的。 换血过后,季姜在房中休息,她的灵力已经开始恢复。季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掌心幻出一朵曼珠沙华,却再也不是血红色,变成了纯白色。 她眼底闪过一丝难过,到最后……连从小陪伴她的东西都没有了。 季姜挥手在院子中种满了白色的曼珠沙华,上面散发着点点晶光。 碧落走过来道:“姑娘…今日该去圣女殿了。” 许是成了半人半鬼的缘故,季姜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变得冷漠了许多。从她换血回来,碧落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她,也习惯了。季姜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圣女殿处在三荒之中的交界处,每个种族都有自己崇拜的人,比如人类崇拜的基本上都是自然神。比如说天帝,那就是上天,而不是具体某个人。人们因为敬畏上天,敬畏太阳,敬畏月亮,于是祭祀、供奉天帝、祭拜日神,月神。 鬼族亦是如此,圣女便是鬼族的信仰,他们敬畏圣女,供奉圣女,希望得到圣女的庇护。 十六 界外7 圣女殿周围长满了曼珠沙华,但此处的曼珠沙华与冥地和人间的不同,清一色全是雪白色的。散发着高贵和遥不可及的气息。 季姜初见这些花时微微有些惊讶,莫不是因为要做圣女了,所以幻出的曼珠沙华才是白色的? 黄泉早就放了消息出去,冷荒会完成他们的使命,贡献出一位圣女。虽然许多人不信,但是来看热闹的。 季姜一袭白衣,以白纱掩面,如今端端在在高台上,周身散发着寒气,倒让人莫名心生敬畏。 彼岸令本是一株结花苞了上万年的曼珠沙华,被第一代圣女滴血开花,然后摘下化成彼岸令。可自从上一任圣女死后,那彼岸令又变回了一株含苞待放的状态。 季姜唯有飞上去,用自己的血使它开花,且摘下,才能得到鬼族上下的认可,成为鬼族圣女。 北荒境内,圣君的宫殿之内。大殿之上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正依靠在主位上,十分悠闲的逗停在他手上的鹰。此人正是北荒荒主,鬼族的圣君——帝辛。 而他的得力干将,西风正神色复杂的匆匆的从殿外走进来,西风朝着帝辛行了个大礼:“尊上。” 帝辛一边逗鹰一边道:“行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西风道:“是,属下派去监视冷荒荒主的探子来报。黄泉他们献出来的圣女是…” 帝辛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 西风道:“是那日属下碰到的那个凡人。” 帝辛的手微微顿了顿。并未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勾唇一笑道:“她竟然还没死,本尊真的是小看那凡人的能耐了。” 从季姜到界外的那一瞬间起,西风就发现了她。西风十分惊讶她一个凡人怎么能渡过忘川来到界外,而且还伤得那样重。 西风又觉得十分不合六界的规矩,便想了结了季姜,却被季姜额间的印记打飞了。西风禀报帝辛,帝辛并未放在心上。 西风也认为她一个凡人在界外活不长久,便放了她。谁知,季姜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要做鬼族的圣女。 西风又道:“探子说,此女却是人族中人不错,可她身上似乎有天族的特征…” 是人族,有天族的特征,然后一身重伤来到界外,入了鬼族要做鬼族的圣女。帝辛顿时想看看这位即将成为圣女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帝辛道:“走。本尊也去凑一凑新圣女的热闹。” 说罢便瞬间没了影,留西风一人愣在原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家主子已经两万年没有出过这北荒宫殿了吧。 连巡视各荒这种大事都交给他,今日竟然出去了,而且还是去看一个要做圣女的凡人。真是天下红雨奇也怪哉。 圣女不仅尊贵,地位也十分高贵,与圣君平位,所以几乎每年都有女子来圣女殿,想要取得彼岸令,可结果都一样,全失败了。 季姜轻轻一跃,飞上了圣女殿上空种有彼岸令的那一方土地。她靠近彼岸令时竟然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这东西本来就是她的一样。 季姜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在那花苞上,那花时隔四万年,竟然再一次开了。而且比先前还有妖艳。 “开了…” “花开了…” “花竟然开了!” 下方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声音,碧落和黄泉激动的看着对方,他们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所谓“彼岸一开万鬼朝。”这界外的鬼无论地位高低,修为强弱,在花开的那一刻都不由自主的往圣女殿赶来。 帝辛站在一块巨石上,觉得季姜的身影十分熟悉,却又想起不来是他认识的谁,毕竟他已经几万年没有见过异性了。他虽然惊讶季姜竟然真的能让那花开起来,可脸上却未有半点波澜。 花既然已经开了,只需拔下便可。季姜才碰到华茎就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和灵气从花上转移到她身上,季姜登时神清气爽。 花被拔下,瞬间变为一枚令牌。其实不过就是那朵曼珠沙华变小了,像是被两片冰包裹起来,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季姜握着彼岸令从上方飞了下来,缓缓落在高台上。碧落和黄泉率先跪下,行大礼道:“拜见圣女!” 众鬼纷纷跪拜:“拜见圣女!” “圣女万寿无疆!” 季姜优雅的抬手右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她一开口,帝辛倏地一愣。身形熟悉,连声音也十分熟悉。 发现了帝辛的惊讶,西风问道:“尊上,你怎么了?” 帝辛道:“西风…她…很熟悉。” 西风:“啊?” 西风十分想说:您都几万年没见过母的了,竟然能说出对一个凡人有熟悉感。这位圣女该不会是当年你去凡间找上神时认识的某个女子的转世吧。 西风摇摇头,不得了情债都追到界外来了。 帝辛道:“叫她来北荒见我。” 说完就又瞬间不见了。 西风:“……” 虽说圣女拜见圣君十分合乎常理,可是这么理直气壮且十分冷淡,真的好吗。毕竟是圣女,将来还要共事的。 祭过先辈。聚在圣女殿周围的鬼都散去了,碧落才准备要跟季姜说些什么,西风就来了。 碧落回想起上次的惨事,吓得躲到季姜身后。更多的是心虚,西风对她和黄泉还算照顾,她所谓的被西风欺负,不过是她心血来潮想要捉弄西风,反而捉弄了自己。 黄泉对西风行礼道:“西风大人。” 黄泉的这声称呼让季姜更加相信了碧落的话,她冷冷地看着西风。 西风感受到了季姜投来的敌意,一阵莫名其妙但却未放在心上,他道:“见过圣女。” 季姜不知如何称呼西风,便跟着黄泉道:“西风大人。” 西风道:“尊上要见圣女,还请圣女随属下来。” 季姜随西风到了北荒宫殿,一进大殿就见帝辛十分慵懒的倚在椅子上。 季姜道:“见过尊上。” 帝辛道:“你便是那个新晋的圣女?” 季姜道:“是。” 帝辛道:“你不怕本尊?” 季姜反问道:“我为何要怕你。” 帝辛道:“听西风说,你是人。” 季姜也不做隐瞒,十分大方承认道:“是。” 帝辛问道:“你为何掩面?” 季姜回道:“实在是面目丑陋可怕,不好放出来吓唬人。” 帝辛勾勾唇道:“哦?是吗?” 说着他挥挥手,一记法力掀开了季姜的面纱。帝辛原不过是好奇这位圣女长得什么样,却不想竟是他熟悉的面容。 帝辛倏地愣住了,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季姜,眼睛微微发红。自五万年前,那个人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十六 界外8 帝辛走到季姜面前,一时激动万分,眼泪都流了出来。 季姜一顿莫名其妙,为何这个男人见到她会流眼泪。季姜道:“尊上,你…怎么了?” 帝辛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抬手想要去摸季姜的脸,修为灵力高深的他竟然手抖起来。帝辛难以置信道:“素素…” 季姜躲开了帝辛的手,帝辛一脸受伤道:“素素…” 季姜虽然觉得这个称呼熟悉,可她清楚的知道帝辛叫的不是她。季姜道:“尊上你…” 帝辛上前的摸住季的脸,饶他十几万年的修为,还是被季姜身上的寒气震慑到了。帝辛道:“素素…” 季姜道:“尊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素素,我叫季姜。” 帝辛摇头道:“不…你是就是素素,本尊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的。” 季姜道:“……” 帝辛激动的把季姜揽在怀中,即使怀中的人冰冷无比,可他就是不想放手。只想这么一直抱着不松手,他已经足足五万年没有见到她了。 季姜推开了帝辛,她后退几步。十分冷淡的对帝辛道:“圣君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素素,我是季姜。” 帝辛破涕为笑,上前道:“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会慢慢想起来的。” 季姜道:“我不是…唔…” 她还未说完就觉得心口一痛,吐了一口鲜血。直直晕了过去。 “素素!” 帝辛赶忙上前接住季姜,抱着她往内殿去。她换了血成为半人半鬼,又成为圣女得了彼岸令,彼岸令中的修为几乎一个劲的传到了她体内。 季姜身子太单薄,一时承受不住这些灵力,所以才会出现胸口疼痛的状况。帝辛给季姜输了灵力,调解了她体内的灵力。 季姜得了帝辛一百年的修为,终于能承住那些灵力。她躺在床上,帝辛坐在床边握着季姜的手。 直到西风来叫他,他才出去。季姜醒来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便自行走到了花园之中。花园中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与人间别无他样。 季姜有些惊讶,她心道:“想不到界外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再转几处就碰到了一个凉亭,帝辛正坐在停中弹奏,琴声悦耳。季姜一时顿住了脚步,没有想到这位碧落口中的“丑八怪”圣君竟然还有这样闲情雅致的一面。 帝辛不爱冠发,只是取了两速系在脑后,额边垂下两缕青丝,活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听了片刻,季姜正要走时,帝辛开了口,他道:“不打声招呼就要走吗?” 被发现了季姜也不好直接走开,只好上前对帝辛行礼道:“见过圣君。” 帝辛一边弹奏一边道:“你既是圣女,就无需向我行礼。” 帝辛的声音富有磁性,就如同他弹奏的乐曲一般悦耳动听。 季姜坐在帝辛对面,帝辛弹奏完毕,问道:“本尊弹得如何?” 季姜回道:“尊上琴艺高超,自然是十分悦耳。” 听到这话,帝辛噗嗤一笑。季姜奇道:“尊上笑什么?” 十六 界外9 帝辛道:“果真是转性了,你从前可不是不会夸人的。” 季姜道:“你又来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素素。” 帝辛微微一笑,将茶杯送到唇边抿了口茶,不再说话。 季姜本不想问帝辛口中的“素素”是谁,奈何好奇心太强,实在忍不住,便问道:“尊上口中的那个素素与我长得很像吗?” 帝辛看着季姜,深情款款的点了点头道:“一模一样。” 季姜淡淡回道:“哦。” 她实在不喜被人这样盯着看,纵使是燕祁也没有这样看过她。燕祁的爱是含蓄的,而这位圣君看她的眼神则是霸道又热情的。 沉默片刻季姜又问道:“那个素素…她是你什么人啊,又或者说她是个什么样的。” 帝辛道:“她不是人。” 以为帝辛在骂人,季姜有些不满道:“尊上为何骂人?” 帝辛噗呲一笑,道:“她是九层天的神,自然不是人。” 季姜:“……” 她十分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且不说她是第一个来到界外的凡人。光帝辛活了十几万年,认识的自然不是凡人。就连修真界的人在帝辛那长长的寿命中,也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 帝辛坐石桌上看着季姜道:“她叫风灵素,是父神和女神的幼女。九层天最尊贵的女上神…” 季姜心里不禁唏嘘,九层天上最尊贵的女上神,父神和女神的女儿。怎是一个尊贵就能形容的。 季姜道:“既是上神…你又怎会认错。” 帝辛好看的眸子沉了下去,神情也变得难过。他道:“她…不在了…” 语气充满难过,十分苍白无力。帝辛从未与人说风灵素“不在了”这样的话,他一直不相信风灵素就这样死了。 因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屁战神,神形具灭。他就看着风灵素在他面前一点点消散,恨不得杀了戚衡。他还未动手戚衡那厮竟然自毁元神随风灵素去了。 帝辛一直不相信风灵素就这么死了,他用了三万年的时间,访遍六界每个角落,却连一点点影子都没有找到。 终于…两万年前,帝辛以为风灵素像父神和女神一样魂归混沌,便心灰意冷地回到北荒,再也没有出过北荒宫殿。只到季姜的出现…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样十分冷淡的神韵,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淡淡的。所以帝辛确定季姜就是转世后的风灵素。 季姜问道:“既是上神…她为何会死…” 帝辛哼道:“为了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不该爱的人啊,季姜的咯噔一下仿佛掉进了某个深渊,她是不是也跟风灵素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才会得此下场。 季姜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她明明没有心了,却还是很难受。季姜捂着自己的心口一阵抽搐。 帝辛被她突如其来的抽搐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季姜道:“无事…有些感触罢了…” 她说完就吐了一口血,帝辛忙给她输灵力,一把把她的手抓过去,想要给她把脉,却摸不到她的脉。帝辛看着季姜,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没…没有脉搏?” 季姜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十七 奔走1 帝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姜,西风只说她伤得很重,只剩一口气了。却不想…竟然这么重。 季姜摘下系在脖子上的白绫,露出了那道十分狰狞可怕的剑伤。帝辛更加震惊了,怎么会…… 季姜知道他要问什么,便自己开口道:“仇家弄的,一剑抹了脖子,扔下了忘川。然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来的界外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仿佛说的别人的事情。帝辛道:“怎样的仇家,能下此毒手。” 季姜凄冷一笑,道:“我原是凡间修真界中一世家的养女,养父养母待我极好,哥哥…姐…也都对我很好。可是我们家成为了别人想要成为仙门第一的绊脚石。 我们家仙府所在的梵音谷,一天之间被灭门了。我师尊,我干爹干娘…梵音谷的师兄弟…全都没了。 我大哥,受了重伤。伤及心脉,只有我的心只能救他…” 帝辛道:“所以你把心挖给了他?” 季姜摇摇头道:“挖下来做药引子,如今他应该也大好了吧。” 帝辛指着季姜的脖子,问道:“那你怎会…” 季姜道:“怎么还会被人抹了脖子扔进忘川对吗。” 帝辛点点头。 季姜道:“也没什么,怪自己运气不好。逃亡途中碰到了仇人。” 帝辛抬手拍了拍季姜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季姜却摇摇头道:“不,没有过去,这辈子都过不去了的。” 怎么可能过得去,她的师尊,她的干爹干娘,她的师姐以及她都死在了穆家人手里。怎么可能过得去。 帝辛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道:“素素…” 季姜一下子跪到地上,道:“求尊上帮帮阿季。” 帝辛吓了一跳,他忙去扶起季姜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要本尊帮你,起来说。” 季姜坐回了原来的凳子,道:“我想回人间。” 帝辛道:“什么?” 季姜道:“我想回人间,给梵音谷上上下下报仇,求尊上帮帮我。” 帝辛道:“你想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碰到你…素素…你知道吗?我找了你三万年,等了你五万年…你又要走吗?” 季姜实在不想再跟帝辛说她不是风灵素,她道:“我既然已经答应黄泉和碧落做鬼族的圣女,就不会食言。可在做圣女守护鬼族子民之前,我想回人间一趟,给我师尊他们报仇。 尊上你法力高深,若我想一走了之。届时你大可去人间把我捉回,生生世世囚禁在圣女殿便可。” 帝辛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不会囚禁你的。” 既然是求人,季姜的语气自然软了许多,态度也变好了些。她道:“尊上,你帮帮阿季吧。” 帝辛有些动摇,他虽然确定季姜就是风灵素的转世,可是季姜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她在人间又还有那样一件糟心的事情。 即便是他不答应帮季姜的忙,季姜也会自己吸收彼岸令的灵力。与其等那时季姜对他产生怨念,还不如如今答应帮她,先留下个好印象。 帝辛道:“可是作为圣女,你不能离开界外太长时间。” 十七 奔走2 知道他要帮自己了,季姜忙道:“一百年…一百年便可。时间一到,我就回来。担起圣女该担的责任,尽心守护鬼族中人…辅佐你。” 帝辛道:“好,就一百年。届时我亲自去人间将你接回来。” 季姜道:“尊上为何不问我要你帮我什么?” 帝辛耸立耸肩道:“除了叫我帮你打开结界,还有其他的吗。” 季姜尴尬的笑了笑,道:“的确是没有了。” 帝辛眼珠微微转了转,他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季姜道:“您说。” 帝辛道:“我要你,在这北荒殿中陪我半个月。” 季姜道:“…好…” 像帝辛这样修为高深的人,脾气都是变化莫测的。如若不答应他,万一他不帮忙了怎么办。 季姜答应得这样爽快,倒是让帝辛有些惊讶。果真是转性了呢,从前他想让风灵素留下来待两天,风灵素怎么都不肯。 论他各种肯蒙拐骗风灵素都无动于衷,最后他装病使了苦肉计,风灵素才留下来的。 帝辛道:“那素素你,给我种些曼珠沙华吧。” 鬼族圣君竟然知道她会种曼珠沙华,季姜不禁奇道:“尊上怎么知道我会种曼珠沙华?” 帝辛故作高深道:“我自然知道。快快,帮本座种些。” 说着帝辛拉起季姜走到凉亭在的一处草地上,他用折扇指着那片草地道:“就种在这儿,这样本座想你的时候就可以来看看这些花…” 就像这五万年,我每次想你都会来这花园待上一阵子一样。 界外没有白昼只有永夜,所以界外没有花草树木这些东西。这花园里的,是他十万岁那年,风灵素送他的生辰礼物。她是上神,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这花草树木竟然像人间的那样随着季节变换生长着。 季姜挥手在草地上种了许多曼珠沙华,她修为比从前高了许多,所以一种下便开花了。季姜道:“这与冥界的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不同,这花一年开一次,等到它开第一百次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风灵素从来都是说走便走,不会给他任何承诺和期限,如今季姜却跟他说,等到这花第一百次开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帝辛觉得,好像这么多年的等待第一次有了盼头。 帝辛一时感触万间,季姜心里也是无味杂陈。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在面对帝辛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把帝辛当晚辈看。明明她才是个晚辈。 季姜在北荒宫殿陪了帝辛半个月,发现帝辛并不是碧落说的那种尖酸刻薄的丑八怪。他十分有趣,总是能讲出许多有趣的话逗季姜笑,他还会亲手为季姜洗手作羹汤。 这日到了季姜他们离开的日子,一行人到了结界处。碧落和黄泉在与西风话别,而季姜则是同帝辛走在最后。 相处的这段时间,季姜对帝辛改变了看法。她总感觉两人像认识了多年的知己好友。 季姜停下脚步道:“尊上对阿季的恩,阿季唯有回来的时候才能报了。” 帝辛道:“想要报恩的话就早些回来帮我处理界外的事,我一个人都快累死了。” 看他一脸委屈可怜的模样,季姜忍不住笑了,她道:“好,我早些回来。” 不远处的西风简直是想掐死自家尊上,这些年都是把事务扔给他自己做太上皇,好不潇洒快活。偏偏这圣女来北荒宫殿的这段十几天,尊上竟然处理起事务来了,还一副废寝忘食,宵衣旰食的样子。等圣女走了,还不是什么都是他做? 帝辛催动灵力,在结界处打开了一个口子。碧落和黄泉率先飞了进去。 季姜对帝辛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尊上。” 帝辛摸了摸季姜的额头,道:“快去吧,早些回来。” 季姜应道:“嗯。” 随即,她也飞了进去。他们走后结界关闭。西风走过来到帝辛身边。见自家尊上还在看着已经关闭了的结界,提醒道:“尊上,圣女已经走了。” 帝辛白了西风一眼,他自然知道,他就是想多看几眼。 西风后知后觉道:“尊上,您不会喜欢圣女吧。” 帝辛道:“嗯。” 接着帝辛一脸高兴的问西风道:“西风,你觉得等圣女回来我娶她做夫人如何?” 西风摇摇头,帝辛敛起笑容道:“不好?” 西风耿直回答道:“嗯,属下觉得圣女并不喜欢尊上,而且圣女好像有喜欢的人。” 帝辛立马黑了脸,道:“快去把荒中的事务处理了,没看见折子都堆积成山了,没处理完不准吃饭。” 说完他便消失不见了。 西风:“……” 他就说吧,只要圣女一走。就什么都是他来做。西风真的很想问到底他是圣君还是他们家尊上是,奈何没有胆子。他也很想把帝辛抓起来暴打一顿,奈何打不过。 十八 复仇1 夜晚,月光洒下,如轻纱般将万物覆盖。穿过树叶的缝隙,地面上点点的银光,拼凑出一幅幅美丽的图案。而那树下正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是燕祁。 他正拿着圆缺吹奏,一阵清脆的笛音扬起,音韵悠游柔转,悦耳动听,宛若朱雀般轻鸣。可笛音中却带着许多愁绪。 燕南苏和黎策站在不远处,等他吹完一曲,才走上前去。燕南苏唤道:“子熹。” 听到有人再叫自己,燕祁转了过来,见是黎策和燕南苏,握着笛子微微弓腰行礼道:“兄长,子淮兄。” 黎策还礼。 燕南苏道:“还是没有季姑娘的消息吗?” 燕祁道:“嗯。” 他们一接到季姜放来的灵蝶就火速赶往夜郎清江,却只碰到了黎韵青和重伤的黎致。询问多次黎韵青始终说那日季姜说要出去采药,却迟迟不见她回来。 燕祁他们夜郎找了十几日也没找到,他去云梦拜托穆长阳看看有没有被抓到益州去了。穆长阳找了几个在益州的长辈,说并没有看到穆林抓了什么人回去。 知道季姜不在穆家人手里,燕祁暗暗松了口气。可过了不久他又开始担心起来,既然不在穆家人手里,季姜为何不回来。 黎策道:“秋硕来信说会帮忙在九原一带找,我和君上去了一趟南疆,也没有找到…阿季会不会…” 他还未说完,燕祁就抢道:“不会的!她若是不在了,我一定会知道的。” 燕家的南阳玉佩本就是一对,这玉佩认主,一生只认一个男女主人。如果女主人不在人世了,阴玉便会随之消散灵气,阳玉也能感觉到。可到现在,燕祁的阳玉没有发出半点感应,意思就是季姜还活着。 燕南苏道:“子熹…” 燕祁忽然冷声道:“兄长不必说了,只要她还活着,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一定会找到她的。” 燕南苏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明日还要跟黎宗主去九原,早些休息吧。” 黎致回来后继承了宗主之位,梵音谷除了黎氏三姐弟,还有十几个跟黎策来古月城的子弟,和被黎致派去九原的镜若。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个人。 而穆氏屠了梵音谷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古月城和银川东方氏。古月城最先反应过来,只是遭到重创,而银川东方氏就不同了,若不是家主东方御横一直与九原秋氏交好,九原秋氏及时援助,只怕银川东方氏已经是第二个梵音谷了。 可九原秋氏在帮过银川东方氏后便收了手,即便穆氏将其附属世家一个个攻破,也再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黎策曾问过秋硕,秋硕也十分看不惯穆氏的行为,可他父亲秋云舟仿佛不知道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了一样。说什么就是不肯出手与各家联合起来。 燕祁明日要与黎致一同去九原说服秋云舟,希望他能出手帮忙。琅琊边氏一听要联合抵抗穆氏,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燕祁道:“子熹明白。” 说完燕祁便行了个礼,握着笛子离开了。他分了神,不知被什么绊到险些摔了。 黎策想要上去扶他,燕南苏拉住黎策,对黎策摇摇头道:“子淮兄…” 十八 复仇2 黎策只好作罢,他知道燕祁难受,也知道燕祁很担心季姜。他也担心,甚至私下问过黎韵青几次,可是每一次黎韵青都是眼神躲闪,然后几句不到找各种理由把打发走。 黎致也觉得奇怪,他明明看到季姜脸色不好。就算是出去采药也不会一去不回,而且那日他睡的时间过于太长。 次日,黎致和燕祁便一同前往九原,果然秋云舟只派了秋硕来接待他们二人。 仙娥把茶水端上来放下便退下了,秋硕端起茶杯道:“仙上,黎宗主,请用茶。” 黎致道:“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 秋硕摆手示意厅内的修士仙娥都出去,待他们都出去后,秋硕才立马松了口气,他道:“你们这次怕是又要白来一趟了。” 燕祁依旧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黎致道:“秋宗主还是不肯答应同我们一起抵抗穆氏吗?” 秋硕点点头,垂头丧气道:“可不是,我前前后后不知说了多少遍其中厉害,就是不听。” 秋硕性子直爽,又嫉恶如仇。银川东方氏还是他带人去救的,回来挨了一顿责骂。他也私底下劝过秋云舟好几次,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如今不作为,等穆氏灭了燕氏,边氏,那么接下来就是秋氏了。 可秋云舟却不是这么想,不知是不是人快到晚年的原因,做事竟然畏首畏尾,没有了当年的血性。可是仙门百家与穆氏势必有一战,作为世家第二的秋氏又怎能在这场大战中独善其身。 交谈无果,秋硕打算跟黎致他们去正面战场,而不是窝在九原听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九原秋氏怕事。 黎致和燕祁在九原秋氏的校场等秋硕,还没等到秋硕倒是先等来了秋景。秋景在园中逗鸟时就听贴身丫鬟说黎致来了。她匆匆跑来,正好碰到。 秋景气喘吁吁的奔向两人,秋景走到两人面前,对两人行礼道:“仙上,黎宗主。” 燕祁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嗯。” 黎致见她大为欣喜,可秋景却跟别人一样叫他黎宗主,黎致不禁小声道:“怎么连你也这么叫我。” 秋景四下看了几眼没有秋硕的身影,才放心地道:“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嘛,我要是直接叫你的字,万一被我大哥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黎致笑道:“这倒是,你大哥性子比我还直些。” 秋景道:“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吗,如今如何了。” 黎致道:“无事,一些小伤而已,如今已经好了。” 秋景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黎致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当然是真的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假的,差点儿就死了,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黎致没有这么说。 秋景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燕祁,问道:“还是没有阿季的消息吗?” 黎致道:“的,不过已经派人在找了。” 秋景道:“可能是受了伤,不过阿季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黎致点了点头,秋景又道:“我父亲还是不肯帮你们吗?” 黎致道:“嗯,不过你大哥打算跟我们走。” 秋景扁扁嘴道:“父亲就是个老顽固,你不要和他计较。” 黎致笑了笑,道:“怎会。” 秋景道:“我也想跟你们走,可是我怕我大哥不让…” 黎致还没有说话,秋景又道:“罢了罢了,我还是不去给你添堵了。” 黎致摸了摸秋景的头,怕她失落,便安抚道:“战场太过危险,你就在留在家里。” 秋景拉着黎致的手撒娇道:“那你可要给我传书报平安,你都不知道先前我知道你出了事,差点儿吓死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黎致微微一笑道:“好,我得空便给你传书,琐事也同你讲,小景姑娘可不要嫌弃在下唠叨啊。” 秋景点点头道:“好。” 秋硕是瞒着秋云舟的,他拿了佩剑偷偷摸摸过来,看到秋景时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秋云舟叫秋景来劝他回去。便道:“小景…你怎么来了?” 秋景嘟着嘴道:“我是来看黎宗主的,你干嘛一副心虚的样子。” 知道不是来劝自己,秋硕暗暗松了一口气,他道:“你不要告诉父亲。” 秋景道:“我不告诉他也会知道。” 秋硕道:“你不说,他就晚些时候才知道,等他知道,我已经到古月城了。” 秋景道:“好吧…哥哥你多注意安全…” 一直没心没肺的妹妹竟然知道关心自己了,秋硕一阵感动,抬手摸了摸秋景的头,一脸欣慰地道:“我知道了。” 秋景额前的刘海被秋硕揉乱了,她一边用手整理自己的刘海,一边哼道:“哥哥不要总摸我头,这样小景长不高。” 秋硕道:“哦?是吗?可是我刚刚好像看到子昱兄摸你头,还男女授受不亲呢,你怎么不说他,只说我。” 秋景和黎致两人微微脸红,她羞道:“哥哥就是讨厌。” 秋硕道:“我哪里讨厌了。” 秋景哼道:“就是讨厌。” 燕祁实在不想再看这两兄弟斗嘴,便提醒道:“该离开了。” 黎致对秋景行了个礼道:“先走了。” 秋硕叮嘱道:“在家乖乖听父亲的话,莫要惹他生气。也莫要出来乱逛,如今外面乱得很。” 秋景道:“我知道了,快走吧。” 秋景看着他们三人御剑离开,才转身离开了校场。她去厨房做了一份糕点送去秋云舟的书房,才进去就看到秋云舟又在看那副他总看的那幅画像。 秋云舟对那幅画像极其看重,从不许别人碰。秋景记得她小的时候顽皮总来书房闹,本想看看画里面画的是谁,还没碰到,秋云舟就进来了。 秋云舟第一次冲她吼,还责骂了她的亲生母亲没有交好她。 秋景扯了个甜美可爱的笑容,道:“父亲。” 秋云舟见秋景来了,便收了那幅画像,那上面画着的是苏意欢。他道:“小景来了。” 秋景端着糕点进去,放到桌上,道:“这是小景亲手做的,您尝尝。” 秋云舟拿起一块糕点,没有送到嘴里,而是端详了一会,又放了回去。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要求我的。” 秋景道:“哎呀,人家就是想给你做吃的嘛,爹爹你不领心意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说人家。” 说着便要拿走,秋云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道:“没说不吃。” 秋云舟虽然不喜欢秋景的母亲魏秋氏但秋景毕竟是他亲生女儿,也还算乖巧可爱。自然是疼她的。 十八 复仇3 秋景把盘子放下,看着秋云舟吃了一块,觉得时机到了,便道:“父亲,您真的不打算帮仙门百家吗?” 秋云舟一副我就知道你是来干嘛的模样,他讽笑道:“哪里还有什么仙门百家,不过就是两大家族带着一些不怕死的小世家在负隅顽抗罢了,兰溪黎氏的教训没有看在眼里?” 秋景道:“可是父亲,您当真觉得我们秋氏能置身事外吗?” 秋云舟道:“小景,你整日哄玩耍乐,不懂外面的情形。你可知如今穆氏势力如何了?” 秋景摇摇头。 秋云舟道:“且不说他穆司南灭了梵音谷之后收了多少修士,光他仅用半天就屠了整个梵音谷,又给古月城和银川重创,你以为秋氏此时出手就能扭转局势吗?” 秋景抿了抿唇,道:“可是父亲,您真的觉得这样袖手旁观就不会给秋氏招来祸端吗。” 秋云舟将那块没有吃完的糕点扔回了盘子里,哼道:“你也想要像你兄长那样来劝为父?” 秋景直言道:“是。” 如果是秋硕秋云舟肯定会破口大骂,叫他滚。可现在是秋景,从小到大除了那一次都没有再说秋景一句,也没有在对她说一句狠话。秋云舟道:“不必再说了,你先退下吧。” 秋景非但没有退下的意思,而且反问道:“为什么不必再说了?” 秋云舟道:“我不想提及此事,你莫要像你大哥那样惹我。我未生气之前,你先出去吧。” 秋景笑:“不想提及?父亲当真以为我们九原秋氏能够置身事外吗。您不参与这场战争,无非是想只要不插手,将来无论哪一方胜了,我们秋氏都可以像从前那样,对吧。” 秋云舟沉声提醒道:“小景。” 秋景道:“可是父亲,如若仙门百家败了,那么穆氏下一个攻击的对象就是我们秋氏。如若穆氏败了,你叫仙门百家如何看待我们秋氏?” 秋云舟冷笑道:“你今日来找为父,究竟是想要出手助仙门百家还是助兰溪黎氏。又或者说是要我帮你黎致那个刚上任的毛头小子?” 秋景求秋云舟出手的确是为了帮黎致,可她绝不是贪玩到不问天下大事的人。秋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求父亲,帮帮黎家,帮帮子昱。” 秋云舟哼道:“你这声子昱叫的倒是亲切得很。” 秋景道:“父亲,您帮帮子昱哥哥吧。就算您不帮子昱哥哥,帮子熹哥哥也行的…” 秋云舟喝道:“出去!为父不想说这些!” 秋景上前抓住秋云舟的衣脚,誓不放弃。道:“父亲,您帮帮子昱哥哥,帮帮黎氏,就当是还苏意欢的。” 一听到苏意欢三个字秋云舟倏地愣了愣,他足足三百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秋云舟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苏意欢,他沉着面问秋景:“你如何知道苏意欢的?” 秋景道:“阿季告诉我的。” 在古月城时,季姜曾经跟秋景提过苏意欢,秋景便记住了。 十八 复仇4 秋云舟奇道:“季姜?她如何…” 秋云舟这才恍然大悟,季姜,季思颜,又是越清歌的徒弟,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季姜会是季思颜的女儿。 秋景道:“是,阿季就是父亲的学生,季思颜的女儿。” 秋云舟:“她…” 季思颜…后来再见他已经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也不记得他了。季思颜长大后与秋云舟不过照过几次面,后来娶了姜雨昕后夫妻二人便隐匿了。 秋景道:“父亲……” 秋云舟拜拜手道:“你出去吧,不要再说了。” 他见过季姜几次,每次态度都不好,算是尖酸刻薄。却不想她竟然是季思颜的女儿。 秋景死不放弃她道:“父亲…” 秋云舟大声喝道:“出去!” 秋景站了起来,她道:“怎么,我提起苏意欢是勾起你那段回忆了吗。害死了她,所以觉得愧疚…” “啪!”秋景还未说完,秋云舟的巴掌已经打到她脸上了,不仅是秋景愣住了,就连秋云舟都愣住了。 秋景仍道:“求父亲,帮帮子昱哥哥,帮帮阿季,帮帮黎氏。” 秋云舟道:“你知不知道如今秋氏势力不如从前了?你知不知道我如今也左右为难?” 穆氏给了东方家重创后,许多依附秋氏的世家纷纷投靠穆氏,再加上九原秋氏的神女始终没有选出来,整个九原都是人心惶惶的。 兰溪黎氏有大祭司,九原秋氏有神女。不过九原秋氏的神女不需要被抽魂取魄,只需到神女庙去日日青灯为伴,给九原祈福。乞求上天保佑整个秋氏风调雨顺, 上一任神女是秋云舟的姑姑,已经去世许久了。秋氏的先祖认为贡献嫡女才能体现出诚意。可秋景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嫡女。 秋云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神女庙孤苦一生。可如今宗室频频来催促秋云舟该把秋景送去神女庙了。 秋云舟不出手的原因就是想力保九原太平,等到秋硕成了亲,生了女儿,秋景就不用去做神女了。可秋硕和秋景都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秋景磕了重重的头,道:“求父亲帮帮黎氏,女儿愿意去神女庙,一生为秋氏祈福。” 秋云舟倏地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分诧异道:“你说什么?” 秋景又磕了一个头,一字一句道:“只要父亲愿意帮黎氏,小景愿意去做神女,一生为秋氏祈福,不再踏入尘世半步。” 秋云舟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秋景道:“女儿知道,求父亲帮帮黎氏吧。” 秋云舟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不让你去做那个什么神女,顶了多少压力。你如今为了帮一个不想干的人,竟然提议要去做神女。” 秋景道:“黎子昱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女儿心仪的人。” 秋云舟道:“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姓黎的小子,弃父兄于不顾吗?” 秋景道:“小景会日日祈福,乞求上天的神保佑父亲和哥哥。” 秋云舟道:“秋景!” 秋景道:“父亲。我知道您不是故意要置身事外,只要小景做了那神女,您才能名正言顺的帮仙门百家…” 秋云舟十分痛心道:“你知道为父不想你去做那什么神女。” 秋景性子跳脱,而做神女,需要与青灯为伴,日日祈福,而且一旦踏入神女庙,有生之年,便再也不能再出来。 秋景道:“我知道…” 秋云舟道:“你知道你还…” 秋景道:“求父亲帮帮黎氏,就当是满足女儿的最后一个心愿。” 秋云舟道:“你真…你真是!” 十九 复归1 秋硕才到古月城,第二天就收到了家书,说九原秋氏决定站在仙门百家这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秋景要做神女的消息了。 秋硕和黎致赶紧前往九原阻拦秋景,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到的时候神女祭祀仪式已经结束了,秋景正身着一身正装在通往神女庙的阶梯上。 神女庙在一个小山丘上,九原地势平坦,唯有此处地势高些,于是秋家先祖便选了此处。神女庙与秋氏仙府遥遥相望。 台阶很高,足足有九百梯,需要秋景自己一步一个台阶爬上去,才显得有诚意。 “小景!”秋硕和黎致大声呼唤秋景,秋景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秋云舟吩咐带来的修士去阻拦秋硕和黎致,他大声道:“拦住他们!” 秋家修士便立马上前去拦住黎致和秋硕,黎致用灵力打退了那些修士,一直死死的看着秋景的背影,可秋景还是没有回头。 黎致打倒了秋家修士,就要上前去,秋云舟一记灵力袭来,黎致闪身躲开,秋云舟喝道:“神女圣地岂容尔等放肆!” 秋硕道:“父亲,不能让小景去啊…” 黎致对秋云舟行了个大礼,道:“秋宗主,黎致鲁莽行事,请您见谅,可小…秋姑娘真的不能去做那什么神女啊。” 黎致已经是一家之主,按理说他应该对秋云舟行平礼,可他没有,他行的是大礼。于秋云舟而言,他一直都是个晚辈。 秋云舟本来就对秋景为了要他出手帮黎氏而去做神女有诸多不满,不想黎致还以为这些都是他的错。秋云舟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计灵力重重的打在黎致肚子上,黎致来不及躲开被击飞出去几丈远,还吐了一口鲜血。黎致受伤秋景如何也不能再装下去了,她猛地一个转身作势就要跑下来。 秋云舟抬手用灵力将秋景挡在原处,神女不能往回走,若是往回走会给秋氏带来祸端和晦气。 秋景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她道:“父亲,你不要为难他。” 秋云舟头也不回的哼了一声:“是我为难他,还是他为难我。” 黎致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秋景道:“小景,你不必这样。即便没有秋家的支持,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秋景刚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他知道,原来自己为他做的,他都知道。秋景擦了擦眼泪,对黎致道:“我做这些,不全是为了你。我身为秋家嫡女,就该为秋氏做些什么。你回去吧。” 说罢,秋景对黎致露出一个微笑,如同他们年少时初见那样。她是心甘情愿做神女的,哭哭闹闹的话,倒成了秋云舟逼她。 秋景转身提着裙摆加快了速度,她再爬高一些,就听不见黎致说什么了,也看不清他的脸了。这样黎致就会放弃,秋云舟也不用为难。 “小景!” 黎致想要飞上去拦住秋景,秋云舟定然不会轻易放他上去,毕竟关系到整个秋氏。秋云舟捏了剑诀召来自己的佩剑。 黎致飞到半空,秋云舟的佩剑就打了过来。黎致闪身躲过,他继续往神女庙飞去,而断魂则在阻拦秋云舟。 十九 复归2 秋云舟的佩剑一分为二与断魂在空中斗法,秋云舟也准备飞身上去,秋硕就拦了过来。秋硕挡在秋云舟身前,道:“父亲。我知道小景心意已决,但您就让他们见一面吧。” 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了。秋云舟叹了口气,收回了佩剑和灵力。 秋云舟的佩剑收了回去,断魂立即往神女庙飞去。秋景爬到了神女庙大门前,身后传来了黎致的声音:“小景!” 秋景停下脚步,她转身一看黎致飞了上来落在不远处,断魂自动回鞘。秋景提着裙子奔向黎致,明明不过几丈远,她却仿佛跑了很久,怎么也跑不到。 黎致也奔向秋景,秋景扑了个满怀,这一次黎致接住她了。没有像上次在琅琊那样,上一次琅琊的街上秋景也在,她远远就看到了黎致,跑向黎致的时候,被黎致躲开了。说是男女授受不亲。 抱了许久,黎致要松手时秋景圈着黎致腰的手圈得更紧了,她哽咽道:“别松手,让我再抱抱…再抱抱…” 这一抱之后,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见不到黎致了。黎致点点头,两人又抱了一会。 秋景松开了圈着黎致的手,黎致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他这一生只哭过两次,上一次是梵音谷被灭。 秋景擦了擦黎致的眼泪,她手指很暖。在这冰冷的冬日黎致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秋景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莫要为我哭。” 黎致抓住秋景的手,道:“你不要做什么神女,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要你父亲的帮助了,我就要你,我只要你…” 秋景微微一笑道:“从前那样稳重,怎么如今做了家主反而不稳重了。” 自己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赶来,她竟然还笑得出来。黎致低声道:“小景…” 秋景道道:“不要哭,我喜欢看你笑得样子,黎家大公子一笑百媚生。” 黎致扯了几次才扯了个又哭又笑的难看表情,他道:“如今是宗主了。” 秋景道:“黎宗主他们的,黎大公子才是我的。” 黎致道:“我只是你一个人的,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若是从前秋景定会点头跟他回去,可如今,她不能。秋景是秋氏唯一的嫡女,又是她自己自愿来做这神女的,秋氏一族的运势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她又如何能任性。 秋景道:“你…从未说过喜欢我呢。你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我想听。” 黎致一边哭一边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秋景踮脚在黎致嘴边轻轻地吻了吻,她道:“我也喜欢你。但这一生终究是错过了,下一世你早些来寻我,然后娶我好不好?” 他们这一生相识得很早,少年倾心。只是双方表露心意太晚了。秋景有时候在想他们如果像季姜和燕祁那样勇敢,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 哪怕还是这样的结局,至少曾经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黎致拉着秋景的手道:“你跟我回去,嫁给我好不好。我娶你,我会求你父亲同意的。” 秋景道:“你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黎致摇摇头,死死地抓着秋景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她,可他已经弄丢了。 秋景道:“我要做神女了,你应该恭喜我,我就要成为整个九原最尊贵的人了。” 黎致难过道:“你要我如何恭喜你。” 秋景道:“黎子昱,我觉得我很幸福,我这一生遇见你,是上天赐予我最大的礼物。这一生能遇见你,爱上你,是我最快乐的事。至此一生,终生不悔” 黎致:“小景,你不要说这些。我们回去…你跟我回去,我不给黎氏报仇了,你也不做秋家的嫡女。我们不问世事,浪迹天涯好不好?” 秋景笑了笑,道:“说的什么傻话,灭门之仇你当真放得下?” 黎致微微哽咽:“我……” 秋景道:“这一生,终究还是缘分不够,下一世,我一定嫁你。” 黎致神色十分难过,他砸了砸嘴,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要与秋景说,可出口的却只是秋景的名字:“小景…” 秋景嫣然一笑,道:“黎子昱,若有来生我还愿意再遇到你,再爱上你!” 说着她重重推了黎致一把,秋景这一推不仅用尽了自己的力气,还加上了灵力,黎致被推出了高台飞了出去。 秋景闭眼任眼泪划过脸颊,她决绝的转身进了神女庙。她之所以把黎致推出去,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反悔,陷秋云舟于不义。害怕看到黎致失望的神情。 她这一生爱惨了黎致,她总以为他们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来。那日镜若到九原找她给她传达黎致的心意。她高兴得吃不下饭,想立马见到黎致告诉黎致她也很喜欢很喜欢黎致。 秋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便和镜若前往梵音谷,可他们到梵音谷的时候发现整个梵音谷都被屠了。 秋景吓得六神无主,直到黎策告诉她黎致他们逃走了,应该没有死,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以后秋硕也在派人寻找黎致他们,秋景每日都去询问找到了没有。她担心黎致,害怕传来的是坏消息,跑到祠堂去给黎致祈福。所幸,黎致找到了,只是受了伤姓命无忧。 十九 复归3 黎致从九原秋氏回来之后便把心思都放在对付穆氏上,秋景对他的打击太大,他若是还像从前那样,就是对不起秋景。 燕祁和黎致的战场原在汉口一带,但近日他们驻扎地被穆琛毁了,只好转去朱仙同秋硕会合。但是一路上都碰到十分诡异的事情,比如没有碰到穆家修士,或者碰到的都惨死了,每一个穆家修士右手背上都有一个霜花印记。 这日他们正好行至途中,因为东方轻羽身体不舒服只好找了个路边客栈休息。燕祁提出要休息时,黎致不满的哼了一声,并未拒绝。 东方轻羽身子弱,东方家遭受重创东方御横分不出神来给她输灵力续命,只能拜托燕祁,燕祁无奈只能答应带着她。 到了客栈,燕祁扶着东方轻羽进了房间,看她躺下,便道:“你先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叫青梧和青允,他们会在门外侯着。” 为了避免冲撞东方轻羽的名讳,青羽主动改名为青允。东方轻羽抓住燕祁的袖子,问道:“仙上要去哪里?” 燕祁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衣摆的手,不悦的皱了皱眉,东方轻羽识趣的松开了,因为她从燕祁的眼神中看到了嫌弃。她心底不禁嘲笑自己,怎么又忘了。 燕祁从东方轻羽的房间出来,吩咐好青梧和青允看好东方轻羽,便离开了。他才出客栈就看到了倚在不远处的柱子边的黎致。 黎致抱着手问道:“去哪儿?” 燕祁道:“你知道。” 黎致勾唇一笑,道:“走吧,一起。” 距离客栈不远处的小镇被穆家修士强占了,燕祁他们打算去解决了那些修士。到的时候发现那些修士都死了,死状跟先前他们碰到的一样,右手背上有霜花印记。 两人相视一眼,黎致才要开口就听到门外有动静,黎致道:“追。” 碧落被发现后,施了法术往外飞去,燕祁和黎致追上,黎致祭出断魂袭了上去,碧落闪身躲过。她双手合十再划一法术袭向燕祁和黎致。 燕祁抬手挡住,两人在斗法,黎致道:“她的法术好诡异啊。” 燕祁点了点头,他施加灵力,碧落抵不过被震飞到地上,正打算起来断魂就已经抵在她脖子处了。 黎致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此处做什么。” 碧落不说话,她跟着季姜来人间半个月,还是第一次正面与人碰上,而且还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一时看愣了。 见她不说话黎致又道:“说,你是什么人?” 碧落呆呆地自报家门:“碧落。” 黎致狐疑:“碧落,你的名字?” 碧落点点头。 黎致又道:“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碧落还未开口就见一个还没死的穆家修士跑了出来,碧落一闪挡在了他面前。黎致倏地一愣,明明方才还在他剑下,怎么就…… 那穆家修士见到碧落吓得六神无主,一边叫着饶命一边往后退去。碧落微微眯眼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抬手催动法力将那名穆家修士高高举起。 那名穆家修士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子,他双手放在脖子处,双脚不停地乱踢着。碧落收手瞬间从那名穆家修士身上穿过。那穆家修士当场毙命,碧落停在他尸体旁边,用法术在他右手背上留下一个霜花印记。 黎致看傻了眼,还愣在原处。好在燕祁查探完毕之后出来用捆仙索捆住了碧落,不然碧落就走了。 碧落一脸委屈道:“你捆我做什么呀。” 燕祁不语,就在方才他亲眼看见碧落一脸阴狠的毫不留情的杀了一个穆家修士,不过片刻就变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燕祁道:“这些人,你杀的?” 碧落点点头,然后眨了眨大眼睛。 燕祁道:“为何杀他们。” 十九 复归4 黎致走过来道:“为什么杀,穆家人不该杀吗?” 燕祁瞪了黎致,仿佛说我没问你,多什么嘴。 说到穆家人碧落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她语气多了几分阴狠,碧落道:“他们,该杀。” 说完碧落的眼睛又变回了墨色,黎致和燕祁微微惊讶,人的眼睛怎么说变就变。燕祁问道:“你不是人?说。你究竟是什么?” 碧落一脸天真无邪道:“我当然不是人了,因为我是鬼呀。” 黎致:“……” 燕祁:“……” 看着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杀完人又一副十分乖巧可爱的模样。被人抓了也不知道逃跑,竟然还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燕祁道:“鬼族中人为何违反规定来我人间。” 碧落道:“你是谁?你是凡人的首领?” 燕祁道:“不是。” 碧落嗤了一声,道:“那你为何管我。” 燕祁:“……” 看到燕祁吃瘪,黎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四周,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先回去吧。” 燕祁点点头,解开了捆仙索。 黎致问碧落道:“你也跟我们回去吧,一个人…额…鬼,只身在人间行走怪危险的。” 碧落瞬间点点头,她问道:“去哪里,去你家吗?” 黎致道:“不是。” 碧落道:“好吧。” 燕祁走在最前面,黎致跟碧落并排走着,碧落其实是有些怕燕祁的,她不知为何总觉得燕祁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让人敬畏的气息,就如同季姜一样。 而且燕祁总是沉着面,碧落小声跟黎致嘀咕道:“他好凶呀。” 黎致耸耸肩笑了笑,道:“他一直这样,怎么,你是鬼也会怕他吗?” 碧落违心道:“我才不怕呢,我是鬼,他是人我怕他做什么。大不了…我…我吃了他。” 燕祁走在前方头也不回道:“你大可试试。” 说着燕祁两指之间出现点点灵力,碧落吓得躲到黎致身后。黎致无奈的笑了笑,他道:“放心吧,他不会杀你的。” 碧落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我?” 黎致道:“因为他是个好人……” 还未说完,就看碧落在自己身旁嗅嗅这,嗅嗅那,还一直舔着嘴唇,黎致打了寒颤,抖了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黎致问道:“你做什么?怎么突然舔嘴唇?” 碧落又舔了舔嘴唇,道:“你好香啊。” 黎致退后几步,将断魂挡在身前,作势要拔出。他道:“你不会要吃我吧,你要吃也是吃他啊,他凶的你。” 燕祁远远地道:“方才你也打了她。” 黎致:“……” 碧落道:“我不是要吃你啊,我们鬼不吃人的。” 黎致道:“那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碧落道:“只是觉得你很香,就…想到好吃的…然后……” 黎致:“……” 碧落眨了眨大眼睛,又吞了吞口水。黎致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鬼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饿,特别是像碧落这个级别,他们不用进食也不会死,相当于修真界的辟谷。至于进食,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进食在鬼族看来是对祖先的尊敬。 碧落问道:“什么是饿?” 黎致:“……” 十九 复归5 他心道:这女鬼怎么跟个白痴一样。 黎致和燕祁把碧落带回了客栈,给她叫了些吃的,碧落不会用筷子直接上手就抓。客栈一楼大堂除了店小二和掌柜的都是黎氏和燕氏的门生。一群人登时看得目瞪口呆。 黎致拿起一双筷子,递给碧落,道:“拿这个吃,不脏手。” 碧落接过筷子。不知道怎么直接握着然后插进菜里。黎致抚额,又拿了一双筷子,然后对碧落道:“看我,应该这样拿。” 碧落学了几次还是没有学会,黎致一直教她,差点儿就疯了。最后碧落终于学会了拿筷子,夹起来的菜还没有送到嘴里,就被“轰”的一声吓掉了。 碧落刚想发作,黎致就抬手示意她安静。黎致道:“嘘,有脏东西靠过来了。” 碧落站了起来,楼上燕祁和东方轻羽也下来了,当然是自己走自己的。 燕祁点了点头,黎致准备出去看的时候,碧落已经闪身出去了。黎致和燕祁赶紧跟了出去,就看到碧落愣在原地,她来人间这么久第一次碰到鬼魅。本身是鬼的她竟然被吓到了。 一个鬼魅袭向碧落,碧落还是愣在原地,黎致祭出断魂飞了过去,断魂在碧落身边转了一圈把那鬼魅斩杀了。黎致闪身上前把碧落拉了回来,他喝道:“干嘛不躲开?” 碧落指着其中一个鬼魅十分嫌弃地道:“这个东西,好丑。” 黎致:“……” 差点儿就被袭击了,她竟然在关心这些鬼魅丑不丑。 碧落道:“哇太丑了,看不下去了。” 她双手合十对然后将指尖转到相反方向,两个食指指腹相碰捏出一个法阵推向那些鬼魅,那些鬼魅瞬间被弹飞。碧落才要向黎致邀功,那些鬼魅就又爬了起来。 碧落道:“这个东西为什么…” 一个鬼魅已经向她袭来,黎致道:“闪开!” 碧落闪身躲开,黎致祭出断魂,燕祁对东方轻羽道:“待着别动。” 随即他捏了剑诀祭出岁寒袭了上去,但这些鬼魅太多,黎致祭断魂与鬼魅缠斗时,他看向燕祁,道:“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鬼魅?” 燕祁道:“不知。” 碧落腹诽道:“这个东西也是鬼,哇,人间的鬼比界外的鬼丑多了。” 碧落实在看不得这种丑东西,觉得侮辱了“鬼”这个词,她站在原处,双手瞬间变得很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将一个鬼魅撕成两半。 被撕成两半的鬼魅的血浆飞溅到了碧落手上,碧落瞬间跳了起来,她一边甩手,一边嫌弃道:“哎呀,好脏啊,好脏啊…” 黎致:“……” 燕祁:“……” 站在门边的东方轻羽看到了这个情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用绣帕捂着嘴,险些吐了出来。 带的人死伤一半,燕祁和黎致等人只好退至客栈内,几人在屋里查看修士的伤势,东方轻羽看到碧落,想起碧落方才的作为脸吓得惨白,偏燕祁又不肯护着她,更不会安慰她。东方轻羽声音发抖道:“你……你……那些怪物一定是你带来的!” 碧落坐回了方才的位置,继续拿起筷子吃东西。对于东方轻羽的话恍若未闻,燕祁和黎致也懒得搭理她,黎致冲燕祁使了好几个眼色,燕祁才对东方轻羽道:“她几次出手帮我们,怎会是她引来的,你若是再多言,就修怪我将你扔出去。” 十九 复归6 东方轻羽十分委屈得紧,是自己要跟来没错,可燕祁答应了东方御横会照顾好她。但他这一路上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让东方轻羽委屈。燕祁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夫君不帮着她也就罢了,居然帮着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说话。 东方轻羽道:“像她这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使用的法术还十分怪异,不是她引来的,难不成是我们自己引来的吗?” 碧落白了她一眼,这位矫揉造作的东方姑娘此时此刻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在这“正义凛然”,实在让人…啊呸,让鬼佩服。 碧落问黎致道:“她是谁呀,这么聒噪。” 黎致不冷不热的介绍道:“东方家的大小姐。” 碧落点了点头,对东方轻羽道:“这个…东方…姑娘,你所言差矣,我不是你口中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是鬼,修炼之术当然是鬼族中的法术,可是外面的那些…鬼…魅…显然是用人炼成,我又如何能将那些鬼魅引来。” 她用的是东方姑娘,不是燕夫人,东方轻羽脸白一道红一道。即便燕祁再怎么不喜欢她,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嫁给燕祁了,在叫她一声‘东方姑娘’或者‘东方小姐’是对她的不尊敬,也是对东方家的不尊敬。东方轻羽刚开口想说些什么。黎致当即就禁了她的言,黎致哼道:“多嘴多舌。” 东方轻羽原是不喜欢燕祁的,但琅琊之行以后,东方御横一直在跟她说嫁到梵音谷之后能给东方家带来的好处。 东方轻羽慢慢的有些动摇了,再加上陆伯言的命还在东方御横手中,她便妥协了。原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大婚那一日梵音谷被灭了,季姜不知所踪。接着陆伯言死在了东方氏被穆家重创的那一场大难中。黎致他们被寻回来,季姜却没有,东方轻羽去问黎韵青,黎韵青说季姜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再加上燕祁虽然对东方轻羽十分冷漠,但也礼敬有加。逝者已逝,生者为何不好好的活着呢。东方轻羽以为只要她做得对,终有一天燕祁会看到她的好。 碧落见这家伙终于安静了,拿起筷子打算继续吃桌上的菜,才吃两口,就有一道高亢的惨叫声从外面响起。 屋内人一涌而出,只见院子里剩下的那些修士正在抽搐。燕家的修士稍微好点,还活着。黎家新来的修士就惨了,被那鬼魅伤得血肉模糊,死伤一片。 东方轻羽也跟了出来,看见满地的尸体,眼珠子直了直,晕了过去。碧落虽在她附近,却没有扶她,反而侧了侧身,让那位东方姑娘直接倒在地上。 众修士在瞬息之间死的死,伤的伤。黎致、燕祁等人脸色都不大好,他们这是遇上了穆林了。燕祁最快镇定下来,蹲下追问还有意识的修士:“那些鬼魅呢?” 那修士只剩半口气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住摇头。 黎致在一旁心急如焚,让剩下的修士把他带进屋子里,转向燕祁:“求救信号发了吗?” 燕祁点点头道:“发了,可看样子穆家的人很快就会再来,如果这附近没有能前来支援的人,那我们只能……” 他们走不了,如果没有东方轻羽,光他俩和碧落或许还有杀出去的可能,可东方轻羽灵力低微又身子弱,是个十足的千金大小姐,拖油瓶。 碧落一改方才的不正经,问道:“两位能守多久?” 燕祁道:“一刻。” 碧落道:“一刻够了,守着,等人来!” 燕祁和黎致微微诧异,她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表现得这么沉着。 碧落看了一眼天空中的信号,既然已经发出求救讯号,季姜应该已经看到了,再过不久就会赶来解救,再不济附近其他修士来也行。总之别死在这里就行。她本来就是鬼,在界外怎么说也是一荒之主,要是死在凡人手里传回去像什么话。 燕祁和黎致虽不明白为何碧落这么相信会有人来,但既然一个鬼都这么从容不迫,他们又何必惊慌。 正当这一群穆家修士直接冲了进来,几人直接拔剑冲了上去,奈何寡不敌众,几人都受了重伤,被围在院里。 “哈哈哈,还等人来,你们难道不知周围的叛军都被我们杀了吗?”门外传来一阵笑声,穆林叉着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姽婳。 碧落看了一眼穆林,心道:这人怎么比界外的鬼还丑? 黎致坐在地上打坐,他们都受了重伤,但黎致伤得比较重。 穆林看着几人狼狈的模样,啧啧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挣扎了,季姜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正好今日一起死了下去和她团聚。” 黎致一听说季姜死了,立刻怒目圆睁,想要站起来,却吐了一口血,“你说什么!” 穆林切了一声:“我说…季姜已经死了,听说你们一直在找她,劝你们别废力气了,她早就被我扔下忘川了,你们就把天翻过来也不能找到!” 燕祁听到穆林说季姜死了,当即心痛的无法呼吸,拿着岁寒冲上去要杀穆林,穆林吓得赶紧后退,姽婳上前给了燕祁一掌。 十九 复归7 燕祁被击飞到黎致的旁边,吐了一口血。 碧落在那若有所思,原来季姜就是被眼前的这个丑八怪杀的。 穆林十分得意道:“哎呀,活人被扔下忘川,啧啧,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只怕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碧落一跃上前,指甲立刻变得很长,她道:“你胡说!” 奈何她是鬼,又刚从界外出来不久,敌不过姽婳这种修炼数百年的修士,也败下阵来。 姽婳将碧落扔到黎致身边。 穆林道:“既然这么想念季姜,那就下去陪她吧,送他们上路!” 黎致把碧落护在怀里,碧落大喊道:“要被你害死了,再不来救老娘,老娘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折腾你一辈子!” 燕祁和黎致都以为她这是要死在人间了,气不过。 穆家修士齐齐向三人砍去,正在这时,从天外传来两声弦响。 琴音将穆家修士弹开了,又是两声弦响,这次音调略高,穿云破空,带着几分肃杀。 房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她负手而立,脖子系着一条白绫,头上绑着一根长长的发带。微风吹拂,纱衣飘曳,身后一轮圆月竟成了背景,活像一个仙人。 她徐徐飞至几人面前,燕祁和黎致先是惊讶,后是惊喜,然后又是陌生。 眼前这个褪去一身青衣,此时白衣若雪的人就是季姜,可她……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的那个季姜。 季姜分明是一个天真烂漫、神采奕奕的少女,她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这般中规中矩的走路,也不会好好的坐下来弹琴,除了对燕祁。 而眼前这个人,在月光的照耀下,脸色苍白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悲伤,难过,戒备,冷漠……以及十足的杀气。若是别人在夜里碰到她,一定觉得她就是女鬼无疑。 然而,他们能感觉到,季姜身上没有妖气,只有深沉的,看不见底的悲伤,难过,冷漠和杀气。 方才还被黎致护在怀里的碧落立即站了起来,抱怨道:“你再晚来些,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季姜看着她淡淡地道:“是你技不如人。” 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冷冷的寒意,甚至连方才一阵乱叫的虫声都没有了。 碧落扁扁嘴,道:“总之就是怪你。” 碧落身边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碧落居然……这么跟她说话,完全没有之前对他们的戒备和对穆家人的恶狠狠,眼神里更多的是敬畏。 季姜转身看向穆林,穆林当即吓得六神无主:“姽婳……姽婳!” 闻声,季姜神色漠然且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哦?穆公子是想要你那条听话的狗来叫你?” 她朝穆林那边走了几步,踩到了一张绣帕,她挥挥手,那绣帕从地上腾起飞到她手上,那是芮姬的绣帕。她嘲讽一笑,竟然这么惦记一个把自己发妻害死的人。 季姜道:“怎么,还在挂念你的芮姬?” 碧落走了过来,啧啧道:“这位公子还真是深情呢。” 季姜道:“那我就……帮你把最疼爱的芮姬给你找来。” 然后她抬手指了一个角落,不一会院中就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且七窍流血的女人。 燕祁和黎致都讶然,芮姬居然死了,而且死的这么惨,谁杀的已经不言而喻。 芮姬走到穆林身边,地上全是血脚印,她一边走一边道:“公子…救我……” 穆林抬头看一下芮姬立刻被吓到想要逃跑。芮姬早就被他送回益州了,怎么会突然死了,而且死得这么惨。 他一边鬼哭狼嚎,一边连滚带爬的往门的方向跑,他快跑到门边的时候被季姜放了一根白绫绊倒了。芮姬上前拉住他的腿,把他拖了回来。 他用手使劲抓着地上的地板,手都出血,地上全是爪印。 芮姬拉着他回到了原处,然后把自己长长的指甲插进了穆林的腿上,居然把他腿上的肉,都生生地剐了下来!然后放到自己嘴里,她……居然在吃穆林的肉! 空荡荡的客栈里回荡着穆林尖锐的叫声。 季姜却恍若未闻,轻掀衣摆,看着眼前的两人,摇了摇头,道:“如何,人肉,好吃吗?” 闻言,身后的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寒意。 她又道:“唉,穆公子这般嫌弃的看着芮姬,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毕竟她死前都还在嚷嚷着你会给她报仇呢。” 季姜微微侧了侧身,脸完全出现在了众人眼里,那张脸美得不可方物却……苍白得像个死人。 身后的燕祁和黎致盯着不远处号叫连连的穆林和阴气森森的芮姬,还有同样阴气森森的季姜,手不自觉的攥紧。 季姜背对着他们,让人看不清表情,幽幽地道:“姽婳姑娘为何还在门边看戏,不护着你的狗主子?” 姽婳立刻闪到穆林身边打退了芮姬,挡在穆林面前。 季姜看着姽婳手里拿柄杀了越清歌,黎笙,月夫人的两轮弯刀,幽幽地道:“许久不见,姑娘和手中的那两轮弯刀。依旧让我憎恨。” 黎致也对姽婳手中的弯刀偷去冰冷的恨意,恨不得立即爬起来杀了姽婳给梵音谷的人报仇。 季姜看着挡在穆林面前的姽婳。嗤笑道:“姑娘真的以为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姽婳依旧挡在穆林身前,道:“宗主吩咐过要保护好公子,姽婳自然要护好他。” 季姜脑里出现了梵音谷众人惨死的画面。冷笑一声,道:“可惜了,你这修炼百年的道行。” 姽婳道:“季姑娘,话别说的太早,连黎宗主和月夫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就凭你……还有身后那几个残兵败将就能打得过我吗?” 听到她提起越清歌和黎笙,季姜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变得森冷,她轻声道:“我一个人,就解决了你。” 姽婳道:“宗主交代过,斩尽杀绝,既然姑娘没死成,那今日就在死一次吧。” 季姜道:“那你可得记着我这张脸,等你的宗主到了那边也好告诉他,谁杀的你,还有你一直护着的狗主子。” 话毕季姜周身瞬间笼上一层寒意,姽婳催动弯刀袭向季姜,弯刀到她面前时身后黎致和燕祁瞳孔微张,异口同声道:“小心!” 季姜勾唇一笑,她身前忽然出现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有形又无形。将姽婳的弯刀弹了回去,季姜转动右手,瞬间便有几条白绫攻向姽婳,白光流转的白绫尽数向姽婳攻去,一条直直圈住了姽婳的脖子,缠了足足三道,猛地提起! 姽婳身躯被这条白绫吊了起来,悬在空中,双手各被一条白绫缠住,反向向后扭去,胳膊发出了“喀喀”的颈骨断裂之声。 季姜抬了抬手,芮姬便瘫在原地,原来她就死了。穆林吓得连忙爬起来,想要夺门而出,季姜挥手将门关了起来。两条白绫把穆林拉了回去。 季姜闪到穆林身旁,召出吟霜抵在穆林脖颈处。挑衅的看向姽婳,道:“如今,你觉得你还能从我手上救下他这条狗命吗?” 姽婳不语,只是瞪着季姜。 穆林生怕季姜手一抖他喉咙就破了,季姜在他耳边冷冷地道:“不如…割破喉咙扔下忘川?” 听到忘川两个字穆林微微颤了颤。就在方才这个词才从他口中说出来。 说着季姜和穆林瞬间不见了,黎致和燕祁倏地一惊,黎致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季姜方才所在的位置。他道:“人呢?” 燕祁道:“忘川。” 说完他准备追上去,碧落忙道:“哎?你干嘛?待会她就回来了。” 燕祁问道:“真的会回来吗?” 碧落道:“肯定的呀,我还在这呢。” 季姜拎着穆林到了之前她被扔下去的那个悬崖,穆林当即腿都吓软了。季姜道:“哦?你是在害怕吗?原来你也会害怕。” 穆林抖着声音叫唤道:“你要干什么?” 季姜道:“干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听说过吗?自然是把你扔下去了。” 说完季姜就松开了手,穆林直直掉了下去。“啊!” 在他以为自己要掉进忘川的时候,一根白绫缠住了穆林的腰,穆林看着距离不要一丈的忘川河面,松了口气。 季姜一手提着白绫,一手幻出白色的曼珠沙华。她道:“如何?这忘川水,是不是如你说的那般恐怖?” 穆林虽然害怕,但他就是不求饶。季姜微微松手穆林就往下掉下去了一点点,这时他的脸和很好仅有一指的距离。 穆林咬咬牙,嚎道:“季姜,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这么折磨我算什么?!” 季姜冷冷地道:“这便算折磨?呵…也是。穆公子何其尊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穆林吼道:“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季姜道:“哦?是吗?我杀了你你爹会怎样?屠我满门?还是杀我兄长,还是再次将我扔进忘川?” 穆林道:“你若是不放了我,小心我爹杀了黎致和黎策!” 季姜噗嗤一笑,她道:“你当真觉得你父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当真觉得我会怕你父亲?” 季姜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更加冷了,仿佛要把人冻死:“你到底提醒我了,放心吧。你们带给梵音谷的痛,我会一点点讨回来,要你们百倍奉还。你父亲…唔…肯定很快就能去冥界与你相遇!” 这是要结束了穆林。穆林哀嚎道:“你不能杀我…季姜你不能杀我…不能!季姜…” 一片白色的曼珠沙华的花瓣划过了穆林的脖子,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瞳孔睁得很大,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在黎致和燕祁急得来回踱步的时候,季姜回来了,把还有一口气的穆林扔在地上。 让季姜意外的是姽婳竟然还没有死去,而是脸色爆红,双目圆睁,浑身抽搐,奋力挣扎着。 季姜施了法收回了白绫将姽婳放了下来,季姜道:“把你一直护着的这位带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你,只是第一步,叫他好生养着,等我去取他的狗命。” 季姜恢复了姽婳的手,姽婳带着只剩一口气的穆林走了,她也够呛的。 季姜转过身来的目光在燕祁和黎致之间来回扫动。三个人,竟然谁也没有先开口。 半晌,燕祁最先回过神来,他跨步上前到季姜面前,抬手想要摸摸季姜的脸,季姜却退后一步。她道:“你…不能碰我…” 燕祁道:“为何?” 季姜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不再是人了,你碰我会受伤的…” 燕祁眨了眨眼睛,季姜那句已经不再是人了,仿佛有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生生直疼。燕祁上前一把把季姜揽在怀里,季姜挣扎想要推开燕祁,燕祁压着声道:“乖乖的,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乞求的语气,夹着重重的鼻音。他半年没见季姜了,这半年没有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过着。每次有人传信他都怕是关于季姜的。 刚碰到季姜的时候燕祁就感受到了季姜身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气,还有不属于季姜的灵力。这些灵力本能的做出反应,一点点的袭向燕祁,可他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季姜,刀山火海他也愿意跨过,哪怕此时的季姜满身是刺,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抱到她。 二十 讨伐1 季姜被燕祁抱了许久,她道:“你瘦了。” 燕祁应了一声:“嗯。” 又是半晌静默,忽然,黎致走上前来,拉开燕祁想要抱一抱季姜,他道:“臭丫头。这半年你去哪里了,担心死……” 黎致才碰到她就觉得十分冰冷,黎致愣道:“姜儿…你怎么……冷……” 季姜正在犹豫要不要跟黎致说的时候,燕祁站到了季姜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天这么冷,怎么也不穿多一点,手都冻冷了。” 燕祁对客栈里面喊道:“青梧,拿我的披风来。” 黎致也道:“对,快进屋,外面冷了。” 青梧才要抱着燕祁的披风出去,就见燕祁他们进来了,还有季姜。他有些不敢认,又有些激动,他道:“你…季…季姑娘…回来了。” 季姜对青梧点了点头,道:“嗯,回来了。” 青梧道:“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我们家主子找你都快找疯了。” 燕祁伸手对青梧道:“披风。” 青梧这才想起来,赶紧把披风递了过去。燕祁接过随后披在季姜身上。扶着她到桌边坐下。 青允也过来了,他道:“您回来了。” 季姜对他点点头,道:“嗯,回来了。” 青梧道:“总算回来了,我们家主子都快疯了…” 黎致坐到季姜对面,道:“对啊,这段时间你去哪了,找你都快把修真界翻过来了。就差去凡间了。” 【人界分修真界和凡界,修真是修仙的人所生存的,凡间是凡人所生存的】 接着他又道:“穆林还说把你扔下忘川了,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姜坐下,道:“嗯…被扔下去了…没死成。去了一趟界外,又回来了。” 黎致愕然道:“……真的被扔下去了?!那你有没有事?” 季姜道:“当然没事了,不然我怎么回来的。” 黎致骂了一声:“该死的穆林!” 接着他又追问道:“你怎么去的界外,忘川河不是不渡活人吗?你去了界外又是怎么出来的?还变成这样了,修为还高了那么多。还有我们一路而来那些穆家修士都死了,是你杀的吗?” 燕祁站在季姜身侧正在看着她,目光还是同从前那样温柔。季姜微微一笑,道:“去了一趟界外,碰到几个有缘人。然后他们送我回来的。” 一直不说话的碧落突然举手道:“我!就是我!我就是那个有缘人…那些人也有很多是我杀的。” 季姜点点头道:“是,阿落也帮了我许多。” 说着季姜咳了几下,燕祁忙轻轻地拍拍季姜的背。他知道季姜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便道:“去哪了,怎么回来的都没有关系,回来了就好。怎么咳了起来,是受了风寒?” 季姜摇摇头道:“无事。” 黎致忙道:“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燕祁道:“去休息吧,房间就在楼上。” 季姜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她已经施了法术,无论是什么脏东西都靠不近这家客栈了。燕祁才扶着季姜要上楼去,就碰上了方才晕过去被青允拖上楼去的东方轻羽,她醒来惊魂未定,就要下来找燕祁。 却碰到素来不喜与人触碰的燕祁此时正扶着的一个披着他那件时常穿着的披风,动作温柔眼神里满是爱意。而他扶着的人正是季姜,东方轻羽停下脚步,轻轻地唤了一声燕祁,道:“仙上。” 燕祁眼神都不给东方轻羽一个,对季姜道:“累了吧,咱们先上去吧。回去我同你解释。” 季姜点了点头,她不打算理东方轻羽。关于东方轻羽和燕祁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些天听了不少,也算知道了个大概。 东方轻羽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她仍堵在中间,看向季姜,用一种挑衅的语气道:“季姑娘回来了,那还真是万幸啊。可是…你与别人的夫君靠得这样近,怕是不好吧。” 季姜眨了眨眼睛,微微颔首道:“别人的夫君?” 东方轻羽道:“是啊,我和子熹都已经成亲了,哦…就是你们梵音谷被灭的那天。” 燕祁不悦的皱皱眉头,提醒道:“东方轻羽。” 季姜拍拍燕祁的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季姜道:“拜了堂,行了周公之礼,才算是夫妻吧。可是,据阿季所知东方姑娘你与祁哥哥既未拜堂完毕,也未行周公之礼。怎的,祁哥哥就成了你的夫君了。” 东方轻羽本以为季姜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逞一下口舌之快,起码能疏远一下燕祁与季姜的感情也好。没有想到季姜竟然一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她道:“你…” 二十 讨伐2 燕祁道:“累了吧,先上去,不要与不相干的人计较。” 他那句不相干的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东方轻羽脸色十分不好看,她没有想到燕祁如此不给她面子。 燕祁扶着季姜上去了,碧落跟黎致在一楼大厅处,独留东方轻羽一人站在楼梯口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燕祁把季姜带到了他的那间,一进去燕祁就把季姜拉到自己怀里。方才下外面的院子里,他都没有抱够。 季姜靠在燕祁怀中,闻着那股燕祁专属的檀香,似乎心安了不少。 抱了许久,燕祁开口道:“对不起。” 季姜应了一声:“嗯?” 燕祁松开季姜,道:“我与东方轻羽并未成亲。” 季姜抽身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她道:“嗯,我知道。” 燕祁坐到季姜旁边,握着季姜的手,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对不起。有一日兄长忽然来找我喝酒,我便同他喝了。可等我醒来已经被换好了喜袍。我想去找你,却被亚父下了傀儡之术,只能任由他摆布。 我没有与东方轻羽拜堂完毕,宣禾就闯了进来告诉我,梵音谷黎氏被灭了。我当即便前往梵音谷了。 我们赶到梵音谷的时候,血流成河,遍地都是尸体,我怕有你。找了许久,确定你们逃了,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至于东方轻羽,我次日便回古月城退了与她的亲事。并且昭告仙门百家,我燕祁这一生,非你季姜不娶。” 季姜微微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曾以为是燕祁负了她,觉得伤心极了,甚至恨上了燕祁。却不想…燕祁竟然为了她…… 季姜道:“可她为何…” 燕祁道:“为何会跟着我?” 季姜点了点头,道:“嗯。” 燕祁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厌烦地道:“你们梵音谷被屠的第三日,穆氏忽然重创古月城和东方家。东方御横要重整东方家,无暇顾及东方轻羽,求了亚父,亚父让我带着,给她输灵力续命。” 季姜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不过她心底也冷笑了一下。输灵力续命这种事情,在古月城这种事情,青梧,青允都可以做。偏偏交给燕祁,还真是不死心啊。 季姜道:“子熹哥哥…我…” 燕祁立马堵住了季姜的嘴,道:“不说了,累了吧,我扶你过去休息。” 季姜点了点头,道:“好吧。” 燕祁扶着季姜过去躺下,他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季姜问道:“你…怎么不去休息?” 燕祁俯身吻了吻季姜的唇,道:“我不走,就在这守着你。” 季姜应了一声:“嗯。” 燕祁道:“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季姜闭上了眼睛,燕祁靠在床边。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季姜已经不再是修真界中的人了,燕祁也已经是个上仙。无论是人鬼殊途,还是鬼仙殊途。他们这一生…都无法再相守了。 燕祁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且还盖好了被子。燕祁猛地惊醒原本躺在床上的季姜不知拿去了,他一阵惊慌。赶紧穿了鞋子就要去找季姜,才起身季姜就推开门进来了。 季姜手中端着一个洗脸的盆进来了,才把盆放到桌子上,燕祁就冲了过来,把季姜揽在怀里。 季姜问道:“怎……” 整句话才说了一个字,燕祁的唇就贴了上来。七荤八素的吻了一阵,燕祁才松开季姜。季姜再次问道:“怎么了?” 燕祁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委屈地道:“你去哪了,我一醒来你就不在了。我还以为……” 季姜用手掩面噗嗤一笑。燕祁道:“笑什么?” 季姜道:“我看你睡得那么香,才没有叫你的。我不过是去烧了些热水而已。” 燕祁道:“你不能再离开我了,我已经把你弄丢一次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季姜微微一笑,道:“好。快洗漱吧,下楼用膳就该动身去朱仙了。” 燕祁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朱仙的。” 季姜一边将一条白色的毛巾放到水里,然后拧干了递给燕祁,一边道:“我想知道,自然会知道啊。哎呀,你快洗吧。” 燕祁并没有要接过毛巾的打算,他索性直接坐在圆凳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季姜帮他洗。 季姜无奈,只好上前帮燕祁洗脸。从前两人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燕祁就会脸红,如今竟然要她帮忙洗脸。 青允本打算叫燕祁下去用早膳,一推开门就看季姜正在认真的给燕祁擦脸,而燕祁坐在圆凳上,一脸享受。 青允立刻转身道:“主…主子,黎宗主让属下来传您和季…和夫人下去用早膳。” 燕祁本来对青允的突然闯入十分不满,但青允的那一声的夫人瞬间让他心情愉悦。燕祁应道:“让他们先吃。” 燕祁和季姜下楼时,黎致又在教碧落用筷子,才过了一晚上她就忘了怎么用。黎致几乎想告诉碧落,要不然你直接用手吃吧。 黎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碧落这样,只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的。季姜坐到碧落旁边,拿起筷子才夹菜,碧落就问:“为什么?” 她嘴里还有没吞下去说话唔唔嗯嗯的,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季姜倒是习惯了,她莫名其妙道:“什么为什么?” 碧落吞了嘴里的东西,才问道:“为什么你就能这么轻松的拿起这个东西?” 黎致拍了拍碧落的头,道:“笨,她是凡间的人。自幼便拿这东西吃饭,自然能随便拿起来。而且这个东西。它叫“筷子”。昨天晚上不是才告诉过你吗,怎么又忘了?” 黎致抽回手,摸了摸,心道:“这头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硬?” 碧落吐了吐舌头,道:“人家记性不好嘛。噜~~” 黎致心道也是,从昨日到现在,她杀人的时候阴狠,眼睛都不眨一下,十分沉着冷静,仿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不杀人的时候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仿佛一个养在深闺刚刚涉世的人。 二十 讨伐3 燕祁给季姜夹了几块肉,道:“你都瘦了,多吃一点。” 季姜也给燕祁夹了些吃的,她道:“你快吃,这个应该好吃。” 季姜点了点头,才放到嘴边微微抬头就看到东方轻羽从楼上下来了。 东方轻羽径直走到燕祁身旁坐下,燕祁一个眼神都不给东方轻羽,转到季姜身边坐下。 东方轻羽脸色不好,她对青梧道:“青梧,为何我没有碗筷?” 自从东方轻羽到了古月城后就各种理由跟着燕祁,常常示好。燕祁已经退了与她的婚事,并且昭告仙门百家非季姜不娶,东方轻羽还是死皮赖脸的跟在燕祁身边。 青梧和青允都不喜欢这位矫揉造作,且架子十足的东方家的大小姐。青梧和青允坐在隔桌用膳,青梧道:“我怎么知道?您自己找找呗。” 青梧以前虽然不待见东方轻羽也不见得这般无礼,东方轻羽哼道:“你,我竟不知古月城的家仆对主母如此怠慢无礼。” 燕祁刚要开口,青梧就道:“在古月城端茶倒水递碗筷这种事情自然有人做,轮不到我来。况且东方小姐您也不是古月城的主母啊。” 东方轻羽道:“我如何不是主母?” 青梧道:“且不说您没有嫁给我家仙上,就算能嫁给了我家仙上,也只能称一声二夫人。我古月城燕家的宗主是燕南苏,主母自然是君上的夫人才能称为主母。您若想当古月城的主母那您嫁给君上好了,反正君上也不会要你的。” 燕祁没有表态,只是一直在给季姜夹菜。黎致对青梧投去赞同的眼神,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奈何他的身份特殊,不好说出来罢了。 青允拉了拉青梧的袖子,道:“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叫君上听了多不好。” 青允只说这话要是燕南苏听了不好,没说冲撞了东方轻羽。 青梧道:“我说的不对吗?” 青允道:“对,可是也不能在这说啊。” 青梧放下碗筷,就和青允理论起来,他道:“在这怎么不能说了?明明知道咱们仙上和夫人情投意合,还要强行嫁给仙上。被退了婚还不知羞耻的跟在仙上身边,摆着一副燕家二夫人的架子。从前也就罢了,那是夫人不在。可如今夫人都已经回来了,还…唔……” 感受到东方轻羽投来的恨恨的眼神,青允赶紧夹了一个鸡腿塞到青梧嘴里,他道:“吃鸡腿,补身体。” 青梧知道青允这是提醒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便悠悠开了口。 见季姜放下了筷子,燕祁问道:“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季姜道:“不是,吃饱了。” 燕祁道:“我也吃好了,咱们先出去走走吧。” 季姜微微一笑,道:“好啊。” 季姜和燕祁出去了,黎致也吃好转身出去了。碧落是不想跟东方轻羽同桌用膳,她本就对东方轻羽没什么好感。 昨天跟青梧和青允了解了一下,更加不喜欢东方轻羽了,甚至有些讨厌。碧落随手拿了一个包子也出去了。 此处到朱仙镇不远,众人商量之后决定御剑飞行。东方轻羽本想以灵力修为不能御剑为由要燕祁带她一起。 但燕祁和季姜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季姜抬手掌心幻出一株白色的曼珠沙华,推进东方轻羽的胸口处,东方轻羽瞬间便感到一股股力量在她经脉之间游走。 季姜道:“有了这些灵力,你不经可以自己御剑飞行,而且有生之年不需再要别人给你渡灵力续命了。” 东方轻羽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愁,她道:“多…多谢季姑娘。” 季姜微微颔首道:“不用。” 众人御剑飞往朱仙镇,季姜发现碧落的眼光一直放在黎致身上。季姜飞至碧落身旁,问道:“阿落,你为何一直盯着我大哥看?” 碧落道:“因为他长得英俊呀。” 接着碧落又道:“圣女,我好像喜欢上你大哥了。” 听了这话,季姜忍不住笑了。碧落一阵莫名其妙她道:“你笑什么?” 季姜道:“你那个不叫喜欢,你那个叫见色起意。” 碧落问道:“什么是见色起意?” 季姜指了指青允道:“你问他。” 说完季姜便飞向燕祁去了,碧落果然飞至青允身旁,一本正经问道:“那个谁,何为见色起意?” 青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解释道:“所谓见色起意就是人见到美好的东西,便对之心生好感,也所谓图谋不轨。” 青允自以为自己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谁知碧落又问道:“什么是图谋不轨?” 青允扶了扶额头,道:“就是谋划出常规,法度之外的事。” 碧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道:“那我喜欢那位黎宗主,在你们人间也是不合理的吗?” 青允道:“按理说是不合规矩的,你是鬼族中人,黎宗主是修真界中人。将来修仙得道成了仙人,你们就更不可能了。” 碧落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难过的,她对黎致不过是好奇加崇拜罢了。活了几百年,从来不知情爱为何物。 碧落道:“可是…” 她才要说些什么,燕祁便一记眼神扫了过来,青允和碧落瞬间感到一阵寒意,不约而同的后背发凉,抖了抖。 二十 讨伐4 秋硕他们并不在诛仙镇中,只是驻扎在城外。但燕祁他们却去了朱仙镇中。几人落地收剑,便往镇中走去。东方轻羽本想跟着,被燕祁吩咐青梧和青允先护送去与秋硕他们会合了。 才到镇中碧落就被街道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住了,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仿佛都喜欢得不得了。若是黄泉在,指不定都给她买了。 季姜也懒得管她,反正她又没有钱买,也不会走丢。季姜和燕祁走到一个卖首饰的店铺,季姜停下脚步。燕祁道:“为何不进去看看?” 季姜摇摇头道:“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穷得很。” 燕祁微微一笑,拉着季姜进去了。 店小二一看进来的两位年纪极轻,相貌极佳,看穿衣打扮都不是寻常人家的人。店小二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哟,来客人了。您二位想要点什么?小店什么都有。” 季姜道:“我们…就看看…看看…” 店小二道:“那您二位这边请。” 季姜对他微微一笑,和燕祁随意四处转转去了。店小二回到柜台边,双手托着下巴。一女子走过来,瞧他一直盯着人家客人看。便问道:“你不招呼客人,杵在这儿做什么呢?” 那店小二道:“你看那边,那位公子与他家夫人好生登对啊。” 那女子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燕祁和季姜的背影,皆是白色衣衫。那女子道:“衣服布料皆是上乘,他们二位容貌如何?” 那店小二道:“容貌极佳,我在这店中这么些年,第一次碰到这么俊的两个人。” 季姜不过多看了一个白玉兰簪子几眼,燕祁便知道她喜欢,拿起转身就问道:“店小二,这个怎么卖?” 季姜忙道:“仙上这是做什么?” 燕祁道:“我看你喜欢,不如买了吧。” 季姜小声道:“喜欢是喜欢,可是喜欢也不用买啊。” 那店小二已经走了过来,他笑眯眯地道:“夫人眼光真好,这白玉兰可是用上好的玉雕的。” 季姜刚想解释她不是燕祁的夫人,燕祁就道:“多少钱。” 店小二道:“一两银子,夫人若是喜欢,您再选点别的,我给你打个对折?” 季姜忙摆手摇头道:“不用了,就这个就行了。” 燕祁问道:“当真不要了?” 季姜道:“嗯,真的不要了。” 燕祁点了点头,对店小二道:“就这个吧。” 那店小二乐呵呵的道:“您二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凡的人,夫人您真贤惠,还给您相公省钱。” 燕祁道:“嗯,我家夫人体谅我挣钱辛苦。” 他那句我家夫人,季姜微微脸红。这是她换了血后第一次感到自己脸上有温度。接着她眼底划过一丝难过,若是那颗心还在,是不是会怦怦直跳? 季姜发现自从她没有了那颗心,换了血之后整个人都冷漠了许多。 付了钱,燕祁给季姜戴上那白玉兰簪子,季姜问道:“如何?好看吗?” 燕祁目光一直在季姜身上,他附道:“好看。” 季姜问道:“我好看还是这簪子好看?” 燕祁俯身附到季姜耳边,道:“簪子好看,我夫人更好看。” 季姜羞道:“你…说的不算,你说的不能当真。” 燕祁道:“你知道我从不撒谎。” 忽然燕祁指着不知何时已经在店门口倚着的黎致道:“黎子昱,你说阿季好不好看。” 黎致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两个人会忽然扯上自己,黎致道:“也不看是谁的妹妹,肯定好看啊。我们家阿季倾国倾城。” 季姜一阵娇羞道:“你们就会打趣我。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黎致道:“他说你好看你不信,我说你好看你也不信。那你要谁说你好看你才信……” 说着黎致忽然停了下来,他性子耿直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即便是对秋景也不曾。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对季姜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与从前的亲近不同。 黎致道:“好啦,走吧。” 二十 讨伐5 在街上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碧落要买,黎致便给她买了,碧落问黎致道:“黎家大哥哥,你要吃吗?” 黎致摇摇头道:“这是给小孩子吃的,我才不要吃。” 碧落指着季姜道:“可是圣女也吃了,她也是小孩子吗?” 黎致转身看去只见季姜杷糖葫芦送到燕祁嘴边。燕祁平视前方,道:“我不吃,你吃。” 季姜扁扁嘴便拿开了,她道:“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吃,我也就是这么问问,你若是要吃我才不给你呢。” 说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瞬间被酸得面部扭曲,燕祁赶紧把手递到季姜嘴边。季姜一脸茫然的看着燕祁,眼角泛着泪花,被酸出来的。 燕祁道:“酸就不要吃了,吐出来吧。” 季姜嘴里还含着方才咬下来的那口糖葫芦,她道:“可是…会脏手…” 燕祁微微一笑,道:“无事,吐吧。” 季姜便把口中的糖葫芦的吐在了燕祁手上,燕祁握着反手背在后面。 黎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这些的画面,旋即想到了秋景,心道:“若是她在,怕是也喜欢吃这种小玩意吧。” 见他不语,碧落叫了他几声道:“黎家大哥哥?” 黎致转身对碧落道:“嗯,她也是个孩子。” 看碧落一脸莫名其妙,黎致又道:“我是她大哥,即便她百岁,千岁,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黎致总觉得他亏欠了季姜很多,却又不知亏欠她什么。 燕祁和季姜并排而行,季姜一直舔着燕祁给她买的糖葫芦,而燕祁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思索如何应对穆氏、之后他与季姜之间何去何从等诸多事宜。 走着走着燕祁不经意一瞟发现季姜不在他身边,猛地一个转身,就见季姜在身后慢慢吞吞的走着。 燕祁擦了擦手,随后把手伸了出去,唤季姜道:“阿季。” 季姜道:“怎么了?” 燕祁微微动了动手,示意他想牵手。季姜嫣然一笑,提着衣摆跑了过去,把手放在燕祁掌心处。燕祁手指纤细修长,手感很好,掌心暖暖的。 燕祁微微一笑,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放开季姜的手了。 在朱仙镇中逗留了几个时辰,几人便往秋硕驻扎地去。才到门外远远便见三道青色身影站在门口。 季姜远远就看到了镜若,镜若远远地朝季姜跑了过来。 “姐姐!”镜若直直扑向季姜,抱着季姜哭了出来。他已经在这儿等季姜很久了。从接到黎致传回来的消息那一刻起,他就来这儿等着了。 “姐姐…” 镜若半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季姜怀里。一阵抽泣,季姜也哭了出来,她已经半年没有见到镜若了。季姜轻轻拍拍镜若的背道:“不哭,姐姐不是回来了吗。” 镜若喜极而泣,他站了起来,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委屈道:“这半年你去哪里了,阿若好想你。” 季姜摸摸镜若的脸,道:“姐姐,去了一个很远很安全的地方。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啊。” 镜若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道:“只要姐姐回来就好,阿若想死姐姐了。” 季姜道:“姐姐也想阿若。” 镜若道:“姐姐以后不要再丢下阿若了好不好,姐姐去哪里阿若就去哪里。” 季姜点点头,笑道:“好。” 二十一 梦生1 黎策走上来,叫季姜道:“阿季。” 季姜看向黎策,久久才道:“二哥…我回来了。” 黎策道:“快给二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都养好了嘛?” 黎策拉着季姜转了一圈,仍是不放心。季姜无奈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了,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 黎策摇摇头道:“都怪哥哥不好,你才会丢了。对不起…” 黎致在一旁脸色不大好,说起来应该怪他,若不是他受了重伤,季姜也不会为了给他找药碰上穆林,也不会被扔下忘川… 季姜道:“二哥说的哪里话,我出事的时候你又不在。怎么能怪你…” 黎韵青走了过来,她知道季姜还活着的时候一阵心慌,生怕季姜知道了她出卖季姜的事情。所以方才只是在后边看着。 黎韵青眼神有些躲闪,她强装镇定的扯了个和蔼可亲的笑容,道:“我们阿季回来了。” 季姜看着黎韵青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季姜心里冷笑了一下。不知道她是怎么装出这幅模样来的。 季姜淡淡地道:“嗯,回来了。” 接着她又道:“怎么,我回来了姐姐不开心吗?” 黎韵青表情微微凝滞,随即尴尬的笑了笑,道:“怎么会呢,你回来我当然高兴了。” 感觉到气氛微微不对,黎策忙道:“好啦,别在这儿站着吹冷风了。我和秋硕备了薄宴接待你们,快进去吧。” 看着季姜等人进去,黎韵青还待在原地。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方才季姜那个态度,已经说明她肯定知道了什么了。 可是季姜为何没有拆穿她,不应该啊。那日她明明亲眼看着穆林割破季姜的喉咙将季姜扔了下去。按理说即便悬崖下面不是忘川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再没有生还得可能。 可是季姜竟然活着回来了,也不知道那日穆林有没有对季姜胡说些什么。万一说了可如何是好。自己又该怎么做,还要再出卖季姜一次吗。 因为燕祁和黎致到来的缘故,秋硕特地备了晚宴。。但宴席之上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燕祁身侧只有一个位置,可东方轻羽也想要坐在那儿。 而且她已经坐在那儿了,见燕祁进来,东方轻羽对他招了招手,道:“仙上,您的位置在这儿。” 燕祁皱了皱眉,不语。 众人都已经入了席,唯有燕祁和季姜没有入席。季姜已经回来,自然应该同燕祁坐在一处,毕竟燕祁已经昭告仙门百家了。 但东方轻羽已经坐在了燕祁席位的旁边,谁也不好叫她离开。 燕祁站在原地不动,东方轻羽也没有要换位置的意思。毕竟季姜没有回来之前她都是一直以燕祁夫人自居的。 默然片刻,黎策对季姜道:“阿季坐二哥旁边吧,正好我们兄妹说说话。” 季姜点点头道:“好。” 她正起步,就被燕祁拉住了,季姜转头看向燕祁。燕祁一言不发的拉着季姜到他席前站着。意思很明确,他身旁坐着的只能是季姜。 二十一 梦生2 季姜道:“我还是坐我二哥旁边吧,坐你身边,不合礼数。” 说完她转身走到黎策身旁坐下,燕祁顿了顿,走到燕南苏旁边的次席坐下。众人一顿尴尬,这厅内只他一人飞升上仙,既是仙人应当坐正席。竟然去坐了次席,这叫坐在正席的他们情何以堪。 东方轻羽处境更加难堪,她本想坐在燕祁身旁,却不想燕祁竟然去坐了次席。如今燕祁的席位上只有她一人,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为了打破尴尬气氛,秋硕举杯道:“黎宗主和仙上来朱仙共伐穆氏,又恰逢季姑娘平安归来,秋某特备此薄宴,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黎致回道:“都是平辈,无需这样客气。” 有人附和道:“对啊。” 秋硕道:“如此,秋某敬诸位一杯。” 众人皆举杯一饮而尽。 燕南苏微微侧身,问燕祁道:“你为何要坐这?” 燕祁淡淡地道:“我不想与东方轻羽坐在一起。” 燕祁这个性子…燕南苏叹了口气,道:“那你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她背后可是东方家。” 燕祁神色冷漠,既不动筷子也不动酒杯,似是这些菜不合他的胃口。燕祁道:“那又如何?” 燕南苏:“……” 他无言以对,的确是那又如何。东方御横之所以硬要东方轻羽嫁给燕祁,就是以为如果燕祁娶了东方轻羽,有了东方家的支持,想做家主他们必然支持。可东方御横不知,燕祁根本无心家主之位。 他也实在弄不明白东方轻羽是什么意思,分明之前百般不愿嫁给燕祁,为何之后又好像突然就对燕祁很上心。 东方轻羽倒也不是难过,左不过就是难堪。东方御横的交代她不敢忘记。东方家的嫡女,事事都不能由着自己。 酒过三巡,秋硕问道:“如今两房势均力敌,我方虽未占上风,处境却也不好。诸位以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黎致道:“我们一路从汉口来,所经之处几乎都被穆氏霸占。倘若再不结束这场战乱。只怕…会祸及整个人间。” 燕南苏点点头附和道:“黎宗主所言极是,穆氏虽几处被创,但待他们休整过来,怕是我们没有还手的机会。” 众人皆点了点头,附和同意。季姜坐在黎策身旁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多言。 黎策道:“不是说穆林和姽婳重伤吗,我们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反攻?” 秋硕却不苟同,他道:“姽婳虽然重伤,但她并没有死。而是回了益州,穆司南肯定会治好她和穆林。而且穆林重伤,可能已经惹怒穆司南了。” 秋硕道:“既然都能重伤,为何不干脆杀了穆林和姽婳?” 一直不开口的燕祁忽然开口道:“还不该死。” 众人:“什么?” 什么叫还不该死。 燕祁道:“穆林,姽婳。还不该死。” 秋硕道:“什么叫还不该说?既然能够重伤,为何不直接杀了?重伤是激怒穆司南,杀了他们也是激怒穆司南。燕祁你是怎么做事的?” 连续被动,秋硕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如今又喝了些酒,竟然对燕祁无礼起来。 二十一 梦生3 燕祁一直有节拍的牵着桌子的手顿了顿,道:“他们,不是我伤的。” “什么?” 众人大惊,这厅中唯有燕祁飞升上仙,也唯有他修为灵力最高。不是他伤的,还有谁能伤得了姽婳。 季姜淡淡开口道:“是我伤的。” 她一开口,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季姜,目光皆是诧异。季姜悠悠的转着酒杯,她道:“怎么,诸位不信吗?” 在她身旁的黎策有些语无伦次道:“你……怎会…怎么会…你…” 季姜道:“就是我伤的,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问我大哥和仙上。” 众人又看向燕和黎致,黎致点了点头,道:“的确是阿季伤的,我和燕祁亲眼所见。” 黎策道:“阿季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 季姜淡淡一笑,道:“是阿,我说我在逃跑的过程中突然得到得道高人的指点,然后修为灵力提升了许多,你信吗?” 黎策道:“什么高人啊,那些得道高人不是都在蓬莱吗?叫什么名字啊?” 季姜道:“得道高人就是得道高人喽,哪会轻易透漏尊号给我啊。” 秋硕问道:“那季姑娘你是如何碰到那位仙人的。” 季姜勾唇一笑,看向黎致身旁的黎韵青,道:“这个问题,你还是问黎姐姐吧,我想她比我清楚我是怎么遇到那位仙人的。” 黎韵青正夹着菜的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她尴尬的笑了笑,捡了起来。道:“这…我怎会知道……阿季你喝醉了…” 季姜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她的确从坐下就一直在喝酒,众人也都当她在说酒话,又开始讨论如何对付穆氏。 东方轻羽也察觉到了什么,季姜除了回来那日对她态度不好,也再没有对她如何。季姜对她冷漠,是因为她对燕祁那样,情有可原。可方才她分明从季姜看黎韵青的眼神中看到了憎恨,即使是一闪而过。 东方轻羽先季姜他们一步到达此处,期间碰到过几次黎韵青,她心不在焉,仿佛在担心什么。黎韵青甚至曾几次问过她。季姜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失踪许久的妹妹回来了,作为姐姐的她不应该高兴吗,为何会是担心,躲闪。难不成季姜当初的失踪真的跟黎韵青有关系吗? 季姜笑了笑,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季姜道:“是有些醉了呢。” 燕祁关切的看向季姜,问道:“要我送你回去休息吗?” 季姜嫣然一笑,道:“好啊,你送我回去。” 燕祁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道:“诸位,阿季醉了,我先送她回去。告辞。” 秋硕摆摆手道:“仙上你先带季姑娘回去休息吧。” 燕祁走到季姜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季姜扶起来,他道:“小心。” 看着燕祁搀扶着季姜出去了,东方轻羽转身时不经意的看到黎韵青正盯着两人的背影看,眼底全是恨意,她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黎韵青从宴席上出来,走在廊道中,有些分神,方才季姜的话黎策已经听进去了。否则黎策也不会问她季姜的话是什么意思。 二十一 梦生4 她不知道季姜是否知道了,有没有告诉黎致,若是黎致知道了会如何看待她这个姐姐。肯定会觉得她心思歹毒,又或者会把梵音谷的遭遇也归到她身上。 黎韵青正离着神,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端着东西的仙娥。黎韵青喝道:“没长眼睛吗?连我都敢撞?” 那仙娥低着头一个劲的认错道:“对不起黎大小姐,奴婢不小心冲撞了您,求您原谅。” 黎韵青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眼光扫到了那仙娥端着的白瓷碗。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仙娥答道:“回黎小姐,这是仙上要的醒酒汤。” 燕祁在席上并未喝酒,他要这醒酒汤做甚,黎韵青道:“撒谎,仙上方才并未饮酒,怎会要醒酒汤?” 那仙娥低着头,神情快要哭了出来,她道:“奴婢没有撒谎,这真是仙上要的。仙上说季姑娘酒喝的有些多,叫奴婢去厨房要些醒酒汤来。” 黎韵青道:“哦,既然是给阿季的,给我吧,我替你送去。” 那仙娥有些为难道:“这…怕是不妥…” 黎韵青道:“有何不妥?” 那仙娥道:“仙上吩咐了要奴婢亲手送过去。” 黎韵青道:“我是季姑娘的姐姐,我送过去有什么不妥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对自己妹妹做什么?” 那仙娥被这么一吓,赶紧跪到地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黎韵青扬了扬眉,道:“给我吧,季姑娘住在哪里?” 那仙娥回道:“季小姐,住在秋公子为仙上准备的院子里。” 黎韵青拿过那盘子后离开了,独留那仙娥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黎韵青站在院子门口没有直接进去,燕祁所住的院子是黎韵青帮忙布置的,为的就是让燕祁到这边住的舒适点。却不想燕祁竟然把这个院子给季姜住了。 黎韵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只见季姜侧衬着头躺在小榻上。锦缎上还盖有燕祁的外衣,黎韵青那一瞬间嫉妒的要命。她甚至想季姜为何不直接死在忘川算了,回来做什么。 黎韵青走到季姜身边轻轻唤了季姜道:“阿季,醒来喝醒酒汤再睡。” 季姜本来已经睡下了,被她这么一叫,半天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嗯……黎姐姐?” 季姜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方才还是燕祁在同她讲话,怎么就成了黎韵青在她眼前了。而且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沉,似乎她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要起身时季姜看到了燕祁的外衣,微微一笑,原来让她安心睡下的是燕祁身上的那股特有的檀香味啊。 黎韵青把醒酒汤递了过去,道:“燕祁帮你要的,喝了再睡吧,免得醒来头疼。” 季姜接过看都不看,直接一饮而尽。随后把乘醒酒汤的白瓷器递回去后又躺下了。 黎韵青踌躇要走之时,她咬了咬牙,转身问道:“阿季,你……那日去了哪里。我回来你就不见了,我和子昱等了你许久。” 季姜闭着眼睛道:“我去哪了,你不是知道吗?” 黎韵青嘴角抽了抽,她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去采药了,怎么会知道?” 季姜冷笑道:“是啊,我都忘了你去采药了。只怪那时我太紧张大哥的伤势,没有问你。身为黎家大小姐的你何时认得那些药材了。” 二十一 梦生5 黎韵青倏地一愣,她不认得药材,不说黎致需要的治伤的药材,就连平时伤寒所需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偏偏就忽略了这一点。 黎韵青轻轻吐了几口气,做一脸无辜的表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吗?” 季姜反问道:“怀疑你?怀疑你什么?” 黎韵青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季姜道:“知道什么?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好心去给大哥找药材?还是知道你如何与穆林勾结?” 黎韵青矢口否认道:“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为何会去忘川…我没有同穆林勾结…” 季姜眸子微微眯了眯,她冷声道:“你如何知道我去的是忘川?” 黎韵青砸了咂嘴,道:“我……我…是子昱说的…” 季姜起身走到黎韵青身旁,道:“哦?是吗?大哥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他是如何告诉你的,我也好奇得紧呢。” 她周身散着寒气仿佛要把人冻死,黎韵青冷得抖了抖,退后几步道:“我…方才在酒席上…他告诉我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季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这样…” 黎韵青吞了吞口水,道:“自…自然是这样…” 季姜抬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处,摸了摸白绫,问道:“姐姐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系一根白绫在脖子处吗?” 黎韵青看了一眼季姜的脖子,怎么会不好奇。季姜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就好奇了。问了黎致,黎致说不知道。 黎韵青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毕竟那日她可是亲眼看见穆林用一柄长剑划破季姜的喉咙,将她扔了下去。只怕那处白绫之下,便是剑伤。 季姜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直直扯开了那道白绫,果真是一道狰狞可怕的剑伤,黎韵青吓得退后了几步。季姜一步一步靠近黎韵青。道:“是不是觉得这条伤疤十分可怕?是不是觉得看了会做噩梦?” 黎韵青道:“怎…怎…怎么会…” 季姜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问你吗?梵音谷的大小姐,我的好姐姐。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穆林捉到吗?我会留下这道奇丑无比的伤疤?我会是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黎韵青吓得哭了出来,她道:“对不起…对不起…” 季姜走到黎韵青身边,道:“对不起?” 黎韵青退到小榻旁边,已无后路可退,直直坐到了床上。她哭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季姜居高临下的盯着黎韵青,道:“不是故意的?” 黎韵青道:“我…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要我怎样?!” 季姜冷笑一声,道:“怎样?我还要你怎样?所以你觉得我挖心给大哥做药引,被你引去忘川,以至于落入穆林手中。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都是我应该受的?” 黎韵青一把推开季姜,大声喝道:“对!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都是你应该受的!” 既然季姜已经知道,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两个心知肚明的人继续装着又有什么意思。 季姜身子单薄,被黎韵青这么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季姜道:“咎由自取?都是我应该受的?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哪里对不起黎家?以至于你要这么害我?” 黎韵青道:“你活着就是对不住我!” 季姜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活着就是对不住你?” 黎韵青抬手抹了脸上的泪水,一脸冷漠道:“对,你活着就是对不住我。明明我才是黎家的嫡女,凭什么你一来就分了阿爹阿娘对我的宠爱?就因为你师尊是越清歌,你母亲是姜雨昕吗?甚至连子昱都要警告我不要伤害你。你究竟有哪里好?” 季姜道:“我何时想过要你与争?干爹干娘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双亲早亡,可怜我而已…” 黎韵青冷笑道:“是啊,起初我也以为他们不过是可怜你而已。可是后来呢?凭什么我作为黎家嫡女却要成为联姻的牺牲品,而你,却想嫁谁就嫁谁。明明是我先喜欢燕祁的,凭什么你却得了他所有的爱,而我只能在远处默默的观望?” 季姜有些震惊,她知道黎韵青不想嫁给边城,可她不知道,黎韵青不想嫁给边城的理由竟然是喜欢燕祁。 季姜道:“可是你…不曾说过你也喜欢燕祁。” 黎韵青道:“你要我如何说?从你第一次见到燕祁回去后,整日嚷嚷着要嫁与他,就连一向待你苛刻的阿娘都觉得你直言不讳…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他,也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他,为何我拥有的一切你都要来抢走?!你不过就是我们家养来做大祭司护谷的一个杀人工具而已!” 季姜忽然觉得心口十分难受,十分难过,若是她的那颗心还在,应该很难过吧。从小疼她,爱她的姐姐,竟然如此恨她。呵…爱她,疼她,都不过是她以为而已,在黎韵青看来,那叫施舍。 季姜缓缓站了起来,她道:“就因为干爹…喔不。黎宗主,黎夫人他们对我很好,你便记恨于我?就因为我与燕祁两情相悦,你便记恨于我?所以你就觉得我该死,我应该为黎氏付出一切?” 黎韵青微微颔首,作一副十分高傲的模样,道:“那是自然,所以你就应该安安静静地死在忘川,而不是活着回来!” 季姜没有想到,她从小敬爱的姐姐会如此狠毒,竟然要她死。 季姜道:“所以你以为我到东谷分走了原属于你的宠爱,抢走了燕祁,没有履行做大祭司的承诺,所以我就该死?” 黎韵青道:“对。” 季姜冷笑道:“究竟是我分走了原本属于你的宠爱,还是你自己不争气?” 黎韵青微微讶然道:“你说什么?” 季姜道:“做为黎家嫡女,你可曾为黎氏考虑过什么?” 黎韵青又道:“什么?” 季姜道:“身为黎氏嫡女,修为不如一个普通的门生子弟,不知勤加修炼。反而整日沉迷玩乐。” 黎韵青道:“那又如何?有阿爹阿娘在,谁敢说我半句?” 季姜道:“的确是没人敢说你半句,你可曾想过为黎氏争光?你不曾,就拿比试大会那日来说,穆氏公然挑衅和辱没黎氏,身为嫡女的你,做了什么?你又能做什么?你除了生气怨恨,这是最无能的做法。” 二十一 梦生6 黎韵青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姜,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姜紧盯着黎韵青,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黎韵青挑了挑眉,道:“你是说我除了黎家大小姐的身份,一无是处?” 季姜道:“是。” 黎韵青仿佛受了刺激忽然出手,季姜避过她这一擒,季姜冷笑道:“怎么,我揭了你的短了,所以恼羞成怒出手伤人?” 黎韵青一语不发,随手拔了佩剑刺向季姜。黎韵青道:“你不过就是我们家养的一个下人,有何资格来说教我?” 季姜道:“下人?” 黎韵青道:“不然呢?” 季姜微微眨了眨眼,道:“不然呢?也是,在你黎大小姐眼里,我就是你们黎家下人。” 黎韵青道:“不,我说错了。你是一条只会摇尾乞怜,和抢人东西的狗。同你母亲一样下贱!” “啪!”季姜一巴掌打在了黎韵青脸上。 黎韵青微微一愣讶然片刻,她捂着脸道:“你竟然敢打我?” 旋即,她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忘了,你不是和那个穆长阳有关系很好吗?至交好友,他不是为了帮你被赶出穆家了吗。你敢说你们之间没有点什么嘛?” 季姜死死地盯着黎韵青道:“我与长阳之间清清白白!” 黎韵青看了看季姜,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清清白白?少时常常一同外出,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同当年你母亲和你父亲一样,不知羞耻,只会给梵音谷,给黎氏抹黑!” 季姜愠道:“辱我可以,不要辱我母亲和我朋友!” 黎韵青道:“你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你跟你母亲一样下贱!” 季姜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黎韵青脸上,道:“我说过,辱我可以,不要辱我母亲!” 黎韵青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她怔了怔,接着怒吼道:“……季姜!” 季姜也抬高了声音,道:“黎韵青!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黎家大小姐吗?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样?” 季姜脸上陡然之间戾气横生,黎韵青微微退了退后。 黎韵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季姜冷声道:“你若再说句不客气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我知道你看我一向不顺眼,假装对我好很辛苦吧。但是我回来不是为了向你寻仇的,梵音谷的大仇未报,我不想与你计较什么。” 黎韵青道:“不,不计较?” 季姜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不告诉大哥和二哥。” 黎韵青微微一愣,原来季姜都知道了,她仍抵死不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对你做了什么事情。” 季姜却不打算跟黎韵青继续装下去了,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她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不知道。季姜道:“求我挖心给大哥做药引,和穆林勾结将我引到忘川,包括你叫人在东方轻羽的药里下药,让她产生幻觉,让她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药燕祁。这些我都可以不说出去。” 黎韵青愣住了,门外的东方轻羽也愣住了,她一直喝的药里面竟然被黎韵青下了东西。怪不得她会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燕祁,会莫名其妙的嫉妒季姜,会像泼妇一样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方才黎韵青在廊道上跟那仙娥对话时东方轻羽就在不远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过来,所幸她跟过来了了。 东方轻羽眼泪夺眶而出,她明明记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就连贴身丫鬟都说她变了,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爱陆伯言,说不爱就不爱了… 原来是黎韵青给她下的药,让她把燕祁和陆伯言弄混合成一个人了。东方轻羽站在门外捂着嘴,她怕自己哭出声来。 屋内黎韵青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季姜道:“是,我都知道。” 二十 讨伐12 见他这样,季姜忽然计上心头,捂着自己的心口做疼痛的模样道:“哎呀,我心好疼呀,怎么办啊。” 季姜本想逗一逗燕祁,谁知燕祁竟然真的慌张了起来,他神色凝重,眉头皱了起来。关切地道:“很疼吗,我给你输些灵力。” 说着就要给季姜输灵力,季姜赶紧抓住燕祁的手,道:“没有,我逗你的。我就是想逗逗你而已。” 燕祁握着季姜的手,季姜的手依旧冰冷得可怕。燕祁道:“对不起…” 季姜问道:“为何好端端的说对不起?” 燕祁道:“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季姜道:“不怪你,都过去了。” 燕祁道:“我问过碧落了,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入鬼族…” 季姜嫣然一笑,笑得没心没肺。季姜道:“人做久了,做鬼也不错啊。” 燕祁好看的眸子暗了暗,他道:“可入了鬼族,你便再也不能修道成仙了。” 季姜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仙道,神道。入不了就入不了呗。你这个仙人做得如何?开心吗?” 燕祁不语。 季姜正色道:“燕祁,你知道我那日掉下去时,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燕祁问道:“什么?” 季姜道:“是你啊。” 燕祁微微一愣,道:“我?” 季姜点点头道:“对啊。我怕你知道我死了你会难过,我不想死,我想问一问你为何要负了我。” 燕祁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负你,我那日是迫不得已。” 季姜道:“我知道。可你是支持我活下去,走出界外的唯一信念。成不了仙,成不了神又如何?我梵音谷被灭,我被杀。所谓的天族并没有出手相助,所以,于我而言,做不做得了仙都无所谓了。” 燕祁:“……” 季姜道:“你干嘛总是一脸不开心啊,我可是鬼族圣女哎,除了圣君,我便是鬼族最神圣最尊贵的人。做了仙还不是一样是个下界小仙吗,当然我不是说你啊。” 燕祁道:“我知道。” 说到圣君,季姜想起她和帝辛的一百年约定。一百年之后她就要回界外去,担起圣女的责任,庇护鬼族中人。 于季姜而言,一百年已经够了。一百年后。梵音谷的仇应该已经报了,也重建了。镜若也一定不是被欺负的那个。 只是她和燕祁…许是生来就注定不能在一起吧,否则怎会这般坎坷。季姜打算先不告诉燕祁,等梵音谷的仇报了,她就整日粘着燕祁。要燕祁给她吹笛子,给她做饭。 然后她再给燕祁生一两个孩子,这样她走后燕祁也不用孤单…想想还真是美好。 见季姜兀自的笑了起来,燕祁问道:“笑什么?” 季姜敛了笑容,摇摇头道:“没有。” 燕祁道:“有,我看到了。” 季姜转了转眼珠子,道:“祁哥哥,等穆氏灭了。梵音的仇报了,你娶我吧。” 燕祁倏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追问道:“你说什么?” 季姜道:“我说,等梵音的仇报了,我们就成亲吧。” 燕祁喜出望外,道:“此话当真?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季姜一字一句道:“我说,燕祁仙上等我把梵音的仇报了,我们就成亲吧。” 燕祁道:“好。” 接着燕祁又道:“那我可得留着何处有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季姜不明就理,忍不住脱口问道:“找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等你把梵音谷的仇报了,就嫁给我吗。”燕祁轻轻拍着季的手,低声道:“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我带着你去隐居。到时候再开几块田几块地,种着小菜。不问世事过神仙般的日子,可好?” 季姜听了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忽然生了希望,她道:“像我阿爹阿娘那样吗?” 燕祁摇摇头道:“嗯。你若不想,我们便继续住在古月城的上音阁。” 季姜道:“我想。” 燕祁道:“好。累了吧,再睡会儿吧。” 季姜撒娇道:“我想靠着你睡。” 燕祁道:“好。” 燕祁转到季姜身边坐下,季姜靠在燕祁怀中,燕祁握着季姜的手尽可能的让她的手暖起来。 季姜靠在燕祁怀中,她虽有些睡意,但还不想睡,季姜抠着燕祁的掌心,并且偷笑。燕祁道:“做什么,不好好休息。” 季姜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你便想闹你。” 季姜此话不假,她同燕祁在一块总想闹一闹燕祁,一刻不闹就不自在。 燕祁面容温柔,温声道:“你好好休息,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让你闹。” 季姜道:“如何闹你你都不恼?” 燕祁道:“嗯。” 季姜道:“可我从前闹你,你都是沉着面一脸不开心的说“不要闹”,我才不信呢。我若是真的一直闹你,你定是又要生气。” 燕祁一口否认道:“我什么做过这样的混账事?我从来不会对你生气。” 季毫不留情地倒旧账道:“去年在上音阁,你还说我再闹就把我扔出去呢。” 燕祁微微发窘,他道:“额…这个…我…” 季姜道:“看吧,心虚了吧?” 燕祁微微勾唇道:“阿季姑娘伶牙俐齿,燕某人说不过。” 季姜一边抠着燕祁的手一边控诉道:“哪里是我伶牙俐齿了,明明是你从前凶我太多次,自己心虚了…” 燕祁觉得怀中这人压根就没有再休息的意思。忽然起身,季姜身后一空毫无征兆的往后摔去。 季姜刚要开口,燕祁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擒着她的手。燕祁再也忍不住,低头堵住了季姜的嘴。 亲了好一阵,燕祁拉过被子盖着两人,闭着眼睛,一脸甜蜜地道:“睡吧,为夫昨日守了夫人一夜,也有些累了。醒来就该去议事了。” 即便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季姜此时还是羞得不行,她声细如蚊的应了一个“嗯”。 她羞的不是与燕祁做了什么,而是燕祁的称呼。 “我的夫君…”季姜心中又是甜蜜,又有些苦涩。季姜忽然不打算去想以后了,无论将来分别有多么的不舍她都不在乎了,只要和燕祁能过好这一百年便可。 两人都只是略微的打了个盹天就亮了,不仅季姜,燕祁这半年来也从未好好休息过。纵使片刻也不曾。 燕祁小心翼翼的抽取被季姜枕着的手,生怕弄醒了季姜,却不想季姜也没有睡着。 燕祁道:“我吵着你了吗?” 季摇摇头道:“没有。” 燕祁道:“那便起来吧,该去议事了。” 季姜坐在床上伸手道:“要你抱才起来,不然我就要赖床了。” 燕祁微微一笑,十分充满地道:“好。” 燕祁和季姜一同出现在议事厅,两人面色极好,特别是燕祁,看起来心情极佳。秋硕远远地看着两人,问旁边的燕南苏道:“君上,你有没有发现仙上好像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 燕南苏却答非所问道:“嗯,我也是许久没有看到子熹这样开心了。” 见季姜和燕祁走进来,黎致和黎策都从席上站了起来,都没有开口。许是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时候不知该对季姜说些什么。 反而是季姜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朝两人行礼道:“大哥,二哥。” 黎策道:“阿季来了。” 季姜道:“嗯,来晚了。” 宣禾进来时朝季姜行了个礼,戴众人来齐了才开始议事。边家的人也来了,边江仍是那副德行。 秋硕道:“如今再打下去。只怕局势会对我们不利,诸位有何高见?” 来的人多了,也就开始嘴杂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议事厅闹闹哄哄的讲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 听了半晌,季姜才开口道:“办法倒是有一个。” 众人齐齐看向季姜,坐在首席下的边城问道:“季姑娘有什么办法?” 季姜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众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不说穆司南修为高深,就益州修士众多,玄门世家的修士聚在一起也杀不进益州城。东方御横向来对季姜没有什么好映象,便讽刺道:“季姑娘说的轻巧,难不成是要我等进那益州城杀了穆司南不成?” 季姜道:“正是如此。” 此话一出四下就又开始议论起来。 “去益州?怎么可能?” “就是啊,那穆家修士数万,岂是说去就能去的。” “即便是进了益州城又如何?那穆司南修为高深,近不近得了他的身都是问题,杀了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是,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口出此等狂言。” 对于女流之辈这个几个词宣禾颇为不满,她一记目光投去,冷冷地道:“阁下可是对女子有何误解,或是不满?” 她虽平静无奇的说,却向是在质问。方才议论的那几个人便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边城从未见过宣禾,便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宣禾回道:“蓬莱宣禾。” 说完她便不再开口了,让想接话的边城十分尴尬。燕华郢打圆场道:“宣禾素来如此,边公子不要见怪。” 秋云舟道:“好了,既然是议事就好好议事,说些没用的做什么。” 燕南苏看向季姜,见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问道:“阿季姑娘,不妨向在座的解释一下为何说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话。” 季姜向燕南苏回了一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眼下除了去益州,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秋云舟道:“可是谁去?穆司南修为高深,怕是我和燕先生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言外之意便是,我们两个修为高深的老前辈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这些小辈就更不用说了。 季姜道:“我去。” 众人又是一惊,就连黎致和黎策都十分讶然的互相看了一眼。 季姜道:“只要诸位牵制住穆氏在各处的兵力,我便有把握能杀了穆司南。” 关于季姜成为鬼族圣女的事情一夜之间已经传遍了仙门百家。况且她又重伤姽婳在先,众人便也不敢再反驳了。 宣禾道:“我同你去。” 季姜知道宣禾想亲自手刃姽婳给宣家报仇。便道:“好啊,有仙子你的帮忙肯定会事半功倍。” 秋云舟道:“那我等便仰仗阿季姑娘了。” 边城也道:“请阿季姑娘放心,我等一定会牵制住各处的穆家修士。” 季姜不语,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些人啊,她一开始说要去益州杀穆司南时便一个个跳出来反驳。如今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便又开始说仰仗她了。 燕南苏道:“可是,如何才能进得去益州?我听说益州守备森严…” 季姜勾勾唇,拍拍手,黄泉便提着一个盒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只不过他顶着的是穆琛的脸,在场的人大惊,拔剑的拔剑,戒备的戒备。 黄泉面无表情的走到季姜身边,朝季姜行了一个礼,才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东方御横登时大惊,他心道:“陆伯言?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燕南苏等人顿时明白了季姜的意思。燕南苏道:“阿季姑娘的意思是,由这位黄公子化成穆琛的模样,然后大摇大摆的进益州城?” 季姜道:“正是。” 秋硕道:“此计妙是妙,可是如若穆琛也在益州城怎么办?” 黄泉淡淡地道:“他不可能在益州城。” 秋云舟道:“这位公子为何如此肯定他穆琛就不在益州城?” 黄泉抬了抬手中的盒子,将那盒子扔到了秋云舟的桌案上,瞬间有血从盒子中酒了出来。秋云舟道:“……这…是…” 黄泉面无表情地道:“打开。” 秋云舟扫了一眼在座的目光,皆是好奇。秋云舟抖了抖衣袖,在众人的注目下打开了那木盒子,当即被盒子中穆琛血淋淋的脑袋吓了一跳。 将手中的盖子扔了出,吓得从位置上弹了起来。众人见他面色大惊,便问道:“秋宗主,那里面是什么?” 二十 讨伐13 秋云舟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回过神来,才道:“是…是…是穆琛的头颅…” 四下立刻惊了起来。 “什么?!” “穆琛死了?” “穆琛竟然死了。” “他居然把穆琛杀了。” 黎致等人心中之恨解了一恨,皆是面露熹色。黎致看向黄泉道:“他是你杀的?” 黄泉道:“是。” 黎策觉得十分解气,他拍手称赞道:“杀得好!” 这些日子黎策和秋硕在朱仙一带因为穆琛吃了许多亏。黄泉把穆琛杀了,也算给他们二人出了口恶气,秋硕昨夜还对黄泉这个界外之人有些戒备,今日就满是赞许,他道:“杀得好!穆琛一死,那阿季姑娘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众人纷纷附和道:“是啊。” 又有人质疑道:“可是杀了穆琛,那那些驻守在朱仙附近的会不会已经把消息传回益州了。” 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啊,那这个计划岂不是还没有实施就已经败露了?” 季姜道:“黄泉能杀了穆琛,自然不会留那些人回去报信。” 众人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了。 季姜道:“如此,诸位好好讨论如何牵制各处穆家修士吧,其余的便不要操心了。阿季就先告退了。” 讨论了半天,季姜觉得无聊。便从议事厅退了出来,宣禾也跟了出来。 两人并排走在过道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了一路,宣禾率先开口道:“你当真要去益州吗?” 季姜道:“嗯。” 宣禾道:“我听说你…入了鬼族。想必修为灵力已经非同一般,虽然不需要我…可我还是想同你一起去。” 季姜笑笑道:“方才在厅中,你说同我一起我并未拒绝。何况仙子你剑法高超,有你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宣禾道:“你明知我存有私心。” 季姜点点头道:“是啊,想亲手杀了姽婳给你家人报仇嘛。” 宣禾讶然,原来她存的心思季姜都知道。宣禾道:“那你为何还要答应带我一起前去益州?” 季姜道:“为了满足你的愿望啊。” 宣禾道:“什么?” 季姜随手摘了一朵海棠花,一边把玩一边道:“我记得仙上曾经说过,你全家都是姽婳杀的。所以我那日留她一命,并非我杀不了她。” 宣禾对季姜微微拱手道:“多谢。” 季姜把海棠花别到宣禾耳边的发上,宣禾抬手要取下来,季姜拦住宣禾,道:“别摘,这样。很好看。” 宣禾道:“你知我不喜欢戴首饰。” 季姜强词夺理道:“那不是首饰,是花。” 宣禾:“……” 季姜又道:“你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叫人看了不敢亲近。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好。” 宣禾不以为然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仙上不也总是板着一张脸吗,你怎么不说他,偏说我。” 季姜想起燕祁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不禁眉眼舒展,嘴角微微上扬。季姜道:“他板着一张脸才好呢。” 宣禾疑道:“为什么?” 季姜道:“他生得那样好看,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也有许多人看。若不是像我二哥那样整日嬉皮笑脸的,那岂不是有更多的人喜欢他?” 宣禾认真想了想,笑道:“也是。” 宣禾指了指季姜脖子上的白绫,问道:“这伤疤,果真去不了了吗?” 季姜道:“嗯…大概是去不了了吧,我也没有试过。” 季姜面色平静,宣禾一时竟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季姜失踪的这段时间,除了燕祁和黎家的人在找季姜,宣禾也在找。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季姜的,明明在蓬莱时厌恶透了她。或许是因为她来古月城的第一天季姜给她做了一顿饭吧。 想着,宣禾不禁笑了起来。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北边的冬风凛冽,两人不待燕祁他们议完事就兀自往城中去。在街边小摊点了两碗馄饨。季姜咬了一口,觉得十分美味。于是很是满足的开始享用起来。 享受完之后季姜看向宣禾道:“此处的馄饨甚是好吃,可惜小景不在,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尝尝。” 宣禾不知道秋景的事情季姜还不知道。便道:“表小姐,她怕是不能来了。” “为什么?”季姜从袖中拿出绣帕擦干净嘴角,又道:“我回来这几日都没有碰到她,我大哥他们也不曾提起,她平时不是最爱热闹吗。怎么不来朱仙?” 宣禾放下筷子道:“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姜摇摇头。 宣禾微微一愣,黎致他们竟然没有把秋景为了求秋云舟出手甘愿去做神女的事情告诉季姜。 见宣禾不语,季姜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宣禾叹了口气,道:“表小姐…为了求秋宗主出手帮黎宗主,甘愿去做神女,一生为秋氏祈福。” 宣禾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季姜了。季姜一时间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秋景对黎致的心意她知道,在古月城时秋景还为黎致学了很多东西。那时季姜还嘲笑她说,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小姐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洗手作羹汤。两人吃了馄饨后,谁都没有在说话。 此去益州,并非只有季姜和宣禾,黄泉。还有燕祁和燕南苏,镜若。既是报黎家的仇,黎致自然不会不去。 黄泉假扮穆琛,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无人怀疑,因为穆琛此人高傲无比,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黄泉性子冷淡,正好在穆家修士看来就是傲慢无礼。 到了益州城以后,几人兵分几路。 这时,季姜立于凉亭之中。燕祁在她身后看了许久才走过去。 燕祁道:“有把握吗?” 季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燕祁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怕吗?” 季姜道:“原先是怕的,但有你在。不知为何,我又不怕了。” 燕祁道:“这次,有我在。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季姜赶紧堵住燕祁的嘴,道:“你瞎说什么啊,我一定会亲手杀了穆司南给我师尊报仇。我们一定会还仙门一个太平盛世的。” 燕祁上前吻了吻季姜的唇,他摸了摸季姜的脖子,道:“这疤,我能去掉。” 季姜道:“什么?” 燕祁解开白绫,运用灵力消去了季姜脖子处的伤疤。季姜此次的计划,是装扮成歌姬由黄泉假扮的穆琛进献给穆司南。 穆司南素来喜欢音律,倒也不是他喜欢,不过是因为越清歌精通音律,他便投其所好也喜欢些乐曲罢了。 后来不知怎的,穆司南就养成了要听乐曲才能入眠。但益州的歌姬琴技粗鄙,穆司南已经听腻了。穆琛曾多次向穆司南引荐歌姬,所以他们这次的计划就是在给穆司南献曲的时候乘机杀了穆司南夺回金羽令。 献曲之处是在穆司南的凌霄殿,穆司南坐于首席之上,黄泉进去后学着穆琛的模样,恭敬地道:“父亲。” 穆司南手中转着琉璃酒杯,似乎有些醉了。久久才道:“嗯。” 黄泉又道:“父亲。孩儿从朱仙带回一歌姬,此女琴艺高超,父亲不妨听听。” 穆司南懒洋洋地拜了摆手,黄泉对身后道:“进来吧。” 季姜抱着号钟缓缓的走了进来,到厅中立在原处,跟穆司南浅浅道了个万福,这才坐下开始抚琴。 转轴拨弦不过三两声穆司南一直摇转着的酒杯停了下来。他觉得那琴音淡淡,却似有心事无穷,而眼前的女子以薄纱掩面,眼底划过一记记幽怨。 不觉中他已放下酒杯,端坐起来,心神随琴音荡漾,他眼神迷离,仿佛被这首清雅的曲子勾住了魂魄。 一曲终了季姜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动。一旁的黄泉一直注意着首席上的穆司南。穆司跌跌撞撞从席位上下来,走向季姜。黄泉立刻警惕起来。 他身后扮做护卫的燕祁也是神情凝重,目光一直在季姜身上,若是穆司南有什么动作,他便立刻冲上去把季姜救下来。 “你方才弹可是《夕阳箫鼓》?”穆司南走近,待季姜一曲奏毕才开口问。 “是。”季姜轻声答了句:“这曲子生僻难学,没想到宗主竟然晓得。” 这首曲子虽流传于江南一带,但因其生僻难学已经鲜有人学。越女派精修音律,季姜曾跟着越清歌学了几个月。 越清歌曾经说过,她曾有一个旧友平日里无事就喜欢听她弹奏这首曲子。还说那位旧友是蜀中人,那日梵音谷被灭,越清歌那样称呼穆司南,她便大胆猜测越清歌的那位旧友就是穆司南。 于是她便剑走偏锋选了这首曲子作为进献之曲,如今看来越清歌的那位旧友真的是穆司南。而穆司南当初对越清歌的情感一定非同一般,否则怎么会因为一首曲子就这般失魂落魄。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这句话的声音又是低了些,声音轻得连穆司南自己都不能听清。 季姜低垂双眼,有一会没发话,穆司南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黄泉假装提醒道:“我父亲问你话,你答了就是。” “妙舞。”许久季姜发话:“小女子名叫妙舞,江南人士。” 眼前迷雾散开,穆司南微微退后两步,一丝失望从他眼底一闪而过。虽然仅是一瞬间,却还是被季姜捕捉到了,她心底冷笑一声。 她叫妙舞,妙舞…不是他的那个清歌。 越清歌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他剑下。这女子虽然同他初见她时一样蒙着面纱,一样的气质清雅,一样会抚《夕阳箫鼓》,但绝对不是她。 况且听语气,这位名叫妙舞的女子年纪尚轻,而他们却活了几百年。所以妙舞一定不是越清歌。 “宗主还要听什么曲子吗,若是不要,那妙舞便先告退了。”季姜抱着琴起身。 黄泉假装喝道:“我父亲没让你走,你竟然敢走?好大的胆子!” 穆司南摆了摆手,道:“无事。” 季姜微微欠身向穆司南行礼道:“既然宗主没有什么想听的曲子,那妙舞就先退下了。” 她转身之时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微风把面纱吹落,季姜故意转身作势要去捡那面纱,其实是把整张脸暴露在穆司南面前。 穆司南微微一愣,因为眼前这个人同他初见时的越清歌长得一模一样。穆司南当即抓住季姜的手,问道:“你是是谁,你究竟是谁?” 季姜学着越清歌的语气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喝酒…你明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穆司南摇摇头道:“你究竟是谁,你不可能是清歌,不可能的…” “我若不是越清歌,那么你说我应该是谁。”季姜放下号号钟,穆司南退后几步,她就向前靠近几步。 穆司南微微把头垂下去,挣扎着告诫自己这只是幻象,只不过是他喝多了酒醉想出来的人罢了。眼前这个人不是越清歌,越清歌早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死在他的怀中。 他跟前的季姜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寻了个身姿容貌与我相像的女子回来。想为你弹奏一曲,可是阿南…你为何会这样害怕。我其实从来没怨过你,也从未恨过你。” 这句话使穆司南霍然抬头,眸里最后的冷静开始动摇。每个人都有弱点,都会有段不堪面对的过去。 穆司南的弱点就是越清歌,当时他不想杀越清歌的。可越清歌还是死在了手中。这是他的罪孽,就算骨化成灰也没法洗刷的罪孽,他从没原谅过自己。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怨我恨我。”说到这里,穆司南的理智又退了三分,开始觉得眼前的季姜就是越清歌。穆司南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 季姜悄悄抬起了手,一股幻力从她指尖缓缓遁入地下,然后侵入穆司南。 幻力是迷人心智,让人产生幻象的。如果是在平时,这点小伎俩在穆司南跟前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即便是得逞了,这些幻力也操纵不了他。 可现在不一样,熟悉的曲子,死而复生的人。再加上酒醉都让他毫无戒备。 “我不怨你。”做完动作之后季姜又上前了几步,她道:“我就是想回来瞧瞧你过得可好,我见到绾绾了,她想你想得紧。” 二十 讨伐14 众人大惊,季姜竟然入了鬼族,还成了鬼族圣女。秋硕道:“鬼族?圣女?” 黎韵青哭道:“是,阿季她背弃人族,入了鬼族。” 黎致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季姜入鬼族和他定有关系。黎致没有说话,他迈步上前走向季姜,却被黄泉挡住了。 黎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黄泉问道:“你是何人。” 黄泉面无表情地道:“黄泉。” 黎致方才就觉得黄泉很眼熟,但又不知道是谁,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是和碧落长得很像。黄泉,碧落…黎致道:“你也是…鬼族中人?” 黄泉道:“是。” 黄泉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大惊,有的甚至拔剑。鬼族与人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时人族修真界正乱得紧,鬼族中人突然出现在修真界,莫不是想趁机作为一番。 黎致此时却没有心思追究黄泉为何会来人族修真界,只想去问燕祁身后的季姜为何要入鬼族,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黄泉没有让开的意思,黎致微微沉声道:“让开。” 黄泉握着佩剑横在两人中间,道:“不可接近圣女。” 黎韵青微微勾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黄泉这话无非是在帮她一把。 黎致道:“我不管她是不是你们鬼族的圣女,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我妹妹,你让开我有话问她。” 黄泉淡淡指着黎韵青地道:“方才她也说她是圣女的姐姐,可她,要杀圣女。” 众人大惊加茫然,皆异口同声道:“什么?” 方才黎韵青还哭兮兮地说季姜要杀她,怎么这会就变成黎韵青要杀季姜了。 黎策不可思议的看向黎韵青,道:“阿姐。怎么回事?” 黎韵青忙道:“子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我修为灵力低微。如何能伤得了她一个鬼族圣女?” 黎策不知道该相信谁,说季姜要杀黎韵青他不信,说黎韵青要杀季姜他也不信。可黎韵青回来后的确做了许多反常的事情。 黎策道:“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问你怎么回事,你何必如此激动?” 黎韵青还未开口,一直不说话的燕祁就开口了。燕祁道:“不是激动,是心虚。” 黎策道:“什么?” 燕祁刚要开口,季姜拉住了燕祁,燕祁转头季姜对燕祁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 季姜上前对黄泉道:“黄泉,让开。” 黄泉背对着季姜,道:“圣女。” 季姜道:“让开,他是我哥哥,我相信他。” 听了季姜的话,黄泉只好退到一旁,季姜上前对黎致行了个大礼。黎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季姜道:“我的确入了鬼族成了鬼族圣女。” 黎致摇摇头道:“你要我如何信你说的是真话?” 季姜转身看了一眼燕祁,燕祁对她点点头。季姜这才对燕南苏行礼,季姜抬手摊开掌心,彼岸令便从她手中飞到燕南苏身前。季姜对燕南苏道:“君上你博览群书,定是在古书上见过这彼岸令的图案。这在场的人除了燕祁,便只有您认得这彼岸令了,您说,这到底是不是彼岸令。” 燕南苏接过彼岸令,仔细端详了片刻。对季姜行礼道:“这的确是代表鬼族圣女身份的彼岸令。圣女尊架,南苏失礼了。” 季姜转对黎致道:“大哥,这下你信了吧?” 黎致神色难过道:“为什么?” 季姜道:“对不起,辜负了黎家这么多年的栽培。” 黎韵青道:“看吧,她都已经承认了她就是鬼族圣女。她方才就要杀我。” 季姜一记冷冷地眼神扫过去道:“究竟是我要杀你?还是你要杀我?” 黎韵青道:“自然是我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威胁恐吓我不成,便想杀人灭口。” 季姜冷笑了两声,见众人发现了季姜的身份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黎韵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是鬼族圣女,是外道。除魔奸邪是玄门应该做的,你们这是要放任?” 众人并未有所动作,季姜弃人族入鬼族的确让人心生不满,可六界之中鬼族与人族各占一界,互不干扰。 鬼族从未越过界外对人族做出什么事情,况且季姜乃是鬼族圣女,不说他们打得过打不过。几人联手打过季姜之后呢,又如何处置她。还有她从界外带来的碧落,黄泉两只鬼。 鬼族人族并未有什么深仇大恨,仅因个人恩怨便杀了鬼族圣女,岂不是开罪鬼族?修真界本来就因为穆氏横行暴虐才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届时鬼族因为圣女死在人间,向人间问罪,那他们当如何?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季姜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回来,不过是想报梵音谷仇,想报她师尊的仇。既是如此,那便是盟友,他们又如何能对盟友下手。更何况,鬼族并不是什么外道,什么妖魔。 燕祁道:“除魔奸邪?外道?黎大小姐方才是没有听到我兄长如何称呼阿季的吗?” 黎韵青道:“自然是圣女。” 燕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黎大小姐记得。燕某也是好奇得紧,你说你是因为发现了阿季是鬼族圣女的身份所以她才要杀你灭口的对吧。” 黎韵青道:“自然是,仙上你进来时也看到了她满脸杀气,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恐怕我已经被她掐死了。” 说完黎韵青还做出一副心有余悸,十分害怕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燕祁道:“那黎小姐你是如何得知阿季是鬼族圣女的。” 黎韵青道:“自然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二十 讨伐15 燕祁道:“那阿季为何要主动告诉你,而且在告诉你之后杀你灭口。这不是多此一举?” 黎韵青道:“因为我知道她掉去忘川,所以好奇她怎么回来的。她便告诉我了。” 燕祁道:“原来如此,可是黎大小姐你为何出现燕某的房中?” 燕祁归来半路碰到了那个被黎韵青叫走的仙娥,那仙娥说给季姜送的解酒汤被黎韵青半路拿走了,燕祁隐约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便赶了过来。 果然一进来就听到黎韵青说那些话,就看到季姜掐着黎韵青的脖子。 黎韵青道:“我……我…我是看到阿季醉了,想来给她送解酒汤,却没有撞见了阿季姜正在…正在吃人…她…吸人灵气…” 黄泉本想在一旁不多言,但奈何实在忍不住黎韵青胡说八道,黄泉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鬼族中人也是正经修炼灵力根本就不是你说的吃人,食取人的精气。何况圣女灵力高超,怎会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 黎韵青道:“怎么就是胡说了,你们这些鬼吃人是人尽皆知的。” 黄泉道:“人尽皆知?六界皆知我鬼族在界外数万年从未踏足其他各界,如何吃人?莫不是你们人族中人自己到界外给我们吃?既是被吃,又如何回来告诉其他人我们鬼族中人吃人?简直就是谬论!无耻!” 黄泉此话不假,天族用一道结界将鬼族束缚在界外乃是六界皆知。鬼吃人这种话也不过是远古时期人们编出来骗小孩的,时间长了,倒叫人们信以为真了。 季姜道:“你说我杀你,我承认。我就是想要杀了你,可你说我杀了别人,我倒好奇我杀了谁。” 黎韵青很会断章取义,她道:“子昱子淮,你们看,她自己都承认要杀我了。” 黎策震惊了好一会才问季姜道:“为什么?” 季姜也不多做解释,直直地道:“因为她该死。” 对于季姜的态度,黎策微微有些不悦。他道:“阿季。即便姐姐冲撞了你,你也不应该对她痛下杀手啊。” 季姜冷笑道:“我痛下杀手?痛下杀手的是她吧?你们不过听到她一面之词便觉得都是我的错,我背弃人族,我丧心病狂。你可曾问过我为何要杀她?又可曾问过我她对我做了什么,对阿若做了什么。我才如此!” 黎策道:“即便阿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也不应该杀她,她毕竟是你姐姐啊。” 季姜冷笑道:“我把她当姐姐。她可曾把我当妹妹?” 黎韵青躲到黎策身后道:“子淮。” 黎策将黎韵青护在身后,道:“阿姐别怕,你若是没有做什么事情,我会给你讨一个公道的。” 黎策又看向季姜道:“当然,我也不会冤枉阿季你。” 一直在一旁不好插嘴的燕南苏道:“是啊,阿季姑娘,哦不,圣女。我等方才进来之时黎大小姐便哭喊着说你要杀她,而你方才也承认了。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才要……杀黎大小姐。” 二十一 离歌1 黎策抬起奚月指向黎韵青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去杀手?!” 黎韵青胡乱地指着众人道:“因为你们,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明明我才是黎家嫡女,凭什么她一来就分走我的宠爱,凭什么?!” 黎策道:“所以你就杀了她?!” 黎韵青道:“是!只要她死了,黎家就可以回到以前那样,原本属于我的那些就不会被抢走!” 黎策道:“所以你就想借刀杀人,即便她死不了,回来也只会把仇恨加在穆林身上!” 黎韵青道:“是!” 黎策道:“你怎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黎韵青道:“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一直不说话的黎致召出捆仙索把黎韵青绑了起来,黎韵青怒道:“为何绑我?!” 黎致还未开口,季姜就吐了一口血,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燕祁赶忙接住季姜,担忧道:“阿季!” 黎致也担忧得紧,对修士道:“将小姐带下去好生看管。” 燕祁急得赶紧把季姜抱了进去,将她放在小榻上,燕祁想给季姜把脉,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季姜的脉。季姜的手腕一点温度也没有,冷冰冰的,仿佛一个死人。 黎致问道:“如何?” 燕祁道:“没有脉象…我摸不到她的脉象…我摸不到…” 黎策道是不是太虚弱了,你输些灵力看看。燕祁一直给季姜输灵力,可季姜却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黎致和黎策在一旁急得不行。 看着秋硕扶着东方轻羽回去休息了,燕南苏才进房间。燕南苏提醒道:“阿季姑娘会不会是因为没有了心脏,所以连脉象也没有了?” 燕祁这才想起方才季姜说黄泉是她从界外带回来的。便问黄泉道:“你们鬼族中人,是不是都没有脉象?” 黄泉道:“有,但圣女…没有。” 不待众人难过,黄泉又道:“我猜测圣女是因为中毒的原因。” 燕祁微微皱了皱眉,道:“中毒?” 黄泉道:“嗯,方才那人给圣女的解酒汤里下了毒。” 黎致,黎策,燕祁异口同声道:“什么毒?” 黄泉道:“断肠草。” 黎策道:“镜若的心脏也是七窍玲珑心,那他的血能不能解毒?” 镜若赶紧把自己的手递过去道:“用我的,我的能给姐姐解毒。要我的心也没有关系,我愿意给姐姐。” 黎致到桌边拿了一个杯子,然后割破镜若的手指,滴了几滴血,递给燕祁。看着燕祁喂季姜喝下了,才对燕祁道:“阿季就交给你照顾了,明日我们再来看她。” 燕祁淡淡应道:“嗯。” 黎致一手一人的提着黎策和镜若离开了房间。燕南苏本想对燕祁说什么话,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许是觉得不合时间。 被提到院子外面,黎致才松了手,黎策一边整理自己衣服一边道:“阿季尚在昏迷中,你拖我出来干什么?” 镜若也懵懵懂懂的附和道:“对啊,我的血可以救姐姐,实在不行。要我的心也可以。” 黎致白了镜若一个眼神,道:“你姐姐那么宝贝你,我挖你的心做什么。” 黎策道:“可是…” 黎致道:“还可是什么可是,你没看到燕祁脸黑成什么样了吗。阿姐对阿季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指定是恨死阿姐了,说不定连带你我也恨上了。还杵在那儿做什么,等着挨揍啊。” 镜若道:“对。方才若不是姐姐拦着,可能仙上大小姐已经死在仙上手中了。” 镜若说的没错,岁寒几次躁动,燕祁掌心也孕出灵力,若不是季姜拦着,黎韵青就不是被拉下去关着那么简单了。 二十一 离歌2 见他这样,季姜忽然计上心头,捂着自己的心口做疼痛的模样道:“哎呀,我心好疼呀,怎么办啊。” 季姜本想逗一逗燕祁,谁知燕祁竟然真的慌张了起来,他神色凝重,眉头皱了起来。关切地道:“很疼吗,我给你输些灵力。” 说着就要给季姜输灵力,季姜赶紧抓住燕祁的手,道:“没有,我逗你的。我就是逗逗你而已。” 燕祁握着季姜的手,季姜的手依旧冰冷得可怕。燕祁道:“对不起…” 季姜问道:“为何好端端的说对不起?” 燕祁道:“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季姜道:“不怪你,都过去了。” 燕祁道:“我问过碧落了,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入鬼族…” 季姜嫣然一笑,笑得没心没肺。季姜道:“人做久了,做鬼也不错啊。” 燕祁好看的眸子暗了暗,他道:“可入了鬼族,你便再也不能修道成仙了。” 季姜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仙道,神道。入不了就入不了呗。你这个仙人做得如何?开心吗?” 燕祁不语。 季姜正色道:“燕祁,你知道我那日掉下去时,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燕祁问道:“什么?” 季姜道:“是你啊。” 燕祁微微一愣,道:“我?” 季姜点点头道:“对啊。我怕你知道我死了你会难过,我不想死,我想问一问你为何要负了我。” 燕祁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负你,我那日是迫不得已。” 季姜道:“我知道。可你是支持我活下去,走出界外的唯一信念。成不了仙,成不了神又如何?我梵音谷被灭,我被杀。所谓的天族并没有出手相助,所以,于我而言,做不做得了仙都无所谓了。” 燕祁:“……” 季姜道:“你干嘛总是一脸不开心啊,我可是鬼族圣女哎,除了圣君,我便是鬼族最神圣最尊贵的人。做了仙还不是一样是个下界小仙吗,我不是说你啊。” 燕祁道:“我知道。” 说到圣君,季姜想起她和帝辛的一百年约定。一百年之后她就要回界外去,担起圣女的责任,庇护鬼族中人。 于季姜而言,一百年已经够了。一百年后。梵音谷的仇应该已经报了,也重建了。镜若也一定不是被欺负的那个。 只是她和燕祁…许是生来就注定不能在一起吧,否则怎么这般坎坷。季姜打算先不告诉燕祁,等梵音谷的仇报了,她就整日粘着燕祁。要燕祁给她吹笛子,给她做饭。 然后她再给燕祁生一两个孩子,这样她走后燕祁也不用孤单…想想还真是美好。 见季姜兀自的笑了起来,燕祁问道:“笑什么?” 季姜敛了笑容,摇摇头道:“没有。” 燕祁道:“有,我看到了。” 季姜转了转眼珠子,道:“祁哥哥,等穆氏灭了。梵音的仇报了,你娶我吧。” 燕祁倏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追问道:“你说什么?” 季姜道:“我说,等梵音的仇报了,我们就成亲吧。” 燕祁喜出望外,道:“此话当真?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季姜一字一句道:“我说,燕祁仙上等我把梵音的仇报了,我们就成亲吧。” 燕祁道:“好。” 接着燕祁又道:“那我可得留着何处有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季姜不明就理,忍不住脱口问道:“找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等你把梵音谷的仇报了,就嫁给我吗。”燕祁轻轻拍着季的手,低声道:“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咱们隐居去。到时候再开几块田几块地,种着小菜。不问世事过神仙般的日子,可好?” 季姜听了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忽然生了希望,她道:“像我阿爹阿娘那样吗?” 燕祁摇摇头道:“嗯。你若不想,我们便继续住在古月城的上音阁。” 季姜道:“我想。” 燕祁道:“好。累了吧,再睡会儿吧。” 季姜撒娇道:“我想靠着你睡。” 燕祁道:“好。” 燕祁转到季姜身边坐下,季姜靠在燕祁怀中,燕祁握着季姜的手尽可能的让她的手暖起来。 季姜靠在燕祁怀中,她虽有些睡意,但还不想睡,季姜抠着燕祁的掌心,并且偷笑。燕祁道:“做什么,不好好休息。” 季姜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你便想闹你。” 季姜此话不假,她同燕祁在一块总想闹一闹燕祁,一刻不闹就不自在。 燕祁面容温柔,温声道:“你好好休息,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让你闹。” 季姜道:“如何闹你你都不恼?” 燕祁道:“嗯。” 季姜道:“可我从前闹你,你都是沉着面一脸不开心的说“不要闹”,我才不信呢。我若是真的一直闹你,你定是又要生气。” 燕祁一口否认道:“我什么做过这样的混账事?我从来不会对你生气。” 季毫不留情地倒旧账道:“去年在上音阁,你还说我再闹就把我扔出去呢。” 燕祁微微发窘,他道:“额…这个…我…” 季姜道:“看吧,心虚了吧?” 燕祁微微勾唇道:“阿季姑娘伶牙俐齿,燕某人说不过。” 季姜一边抠着燕祁的手一边控诉道:“哪里是我伶牙俐齿了,明明是你从前凶我太多次,自己心虚了…” 燕祁觉得怀中这人压根就没有再休息的意思。忽然起身,季姜身后一空毫无征兆的往后摔去。 季姜刚要开口,燕祁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擒着她的手。燕祁再也忍不住,低头堵住了季姜的嘴。 亲了好一阵,燕祁拉过被子盖着两人,闭着眼睛,一脸甜蜜地道:“睡吧,为夫昨日守了夫人一夜,也有些累了。醒来就该去议事了。” 即便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季姜此时还是羞得不行,她声细如蚊的应了一个“嗯”。 她羞的不是与燕祁做了什么,而是燕祁的称呼。 “我的夫君…”季姜心中又是甜蜜,又有些苦涩。季姜忽然不打算去想以后了,无论将来分别有多么的不舍她都不在乎了,只要和燕祁能过好这一百年便可。 两人都只是略微的打了个盹天就亮了,若不是不仅季姜,燕祁这半年来也从未好好休息过。纵使片刻也不曾。 燕祁小心翼翼的抽取被季姜枕着的手,生怕弄醒了季姜,却不想季姜也没有睡着。 燕祁道:“我吵着你了吗?” 季摇摇头道:“没有。” 燕祁道:“那便起来吧,该去议事了。” 季姜坐在床上伸手道:“要你抱才起来,不然我就要赖床了。” 燕祁微微一笑,十分充满地道:“好。” 燕祁和季姜一同出现在议事厅,两人面色极好,特别是燕祁,看起来心情极佳。秋硕远远地看着两人,问旁边的燕南苏道:“君上,你有没有发现仙上好像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 燕南苏却答非所问道:“嗯,我也是许久没有看到子熹这样开心了。” 见季姜和燕祁走进来,黎致和黎策都从席上站了起来,都没有开口。许是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时候不知该对季姜说些什么。 反而是季姜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朝两人行礼道:“大哥,二哥。” 黎策道:“阿季来了。” 季姜道:“嗯,来晚了。” 宣禾进来时朝季姜行了个礼,戴众人来齐了才开始议事。边家的人也来了,边江仍是那副德行。 秋硕道:“如今再打下去。只怕局势会对我们不利,诸位有何高见?” 来的人多了,也就开始嘴杂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议事厅闹闹哄哄的讲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 听了半晌,季姜才开口道:“办法倒是有一个。” 众人齐齐看向季姜,坐在首席下的边城问道:“季姑娘有什么办法?” 季姜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众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说穆司南修为高深,就益州修士众多,玄门世家的修士聚在一起也杀不进益州城。东方御横向来对季姜没有什么好映象,便讽刺道:“季姑娘说的轻巧,难不成是要我等进那益州城杀了穆司南不成?” 季姜道:“正是如此。” 此话一出四下就又开始议论起来。 “去益州?怎么可能?” “就是啊,那穆家修士数万,岂是说去就能去的。” “即便是进了益州城又如何?那穆司南修为高深,近不近得了他的身都是问题,杀了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是,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口出此等狂言。” 对于女流之辈这个几个词宣禾颇为不满,她一记目光投去,冷冷地道:“阁下可是对女子有何误解,或是不满?” 她虽平静无奇的说,却向是在质问。方才议论的那几个人便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边城从未见过宣禾,便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宣禾回道:“蓬莱宣禾。” 说完她便不再开口了,让想接话的边城十分尴尬。燕华郢打圆场道:“宣禾素来如此,边公子不要见怪。” 秋云舟道:“好了,既然是议事就好好议事,说些没用的做什么。” 燕南苏看向季姜,见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问道:“阿季姑娘,不妨向在座的解释一下为何说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话。” 季姜向燕南苏回了一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眼下除了去益州,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秋云舟道:“可是谁去?穆司南修为高深,怕是我和燕先生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言外之意便是,我们两个修为高深的老前辈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这些小辈就更不用说了。 季姜道:“我去。” 众人又是一惊,就连黎致和黎策都十分讶然的互相看了一眼。 季姜道:“只要诸位牵制住穆氏在各处的兵力,我便有把握能杀了穆司南。” 关于季姜成为鬼族圣女的事情一夜之间已经传遍了仙门百家。况且她又重伤姽婳在先,众人便也不敢再反驳了。 宣禾道:“我同你去。” 季姜知道宣禾想亲自手刃姽婳给宣家报仇。便道:“好啊,有仙子你的帮忙肯定会事半功倍。” 秋云舟道:“那我等便仰仗阿季姑娘了。” 边城也道:“请阿季姑娘放心,我等一定会牵制住各处的穆家修士。” 季姜不语,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些人啊,她一开始说要去益州杀穆司南时便一个个跳出来反驳。如今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便又开始说仰仗她了。 燕南苏道:“可是,如何才能进得去益州?我听说益州守备森严…” 季姜勾勾唇,拍拍手,黄泉便提着一个盒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只不过他顶着的是穆琛的脸,在场的人大惊,拔剑的拔剑,戒备的戒备。 黄泉面无表情的走到季姜身边,朝季姜行了一个礼,才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东方御横登时大惊,他心道:“陆伯言?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燕南苏等人顿时明白了季姜的意思。燕南苏道:“阿季姑娘的意思是,由这位黄公子化成穆琛的模样,然后大摇大摆的进益州城?” 季姜道:“正是。” 秋硕道:“此计妙是妙,可是如若穆琛也在益州城怎么办?” 黄泉淡淡地道:“他不可能在益州城。” 秋云舟道:“这位公子为何如此肯定他穆琛就不在益州城?” 黄泉抬了抬手中的盒子,将那盒子扔到了秋云舟的桌案上,瞬间有血从盒子中酒了出来。秋云舟道:“……这…是…” 黄泉面无表情地道:“打开。” 秋云舟扫了一眼在座的目光,皆是好奇。秋云舟抖了抖衣袖,在众人的注目下打开了那木盒子,当即被盒子中穆琛血淋淋的脑袋吓了一跳。 将手中的盖子扔了出,吓得从位置上弹了起来。众人见他面色大惊,便问道:“秋宗主,那里面是什么?” 二十一 离歌3 秋云舟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回过神来,才道:“是…是…是穆琛的头颅…” 四下立刻惊了起来。 “什么?!” “穆琛死了?” “穆琛竟然死了。” “他居然把穆琛杀了。” 黎致等人心中之恨解了一恨,皆是面露熹色。黎致看向黄泉道:“他是你杀的?” 黄泉道:“是。” 黎策觉得十分解气,他拍手称赞道:“杀得好!” 这些日子黎策和秋硕在朱仙一带因为穆琛吃了许多亏。黄泉把穆琛杀了,也算给他们二人出了口恶气,秋硕昨夜还对黄泉这个界外之人有些戒备,今日就满是赞许,他道:“杀得好!穆琛一死,那阿季姑娘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众人纷纷附和道:“是啊。” 又有人质疑道:“可是杀了穆琛,那那些驻守在朱仙附近的会不会已经把消息传回益州了。” 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啊,那这个计划岂不是还没有实施就已经败露了?” 季姜道:“黄泉能杀了穆琛,自然不会留那些人回去报信。” 众人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了。 季姜道:“如此,诸位好好讨论如何牵制各处穆家修士吧,其余的便不要操心了。阿季就先告退了。” 讨论了半天,季姜觉得无聊。便从议事厅退了出来,宣禾也跟了出来。 两人并排走在过道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了一路,宣禾率先开口道:“你当真要去益州吗?” 季姜道:“嗯。” 宣禾道:“我听说你…入了鬼族。想必修为灵力已经非同一般,虽然不需要我…可我还是想同你一起去。” 季姜笑笑道:“方才在厅中,你说同我一起我并未拒绝。何况仙子你剑法高超,有你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宣禾道:“你明知我存有私心。” 季姜点点头道:“是啊,想亲手杀了姽婳给你家人报仇嘛。” 宣禾讶然,原来她存的心思季姜都知道。宣禾道:“那你为何还要答应带我一起前去益州?” 季姜道:“为了满足你的愿望啊。” 宣禾道:“什么?” 季姜随手摘了一朵海棠花,一边把玩一边道:“我记得仙上曾经说过,你全家都是姽婳杀的。所以我那日留她一命,并非我杀不了她。” 宣禾对季姜微微拱手道:“多谢。” 季姜把海棠花别到宣禾耳边的发上,宣禾抬手要取下来,季姜拦住宣禾,道:“别摘,这样。很好看。” 宣禾道:“你知我不喜欢戴首饰。” 季姜强词夺理道:“那不是首饰,是海棠花。” 宣禾:“……” 季姜又道:“你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叫人看了不敢亲近。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好。” 宣禾不以为然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仙上不也总是板着一张脸吗,你怎么不说他,偏说我。” 季姜想起燕祁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不禁眉眼舒展,嘴角微微上扬。季姜道:“他板着一张脸才好呢。” 宣禾疑道:“为什么?” 季姜道:“他生得那样好看,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也有许多人看。若不是像我二哥那样整日嬉皮笑脸的,那岂不是有更多的人喜欢他?” 宣禾认真想了想,笑道:“也是。” 宣禾指了指季姜脖子上的白绫,问道:“这伤疤,果真去不了了吗?” 季姜道:“嗯。大抵是去不了了吧,我没有试过去掉它。” 季姜面色平静,宣禾一时竟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季姜失踪的这段时间,除了燕祁和黎家的人在找季姜,宣禾也在找。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季姜的,明明在蓬莱时厌恶透了她。或许是因为她来古月城的第一天季姜给她做了一顿饭吧。 想着,宣禾不禁笑了起来。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北边的冬风凛冽,两人不待燕祁他们议完事就兀自往城中去。在街边小摊点了两碗馄饨。季姜咬了一口,觉得十分美味。于是很是满足的开始享用起来。 享受完之后季姜看向宣禾道:“此处的馄饨甚是好吃,可惜小景不在,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尝尝。” 宣禾不知道秋景的事情季姜还不知道。便道:“表小姐,她怕是不能来了。” “为什么?”季姜从袖中拿出绣帕擦干净嘴角,又道:“我回来这几日都没有碰到她,我大哥他们也不曾提起,她平时不是最爱热闹吗。怎么不来朱仙?” 宣禾放下筷子道:“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姜摇摇头。 宣禾微微一愣,黎致他们竟然没有把秋景为了求秋云舟出手甘愿去做神女的事情告诉季姜。 见宣禾不语,季姜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宣禾叹了口气,道:“表小姐…为了求秋宗主出手帮黎宗主,甘愿去做神女,一生为秋氏祈福。” 宣禾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季姜了。季姜一时间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秋景对黎致的心意她知道,在古月城时秋景还为黎致学了很多东西。那时季姜还嘲笑她说,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小姐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洗手作羹汤。两人吃了馄饨后,谁都没有在说话。 此去益州,并非只有季姜和宣禾,黄泉。还有燕祁和燕南苏,镜若。既是报黎家的仇,黎致自然不会不去。 黄泉假扮穆琛,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无人怀疑,因为穆琛此人高傲无比,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黄泉性子冷淡,正好在穆家修士看来就是傲慢无礼。 到了益州城以后,几人兵分几路。季姜立于凉亭之中。燕祁在她身后看了许久才走过去。 燕祁道:“有把握吗?” 季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燕祁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怕吗?” 季姜道:“原先是怕的,但有你在。不知为何,我又不怕了。” 燕祁道:“这次,有我在。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季姜赶紧堵住燕祁的嘴,道:“你瞎说什么啊,我一定会亲手杀了穆司南给我师尊报仇。我们一定会还仙门一个太平盛世的。” 燕祁上前吻了吻季姜的唇,他摸了摸季姜的脖子,道:“这疤,我能去掉。” 季姜道:“什么?” 燕祁解开白绫,运用灵力消去了季姜脖子处的伤疤。季姜此次的计划,是装扮成歌姬由黄泉假扮的穆琛进献给穆司南。 穆司南素来喜欢音律,倒也不是他喜欢,不过是因为越清歌精通音律,他便投其所好也喜欢些乐曲罢了。 后来不知怎的,穆司南就养成了要听乐曲才能入眠。但益州的歌姬琴技粗鄙,穆司南已经听腻了。穆琛曾多次向穆司南引荐歌姬,所以他们这次的计划就是在给穆司南献曲的时候乘机杀了穆司南夺回金羽令。 献曲之处是在穆司南的凌霄殿,穆司南坐于首席之上,黄泉进去后学着穆琛的模样,恭敬地道:“父亲。” 穆司南手中转着琉璃酒杯,似乎有些醉了。久久才道:“嗯。” 黄泉又道:“父亲。孩儿从朱仙带回一歌姬,此女琴艺高超,父亲不妨听听。” 穆司南懒洋洋地拜了摆手,黄泉对身后道:“进来吧。” 季姜抱着号钟缓缓的走了进来,到厅中立在原处,跟穆司南浅浅道了个万福,这才开始抚琴。 转轴拨弦不过三两声穆司南一直摇转着的酒杯停了下来。他觉得那琴音淡淡,却似有心事无穷,而眼前的女子以薄纱掩面,眼底划过一记记幽怨。 不觉中他已放下酒杯,端坐起来,心神随琴音荡漾,他眼神迷离,仿佛被这首清雅的曲子勾住了魂魄。 一曲终了季姜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动。一旁的黄泉一直注意着首席上的穆司南。穆司跌跌撞撞从席位上下来,走向季姜。黄泉立刻警惕起来。 他身后扮做护卫的燕祁也是神情凝重,目光一直在季姜身上,若是穆司南有什么动作,他便立刻冲上去把季姜救下来。 “你方才弹可是《夕阳箫鼓》?”穆司南走近,待季姜一曲奏毕才开口问。 “是。”季姜轻声答了句:“这曲子生僻难学,没想到宗主竟然晓得。” 这首曲子虽流传于江南一带,但因其生僻难学已经鲜有人学。越女派精修音律,季姜曾跟着越清歌学了几个月。 越清歌曾经说过,她曾有一个旧友平日里无事就喜欢听她弹奏这首曲子。还说那位旧友是蜀中人,那日梵音谷被灭,越清歌那样称呼穆司南,她便大胆猜测越清歌的那位旧友就是穆司南。 于是她便剑走偏锋选了这首曲子作为进献之曲,如今看来越清歌的那位旧友真的是穆司南。而穆司南当初对越清歌的情感一定非同一般,否则怎么会因为一首曲子就这般失魂落魄。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这句声音又是低了些,声音轻得连穆司南自己都不能听清。 季姜低垂双眼,有一会没发话,穆司南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黄泉也假装喝道:“我父亲问你话,你答了就是。” “妙舞。”许久季姜发话道:“小女子名叫妙舞,江南人士。” 眼前迷雾散开,穆司南微微退后两步,一丝失望从他眼底一闪而过。虽然仅是一瞬间,却还是被季姜捕捉到了,她心底冷笑一声。 她叫妙舞,妙舞…不是他的那个清歌。 越清歌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他剑下。这女子虽然同他初见她时一样蒙着面纱,一样的气质清雅,一样会抚《夕阳箫鼓》,但绝对不是她。 况且听语气,这位名叫妙舞的女子年纪尚轻,而他们却活了几百年。所以妙舞一定不是越清歌。 “宗主还要听什么曲子吗,若是不要,那妙舞便先告退了。”季姜抱着琴起身。 黄泉假装喝道:“我父亲没让你走,你竟然敢走?好大的胆子!” 穆司南摆了摆手,道:“无事。” 季姜微微欠身向穆司南行礼道:“那妙舞就先退下了。” 她转身之时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微风把面纱吹落,季姜故意转身作势要去捡那面纱,其实是把整张脸暴露在穆司南面前。 穆司南微微一愣,因为眼前这个人同他初见时的越清歌长得一模一样。穆司南当即抓住季姜的手,问道:“你是是谁,你究竟是谁?” 季姜学着越清歌的语气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喝酒。” 穆司南摇摇头道:“你究竟是谁,你不可能是清歌,不可能的…” “我若不是越清歌,那么你说我应该是谁。”季姜放下号号钟,穆司南退后几步,她就向前靠近几步。 穆司南微微把头垂下去,挣扎着告诫自己这只是幻象,只不过是他喝多了酒醉想出来的人罢了。眼前这个人不是越清歌,越清歌早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死在他的怀中。 他跟前的季姜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寻了个身姿容貌与我相像的女子回来。想为你弹奏一曲,可是阿南…你为何会这样害怕,我其实从来没怨过你,也从未恨过你。” 这句话使穆司南霍然抬头,眸里最后的冷静开始动摇。每个人都有弱点,都会有段不堪面对的过去。 穆司南的弱点就是越清歌,当时他不想杀越清歌的。可越清歌还是死在了手中。这是他的罪孽,就算骨化成灰也没法洗刷的罪孽,他从没原谅过自己。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怨我恨我。”说到这里,穆司南的理智又退了三分,开始觉得眼前的季姜就是越清歌。穆司南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 季姜悄悄抬起了手,一股幻力从她指尖缓缓遁入地下,然后侵入穆司南。 幻力是迷人心智,让人产生幻象的。如果是在平时,这点小伎俩在穆司南跟前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即便是得逞了,这些幻力也操纵不了他。 可现在不一样,熟悉的曲子,死而复生的人。再加上酒醉都让他毫无戒备。 “我不怨你。”做完动作之后季姜又上前了几步,她道:“我就是想回来瞧瞧你过得可好,我见到绾绾了,她想你想得紧。” 二十一 离歌4 穆司南怔了怔,残存的理智最后也崩溃了,他仍然低着头道:“绾绾她…定是同你一样怨极了我,恨极了我…” 当年梁绾绾病逝后,梁氏向刚当上宗主不久的穆司南讨要说法。梁绾绾的父兄都觉得梁绾绾之所以郁郁而终。就是因为穆司南喜欢的人不是梁绾绾,娶了梁绾绾后又不善待于她。 梁氏向穆司南讨要说法,几次交涉无果,反而惹怒了穆司南。穆司南一怒之下灭了梁氏,之后代替梁氏成了仙门第三。 季姜道:“怎会,你明知绾绾那样心地善良,她怎会怨恨于你。” 穆司南道“可是我…我屠了梁氏…” 季姜道:“你也屠了黎氏。可是我们多年好友,我不知该如何怨你。死时不怨,现在更是不怨。” “可是…我…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最穆司南道:“我不该…我不该的,清歌你是不是要来带我走了?” 季姜这时笑了,讥诮道:“你是不该啊。梁氏几百条人命,我梵音谷几百条人命。就这样被你杀了。你不过是睡不好觉,可他们呢,他们的冤魂又该如何…” 穆司南不语,只是抬起头,缓缓睁开双眼。 季姜道:“你已经忘了当年的初衷,修真界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穆司南道:“那我该如何?” 季姜道:“交出金羽令,向各家认错。” 穆司南忽然冷笑了几声。抬头看向季姜,道:“这便是你的目的?” 季姜道:“是。” 穆司南道:“你究竟是何人?” 季姜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穆司南一掌向季姜袭去,季姜瞬间躲闪。两人各占一方,穆司南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季姜变回自己的模样,吐出两个字道:“季姜。” 穆司南盯着季姜看了许久,才道:“原来你就是长阳要护着的那个好友。” 季姜道:“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越清歌的徒弟,越十七。” 穆司南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弹奏《夕阳箫鼓》,怪不得她会这么称呼他。原来是越清歌的徒弟啊。 先前姽婳带着奄奄一息的穆林回来时说他们是被一个叫季姜的女子伤的。穆林也算是他疼爱的儿子,如今被人伤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穆司南自然气恼,便质问道:“就是你伤的我儿?” 穆司南一脸护犊子的模样,季姜不禁冷笑。她道:“怎么,心疼了?我不过伤你一个儿子,你便这幅模样。你屠我满门的时候,可想过我是什么感觉?” 穆司南哼道:“所以,你是来给你们黎氏报仇的?” 季姜道:“是。” “哈哈哈。”穆司南嘲讽道:“就凭你?一个黄毛小儿?” 随后他道:“冥沙。” 先前一直侯在殿外的冥沙却没有回应他,因为冥沙早在季姜弹第一首曲子的时候就被镜若引走了。 镜若一向以轻功自诩,可冥沙轻功显然也是不弱,两人一路追逐出了穆家仙府。 到了一处林子,镜若也不跑了干脆止步,在月下霍然回身,手里握着梦生。 冥沙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不跑了,脚下收势不住。人未到,抬手一挥便有树叶从树上脱落袭向镜若。镜若不敢轻敌,运了灵力阻挡。 两人在夜下交锋,镜若到底是个修炼不久的修士,虽然有七窍玲珑心加持,梦生剑气凛冽,可还是被冥沙打得节节败退,不过几招就落了下风。 这结果仿佛在两人的意料之中,但冥沙并未给镜若任何回神的机会。当即一掌劈向镜若,忙乱之中镜若只好再次出剑,想要借梦生的剑芒劈开冥沙的掌风。 但在他劈出的那一刻冥沙就知道只要再来一掌,冥沙就可以轻易夺了眼前这人的性命。 可是最后关头一道身影闪了出来,一掌迎上冥沙掌风,刹那间灵力相冲击起阵阵狂风。两人各自后退,周边的树枝掉了一地。 冥沙抬开挡在身前的右手,就见黎致挡在镜若身前。微微有些诧异黎致竟然会出现在益州。顿时觉得有些蹊跷,镜若是如何到的凌霄殿。只怪他方才只顾着抓人,没有想到这是个圈套。 冥沙看向黎致道:“你?” 黎致道:“嗯,是我,那个差点被你杀死的黎家大公子。” 冥沙惊讶的是黎致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没有死。他嗤笑道:“既然没死,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苟且偷生。而不是来益州送死,手下败将。” 黎致握着断魂的手有用了些力,他指节发白,恨恨的盯着冥沙。黎致道:“你错了,我不是来送死的,而是来杀你的。” 冥沙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黎致道:“是吗?” 冥沙道:“还是叫那个伤了姽婳的那个来吧,竟然连姽婳都能伤,有点儿意思。” 黎致身后的镜若道:“想和我姐姐打,那要先打过我们两个。” 冥沙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道:“就凭你们俩?小孩,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镜若哼道:“谁是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冥沙笑道:“说你喽,我至今三百余岁。你说你不是小孩是什么?” 镜若:“……” 冥沙平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见镜若生得白嫩,方才又能不动声色的将他引到此处来,便想逗一逗镜若。冥沙冲镜若道:“喂,那个小孩,不如等我杀了你主子,你跟我回益州吧。” 镜若当即拒绝道:“我才不要,公子是不会输的。” 冥沙道:“你就这么相信你家公子?” 镜若道:“他是我家公子,我自然信他。” 黎致祭出断魂道:“莫要同他废话。” 话音一落断魂就袭了上去,冥沙当即吸了几片叶子挡住了断魂的攻击。可黎致已经不是当初的黎致了,季姜的心不仅作为药救了他一命,还将他的修为提升了一倍。 顷刻之间断魂便冲破了那几片叶子的阻拦再次冲向冥沙。冥沙当机立断再次挥袖,瞬间便有树叶源源不断的集聚在一起,形成几股绳和断魂缠斗在一起。 断魂在树叶中穿行丝毫不减锐气,直到断魂把那些树叶打得掉落在地上。冥沙这才真的将黎致当成对手来看。 冥沙擅长幻术,两人交手不到一刻。他就变幻出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来,一起攻击黎致。黎致总算明白季姜为什么叫镜若跟着他了。 镜若此时也发挥他的作用,高声对黎致道:“公子,左边那个。” 黎致冲在左边那个刺去,冥沙赶紧转身,但胸口还是被黎致划了一剑。冥沙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处的伤,露出邪魅一笑。 但他变幻出来的两个影子并未退走。镜若道:“公子,攻击那个胸口有伤的便可!” 黎致道:“嗯。” 镜若运了灵力将梦生祭出去和另外两个影子缠斗在一起。以免他们一起攻击黎致。 冥沙邪魅一笑,道:“小孩,我这样喜欢你。你竟然破了我的幻术,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对不起我?” 镜若呸了一声,道:“谁要你喜欢,你杀我梵音谷那么多人我和公子不过是来报仇罢了。” 冥沙忽而大笑,忽而又骂道:“你这小孩忒不识抬举。” 镜若道:“我才不稀罕你的喜欢,我们黎氏与你们穆氏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况且我是个男子,要你一个男人喜欢做什么!” 冥沙知道这小孩误会了他的意思,忽然大笑道:“你说要我喜欢做什么,你这小孩,竟然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说着还向镜若抛了个媚眼。镜若和黎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镜若道:“我可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喜欢…” 冥沙道:“喜欢什么?莫不是喜欢我这样的?” 说着他变成一个妩媚的女子,腾到镜若身边,在镜若耳边嗅了嗅。 镜若赶忙跑开,镜若道:“才不是,我喜欢我姐姐…” 冥沙惊讶道:“你不喜欢我,竟然喜欢你姐姐?” 不光冥沙,就连黎致也惊讶了。他道:“啊?什么?” 镜若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我姐姐那样的。” 黎致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燕祁不在。若是燕祁在此听了镜若这话,恐怕镜若后面这句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燕祁弄死了。 冥沙道:“你这小孩着实有趣,等我解决了你家公子,定要将你带回去。” 说着便袭向黎致,镜若忙道:“公子,右边!” 黎致赶紧闪身躲过冥沙的攻击,冥沙道:“你这小孩,莫要再开口了!” 他一开口黎致便转来攻击他,冥沙这才反应过来镜若能识破他的幻术,但黎致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的他。 他一直同镜若讲话的话,黎致便可判定哪个是分身影子,哪个是他本尊。 冥沙恶声恶气地道:“好啊,你这小孩竟然是故意同我讲话,套出我的位置。” 被识破了,镜若尴尬的摸了摸头道:“咦?被你发现了。” 冥沙嗤笑道:“臭小孩,竟然敢算计我。” 他这一开口黎致的断魂就刺了过去。直直划破冥沙的左手臂,血掉到了地上,洒在树叶上。 冥沙道:“哟,修为增进了不少啊。” 黎致哼道:“不然你以为?” 冥沙拍拍手道:“罢了罢了,我再和这小孩多说几句定是要吃亏的。早些解决了你们好回去,宗主估计睡下了,须得有人守着。” “也是,该回去看看你们家宗主如何了,估计还能见到最后一面。”在冥沙准备袭来时黎致说了这句,接着运着断魂向冥沙袭去。 冥沙微微吃惊,一边躲闪一边回味黎致这句话什么意思,之后才大梦初醒,转身就要往回赶。 黎致当然不会轻易让他离开,好不容易才引出来的,冥沙忽然想到还有姽婳,姽婳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保护穆司南。 黎致道:“你是不是在想,还有姽婳在?” 冥沙道:“什么意思?” 黎致道:“你可还记得会稽宣氏?” 冥沙不语,似乎是在想会稽宣氏是哪个宣氏。许久才想起来黎致说的会稽宣氏就是依附古月城的宣氏。 那次是姽婳去灭的门,难道古月城这个时候是打算要给宣氏讨回公道了? 如他所想,不过是宣禾自己报自家的仇。姽婳自回来后,十二杀手除了冥沙都跟着她。宣禾一人自然不是对手。 于是一到益州季姜他们便兵分三路。季姜和燕祁,黄泉去对付穆司南。黎致和镜若对付冥沙。而宣禾,燕南苏和碧落则是去对付姽婳等人。 冥沙还未回答,镜若就对黎致道:“公子快些解决吧,我想去小姐姐。” 语气和表情都极其不耐烦。但他其实是真的担心季姜,毕竟季姜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修为高深又有金羽令在手的穆司南。 冥沙道:“哦?就这么急?那我就先杀了你们两人,然后再回去想宗主禀报。” 这次冥沙催动全部灵力,黎致和镜若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两人一起出手,与冥沙缠斗在一处。 冥沙的幻出的许多影子和两人打在一处,镜若修为灵力不高,处处受制。再加上冥沙以树叶为武器,镜若和黎致都有些吃力。 镜若被打飞撞到树上又爬了起来,上下飞舞的断魂发出的剑芒一道比一道更亮。断魂无意击中影子的头部,那影子当即消散。冥沙脸色微微一变,黎致当即明白如何对付这些影子了。 黎致对镜若道:“镜若。击其头部。” 镜若爬了起来,对黎致点头道:“明白。” 两人合力击散了冥沙变幻出来的影子。而这些影子的召唤也是有时限的,短时间内冥沙再也变幻不出其他影子。 况且变幻这些应该花费了冥沙许多灵力。影子消散冥沙的灵力削弱了近三层。镜若和黎致便趁此机会加大对冥沙的攻击。 镜若的梦生一分为三皆向冥沙袭去,冥沙握着佩剑劈开了梦生却来不及躲避黎致的断魂。断魂的剑芒直穿冥沙胸膛。 断魂也随之插在冥沙的心口处。冥沙登时愣住了,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黎致的手中。先前他那一剑断了黎致的心脉,如今黎致这一剑直接穿破了他的心脏。 黎致取回断魂,冥沙顿时半跪到地上。黎致对冥沙道:“我说过,定会手刃你的。” 冥沙道:“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你梵音谷的那些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黎致怒道:“我自然知道我梵音谷上下不会再回来了。但我会杀光你们这些穆氏中人,用你们的血,来祭奠他们的亡灵!” 冥沙忽然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黎致低骂了一声,道:“疯子。” 镜若道:“公子,走吧。我们先去帮姐姐他们。” 黎致点了点头,两人转身走了。冥沙吐了一口血,看着血一直从自己心口处流了出来。再接着,他便死了。 二十一 离歌5 益州,杀手住处——梅岭。 姽婳正抱住她师弟的尸身仰天长啸,想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吼碎。 她的这位师弟年纪比他们小得多,待人也是十分温厚。姽婳待他好,不过是因为在她眼里,她这师弟便如同她的孩子一般。如今师弟死了,她自然难过得紧。 姽婳问道:“谁杀的?” 无人回答。 姽婳又问道:“我问是谁杀的!” 还是无人回答,因为他们不知。这位杀手的尸身忽然出现在这院中,他们也是十分惊讶。姽婳看着她那师弟的眼神满是绝望。 绝望之刻,三道身影出现在了房顶之上。姽婳首先看到的是那白衣女子的眉眼,一双清冽中浸着怨恨的凤眼。 下方的杀手立刻个个持剑对着房顶上的三人。 “我一定见过她,一定!”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旋,最终被她咬牙切齿一字字吐出的却是问道:“来者何人?” 燕南苏三人立于房顶之上,燕南苏悠声回道:“往生涧一别,不过两载而已。姽婳姑娘便不记得南苏了?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姽婳微微眯眼,道:“燕南苏?” 燕南苏道:“正是在下。” 姽婳质问道:“你是如何来的益州,来益州做什么?” 燕南苏道:“讨债。” 姽婳道:“讨债?” 燕南苏道:“是。” 姽婳还沉浸在失去师弟的悲伤中,一时忘了燕南苏他们来是为了讨什么债。姽婳冷冷地瞪着燕南苏质问道:“我师弟是你们杀的?” 燕南苏道:“是。” 姽婳怒吼道:“为何杀他?!他有什么错?!” 宣禾冷笑道:“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是穆家的走狗。” 姽婳道:“就因为他是穆家的杀手他就该死?他何曾对你们做过什么?!” 姽婳如此痛心,是因为她那个小师弟是刚刚晋升成为杀手的。赤练死后十二杀手的位置便空出了一个。那人刚晋升还未出任务。 宣禾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她道:“那我宣氏百余人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又何曾对你做过什么,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般痛心?” 姽婳原想她应该在哪见过宣禾,见过那双眼睛。原来是宣氏遗孤,宣禾那双眼睛像极了她母亲。 碧落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她道:“哎呀,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直接杀了完事,然后去跟圣女他们会合。” 说着她已经从房顶上闪身到院中了。燕南苏和宣禾相视一眼,随之跟上。两道白衣飘飘,不像是前来杀人的,更像是仙人下凡。 燕南苏的风萧自动出鞘朝院中冲去,速度比两人还快。姽婳瞬间召出两轮弯刀,闪身躲过。 碧落素爱玩笑,但关键时刻她从不玩闹。她没有一品灵器在手,但法术惊人。院中顿时混乱成一片。 燕南苏和宣禾在跟姽婳厮杀着,风萧发出淡蓝色的剑芒在他们身边上下飞舞。每一道清冷的剑芒掠过,就会有一个杀手吼叫着失去生命。 很快此处的穆家修士便冲了进来。燕南苏旋即转身风萧便向那些修士袭去。剑芒掠过,那些修士倒了一堆。转眼间就有另外一批扑了上来。 燕南苏一身的白衣,此刻都已被鲜血染做了红色。 宣禾还在和姽婳缠斗,燕南苏想上去帮忙又走不开。好在碧落闪了过来。碧落道:“这边交给我,你去那边。” 燕南苏道:“多谢。” 碧落双手合十,掌心化出一株白色的曼珠沙华,那曼珠沙华飞至半空瞬间变为许多花瓣飞向穆家修士。顷刻之间,那些修士便倒了这个。 宣禾剑术虽然高超。但即便姽婳被季姜重伤还未恢复,她也难敌姽婳的攻击。 宣禾的动作挥舞的越来越慢,手臂也仿佛变得越来越重。她只能听到厮杀声和刀剑相撞的声音。姽婳毕竟活了几百年,又是杀手。区区一场厮杀并不会耗费她多少灵力和体力。 不仅是姽婳还有其他杀手,扭曲的面孔疯狂的眼神,扑了上来。十二杀手只是一个称呼,其下还有很多没有入选且修为高深的杀手。 宣禾闪身躲过姽婳的攻击,接着就有三个杀手向她袭来。宣禾咬着牙关握剑横扫,将身前三个扑来的杀手击退。 刚想招架姽婳使来的一轮弯刀,忽地被一条鞭子勾住了脚,那鞭子一拉,宣禾没有站稳向前倒去。宣禾心中大惊,赶紧将佩剑剑尖抵地,然后用尽余力向旁边一让,顿时眼冒金星,一阵眩晕袭来。姽婳的弯刀也在此时划过她的左肩。片刻之后,左肩处猛然一阵剧痛传来,鲜血飞溅。 宣禾半跪在地上,肩上的痛楚让宣禾迷糊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她咬紧在她,又站了起来。催动灵力运起佩剑,她的佩剑势如破竹,佩剑顿时穿过那个手持长鞭的杀手的胸膛。但同一时刻,姽婳的两轮弯刀都同时袭了过来。 宣禾侧身看着那两轮弯刀心中掠过一阵绝望之意。但她脸上却没有恐惧害怕的神情,只是愣愣站着。若是被那两轮弯刀袭中宣禾必死无疑,但她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宣禾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 她不是认命,只是在遗憾勤加修炼这么多年还是没能亲手杀了姽婳给宣氏报仇。到最后也能让心仪之人知晓她的心意。宣禾口中低低叫了一声:“…子熹……” 幽幽声中,先来的那一轮弯刀狠狠地从她右肩划过,力度极大。宣禾登时飞了起来,另一轮弯刀也几乎接踵而至。眼看宣禾就要香消玉陨。正当这,忽地急风呼啸之声传来,一道白色身影冲到她的身旁,一把把宣禾拉开,接着便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 宣禾惊魂未定,落地站稳之后睁眼看去,却只见救了自己一命的乃是方才在与穆家修士缠斗的燕南苏。好在燕南苏来得及时,不然此刻宣禾已经成为姽婳的刀下亡魂了。 燕南苏脸色看去也并不甚好,显然也是消耗了不少灵力,就连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挂了彩。 宣禾叫了一声:“君上……” 燕南苏虽然击退姽婳的弯刀,但他们这次所处之地乃是穆氏高手如云的地方。燕南苏微微呼了口气,他眼中目光仍是坚定,他此来目的就是要杀了姽婳给越长卿报仇。燕南苏对宣禾道:“你且退后,我来。” 宣禾摇摇头道:“我这点伤不打紧的。” 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燕南苏知道宣禾性子固执,便也不再劝她。只是叹了口气,道:“不可逞强,辅助我即可。” 宣禾道:“宣禾明白。” 她伤得厉害,即便是再想逞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碧落腾到空中,将季姜给她的那株曼珠沙华横于身前开始催动。顷刻之间此处犹如白昼一般,瞬间又黑了下去。碧落身前的曼珠沙华放射出不计其数的白色花瓣,如天降大雨一般的掉落。 那些穆家修士,杀手一个个愣住了。待那花瓣掉落到他们身上,就开始一个个出现幻象。既然相互残杀起来。 碧落缓缓落地,看着这些持刀相向的穆家人,神情一个比一个凶狠,狰狞可怕。一个比杀得比一个厉害。还有的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抱头鼠窜。 碧落微微勾唇,笑道:“哎呀。你说你们这些人类可真有意思。” 季姜说过,人心最复杂最可怕也有最阴暗的东西。所以碧落使了也是幻术,那些人之所以那样,不过是因为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烦人的已经被碧落困在幻象里了,就只剩下姽婳和另外几个杀手了。 姽婳道:“幻术?” 碧落道:“你竟然知道我使的幻术?” 姽婳惊讶的是碧落使出来的幻术竟然比冥沙的还厉害。冥沙并不会使人产生幻觉。 碧落道:“你知道也无妨,我的幻术。除了我自己,无人能解。” 姽婳道:“奸诈邪术。” 宣禾嘲讽道:“邪术?人家是正正经经鬼族中人,习得自然是他们鬼族中的法术。论邪,还有什么比你们这些罔顾人伦的人更邪。” 碧落不耐烦地道:“别跟她们废话了,你们该报仇的报仇,该干嘛干嘛。解决了就赶紧去找圣女吧。” 姽婳更加惊讶了,季姜竟然也来了益州。那她在哪儿,该不会是直接去凌霄殿找穆司南了吧。姽婳那日就能感觉到季姜的灵力修为一定不止是那个程度。 燕南苏道:“那便赶紧解决了吧。” 姽婳虽然修为高深,但那日她受了重伤,伤了元气。她此时已经渐渐感到吃力了,还活着的那几个杀手也都受了伤。 燕南苏想起那日越长卿将他推出去时那个绝望的眼神,握着风萧的力度更重了些。他祭出风萧,风萧剑气凌厉速度非常之快。 宣禾也不甘落后,碧落没有一品灵器随手捡了先前捆住宣禾的那条鞭子。同姽婳他们对打起来。 一杀手欲刺向宣禾,燕南苏的风萧飞速掠过那杀手身前。那杀手便瞬间被剑气震飞到掉到地上。脖子处瞬间有血喷出。其他几个杀手也一样,都死得很惨。 碧落握着这条鞭子十分称手,她将鞭子甩出去缠住了姽婳的右手。姽婳旋身一转抬手下扯,把碧落甩飞起来。 但她的手还是被缠着,燕南苏和宣禾见势运了各自的佩剑向姽婳袭去。姽婳腾身躲开了宣禾的佩剑,却躲闪不过风萧,右手瞬间被风萧斩断。 姽婳吃痛的掉落到地上,宣禾便瞬间腾到她身边用剑指着姽婳。姽婳腾得额头直冒冷汗。宣禾道:“你今日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着她一剑刺中了姽婳的腹部。姽婳吐了一口血,宣禾抽回自己的佩剑,姽婳倒在地上。 宣禾向后退了几步,燕南苏赶紧上前扶住宣禾。片刻之后宣禾才道:“君上,我们报仇了。” 燕南苏点点头道:“嗯。” 他总算给越长卿报仇了,两年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越长卿推他的情景。 碧落道:“去跟圣女他们会合吧。” 宣禾和燕南苏点点头,姽婳倒在地上看着三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凌霄殿。 季姜道:“此刻,你的冥沙应该死在我大哥的断魂了。哦,不对,还有你最满意的姽婳和你培养出来的那些杀手。” 不待穆司南开口,便有传信的修士冲了进来:“宗主!” “宗…宗主!” 那修士冲进来时看到季姜的背影顿了顿,还以为自己打扰了穆司南的雅兴。顿时闭了嘴。 穆司南道:“说!” 那修士道:“禀报宗主,梅岭出事了,杀手…死了…” 梅岭是穆氏修士豢养杀手的地方,也是燕南苏他们解决姽婳的地方。 穆司南忙问道:“死了几个?” 那修士支支吾吾道:“全…全部。” 就在此刻,凌霄殿外传来一阵厮杀声,是黎致和燕南苏他们完事之后杀进了凌霄宫。 片刻之后,穆司南指着季姜怒吼道:“原来是你!” 面对穆司南的质问,季姜没有任何的回答,她只是拾了自己的号钟。穆司南当即出手,岁寒瞬间出鞘穆司南收手转身一看,燕祁已经站在季姜身边了。 穆司南皱了皱眉,问道:“你又是是谁?” 燕祁变回自己的模样,道:“古月城,燕祁。” 穆司南看着眼前这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看起来十分登对。若不是敌人,他定会送上自己的祝福。 穆司南思虑片刻,才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飞升成仙的那个小子。” 穆司南修炼到如今已经四百余岁了,也还没有飞升成仙,可燕祁年纪轻轻就已经飞升了。他不禁有些嫉妒。穆司南道:“老夫还未杀过仙人,如今就拿你来开刀。” 仙者,乃是介于修炼者和神之间。人要修炼成神,必先修炼成仙。人,可屠人间万物,却不能诛杀已经成仙的人。 诛仙,无疑是给自己修炼史上添上不光彩的一比,也再没有可能成仙。仙,在修真界不仅修为修为高深,身份也高于各家宗主。 二十一 离歌6 仙者,乃是介于修炼者和神之间。人要修炼成神,必先修炼成仙。人,可屠人间万物,却不能诛杀修炼成仙的人。 诛仙,无疑是给自己修炼史上添上不光彩的一比,也再没有可能成仙。仙,在修真界不仅修为修为高深,身份也高于各家宗主。 穆司南并不在意,他屠杀凡人,用凡人修炼鬼魅,再用凡人豢养鬼魅。已经是罪大恶极再也成不了仙,还在乎诛仙之罪吗。 若是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的仙者穆司南自然不敢这般嚣张,可燕祁不同,不过二十余岁,即便是天赋异禀飞升成仙也不过两载而已。穆司南对付他绰绰有余,何况他有金羽令在手。 季姜道:“手上沾满人血还不够,还想诛仙?” 穆司南道:“今日在此不管是人是仙是神,只要于我不利便杀之。” 季姜冷笑道:“哦?那你算错了,我可不是人,我是鬼!” 说着季姜挥手在号钟琴弦上抚了一下,便有几响弦音袭向穆司南。穆司南挥手一记灵力将季姜的琴音打破了。 穆司南见“穆琛”一动不动没有帮他的意思,便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黄泉不言,只是变回了自己的模样。穆司南当即想到穆琛可能已经命丧于仙门百家手中。当即质问道:“长源呢?你们对我儿长源做了什么?!” 黄泉道:“杀了。” 穆司南道:“谁杀的?!” 黄泉面无表情地承认道:“我。” 穆司南当即怒吼道:“竖子小儿,敢杀我儿!今日本座毕定亲手杀了你们!” 季姜哼道:“真是巧,我们也是来杀你的。” 穆司南喝道:“猖狂至极!” 说着穆司南一掌袭向黄泉,季姜慌忙放出白绫将黄泉拉到自己身旁。与燕祁相视一眼,季姜道:“先将他引出去。” 燕祁道:“嗯。” 看着季姜三人往殿外飞去,穆司南道:“想逃?” 他当即追了上去,追到殿外。季姜和燕祁,黄泉并没有走而是严阵以待。穆司南化了灵力就冲上去,他周身散发着黑气。 一掌劈了过去,季姜三人运了灵力共同阻挡,两方灵力相撞,不分上下。穆司南旋身一转闪退了几丈远。 随后他掏出了金羽令化出许多怨灵,季姜和燕祁大惊。那些炼化不成的鬼魅竟然被他炼成了怨灵。 季姜道:“他竟然将鬼魅炼化为怨灵?怪不得那么迫切的想要金羽令。” 这些怨灵怨气太重,凶煞无比。光靠人的修为和灵力是镇压不了他们,更别说要他们为自己所用。想要控制这些怨灵,需要法力高强的上古神器,而修真界唯一的神器就是金羽令。 燕祁道:“这些怨灵凶煞无比,留神,戒备,莫要轻心。” 季姜道:“明白。” 那些怨灵发出各种诡异的声音,异啸之声越来越响,整个凌霄宫都充斥了这个声音。 穆司南吼道:“你们都去死吧!” 随着穆司南的怒喝声中,他唤出来的那些诡异的怨灵也发生了变化,黑气滚滚向两侧退开,穆家那些修士看去,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色的怨灵围成一个球踢,被团团巨大黑气笼罩其中的,便是正在操控金羽令的穆司南。但最诡异的却是,穆司南的身躯竟然已经慢慢离开地面,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对面的季姜,燕祁,黄泉三人。 他一招手,顿时像是巨力牵引,半边天际上无数的黑气竟然全数被隆隆卷起,声势之大无与伦比,如洪波巨涛一般的黑气怨灵发出更加凶狠诡异的叫声。 季姜看了燕祁一眼,腾到空中她两掌相对拉开,掌心之间出现了彼岸令,这令中有许多彼岸花灵。两方灵识开始缠斗在一起。 三人与穆司南缠斗在一处,即便季姜成了鬼族圣女,燕祁成了仙。三人加起来也不过和穆司南能打个平手。 一群怨灵将黄泉和燕祁缠到下方,他二人没有花灵相助打起来十分吃力。季姜有彼岸令相助再加上从界外回来时帝辛传了她一层修为。如今正在和穆司南交手。 怨灵本就凶狠,又有金羽令加持。燕祁和黄泉都受了伤,季姜也好不到哪儿去。三人掉在地上。 穆司南嘲讽道:“就凭你们三人,也想杀我?” 季姜道:“是。” 穆司南道:“你们已经受了伤,再打下去。不光你们俩会死,那只鬼也会死。可惜了,几百年的道行啊。” 季姜担忧的看了一眼黄泉,看到了黄泉嘴角的血。黄泉知道季姜存的什么意思,当即便道:“圣女,黄泉不要紧。无需担心。” 季姜却道:“我们三人不是他的对手,黄泉你快走。” 黄泉摇头道:“不行,你是鬼族圣女,我怎能丢下你离开。” 燕祁也道:“你是鬼族中人,玄门中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在人间处处受限制,再打下去。你会死在人间。” 黄泉道:“能帮圣女报仇黄泉死不足惜!” 季姜道:“走!” 说着她一掌将黄泉震飞出去。黄泉被震飞出了凌霄宫,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爬起来跑了回去。 将黄泉震飞出去之后,季姜转过身来,对穆司南道:“如今只剩我们三人了,做个了断吧。” 穆司南大笑道:“哈哈哈,你看看你们两个,站都站不稳。还敢口出狂言说要了断?” 季姜道:“纵然同归于尽,我们也要除掉你!” 说着她的灵力袭向穆司南,燕祁的岁寒紧随其后。穆司南一袖子挥开,季姜和燕祁相视一眼之后。 她疼到空中召出号钟,弦弦带着肃杀的琴音伴随着燕祁的岁寒袭向穆司南。穆司南皆是挡开,号钟也算上古神器,琴音发出的灵力能把一些怨气不够的怨灵震碎。 穆司南诧异道:“号钟?” 季姜道:“是。” 穆司南道:“它怎会在你手中!” 季姜道:“越女派,哦不,我母亲的东西。自然该在我手中!” 穆司南更加诧异了,季姜便是姜雨昕的女儿。怪不得他看着眼熟,原来也算是个故人的孩子。 怨灵一半被震碎,一半在与花灵缠斗,穆司南只好亲自召出佩剑与季姜,燕祁对打。燕祁修为虽不及穆司南却也不是普通泛泛之辈,何况燕祁剑法高超。 缠得穆司南一边与他对剑一边阻挡季姜的琴音。穆司南的佩剑绕过岁寒,眼看就要划过燕祁的脖子,正当这,季姜赶紧念了剑诀把吟霜唤了出来,冲上去把穆司的佩剑打歪了。 岁寒与吟霜齐齐攻向穆司南,穆司南腾身躲开。季姜抓住时刻催动灵力将穆司南吸住。穆司南顿时惊讶,他动弹不得,大声吼道:“你当真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季姜道:“只要能杀了你,即便是再死一次又有什么。” 她这招是用自己的灵力把穆司南擒住,岁寒和吟霜一同与穆司南的佩剑缠斗,防止它飞过去斩断季姜的灵力。 季姜把穆司南拉到空中,死死的将他缠住。季姜冲下方的燕祁道:“燕祁。快!” 燕祁点头随后腾到空中,摊开左手掌心出现一片银色令牌,瞬间化为弓箭。此弓箭名为金翊雀灵。 金翊雀灵是季姜从界外回来时帝辛给她的,帝辛说那原是季姜的东西。因为帝辛喜欢所以季姜就给帝辛了。帝辛还说他拿着无用便还给季姜了。 季姜猜想定是那位叫素素的女子的东西,她本不想收。但帝辛告诉她,只有金翊雀灵才能杀得了穆司南。季姜便收下了。 进凌霄宫之前季姜交给燕祁的,燕祁是仙,用灵力锁人会耗费巨大灵力。季姜不能让燕祁去冒这个险,仙堕为人,便很难再次修炼成仙了。 燕祁将金翊雀灵对准穆司南,右手凭空拉出一只银色的羽箭当机立断射向穆司南。有季姜控着穆司南躲闪不及,羽箭直穿他身躯也穿过了季姜。 “阿季!” 燕祁没有想到金翊雀灵威力如此之大,也没有想到会误伤季姜。还是季姜一开始就知道这羽箭会穿人身躯,所以才让他来。 中箭后季姜和穆司南之间的灵力瞬间断开,两人都往地上掉去。帝辛曾经告诉过季姜这金翊雀灵威力巨大,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想到还是被伤到了。 “阿季!” “姐姐!” “圣女!” “季姑娘!” 黎致等人赶来正好看到金翊雀灵的羽箭穿过季姜的身躯。 一瞬间季姜感到自己的灵力在消散,仿佛时间都停止了,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燕祁发疯了似的飞向季姜,他怕他接不到季姜。怕得要命。 好在,燕祁接住了季姜。眼泪从季姜眼角流过,她什么也看不见。她知道只要再来一箭她就会魂飞魄散。甚至感受不到燕祁的温度。 燕祁抱着季姜掉到了地上,季姜吐了一口血,燕祁赶忙给季姜擦去嘴角的血。燕祁很害怕他全身都在发抖,燕祁摇着季姜道:“…阿季…” 季姜仍是没有回应他,只是睁着眼睛,眼泪一直流,灵力也在散。燕祁吓得一直叫着季姜的名字。一边一边的叫着,一声比一声绝望。 那边穆司南情况比季姜更惨些,他承受的十成十的威力,灵力一断他直接掉到了地上。地板都被震裂了。 燕南苏和黎致欲靠近,却被一股巨大风波冲飞了。待他们站稳以后,定睛一看,穆司南正在被他炼化出来的怨灵反噬。 他的灵力被金翊雀灵的羽箭冲散了大半,不足以再继续控制那些怨灵。那些怨灵没了束缚便开始反噬宿主。几人就这样看着穆司南被自己炼化出来的怨灵反噬而死。 黄泉腾到空中抓彼岸令,催了灵力使那些花灵杀了那些穆司南炼化出来的怨灵。穆司南死状极其惨烈。 金羽令还腾在空中,黎致抬手将金羽令取了下来。穆家修士看到穆司南死了纷纷扔下刀剑,不敢再动手。 燕祁抱着季姜一直哭,许久季姜才回过神来。她虚弱的唤了燕祁一声:“…燕祁…” 燕祁赶紧抓住季姜的手,道:“我在。我在。” 季姜安抚燕祁道:“我没事,你别哭。” 见季姜露出一个笑容,燕祁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他把季姜拥在怀中,吻了吻季姜的额头才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季姜道:“扶我起来吧。” 燕祁摇摇头道:“我抱你。” 季姜微微一笑,道:“好。” 燕祁抱着季姜有向燕南苏和黎致等人。镜若赶紧跑向季姜,心疼得哭了出来。镜若道:“姐姐…” 季姜道:“哭什么,姐姐没事。” 镜若道:“姐姐,你快吓死我了。” 他这话不假,不仅是他。金翊雀灵的羽箭穿过季姜的身躯时,在场的都吓了一跳,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特别是燕祁,他扔下金翊雀灵奋不顾身的飞向季姜的时候,内心一阵阵抽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接不住季姜。 他不敢想,若是季姜因被他误伤而死,只怕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再独活。这半年他找季姜,等季姜都快等疯了。 季姜道:“姐姐不会有事的。” 镜若这才赶紧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 燕祁三人走到黎致他们身边,碧落扶着宣禾。众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燕南苏问道:“子熹,阿季姑娘没事吧。” 季姜道:“没事,多谢君上关心。” 黎致过来检查了一番,才道:“以后不可再这样冒险了。” 虽是责备的语气,但神情和眼神满是关切。 燕祁看了一眼穆司南,没有说话。几人也读看向穆司南,一代枭雄,就这样死了。还是被自己炼化出来的怨灵反噬而死的。 黎致道:“他落得这个下场也算罪有应得。早该去给那些枉死在他手上,死在穆家人手中的那些人赔罪了。” 燕南苏看着穆司南的尸体,叹了口气道:“总算结束了,也终于结束了。” 穆司南死了,穆氏其他余孽,宗室便没了主心骨。即便还有想抵抗,想对玄门中人做出什么,也无需惧怕了。 黎致道:“穆司南是死了,可他炼化出来的那些怨灵怎么办,会不会死而复生?” 季姜道:“不会,再不放心就传信叫各家前来镇压吧。然后将此处封锁起来,不许旁人靠近,就无事了。” 那些怨灵早就被花灵打死了,但如若真的不放心,就做法事镇压吧。 燕南苏也道:“嗯,还是传各家来一同镇压吧,否则都不放心。” 季姜咳了两下,燕祁便心疼地道:“结束了,走吧。” 几人点了点头。 众人一同转身离开了凌霄宫,穆司南死了,玄门的纷乱也要结束了。终于,纷乱了许久的修真界要迎来它久违的太平了。 一个时代的落幕,是另外一个时代的开启。黑暗过后必将迎来光明,久雨必将天晴。 二十一 离歌7 穆司南死了,未及第二日,这个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比之当初战火蔓延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无论世家名门,散修,还是并未修炼但生活在修真界中并未修炼的凡人皆喜笑开颜。 因为害怕穆司南炼化的怨灵会危害修真界和人间,各家次日便赶到了益州合力举行镇压仪式。同时各家严查益州极其他地方有没有漏掉的怨灵,搜集各地异象,全力警戒。 几日过去皆无一点异动,各家终于放下心来。那些怨灵早就被花灵杀死了,怎么还会做乱。 穆司南一死,穆家修士,宗室便放弃抵抗。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也就这个样子了吧。 大街小巷全是在议论这件事情。 “穆司南终于死了,修真界终于太平了。” “可不是?这修真界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总算是死了。” “死了活该,先是屠了梵音谷,之后就是将整个修真界弄成这样。如今被梵音谷黎家的人杀死也是因果相报!” “黎家的人杀的?不是被古月城的那位仙上和那个鬼族圣女杀的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圣女啊,就是当初那个黎家二小姐啊。” “哦,原来如此。” “诸位容我说句公道话杀得好!他屠了整个梵音谷,又重创古月城。被这两家小辈联手杀死也是活该!” 穆司南是死了,但就金羽令一事又有人提出了问题:“穆司南是死了,那金羽令呢?归哪家所有?” “那当然还是他黎家啊,这金羽令在黎家待了千年。穆司南又是被黎家二小姐杀的,归他黎家有什么不妥吗?” 当即便有人站起来反驳道:“凭什么归他黎家?即便穆司南是他黎氏二小姐杀的,可如今的兰溪黎氏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兰溪黎氏了,如今的黎氏已经没有了当日的辉煌,再拿着金羽令怕是不妥吧。” “那你说应该归哪家?” “要我说就应该归燕氏,燕氏此次出力最多。杀死穆司南燕家的那位仙上也出了一份力。所以应该给燕家。” 不仅是各路散修讨论金羽的去处,玄门世家在九原的庆功宴也在讨论。 涧水台的瑶华厅内,各家也在为此争论不休。坐在燕南苏身边的燕祁一言不发,又回复冷若冰霜的常态。 一位宗主道:“自古以来金羽令都是世家第一所持,我认为应该世家第一的拿。” 有人道:“此言差矣,修真界刚刚经历一场纷乱。各家皆是尽心尽力,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所以谁应该是世家第一?” 梵音谷被屠黎氏还未重建,古月城也受了重创,穆氏已经被讨伐给灭了。如今五大世家就只剩九原秋氏和琅琊边氏了。 两家也都有争第一的意思,皆认为出的力度最大。边城道:“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我们琅琊边氏了。这半年,我们边氏死伤的修士最多,应该是我们陌雪阁位居第一了。” 秋硕十分看不惯边城,讨伐穆氏时他们陌雪阁的人从来都不会主动出击。只知在后面捡便宜,如今边城还大言不惭的想要当第一。心觉此人十分不要脸。 秋硕直接打断边城道:“照大公子你这么说,我们九原秋氏出的力不比你家少,若不是我们涧水台出手,恐怕各家损失更严重。这仙门第一,应当是我涧水台才对。” 一旁几名拥附涧水台的宗主纷纷抚掌赞道:“就是,秋宗主坐镇后方,秋公子在前线奋勇杀敌,论功劳,应该是涧水台最大。” “就是!” 燕祁依旧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要发言的意思,燕南苏也没有。古月城从来不需这些虚名。做不做世家第一,有没有金羽令于古月城而言没有多大区别。 谁知,还是有人把这纷争扯到了古月城。那人道:“古月城的功劳也不小啊,杀穆司南君上和仙上都是出了力的。” 当即有人附和道:“对啊,不能你们两家争啊,我觉得就应该古月城来做这世家第一。” “对,就应该是古月城。” 纷争无端扯到自家身上,燕南苏虽然没做什么,却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燕南苏低声对燕祁道:“我古月城并未说过要做这世家第一吧?” 燕祁面无表情地道:“许是兄长你神色像想要做这世家第一吧,又或是亚父想。” 燕南苏道:“胡说,我哪里像了。来时亚父特地嘱咐我,古月城只需做好自己便可,至于番位无需过多强求。” 燕祁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燕南苏看他好似心不在焉的,便问道:“子熹,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燕祁道:“嗯。” 燕南苏道:“可是在担心阿季姑娘?” 燕祁道:“嗯。” 那日季姜伤得很重,灵力修为丢了两层,养到今天一直不见好。燕祁一直在照顾她,都快后悔和自责死了。若是知道金翊雀灵的威力如此之大,打死他也不肯答应季姜。 燕南苏道:“不必担心,来时亚父说要去看看阿季姑娘。他医术高超,定能治好阿季姑娘的。” 燕祁微微讶然道:“亚父去看阿季了?” 燕南苏道:“嗯。” 燕祁不知为何忽然心里很恐慌,他不知道自己再担心什么,只想立刻起身离开,去找季姜。他担心燕华郢会跟季姜说一些不该说的。 燕祁忽然要起身燕南苏赶紧把他拉回来并且低声问道:“子熹。你要做什么?” 燕祁道:“兄长,我想回去看看阿季。” 燕南苏道:“此举不妥。” 二十一 离歌8 燕祁前脚刚出去,燕华郢便进来了。 季姜见燕华郢进来准备起身行礼,燕华郢道:“你有伤在身无需多礼。我不过来给你看看。” 季姜回绝道:“小伤而已,修养了几日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不劳烦先生了。” 燕华郢道:“好吧。” 季姜知道燕华郢不会那么好心来给她看病。燕华郢本来就因为燕宗主的事情对姜雨昕不满,连带着对她也有诸多不满。 更何况在燕华郢眼中季姜是要染指他得意门生燕祁的,更把燕祁不娶东方轻羽的事怪到季姜身上。 季姜道:“先生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燕华郢本想斟酌一番,再慢慢道来。没有想到季姜竟然看穿了他有话要说。燕华郢道:“你入鬼族之事我已知晓,想必你也知道人鬼殊途。老夫也知道子熹心系于你,甚至为了你违背母命。所以老夫此次前来是想告诉季姜姑娘你,老夫不反对你与子熹。但燕家二夫人之位,你要让出来。如若不让,也休怪老夫要棒打鸳鸯了。” 待燕华郢说完他前来的目的,季姜冷笑勾唇。 她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她被扔下忘川,进入界外入了鬼族的那时候起,她和燕祁,就已经是陌路了…… 可尽管如此,季姜虽表现得很冷静,但是内心却似在滴血。 她紧握着的双手,指尖已经扎进掌心。 季姜道:“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跟燕……仙上做他的妾室,就要离开他?” 燕华郢道:“不错。” 燕揉看着眼前的漂亮过人的女子,心中些许有些不忍。他知道劝走季姜,燕祁会难过甚至会跟他翻脸。季姜“身死”的那段时日燕祁近乎崩溃,日日跟着黎致,黎策两兄弟一同寻找。 可他没有办法,燕祁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能让燕祁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季姜微微敛色,双眸冰冷无神,木然的说道:“这种事情,您还是跟仙师说比较好,我终究是女子,即便我说了,仙上的心思,岂是我能够掌控的?您是看着仙上长大的,仙上会怎么做,您应该猜得到才是。” 燕华郢捏佩剑的手微微紧了紧,他原本就觉得这姑娘虽然十分傲慢无礼,但在燕祁面前却是乖顺得很,还以为应当好应付,没想到这般伶牙俐齿,看来是他轻视了。 “诶……” 燕华郢忽然叹气,无奈的说道:“眼下穆氏刚刚倒下。一来穆氏余孽还在逃窜。二来古月城中许多事情都需要人打理,光是靠南苏和宣禾仙子是忙不过来的。你也知道,各种事情层出不穷,子熹聪慧过人,仙门百家需要他,古月城更需要他。可是姑娘你已经入了鬼族,虽是梵音谷的人,于我玄门中人而言,终究是个外道。况且,人鬼殊途,若是执意留在子熹身边。难保不会有人借口打压,届时不光子熹难做,就连你的两个哥哥也……” 季姜微微一滞,没有说话。 见她似乎有所撼动,燕华郢赶紧说道:“姑娘,老夫知晓你与子熹情投意合,可是……” 季姜知道这些话其实都是前言,没了耐心,冷然说道:“还是请您直言吧。” 燕华郢虽脸色微僵,但依言说道:“子熹与你,终究有别,即使他已经退了东方家的这门亲事。” 言下之意,便是即使退了东方家的亲事,再娶也轮不到你季姜。燕祁需要的是一个家世显赫,且清白的女子帮衬。而她是个背弃人族入了鬼族的外道,与正道相悖,自是不能嫁给燕祁。再继续纠缠只会让两家蒙羞,教天下人耻笑。 季姜微微垂下眼帘,道:“我答应。” 燕华郢锐眸一亮,看着季姜的目光都顺了不少,虽然聪明机智,但终究是人鬼有别,可惜了。 季姜会轻易的答应,不是因为真的认为燕祁的妻子必须是身份显赫之人,只是她想到,如果自己继续留在燕祁身边,必然会成为燕祁的累赘,也会给黎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的场面,她不想看到。 想起当时身在界外费尽心思想要回来,吃了那么多苦,为的就是给梵音谷的人报仇后,跟燕祁一起和和美美的。可惜…她终究是做不到了。 “我不答应!” 门外的黎策冲了进来,季姜和燕华郢都惊讶的看着黎策,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在庆功宴上。 季姜道:“二哥……” 语气微微有些委屈,这事放谁身上谁不委屈。黎策走到季姜身边,对燕华郢行了礼,才道:“先生来这里,子熹他知道吗?” 燕华郢不喜欢季姜,也不喜欢黎策,可以说讨厌。在古月城求学那里面黎策和边江几人几乎把古月城学堂闹了个天翻地覆。 燕华郢哼道:“他无需知道。” 黎策道:“无需知道?先生瞒着燕祁来找阿季,希望阿季离开。先生难道忘了燕祁当初昭告仙门,此生非阿季不娶吗?” 燕华郢当然没有忘记,那时在古月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差点儿气晕过去。此后将燕祁训了一顿。燕华郢道:“那是子熹年纪小不懂事,说的话怎能当真?” 黎策笑道:“年纪小不懂事?子熹贵庚啊?今年二十有二了吧,还年纪小呢。您怎么不说你们燕子熹还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呢?” 燕华郢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做主,即便子熹飞升成仙,他的婚事也由不得他做主。” 黎策嗤道:“我自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您也不是他燕子熹的父亲啊,况且燕宗主还活着呢。” 黎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道:“莫不是,他燕子熹,是你和已逝的魏夫人生的?” 燕华郢当即怒道:“黎子淮!老夫孑然一身一世清名,与魏夫人也是清清白白。你莫要污蔑老夫!” 黎策道:“这就怒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之家,就是喜欢动不动就生气。” 季姜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燕华郢气得脸白一阵红一阵。 燕华郢还未开口,黎策又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先生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生气呢?我在古月城时,你动不动就生气。他燕子熹不愿意娶东方轻羽你也生气,如今来这劝阿季离开,我反驳你,你也生气。” 燕华郢道:“你…你…” 黎策道:“我什么,我怎么了。就许你这个做叔父的拆散燕祁和阿季,就不许我这个做哥哥的维护我妹妹?” 燕华郢拍了拍胸口,疏通了气息。才道:“老夫方才也说了,只要季姑娘愿意,她可以跟子熹回去。只是燕家二夫人的位置,她要让出来。” 黎策道:“那先生是觉得我梵音谷的二小姐只能做你们古月城二公子的妾室?” 燕华郢不语,算是默认。 黎策笑了两下,道:“先生是觉得我梵音谷不如从前了,所以阿季就只能做燕祁的妾?” 燕华郢道:“即便季姑娘是从前的梵音谷二小姐,老夫,也同样不同意她和子熹的婚事。” 黎策道:“先生不同意为何不去同燕祁说反而是来找我们阿季?难道是因为觉得我们阿季好欺负吗?” 燕华郢道:“老夫是觉得季姑娘聪慧过人,知书达理,应该明白执意同子熹纠缠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黎策刚要开口,季姜就拦道:“哥哥不要再说了。” 黎策转身看向季姜,他明明是在帮季姜,季姜为何不领情,难道因为黎韵青的事情吗。黎策道:“阿季…” 季姜道:“哥哥,这是阿季自己的事情,阿季自己处理。” 随后季姜抬眸看向燕华郢,不卑不亢的说道:“先生的意思阿季明白。回的路上我会告诉燕祁,我要先去一趟云梦。会逗留一段时间,之后再回梵音谷若是他要寻我,还请先生阻拦一二。” 燕华郢眯了眯眼,道:“还是季姑娘懂理。” 季姜起身行礼,道:“我已经答应了先生,还请先生离开吧,阿季要休息了。” 燕华郢起身看着季姜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沉了沉声,道:“若是姑娘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知会老夫一声,老夫定会力尽棉薄之力。” 他知道,季姜既答应了她,断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季姜笑了笑婉拒道:“多谢先生好意,只希望古月城的修士日后若是路过云梦,碰到穆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自然。”燕华郢微微点头。 燕华郢出去之后,季姜和黎策都没有说话,默然片刻季姜忽然感觉脸上有些湿润,颤抖的手轻拭,发现竟是泪水。 她慌忙擦干眼泪,黎策取出绣帕心疼的看着季姜。黎韵道:“对不起,若是梵音谷黎氏还是从前的黎氏,二哥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季姜摇摇头道:“无事,你没错,不应该怪你的。” 黎策道:“燕祁肯定不知道他亚父来找你,我去找他。” 季姜拉住黎策道:“二哥,别去。” 黎策道:“为什么?” 季姜道:“就当我和燕祁缘分不够吧,我福暴做不了他们古月城的二夫人。” 黎策道:“阿季…” 季姜扯了个微笑道:“我不想嫁给燕祁了,做黎氏的二小姐挺好的,有哥哥疼着。” 黎策摸摸季姜的额头,知道季姜是在安抚他,口是心非。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黎策安抚道:“我们就做黎氏的二小姐,不用受哪家的委屈。” 季姜点了点头,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黎策一把把季姜拉入怀中轻轻安慰。他的心仿佛被人揪起来一样,也疼得厉害。 二十一 离歌9 燕祁从宴会上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个场面,突然觉得自己进去十分不合时宜,便转身离开了。 次日季姜能下床走动了,碧落扶着她出去走走。经过花园的时候,恰好看见湖对面的白衣似雪的燕祁,那个方向,显然是要去她的房间。 不过……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女的。 那女子正是东方轻羽的堂妹东方意。东方御横和燕华郢觉得燕祁不喜欢东方轻羽许是因为东方轻羽身子不好,心里又有别人。 于是便把东方意找来,要许给燕祁。东方意起初也不愿意,但前几日一见到燕祁人就走不动了,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燕祁。这几日东方意逮着机会就跟着燕祁。 东方意匆匆的跟着他,燕祁的步伐有些快。东方意到底是闺秀,习惯走路缓慢端庄。 东方意声音软绵绵地道:“仙上……妾身是家主和燕先生许给仙上的妻子,不管仙上说什么,妾身都不会离开的。” 燕祁不喜欢东方意,直接无视她。 季姜杏眸微缩,东方家又给燕祁送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即便燕祁不喜欢。可人家能够打着燕祁名义上的妻子,跟在他身边名正言顺。 即使燕祁想要反驳,可如今东方意还没有嫁给燕祁,燕祁不能像退了东方轻羽的婚事那样退了东方意。燕华郢让她跟着,左右,不过是想要让她争口气,早日说服燕祁,即便入不了燕祁的眼,即便季姜没有离开燕祁,也能在心上扎上一根小刺。 第一下不疼,可时间久了,心就会被扎成窟窿。 季姜没有兴趣转身走了,她率先回到房中,等燕祁进门的时候,已经发现她躺在床上浅眠。 燕祁看着床上的娇人呼吸平稳,冷眸微滞。 她是修道之人,怎可能房中进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后面跟上的东方意见状,连忙上前道:“仙上,您看,季姑娘真的是在午睡。” 燕祁冷冷的对东方意说道:“出去。” “仙上……我……”燕祁性子虽冷,却甚少对人发火,这几日都没有这般待过自己,吓得东方意浑身一颤。 他冷眸微眯,东方意当下瞪了一眼季姜,气愤的走开了。 季姜虽闭着眸,却听得十分真切。 忽然感觉床边陷下去了一些,燕祁坐在了她的身旁,冷眸复杂地看着她。 季姜到底也没“醒”,燕祁也没有打扰。待季姜再次醒来的时候燕祁已经走了。她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一夜无眠。 几日后季姜等人离开九原回梵音谷,同行的除了黎,燕两家,还有东方意。 东方意因为把自己自诩为燕祁夫人的缘故,一路上都没有搭理季姜。 而季姜本就对这位东方家的小姐,燕华郢强硬塞给燕祁,且未拜堂的妻子没有什么好感,故此也没有多在意什么,只是想到这几日燕华郢次三番的撮合燕祁和东方意,心中多少有些不对味。 不过,季姜倒也不怎么难过,她已是鬼族中人,而燕祁是仙门正统。她和燕祁都回不到从前那样了,左不过再陪他几日,届时到了云梦,自己借着去看穆长阳和姜时宜的机会回绝了同燕祁一起去古月城,燕祁也不会察觉到她要离开的异样。 东方意时常看见燕祁来找季姜,更是嫉妒得想要砸东西。 季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云梦,只是依旧还沉浸在即将要与燕祁分开的事情之中。 在与燕华郢说的那些话之后,每见一次燕祁,都会感觉心绪杂乱,时常无神,故此忍不住常找借口不见他。 燕祁自然隐隐约约察觉什么,即便季姜不说,他也多少能猜到,燕华郢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天色渐暗,因为回去的路途遥远,众人夜里暂住在一片地势稍平之地,次日再前行。 东方意一到地方就开始缠着燕祁。 季姜反正也没什么事,坐到附近的湖边上,便无趣的拿着石头丢向湖心。 “啪嗒……” 忽然,季姜敏锐的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吓得猛地起身看过去,看清来人,浑然一怔。 眼前一袭白衣的人,不是燕祁又是谁。 季姜许久未见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露出开心的模样,但是又想起那日季姜抱着黎策哭泣的话,还有东方意,顿时又后退了几步。 燕祁微微别开头,语气微凉,道“仙上怎么来了?” 燕祁听见她叫那么生疏的跟着别人喊他仙上,冷眸暗了暗,“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这个四个字犹如烙铁一般印上她的心上,很疼,也很开心。 她很喜欢燕祁,喜欢到从前只要燕祁一个眼神她就会暗自开心许久。可是现在,听到燕祁说想见她,她反而没法开心起来。 季姜努力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咬牙说道:“可是我不想。” “阿季……”燕祁微滞了一下,伸手想要触碰她。 季姜见状,咬牙瞪着燕祁,一想到两人身份有别,心一狠便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燕祁噎了一下,道:“我……” 季姜道:“我也不想听你说话!” 燕祁微微蹙眉,又向她逼近,他知道定是燕华郢同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所以她才会这个反应。 燕祁缓缓走近,神色带着难过,他又叫了一声季姜:“阿季。” 季姜下意识的后退,不小心跌入身后的湖中。 扑通! 她坠入湖中,溅起了不少水花,她挣扎了一下,燕祁来不及多想赶紧跳了下去。 季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燕祁捞了起来,微凉蕴着冷气的湖水却不及他身上带来的温暖烫人,灼了她的心。 岸边的湖水并不深,仅仅淹没两人大腿的位置。 “你……” 季姜诧异了一下,正想叫他放开自己就被燕祁揽入怀中,随后燕祁的吻就落了下来。 季姜不知被什么刺激了惊慌地抵抗,她喝道:“你这是…” 她想开口去质问,却恰好被燕祁捏着下颚吻上了唇。 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一下足以让季姜错愕,燕祁离开季姜唇,微微抬头,压声道:“为什么?你这几日为何不理我?难道就像那个什么东方家的小姐吗,你明知我除了你不会再取别人。你为何都不问我一句,就这般对我?” 季姜怔了一下,她不问是因为她什么都知道,季姜想要伸手推开燕祁。 燕祁反手钳住了她的手,再度俯身吻下去,不过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深吻。 季姜三到四次的想要反抗,但还是被燕祁吻得无法动弹。燕祁这吻分待了几分怒意。 季姜微颤着身子,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她生气,气自己根本抗拒不了燕祁。她知道燕祁肯定知道燕华郢找她了,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般。如果只是想要哄她开心,那她宁可不要! 燕祁正勾着季姜的舌纠缠,忽然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是季姜的眼泪。季姜放弃了挣扎,整个人都像是认命了一般。 燕祁有些复杂的放开季姜的唇,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头微紧。 燕祁道:“难道就因为一个强塞给我的东方意,我又无法拒绝,你就开始厌恶我了吗?” 清冷的声音略微低沉,季姜微僵了一下,看着燕祁。月光下的燕祁像是度上了清冷的华光,却莫名有一种孤寂感,漂亮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季姜道:“…不是……” 燕祁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季姜道:“你是得道仙人…而我…” 而我却是鬼族中人,无论是人鬼殊途还是仙鬼殊途,他们都是殊途。 燕祁知道季姜想说什么,他道:“而你却鬼族中人对吗?” 季姜低着头,道:“是。” 燕祁道:“你明知我不在乎这些,我要的是你,仅仅是你。不是你的身份,无论你是古月城二小姐,还是鬼族圣女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你季姜。” 季姜道:“可是我在乎啊,我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我更不想你因为我而被玄门中人耻笑。” 燕祁道:“你为何总想这些,你就不能乖乖把伤养好然后随我回去吗?” 季姜想到燕华郢说她若是跟燕祁回去只能为妾,便冷笑了几声。季姜看向燕祁,问道:“我跟你回去,以什么身份?你的夫人,黎家二小姐,还是我鬼族圣女的身份。我跟你回去以后呢?你亚父,你们古月城的人不喜欢我呢?你又当如何?” 燕祁砸了砸嘴,不知该怎么说,他从未想过。他只想着带季姜回去,总有一天燕华郢会接受季姜的。 见他不语,季姜好看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悲伤。燕祁已经是仙,勤加修炼将来会成为古月城的神,古月城至高无上荣耀,而她的存在对于燕祁来说,毫无用处。 古月城,更不需要也不会要一个外族人来做他们的二夫人。即便是百年之后她就要离开修真界回到界外,可这一百年燕家绝不会容她。 季姜又问道:“若我说,我跟你走。我们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你愿意吗?” 燕祁犹豫道:“…我…” 如今他确实不能走,穆氏刚刚倒下玄门中,古月城中都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燕祁不可能把这些事都丢给燕南苏一个人去处理。况且燕华郢告诉燕祁,燕宗主病重,危在旦夕。 季姜苦笑了两声,道:“不可能是吗?” 燕祁看着季姜道:“阿季…” 季姜取出燕祁给她的那枚南阳玉佩,仔细看了看。燕祁顿时觉得不好,果然季姜退后两步。对着燕祁行了一个大礼,道:“你什么也不必再说了。我是鬼族圣女,你是上仙。你我二人身份有别,如若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两家难堪,徒增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燕祁道:“阿季…” 季姜把南阳玉佩递了过去,哽咽道:“这玉佩是当初在琅琊你亲手给我的,承载了你我二人许多情分…今日…我把这玉佩还你…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往日的情分便没有了…” 燕祁:“…阿季…” 季姜道:“自此以后,我只是黎家二小姐,与…与仙上…再无半点瓜葛…也再无半点情意…” 说完她便把那玉佩递了过去,燕祁没有抬手接,他不要。那是他给季姜的,便是季姜的了,哪有要回的道理。 燕祁不接,季姜也不管直直松了手,随后道:“阿季…告辞。” 那枚南阳玉佩掉在了燕祁脚边,他难过的盯着季姜的背影,走得那样决绝,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也不肯听他解释。燕祁捡起玉佩要追上去拉住季姜。 季姜当然知道燕祁不会放手,但她也知道燕华郢不会再任燕祁把她留下。季姜抬手化了一道屏障拦住燕祁。 燕祁催动灵力却破不了那道屏障,他顿时心慌,一直大声呼唤季姜的名字。 “阿季!” “阿季!” 任燕祁如何撕心裂肺的呼喊,季姜仍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她这一转身,从此以后与燕祁便是两个立场的人了。 二十一 离歌10 那枚南阳玉佩掉在了燕祁脚边,他难过的盯着季姜的背影,走得那样决绝,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也不肯听他解释。燕祁捡起玉佩要追上去拉住季姜。 季姜当然知道燕祁不会放手,但她也知道燕华郢不会再任燕祁把她留下。季姜抬手化了一道屏障拦住燕祁。 燕祁催动灵力却破不了那道屏障,他顿时心慌,一直大声呼唤季姜的名字。 “阿季!” “阿季!” 任燕祁如何撕心裂肺的呼喊,季姜仍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她这一转身,从此以后与燕祁便是两个立场的人了。 季姜回了客栈黎致在客栈外守着。见季姜都湿透了赶紧接了自己的披风跑过去给季姜披上。 见她脸上全是泪痕,黎致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季姜不语,只是呆呆的站着,黎致又问道:“阿季,发生了什么?” 黎致问了好几句季姜才回过神来,她摇摇头道:“没事,就是路过湖边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黎致道:“怎么那么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 黎致看了一眼季姜身后并没有燕祁的身影便问道:“子熹呢,他不是出去寻你了吗?” 提到燕祁,季姜胸口一阵剧痛心口处痛得厉害,季姜道:“燕祁他…大哥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黎致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不是…” 季姜道:“我们…没有以后了。” 黎致道:“什么?” 季姜道:“我从今以后,只是黎家的人。与燕祁再无任何瓜葛。” 黎致当即猜了个七八分,况且他也从黎策口中知道了不少。黎致问道:“是不是因为燕家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是不是?他是不是说不让你和燕祁在一起,是不是?” 提到燕祁季姜又哭了出来,她明明那么想回来就是为了想跟燕祁好好的在一起,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季姜一哭黎致就开始心疼了,他安抚季姜道:“阿季不哭,有大哥在。你告诉大哥发生了什么,大哥帮你做主,别哭,别哭。” 季姜越哭越凶,她本不想哭可不知为何在黎致开口第一句关心她的时候季姜就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黎致道:“不哭啊,有大哥在,不会让你委屈的。散了就散了,我们不与他燕家有何关系。那老头不喜欢你是他们古月城的过失。” 季姜哭道:“大哥,我们回梵音谷吧,我想家了。” 黎致点点头道:“好,我们明日就回去,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黎致安慰了季姜许久,季姜哭了许久仿佛把所有委屈都哭了出来,黎家的人第二天早早的便离开客栈动身回兰溪去了。 燕祁回来时黄泉守在季姜门外,他进不去待他再醒来季姜已经走了。 因为落了水再加上伤未痊愈的缘故,季姜一直病着,一路上也没什么兴致。季姜病着,黎致等人也不赶着回兰溪,便改成乘船回去。 穆宁这孩子倒是乖巧的很,也不哭不闹。知道季姜不舒服他便乖巧的守在旁边,或者跟着镜若他们去玩。 二十一 离歌11 船快进入兰溪地界的时候。 “…黄泉…” 季姜睡了许久,醒来看到黄泉守在旁边。过了会,她才喊道:“我想出去坐会” 黄泉上前扶着季节去船甲板上坐下,黎策见状赶紧过来扶着季姜,让季姜靠在自己怀里。 正巧河边长了许多荷花。季姜伸起纤细的手,指着荷花说道:“二哥,你看,咱们兰溪的花开得多好。” 黎策点点头应道:“是好看,你若喜欢我给你摘两朵来。” 季姜摇摇头道:“还是算了,留它在河里好好生长吧。” 黎策道:“你啊。就是病得重,看什么都不喜欢。” 季姜笑了笑,没有说话。黎韵青早被黎致派人送回梵音谷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消停。 季姜刚想开口穆宁就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手中握着一枝荷花。趴在季姜身边奶声奶气的道:“娘亲你看。” 季姜捏了捏穆宁的脸,夸赞道:“真好看,阿宁从哪里得来的?” 穆宁道:“镜若舅舅给阿宁摘的,娘亲喜欢吗?” 季姜道:“娘亲喜欢。” 穆宁把那花递给季姜,顺势要爬进她怀里,季姜正在病着浑身无力。黎策担心季姜累着了,便对穆宁道:“阿宁不要闹,你娘亲正病着呢。” 季姜摸着穆宁的头发,爱意溢于言表。她道:“不打紧,小孩子家不重。” 穆宁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季姜,看了许久才道:“娘亲病了吗?” 季姜道:“快要好了,不打紧的。” 穆宁道:“阿宁给娘亲吹吹,吹吹就好了。” 说着便一脸认真的对着季姜的脸呼气,逗得季姜开怀大笑。黎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好得快。回到梵音谷时季姜的病终于好了许多。 梵音谷这半年也招揽了不少修士,把梵音谷都收拾好了。众人站在码头上看着梵音谷的大门。 穆宁扯了扯季姜的衣袖,小声问道:“娘亲,这是什么地方?” 季姜道:“这是娘亲的家,也是阿宁的家,我们…回家了。” 季姜一路牵着穆宁从码头到校场再到黎家仙府。除了修士少了一些,一切都还同半年前一样,黎家仙府还是那样气派。 穆宁道:“娘亲的家好气派啊。” 季姜道:“气派吗,这也是阿宁的家呢。” 穆宁到底还是个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在这仙府里面跑来跑去,季姜吩咐镜若看着穆宁自己则是带着碧落和黄泉去了西谷。 西谷只有落霞宫一处殿宇,越女派只剩季姜一个人了,黎致虽然派人来打扫过了。但还是给人一种凄凉之意。 同在梵音谷内,两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碧落有些难以置信,楞楞的问季姜道:“圣女…这里…是…” 季姜道:“这是我师尊还有众师姐们的住处。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可是……圣女,”碧落凑上去小声问道:“这儿……还不如方才那处精致呢。” 季姜笑了笑,道:“是不如那处精致,但此处仙气缭绕,灵力充沛。往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一听到自己要住在这个西谷,碧落欣喜的脸色瞬间落了下去。她问道:“我们为何不同黎公子他们住在一起?” 季姜道:“东谷虽然气派精致,但那儿毕竟是有千年的历史,有许多至纯至阳的灵气。而鬼族中人多修炼阴柔之气。在东谷,不仅是你和黄泉,就连我也会遭受压制。” 碧落点了点头:“那还是住在这边吧。” 季姜在落霞宫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就停一会儿,总能看到越清歌还有她师姐们的身影。季姜去了越清歌的房间祭拜越清歌。 看着那墙上的画像由两幅变为三幅再变为四幅。季姜点了香拜了三拜,又在那儿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从前她总觉得越清歌白衣飘飘十分好看,后来才知道,越清歌喜欢一身白衣,是因为她母亲姜雨昕喜欢。姜雨昕死后,越清歌一身守着这落霞宫。 如今越清歌不在了,只剩季姜一人了。她也换上了一身白衣。至今她才明白, 二十二 陌离1 白衣既是对前人的挂念,也是规戒自己。 季姜出了越清歌的房间,到大殿中,看到黄泉正在挑水,不仅笑了笑。谁能想到黄泉在界外好歹也是一荒之主,竟然会做挑水这种事情。 季姜对黄泉道:“黄泉。” 黄泉放下水桶,对季姜行了个礼道:“圣女。” 季姜道:“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情,私底下查。不必惊动我大哥二哥,还有…” 黄泉道:“明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才想起没有问季姜查什么事情,又转身回来问道:“查,什么事情?” 季姜道:“你去云梦,查一个叫桃花村的事情,灭门惨案。” 黄泉挑了挑眉,云梦?那定是穆小公子有关系的。对季姜拱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这天本应该在古月城的燕祁出现在了兰溪城的街上,他板着脸周身似乎笼罩着寒气,没有人敢靠近他,皆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皆知他出现在这城中是为了什么,各家修士散修也曾私底下说过燕华郢为人未免太过于刻板,过于礼教。既是燕祁的孩子那便是燕家的长孙,凡间有尚有母凭子贵这么一说,那燕老头竟然不肯接受季姜。 燕祁站在一家花楼门口,能让他驻足的不是这家花楼里面的姑娘们有多好看,而是刚刚进去的黎策。 那些修士远远看着,还以为燕祁会直接进去。但燕祁并未如他们猜想的那般直接进去,只是抬手幻了一道灵符扔了进去。 过了会黎策就跑了出来,一群蜜蜂围他身边。黎策一边拍打那些蜜蜂一边叫嚷着。过了会燕祁才抬手化去那些蜜蜂。 黎策看着一袭白衣的燕祁,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番。试探的问道:“燕子熹,是不是你?” 燕祁大方的承认道:“是我。” 黎策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种无聊事情呢。你…怎么有空来兰溪了?” 知道他是明知顾问,燕祁还是把来的目的说了出来,燕祁道:“我来见阿季。” 黎策反唇相讥道:“来见阿季?怎么,你家燕老头不拦着你了?不是给你物色了一个新夫人吗?” 燕祁砸了砸嘴,没有说话。 黎策又道:“想见阿季你去梵音谷啊,来城中做什么?” 燕祁低着头,转身就走。黎策道:“阿季不在谷中,你去了也是找不到她的。” 果然,黎策此言一出燕祁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那阿季在哪里?” 黎策道:“想知道啊?” 燕祁点了点头,黎策道:“想知道,好说啊,陪我上去喝两杯,高兴了我就告诉你。” 燕祁道:“仙门名士怎么流连花街柳巷。” 黎策摊摊手道:“好吧,那我自己进去了。” 说着就要进去了,燕祁立在原地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片刻之后燕祁随着黎策进去了,两人稳步登上楼,扶帘进入了一个雅间。 花楼的妈妈过来问道:“二位公子要点什么?楼里新来了几位姑娘。” 黎策歪到了小案上,看了一眼燕祁然后道:“上些酒菜便可,姑娘,就不要了。” 那妈妈出去后哼道:“来花楼不点姑娘来喝酒?怎么不去酒馆喝。”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直到花楼的小厮把酒菜都端了上来。那小厮放下酒菜后对两人道:“二位客官慢用。” 黎策拿起酒盅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燕祁道:“来喝一杯。” 燕祁端坐着,暼了一眼那酒,随后吐了两个字:“禁酒。” 黎策手顿了顿,讶然道:“禁酒?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家禁酒?” 燕祁道:“古月城不禁,我禁。” 见他一本正经,黎策挑了挑眉把酒杯放在燕祁身前的桌上,好似认识的这些年他从未见过燕祁喝酒。燕南苏倒是常和他们几个喝,可惜了,往日那种快乐无忧的时光没有了。 他们这些朋友也好像渐行渐远,做家主的做家主,忙家中事业的忙家中事业。上一次聚在一堂把酒言欢还是在琅琊比试大会的那一次。 二十二 陌离2 季姜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了,这人是边江的亲哥哥,她曾在秋家的仙府上与此人有过一番争执。 季姜道:“哦。你来这干什么,做客啊?” 边城沉着面道:“自然是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邪魔外道!” 季姜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自然是要杀你。”边城以为她是被这阵仗吓到了,便大笑道:“季姜!你不是狂吗,怎么害怕了?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答应不杀你?” 季姜道:“我怕你作甚,无知小儿。” 边城大声道:“本公子看你姿色不错,不如跪下来求本公子,本公子收你做个侍妾如何?” 此话一出,黄泉便捏了剑诀召出佩剑,这种人怎敢羞辱圣女。黄泉嘲讽道:“仙上的夫人圣女都不肯做,会做你的小妾?” 季姜懒得理会这种无耻之徒,道:“黄泉,莫要跟他争口舌之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挡不住他龌龊的想法的。” 闻言,边城目露凶光,道:“你骂谁癞蛤蟆!” 季姜顿住脚步,道:“你” 意思很明显,她是天鹅,而边城就是觊觎她的那个癞蛤蟆。 边城道:“当真以为本公子会看得上你?不过是一个燕祁不要的外道罢了。你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不然可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季姜蔑然道:“不客气?你?还是你身边的这些个废物?” 边城一挥手臂,所有人搭箭上弦,瞄准了岸上毫无掩体的季姜和黄泉。 季姜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找死的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掌心幻出一顿白色的曼珠沙华。将花扔到空中,彼岸一出万鬼朝。即便是没有鬼,修真界中的鬼魅也是能召的。况且她根本不需要那些鬼魅,只是想引来逗逗这群人。谁知道,静候片刻,没有任何响应之声。 边城高声道:“方圆十里之内都被我们清理过了,你再吹也召不来几只帮手的!我看你没有那些东西还怎么猖狂。” 果然是早有预谋,将这不净湖设成了为她精心布置的葬身之地。可惜她从来靠的就不是那些鬼魅。那些鬼魅不过就是吓人用的。 接着边城道:“列队结镇!” 那些修士立即列队结镇,季姜和黄泉脚下当即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方阵,破魂镇。季姜冷笑一声,这些人为了灭掉她竟然拿出破魂镇了。 可惜这些人虽然结成了镇,但这些修士修为不高,这镇威力不大。不说破不了季姜的魂,连黄泉都动不了。 季姜道:“就凭这个破镇也想杀我?” 边城道:“当然。你以为你能逃得出这破魂镇吗?” 季姜冷笑道:“我不想动手,但你想死我可就不留你了!” 谁知边城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而大笑起来,季姜还在想他笑什么的时候,边城道:“押上来。” 就见两个穆家修士押着满身是伤的碧落出现在季姜和黄泉的视线中。 季姜瞳孔微缩,她叫道:“碧落!” 黄泉也叫道:“碧落!” 碧落被缚仙索捆着动弹不得,她叫道:“哥,圣女!这是个圈套,你们快走!” 边城走到碧落身边,抓起碧落的头发,挑衅的看着季姜和黄泉,看着他们俩投来的眼神,笑道:“怎么,想救她吗?” 季姜道:“你想干什么,放开她,冲我来!” 边城道:“放心,很快就会轮到你的。” 说着边城拔出一把匕首在碧落肩上,又拔了出来,碧落吃痛的叫了一声,脸色极其惨白。 碧落道:“你们快走,别管我。” 边城嗤笑道:“走?我看谁走得了。” 接着他又招招手,又出现了许多修士。 看这阵势季姜道:“你为了杀我,也真是费了苦心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杀了你吧。” 季姜对黄泉道:“黄泉,救人。” 闻声,黄泉便将手指放到剑上滑破,血浸到剑里。 自从断生的剑灵认他做了主,就凶狠无比难以压制,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这埋伏的几百人里也不乏各家修为厉害的修士,却从未见过哪把仙剑的剑灵如此凶狠,不约而同脚底发虚。 边城也是头皮发麻,然而边老宗主给他的任务更是让他不能后退,登时一扬手臂,下令道:“放——” 正在此时,湖面上突然闯来一个声音喝道:“都住手!” 一个青衣身影轻飘飘地飞到了岸上。边城原本已咬着牙红了眼,一看清来人身形样貌,还挡在了季姜身前,又惊又躁,失声道:“黎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黎策一手扶在腰间剑柄上,冷静地道:“来阻你们。” 边城道:“你不是在梵音谷陪落晚吗?” 边落晚毕竟是边城的亲妹,边家的嫡女,很得边老宗主宠爱。纵使边城心高气傲对黎家人有颇多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何况这一年黎策待边落晚极好,他看黎策也就顺眼了许多。 黎策道:“落晚在养胎呢,你竟瞒着我们来了此处,你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明知我待阿季如亲妹!” 季姜扯了扯黎策的衣袖,掩着见到他的欣喜,道:“二哥难道还不清楚吗,他们这是要杀了我。” 黎策转过身来握着她的手,满心欢喜道:“都是误会,再说了你嫂嫂就快要生产了,见不得血光他们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的。” 季姜喜道:“二嫂嫂快要生产了?好快啊,恭喜二哥,我快有小侄子了。” 当年季姜见边落晚最后一面时,她还是一个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姑娘,如今成亲生子,定是个沉稳识大体的贤内助。 黎策变化也大,成家后却瞧着沉稳了不少,说话亦掷地有声,有模有样:“可不是,你跟二哥回梵音谷小住一段时间,等二哥的孩子出世了,喝喜酒好不好?”” 季姜欢喜得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我还没有给她准备好礼物呢。” 眼看就能杀死季姜,黎策却突然拦了下来,边城又怒又躁,急道:“黎策!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种邪魔外道怎么可以去喝落晚孩子的喜酒!” 黎策忙道:“怎么不行,她是我与大哥至亲,当然能去。况且落晚与她许久未见也是想念得紧。” 边城道:“她不配!她已经不是你黎家二小姐了!” 那边黄泉已经和其他修士打了起来。 黎策没有理会边城而是转身对季姜道:“你先让黄泉住手,我给子熹传了信,他正往这来,届时咱们先去古月城。” 季姜不明白明明是边城来找她麻烦,为何黎策不帮着她,反而劝她不要动手。难道就因为边城是边落晚的亲哥哥吗,她冷冷地道:“原本就是他设计我,他们抓了碧落,二哥为何不让他们先住手?” 四下一片不依不饶的叫嚣。黎策道:“阿季…这个时候你还强硬什么?就算他们抓了碧落也不会她做什么的。先跟我出了这片湖,那时有子熹在,一切都好说。” 季姜嗤道:“强硬?二哥,我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说你太蠢?只要黄泉一收手,我们就会立刻被射成刺猬。” 黎策道:“有二哥在,不会!” 就在此时,黄泉大喊了一声:“圣女!你看那边!” 两人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处小榭冒起大股黑烟,顷刻便火光冲天。季姜心一沉,立刻施法从湖中抽了一股水浇了那火。 怎奈火势太大,小榭被烧坏了几处,季姜眼眸一沉,双眼即刻变得嗜血。当即捏了剑诀召出吟霜。 那处小榭不是普通小榭,那是她阿爹阿娘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她冷眸瞪着边城道:“知不知道你烧了什么地方?” 边城见她这副反应,此时正得意,便道:“不就是一处破楼吗?” “呵…”季姜冷笑一下,道:“一处破楼?既然你想死,那就用你的命告慰我爹娘的亡魂!” 有黄泉在的时候她从不轻易动手,更不会召出吟霜,可如今边城触了她的逆鳞。 黎策知晓此事不能善了,便出手擒她,道:“阿季,二哥答应你会你一个交代,也一定会放了碧落,但是你不能动剑。” 燕祁曾与他说过,季姜没有了心脏又入了鬼族,怕是会心神不宁,若是开了杀戒怕是控制不住,。 季姜甩开他的手,飘飘飞到边城的船上和边城打了起来。她虽然入了鬼族,却也没有荒废了剑道。边城既然烧了她爹娘生前的住所,那么她便用吟霜杀了这挨千刀的。 边城显然不是对手,节节败退。还来不及求饶就被季姜杀了。 此时一阵似有似无的琴声响起,季姜似是杀红了眼停不下来。黎策不想看她铸成大错便上去拦着她。 他一边季姜对打一边劝她:“阿季,停下来!” 季姜却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剑剑不留情,他的的确确听到了琴声,又看着季姜双眼无神,立刻明白她这是被那琴声操控了,他大喊道:“阿季,捂住耳朵,别听那琴音……” 突然铮的一声,吟霜穿过了他的胸膛。 听到这声音,黎策怔了怔。低下头,这才看到了洞穿自己胸膛的吟霜。 季姜无表情的脸上,溅上了几滴灼热且刺目的鲜血。 黎策的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些愣愣的。但是,还是坚持把刚才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接着说下去了:“……那琴音会控制你心智的……” 季姜的神情也是愣愣的。 一时半会儿,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怎么瞬息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她没有想杀黎策,她没有。可是为什么她控制不住,她分明不想杀他的。她吓了一跳,手中还握着吟霜的剑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黎策缓缓看向她,手中的奚月掉到了地上,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季姜的脸,季姜明明离他那么近,却好像离他很远,怎么也摸不到。 他忍着痛,踉踉跄跄迈向季姜,终于摸到了季姜煞白且没有温度的脸:“别怕,阿季别怕,二哥在呢。” 季姜泪雨滂沱,一直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黎策拔出来了吟霜,然后走到季姜跟前,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吐了一口血又继续道:“别怕,有二哥在,阿季别怕。” 季姜摇摇头:“不是的,我不想杀你的。” 黎策笑了笑,安抚她道:“二哥知道,二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他就眼前一黑,往地上摔去。 “二哥!”季姜忙去扶他。 黎策靠在季姜怀里,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道:“你为何就是不听劝…子熹他……还在等你…” 季姜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杀你的。” 黎策道:“二哥知道,二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阿季别怕,二哥不怪你。” 季姜一边给他输灵力一边哭道:“对不起…” 黎策道:“哥哥不怪你。” 季姜越给他输灵力他就越虚弱,季姜当即慌了起来,抱着他哭:“我能救活你的,我能的…” 她不能了,她没有心,她救不了黎策了。 黎策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不哭,哥哥在……哥哥的小十七长大了…不需要哥哥保护了……” 季姜泪雨满面,握着他的手摇摇头:“没有哥哥保护,十七走不远的…十七带哥哥回去。一定能救活哥哥的……” 说着她就要运转灵力带黎策回幽都。可黎策却阻止了她,道:“不必了,人各有命。这就是哥哥的命,” 季姜道:“我带你回去,一定救活你。” 自欺欺人,没有心的她谁都救不了。 黎策道:“今生得遇小十七是哥哥最开心的事情。哥哥想念从前在梵音谷的日子了。” 季姜哭道:“我带你回去,我们就在谷里待着好不好?不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 黎策道:“哥哥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很多年了……哥哥其实…曾经…心悦过你的……” 从他第一次见到季姜,就喜欢上她了。那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偷偷跑到西谷去玩,结果碰上了因贪玩溺水的季姜。 二十二 陌离3 黎策他救下了季姜,知道她是越清歌的徒弟。便常常偷跑到西谷去玩。 黎策觉得自己是喜欢季的,他本想着等两人都大些,便向季姜透露心意。可是季姜被赶出西谷,又成了自己的妹妹。便将那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再后来季姜喜欢上了燕祁,他遇上了边落晚,才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爱。他对季姜是少时的心动,对边落晚却是切切实实的爱,想要过一生的那种。 黎策道:“对不起…二哥…日后……不能护着你了…” 他不能护着他的小十七了。不能护着那个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子淮哥哥的小十七了。 季姜道:“二哥别丢下十七,十七没有亲人了,二哥别丢十七。” 黎策道:“若有来生……我一定……将你锁在谷里,不让……旁人瞧了去。” 他又道:“落晚她……还在等我回去……给孩子想名字……” 季姜:“…二哥…” 黎策道:“…落晚她…还在…等我…” 季姜看着黎策抬手似要想抓住什么,最后一刻黎策看到边落晚正坐在他们院子的藤椅上,动作温柔的抚着肚子。 边落晚好似也发现了他,抬头对他温柔道:“夫君。” 见他不语,边落晚又道:“夫君,回家了。” 黎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妻子等不到他回去了。 “二哥!” 季姜只顾着哭,没有注意到有人要杀她。黄泉察觉到有异的时候,一只暗箭已经朝她射去,黄泉忙扑上去,吼道:“圣女!” “铮!”的一声,季姜回过神来,岁寒已经挡掉了那暗箭。紧接着燕祁就飘飘的落在她身旁,还是那样白衣若雪。 那放暗箭的人见到燕祁暗道不好,便转身离开了。 季姜冷冷地道:“黄泉,杀,一个不留。” 燕祁上前伸手去探黎策的鼻息,却被季姜抓住了手。季姜一双眼布满红血丝和悲伤,她道:“别碰他。” 燕祁愣了愣,道:“阿季。” 季姜道:“别碰我二哥…别碰他…” 燕祁道:“阿季,先走。” 黎策在季姜怀中一点点冷下去,季姜一直哭,仙门百家也在此时赶了来。若是季姜再不走,她就走不了了。 见季姜一动不动,燕祁一把把季姜拉了起来推至黄泉身边,对黄泉道:“带她走。” 黄泉点了点头,季姜挣扎道:“我不走,我要救我二哥…” 黄泉看了一眼燕祁,把挣扎着的季姜打晕然后带她离开了。带仙门百家赶到时,不净湖已经是血红一片,黎致飞在最前,他落地时只见燕祁,不见黎策和季姜。还以为黎策带着季姜走了,便开口询问他们的去处。黎致道:“子熹,子淮和阿季呢。” 燕祁不语,只是往旁边一让,黎致刚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就看到了黎策的尸身,黎致脑子轰的炸开了,他愣了愣,看向燕祁,燕祁点了点头。 黎致不可思议的一步步缓缓走到黎策尸身旁,他佩剑一扔跪到了地上。他缓缓伸手想要去摸黎策此时已经惨白毫无生气的脸,可他的手却抖得很厉害。 黎致道:“…怎…么…怎么会…” 燕祁走到黎致身边,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 黎致道:“…怎么会…谁做的…” 边城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他道:“谁做的?当然是你们的好妹妹季姜了!” 黎致不相信,他道:“不可能!” 边城道:“黎宗主,这儿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是季姜一剑杀了黎策。” 黎致拔出佩剑指向边城,他喝道:“休要胡言!” 边城吓得退后了一步,他咽了咽口水,道:“你不信也没有办法,事实就是如此。可惜了,你们把她季姜当亲妹妹,她却杀了黎策。唉…可惜黎策至死都不知道他护了一个白眼狼啊。” 黎致看着这岸上的人,皆是一副得意,嘲讽的嘴脸。黎致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燕祁还什么都没有说。他便不信是季姜杀的黎策。 黎致转身把黎策抱了起来,对身后黎家的修士道:“回梵音谷!” 边城拦道:“哎。黎宗主你可不能走,出了这个事情,我们边家修士死伤那么多,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黎致心里冷笑了两声,自己来围杀季姜,却要他给说法,到如今了,还在想着要吞了他们黎氏。黎致道:“子淮的死究竟为何,我自己会查,你们边氏…还是想好怎么给弟妹找一个说法吧。” 边城道:“是季姜杀的黎策,为什么要我们边氏给说法?” 黎致不想与这等小人废话,便喝道:“滚开!” 被他一喝,边城赶紧让开了。 梵音谷,边落晚正在给黎策缝衣服,一不留神被针刺了一下手指。她微微皱眉,不知怎的今日总是心神不宁。 一个仙娥匆匆走了过来,边落晚见她神色凝重,便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仙娥道:“回二夫人,宗主和二公子…回来了…” 听到黎策回来了,边落晚欣喜的从藤椅上站起来。她问道:“宗主和公子都回来了,那二小姐呢?二小姐来了吗?” 那仙娥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边落晚黎策死了,她低着头。 边落晚也发现了仙娥的不对劲,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公子和宗主在哪?” 仙娥道:“…紫云厅…” 边落晚扔下东西就往紫云厅跑去,那仙娥担心她出事,赶紧追了上去,边追边在后面喊道:“夫人,您慢点儿。” 边落晚跑到紫云厅的时候,家仆们已经将紫云厅布置成了灵堂,看着挂着的黑白两色的布。边落晚心口急促疼痛起来,她也害怕起来。 边落晚冲进了紫云厅,先见黎致一身素服,她再转眼就看到了停在正中央的黎策。边落晚看了一眼黎致,黎致神色凝重,难过。 黎策每次出门回来边落晚都是用跑去见他的,可这次她却仿佛被人拖住了脚一样,无论如何也跑不起来了。 边落晚缓缓走到黎策身旁,看着他已经没了生气的脸。眼泪凶凶的流了出来。边落晚摸了摸黎策的脸,低低唤道:“…夫君…” 可黎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她,边落晚摇着黎策的手道:“…夫君…别睡了…我是落晚啊…” “夫君…你醒来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边落晚哭得肝肠寸断,黎致擦了擦眼泪,上前劝道:“…弟妹…” 边落晚抓着黎致的手道:“大哥,夫君他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黎致:“……” 黎致不知该如何安慰边落晚,此时躺着的是边落晚的丈夫,也是他的至亲手足。 边落晚哭道:“…为什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跟我说很快就回来了…” 黎致道:“你大哥他们抓了碧落,将阿季引去云梦,要诛杀她…子淮率先赶到…” 黎致还未说完边落晚便抢道:“我大哥要杀阿季?!” 究竟是边城要杀季姜,还是她父亲要杀,还是仙门百家要杀季姜。 黎致道:“…嗯…子淮本想阻止你大哥和阿季…劝阻时被阿季误杀…” 边落晚脑子轰的炸开了,满脑子都是季姜杀了黎策,她摇摇头。即便这话是从黎致口中说出来她也不信,明明在琅琊时季姜和黎策关系很好。 虽然嫁来梵音谷时季姜已经走了,可黎策总跟她说季姜是个好人,镜若没走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边落晚激动的质问道:“她为何要杀我夫君?我夫君待她如亲妹,为什么?” 黎致道:“弟妹你先别激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即便季姜是个好人,可季姜杀了她的夫君,杀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边落晚道:“误会?要杀她的人不是我夫君,可她为何要杀我夫君?!” 黎致道:“误杀…阿季她…不是会对子淮下杀手的人?” 边落晚问道:“她修为灵力高深为何会误杀?” 黎致原是相信季姜的,即便看到黎策身上的霜花印记,他也相信季姜不是故意的。直到边落晚这么问他,黎致开始动摇起来。是啊,季姜修为灵力高深,又有彼岸令和黄泉在,怎么会误杀。难不成季姜真如外界所传一样,失了心智了吗? 边落晚又道:“从前你就护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她杀的是你的亲弟弟!” 不待黎致回答,边落晚就扑在黎策旁边拉着他的手道:“…夫君你起来…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二人。不能…” 说着她面部开始扭去起来,额头出现豆大的汗水。黎致赶紧是扶边落晚,她肚子一阵剧痛。边落晚抓着黎致的手道:“…叫…叫医师…” 黎致对仙娥道:“快叫医师!” 黎致把边落晚扶进紫云厅的后堂,那儿有个房间,女医师很快就来了。边落晚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动了胎气羊水破了。 黎致在紫云厅内内心无味杂陈,这厅内停着的是他的弟弟,里面正在生产的是他的弟妹,而他弟弟是被他当作亲妹的人亲手杀死的。 看着家仆们出出进进的,边落晚难产了,费了三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黎致仿佛在惨暗的人生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猛地抬头,就见女医师抱着一个婴儿跑了出来。 那女医师道:“回宗主,是个小姐。” 黎致哪来得及管是公子还是小姐,他问道:“二夫人呢,二夫人如何了?” 那女医师原本欣喜的神情瞬间沉了下去,她道:“…夫人…夫人失血过多…只怕…” 黎致仿佛又受了一击,他抱着孩子进了后堂,床上的边落晚满头是汗,就在方才她血崩了。 边落晚道:“…让我看看…孩子…” 黎致把孩子放到边落晚旁边,边落晚抱着孩子声泪俱下。这孩子乖巧,生下来就哭了那么一小会就睡着了。边落晚摸了摸她的小脸,一直看着孩子,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边落晚问道:“我夫君…看过孩子了吗?” 黎致砸了砸嘴,不知该如何开口。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其实没有。 黎致问道:“你同子淮,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没有…… 黎策走时对边落晚说回来两人再好好想想。 边落晚道:“…就叫瑟瑟吧…” 黎致道:“瑟瑟?这名字未免太过凄凉…” 边落晚道:“瑟,乃琴瑟和鸣之瑟,并非秋风瑟瑟之瑟。” 琴瑟和鸣…他们夫妻二人自成亲以来的确如此。 边落晚又道:“落晚有一事要求宗主。” 黎致道:“你说。” 边落晚道:“我去后,这孩子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但求宗主能够善待瑟瑟。还有…将我与夫君合葬…” 黎致道:“好。” 边落晚摸了摸黎瑟瑟的小脸,她也去了。她与黎策夫妻感情深厚,生前同衾,死当同穴。 接连几天的大雨,黎策死了,边落晚也死了。这场大雨仿佛把梵音谷拉回了两年前的那场的悲剧中。黎致立于两人的棺前,他已经三天粒米未尽了。 季姜站在院中看着黎致的身影,她一身白衣显得十分突兀。但这紫云厅里外除了黎致与她再无第三人。 那日季姜醒来时黄泉已经将她带回幽都了。季姜看向黄泉问道:“我二哥…” 黄泉点了点头,道:“仙门百家都到了,都知道圣女你…杀了黎二公子。” 季姜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我杀…我杀了我二哥…” 东方轻羽本想上前安慰季姜。可看见她那个样子不敢上前,只能伤心和惊恐地流下了眼泪。 季姜道:“我杀了他,我杀了我二哥…那我二嫂怎么办,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我大哥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季姜看着自己的手:“我为什么要去云梦?为什么非得去看看…为什么就是不听劝…” 若是她一开始没有好奇,没有去云梦。若是她听黎策的劝,若是她没有拔剑…黎策就不会死。 她怎么能…怎么能…怎么就会错杀了黎策呢。黎策死了,边落晚怎么办,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是她让边落晚没了丈夫,让边落晚腹中的孩子未出世就失去了父亲……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若是她报了黎氏的仇就回界外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二十二 陌离4 黄泉查事情的时候碰到了秋硕和秋易阳,秋易阳是秋云舟的二子。秋硕本不说什么,不知这秋易阳发的什么疯愣说黄泉是外道,把桃花村的灭门惨案归到黄泉头上,还要把黄泉抓去涧水台问罪,黄泉懒得搭理。双方动起手来,黄泉在遇到他们之前就受了重伤,自然敌不过他们二人。 黄泉被抓到了涧水台,季姜收到了黄泉的传信。当即去了涧水台,要他们交出黄泉。秋易阳不肯,季姜便打伤了许多人才把黄泉抢回来的。而那些人中,就包括秋易阳。 那日季姜闯到了涧水台,涧水台正在设宴。季姜也并非礼貌的进去,她直接闯了进去。在场之人皆是愣了愣。 秋云舟道:“季姑娘?你为何私闯我涧水台家宴?” 季姜看向秋易阳道:“我为何而来易阳公子知道。” 秋易阳坐在秋硕旁边。他把黄泉抓来秋硕本就觉得不妥,如今可好人家主子找上门来了。秋易阳这厮平日里跋扈惯了可不会怕季姜。他道:“不就是抓了你一个下属吗?怎么还要亲自来要?” 季姜道:“既然知道是我的下属,就请易阳公子把黄泉还回来吧。” 秋易阳挑衅地看了季姜一眼,道:“我若是不还呢?” 季姜笑道:“那就别怪阿季破坏了你们家家宴。” 首席上的秋云舟哼道:“季姑娘好大的口气啊,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吗?” 季姜挑了挑眉反问道:“我向来傲慢无礼野蛮得很,秋宗主难道不知道吗…” 秋云舟:“……” 季姜道:“我可以不打扰你们家的家宴,还请易阳公子把黄泉放出来。” 秋易阳道:“要我放了黄泉啊,我若是不放呢。” 季姜道:“为何不放?” 秋易阳道:“季姑娘不知道吗,云梦出了命案,本公子和兄长前去查探的时候碰到了黄泉。所以,本公子怀疑黄泉就是凶手,将他带回来问罪,有什么不妥吗?” 季姜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她笑道:“黄泉是凶手?易阳公子难道不知云梦那些人是我什么人吗?黄泉为何会杀我好友?” 秋易阳道:“那穆长阳是季姑娘你的好友可不是他黄泉的,说不定他就是看不惯穆氏中人呢?” 季姜道:“黄泉乃是界外中人,他与穆氏能有什么仇恨?即便是有,他既杀了穆氏中人。你们又有什么理由抓他?” 秋易阳傲然道:“他是界外中人,鬼族残暴至极,我们抓他是怕他危害修真界。” 季姜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如今也是界外之人,难道你也觉得我残暴至极?” 秋易阳:“……” 见他如此故意拖延恐怕黄泉正在经受什么折磨,只怕季姜接到黄泉时黄泉已经被折磨不行了。顿时之间季姜眉间爬上一道寒气,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道:“黄泉身份乃是界外冷荒荒主,既然你们要得罪界外鬼族,那便尽情作死吧。” 秋易阳道:“界外荒主?即便我杀他又如何?难道鬼族中人还能越过结界渡过忘川来向修真界问罪吗?” 季姜冷冷地哼道:“难道你是把我这个鬼族圣女忘了吗?” 秋易阳道:“季姜,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要替那个外族人出头?” 季姜道:“没什么意思,他于你们而言是外族人,我于你们而言也是外族人。怎么?也要问我的罪?” 季姜语气阴冷,一股寒气袭来。这厅中许多人不禁一个冷战。秋易阳也是头皮一麻,但这毕竟是九原的涧水台他断定季姜不敢胡来,秋易阳喝道:“季姜!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你背弃人族入了鬼族,在修真界中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谁允许你站在这里放肆,你真以为我九原秋氏是好惹的?” 季姜冷笑道:“好不好惹试试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变了脸色,季姜能杀了穆司南定然是不怕他们的,何况她手中还有一个彼岸令。 此时秋云舟站了起来,他笑道:“季姑娘啊,何必如此动气?阳儿不过错抓了你一个下属,你就私闯我的家宴,实在是欠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季姜却不买秋云舟的这幅笑脸,他秋云舟是个什么样的人季姜会不知道?季姜冷冷地道:“若是再不把黄泉放出来,我会做出更欠妥的事情。” 秋云舟道:“黄泉这事本就是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也就解决了。” 季姜道:“坐就不必了,还秋宗主快些把黄泉放出来吧。” 季姜绝不是达不到结果就会离开的那种人,秋云舟也不想多纠缠,他对秋易阳道:“阳儿,把黄泉放出来。” 秋易阳显然不愿,他道:“父亲。” 秋硕提醒道:“二弟还是快些吧,否则这位季姑娘可不好打发。” 秋易阳狠狠地瞪了季姜一眼,道:“来人,去地牢把黄泉带来。” 不多时,秋家两名修士便架着满身是伤的黄泉走了进来。看到黄泉一身伤,季姜微微眯了眯眼,果然,是对黄泉动了刑。 季姜上前搀扶住黄泉,问道:“怎么样?” 黄泉摇摇头道:“没事。” 季姜道:“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没事。” 说着季姜掌心幻出了一株白色的曼珠沙华推入黄泉体内,黄泉顿时感觉体内灵力充沛。 众人见黄泉脸色好了起来,不禁有些好奇。季姜的那株曼珠沙华究竟是什么神物,能够快速让人恢复。 宾客席上的一位宗主问道:“不知道季姑娘使的是什么法术,这位黄泉公子竟然这么快就好了?” 他问完就受到了秋易阳一记不友好的眼神,瞬间缩了回去。 季姜幻出彼岸令,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彼岸令。” 众人皆露出惊讶之色,这个东西就是彼岸令,鬼族的圣物。同金羽令比起来彼岸令更胜一筹,那可是鬼族圣物,若是会利用那里面的修为,怕是连九层天上的神都要礼让三分。 季姜却不给他们多看的机会,季姜收了彼岸令,看着秋易阳问道:“秋公子,黄泉身上的伤。你打得?” 秋硕知道季姜这是开始兴师问罪了,他本想秋易阳应该不会蠢到承认是自己打的,毕竟季姜可不像好打发的。 谁知道秋易阳邀功似的承认道:“是我打的。” 秋硕无奈的叹了口气。 季姜道:“鞭伤?” 说着季姜一记凌厉的眼神扫向秋易阳,秋易阳顿时后脊背一凉。季姜问道:“打了几鞭?” 秋易阳料定这是秋家的地盘季姜不敢撒野,便道:“打了那么多鞭,谁知道?” 季姜道:“不知道?且让我数数。” 这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数数,那意思就是数了之后打回去? 季姜果真当着所有的面仔细数了起来,片刻之后,季姜道:“三十五鞭,” 闻言,秋云舟闪过一丝不悦的颜色。这是要当他面向他儿子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说现在黎致当了宗主,即便是从前的黎笙也是要给他几分薄面,季姜竟然不给他一点面子。 秋家一名客卿知道秋云舟不悦,便站起来喝道:“季姜你这是什么意思?涧水台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季姜道:“什么意思?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一位宗主也站起来,道:“那季姑娘的意思是易阳公子打了你的下属你还要打回去?打狗也得看主人,这儿是涧水台不是你梵音谷!” 季姜噗嗤一声笑道:“照这位宗主你的意思,这位易阳公子是狗?哎呀,那秋宗主岂不是也是狗?” 二十五 陌离5 “无辜?” 季姜冷笑道:“何为无辜?屠人满门是无辜?夺人钱财是无辜?欺男霸女是无辜?我季姜手上就没有哪条命是无辜的,我杀之人皆是曾依附穆氏屠我梵音谷之人!” 边城道:“你说他们屠你梵音谷他们不无辜,那你二哥黎策呢?你二哥不是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不是照样杀了他。” 季姜倏地一愣,黎致也倏地一愣。季姜手上唯一无辜的命,是黎策的… 季姜一记阴冷的眼神扫向边城,她道:“我二哥的确死在我手中,但你也脱不了干系。” 边城道:“人是你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姜道:“我为何会去云梦,我二哥为何知道我去了云梦,这不是边公子你一手策划的吗?” “哦,不,”季姜继续道:“应该说是在场的各位一起策划的。今日尔等聚在此地不就是为了杀我吗?杀了我之后呢?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名士又会做什么?” “杀了你之后,仙门归于平静,各家礼敬往来。” 季姜道:“那要是杀不了我呢?” 人群中一人高声道:“仙门百家集聚此处还会杀不了你?” “她就是太过于嚣张,真以为入了鬼族就能长生不老,不会死了。” 季姜不语,她何时说过她不会老也不会死。 “黎策可不就是因为她太过狂妄自大才死的?若不是她残暴黎策怎么会死?” 季姜道:“我残暴?” 那人道:“若不是你残暴,你二哥何至于死在你手上?” 季姜笑了,她道:“我二哥的死,我有罪,但轮得到你们来讨伐我?” 秋云舟道:“你残害仙门无数,仙门百家自是留你不得!” 季姜森然道:“无数?也是,我连我二哥都杀了,在你们眼中定然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一人道:“难道不是吗?” 四下皆是骂声,就连高台上也是,独独黎致一人沉着面一言不发,他突然很后悔。季姜今日成为众矢之的他并非一点错没有。 若是当初他把季姜留下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黎策不会死,季姜也不会被讨伐。他们兄妹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季姜给碧落输了灵力,她终于是有了些力气。季姜把碧落扶起来,问道:“能走吗?” 碧落点了点头。 见季姜要带碧落出法阵,边城道:“想走?拿弓箭来!” 边家修士把弓箭递了过去,边城搭弓射箭射中了碧落的肩膀。碧落当即往前面摔去,季姜喊道:“碧落!” 季姜转身,那些所谓的仙门名士皆是一副得意的嘴脸,她心里暗骂一声,抬手幻出金翊雀灵,对边城射去,边城当即拉了两个修士挡在自己身上。那两个修士灵力当即消散,七窍流血。 在场之人皆是色变,边城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季姜道:“季姜!你胆敢杀害无辜!” 季姜再次拉弓,金翊雀灵的羽箭幻了出来。在场之人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再多言。季姜道:“无辜?你们不都是来杀我的吗?都要杀我了,还无辜?” 金翊雀灵对准边城,黄泉也已经受了重伤。季姜并不想再多言,直接松手将羽箭放了出去。就在边城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道蓝色飞剑飞到边城面前打飞了羽箭。 季姜放下手,抬头望去。只见身着一袭雪白衣衫的燕祁落在了各家面前。 季姜冷声道:“哦?燕祁。” 说完她又抬起了金翊雀灵,道:“看来你是打算站在他们那边了。” 金翊雀灵毕竟在鬼族待了万年,即便是神物难免沾了些戾气,岁寒打开羽箭后,转向季姜袭去。 季姜旋身一错,冷冷地道:“既然是要杀,那便动手吧。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知道他指的兰溪的事情,燕祁道:“阿季!” 这一声是喝出来的,带着怒气,但近乎是颤抖着喊出来的。他并非惺惺作态,他只是想保全她。 黎致看了一眼季姜脚下的法阵,暗道:“不好。” 这法阵根本不是用来对付碧落的,是用来对付季姜的破魂镇,诸位家主一直在给法阵注入灵力,等到法阵铸成之时。只是季姜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有幽都,整个幽都城又会在经历一次几百年前的事情。 燕祁在下方道:“阿季,不可再错下去。” 季姜道:“错?仙门百家别的能力没有,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厉害得紧,你们要杀我,我反抗倒成了我的错了。” 燕祁道:“…阿季…!” 眼看法阵就要铸成,燕祁却没有像约定的那样把季姜带走,黎致暗骂一声,收了灵力就要飞下去。 秋硕问道:“黎宗主,你这是要去哪?” 黎致顶着惨白脸色,祭出断魂,道:“自然是亲手给子淮报仇。” 黎致飞下了那高台,飞过燕祁时看了燕祁一眼。握着断魂冲进法阵,只是指着季姜并未有什么动作。黎致低声道:“带着碧落,走。” 季姜显然不明白黎致的意思,黎致道:“这法阵,是用来对付你的。这是破魂阵,用来对付你和幽都里面的人的。” 季姜一惊,猛地回头看到幽都城上空果然也结了一个法阵,若是幽都上空的法阵压下来。和季姜脚下的法阵相通,不仅季姜会死整个幽都城都会覆灭。 原来仙门百家不仅容不下她,也容不下幽都里的所有人。 见季姜还冷着。黎致咆哮道:“走啊!” 见黎致要放季姜走,其他人不愿意了。当即有人道:“黎宗主,你什么意思?!” 黎致也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的确怨恨季姜杀了黎策,他有一千种法子要季姜偿还回来,但绝不是同仙门百家一起诛杀季。 季姜道:“…大哥…” 黎致闭眼道:“我不是要救你,我是要救幽都里面那些人,他们并非有罪。” 幽都城上的法阵眼看就要压了下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了。 季姜扶起碧落飞到黄泉身边,道:“带她出发法阵。” 黄泉道:“那圣女你呢?” 季姜道:“我有事要做。” 说完她便纵身一跃到了半空中。季姜用彼岸令召出一堆花灵去对付仙门百家中人。自己则是腾到空中。季姜催动灵力,对地上施法,不过片刻,地居然猛烈的晃动起来。 待地不在晃动时,只见幽都四周出现了一条长且深不见底的沟壑。众人大惊,季姜居然用灵力生生把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多时,就见沟壑中出现了血黄色的光,季姜竟然引忘川水做幽都的故城河。 那护城河将碧落和黄泉隔在了幽都城门外。 黄泉想要去阻止季姜,却被忘川的戾气弹了回来。他吐了口血,难过的看着季姜道:“停手,再这样你的修为会耗尽的。” 季姜道:“无事!” 黄泉吼道:“就为了两只骗你,要你带我们出界外的鬼,你傻不傻?!” 季姜道:“不傻!带你们出来时就说过,会护你们周全的。” 哪怕灵力修为尽失又如何,幽都城里除了碧落和黄泉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若是她不引忘川水,光是碧落和黄泉是护不住城中那些人的,何况城中…还有穆宁…还有镜若… 护城河的水渐渐满了上来,眼看就要成功。但季姜脚下的法阵也渐渐发出红光,那法阵不是一般的阵,是用来对付她的破魂阵。季姜已经渐感吃力,在这法阵之上再停留片刻,只怕她会死在此处?正在此时,一道剑芒朝她劈来,季姜腾身一跃,躲过了。 季姜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望去。只见一人停在距她几丈远处,是燕祁。 季姜冷声道:“燕祁。” 燕祁虽面无表情,但眸子却透着难过。他道:“…你停手…” 季姜道:“停手?连你也觉得无论是我还是黄泉他们都该死吗?” 燕祁道:“你知我并非此意。” 季姜道:“并非此意,那是什么?你早知边家抓了碧落,早知他们在云梦设了陷阱,可是你没有告诉我,而是叫我二哥一同前去。是不是笃定我会失控,所以才叫他一同前去?” 燕祁道:“你便是如此想我?” 季姜道:“不然如何想你?” 仙门百家想要借助幽都的地势,取了碧落的元神,定是谋划了许久。而燕祁既是上仙又是燕南苏的弟弟,这等事情他不会不知。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她,为何还要把她留在兰溪的客栈四天。 定是怕她会出现,阻挡他们取了碧落元神。除此以外,她实在想不出燕祁为何不告诉她。 燕祁神色十分难过,但他不多言语。祭出岁寒,便向季姜刺去,他要斩断季姜的灵力,再这样下去,季姜会遭忘川反噬修为尽散的。 更何况季姜脚下还有一个破魂阵,他必须要带季姜离开这个法阵。 岁寒快要接近季姜之时被一道剑芒打偏了,来的正是黎致,他挡在季姜身前。 黎致喝道:“燕祁,你这是做什么!” 燕祁同样喝道:“自然是阻止她!” 季姜看了他一眼,仍是没有停手的意思。黎致道:“燕二公子,她不过是想救幽都的人罢了,难道连你也不放过幽都的那些人吗。” 燕祁不语只是盯着季姜,飘近了些,道:“阿季,停手。” 季姜道:“我如若不停,你会如何?” 燕祁再次出手,季姜闪身避过他这一擒,道:“燕祁,亏你枉为仙门名士,竟然不肯给他们一条生路。” 燕祁一语不发,出手越发迅捷。黎致腾身挡在了季姜面前,黎致:“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还有半点情分。你明知那些人她都想保。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绝情?” 燕祁道:“黎宗主。你也知道脚下的法阵是何等威力,她再不走会命丧于此。如今这个情形,我只想保她。其他人,我实在考虑不了。” 黎致拦在他们两人中间,道:“燕祁!镜若和阿宁可还都在那城里!” 季姜苦笑道:“考虑不了?你当然考虑不了,这破魂阵可是仙门最厉害的法阵,你会不知道他们用来对付我,对付幽都城里的那些无辜之人。你保我…你若真能保住我。今日便不会发生这一切!” 燕祁道:“停下!” 燕祁越过黎致,直向她取来。季姜道:“燕祁,你想干什么?” 燕祁一字一句道:“我叫你停下。” 季姜一个转身,躲过了。顷刻之间,她大功告成,忘川一半的水被她引到了幽都外做成护城河。季姜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想护着的…这一次都能护着。 但她也被脚下的破魂阵的法力禁锢在这阵中。 燕祁再度抽出岁寒,直冲季姜刚引来的忘川河袭去,要斩断这条用季姜经灵力引来的忘川河,让它流回原处,把季姜的灵力都还给她。 季姜召出吟霜,一道剑芒便向燕祁劈去,燕祁旋身躲过,用一种十分难过的眼神看着季姜。季姜道:“你若想破了这条护城河。那便从我尸体踏过去!” 听了这句话,燕祁的动作顿了顿,道:“阿季!” 季姜分明可以走的,若是她没有费灵力费时间去引这条护城河也不至于灵力耗损被困在这破魂阵中。如今燕祁也可能带不走她。 这一声虽然是喝出来的,可是,换了任何一个清醒的人来听,都会听出来,分明在颤抖。 他们脚下有修士被花灵杀了,再也没有爬起来,亦有花灵被修士劈得魂飞魄散。季姜神色无情地看着底下那些修士一个个的死去,看着彼岸令召出的一群群花灵,运筹帷幄之中,仿佛一切乾坤早已料定。 忽然季姜苦笑道:“我们打一场吧,打过你便回去。往后不要管我了。” 燕祁痛苦道:“都这个情形了,你还要打?” 季姜道:“自然。” 她转身对黎致道:“大哥不必出手帮我,免得黎氏除了与邪魔外道结交,再多个护着邪魔外道的称号。我亏欠黎氏的…已经还不清了…况且我已经不是黎氏中人了。” 黎致道:“…我不放心你…” 忽然地面传来一声与这场混斗格格不入的声音,那是本该在九原神女庙的秋景的声音。“子昱!你在哪儿?” 黎致便二话不说的飞身下去寻她。 季姜道:“我大哥走了,这下可以好好打一场了。” 真正的秋景还在九原的神女庙,底下那个不过是季姜趁黎致不注意用曼珠沙华幻出来的假象罢了。若是在平时黎致一定会察觉是假的。可此时黎致神经紧绷,顾不得真假,便急冲冲下去了。 两人过了数招皆是不相上下,季姜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修为正在散去。但她不想认输,就在她想要张口对燕祁说什么时。 二十五 陌离6 真正的秋景还在九原的神女庙,底下那个不过是季姜趁黎致不注意用曼珠沙华幻出来的假象罢了。若是在平时黎致一定会察觉是假的。可此时黎致神经紧绷,顾不得真假,便急冲冲下去了。 两人过了数招皆是不相上下,季姜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修为正在散去。但她不想认输,就在她想要张口对燕祁说什么时一道剑芒打了过来。 季姜尚未来得及看清他面上神色,眼角处却掠过一道奇异之光,就见一道杀气十足的剑芒朝燕祁劈来。如离弦之箭脱缰之马,风驰电掣来势凶猛。 季姜来不及多想,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纵身便往他胸膛处扑去。 不想,燕祁早已觉察这道剑芒,已抬剑相迎,不过一刹那而已,很短,很短。 那道杀气十足的剑芒没有劈中燕祁,而燕祁的剑芒也没有劈中使剑之人。 季姜闷闷哼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穿过自己心脏处的岁寒。愣了愣,她原以为自己会心疼,才回想起来,她早就没有心了。 季姜抬起脸来,对燕祁愣愣道:“…你…杀…我?” 她本能的扑上来却不想燕祁会出剑。 眼泪滑过季姜的脸颊,她难以置信地道:“天下人负我,你也负我?!” 秋云舟见季姜中了燕祁一剑,忙道:“那季姜已经被仙上刺中了,法阵已成,杀季姜!” 底下各大世家的宗主对法阵注入灵力,那法阵形成的破魂箭顿时往空中飞去三箭。岁寒还插在季姜心口,燕祁还愣着。季姜一掌将燕祁推开,破魂箭三箭直穿季姜的心堂。 季姜慢慢滑落,周身灵力慢慢散去…… “阿季——!” 季姜依稀听到有人唤她,但她分不清是燕祁的声音,还是黎致的。黎致刚到底下发现秋景是季姜幻出来的,飞身回去,正到一半就见燕祁的脸穿过季姜的心脏。再接着就亲眼看着季姜被破魂箭穿体而过。 季姜一下子摔倒了地上,而她最后一道灵力全然散发出来,将这地上的人都震飞了出去。 季姜吐了一口血,闭着眼睛,好在还有呼吸。黎致最先跑到,忙将她扶起来。探她脉搏的手颤抖着抽了回来,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不怕…大哥带你回家。” 燕祁也冲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抱季姜,黎致冲着燕祁的脸就是一拳,喝道:“滚开,别碰她!” 燕祁跌坐在地上,茫然道:“……我…我不是…” 黎致吼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说哪怕与仙门百家为敌也要护着她吗?!你不是跟我说叫我看着会来带她走吗?!” 燕祁绝望地道:“……我不是…那道剑芒向我袭来,我本能反击……” 他只是想反击,却没有想到季姜会突然跃过来要替他挡那一下。结果那道剑芒和他的剑芒双双袭在了季姜身上,岁寒还穿过了季姜的心口。 这时,季姜动了一下,鲜血从她口中吐了出来。黎致紧紧抱着她,她身后也在出血。黎致语无伦次道:“没事!没事,你怎么样?我带你去幽都…去幽都…不怕…不怕…” 他说着便要把季姜抱起来,季姜却叫了一声燕祁道:“……燕祁…”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燕祁打了一个哆嗦,忙坐起来道:“我在……我在这里。” 季姜那双原本极好看的眸子如今染上了泪水,竟然有些模糊不清了。她道:“…你…” 燕祁忙上前把季姜从黎致怀里夺了过来。他哭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季姜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又负了我。” 燕祁怔然。 季姜又喘了几口气,抓着他的手,道:“……当初你说要赢一壶酒来娶我,你说…你说要我在梵音谷等你。可是你…娶了别人。后来你说…你再来兰溪就是带我和阿宁走……可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来,我何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伤害你古月城人的事…除了那次我不告而别,我何曾对不起过你……” 听着听着,燕祁的心砰砰狂跳。 季姜道:“…可是你……竟然和仙门百家一样…容不下碧落,黄泉。容不下我…” 燕祁一边给她渡灵力,一边道:“…不是…不是…你别说了,我带你走。” 季姜的灵力消散的越来越快,季姜抬手摸了摸燕祁的脸颊。道:“…别渡了…没用的…我死后就将我…葬在云梦吧…” 原来她时常看到的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燕祁却不管不顾的给她输入灵力,哪怕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季姜道:“…你…把阿宁接走…照顾好他。要他把我忘了吧,别让他因为有我这样的娘抬不起头来…这一生,我们…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若是…若是有来生…我不愿…再遇见你…” 说完,她不等燕祁说些什么,便捶下了手。燕祁眼睁睁看她惨白的手掉落到脏兮兮的地上。她最后一丝灵力也没有了。季姜周身散发着荧荧光辉,消散的是她的魂魄。黎致也是愣愣的,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阿季!啊!” 半晌,燕祁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燕南苏一剑刺出,猛地回头。腾到空中将方才捡到的季姜的吟霜去敛季姜的魂魄,却只敛到了最后一魄。其余的全都散尽了。 当即便有人大喊道:“鬼族圣女死了!” “死了?”四下皆是议论之声。 燕祁抱着季姜十分失态的哭了许久,直到确认怀中的季姜再也不会醒来。这时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周围聒噪得很,季姜自回来后便越来越不喜闹。燕祁抱起季姜便要走。谁知那些个仙门百家中人竟然围了上来。 一人道:“仙上,您不能带季姜走。” 燕祁微微颔首,神色决然的看向那人,喝道:“让开!” 秋云舟也道:“这季姜既然死了就应该将其挫骨扬灰以免她再次回来危害仙门!” 燕南苏此时什么风度仪态也顾不上了,他的灵力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挡路之人,往抱着季姜的燕祁那个方向走去。然而,还没奔到一半的距离,燕祁的岁寒便在在众目睽睽之下,直直穿过了那个修士的肚子。 另一名修士怒道:“你!你——季姜背弃人族入了鬼族,她如今死了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你竟然还为了带她走,残害仙门修士。你不能带她走!” 东方御横道:“就是,像季姜这种邪魔外道保不齐会有什么重生之法。应当将她的尸身留在此处,用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压镇压!” 许许多多的谩骂和斥责,此时的燕祁也听不到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带季姜走。去云梦…去不净湖。 东方御横还欲再说什么,断魂便直接冲他袭来,方才辱骂过季姜的几个修士在断魂划过之后,接二连三的倒地。 黎致持着断魂护在燕祁身前,似有为他开路的意思。果然黎致冷声道:“谁要阻拦他们,便问我手下的断魂同不同意。” 一修士道:“黎宗主,你这样做不好吧?她可是亲手杀了你弟弟啊……” 话音未落,黎致便飘到他身前,右手捏在他脖子上,将他举了起来。黎致哼道:“我要护谁,轮得到你来置喙!” 随之,黎致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捏断了那修士的脖子,将他扔出去几米远。黎致转身看向身后那些所谓正义之士,道:“还有谁要多言?” 众人皆是往后退了退。心道,看来只要有人试图阻拦燕祁带季姜走,黎致便会杀了他,一时噤若寒蝉。 不过,总有不怕死的勇士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嘲讽道:“这位鬼族圣女可真是好手段,生前便将仙上迷得神魂跌倒。如今死了还能引得仙门两尊为她出手杀人…” 他未说话,岁寒便直直划过了他的喉咙。那修士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燕祁沉声道:“尔等。当真容不下她?” 一人道:“她背弃人族入鬼族本就被世人所不容,何况她手上那么多条人命。就应该将她挫骨扬灰!” 燕祁面上胧上一层阴鹜,他道:“天下人容不得她,那我便杀尽天下人!”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众人暗暗发颤。他们从未见过燕祁发怒。 燕南苏上前抓住燕祁的手,道:“子熹,不可。” 黎致到燕祁身边,道:“先走,我善后。” 燕祁点了点头,把金子翊雀灵给了黎致。 燕祁带着季姜往云梦方向飞去。众人要追,黎致手中的金翊雀灵化成弓箭形状,黎致道:“这金翊雀灵乃是神器。诸位若是敢上前一步,我便让他尝尝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燕祁带着季姜去了云梦,不净湖的小榭他已经重建好了。那小榭内装饰得十分喜庆,是他重建小榭时装扮的。 将季姜留在云梦的那几日他来置办这些了,想着等季姜醒来就将季姜哄来云梦,然后与她拜堂成亲,从此归隐山林再也不问世事。 可他没有想到季姜提前醒了,还去了幽都…死在了幽都…燕祁给季姜换了大红的嫁衣作新娘打扮,他自己则是做新郎打扮。 燕祁在床边坐了一夜,喜烛都已经燃尽了。这是他将季姜带来云梦的第三日了。黎致,燕南苏都来劝过,入土为安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舍不得… “仙上,都准备好了。” 门外青允扣了两下木门,燕祁吩咐他用法术把不净湖内所有的活物都驱走了。青允修为虽然不低,但要驱干这些活物他一人自是不行,好在有黎致和燕南苏的帮忙。 木门打开,燕祁抱着季姜从屋内出来,季姜靠在他怀中仿佛睡着了一样。 燕祁道:“不要跟来。” 说完他抱着季姜往湖中走去,所踏之处皆变为寒冰。顷刻之间这不净湖已经是冰天雪地。 青梧讶然道:“仙上这是做什么?” 青允道:“仙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可妄加揣测。” 青梧只好悠悠闭了嘴巴。 燕祁抱着季姜到了湖中央,将季姜放进了他准备好的冰棺内,摸了摸季姜那张像睡了一样的容颜。 燕祁跪在地上,拜了三拜,仿佛季姜在同他拜堂一样。拜好之后,他举起两杯合卺酒,碰了一下,对季姜道:“…这酒…喝了便是礼成了,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燕祁的夫人了…” 燕祁又道:“我们既已拜过天地,无论你到了何处,去了多久,一定不要忘了我。阿季…你要记得回来。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终有一天,我们会再遇的… 你这样不闹我,我倒不习惯了。我想你闹我…与我说话,像从前那样…阿季…你累了…但是你别睡得太久,我怕我…若是我等累了。便去陪你…” 燕祁从自己怀中取出了那枚季姜还给他的南阳玉佩,放在季姜交叠的手中,俯身吻了吻季姜的额头。随后施法关上冰棺,将季姜沉入湖中。又设了几道结界。 燕祁在不净湖陪了季姜一个月,才离开。仙门早已回归正常,季姜死了,黄泉碧落在幽都,黎致有金翊雀灵在手,边,秋两家即便再想吃掉黎氏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燕祁先去是幽都把穆宁接了回来,随后又去了一趟蓬莱。自蓬莱回来后他便习了那起死回生之术,只为复活季姜。 穆宁到了古月城,燕祁根本无心亲自教养他,穆宁便被燕南苏接去同燕桑南一同抚养。自此改名燕宁。关于燕宁的身份,古月城的人不敢多言,只知道他是燕家嫡出的公子。 他改姓燕,又养在古月城,仙门中便真的以为他就是燕家的小辈。 这些年仙门中有各式各样的动作,但燕祁从来不问。他深居简出,除了在古月城就是每年来一次云梦小住一段时间,或是大半年都在此处。三百年,每年都是这样。 自那那以后黎致一心将梵音谷重整扩大,扩招修士,招揽德才兼备的客卿,与各世家修缮关系。不过用了几年时间,梵音谷就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比之更甚。 黎氏重回仙门世家前五,但黎致却始终不去争那仙门第一,黎瑟瑟他也一直当作亲生女儿来养。 黎致每年也会到云梦去看季姜,但他和燕祁始终都是错开的,不知是默契还是怎的。这三百年他们也极少相见。 现世篇 一 奚月1 ——三百年后—— 云梦,不净湖,极寒小筑内。 “啊?!这也太…那季姜竟然是我母亲?”听燕南苏说要这前因后果后,燕辰奚惊讶得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季姜是他母亲,那他一直尊敬敬仰的仙上岂不是就是他的父亲?既是他父亲为何这三百年来对他十分冷淡。 燕辰奚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自己和季姜长得太像了吗,是因为仙上看到他就会想到季姜,所以才会对他十分冷淡? 燕南苏瞒了很多事情,例如燕辰奚不是季姜和燕祁亲生的,例如他亲生父母的死。 但关于季姜的事情,瞒了三百年,应该告诉他了。 燕南苏看燕辰奚不说话,他温声道:“如今才告诉你,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 燕辰奚抬头问道:“君上,那当年真的全是季…全是我母亲的错吗?” 燕南苏道:“…是非对错本不该由我来说…但当年并非全是季姑娘的错…” 燕云川道:“既然并非季前辈的错,为何各家要联合起来诛杀她?” 燕辰奚哼道:“云川你还不懂吗,他们要杀我母亲,哪管你对还是错。要杀你,即便你没有错,也是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燕南苏叹了口气,当年…的确不该在没有问清楚的情况下就跟同各大世家一起讨伐季姜。 燕辰奚忽然想到什么,他惊了一惊。先前燕南苏季姜曾经是梵音谷的二小姐…那么那位黎宗主岂不是他舅舅? 见他愣住了,燕云川问道:“辰奚,你怎么了?” 燕辰奚看向燕南苏,问道:“君上您先前说季姜是梵音谷黎氏的二小姐,那黎宗主就是季姜的哥哥。如今您又告诉我季姜是我母亲,那…黎宗主岂不是我舅舅?” 燕南苏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燕辰奚和燕云川都闭口不言了,黎致那个脾气是出了名的臭,燕祁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但让人看起来只觉得古板。 但黎致…让人看了都害怕,要叫他一声舅舅…只怕会被一掌打死。 燕辰奚忽然想到那个蛮横无理的黎瑟瑟竟然成了他的表妹,如今辈分高她一等,下次见她定要压她一压,不然面子往哪放。 燕辰奚和黎瑟瑟极不对付,燕辰奚看不惯黎瑟瑟的跋扈,张扬,黎瑟瑟看不惯燕辰奚他们总是一副仙门名士,楷模标杆的模样。 只要碰面就会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候燕辰奚总是吵不过黎瑟瑟。 在这小榭内等了半日燕祁还没有回来,燕辰奚在厅内踱来踱去,时欲言而又止。 燕南苏和燕云川正在下棋,他落了一子,道:“你若是想去看看,那便去吧。” 燕辰奚眼睛一亮,想到燕祁那严肃的表情,忽而又暗了下去。燕辰奚道:“我这样贸然前去,万一仙上不高兴了怎么办?” 燕南苏道:“不会。” 燕辰奚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 见他分明一副我很想去的模样,燕南苏道:“桌案上的酒,是季姑娘生前最爱的桃花酿。子熹忘带了,你送去吧。” 燕辰奚看了一眼桌案,果然有一瓶酒。他眼睛一亮,高兴道:“是!” 燕南苏笑道:“直走至湖中央便是了。” 看着燕辰奚端着酒高高兴兴地出去了,燕云川道:“君上,云川有疑,不知该不该问。” 燕南苏道:“问。” 燕云川其实担忧燕辰奚就这样过去会不会被燕祁责备,他们二人虽不像燕南苏和燕祁那样一母同胞,但是自记事起他二人就在一同学习,修炼。如同亲兄弟一般,燕云川担心燕辰奚也是正常。 燕云川是燕南苏和燕祁堂兄的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燕云川一出生爹娘就没了。这孩子便跟着燕南苏。 燕云川道:“辰奚就这样过去,仙上当真不会生气吗?” 燕南苏道:“不会。” 见燕南苏一脸笃定,燕云川疑惑道:“您为何一脸笃定?” 燕南苏道:“你同辰奚每月都去上音阁听学,辰奚可是十分规矩?” 燕云川摇摇头道:“并不是,辰奚时而玩闹。” 燕辰奚就不知道规矩这两个字怎么写,无论是在学堂还是在上音阁,燕辰奚都毫无规矩,时常惹燕华郢生气,然后被燕华郢责罚,但燕祁并不会,他只是沉着面提醒两句。 燕南苏道:“那子熹可有责备于他?” 燕云川摇摇头道:“并未。” 燕南苏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子熹虽未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但到底…也不会苛责于他,何况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该去见见他母亲了。” 即便燕祁再如何严肃,但始终改变不了燕辰奚是季姜孩子的事实,孩子要见他自己的娘,燕祁有什么好责备的。 燕云川道:“云川受教了。” 燕祁也从未苛责过燕云川,不过是爱板着一张脸罢了。不过燕云川和燕辰奚的剑法都是燕祁教的。 燕辰奚端着桌案上的酒往湖中央去,接近湖中央时湖面上竟然长出了白色的曼珠沙华,燕辰奚微微讶然,这世间竟然还有白色的曼珠沙华,而且还是生长于冰面上。 燕祁立于冰面上,若不是微风吹拂使他衣摆飘动,燕辰奚定会以为他一个雕塑。 燕辰奚上前行礼道:“仙上。您忘了带酒,君上叫我送过来。” 燕祁回过神来,道:“嗯。” 燕辰奚将酒放在小桌案上,退至一旁,见燕祁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转身要走时,燕祁道:“既然来了,那就拜拜吧。” 燕辰奚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没有离开的意思。燕祁道:“有话就说。” 燕辰奚道:“我是想问…季…我娘亲还会回来吗?” 燕祁倏地一愣,燕南苏果然都告诉燕辰奚了。可是告诉他有什么用,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季姜…怕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燕祁却道:“…会…” 燕辰奚忽然笑了,燕祁说会,那便会。他又担忧起来,如今都过去三百年了,季姜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仙门中人能长寿,也长得慢。燕辰奚如今看起来不过凡间十六七岁的模样。燕祁更甚,他那张脸仿佛没有半点变化。 燕辰奚兀自惆怅道:“那我娘亲回来后还认得我吗?我都长这么大了,会不会忘了我了?” 燕辰奚爱闹,即便是从小跟着燕南苏那样遵守礼教的人也改不了他跳脱的性子,同当年的季姜一样。 燕祁道:“不会。” 燕辰奚道:“真的吗?我怕我娘亲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她回来以后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我总爱惹祸,她会不会嫌弃我…” 燕祁道:“…阿宁…” 燕辰奚在那叽叽喳喳的说着,燕祁突然这么叫他,吓了他一跳。燕祁从来不叫他的名,连字都很少叫。 见他一脸惊讶,燕祁叹了口气,道:“走吧。” 燕辰奚讶然许久才回过神来,道:“啊?就…这就走了吗…?” 燕祁点点道:“嗯。” 燕祁摸了摸冰做的墓碑,道:“我还有事要做,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燕辰奚朝墓碑拜了一拜。燕辰奚道:“娘亲,我是阿宁。下次我再随父亲一起来看你。” 那声父亲声音极小,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到。燕辰奚转身追上燕祁的步伐,他从未这样跟燕祁并排走过。 燕辰奚问道:“仙上,我娘亲长得好看吗?” 燕祁道:“嗯,极美。” 燕辰奚道:“那我娘亲温柔吗?” 燕祁想也不想,应道:“嗯。” 燕辰奚又问道:“那我娘亲从前对我好吗?” 燕祁应道:“嗯。极好。” 燕辰奚歪着脑袋试探地问道:“那仙上…我可以叫你爹吗?” 燕祁道:“不可。” 燕辰奚疑惑道:“啊?为什么?” 燕祁淡淡地道:“不习惯。” 燕辰奚失望的道:“…哦…好吧…” 燕祁道:“嗯。” 燕辰奚又问道:“那下次你来看我娘亲,我可以一起来吗?” 燕祁顿了顿,道:“…嗯…” 燕辰奚喜笑颜开,就差跳起来了。他道:“仙上最好了!” 燕祁皱了皱眉,提醒道:“不可大声喧哗。” 燕辰奚赶紧敛声,规规矩矩的问道:“为什么?” 燕祁道:“会吵到你母亲。” 燕辰奚道:“好吧。” 回去的时候燕辰奚在想,从燕南苏的话里,燕祁爱极了季姜。燕祁又说季姜是个很温柔且对他极好的人。若是季姜没死…他定然也是父母具在,也能在母亲膝下撒娇打闹吧。 因为带了燕辰奚和燕云川的缘故,燕祁不想多待。何况他还要去一趟蓬莱,宣禾来信说发现了一些事情,需要他去看看。 路过某个小镇,据说是这小镇闹邪,附近又没有什么修仙世家,他们便在那小镇上逗留一日,打算除了邪再走。 这镇上原有一大户人家姓李,但不知为何这户人家一夜之间全都死光了,死状惨烈。当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镇上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一夜之间这家人全死了。有胆大的去看了,当即吓个半死,回来还做了噩梦了。 镇上的人趁着白天把李府的人都埋了,但那之后开始镇上怪事频出,人们不敢靠近李府,住在李府附近的人也都全搬走了,但这李府从外面看来却不像是遭了怪事。 “那李府自出事以后总觉得瘆人,白天也是,即便炎热得紧,但一靠近它附近都是凉飕飕的,犹如置身冰窖。夜里更甚,还发出阵阵怪声,还有惨叫之声。” 燕辰奚板着脸说着,还抬眼看了一眼燕祁和燕南苏。到这镇上这二位不亲自去问,偏要他和燕云川去打听,怪吓人的。 燕祁只顾喝茶,燕南苏道:“只有这些?” 燕辰奚扁扁嘴道:“君上,什么叫只有这些,光是这些就够吓人的了。对吧云川。” 燕云川点点道:“嗯,我同辰奚也去李府附近看过了,果然阴森得很。” 燕南苏道:“可有听到什么怪声?” 燕云川和燕辰奚皆摇摇头道:“不曾听到。” 燕南苏奇怪道:“既是发生了怪事,镇上也有人听到过。为何你二人前去却听不到?” 燕云川道:“许是有的,只是我和辰奚没听见?” 燕南苏道:“不应该…普通人都能听得到,你们是修道之人不可能听不见。” 燕祁道:“再去查看便知。” 听闻此句,燕辰奚脸色一变,他问道:“还要去看吗?可是天就快黑了啊。” 燕祁道:“天黑有何不妥?” 燕辰奚闭口不言,并无不妥,只是他害怕,燕辰奚虽爱胡闹,但胆子比较小。什么鬼啊…之类的听了便会睡不着觉。 燕祁道:“既无不妥,那待会用过晚膳之后便再去一趟。” 过了一会店小二将燕辰奚他们没来之前燕祁点好的端了上来,燕辰奚一眼就看到了叫花鸡。他高兴道:“居然有叫花鸡,我最喜欢吃了。” 燕南苏道:“喜欢便多吃些。” 燕辰奚道:“君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叫花鸡?” 燕南苏笑道:“我并不知道你喜欢吃叫花鸡。菜是子熹点的,说来惭愧,我竟然连自家小辈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燕祁道:“你幼时喜欢,你舅舅常给你做。” 燕辰奚好奇道:“我舅舅?黎宗主吗?” 黎致那样的人竟然还会做菜吗? 燕祁道:“不是,是镜若。” 燕辰奚愣了愣,镜若…梵音谷的大总管。说是大总管,但镜若是在黎氏的地位不低,就连黎瑟瑟都不敢在他面前特别放肆。因为镜若和黎致是结拜兄弟,所以镜若也算是他舅舅吗? 怪不得每次碰到镜若,镜若总是一副慈祥的模样,待他也挺好。他同黎瑟瑟斗嘴时镜若也会帮他一帮。 燕云川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几乎都是他和燕辰奚喜欢吃的,他忽然心中一暖,仙上和君上待他也是极好。 燕南苏道:“你们二人快些吃,吃好便出发。” 燕辰奚一惊,险些把碗丢了,他讶然道:“啊?我?我们?我和云川也要去吗?!” 燕南苏道:“嗯。。” 燕辰奚失色,道:“君上,你和仙上一起去就行了。为什么我和云川也要一起去?” 燕祁道:“且当历练。” 燕辰奚道:“可是…可是我和云川还有课业要温习呢,对吧云川。” 一 岐门2 燕辰奚一惊,险些把碗丢了,他讶然道:“啊?我?我们?我和云川也要去吗?!” 燕南苏道:“嗯。。” 燕辰奚失色,道:“君上,你和仙上一起去就行了。为什么我和云川也要一起去?” 燕祁道:“且当历练。” 燕辰奚道:“可是…可是我和云川还有课业要温习呢,对吧云川。” 燕辰奚看向燕云川,希望他能理解自己那种不想去的心情,谁知燕云川道:“课业不打紧。回来再温习也是一样,就像仙上说的,权当历练,况且能够跟着君上和仙上一同历练,不是应该高兴吗?” 燕辰奚:“……” 高兴个鬼啊,他光是再打听的时候就已经吓了个半死。这要真的进了李府碰到鬼魂了怎么办。 燕辰奚还要开口说些什么。燕祁就道:“食不言。” “……” 无论燕辰奚百般不愿,用过晚膳之后,他还是乖乖跟在后面。因为燕祁说这也算是课业,若是不去,便是不能完成课业。 不能完成课业,他今年就不能好好结业,往后就不能像之前一样跟着燕云川下山了。 这李府果真夜里更加让人害怕,阴风阵阵吹得燕辰奚头皮发麻。 他们没有从大门进入,而是飞上了房顶,再从房顶进去。这院中没有半点血迹大概是被镇上的人清理干净了。 但这李府却处处透着诡异,例如为何人都死绝了,这李府却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半点被人破坏的样子,这李府也没打斗的痕迹。 据镇上那些人那么说,既然死状惨烈,应该有打斗的痕迹才对,可这李府处处皆是雕梁画栋并未被破坏。 几人在李府查看了一番之后在一个院子相汇,燕祁和燕南苏相视一眼,燕南苏道:“并没有什么线索。” 燕祁道:“我也并未发现什么线索。” 燕辰奚凑过来道:“会不会是镇上的人瞎说的啊,这儿根本就不像出过命案的样子啊。” 燕祁道:“不会。” 燕云川问道:“那这里…” 燕南苏道:“若不是出了命案。这么大一个府上为何一个人影都没有。” 燕辰奚道:“可能是全家都搬走了呢?” 燕祁道:“不会。” 燕辰奚道:“为什么不会?” 燕祁道:“光看李府规格,下人定然不在少数。若是举家迁徙费时费力,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都走光了。何况…” 燕南苏接道:“何况镇上的人还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并且把人埋了。” 燕云川道:“可是李府一夜之间全死了,就算是镇上的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也不会没有打斗的痕迹啊。更何况我们转了一圈,这李府灯火通明…” 还未说完四人才觉得不对,既是被灭了门又为何灯火通明?莫不是… 四人同时开口道:“幻术。” 燕辰奚感叹道:“好厉害的幻术啊,竟然把仙上和君上都骗住了。” 一开始他们就错了,设计这个幻象的人定然料到来人不管是谁都不会从大门进入,所以才造了这个幻象。 若是方才他们直接从大门进来,说不定就能看到真实的李府的样子了。究竟是什么人,屠人满门之后还设了这个诡异的幻象。 燕云川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去然后再从大门进来吗?” 燕祁道:“不必。” 燕辰奚和燕云川讶然,什么叫做不必。接着就看到燕祁从腰间取下一只玉笛。不知为何燕辰奚总觉得这玉笛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可他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燕祁将笛子放在嘴边吹奏起来,他吹的是破障曲,这曲子是当年在蓬莱时季姜百无聊赖吹给他听的,燕祁天资聪颖听一遍就记住曲子了。这破障曲能破障物亦能破幻术。 这破障曲吹奏完毕,可幻术还是没有破。燕祁微微讶然难道是他吹错了?不应该… 燕南苏道:“怕是这幻术,一般的破障曲破不了。” 燕辰奚道:“那该如何是好?” 连燕祁都破不了这幻象,那他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燕祁道:“破象符箓可有带来?” 燕辰奚道:“带是带了。可是…” 可是仙上你的破障曲都破不了这幻术,难道区区的破象符箓就能破了这里的幻术吗? 燕祁道:“没有可是。” 燕祁看了一眼这院子,随后道:“兄长,你去玄武位,辰奚你去青龙位,云川你去白虎位。” “…嗯…” 燕祁则是去朱雀位,四人就位后相视一眼,皆取出自己的破象符箓,运了灵力掷到空中,四张符箓飞快转起来,随后往空中飞去,果然将幻术打破了。 接下来的一幕才让他们讶然,满地血污,虽没有打斗的痕迹,但这处宅子已经不如他们所见那般光鲜亮丽。况且这李府怨气满满,百余条人命,若是再不发现怕是要变怨灵了。 若是变为怨灵只怕整个小镇都会惨遭屠杀。 忽然见一处房子亮了起来,但并未见里面有人影,四人飞至那处院子外面,燕辰奚本欲后退,谁知燕祁竟然开口道:“辰奚,去看看怎么回事。” 燕辰奚大惊失色道:“啊?我?我吗?” 燕祁道:“嗯。” 燕辰奚道:“为什么是我啊?” 燕祁道:“因为你胆子最小。” 燕辰奚:“……” 他心道:“仙上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哪有亲爹这么坑儿子的啊…” 燕辰奚还没有所动作,燕云川已经走到那窗边,伸出一指戳出了一个洞,仔细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啊…” 见燕云川都吓了一跳,燕辰奚更加不敢上前了。他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燕云川刚要开口就看到了燕南苏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燕云川当即会意。燕云川道:“没有什么,只不过那里面有个姑娘。” 燕云川表面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波澜壮阔,他心道:“…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看到了一个长发女子的身影,十分吓人。 燕辰奚一听到是个姑娘,好奇道:“姑娘?什么样的姑娘,漂亮吗?” 燕云川咽了艳口水道:“怎可随意评价他人容貌,若想知道你自己去看。” 一说要自己去看燕辰奚就开始退缩了,他连忙摆摆手道:“我还是不用了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迫于燕祁的眼神压力,燕辰奚还是乖乖的朝那间房子走去,他选的地方,能够很好的看清屋子里的东西。 燕辰奚用手指捅破了一个小孔,只是快速的扫了一眼屋子里都没看清楚里面有什么,随后战战兢兢的道:“我看过了…咱们可以走了吗……” 燕祁道:“不可以。” 燕辰奚快要哭了,这什么亲爹。明知他害怕还要让他去看,若是他娘还在定然不会让他去做这种事情,果然没娘的孩子好可怜。 燕辰奚向燕云川求救道:“…云川…” 燕云川长他一岁,比他懂事,做事沉稳得体,很得燕祁和燕南苏喜欢,若是燕云川替他说话,他们肯定就能走了。 不待燕云川开口,燕南苏就对燕辰奚道:“辰奚,你乃修道之人为何如此胆小。” 燕辰奚苦着脸道:“君上,这…修道跟我胆小没有关系啊…” 就在这时这李府忽然发出阵阵怪叫,或是惨叫,一声比一声凄惨。 燕辰奚当即脸色就变了,他迅速跑回三人身边。燕南苏道:“子熹可有听到什么怪声?” 燕祁点点头道:“嗯。” 燕辰奚见状道:“既然发生了怪事,咱们就…先走吧。待天亮再来查看?” 说完抬步就要走谁知燕祁道:“不可以。” 燕辰奚哭道:“仙上…” 燕祁才要开口,隔壁院子就传来了打斗之声,他吩咐道:“不可离开这个院子。” 说完就和燕南苏飞身往隔壁院子去。燕辰奚看了一眼燕云川,道:“云川,仙上和君上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燕云川不知道燕辰奚居然还想走,他讶然道:“啊?仙上不是说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吗?” 燕辰奚道:“你傻呀,他们说不走咱们便不走吗?你怎么那么听话啊。” 燕云川道:“…额…也不是。只是光你我二人也出不了这李府。” 燕云川道:“怎么就出不了了?” 他才不信那个邪,运了灵力就往上空飞去,果然被一道结印给打了回来。 燕云川赶紧去扶燕辰奚,他关心道:“没事吧?” 燕辰奚摇摇头道:“没事。” 接着他又道:“这个李府什么情况,咱们进来碰到幻术,出去还有结印拦着。莫不是屠府之人是什么法术高强的人?” 燕云川也一脸好奇,他道:“我也不知,但既然有仙上和君上就不必担心,咱们就在此处等待便可。” 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那房间的灯又暗下去去了。两人忽而大惊,谁也不敢动了,特别是燕辰奚,都快要被吓哭了。 他抖声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燕云川脸色也不大好,他道:“…是…是…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方才我也看不清楚。” 又害怕又好奇,燕辰奚无法,打算上前一探究竟,他对燕云川道:“云川,待会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晕过去了,你一定要告诉仙上我没有退缩啊…” 本来有些害怕的燕云川被他一副壮士赴死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燕云川道:“嗯,好。” 燕辰奚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被冠上退缩的罪名。” 燕云川笑了笑,鼓励道:“放心吧辰奚,你肯定不会晕过去的。” 燕辰奚战战兢兢的往那间房间走去,才到半路,那灯忽而又亮了起来。燕辰奚顿时定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燕云川一眼,燕云川给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燕辰奚:“……” 他再次移步到这房子外面,方才他捅破窗户纸的地方,将眼睛放在了那破洞上。仔细观察着里面,正在转身对燕云川说里面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一双眼睛出现在了燕辰奚眼前,两人对视两眼。 燕辰奚当即吓了个半死,他转身就往燕云川那里跑,边跑边号道:“啊!!!有鬼啊!!!” 就在他跑的过程中,那房间门打开了。跑出来一个青衣女子,也吓得半死,同样边跑边号道:“啊!!有鬼啊!!” 燕辰奚直直扑到燕云川怀中,抓着燕云川道:“云川,云川。里面有鬼…有女鬼!” 方才他叫着跑过来时燕云川的确吓了一跳,接着有人从房间跑出来时燕云川眼睛都直了。直到那鬼也扑在他身上,还抓着他和燕辰奚,接着燕云川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是梵音谷特有的香味,这女子又一直抓着他,燕云川试探的问道:“…黎姑娘…?” 黎瑟瑟方才被燕辰奚吓得不轻,跑出来也没注意抱的是谁,这会还抓着燕云川的手。看清了两人的脸后赶紧松开了燕云川的手,惊讶道:“燕辰奚?燕云川?你们怎会在此?” 燕辰奚惊魂未定,他惨白着脸埋汰道:“还好意思问呢,这话应该我们问你,你干嘛在房间里面装鬼吓人?” 黎瑟瑟反驳道:“谁装鬼吓人了。你们才装鬼呢,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吓死人了!” 燕辰奚道:“我们哪里走来走去了,倒是你不在你梵音谷好好待着。偏来这装鬼吓人做什么!” 黎瑟瑟也被吓得不轻,她高声反驳道:“都说了我没有装鬼吓人,我才被你吓死了好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燕云川扶额。 燕辰奚回过神来嘲笑道:“胆子怎么那么小,你看你方才叫得好大声。” 黎瑟瑟反驳道:“才没有呢,明明是你叫更大声!” 燕辰奚道:“就有了,你还抱了云川,还抓了我!” 黎瑟瑟道:“还好意思说呢,你一个大男人不也吓得半死?你不也抱了燕云川?!” 燕辰奚脸色微微尴尬,他反驳道:“我与云川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我抱抱他怎么了?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叫人看去了,定要说你不知羞耻!” 黎瑟瑟道:“你才不知羞耻呢!我方才那是吓到了,再说了,谁愿意和你们家的人扯上关系了?!” 燕辰奚道:“我们家人怎么了。我们家的人都是正经,专情的很!” 黎瑟瑟反唇相讥道:“你们家的人怎么了,问问你家仙上你不就知道了?我姑姑就是因为你们家人才死的!” 一 岐门3 燕辰奚脸色微微尴尬,他反驳道:“我与云川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我抱抱他怎么了?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叫人看去了,定要说你不知羞耻!” 黎瑟瑟道:“你才不知羞耻呢!我方才那是吓到了,再说了,谁愿意和你们家的人扯上关系了?!” 燕辰奚道:“我们家人怎么了。我们家的人都是正经,专情的很!” 黎瑟瑟反唇相讥道:“你们家的人怎么了,问问你家仙上你不就知道了?我姑姑就是因为你们家人才死的!” 燕辰奚道:“你姑姑的死跟我们家人有什么关系?!” 黎瑟瑟道:“要不是你们家那个仙上,我姑姑根本就不会死!” 燕辰奚最崇拜燕祁,自然听不得别人说燕祁半点不好,他才要开口反驳,身后的燕云川就看了地上有什么黑色的小东西爬了过来。 燕云川道:“那是什么?好吓人…” 身后两人是背着他在争吵,还以为他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不在吵下去了,才故意编了谎话来诓他们二人。偏这两人又都是胆小之辈。 他们看了一眼四周并未见到什么东西,黎瑟瑟转身道:“燕云川你要劝架也找个好点的借口,这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吧…” 燕辰奚道:“哈哈,被吓到了吧,还说你胆小不小…” 他也转身看到了正在他们这里缓缓涌来的东西,黑乎乎的,一群一群的。燕辰奚讶然道:“那是什么?” 燕云川和黎瑟瑟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他们才要后退,黎瑟瑟忽然看到左边也有黑乎乎的东西向他们爬来,她道:“这边也有!” 燕辰奚也看到了他左边和身后都有,他道:“左边和后面也有。” 三人脸色大惊,黎瑟瑟道:“这什么呀,怎么这么恶心?” 燕云川道:“不知。” 这黑乎乎的东西向他们慢慢爬来,三人正欲要走,但房顶,墙壁,柱子全是这些黑乎乎的虫子。 燕辰奚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箓,运了灵力扔下那些黑色的虫子,那符箓犹如扔下了水塘没有办法反应。 燕辰奚道:“他们竟然不怕符箓?” 黎瑟瑟运了灵力袭去没有半点反应,那虫子还是缓缓的爬了过来。 燕辰奚心道:“完了。” 四处有不明的虫子袭来,上方有结印出不去。该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这也太惨了吧。 黎瑟瑟道:“怎么办,咱们不会死在这儿吧?” 燕云川道:“仙上他们去了隔处查看,如今也没了打斗之声。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燕辰奚道:“云川!现在不是担心他们的时候,现在咱们三个怎么办?” 燕云川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黎瑟瑟:“……” 燕辰奚:“……” 不知为何那些黑色虫子忽然快速向他们袭来,三人当即心头一颤,互相转身用手遮面,过了片刻,发现没有被虫子攻击。 三人一看,竟然是燕辰奚和燕云川腰间的南阳玉佩结成了一道结界,将三人罩在结界之中。 这结印虽不能攻击那些黑色虫子,但是能将它们阻隔在外,不会伤害到燕辰奚,燕云川还有黎瑟瑟。 三人终是松了一口气,出不去但也不用死了。相视笑了一眼,黎瑟瑟道:“笑什么?” 燕辰奚笑道:“笑你方才胆小的模样。” 黎瑟瑟扁扁嘴道:“你方才不也快吓死了吗?” 燕辰奚尴尬的挠挠头道:“我…我那是被你吓的…” 黎瑟瑟道:“我也是被你吓的。” 见他们俩终于不吵了,燕云川松了口气,微微笑道:“好啦,既然不吵了。那就坐下来休息会吧,等仙上他们回来。” 三人席地而坐,燕云川问道:“瑟瑟姑娘为何自己一个人来这李府?也是听说了什么吗?” 黎瑟瑟点点头道:“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 燕辰奚扁扁嘴道:“还有你爹,黎大宗主。” 每次黎瑟瑟外出不是有黎致跟着,就是有镜若,她极少单独行动。燕辰奚每次都会跟燕云川说黎瑟瑟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还需要人保护。 黎瑟瑟摇摇头道:“不是,我爹爹才不知道我来了这边呢。” 燕辰奚和燕云川讶然道:“什么?你是瞒着黎宗主自己出来的?那镜若总管呢?” 黎瑟瑟道:“镜叔叔也不知道我出来了。” 燕辰奚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可单独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黎宗主怕是要打死你。” 黎瑟瑟反驳道:“我爹爹才不会打我。” 燕辰奚道:“可是每次碰到你,他都会说你再单独行动就打断你的腿啊。” 黎瑟瑟道:“他那是担心我,他才舍不得打我呢。” 燕辰奚道:“也是,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不疼自己的孩子。” 不对…他爹就不疼他,明知他胆小还要他去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害他差点被黎瑟瑟吓死。 燕云川道:“可是黎姑娘你一个人出来黎宗主会担心的。” 黎瑟瑟道:“我给他留了书信的,叫他不要担心我。” 燕辰奚好奇道:“你既不是跟黎宗主一起来,也不是跟镜若总管一起来,那你跟谁来的?” 黎瑟瑟道:“我舅舅啊。” 燕辰奚道:“你哪个舅舅?” 黎瑟瑟道:“你这什么话。我除了我小舅舅,还有哪个舅舅?” 燕辰奚:“……” 燕云川:“……” 黎瑟瑟的小舅舅,那个只会玩闹耍乐的边家公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边江还是那个老样子,从来不会正经修炼。只知道吃喝玩乐,逗鸟赏花。 但他对黎瑟瑟是真的好,只要是黎瑟瑟想要的但凡他有,全都给黎瑟瑟,即便他没有,也会想法子给黎瑟瑟找来。 黎瑟瑟之所以说她只有这么一个舅舅,是因为边城在三百年前那一战后不知去了何处,边家人为了寻他几乎将整个修真界翻了过来。几年寻找无果,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便向仙门宣称边城已死。 边城死了,可边老宗主还健在,边家的事情也轮不到边江来管。即便是成为边家继承人,边江还是那样碌碌无为,无心如何扩大边氏。 边江这些年虽然灵力修为增进了不少,但到底不像别家继承人那样。 黎瑟瑟竟然敢跟着他到这李府来查看,真的是一个敢带,一个敢跟。 燕辰奚忽然想起什么,他问道:“你方才为什么说你姑姑是因为我们家仙上才死的?” 黎瑟瑟道:“我又没有说错。” 燕云川也道:“瑟瑟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黎瑟瑟低着头道:“我听我爹和镜叔叔说,我姑姑是被你们家仙上杀死的。” 燕辰奚反驳道:“胡说,我们仙上才不会滥杀无辜呢,你姑姑被杀那是你姑姑活……” 该字还未出口,燕辰奚就愣住了,黎瑟瑟的姑姑不就是他娘季姜吗。季姜的死燕祁的确推脱不了。 可是季姜不是杀了黎瑟瑟的亲爹不是被季姜杀的吗,黎瑟瑟怎么还… 黎瑟瑟低着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什么都知道,这些年无论梵音谷内还是外面,都传她杀了我亲爹,害得我一出生就没有了亲生父母。” 燕辰奚道:“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黎瑟瑟道:“我知道,我也恨她。可是我不认识她,我出生她就死了。可是我镜叔叔说,你若是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妄加评论。云梦那件事,亲眼所见之人死的死,丢的丢。真相到底如何我不知道…” 燕云川道:“当年的事情我们也听君上说了,的确不应该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给一个人定罪。” 燕辰奚不解道:“可这跟你说仙上杀你姑姑有什么关系?” 黎瑟瑟道:“不是吗?若不是他刺我姑姑一剑,我姑姑会死吗?我姑姑若是不死当年云梦的事情说不定就真相大白了,何况我姑姑生前被他负了那么多次!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燕辰奚:“……” 燕云川:“……” 燕南苏只说季姜是被燕祁刺了一剑,并未说到底是为什么。也并未告诉他们燕祁曾经负过季姜三次。 黎瑟瑟小声抽泣起来,她从小就知道她不是黎致的亲生女儿,可黎致却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包容她的任性,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她也知道是季姜杀了她的亲爹,间接害死她亲娘。可是每次当她问到季姜,黎致就开始遮遮掩掩,神情有怨恨也有悔恨。 镜若只说季姜是个极好的人,她是恨季姜。可她却也不许旁人说季姜半句不好,那毕竟是她姑姑。 若有可能她很想了解一下,季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杀了她的亲爹。 黎瑟瑟小的时候,黎致带她去给黎策和边落晚上坟时,总会给他们夫妻二人旁边的一块墓碑倒些酒,还是兰溪城中醉仙楼的桃花酿。 黎瑟瑟不懂为什么,总是问:“爹爹。你这是做什么?” 黎致总是满面愁容的摸了摸黎瑟瑟的脑袋,道:“爹爹,在祭奠一个不归人。” 那时她不明白那个黎致口中的不归人是谁,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个人是季姜。她知道每年黎致都会去云梦祭奠季姜,却从来不告诉她,也从来不带她。 再后来,不知何时起季姜就成了梵音谷的禁忌,谁也不能提起。若是提起被镜若听到还好,不过训斥两句,但若是被黎致听到了便是一顿毒打。 曾有几个修士私下讨论季姜,正巧被黎致听到了,便重重责罚,再那之后,梵音谷再也没人提起季姜了。 发现黎瑟瑟哭了,燕辰奚和燕云川有些手足无措,古月城虽然也有女子,但他们二人从未接触过,燕辰奚道:“…你…你怎么哭了?” 黎瑟瑟低着头,眼泪掉到了地上。久久才道:“我…我很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杀我爹…” 知道黎瑟瑟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季姜,燕辰奚道:“我也…很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呢。” 气氛一下子悲伤起来,燕云川道:“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燕辰奚忽然拍拍黎瑟瑟的肩膀道:“仙上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黎瑟瑟抬头一脸不信,道:“真的?” 燕辰奚道:“那当然。仙上说她能回来就一定能回来。” 黎瑟瑟道:“你家仙上说的我才不信呢,就是他杀的我姑姑,他怎么会希望我姑姑回来。” 燕辰奚道:“才不是,都说了是误会。仙上很喜欢季前辈的。” 黎瑟瑟哼道:“很喜欢她还要负她吗,很喜欢她还会杀她吗?你们家仙上就是个负心汉!” 燕辰奚性子也上来了,本来他就很尊敬燕祁,如今知道了燕祁是他亲爹,当然要维护。燕辰奚道:“才不是!都说了是误会!仙上自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有季前辈一个人!” 燕辰奚声音有些大,黎瑟瑟声音也上来了,她吼道:“喜欢有什么用?他就是负心汉!” 燕辰奚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听谁瞎说的?!” 黎瑟瑟道:“我镜若叔叔说的!” 燕辰奚道:“才不是。” 黎瑟瑟道:“就是!” 见他们俩又吵了起来,完全不管如今处境如何,便大吵起来,燕云川扶额道:“怎么又吵起来了。” 燕辰奚道:“季姜杀了你亲爹。你竟然还帮她说话,还污蔑我们家仙上。” 黎瑟瑟怔了怔,怒道:“我帮她说话怎么了,你们家仙上就是负心汉怎么了?还不准让人说了……” 燕辰奚道:“就是不准。” 黎瑟瑟道:“我就要说!” 这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燕云川只好堵上耳朵时刻注意结印外面的那些黑色虫子。 那边燕祁和燕南苏跟着打斗声追了几个院子,都没有发现打斗之人。忽然看到边江倒在地上。燕南苏上前探了探边江的鼻息,他侧头对燕祁道:“还活着。” 燕祁点了点头,接着燕南苏拍拍边江,唤道:“边公子…边公子…” 他叫了许久,边江就是不起,忽然这院子内出现了一团迷雾,燕祁和燕南苏警惕的用袖子捂住鼻口。 迷雾之中能清楚的听到脚步匆匆从他们身旁略过,速度非常之快。燕祁祭出岁寒往雾中刺去,岁寒转了一圈又回到剑鞘上,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燕祁和燕南苏越发感觉无力,这迷雾果然不对劲,接着他们二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一 岐门4 待燕祁再睁开他已经身处一处竹林仙境,再一看这地方竟然与他在蓬莱的竹林轩有些相似,不,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 他正好奇他怎么会来到此处。就见屋内摇摇晃晃飘出来一道纤长的白衣身影,正向他跑来,燕祁愣住了,眼前这个向他奔来的人不是季姜是谁。就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季姜。 三百年了,他梦到季姜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除了那张那张画像,他都快记不清季姜的模样了。 季姜跑过来扑进燕祁怀中,在他怀中蹭了好一会,才抬头看着燕祁道:“仙上怎么出门这么久,阿季都想你了!” 看着眼前这个媚眼含笑,红唇不点而朱,眉间一株红得耀眼的曼珠沙华,神采飞扬的季姜,燕祁愈发沉默了。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季姜真的回来了,如果这是他的梦境,那可真好,他又梦到她了。 见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季姜拽着燕祁的手道:“好啦好啦,不怪你回来得晚,先进去吃饭吧,阿宁都快要饿死了呢。” 燕祁看着被季姜牵着的手,他微微一勾唇角,旋即平复,抬步上前与季姜平肩而行。 屋内的布置同竹林轩内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除了他们二人还有燕辰奚,燕辰奚坐在桌案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季姜牵着燕祁坐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夫君喝茶。” 燕祁喝了那茶,只见季姜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绣帕,对燕祁道:“回来一路辛苦了吧,怎么一头汗。” 说着便一脸认真专注地给燕祁擦去脸上的汗。她一边擦汗一边道:“早些时候我和阿宁去抓了两条鱼,晚上我给你们做鱼汤好不好?” 燕祁有些愣愣的,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怎么会… 见他不语季姜又道:“你若是不想喝鱼汤,清蒸油炸都是可以的,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做。” 季姜一脸真诚,燕祁点点头道“嗯。好。” 季姜嫣然笑道:“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燕祁道:“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季姜道“那我就给你做一道红烧鱼吧。” 燕祁道:“嗯。好。” 燕辰奚在一旁抗议道:“阿娘偏心,鱼明明是我抓的,您不问我想吃什么,只顾问我阿爹。” 季姜对燕辰奚做了一个鬼脸道:“小孩子家懂什么,你阿爹离开我们很久了,好不容易重聚,自然要先问你阿爹。” 燕辰奚委屈道:“可是我与娘亲也分别许久了,也没见您那么关心我。” 季姜抬头温柔的摸摸燕辰奚的头,道:“对不起啊,娘亲下次不会离开了你。是娘亲不好…” 季姜给燕辰奚夹了筷菜,两人有说有笑的,燕祁忍不住道:“食不言。” 季姜:“……” 燕辰奚:“……” 见他们二人愣住了,燕祁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燕辰奚和季姜相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燕祁更加莫名其妙了,他问道:“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季姜笑得要内伤了,道:“方才我和阿宁还在说,若是你回来定要板着脸说“食不言”了。” 燕辰奚也道:“可不是,阿爹就喜欢这样。” 季姜比划道:“我还记得那年你才这么点大,你爹就对你说“食不言”还差点把你吓哭了。” 说完她和燕辰奚捂着肚子笑。燕祁看他们二人乐不可支,瞬间目光柔和,给季姜夹了筷菜,温柔道:“慢些笑,伤身。” 燕辰奚坐在对面把碗递了过来,道:“我也要爹爹夹的菜。” 燕祁道:“好。” 他给燕辰奚夹了一筷菜,燕辰奚便像得了宝贝一样的高兴。看着季姜和燕辰奚的笑颜,燕祁勾唇一笑。 这不就是当初他和季姜所向往的生活吗,一家三口归隐山林,从此不问喧嚣。 现实也好,梦境也罢。只要季姜和燕辰奚在他身边就好。 用过膳食之后燕祁立于屋檐下看着微风拂过,竹林叶子随风飘扬,季姜在给花浇水,燕辰奚在一旁练剑,这样的日子好不惬意。 季姜摘下一朵花对燕祁招手道:“祁哥哥,你看好看吗?” 燕祁走到季姜身边道:“好看。” 燕祁摘下一朵小花放在季姜发边,道:“这样更好看。” 季姜一脸娇羞道:“你说的…不可信。” 燕祁道:“你知我从不说假话。” 季姜拉着燕祁的手道:“那你以后不要丢下我了好不好,就留在这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燕祁刚要开口,季姜就一脸委屈道:“我在这一个人等了许久,这次来就别走了好不好。祁哥哥别再扔下阿季一个人了。” 分明是她丢下自己走了三百年,怎么如今反过来到成了他的错了。 忽然燕祁听到几声婉转的琴音,他很明确的听到了,那是号钟发出来的的琴音,明明季姜在这,又还有谁能弹奏号钟。 燕祁问道:“你可有听到琴音?” 季姜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琴音?” 又是琴音,曲子十分熟悉,燕祁抓着季姜的手问道:“阿季,你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季姜愣道“现…现在吗?” 燕祁道:“嗯。有何不妥?” 季姜一脸为难道:“并无不妥,只是…只是…” 燕祁微微眯眼,他总觉得季姜很奇怪。却不知到底哪里奇怪,难道是多年不见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吗? 那琴音愈发清晰,燕祁微微一惊,这首曲子…这首曲子是《霜寒》,是季姜作的。那时燕祁将她带来蓬莱,这蓬莱规矩甚多,季姜哪也不能去,百无聊赖,便作了这么首曲子。 她曾问燕祁叫什么名字好,燕祁不说反而问她叫什么好,季姜张口就来“霜寒”二字。那时只觉这名字未免太过凄凉,后来才知晓这曲子取自何处。 霜寒,霜寒。吟霜,岁寒。原来那时季姜就已经偷偷告诉他,季姜喜欢他了。 见他不语,季姜忙道:“好吧,既然你要听。我便给你弹奏一曲,你别生气。” 说罢季姜转身要进屋去拿琴,燕祁更加怀疑了。季姜从来都是把号钟召出来的。 燕祁拉住季姜的手,扫了一眼她的腰间,并没有他给季姜的南阳玉佩。季姜道:“怎么了?” 燕祁问道:“我给你的玉佩,为何不佩带?” 季姜疑惑道:“什么玉佩?” 燕祁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阿季。” 季姜愣了愣,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不是季姜我能是谁?” 燕祁当即拔出岁寒指着季姜道:“说,你到底是谁?!” 季姜神色难过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这次…还要杀我吗?” 一旁正在练剑的燕辰奚见状跑过来拉着燕祁的手道:“阿爹你这是做什么?娘亲好不容易回来,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 燕祁淡淡的道:“辰奚,她不是你娘亲。” 季姜道:“祁哥哥,我真的是阿季啊,我回来了。” 燕辰奚道:“阿爹,她真的是我娘亲啊。” 此时琴音更甚,燕祁一下子清醒,疑点太多。即便季姜回来了,可燕辰奚已经长这么大了,容貌也变了。她又是在哪里碰到的燕辰奚,又是如何将燕辰奚带来蓬莱的,她没有蓬莱的通行玉令,燕辰奚也没有。 还有,他分明说过,燕辰奚不要叫他做爹,因为他不习惯,燕辰奚虽然玩闹,却不会做他不允许的事情。 不仅季姜是假的,燕辰奚也是假的。他明明在李府,怎么突然来了蓬莱。果然是他的梦啊,被困在自己的梦里。 燕祁心一狠,握着岁寒刺向季姜,刺中三百年前他刺中的那个位置。 季姜吐了一口血,看着燕祁,眼睛里满是难过,失望。她道:“你又负了我。” 同三百年前一样的话,燕祁道:“你不是我的阿季,对不起。” 说罢他抽回了岁寒,季姜的脸顿时开始腐烂,接着便没有了,燕辰奚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忽然漫天都是飞舞着的曼珠沙华,燕祁抬手接住了一株,那曼珠沙华在他手中融化,燕祁瞬间醒来。 不过他身处的不是院子中,而是在一个房间内,这房内纱帘飘动,燕南苏和边江躺在不远处。 燕祁上前用了灵力探了探燕南苏的灵识,还活着。但燕南苏口中一直叫着越长卿的名字,燕祁知道燕南苏肯定和他一样中了那迷雾的毒。 梦到了自己内心最向往的东西,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沉迷其中。 燕祁拍拍燕南苏的肩膀,道:“兄长,醒醒。兄长。” 一个声音在燕祁身后响起:“他被困梦境之中,你这样非但叫不醒他,还会使他在梦中走火入魔而死。” 燕祁猛的转身,岁寒的剑尖指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绝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满身戾气。 燕祁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云娘。” 燕祁道:“你为何在这李府中,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云娘也不遮掩大方承认道:“是。” 忽然有一阵风吹过,那风吹起云娘脸上的头发,云娘赶紧侧身挡住了自己的脸,但燕祁已经清楚看到云娘脸上有一块大大的伤疤。 云娘遮着自己的脸,十分惊恐。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燕祁道:“…你…” 云娘转过身来道:“你看到了?” 燕祁道:“嗯。” 云娘带着惆怅道:“很丑吧,很吓人吧?” 燕祁道:“并不。” 云娘抬头道:“你说什么?” 燕祁道:“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 云娘觉得燕祁这话十分讽刺,她嗤笑道:“我杀了这李府满门,你觉得我内心能有多善良?” 燕祁道:“这世上之事皆有因果,你屠李府满门,定有你自己的原因。” 云娘微微一愣,她道:“…你…” 燕祁道:“你为何屠李府满门?” 云娘不回答,反而道:“公子你生得真是俊俏。” 燕祁:“……” 云娘又道:“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吧,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燕祁有。但他对季姜不仅仅是喜欢,是爱。燕祁道:“有。” 云娘问道:“你梦中的那个女子?” 燕祁道:“嗯。” 云娘问道:“她是什么人啊,这么念念不忘。” 燕祁道:“她是我妻。” 云娘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娘虽然精通幻术,能下毒,让中毒之人进入他内心深处最向往的生活,使之沉迷其中,可趁机杀了中毒之人,但她却不能窥视别人的梦境。 她之所以知道燕祁梦到了一个女子,仅仅是方才听到了燕祁喊着季姜的名字。 燕祁道:“温柔,善良,像冰霜一样干净。” 云娘讶然,像冰霜一样的姑娘,岂不是十分冰冷。这男人相貌堂堂,为何喜欢这样的女子。 身后传来燕南苏的闷哼声,还不知道燕辰奚和燕云川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云娘满身戾气,况且她脖子上还有尸斑,说不定已经不是人了。 燕祁又道:“你到底是什么,为何屠李府全家?” 云娘双手卷着一缕头发,森然道:“因为他们该死。” 燕祁道:“事出有因,什么样的的罪足以屠人满门。” 云娘道:“他们杀了我夫君,难道不该给我夫君报仇吗?” 燕祁道:“他们为何杀你夫君?” 云娘又道:“我与夫君本是散修,露夜途径此处,这李府的人说府中有邪物要我们帮忙驱除,我与夫君便来了。 这府中的邪祟除完之后,我们并未讨要半分酬劳。可这李府的人却不愿意放我们走,只因这李府的小姐看上了我夫君。那李小姐几次劝我离开我夫君无果。 便说我是妖女,请来得道高人将我烧死,我夫君为了救我被李府请来的人杀。而我…也落了这个下场。你说他们不该死吗?” 燕祁道:“不该。” 云娘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祁道:“你说是因为李家小姐看上了你夫君才将你害死,来李府前我曾去打探一次,李府,并没有什么小姐。只有一个身体孱弱的公子。” 一 岐门5 燕辰奚和燕云川去打听李府的事情,燕祁和燕南苏也曾去打听了一些。 两人回到酒楼,燕祁道:“兄长可有打听到什么?” 燕南苏道:“都是些传说,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子熹你那边呢?” 燕祁摇摇头道:“说法不一,但大同小异。” 正巧这时店小二将茶水端了上来,见他们二人正在讨论李府的事情,那小二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二位公子是在说李府的事情吗?” 这店里的伙计都是有眼力见的,看这二位衣容气度非凡,自然不敢怠慢,燕南苏道:“正是,您是这镇上的人是否也知道一二。” 那店小二也是个话多的,平日里没事就是喜欢和人聚一起讨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店小二眼珠子滴溜溜打转,道:“我的确是知晓一些,但您二位为什么要打听李府的事情?” 燕南苏道:“如你所见,我兄弟二人乃是修道之人,途径此处听说李府出了命案,十分邪乎,便想去看看。还请告知。” 那店小二了然道:“果然,我一看就知道两位气度非凡肯定是那种腾云驾雾的仙人,或者就是某个世家的人。” 燕南苏笑道:“您谬赞了。” 那店小二道:“既然您二位问了,那我便说了。我这个人胆子大,好奇心又重,便去跟当时发现李府出事了的那个人打听了一些。那人是个打更的,那天夜里正好打更路过李府门口,听里面闹闹哄哄的,各种惨叫之声。” 店小二顿了顿,道:“……他觉得奇怪,便到门边去透过门缝瞅了一眼里面,就呆愣愣站在那里,大半天都走不动了。那里面全是惨死的李府的人。 据说还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当即吓了一跳,许久才回过神来。一路从李府跑回自己家中,以为做了个噩梦,第二天叫上人一起去看,果然人都死光了,惨得哟。” 燕南苏问道:“没请附近的仙家来看过吗?” 店小二道:“请过了,但都说邪得很,看了一眼,说镇不了就跑了。之后李府那片被列为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那片区域,尤其不许靠近李府,这是咱们镇上不成文的规定,听一些胆大的说,白天路过时还能听到里面发出惨叫。 数月前,有几个胆大的人在烈日下,壮着胆想去那附近看看,结果烈日下阴风阵阵。才靠近李府周围就听到了里面的惨叫。 当即吓坏了,跑回来后接连做了好几日噩梦,之后再也没人敢靠近,就连那些修仙的都只是去看一眼,也都离开了。” 燕南苏问道:“那么大个李府,就没有哪个小辈去修道吗?或是没有结交哪个世家吗?” 那店小二道:“那李府啊只有一个公子,那公子叫李攸之,但李公子自幼体弱多病,靠着药汤续命,哪能去修仙啊,去了人家也不要啊。至于结交世家,倒是没有听说过。” 燕南苏道:“如此。” 那店小二好似想起什么,他又道:“说来李府的确有个奇怪的事情。” 燕南苏忙问道:“什么事情?” 店小二道:“那李攸之虽然身体羸弱,但也喜欢游山玩水,又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一次出门时带回了一个风尘女子。那女子虽沦落风尘,但为人却是十分有气质,十分大方得体。 给她赎身之后见她无处可去李攸之就将她带回了李府。因为李攸之帮她赎身的缘故,那女子便对李攸之心存感激,到了李府尽心尽力照顾李攸之。据说两人对对方心生爱慕,李攸之要娶那女子,李老爷原是不同意。可李攸之身子弱,别家也不肯将女儿嫁给他。李老爷无奈之下就同意了。 这不,快成亲的时候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听说那女子已经身怀六甲。可惜啊,那李攸之常在李府在是施粥救人,本想积德集福。却不想死得这样惨,整个李府的人都死了。” 燕祁在一旁喝茶不语,燕南苏问道:“那李公子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 那店小二思虑了一会,才想起来那女子叫什么。店小二道:“好像叫云娘,沦落风尘之前也曾是个家世清白的小姐。” 见店小二又在跟客人闲谈,掌柜的在那边喝了一声,那店小二道:“哎哟。您瞧我又多嘴了。” 燕南苏从钱袋中取出一个银子递给店小二道:“多谢您告知。” 那店小二一看到银子就两眼放光。他接过银子乐呵呵道:“哎哟,哪里哪里,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临走时那店小二还不忘提醒道:“虽然看您二位不是什么平凡之辈,但我还是提醒您二位一句,晚上啊别去那地,邪得很。” 燕南苏微微颔首道:“多谢告知。” 店小二道:“那您二位慢坐,我就先下去忙去了。” 燕南苏点点头道:“多谢。” 店小二走后,燕南苏看向若有所思的燕祁问道:“子熹,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燕祁道:“先等辰奚和云川回来,听听他们二人打听到了什么。随后再去李府一探究竟。” 燕南苏赞同道:“我也有此意。” 听了燕祁的话,云娘忽而转道:“我就是云娘。就是因为我身份低贱李老爷才不同意公子娶我,把公子气死之后要将我活活烧死给公子陪葬。” 说着她声泪俱下,哭的时候还不忘偷偷观察燕祁的表情。 燕祁淡淡地道:“撒谎。” 云娘道:“我哪里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燕祁道:“你不是云娘。” 云娘忽而心虚道:“你胡说,我就是云娘!” 燕祁道:“你不是。” 云娘转过身来,她不继续装下去了,冷冷地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云娘?” 燕祁道:“茧子。” 云娘不明就理道:“茧子?” 燕祁道:“你手上的茧子,是多么做差事和握剑留下的。那店小二曾告知我与兄长,云娘在沦落风尘前曾是家世清白的小姐。即便到了花楼也不是做些苦差事。如若你真的是云娘,手上怎会有那么多茧子。” 自称是云娘的女子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败在自己手上的茧子。她扬扬眉十分厌恶的道:“是,我的确不是云娘,我叫阿织。” 燕祁却不关心她叫什么,燕祁仍用剑指着阿织,道:“你为何杀李府一家。” 阿织冷冰冰的道:“我说过了,他们该死。” 燕祁道:“这世上怎有无端该死之人。” 何况还是几十条人命。 阿织忽而转身闪走,门外响来声音道:“想知道就跟来。” 燕祁追了上去,追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阿织就停住了,那院内的凉亭绸缎飘拂,那凉亭内停着一个年轻男子。脸色惨白,指节发青,这男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祁当即知道那死去的男子就是店小二所说的李攸之。 阿织走到李攸县身旁蹲了下来,她轻轻抚了抚李攸之的脸,燕祁发现阿织神情温柔,眼神满是爱意。 阿织抚着李攸之的脸自言自语道:“今日天凉了。” “你怎么又在亭中睡着了。” “明日我给你做些开胃的菜好不好。” “公子,你再等等,阿织肯定能将你救回来的。” 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你救不回来了,他已经死透了。” 燕祁和阿织同时转身,只是一个衣着华丽干练的年轻的男子从凉亭对面的房顶飞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阿织最不喜欢听别人说李攸之已经死了,她喝道:“你胡说!公子没有死!” 那男子抱着剑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抬起修长的手在鼻前扇了扇,笑道:“都臭成这个样子了还没死呢?” 眼前这人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他衣着华丽,抱着的剑也是一品仙剑。在仙门中少见,燕祁暼了一眼这男子腰间的令牌,上面赫然两个打字“南宫”。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 荆楚南宫家以岐黄之术闻名仙门百家,南宫家世代出名医,这一辈的南宫家主更是因为医术高超被人称为医仙。这男子腰挂南宫家的令牌,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衣着华丽,想必就是南宫家的少主,南宫兰泽。 燕祁也曾接触过南宫家,不是那是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了,那时燕老宗主病重,燕祁去荆楚请南宫家主到古月城给燕老宗主治病时,他在岐黄之术上的一些观点与南宫家主契合,两人便也算熟识了。 阿织吼道:“你胡说!” 她明明施了法术将李攸之身上的尸虫引到她身上了。李攸之不会臭的,再等等她就能救活李攸之了。 南宫兰泽道:“你以为你将尸虫引到自己身上,他的尸体就不会腐烂,就不会臭,你就能将他救回来吗?” 阿织大惊,这人怎么会知道她做了什么。她道:“你瞎说什么?” 南宫兰泽道:“你一心想复活人家,却不想人家愿不愿意回来,你杀人父母妻儿,人家早就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让他面对自己妻子被你杀害的事实。” 燕祁微微一怔,他也是一心想复活季姜,却忘了季姜不想回来。那天季姜明明说过,若是有来生季姜不愿再见他。 原来……这三百年来次次失败,到底是她不肯原谅他,所以不愿回来… 阿织骂道:“公子不会恶心我的!公子明明很喜欢我!” 南宫兰泽笑道:“喜欢你?李攸之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你心理不清楚吗?” 阿织道:“公子明明很喜欢我的…若不是云娘的出现,我和公子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的,都怪云娘!” 后一句她吼了起来。 南宫兰泽道:“阿织啊,你说李攸之喜欢你,可他为什么宁愿娶一个刚带回来不久的风尘女子,也不愿意娶一个陪伴在他身边多年的你呢?他不喜欢你,这一切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阿织嘶力竭道:“废话!统统都是废话!公子对我那么好,肯定喜欢我的!他若是不喜欢我为何将我留下来,还待我那般好?!” 南宫兰泽道:“他的确是对你好,可对你好并非就是喜欢你。李攸之虽然身子不好,但他天生一副笑脸。他施粥救济可怜之人,对谁都是极好,照你说对你好就是喜欢你,那他李攸之得喜欢多少人?” 阿织道:“那他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 南宫兰泽道:“那是他因为可怜你。” 阿织道:“我不信!” 南宫兰泽道:“他李攸之若是知道收留你会害死他全家。估计打死他也不会收留你。人家好心收留你,你却杀人全家。” 阿织吼道:“我杀云娘是因为他该死!她父兄杀了我全家,我只是给我全家人复仇而已!” 南宫兰泽道:“复仇?可笑,云娘父兄杀你全家,你不也杀了她全家,还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卖到花楼?云娘可曾对不起你?你杀云娘是为了报仇,那李府上上下下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李攸之未出世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阿织的确如她同燕祁所说那样,是为了帮李府除邪才来到的李府。李攸之虽然身子不好,但他天生乐善好施。见阿织给李府除了邪后没有地方可去,就将阿织留在了李府。 李攸之待阿织也是极好,阿织便以为李攸之这是喜欢她。李家老爷和夫人也想着让李攸之把阿织收了,哪怕做不了正妻做个妾世也是好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李攸之在一次外出回来时,把云娘带了回来,还说要娶她。阿织发现云娘居然就是杀她全家,被她灭门之后卖去花楼的杨家小姐。 云娘也认出了她,阿织怕云娘会告诉李攸之,就把云娘杀害了。结果被李府的下人看到了,告到了李老爷那里。李老爷打算偷偷处决了她,还要告诉李攸之。阿织就把李府上上下下都杀了。 父母妻儿都被阿织杀了,李攸之定然不会独活。他要随了他们去,阿织要阻拦,被李攸之推开,亲眼看着李攸之在自己面前自缢。 阿织不想李攸之死,便将这府中的怨气集聚起来,想要复活李攸之。可李攸之死的时间长了身体上的尸虫开始腐蚀李攸之的尸体。 阿织怕她还没有复活李攸之之前李攸之的尸身就腐烂了,于是阿织把尸虫引到自己身上。她身上那些尸斑就是被尸虫腐蚀到自己身上来的。 至于阿织脸上的伤疤,是她们一家被杨家灭门时留下的。 一 岐门6 阿织道:“你胡说,公子是喜欢我的!” 南宫兰泽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道:“阿织,李攸之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说完南宫兰泽看了一眼燕祁,道:“对吧,这位仙友。” 燕祁回过神,道:“阿织姑娘,李公子既然已经逝去,还是让逝者早些入土为安的好,有何必如此执着,强求。” 阿织摇头道:“我不要,公子是喜欢我的。你明明也有喜欢的人,你难道就不想她回来吗?” 阿织反问,燕祁一愣。喜欢的人,不想吗?这三百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季姜回来。甚至为了复活她,自折修为去修习禁术。 可方才南宫兰泽的话提醒了他,季姜不想回来。若是她愿意回来,说不定早回来了。 燕祁道:“想,可若是她不愿,那我便不强求。” 南宫兰泽好奇问道:“什么人啊?你喜欢的女子?” 燕祁道:“她是我妻。” 南宫兰泽微微一惊,仙门中鲜有长得这般标致的男子,竟然是个已经成了亲,而且还是个丧妻的,关键是还对他亡妻念念不忘。 可惜这样的人不在仙门中走动,不然得有多少女子伤心难过。 南宫兰泽挪步到燕祁旁边,侧头问道:“这位仙友,冒昧问一句你夫人逝去多久了?” 燕祁道:“三百年。” 南宫兰泽看向阿织道:“瞧瞧人家。人家夫人逝去三百年了…人家……” 他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三百年?” 燕祁道:“嗯。” 南宫兰泽对燕祁行了一个大礼,道:“冒犯了。” 燕祁道:“无事。” 燕祁转向阿织道:“我理解你想李公子回来的那种心情。可并非修炼邪术就能把李公子复活回来,反而使这李府怨气越积越多,届时非但复活不了李公子还会反噬你,危害仙门。” 阿织冷笑道:“说到底。还不是怕我危害仙门?每一个来这李府的人都是这么说。” 南宫兰泽啧啧道:“看来,来这李府的人还挺多的。” 阿织道:“来的人都与你们有些同一样的目的,可惜,根本奈何不了我。” 南宫兰泽道:“不就是会点幻术,会下点毒将人迷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么一说,阿织才发现他方才是从房顶中飞下来的,他为何不中幻术。而且…他怎么不中毒? 南宫兰泽抱手道:“在想我怎么没有中幻术,怎么没有中毒?” 阿织讶然道:“怎么会?” 南宫兰泽道:“就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在南宫家人面前放肆。” 阿织道:“南宫家?南宫家的人又如何?正巧我差几个人的灵识就能聚齐一百个,那就先取了你们俩的,再取那几个小辈的。” 燕祁道:“已修非常道,胆敢再次害人。” 南宫兰泽道:“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啊,杀了她,收了这些怨气不就完了吗。” 说完他已经把出清泉朝阿织袭去,阿织当即转身,催动灵力与南宫兰泽斗起法来。 见阿织身上手上充斥着黑气,南宫兰泽道:“哇。你这是着火了?冒这么黑烟。” 阿织不语,抬手一股黑气向南宫兰泽袭去,燕祁当即祭出岁寒飞过去替南宫兰泽挡住黑气的袭击。 南宫兰泽对燕祁道:“仙友,谢啦。” 燕祁道:“不必,当心。” 之后燕祁再次出剑,两人合力跟阿织斗起法来。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南宫家的少主,修为都不低。怎是阿织一个突然修炼邪术的人打得过的。 阿织被燕祁一记灵力打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再要起身的时候南宫兰泽的清泉已经指着她眼前。 阿织看向燕祁,道:“既然你修为如此高深,方才为何不杀我?” 燕祁道:“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会错杀任何无辜之人。” 南宫兰泽侧头疑惑道:“就她还无辜呢?把她扒皮抽筋都不为过,仙友怎么回事?” 燕祁还未回答,阿织就打算趁南宫兰泽不备出手杀了他。 燕祁道:“小心!” 燕祁立刻结印制住阿织的攻击。 南宫兰泽瞬间侧身后退,飞出去两丈远,他站起来拍拍手道:“本公子原不想杀你的,可惜你这个邪魔外道不知好歹反而要杀我,罢了罢了,本公子这就收了你。” 说罢他腾到空中,双手运了灵力,祭着清泉从地上起来,直冲阿织去。有燕祁的结印控着阿织动弹不得。 但清泉并未穿过阿织的心口,而是割破她的手筋,燕祁废了阿织的修为。 南宫兰泽道:“你为何不杀她?” 燕祁道:“你不也不想杀她?” 南宫兰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我那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南宫兰泽看向阿织道:“李府的惨事已经造成,杀了你也难以祭奠他们的亡灵。如今废了你的修为,你就活在无尽的恐惧和忏悔之中吧。” 南宫兰泽看了一眼凉亭内李攸之的尸体,道:“你放心,李攸之镇上的人会来给他下葬,你啊…别想再强留他。” 阿织大叫道:“不!你们不能把公子带走。” “明明我就可以复活了他。” “明明我可以…” 南宫兰泽一掌将阿织推进附近的一个房间,并结印关了起来。房内传来阿织惨烈的叫声。 南宫兰泽看向燕祁道:“那这里的怨气怎么办?” 燕祁道:“设阵封印,过段时间便可消散。” 南宫兰泽后退一步,道:“你来。” 燕祁不语,只是抬手化出灵力设了一个法阵将李府的怨气都封印了。 南宫兰泽在一旁看着,这种稿费巨大灵力的事情他才不做。燕祁封印好怨气,燕南苏,边江,燕辰奚,燕云川和黎瑟瑟等人都跑了过来。 南宫兰泽过来时已经破了这李府内的幻象,还给边江,燕南苏解了毒。 燕辰奚最先跑过来对燕祁行礼,问道:“仙上,你没事吧?” 燕祁道:“无事。” 燕祁看向燕南苏和边江,问道:“兄长,边公子,你们没事吧。” 燕南苏道:“无事,好在碰到了南宫少主。” 燕南苏向燕南苏行礼道:“多谢南宫少主出手相助。” 南宫兰泽不认得燕祁,但燕南苏他还是认得的,曾在他们家清谈会上见过一两次。对燕南苏只有一个印象:彬彬有礼,谦逊有加,人中之龙,正人君子。 南宫兰泽道:“举手之劳而已。” 燕辰奚发现了凉亭内的李攸之,好奇道:“那儿怎么有个人啊?” 燕云川道:“应当是李府的人吧。” 南宫兰泽勾勾唇,逗燕辰奚道:“这位小公子,他啊,喝多了睡着了,不如你去把他叫醒?” 燕辰奚当即摇摇头道:“你少唬我。这李府的人都死光了,哪有什么人喝醉了在那躺着。” 他才不信,先前燕祁叫他去看。他已经被吓一次了,才不会相信再相信南宫兰泽的话。 见他不上当,南宫兰泽笑笑道:“哎哟,居然不上当。” 燕辰奚道:“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家小孩。” 南宫兰泽道:“知道…古月城燕家吗。不过话说,你怎么那么胆小啊。方才被吓成那个样子。” 方才燕辰奚和燕云川在院中发生的事情都被南宫兰泽看了去,只不过那时他忙着**阿织设置的幻象和结印,就懒得下去。 燕辰奚装傻道:“什么吓成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胆子很大的好不好。” 南宫兰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胆子很大啊。” 在场之人皆是捂嘴偷笑,谁也没有再取笑他。 众人离开了李府,回客栈的路上,燕南苏问南宫兰泽道:“南宫少主怎会来此处,而且出现在李府?” 南宫兰泽道:“露夜经过此处,盯了这李府好几日了。打算出手的时候就碰到了你们。我先说啊,我不是故意不早些出手啊,阿织布的幻术有些厉害,破幻术费了些时间。” 燕南苏笑道:“多亏了你。” 南宫兰泽看了一眼燕祁道:“没有我,那位也能救你们。” 的确如此,燕祁从梦境醒来便发现无论是幻术还是结印都是阿织布的。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了阿织,不过是想知道其中缘由罢了。 燕祁侧身问道:“请问南宫少主,方才可有听到那琴音来自何处?” 南宫兰泽一脸茫然道:“什么琴音?” 燕祁皱了皱眉,问道:“你当真没有听到?” 南宫兰泽道:“除了你们家那几个小辈吵架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了。” 一旁燕辰奚也道:“我们也没有听到什么琴音啊,对吧云川。” 燕云川点点头道:“嗯。” 他跟南宫兰泽一样,除了燕辰奚和黎瑟瑟争吵的声音没有再听到其他什么声音了。 燕祁沉默不语,他原以为那是梦境之外的声音,但他们都听不到,难道…是他在梦境中产生了幻听? 见他不语,燕南苏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 燕祁道:“没有,并无不对。” 燕南苏知道燕祁肯定是又梦到季姜了,因为他自己也梦到越长卿了,梦到越长卿回来了。燕南苏叹了口气,道:“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就不必再多想了。”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燕祁应道:“嗯。” 他们回来天色已晚,镇上的客栈也都满了,南宫家正巧在这镇上有自己的客栈,荆楚南宫氏家大业大,在他地界有几家客栈并不意外。 才到客栈门口,众人就见堂内一个身着青衣青年,负手而立箭袖轻袍,进门黎瑟瑟暗道一声:“完了。” 这青年正是黎致,三百年过去了他相貌多了几分成熟,与从前并无区别。黎致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柄清冷的剑。 黎瑟瑟上前小声唤了一声:“阿爹。” 黎致哼道:“还知道我是你爹?” 黎致也不是第一次再大庭广众之下训斥黎瑟瑟了,众人也都见怪不怪,唯有南宫兰泽有些惊讶,他极少出门,虽见过黎致,却与他并不熟识。 到底是南宫家的少主,这样的场面确实不好多待。南宫兰泽对燕南苏道:“君上,房我已经让小二收拾好了,各位请上楼歇息吧。” 燕南苏颔首道:“多谢。” 南宫兰泽看看黎致再看看黎瑟瑟和边江,道:“房间已经备好,三位请便。” 说完便赶紧跟着燕南苏他们上楼了,黎致的暴脾气他还是知道的,自然不敢多逗留。 边江打算偷偷溜上去的时候,黎致道:“去哪啊?” 边江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回头,尴尬道:“我找点水喝…找水喝…” 黎致坐在木凳上,黎瑟瑟和边江恭恭敬敬的站着。边江心想,不对啊,他是长辈,怎么能跟着黎瑟瑟一起被黎致训,于是他踱步到黎致旁边坐下。 黎致侧头冷冷地看了边江一眼,边江就又弹了回去,乖乖站着。 黎致转身,愠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单独行动!你是不长记性还是没有脑子?” 黎瑟瑟的也响了起来,她道:“我这次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我是跟小舅舅一起出来的。” 不说跟她跟边江一起出来还好,一说黎致更是气上心头。 黎致道:“好意思说跟你舅舅一起?你舅舅那边本事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你?” 边江在一旁抗议道:“子昱兄,我…我还是能自保的。” 黎致嘲讽道:“你也好意思说?三百年了还没有点长进。” 边江脸色变了变,他小声提醒道:“子昱兄,好歹给我点面子,瑟瑟还在这呢。” 黎瑟瑟有些心疼她舅舅了,总跟着她一起被训,黎瑟瑟道:“是我自己要跟着小舅舅一起出来的,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我小怪舅舅。” 黎致道:“你倒是义气得很啊?” 黎瑟瑟抠着手道:“哎呀,爹爹别生气了嘛。你看我和小舅舅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黎致却不吃她这一套,嗤笑道:“平安回来?若不是有燕家那些人,你们俩能平安回来?怕是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下次再敢一个人不打招呼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二 南宫1 黎瑟瑟抠着手道:“哎呀,爹爹别生气了嘛。你看我和小舅舅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黎致却不吃她这一套,嗤笑道:“平安回来?若不是有燕家那些人,你们俩能平安回来?怕是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下次再敢一个人不打招呼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黎瑟瑟道:“这次真的是意外嘛。” 黎瑟瑟和边江到了此处也听到了李府的事情,两人好奇便去了。他们先燕祁等人一步进入李府,但他二人是从大门进去的。 才进去不久,燕祁他们就来了,边江发现了阿织,叫黎瑟瑟在那个房间躲好等他回来。自己去追阿织。 燕祁他们之所以看到那房间的灯忽然亮起来,是因为黎瑟瑟害怕,点了灯。 忽亮忽暗,是风总把灯吹灭,她只好再去点。 燕云川开始去看,正巧她在点灯,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吓了一跳。把灯点好,黎瑟瑟听到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笛声,接着就是一阵阵脚步声。 她吓了一跳,赶紧把灯灭了,打算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燕辰奚的眼睛,吓了一跳,后脊背一凉跑了出去。 之后才发现是燕辰奚和燕云川。和燕辰奚吵了一会,南宫兰泽就出现了,救了他们三个,还把解药给他们让他们去救燕南苏和边江。 黎瑟瑟反问道:“阿爹你怎么来云梦了?” 这处小镇还算是云梦的地界。 黎致道:“我不来,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黎瑟瑟扁扁嘴道:“不是还没死嘛。” 黎致道:“等你真的死了,后悔都来不及。我去赴南宫家的清谈会。” 云梦是荆楚辖区的一个地区而已,荆楚南宫家虽不在五大世家之中,但仙门中有一定的威望,南宫家的清谈会各大世家自然都会去。 毕竟若是遇到重大病情或受了重伤还要仰仗南宫家出手相助。 次日众人一同前往荆楚南宫家,燕祁本来要去蓬莱,但燕南苏收到南宫家主的信中提到希望燕祁一同前往。 燕祁便不去蓬莱了,而且他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去荆楚南宫家。 荆楚南宫家仙府水灵台建于星云湖中的最大的岛屿上,水星台四周皆是湖水,湖面上没有人把守,但外人也不能轻易闯入水灵台。 南宫家精通医术,也擅长用毒,这湖面雾气中掺着毒气,若是没有服用南宫家特制的解药,吸进这些语气,即便修为再高,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接近码头,南宫兰泽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站在码头上,此处风大,她纤瘦的身子仿佛要被风吹走了一般。 南宫兰泽从船上飞到码头上,那女子走了过来,南宫兰泽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那女子身上,责备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不能吹风吗?” 虽是责备,但语气极其温柔。 众人也都下了船,燕辰奚觉得好奇,一路上南宫兰泽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怎么这会却变得一本正经了,难道这个女子是他的意中人或是妻子? 燕辰奚开口问道:“君上,那个女子是南宫少主的妻子吗?” 燕南苏摇摇头道:“并未听说南宫少主成亲了,应当是意中人吧。” 南宫兰泽稍比燕祁他们年轻些,又不常在仙门中走动,若不是他腰间那枚代表着南宫家身份的令牌,怕是无人认得他是谁。 燕祁淡淡地道:“并非南宫少主的意中人。” 燕辰奚好奇道:“仙上怎么知道?” 燕祁道:“令牌。” 方才南宫兰泽没有给那女子披上披风前燕祁扫了一眼,看到了她腰间代表南宫家身份的令牌。 此时风起,那女子咳了几声,南宫兰泽便心疼得不行,他忙道:“怎么样,没事吧。” 那女子摇摇头,又咳了几下:“…咳咳咳…” 这边众人下船,往岸上走去,南宫兰泽哪里还顾得他们,便对修士道:“来人,带黎宗主,燕宗主他们先去芳华厅。” 一修士上前对众人道:“黎宗主,燕宗主,随我来。” 那女子咳得越发厉害,南宫兰泽赶紧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两颗药给那女子,道:“素素,来,先把药吃了。” 众人微微一惊,此女竟然就是南宫家主南宫刈的私生女南宫素,据说南宫素是个病秧子,吹不得风,也不能常食荤腥。 让他们惊讶的是南宫兰泽居然对他爹的私生女这般好,根本不同外界所传那样。 南宫素是南宫刈在外面的私生女,当年接回南宫家时,南宫家主夫人苏青青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因为南宫家主态度强硬,才将南宫素留了下来。 见她吃了药,南宫兰泽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南宫素点点头,温声道:“嗯,好多了,谢谢哥哥。” 南宫素一开口,正巧路过他们兄妹二人身边的燕祁愣住了,这个声音…怎么和季姜的那么像。 就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南宫兰泽松了口气。他道:“下次,不可再擅自跑出了来,此处风大。” 南宫素道:“素素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南宫兰泽无奈道:“…你啊…” 燕祁顿足,猛的侧头,身姿,说话的声音都很像季姜。发现他停了下来,南宫兰泽问道:“这位仙友,你怎么了?” 燕祁就要开口,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来,将南宫素斗笠的纱帘吹起,南宫素半张脸露了出来,只是一瞬间,南宫素赶紧将帘子拉了下去。 燕祁更加愣住了,虽然只是半张脸,但是很像季姜,他迫切的想知道那是不是季姜,便上前去要掀开南宫素的斗笠一探究竟。 南宫兰泽挡在南宫素面前,如临大敌道:“仙友要做什么?” 燕祁也不解释,朝他身后的南宫素唤道:“…阿季…” 南宫兰泽道:“仙友认错人了吧,这是我家妹妹,不是你认识的什么人。” 燕祁对南宫兰泽道:“南宫少主,可否让令妹摘下斗笠,在下觉得令妹像在下认识的一个人。” 南宫兰泽大声道:“你说什么?素素吹不得风,你竟然要她摘下斗笠。” 南宫兰泽身后的南宫素听着燕祁的声音,忽然觉得心隐隐作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燕祁对南宫兰泽身后的南宫素行礼道:“姑娘可否摘下斗笠,姑娘实在很像在下的一位旧相识。” 南宫素忽然喘着大气,南宫兰泽愠道:“亏仙友长得相貌堂堂,居然做此等事情。” 燕祁也不多做解释,他突然出手就要去摘下南宫素的斗笠,南宫兰泽出手将他挡了回去,顺势将南宫素拉开,纱帘飘拂,南宫素看了一眼燕祁的脸,忽然心绞痛起来。 她捂着胸口,脸湿哒哒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南宫兰泽忙去扶她。 燕祁也忙去扶她,只不过没抓住人就被南宫兰泽拉到了身后。南宫兰泽虽然生气,但还是有些风度,他愠道:“还请仙友自重!” 那边黎致,燕南苏等人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忙赶过来,燕祁再想出手,燕南苏挡在了他面前,不管燕祁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此出礼,此时应该先拦住他,燕南苏道:“子熹。” 黎致也道:“你做什么?” 南宫兰泽哼道:“他要做什么两位不是看到了吗?” 燕南苏向南宫兰泽行礼致歉道:“南宫少主,子熹并非无礼之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南宫兰泽刚要开口,他身后的南宫素忽然道:“…哥…心口…疼…” 说着她吐了一口血,染红了斗笠的纱帘,南宫兰泽赶紧将南宫素打横报起,他神色紧张道:“素素!” 南宫兰泽扔了句:“诸位请自便。” 就抱着南宫素匆匆走了。 燕南苏看着燕祁一脸落寞和不知所措,他道:“子熹,你怎么会…” 燕祁道:“兄长,她的声音很像阿季…所以我…” 黎致道:“所以你就打算摘下人家斗笠一探究竟?” 燕祁点了点头,应道:“嗯。” 黎致道和燕南苏有些无语,黎致道:“燕子熹你…怎么这么…你没听外界怎么传的吗?南宫素自幼身体羸弱,不能吹风,荤腥都很少食用。你要她摘下斗笠,不是要她死吗。你觉得南宫兰泽会答应吗?” 燕祁:“……” 燕南苏道:“你怎会如此出礼,怎可凭声音就…” 燕祁不语,的确是他唐突了,可他是因为太想季姜了。像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每次出门,若是碰到身形像季姜的,他定要追上去,常常被人误以为是登徒子。 黎致也不说话了,不说燕祁他也常犯这样的错误,若是在街上碰到长得像的,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修真界中凡是修炼者逝去后都会重生,若是投胎到凡间他的名字就会在族谱中发出绿光,若是转世回修真界,名字会发金色的光。 梵音谷的那些人无论去人间还是在修真界中皆亮了光,唯有季姜的依旧暗淡无光。 她已经魂飞魄散,又怎么回来。 见他们三人站在路边相对沉默,燕辰奚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燕云川道:“不知,但长辈们的事还是不要管的好。” 燕辰奚道:“哦。” 南宫兰泽将南宫素带回了水月居,摘下她的斗笠,把了脉,又看着她吃了药才松了口气。他道:“好在脉象平稳,没发生什么事情,不然我非得打死那人不可。” 南宫素低着头道:“是素素不好,让哥哥担心了。” 南宫兰泽拍拍南宫素的手道:“怎能怪你,是那人不知礼数…不过素素你怎么突然…还哭了…” 南宫素一直在调理,他外出之前身子还算稳定,怎么突然就咳血了,还会心绞痛。莫不是病情又厉害了,只是他医术不佳,看不出来? 南宫素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我一听见他的声音就一阵心痛,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而且她总觉得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她莫名的熟悉感,可她明明从小就生在水灵台,也从未出过水灵台,怎会与别人相识。 南宫兰泽道:“好了,别想了,他也说你像他认识的一个人,想必是认错人了吧。” 南宫兰泽忽然想起来,在李府时燕祁曾说他的亡妻已经逝去三百年了,或许是觉得南宫素长得像他的亡妻吧。 一个男人自己妻子都已经死了三百年了还在思念,倒也是深情,这么一想他失态也是情有可原。 南宫兰泽道:“素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南宫素问道:“当真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南宫兰泽点点头道:“嗯,只要是素素想吃的,哥哥都给你做。” 南宫素忽然眼睛一亮,道:“那素素想吃红烧肉。” 南宫兰泽摇头道:“不可以,你不能常食荤腥。” 南宫素的眼睛暗了下去,她小声控诉道:“哥哥明明说什么都可以的。” 南宫兰泽一瞬间尴尬无比,他十分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明明知道问了她肯定会提这个要求,竟然还要问。 南宫兰泽道:“不如,等父亲回来,我们问问父亲,若是父亲说可以,哥哥就给你做好不好。” 南宫素少食荤腥就是南宫刈说的,等他回来,谁敢再提。 南宫素翻身拉过被子,赌气道:“素素困了要睡了,哥哥还是请先回去吧。” 南宫兰泽无奈的叹了口气,南宫素要什么他都依,偏这个不能。更多无奈的是,南宫家世代行医,无论是修士还是家中子弟皆是以修习药理为主。 可南宫家却治不好南宫素的病,南宫刈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能够根治南宫素病的法子,却始终没有成功。 不光是南宫家,修真界中有名的医者南宫家都请来了,皆是对南宫素的病束手无策。 南宫兰泽极其疼爱他这妹妹,他母亲苏青青去后,就只有南宫素陪着他了。每次出门说是历练,不如说是去找能够根治南宫素的法子。 南宫兰泽道:“你先休息,今日府上来了客人,父亲不在,哥哥得去招呼一二,不然别人会说咱们南宫家礼数不周。” 南宫素突然又爬了起来,她抓着南宫兰泽的手问道:“在码头边的那个人…长得怎么样?” 南宫兰泽道:“长得很是标致,在仙门中怕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但是跟我比起来差了一点儿。” 二 南宫2 南宫素突然又爬了起来,她抓着南宫兰泽的手问道:“在码头边的那个人…长得怎么样?” 南宫兰泽道:“长得很是标致,在仙门中怕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但是跟我比起来差了一点儿。” 见他这般自恋,南宫素捂嘴笑了笑。 南宫兰泽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往前家里来那么多人都不见你问的。” 南宫素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她道:“往前也没见哪个人这么无礼。” 她时常偷跑到码头边去接南宫兰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只是方才没来得及多看两眼。 南宫兰泽道:“也是,明日父亲回来,府中怕要开清谈会,你若是好奇,届时我带你去,你可以在屏风后面偷偷看。” 南宫素娇羞道:“我…谁说我要看了。” 南宫兰泽道:“你不要看,你干嘛问我他长什么样。” 南宫素道:“…我…我就是…好奇…” 南宫兰泽道:“好吧,好吧,且当你好奇。” 似乎是想起什么,南宫兰泽道:“燕家的人来了。” 南宫素愣了愣,问道:“那个人…也来了吗?” 南宫兰泽道:“这我如何知道?” 南宫素道:“你如何不知?” 南宫兰泽道:“我又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我如何知道。莫不是你急着看自己的未婚夫婿长什么样?” 南宫素微微脸红,她推了推南宫兰泽道:“哥哥不是还要招待客人吗,你快去吧,让客人久等不好。” 南宫兰泽摸了摸南宫素的头,宠溺地道:“那哥哥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南宫素点点头,惨白的脸扯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道:“知道了。” 芳华厅。 黎瑟瑟见芳华厅外的花开得极好,便想去摸一摸,燕辰奚瞧见了赶紧道:“喂你干嘛呢?” 黎瑟瑟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埋怨道:“你干嘛大呼小叫吓我一跳。” 燕辰奚道:“这花开得这么好,干嘛要摘它。” 黎瑟瑟道:“我见它好看,心生喜欢便想摘一朵,能被本小姐看上是它的福气。” 燕辰奚白了一眼道:“你以为这是你们梵音谷,在别人家也不知道收敛性子。再说了这里是南宫家,就不怕有毒吗?” 南宫家以医术闻名仙门百家,从岸边到水灵台,众人所见花草皆是药材。保不齐这几株花就是药材,或者有毒。 黎瑟瑟道:“你少吓唬人,这么好看的花怎么会有毒。” 燕辰奚才要开口,就听南宫兰泽道:“他说的没错,这花的确有毒。” 两人回头看去,南宫兰泽倚在一根朱色柱子上,抱着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 黎瑟瑟不信,她道:“你少跟他一起吓唬我,既然有毒为何放在此处?何况它长得这么好看。” 南宫兰泽道:“越是好看的东西越危险。” 接着他道:“此花名为雨君子,向阳而生,花朵与叶子都有毒性,花朵更甚,人一旦触碰…” 见他故作停顿,燕辰奚顺势问道:“触碰会怎样?” 南宫兰泽道:“会手指发黑中毒而死。” 南宫兰泽指了指黎瑟瑟,道:“就像她一样。” 黎瑟瑟赶紧去看自己的手,方才摸过那些花的手果然变黑了,她脸都变了,哭道:“我…中毒了…怎么办?” 南宫兰泽道:“能怎么办,将中毒的手指锯掉,否则毒会从你的手臂蔓延至全身,届时你就会全身僵硬而死。” 黎瑟瑟赶紧道:“那你快给我解毒。” 南宫兰泽抱手道:“我为何要给你解毒?” 黎瑟瑟慌张道:“你…我是在你们家中的毒,你自然要给我解毒。” 燕辰奚捂着嘴偷笑了好一会,他道:“人家又没叫你去摸,是你自己要摸,中毒了关人家什么事。” 南宫兰泽道:“也是,走吧,燕小公子,我带你去逛逛我们水灵台。” 南宫刈已经回来,自然不需要他待客了,况且他也不喜欢应酬。 燕辰奚一听说要逛南宫府当即喜笑颜开,他拍手道:“这感情好,我第一次来水灵台,得逛逛,不然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了呢。” 见他们俩有说有笑的要离开,黎瑟瑟又急又慌,她急得直跺脚,道:“你…你们先给我解毒啊!” 南宫兰泽挥挥手道:“我家修士众多,自行找人给你解毒。” 黎瑟瑟:“……” 南宫兰泽对燕辰奚颇有好感,主要是因为燕辰奚虽然在古月城长大,却没有像古月城的人那样刻于礼教,反而保留着自己的纯真。 而且燕辰奚的性子他很喜欢,因为他是南宫家的少主,遇到的人要么对他很恭敬,要么退避三舍,又或者要么求他救命。 只有燕辰奚跟他说话不会刻意的客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黎瑟瑟抱着手哭兮兮的跑去找南宫家的修士,那修士仔细看了几眼,对黎瑟瑟恭敬行礼道:“姑娘并未中毒。” 黎瑟瑟方才以为自己中毒快要死了吓得半死,这会还在小声抽泣,听到那修士这么一说,她惊讶道:“你说什么?” 那修士又道:“姑娘并未中毒。” 黎瑟瑟显然不信,她道:“你再看看我的手,都黑了,还没有中毒吗。方才南宫兰泽明明说我已经中毒了啊。” 那修士一听是南宫兰泽说的黎瑟瑟中毒了,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南宫兰泽又捉弄人了。 那修士道:“雨君子枝叶背面有黑色粉墨,想是姑娘不小心摸到了吧。” 黎瑟瑟:“……” 所以她没有中毒,只不过是摸到了叶子后面黑色的粉墨,所以南宫兰泽和燕辰奚合起伙来哄她。黎瑟瑟过来找修士可是一路哭过来的。 黎瑟瑟顿时觉得脸都丢尽了,她时将手捏成两个拳头,南宫兰泽,燕辰奚,胆敢合起伙来吓唬本小姐,给本小姐等着。 此时,正在湖边抓鱼的南宫兰泽和燕辰奚同时打了个喷嚏。 南宫兰泽看着正在认真抓鱼的燕辰奚,忽然计上心头,他指着一处地方道:“辰奚,你看那儿,有好大一条鱼。” 燕辰奚方才快要抓到的鱼跑了,听到南宫兰泽这么说,他果真转头问道:“哪里?” 南宫兰泽胡乱指着燕辰奚旁边的一处道:“就那儿。” 谁知误打误撞,那儿真的有条挺大的鱼,燕辰奚高兴道:“果真有鱼哎。” 南宫兰泽道:“那你快去抓。” 燕辰奚慢慢挪步,悄悄挪到那鱼的旁边,他双手慢慢绕到鱼的两边,一合,抓住了那条鱼。燕辰奚才要转身对南宫兰泽说他抓到鱼了,屁股就被南宫兰泽踢了一脚。 燕辰奚猝不及防的挨了南宫兰泽一脚,他向前扑去出去一丈远,鱼都跑了。 燕辰奚起身道:“好啊,趁人之危。看我怎么讨回来!” 说罢他用手舀水扔向南宫兰泽,南宫兰泽躲闪不及,头发都湿了。 他在抬头时,燕辰奚已经到了他身后了,燕辰奚道:“去你的吧,嘿嘿。” 南宫兰泽也挨了一脚,衣服全都湿了。两人一边打闹,一边玩笑。玩闹了许久,还抓了几条鱼。 坐在湖边架火烤鱼,才烤熟,南宫家主南宫刈就传人来唤南宫兰泽了。 南宫兰泽道:“我爹叫我了,我先去。你且自己回去,明日我再找你玩耍。” 燕辰奚也站了起来,他指了指还在烤着的鱼,问道:“那这些鱼…” 南宫兰泽道:“这些鱼你带回去,分给你们家那个小孩吃。” 燕辰奚一脸懵,他疑惑道:“小孩?我们家哪有小孩。” 等南宫兰泽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发现南宫兰泽说的是燕云川。的确他们俩比南宫兰泽年少些。 燕辰奚发现自己忘了回去的路,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一个南宫家的修士,碰到的仙娥也不敢搭理他,只得匆匆走开。 燕辰奚找不到回去的路,忽然他看到了一处走廊上全是纱帘的殿宇,这殿宇虽在水灵台内,但它建在另外一个单独的小岛上。 通过需要走过一条满是鲜花的桥,正巧这时那殿宇内传出阵阵婉转的琴音,燕辰奚好奇心上来了,便迈着步子往那处走去。 燕辰奚进了那个小殿宇,竟然没见半个修士或是仙娥,他转了两个地方。就见一女子坐在亭子中间弹琴。燕辰奚忽然觉得这琴声十分熟悉,他仿佛在哪听过一样。 微风吹过,燕辰奚看见了那女子的面容,长得很是标致,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又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燕辰奚不自觉的走了上去,每走进一步脑子就浮现出一些画面,好像是他小时候的时候,他在跟一个女子玩闹,追逐。 照燕南苏那么说,季姜是他母亲,为何他记忆里一点关于季姜的都没有。连关于燕祁的,都是后来在古月城的。 当燕辰奚走进,南宫素发现了他,南宫素惊了一惊,水月居从来没有除了南宫兰泽和南宫刈之外的其他男子来过。 就连南宫家的南修士都不能来,南宫素愣愣的站了起来,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燕辰奚误打误撞来了水月居,他看着南宫素也是愣愣的,半晌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南宫素又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如何能来此处?” 燕辰奚这才对南宫素行礼道:“在下古月城子弟燕辰奚,迷了路才来到此处,并非故意闯进姑娘的闺阁,还请姑娘见谅。” 南宫素不语,只是愣愣的看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燕辰奚很眼熟。 见她不语,还以为她把自己当作了登徒子,燕辰奚赶紧解释道:“在下并不是什么登徒子,真的是迷路了才来到此处的,不信你可以问你们南宫少主,我跟他是好朋友。” 看燕辰奚慌忙的解释,南宫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道:“原来是哥哥的朋友啊。” 她一笑,燕辰奚顿时有一种整个世界都暖了的感觉。他愣愣的将自己手中考的鱼递了过去,问道:“你…吃吗…” 南宫素拜拜手拒绝道:“不…不用了…” 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下毒,燕辰奚道:“你放心,我没有下毒。这是我和兰泽一起在湖边烤的,只是他有事先走了。” 南宫素解释道:“我知道你没有下毒,只是真的不用了。” 燕辰奚收回烤鱼,忽而脱口问道:“你是仙女吗?” 南宫素摇摇头道:“不是,我连灵力都修不成。” 燕辰奚道:“怎么会连灵力都修不成呢,你又不是资质不行。” 南宫素刚想说话就一阵猛咳,咳了几下,她才道:“我身子不好…” 燕辰奚恍然大悟,原来是身子不好啊。南宫家是名医世家,这处又没有什么其他人了,说不定她是得了什么恶疾,被隔离在这养病。那也太可怜了些,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燕辰奚道:“我叫燕辰奚,你叫什么?” 南宫素道:“南宫素。” 燕辰奚顿时讶然。眼前这个笑起来像仙女一样的人,竟然就是南宫素,南宫兰泽的妹妹。 关于南宫家的传闻很多,相较于他们家的医术更多的南宫刈的私生女南宫素。燕辰奚素爱听这些八卦,多少也知道一些。 但一看南宫素衣着虽然皆是素色,但布料却不差。况且这水月居装修精致,各种名贵的花草,还有一路而来所见的纱帘,皆是上乘布料所制,南宫素也不像被苛待的样子。 而且在湖边时,南宫兰泽对南宫素温柔体贴,甚至为了她和燕祁动手。 燕辰奚道:“原来你就是南宫家的小姐啊。” 南宫素讶然道:“你知道我?” 燕辰奚道:“听别人说过一些,但都是误传。” 南宫素好奇道:“外面…传我什么?” 燕辰奚道:“说你是南宫家主的私生女,又是病秧子…不对,又是个身子孱弱的人,所以南宫家很不待见你。” 听完,南宫素噗嗤一笑。 燕辰奚问道:“你笑什么?” 南宫素道:“果然是误传,爹爹和哥哥待我很好的。我自幼在府中长大,我这个身子骨,若是受了苛待怕是早就死了,你哪里还能见到我。” 燕辰奚摸摸头,尴尬的笑道:“好像也是。” 两人一下子熟络了,坐在凉亭内聊天,南宫素问道:“你说你是燕家的人,那你见过你们家那位仙上吗?” 燕辰奚道:“认识啊,怎么了?” 怎么不认识,那可是他爹。 南宫素问道:“那他人长得怎么样?性格如何?待人如何?” 燕辰奚道:“容貌甚佳,性子冷淡,待人…也有些冷淡。仙上总板着一张脸,教人看了都害怕。” 接着他反问道:“你为何问这个?” 南宫素惨白的脸微微染上一些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燕辰奚吃了一惊大叫道:“你说什么?!” 二 南宫3 燕辰奚道:“容貌甚佳,性子冷淡,待人…也有些冷淡。仙上总板着一张脸,教人看了都害怕。” 接着他反问道:“你为何问这个?” 南宫素惨白的脸微微染上一些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燕辰奚吃了一惊大叫道:“你说什么?!” 他反应激烈,南宫素吓了一跳,南宫素道:“你…为何如此激动?” 燕辰奚道:“我…我只是惊讶…” 他心道:废话,当然激动了。你要做我后娘,我能不激动吗? 南宫素为何说燕祁是她未婚夫婿,在古月城没有听说过啊,难不成有什么误会?燕辰奚问道:“素素姑娘,你为何说仙上是你未婚夫婿?” 南宫素咳了几下,才道:“爹爹很早以前就告诉我,我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婿,叫燕祁,是你们古月城的上仙。” 说完她又咳了几下。 听完南宫素的话,燕辰奚愣是愣了好几下。燕祁是南宫素的未婚夫婿,那燕祁知道吗。那他娘季姜将来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不行,作为一个儿子,他一定要替他娘扞卫住自己的丈夫。 燕辰奚眼珠子转了几下,问道:“素素姑娘,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家仙上吗?” 南宫素点点头,道:“嗯…” 南宫家的女眷不能随便见外男,所以她每次去接南宫兰泽都要被南宫刈呵斥几句。 既然没见过,那就不打紧。从我口中了解仙上,看你还敢不敢嫁。 燕辰奚表现的有些为难,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南宫素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话吗?” 燕辰奚作为难的样子道:“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不知素素姑娘可否知道我家仙上曾经成过亲,还有一个儿子?” 南宫素一脸惊讶,显然她不知道。她道:“仙上…成亲了?” 看她这般惊讶,燕辰奚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点头道:“对啊。” 南宫素只是惊讶了一会,又恢复一脸平静。应了一声:“哦。” 燕辰奚问道:“你不惊讶吗?” 南宫素道:“惊讶啊。” 燕辰奚又道:“那你不气愤吗?” 南宫素侧头一脸茫然的反问道:“我为何气愤?” 燕辰奚道:“未婚夫婿已经成亲了,而且还有一个儿子,难道不该气愤吗?” 南宫素认真想了想,道:“的确该气愤。但我又不打算嫁他。” 这次换到燕辰奚惊讶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不愿意嫁给他们家仙上的。燕辰奚讶然问道:“你为何不打算嫁给仙上?” 南宫素:“…咳咳咳…” 咳了许久,她才道:“我身子不好,什么都做不了。嫁去你们家,除了徒增麻烦没有其他半点用处。” 燕辰奚:“……” 南宫素又道:“况且我与你家仙上从未见过…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且不喜欢的人。若是此生有幸,这一身病能够治好,我想…要嫁,那人须得我真心喜欢才行。” 燕辰奚顿时不知如何回答,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像南宫素这样的女子,竟然不愿意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南宫素见燕辰奚不语,她苦笑了一下,道:“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已经是个奇迹,痊愈,遇到心意相通之人已是奢望。” 燕辰奚道:“怎么会,你一定会遇到那个和你心意相通的人的。” 南宫素笑笑道:“承你吉言。” 燕辰奚道:“你怎么会和我爹有婚约?” 南宫素道:“仙上是你爹?” 发现说漏了嘴,燕辰奚赶紧捂住嘴。他道:“这不是重点。” 南宫素道:“我也不知,但你放心,我定会亲自同你爹解了这婚约的,不让你娘亲和你难过。” 燕辰奚道:“嗯。” 他娘亲啊…若是他娘亲在。不知是大哭大闹,还是泰然接受。反正他是接受不了,虽然他挺喜欢南宫素的。 两人默然片刻,南宫素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说从外面来的,那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见她一脸好奇,燕辰奚也很好奇,为什么会问外面是什么样的,难道南宫素从未出去过? 燕辰奚反问道:“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南宫素点点头道:“我自从来到水灵台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燕辰奚登时惊讶得嘴巴张得很大,他惊讶道:“你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水灵台,那你也太惨了吧。” 想想也是,南宫素自幼患病,身子弱,又不能吹风,南宫家的人肯定不会答应她出去的。 南宫素道:“那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燕辰奚道:“外面有山有水,还有很多好看的风景,好吃的东西。” 忽然想到许多好吃的东西,燕辰奚道:“糖葫芦,红烧肉,清蒸鱼,特别是兰溪一品居的菜,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说着他还吞了吞口水,南宫素对他口中的世界一脸向往,她羡慕道:“我若是能像你一样到处游历就好了。” 燕辰奚道:“想去就去呗。” 南宫素精致的脸染上了一层落寞,她咳了几声,道:“我有病在身,爹爹和哥哥是不会让我出去的。” 燕辰奚道:“这个…你爹爹和你哥哥医术那么高超,肯定会把你治好的。等你病好了,你来古月城,我带你去姑苏玩。” 南宫素道:“真的吗?” 燕辰奚道:“真的。你放心,我回去会帮你寻找名医的,一定会治好你的。” 南宫素道:“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燕辰奚道:“因为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啊,而且…而且我觉得你很熟悉,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我又不知道你到底像谁。” 南宫素笑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很熟悉…” 她还未说完,一阵钟声响起,是水灵台宵禁时间要到了,南宫素道:“宵禁时间到了,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嗯…你出了水月居,往左边一直走,就会碰到我们家修士,他们会带你回去的。” 宵禁一到,水灵台女眷便不可随意走动了。燕辰奚起身道:“好,今日是我唐突了,但是认识你很开心。我有时间再来找你玩。” 南宫素道:“好。”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真正和外人说话,也是第一次除了南宫刈和南宫兰泽外有人知道她身患重病,还愿意同她讲话。 南宫家的人对她很恭敬,但也仅仅是恭敬而已,她除了南宫兰泽,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至于跟古月城的婚事,她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怎可能耽误燕祁,况且燕祁已经成婚生子了。 燕辰奚出了水月居果然碰到了南宫家的修士,修士将他送到芳华居,南宫家客人居住的地方。 见他回来,燕云川忙上前问道:“辰奚,你去哪了。” 燕辰奚道:“我去了一个地方,认识了一个朋友,你猜我碰到了谁。”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燕云川问道:“谁?” 燕辰奚道:“南宫素,她跟我说她和仙上有婚约,这个事仙上知道吗…要不要跟仙上说?” 燕云川小声提醒道:“仙上…已经知道了。” 燕辰奚道:“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燕云川道:“晚膳时分,在潋滟居…” 燕辰奚道:“那仙上答应了吗?” 燕云川点了点头:“嗯。” 燕辰奚心道:“不行。” 便赶紧冲进芳华居去。 燕云川把晚膳时分在潋滟居发生的事情都跟燕辰奚说了。 原来晚膳时分,南宫兰泽被人叫走,是去参加南宫刈设的晚宴了。 南宫兰泽到的时候,燕祁,燕南苏,黎致还有其他几个世家的家主都已经到了。 南宫兰泽上前行礼道:“父亲。” 对于南宫兰泽这种迟到懒散的行为南宫刈心中颇有不悦,客人都到了,南宫兰泽怎么才来。但碍于有外人在,他不好训斥,不然南宫兰泽定然又要挨几句骂。 南宫兰泽坐到自己位置上,发现燕祁坐在他对面,微微挑了挑眉,这两个位置位于首席之下,燕祁如何能坐那里。 一路上听他称呼燕南苏为兄长,想必是燕家的人,若是燕家的人为何不坐在燕南苏旁边的次席上。 南宫兰泽举起酒杯,对燕祁道:“仙友,请。” 燕祁淡淡的道:“我不饮酒。” 南宫兰泽挑了挑眉,道:“哎呀,就一杯,不会醉的。” 首席上的南宫刈道:“放肆,不可对仙上无礼。” 被训了一声,南宫兰泽扁扁嘴道:“我又不知道他是仙上。” 他后知后觉南宫刈说了什么,惊讶的站了起来,愣问道:“你就是燕祁?” 燕祁道:“是,在下姓燕名祁字子熹。” 南宫兰泽愣住了,他看看燕祁,再看看南宫刈,用口型问道:“他真的是燕祁?” 南宫刈点了点头。 南宫兰泽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他十分欣赏的仙友就是古月城的燕祁,那岂不就南宫素的未婚夫婿… 明明在李府时燕祁说他有一个逝去三百年的夫人,燕祁如今还惦念着他的那位夫人。燕祁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那他儿子多大了,将来南宫素嫁过去岂不就成了那孩子的后娘。南宫素那副身子…怎么受得了那熊玩意的折腾和不待见。 南宫兰泽殊不知他心中熊玩意正在跟他那宝贝妹妹南宫素有说有笑的讨论着。 酒过三巡,燕祁发现燕辰奚没来,宴会也差不多了,他微微欠身问旁边的燕云川道:“辰奚去了何处?” 燕云川道:“方才听黎小姐说,辰奚同南宫少主出去了,想必是已经回芳华居休息了吧。” 燕祁不语。 休息? 燕辰奚素爱参加这样的宴会,然后胡吃海喝一番,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去休息,他断然不信。 燕祁打算去寻燕辰奚,燕辰奚素爱玩闹,水灵台可不是他玩闹的地,万一不小心吃了什么中毒了,或是不小心破坏了南宫家主辛苦种植的药材。 燕祁起身对南宫刈行礼道:“南宫先生,子熹用好,便先行告退了。” 南宫刈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燕祁道:“不是,方才听云川说我家一小辈出去玩了,子熹怕他没规没矩,会给水灵台增加许多麻烦。” 南宫刈却道:“无妨,随他去吧。都快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 燕祁微微眯眸,问道:“先生何意?” 南宫刈道:“不知子熹可否记得,多年前。请本座去古月城为你亚父诊病时,曾许诺,可以答应本座一个要求?” 燕祁答道:“自然记得。” 那时仙门百家战乱四起,南宫家虽未正面与穆氏抗衡,却也派了许多南宫家的修士在战场上帮忙救治受伤的修士。 再后来,季姜身死。燕华郢病重,燕祁到水灵台请南宫刈前往古月城救治燕华郢,曾答应南宫刈,随便南宫刈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侠义道德,燕祁都会去做。 多年过去了,南宫刈不曾提及,燕祁还以为他早已抛之脑后了,毕竟南宫家可什么都不缺。 南宫刈道:“记得就好。” 燕祁道:“不知先生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子熹做得到,且又不违背侠义道德。” 南宫刈笑道:“怎会违背侠义道德。” 说不违背侠义道德,但燕祁总觉得南宫刈接下来提的要求,他恐怕是不能帮忙实现。 果然,南宫刈道:“诸位也知,我有一小女自幼患有顽疾,本座和整个水灵台想尽办法,也寻遍天下名医都不曾治愈。” 燕祁微微一愣,南宫素?午时在码头见到的那个神似季姜的女子?难道是要他给南宫素治病? 南宫刈道:“我那小女养在闺中多年,未曾婚配……” 南宫刈还未说完,燕祁就猜到了七八分,他道:“还请先生明言。” 南宫刈笑了两声道:“我想将我家素素许配给子熹你。” 此话一出四下议论纷纷。 燕祁刚要开口,南宫刈就把他后路给断了。南宫刈抬手道:“这个要求并不违背侠义道德。” 燕祁道:“先生,子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况且子熹曾发过誓,此生非季姜不娶。” 一旁黎致挑了挑眉,燕祁这厮怎么总被人指婚。 南宫刈如何不知燕祁与季姜的那些过往,但他可不在乎。不说能与燕家结亲对两家都好,这燕祁实属人中之龙,很符合他对女婿的要求。 南宫刈道:“子熹。别急着拒绝,待你先见过我那小女再说。” 燕祁正要开口,南宫兰泽就起身道:“父亲,孩儿也觉得不妥。素素身子不好,这位仙友…额不…仙上心中另有所爱,若是强行…怕是不妥啊。” 二 南宫4 此话一出四下议论纷纷。 燕祁刚要开口,南宫刈就把他后路给断了。南宫刈抬手道:“这个要求并不违背侠义道德。” 燕祁道:“先生,子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况且子熹曾发过誓,此生非季姜不娶。” 一旁黎致挑了挑眉,燕祁这厮怎么总被人指婚。 南宫刈如何不知燕祁与季姜的那些过往,但他可不在乎。不说能与燕家结亲对两家都好,这燕祁实属人中之龙,很符合他对女婿的要求。 南宫刈道:“子熹。别急着拒绝,待你先见过我那小女再说。” 燕祁正要开口,南宫兰泽就起身道:“父亲,孩儿也觉得不妥。素素身子不好,这位仙友…额不…仙上心中另有所爱,若是强行…怕是不妥啊。” 南宫刈哼道:“哪里不妥?你少多言。” 南宫兰泽扁扁嘴,且不说南宫素喜欢不喜欢燕祁这厮,光是燕祁心中有一个挂念了几百年的人这一点他就很不喜欢,况且燕祁还有一个儿子。 南宫刈看向燕祁问道:“莫不是,觉得我家小女的身份配不上你?” 燕祁要开口,又被燕南苏抢了去,燕南苏道:“怎会,南宫家的小姐身份尊贵。怎会配不上。” 燕祁看向燕南苏,燕南苏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拒绝。 南宫刈道:“长兄如父,既然南苏你都觉得并无不妥,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燕祁沉着面,坐了回去。 “恭喜仙上,恭喜南宫家主。” 虽说恭喜,却不知喜从何来。 众人只知十分委屈了燕祁,即便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但到底是个上仙。可那南宫素身患顽疾不说,还是个见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但南宫刈既然拿到台面上来说,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是不给燕祁拒绝的机会。 毕竟不是关于自家的事情,黎致也不好多言,倒是黎瑟瑟听了以后更加讨厌燕祁了。 也顺带讨厌南宫家的人,在她看来,南宫家的人,哥哥捉弄她,妹妹跟她姑姑抢男人。 黎瑟瑟吃好,重重的把筷子放到桌上,吓了旁边的黎致一跳,黎致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黎瑟瑟阴阳怪气的道:“没有,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便自行回去了,留下黎致一脸懵。黎致道:“这孩子怎么又闹脾气了?” 旁边的边江看到黎瑟瑟走了,便问道:“子昱兄,瑟瑟为何走了?” 黎致道:“不知道,突然闹了脾气。” 边江道:“你是不是又说她什么了?” 黎致侧过身来,道:“我方才一句话也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训斥她了?” 边江嘟囔道:“你什么训斥她了,你不是常常训斥她吗?” 黎致道:“吃饭,闭嘴。” 边江只好悠悠闭了嘴,宴会后。众人会芳华居。 燕南苏坐在小榻上,喝茶。 燕祁问燕南苏道:“兄长,你方才为何替我答应这门亲事,你明知我除了阿季,不会再娶他人的。” 燕南苏道:“我并非替你答应这门亲事。” 燕祁疑惑道:“那你方才为何?” 燕南苏道:“子熹你当真不知南宫家主为何会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吗?” 燕祁道:“自然是叫我不好拒绝。” 燕南苏道:“南宫家主知道私下说你一定会拒绝,所以才拿到台面上。你若是再拒绝,会让南宫家主的面子过不去,会让众人觉得你言而无信。” 燕祁道:“我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我真的不能娶那南宫素。” 这时坐在燕南苏对面的黎致道:“唉,也不知道你燕子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别人有婚约。” 燕祁白了黎致一眼,道:“许久不见,黎宗主说的话还是那般不中听。” 边江也道:“对啊,子熹兄。不过我听说那南宫素除了身子不好,长得还是很好看的。” 黎致好奇道:“你如何知道她长得好看,白日的时候不是戴着斗笠吗,莫不是你不光修为增进了还长了透视眼?” 边江道:“我跟别人问的。听说长得绝美。” 黎致心道:“绝美有什么用,还不是个靠药续命的病秧子,而且还是个私生女。” 燕祁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了若是他知道南宫刈邀请他来水灵台是为了把南宫素许配给他,那他决定不会来。 燕南苏看燕祁一脸急躁和不悦,不禁有些心疼。这些年好像除了跟季姜有关的事情燕祁才会表现成这样。 可如今也算是跟季姜有关,要燕祁娶别人,他断然做不到,即便季姜已经不在了。 燕祁道:“我现在就去同南宫先生说,要他收回方才的话。” 说着他抬步就要往外走去,燕南苏上前拉住燕祁道:“子熹,此举不妥。” 燕祁道:“兄长。” 燕南苏叹了口气道:“你且稍安勿躁,听我与你说。” 燕祁顿住脚步,被燕南苏拉到席上就席,燕南苏分析道:“这毕竟是在南宫家,南宫家主当面将南宫素许配给你就是不想你拒绝。你若此时去,将南宫家的颜面至于何地?” 边江也道:“对啊,子熹兄。即便那南宫素是个病秧子而且还是个私生女,到底也是南宫家主的心肝宝贝,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指婚当日被你退婚,日后她还怎么嫁得出去?” 燕祁仔细一想也是,他道:“是我考虑不周,那我该当如何?” 燕南苏道:“方才南宫家主也说了,先别忙着拒绝,待你见到南宫素后再考虑。你不想娶,未必她就想嫁。何不如等到会面之时,同她商量解了这婚约。 当然,解除婚约须得南宫小姐亲自来说,这样才不会让南宫家失了面子。南宫家主十分疼爱南宫素,由她提出解除婚约,南宫家主定然会同意的。” 经燕南苏这么一分析燕祁当即明白了。唯有南宫素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南宫家的面子才不会丢,燕祁也不会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 南宫刈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余地。 燕祁道:“是我过于着急,一时失了分寸。明日我就去同那位南宫小姐讲清楚。” 燕南苏道:“但那位南宫小姐身子不好,你须得斟酌好言语。” 燕祁道:“子熹明白。” 这边才刚说完,商量好对策,那边不明真相的燕辰奚愤愤的冲了进来,对着燕祁就问道:“仙上为何答应娶那南宫素?” 燕祁不语,他懒得搭理燕辰奚。燕南苏道:“辰奚,不可对长辈无礼。” 燕辰奚转身出去,又转回来,对燕祁行了个礼,才道:“仙上为何答应娶南宫素?您不是说我娘会回来吗?你若是娶了别人,我娘回来了她怎么办?” 季姜是燕祁的痛,是他的伤疤,从来不许别人提起,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季姜,就连燕南苏都不曾,燕南苏只是想告诉燕辰奚季姜是他娘而已。 没有想到燕辰奚看得如此重,居然对燕祁无礼起来。 燕祁头也不抬,淡淡的道:“你这是在怪我对你娘不钟情?” 燕祁本就没什么表情,又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如今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燕辰奚方才的气势瞬间矮了半分。燕辰奚小声道:“没有,辰奚不敢。” 燕祁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我不曾管教你,你倒是养了一副你娘的性子。” 燕辰奚不知燕祁这是何意,愣了愣。 一旁的黎致倏地一愣,燕辰奚说季姜是他娘,燕家人这是把什么都告诉他了?门外的黎瑟瑟更是惊讶。 原来燕辰奚就是燕祁和季姜的儿子,她从前只听人说季姜和燕祁有一个孩子,但古月城符合那个年纪的,不止有燕辰奚,还有一个燕云川。 况且燕云川的性格,为人处事的方式更像燕祁,她便猜测燕云川可能才是燕祁和季姜的儿子。却不想竟然是燕辰奚。 怪不得燕辰奚这般讨厌,原来是随了他娘。季姜杀了她爹娘,燕辰奚处处和她作对,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辰奚又问道:“您为何要答应同南宫素的婚事?” 燕祁不想同他解释,也觉得没有必要同他解释。燕祁道:“规矩礼教都学到何处去了,长辈的事情何时沦到晚辈过问了?” 燕祁从来不会这样,燕辰奚忽然觉得十分委屈,本就是没娘且爹不爱的孩子,将来再来个后娘,他在如何在古月城生活下去。 燕辰奚委屈道:“果然都是骗人的,外界都说您爱我娘至极,从前为了她忤逆先生,甚至宣告仙门百家非她不娶。可现在南宫家提出结亲您就同意了,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不是那么爱我娘!你已经把我娘忘了!” 燕祁还未说话,燕南苏就喝道:“放肆!我教你的那些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怎可这般同长辈说话?!” 燕云川见燕祁脸色好像不是很好,赶紧过来扯着燕辰奚的衣袖,劝道:“辰奚,不要说了。长辈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 燕辰奚哭道:“我为何不能说,若不是他一剑杀了我娘,害我娘惨死,我又何至于成为没娘的孩子!” “放肆!” 这一声是燕祁吼出来的,季姜的死,他责任最大。这么多年,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季姜死在他剑下的情景。 这是他一辈子的痛,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季姜忘了,唯他燕祁都不可能。他本就已经做好了只等季姜三百年的准备。 若三百年后季姜还未回来,他就去陪季姜了。即便不退与南宫素的婚事,将来他死后,这婚事也就作废了。 燕祁愠道:“好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你娘冲撞长辈的那一套。” 燕辰奚哭得更凶了,他吼道:“我像我娘怎么了?学的好不好也跟你没有关系,这些年你又没有教过我!” 这句话犹如一把匕首插进燕祁的心口,这么多年,他只顾着复活季姜。把燕辰奚交给燕南苏抚养,忽略了他,不想燕辰奚竟然对他有这么深的埋怨。 燕云川劝道:“辰奚…仙上也有不得已。” 燕辰奚道:“他能有什么不得已,反正我娘已经死了,他随便想娶谁就娶谁。他想娶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嫁。” 燕南苏最先反应过来,他道:“辰奚,你这话何意?” 燕辰奚方才还气势冲冲的,似要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如今燕辰奚问他,却闭口不言了。 燕祁淡淡的道:“问你这话何意,回答便可。” 以为燕祁这是在凶他,燕辰奚抽抽搭搭的道:“我…我见过南宫素了。” 众人好奇道:“你见过南宫素了?在何处?怎么见到的?” 燕辰奚道:“水月居,她的闺阁。” 边江捂嘴惊讶道:“燕小公子,可以啊。你居然闯进了人家的闺阁,如何?那南宫素长得什么样?” 燕辰奚怕被加上一条“私闯女子闺阁”的罪名,立马解释道:“我是迷路了才走到那里的。长得…很是好看。” 边江拍手道:“我就说那南宫素长得绝美嘛,你们还不信…我…” 感受到众人犀利的眼神,后面两个字直接没了声,边江缩回去,小声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燕南苏问道:“你如何知道她不想嫁给子熹?” 燕辰奚瞄了一眼正端坐着的燕祁,还是板着脸。燕辰奚道:“她问我认不认识仙上,仙上人怎么样,我就说了。她说仙上是她未婚夫婿,但她不想嫁。” 燕南苏道:“她当真亲口跟你说了她不想嫁?” 燕辰奚点点头道:“嗯。她说她身子不好,嫁去我们家除了增加麻烦没有什么用。她还说,即便是南宫家主指的婚也没有用,她要嫁的人须得她真心喜欢才行。” 众人还未开口,边江又道:“子熹兄,你看看,你不想娶,人家还不愿意嫁呢。” 燕辰奚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燕祁起身问道:“水月居在何处?” 燕辰奚道:“水灵台西边的小岛上,殿上满是绸缎那个便是。” 燕祁应了一声嗯便出去了。 燕辰奚一脸茫然…怎么…怎么没有怪罪他。方才边江那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误会燕祁了?燕祁根本就不打算娶南宫素? 燕辰奚看看燕南苏,燕南苏叹了口气,看看黎致,黎致摇摇头,边江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燕辰奚愣愣转头问燕云川道:“我误会仙上了吗?仙上根本就不算娶南宫素?” 燕云川点了点头。 燕辰奚苦着脸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告诉我?” 燕云川道:“你不听我解释啊…” 二 南宫5 燕辰奚看看燕南苏,燕南苏叹了口气,看看黎致,黎致摇摇头,边江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燕辰奚愣愣转头问燕云川道:“我误会仙上了吗?仙上根本就不算娶南宫素?” 燕云川点了点头。 燕辰奚苦着脸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告诉我?” 燕云川道:“你不听我解释啊…” 燕辰奚苦着脸道:“那该如何是好?我方才对仙上发火了…” 燕南苏道:“无事。” 燕辰奚道:“君上,那我要不要去给仙上道个歉?” 燕南苏道:“不用,子熹并未放在心上。” 燕南苏又道:“以后…不要随意提及季姑娘。” 燕辰奚道:“辰奚知道了。” 燕辰奚只得乖乖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是他误会了燕祁,他怎么能说出那些话,那些话犹如把燕祁的伤疤放在众人面前,在一块一块的揭开。 院外,燕祁立于月光之下。他拿出圆缺吹奏起来。 这些年他并非故意不管教不关心燕辰奚,只是燕辰奚性子太像季姜了,他害怕自己看到燕辰奚会时常想起季姜,想起他们往日的种种。 方才燕辰奚的反应他并非生气,只是联想到,若是当年季姜早一些知道他被迫娶东方轻羽是不是也是这个反应。 又或是若季姜还活着,会不会像燕辰奚这样大声质问他? 明日他便去见南宫素,退了与她的婚约。他燕祁,这一生,只会喜欢那个叫做季姜的女子,也只爱她一人,只娶她一人。即便季姜不在了,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内心。 药理居,南宫家存放药材的地方。 南宫兰泽在南宫刈整理药材的桌案前踱来踱去的,几次欲言又止的。 南宫刈正专心致致的找药材,也懒得管南宫兰泽,最后南宫兰泽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心,叫道:“爹。” 南宫刈头也不抬,道:“何事?” 南宫兰泽道:“你为何一定要将素素许给那燕子熹?” 南宫刈道:“我这么做,定是自有我的道理,问那么多做什么。” 南宫兰泽捡起几块药材随手把玩,碎嘴子道:“那燕子熹有什么的,死了夫人,还有一个儿子,说不定他儿子比素素还大。” 南宫刈道:“你说的这些啊,我都知道。” 季姜同燕祁的事情,仙门百家有谁不知?至于燕辰奚,当年可是黎致亲手放出来的消息,能不知道? 南宫兰泽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将素素许配燕祁?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南宫刈道:“我就是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才拿到台面上说的。” 南宫兰泽道:“到底是为什么?素素身子不好,万一嫁过去受了委屈怎么办?” 南宫刈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只需把素素照顾好便可。” 南宫兰泽哼道:“我也想照顾好啊,可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能怎么办?今日午时偷偷跑到岸边去接我……” 回想起岸边的事情,南宫兰泽道:“不过今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南宫刈道:“你说燕祁要揭素素斗笠的事情?” 南宫兰泽道:“您都知道了?” 他并不惊讶,毕竟这是在南宫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家修士一定会告诉南宫刈这个家主的。 南宫刈拍了拍南宫兰泽的手,训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意将药材放到手上把玩。” 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南宫兰泽扁扁嘴道:“知道了,手中有汗,会失了药性。” 南宫刈看了他一眼,不语。 南宫兰泽又道:“您把素素许配给燕祁到底为什么啊?” 南宫刈沉默片刻,才道:“素素与燕祁,乃是天注定的姻缘,我不过是做个媒人沾沾喜气罢了。” 南宫兰泽心道:“又来。” 从南宫刈将南宫素接回来那时起,南宫刈就吩咐南宫兰泽,一定要对南宫素好,还告诉南宫素,她有一个未婚夫婿,叫燕祁。 想来,南宫素来这水灵台已经很久了。南宫刈时常出门,替人诊病,或寻找药材。 这水灵台便只剩下南宫兰泽和南宫素两人,南宫兰泽可是亲眼看着南宫素一点一点长大的。 也知道她性子并非旁人所见的那般温婉,南宫素活泼,甚至跳脱。只是她身子不好,若是她没有那一身病,怕也是个活阎王。 南宫刈把整理好的药材递给南宫兰泽道:“这是我给素素新选的药材,明日熬给她喝,须得亲手,旁人我不放心。” 南宫兰泽道:“我也不放心。” 南宫家虽世代行医,却也不是谁都救治。市井恶霸不救,作恶多端者不救,飞扬跋扈傲慢无礼者不救……因此,南宫家得罪了不少人。 曾经有人混进水灵台,在南宫素的药里下了毒,险些将南宫素毒死,好在发现得快救了回来,自那以后南宫素每日喝的药都是南宫兰泽亲手熬制。 南宫刈叹了口气,道:“枉我自诩医术高明,却始终医治不好素素。” 南宫兰泽道:“这…天生的顽疾,怎么可能轻易治好。” 南宫刈道:“生在南宫家,苦了她了。” 南宫兰泽贫嘴道:“生在南宫家难道就不苦了我?” 南宫兰泽自记事以来,整天被南宫刈泡在各种药缸里试药,简直是苦不堪言。 南宫刈白了他一眼道:“听说你同燕家那个小辈挺合得来?” 南宫兰泽应道:“嗯,我挺喜欢他的,性子活泼,倒是和素素有几分像。” 南宫刈点点头道:“合得来就好好处吧,待人家好点,别整天只顾着带人家下湖抓鱼。” 南宫兰泽由是一惊,这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他好男风吧?所以觉得他看上了燕辰奚?天地良心,他南宫兰泽可是正常男人。 南宫兰泽扁扁嘴道:“您这说的什么虎狼之词?我可是个正常男人。再说了若是我真的有那龙阳之好,您就不怕我将人家拐来?也不怕南宫家断后?” 南宫刈嗤笑一声,笑骂道:“你一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燕辰奚是燕子熹的儿子。将来素素嫁过去,你也算是他舅舅。” 南宫兰泽惊讶道:“什么?!” 他觉得为人不错的小孩竟然是燕祁的儿子,那南宫素将来嫁过去,燕辰奚就也算是他的外甥,白捡了一个那么大的外甥? 不待他追问,南宫刈又道:“这世上或许还有一样东西能将素素治好。” 一听说有药或许能救南宫素,南宫兰泽忙问道:“是什么?” 南宫刈道:“七窍玲珑心。” 南宫兰泽疑惑道:“七窍玲珑心?” 南宫刈道:“不错。” 南宫兰泽道:“可七窍玲珑心,不是只有梵音的镜若才有吗?他会答应挖心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南宫刈道:“你说你,整天除了打打杀杀还会什么?只须他给两滴心头血做药引就能救素素。若真要他的心,且说他不会给,你觉得黎致会答应?那可是他的左膀右臂。” 南宫兰泽坐在椅子上,道:“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宫刈道:“自己琢磨。” 南宫兰泽:“……” 燕辰奚是燕祁的儿子,也是季姜的儿子。季姜从前毕竟是梵音谷的二小姐,又是镜若是姐姐。镜若对燕辰奚这个外甥自然也是挺好。 若是南宫素嫁给了燕祁,再对燕辰奚好些,靠着燕辰奚的这点情面,或许镜若会可怜的南宫素,然后出手救她。 南宫兰泽恍然大悟道:“老狐狸,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南宫刈笑了笑,提醒道:“注意措辞。” 南宫兰泽赶紧道:“是,爹。” 说完他忽然想到什么,南宫兰泽又道:“既然是为了镜若的心头血,干嘛不直接把素素指给黎致?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指给黎致?南宫刈哼了一声道:“那黎子昱的脾气你喜欢?” 想起黎致那暴躁脾气,南宫兰泽摇摇头道:“不喜欢。” 南宫兰泽道:“且不说他如何,他那个女儿脾气跟他如出一辙,素素嫁过去只有受委屈的份。” 南宫兰泽道:“是,全天下就你女儿脾气再好。” 见他还杵在这,南宫刈道:“还有事?” 南宫兰泽摇摇头道:“没有。” 南宫刈道:“没有就跪安吧。” 南宫兰泽行礼道:“儿子告退了,父亲大人您自便。” 走到门口,南宫兰泽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个事,我前几日试药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最喜欢的那盆君子兰给毒死了。” 突然一声暴吼划破了天空的宁静,仿佛将水灵台抖了一抖:“混账东西!滚!” 南宫兰泽出了药理居,回了自己的墨居。无论将南宫素指给燕祁是为了什么,只要能将她的病治好就是好事。 大不了到时候他亲自去跟燕祁和镜若他们解释。 次日,南宫家的水灵台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有来参加清谈会的,有来看病的。南宫家每个月都会空出两天来专门为那些身患恶疾,或受了重伤的人治病。 黎致被一群家主拉去谈话,即便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这到底是别人家,面子还是要给的。 黎瑟瑟无聊,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水灵台闲逛着。走着走着她就看到远处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从她面前略过。 黎瑟瑟觉得好奇,便偷偷跟着,没想到那人竟然偷偷溜进厨房。南宫家清谈会,若是有等个存歹心的人溜进来,在众人的饭菜中下毒可如何是好。 南宫素趁着厨房的人手忙脚乱的,悄悄溜了进去,偷偷摸摸的拿了一只鸡,还有些许吃的。该拿的都拿了,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持着一柄长剑指着她。 南宫素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家新来的女修,赶紧将偷拿的东西偷偷挪到身后。 黎瑟瑟眼尖,她道:“后面藏的什么?” 南宫素摇摇头道:“没…没有什么…” 黎瑟瑟道:“没有什么你干嘛藏起来?” 南宫素道:“真没有什么。” 说着她咳了两下。 黎瑟瑟以为她心虚,质问道:“说,你是哪家的探子,你混进来是不是要下毒?” 南宫素摇头道:“不…不是…” 黎瑟瑟道:“不是你干嘛要鬼鬼祟祟的?” 南宫素知道黎瑟瑟误会了自己。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黎瑟瑟哼道:“被我发现了吧,无话可说了吧?跟我去前厅对质。” 说着她挥剑就向南宫素袭来,南宫素吓了一跳,她没有半点修为灵力,不知该如何躲闪,就在这时,南宫家的暗卫闪了出来,将黎瑟瑟的剑挡了回去。 黎瑟瑟怒道:“好啊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同伙!看我不把你抓住,你们俩谁都别想跑。” 既然暗卫出来了,南宫素酒不害怕了,她毫无诚意地捧心道:“不跑不跑,等着你来抓。” 她虽然修为灵力不行,但南宫家的暗卫可不是盖的。这暗卫是南宫刈精心挑选培养,留在水灵台保护水灵台的。 一般不轻易露面,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主子们有了危险。 南宫家的暗卫皆是灵力修为高深,黎瑟瑟很快便抵挡不过。黎瑟瑟被暗卫击退到一旁,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这帮手灵力修为倒是不错。” 南宫素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下。” 黎瑟瑟道:“你们狼狈为奸,竟然敢在南宫家下毒,就不怕被发现了然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那暗卫挑挑眉道:“下毒?” 他转头看向南宫素,疑惑道:“小姐你?” 南宫素将身后的东西收了起来,咳了几下道:“…额…那个…不是…” 那暗卫问道:“您为何会来厨房?水月居不是有小厨房吗?” 南宫素刚要开口解释,黎瑟瑟就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她是来下毒的,方才我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朝这边来,我才跟来的。她藏在身后那个应该就是她的毒。” 那暗卫转身看向南宫素,南宫素赶紧将身后的东西挡住。那暗卫道:“拿出来。” 南宫素摇摇头道:“…别…别呀…咳咳…咳…” 那暗卫直接走到南宫素身边将她方才拿的那些吃的拿了出来,放在灶台上。看着她方才拿的鸡,还有一些吃的,南宫素都要哭了,被这暗卫发现,到时候他肯定会告诉南宫刈和南宫兰泽的。 黎瑟瑟则是惊讶,她不是鬼鬼祟祟跑进来下毒的吗?这…怎么都是这些东西?难不成是来偷吃的。 还有方才那人称她为小姐,莫不是…眼前这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的人就是南宫素? 二 南宫6 那暗卫直接走到南宫素身边将她方才拿的那些吃的拿了出来,放在灶台上。看着她方才拿的鸡,还有一些吃的,南宫素都要哭了,被这暗卫发现,到时候他肯定会告诉南宫刈和南宫兰泽的。 黎瑟瑟则是惊讶,她不是鬼鬼祟祟跑进来下毒的吗?这…怎么都是这些东西?难不成是来偷吃的。 还有方才那人称她为小姐,莫不是…眼前这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的人就是南宫素? 那暗卫显然一副无奈的样子,道:“您怎么又来偷吃了,若是家主和少主知道了…” 南宫素道:“你不说,我不说,爹爹和哥哥是不会知道的。” 那暗卫道:“小姐,家主说了,食荤腥对您身子不好。” 南宫素瞄了一眼外边,装作有人过来的样子,随后她对身后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那暗卫转身,发现没有南宫刈的身影,再转身,南宫素已经溜了,连带着黎瑟瑟也不见了。 黎瑟瑟被南宫素拉着跑了一路,跑回了水月居,黎瑟瑟甩开南宫素的手,涨红着脸咆哮道:“你跑就跑,抓着我一起干什么?!” 南宫素将东西放到桌上,喘着气笑道:“我若是不拉着你跑,我怕你会被暗卫当作刺客杀了。” 黎瑟瑟道:“我又不是刺客!” 南宫素道:“谁会相信你不是刺客。” 黎瑟瑟道:“我是随我阿爹来参加清谈会的,我阿爹能给我作证!” 南宫素道:“你还没出厨房找你爹给你作证呢,你就被暗卫杀了。” 黎瑟瑟拿着剑,十分警惕,大有一副若有人来便跟他拼命的架势。 南宫素道:“你这是做什么,水月居不会有别人来的。” 黎瑟瑟这才放下剑,她好奇道:“为什么不会有别人来?” 南宫素将从厨房带来的吃的摆好,扯了一个鸡腿,递给黎瑟瑟道:“你吃吗?” 黎瑟瑟冷漠拒绝道:“不吃。” 南宫素耸耸肩道:“好吧,我自己吃。” 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咳两下,黎瑟瑟不禁好奇,南宫素为什么不能吃荤腥。 黎瑟瑟道:“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不会有别人来。” 南宫素道:“因为我身子不好,别人都怕沾了我的病气。” 黎瑟瑟道:“哦,可是为什么一路过来你这里都没有人把守。” 南宫素反问道:“为何要人把守?” 黎瑟瑟道:“自然是保护你啊。” 南宫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笑了出来。 黎瑟瑟道:“笑什么?” 南宫素道:“这里是水灵台,平日里不是南宫家的人很难进来,即便到了水灵台,也进不了水月居。” 黎瑟瑟问道:“为什么?” 南宫素咳了几声,才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南宫家素来擅长用毒,靠过来,不怕被毒死吗?” 黎瑟瑟想起昨日南宫兰泽捉弄她的事情,扁扁嘴道:“你少唬人了,我才不信呢。” 南宫素道:“随你信不信喽。” 说完她也懒得管黎瑟瑟,只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仿佛谁要跟她抢似的一阵狼吞虎咽。 黎瑟瑟看了一眼,心道:“吃相如此不雅。” 南宫素道:“你若是坐不住了便走吧,出了水月居自有人带你回去。” 黎瑟瑟也不语转身便走,才出水月居就碰到了燕祁正往这边来。 黎瑟瑟虽不喜欢燕祁,但她不知为何很怕燕祁,仿佛燕祁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敬畏之意。 黎瑟瑟转身便择了另外一条路走,燕祁往水月居去,南宫素吃好从里面出来,她要将那些吃剩下的清理了,否则定会被训斥。 南宫素出来之前随手捡了斗笠戴在头上,她才出水月居就与燕祁碰上了,南宫素愣了愣。 燕祁亦愣了愣,还未想好开口的措辞就碰到了南宫素,南宫素则是怕被发现她偷吃东西的事情。 见南宫素不说话,燕祁默然片刻,对南宫素行礼道:“在下姓燕名祁字子熹,是来同姑娘解除婚约的。” 南宫素愣了愣,解除婚约?她还没找上去呢,燕祁就先来了。如此说来,他们是一个不愿意嫁,一个不愿意娶。 见她不说话,燕祁又道:“并非姑娘不好,只是在下心中已经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即便她已经不在了。姑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不是娶你。” 既然都想取消婚约,不如就此答应了。南宫素才要开口,燕南苏就匆匆跑了过来。 燕南苏神色凝重道:“子熹,此事恐要再拖后了,叔父来信,城中出事情了。” 燕祁道:“何事?” 燕南苏道:“具体情况我还不知,但如今南宫家的清谈会在即,我走不开。” 燕祁道:“子熹明白,子熹这就回去。” 燕南苏道:“麻烦你了。” 燕祁道:“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燕祁转身对南宫素行礼道:“素素姑娘,现下我有急事要处理,退婚之事我会另选时间来同你讲清楚。” 说罢燕祁便和燕南苏一同匆匆离开了,独留南宫素一人留在原处。 南宫素一脸茫然,不是来退婚的吗?为何走了,这婚事还退不退了。 斗笠之下南宫素的表情逐渐狡黠,方才他们二人说古月城出了事。那燕祁匆匆定是要回去。 水灵台正在举行清谈会,南宫刈和南宫兰泽都在忙着招待客人,暗卫都在护卫水灵台的安全。那她此时偷偷溜出去玩一会,应该不会被发现。 有想法就要去做,南宫素跑回水月居换了一身她平日很少穿的衣服,拿了一张面纱掩面,便偷偷摸摸的往码头去。 然后趁人不注意溜上了燕祁的船,南宫家的船还算大,南宫素偷溜进船中,才进去南宫家的修士就过来了。 南宫素推门而入对上了燕祁的眼睛,燕祁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问道是谁的时候,南宫素就扑了上来,小声道:“嘘…别说话…” 燕祁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不喜与人触碰,特别是女人。 门外的修士听了动静,走过来询问道:“仙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素一个劲的对燕祁使眼色,燕祁语气平静无奇的道:“无事,出发吧。” 那修士便退了下去,南宫素看了几眼外面,才松了口气,就听燕祁道:“你还要攀着我多久?” 南宫素尴尬的缩了回去,乖乖缩在角落里。 燕祁道:“你是何人?” 南宫素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就咳了几下,燕祁试探的问道:“素素姑娘?” 南宫素道:“是我…” 她解释道:“我并非要跟着你。我只是…只是想出去走走…” 燕祁闭上眼睛不语,既然并非刻意跟着他,那就不必多问了。 二 南宫7 见他不再多问,南宫素倒也乐得开心。她一想到出了这片湖,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满脸都是难以压抑的开心。 但在燕祁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般开心,莫不是要去见什么人。燕辰奚说南宫素曾亲口说她要嫁的人须得她真心喜欢才行。 莫不是,南宫素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是趁着南宫刈和南宫兰泽不备,偷溜出去与心上人会面? 船上两人各有各的心思。 然而水灵台私底下却乱成了一团。 给南宫素送药去的南宫兰泽的亲卫唐尘到水月居发现南宫素不见了,在府中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南宫素。 便赶紧往墨居去,就见南宫兰泽和燕辰奚还有燕云川正在讨论着什么。南宫兰泽看到了唐尘,对两人道:“你们先谈,我去去就来。” 到门外,南宫兰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尘道:“少主,小姐不见了。” 南宫兰泽惊了一惊,回头了一眼屋内,压低声音问道道:“什么叫不见了?” 唐尘道:“小姐不在水月居。” 南宫兰泽道:“其他地方呢小姐最喜欢去的那几个地方找了吗?” 唐尘道:“找了,也没有。” 南宫兰泽道:“把小姐的暗卫叫来,还有此事千万不可声张。” 唐尘道:“是。” 此时南宫家的清谈会才开始,保不齐会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南宫素突然不见了,若是大张旗鼓的找,只怕会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机会。 很快,唐尘就把南宫素的暗卫找来了。 南宫兰泽道:“小姐今日见了什么人,去了何处?” 暗卫答道:“厨房,见了一个青衣女子。” 南宫兰泽对暗卫道:“你去查那青衣女子。” 随后对唐尘道:“你带着其他暗卫去找小姐,不光水灵台,水灵台外也找一遍,看谁外出,把外出的船都查一遍。” 随后他又叮嘱道:“涉及小姐安危,切记不可声张。” “是。” 暗卫和唐尘都下去找南宫素了,南宫兰泽回去对燕辰奚和燕云川道:“府中出了点事情,我需要去处理一下,对不住二位了。” 燕云川道:“可要我二人帮忙?” 燕辰奚也道:“对啊,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你呢。” 南宫兰泽道:“多谢二位好意,家中私事。” 说罢他便匆匆离开了。 燕辰奚看着南宫兰泽的背影,问道:“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这么慌张?” 燕云川道:“我也不知,方才仙上也是匆忙离开。” 燕辰奚道:“仙上走了?” 燕云川点点头道:“嗯。” 燕辰奚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但他又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关联。毕竟南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 很快,南宫兰泽的亲卫唐尘就带着十几个修士追上了燕祁的船,正好这船就要靠岸了。船晃了一下,南宫素再次砸到了燕祁怀中,燕祁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撑船那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拦住我们的船?” 唐尘道:“靠岸。” 船靠岸后,撑船那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尘道:“水灵台丢了一件贵重的东西,我怀疑在这船上。” 听这声音,南宫素微微一颤,心道:唐尘? 唐尘是南宫兰泽的亲卫,唐尘能追到此处。怕是水灵台已经知道她偷跑出来的事情了。 唐尘飞上了燕祁他们的船,作势就要去查找。 撑船那人阻拦,并且提醒道:“这船栽的可是古月成的仙上,查不得。” 唐尘此人从来不畏权贵,他哼道:“我管他仙上不仙上,即便是天帝在船上,也得我查过才行。” 撑船那人道:“仙上是家主的贵客,唐尘,怎可如此无礼。” 唐尘可不管这些,他道:“我说要查便查。” 撑船那人道:“唐尘!即便你是少主亲卫,也不可如此放肆。” 唐尘压低声音道:“卫筹,丢的可是小姐,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待得起?” 撑船那人叫卫筹,是专门负责水灵台进出的船只,和注意过往的人。 卫筹倏地一愣,方才他的确看到一个女子进了燕祁的船,还以为是先前一同跟来的黎瑟瑟,唐尘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真的是南宫素。 卫筹道:“…小姐…” 见他这样,凭借多年经验,唐尘当即断定南宫素就在这船上。唐尘对船仓内行礼道:“小姐,唐尘知道您在船上,还请您不要让属下们难做。” 南宫素惊了一惊,这就被发现了?还没出湖呢… 这怎么跟戏文里面说的不一样? 南宫素不情不愿的从船仓内走了出来,此处风大,她身子又单薄,一直出来就一直咳。 唐尘和卫筹皆是有些无奈,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往外跑。 燕祁跟在南宫素身后,唐尘和卫筹一见燕祁便赶紧行礼,唐尘道:“唐尘并非有意阻挡仙上尊架,只是事关我家小姐安危,不得已而为之。” 燕祁淡淡的道:“无事。” 接着又对卫筹道谢道:“多谢护航。” 卫筹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礼,这不是折煞他吗。卫筹道:“哪里哪里。” 见燕祁没有阻拦的意思,唐尘对南宫素道:“小姐,还请您跟我们回去。” 南宫素苦着脸道:“我…我就是出去玩玩…一会就回去了…” 唐尘道:“不行,家主吩咐过了,您身子未痊愈前,不能出去。”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拉南宫素,南宫素侧身躲开,这甲板上风大,将她面纱吹了去。唐尘等人赶紧低下头,水灵台有规定,不可直视南宫素面容。 原本不打算要管的燕祁愣住了,因为他先前嫌弃,要退婚的南宫素,长了一张和季姜一模一样的脸,除了她眉间没有那朵红色的曼珠沙华。 唐尘再次上前,南宫素苦着脸退后,后退之即后背撞上一人,南宫素吓了一跳,身后这人周身散发着的寒气仿佛充斥着周围,寒气浸到了南宫素体内,她抖了一抖。 想起燕祁好像不喜欢和人触碰,这会应该是生气了。南宫素转身一看,正正迎上燕祁那双墨色且十分冰冷的眼睛。 心道不妙,肯定会被扔下水里的。 燕祁抬手抓住了南宫素的手,这次换到唐尘和卫筹惊讶了,他们惊讶的是燕祁怎么会和南宫素认识。 南宫素才要开口,就听到燕祁唤道:“阿季。” 南宫素一边想要挣脱自己的手,一边道:“我不是你的什么阿季,你放开我。” 唐尘也道:“仙上,请让小姐跟我们回去。” 但他是低着头的,他可不敢直视南宫素的面容。 南宫素使劲的挣开自己的手,忽觉燕祁手中用力,南宫素本就有病在身,哪里受得了这般疼痛,她痛呼一声,使劲挣开,退后了几步,一枚玉佩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二 南宫8 南宫素使劲的挣开自己的手,忽觉燕祁手中用力,南宫素本就有病在身,哪里受得了这般疼痛,她痛呼一声,使劲挣开,退后了几步,一枚玉佩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南宫素赶紧去捡起玉佩,宝贝的擦了擦,想要放回去,却不想一直白嫩的手伸了过来,夺了她的玉佩。 南宫素当即不开心了,眼前这人好生奇怪,别人尊他为仙上,他也是架子十足,不喜与旁人触碰也就罢了,还要抢她的玉佩。 南宫素伸手要去抢那玉佩,她道:“你做什么抢我东西,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燕祁道:“…这玉佩…” 他是想问这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明明当年他放在季姜手中的,一百年前季姜的肉身已经被他化了,玉佩也不见了,怎么会… 南宫素道:“这玉佩是随之我出生的,你做什么要抢我的东西。” 南宫素出生后,这玉佩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南宫刈认为是吉兆,便留给她了,这一留,就是很多年。 燕祁不语,他看了看玉佩,再看看一脸愤怒的南宫素,眼里又是欣喜又是难过。欣喜的是他等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回来了,难过的是他等的人把他忘了。 南宫素伸手去抓那枚玉佩,却被燕祁反抓住手。燕祁死死盯牢了南宫素,南宫素也不甘示弱的盯了回去。两人就这么你拉我,我抓着玉佩的面对面地瞪眼。 最后是唐尘打破了这僵硬的局面,唐尘道:“还请仙上放开我家小姐。” 南宫素对唐尘投去一记感激的眼神,燕祁则是冷冷的看了唐尘一眼。 偏唐尘这人十分固执,他道:“请仙上放开我家小姐,毕竟男女有别。” 南宫素也道:“对啊。男女授受不亲,仙上怎可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情。” 燕祁不语,只是一直抓着南宫素,南宫素手都要被捏红了,她道:“疼啊…” 听她说疼,燕祁赶紧松了手,南宫素一边揉自己的手。一边幽怨的瞪了燕祁好几眼。 见燕祁松手,唐尘就要上前带南宫素回去。谁知燕祁一把把南宫素拉到了自己身后,也不说话,俨然一副这人我罩着我看谁敢动的模样。 唐尘道:“仙上莫要让我等难做。” 燕祁不语,唐尘也不敢贸然上前,在他看来是燕祁想要掳走他们家小姐。 唐尘道:“还请仙上让开。” 燕祁道:“我若不让,你当如何?” 唐尘:“……” 卫筹:“……” 唐尘道:“仙上不可带小姐离开,若是家主怪罪下来。” 燕祁道:“南宫家主不会怪罪于你。” 唐尘道:“仙上不要让我等难做。” 唐尘势要带南宫素回去,燕祁挡在南宫素面前,剑拔弩张之下,南宫素从燕祁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唐尘道:“唐尘。不是他要带我离开,是我自己想去看看。” 唐尘道:“小姐。” 南宫素道:“我…他是我未婚夫婿,我要嫁他之前定是要好好考察一番的,既然是考察,那自然得去古月城。我若是不了解他这个人怎么样,怎么能够放心的嫁给他。” 唐尘道:“昨日仙上在宴会上当面拒绝婚约。” 此话不仅提醒了南宫素,也提醒了燕祁。怪不得昨夜宴会上南宫刈会说先不要忙着拒绝,等他见到南宫素再说。原来是这个意思。 南宫素道:“他不想娶我…可是我想嫁他。” 燕祁倏地一愣,她说…她想嫁给自己。 南宫素又道:“其实我仰慕仙上已久,爹爹是为了我,才把我许配给仙上的。我想跟他回去,去看看他们家,将来嫁过去才不会很惶恐…” 南宫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找个脱身的借口,反正燕祁此人是个上仙,又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应当不会和计较的。大不了出去之后再跟他陪个不是。 谁知,燕祁听了这句,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看着南宫素道:“这可是你说的。” 南宫素点头道:“我说的,我说的。” 燕祁勾唇一笑,然后回头,不失礼仪,却又不容置喙地对唐尘道:“你们家小姐,我带回去了。请转告南宫家主,燕祁会带着聘礼来向他请罪。” 南宫素开始还点点头,随后感到不对,聘礼?什么聘礼。 燕祁已经这么说了,唐尘等人不敢再多加阻拦,因为他们都不是燕祁的对手。 南宫素以为燕祁只是开玩笑,谁曾想燕祁竟然真的把她带回了古月城。 燕祁带着南宫素御剑飞行,飞到古月城时南宫素腿都吓软了,燕祁把南宫素抱回上音阁,路上所遇之人皆是惊讶。 仙上不是不喜与人触碰吗,而且还是个女子,不是说非季姜不娶吗,怎么把其他女子带回来了。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想,南宫素不能长时间吹风,燕祁便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南宫素身上,况且南宫素又戴着面纱。 青梧和青允更是惊讶,自从季姜去后,燕祁想要清静,他们俩便不再上音阁内伺候了。只是时常来打扫。 燕祁将南宫素抱进上音阁,温声道:“我先去见亚父。很快就回来。” 南宫素点了点头,她了几下,燕祁便心疼得眉头都皱了。 燕祁对青梧和青允道:“照顾好夫人,不许别人欺负他。” 青梧道:“是。” 青允道:“是。” 两人相视一眼,方才燕祁说是夫人。难不成是南宫素?南宫家主把南宫素许配给燕祁的事情一夜之间便在仙门中传遍了。 议论纷纷,什么样的都有。但多是可怜燕祁,竟然要娶一个私生女而且还是个病秧子。 但他们二人又不能过问主子的事情。 上音阁还是同之前一样阁内陈设甚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房里里有一面屏风,是山水画。桌安上有一尊镂空的香炉从里面飘出几缕清烟,满室都是泠泠的檀香之气。 南宫素觉得这檀香之气非常熟悉,好似在哪里闻过一样。她看了一眼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披风上也有这个味道,这是燕祁的房间,想来是这檀香之气时间长了香气沾到了衣服上。” 这么想着,倒也能够说得通。不光是这檀香熟悉,甚至觉得这上音阁熟悉,好似她来过一样。 南宫素在燕祁房中随意转转,看到桌案上的白纸上写有两个字:“季姜”。 南宫素拿起那张字,不禁称赞燕祁的字写得好,忽然脑子里面闪过一些画面。 —你的字写得真好— —仙上,你教我写字好不好— 南宫素愣了愣,为什么她会想到这些… 南宫素并不多想转身出了燕祁的房间,才出房间看到院中的那棵树,脑中就浮现出两个人合奏的画面。一青一白,身着白衣那个自然是燕祁,那青衣女子又是谁。 三 山雨1 南宫素在燕祁房中随意转转,看到桌案上的白纸上写有两个字:“季姜”。 南宫素拿起那张字,不禁称赞燕祁的字写得好,忽然脑子里面闪过一些画面。 —你的字写得真好— —仙上,你教我写字好不好— 是一个女子在夸赞燕祁的字,南宫素愣了愣,为什么她会脑子里会浮现出这些… 南宫素并不多想转身出了燕祁的房间,才出房间看到院中的那棵树,脑中就浮现出两个人合奏的画面。一青一白,身着白衣那个自然是燕祁,那青衣女子又是谁。 南宫素转向廊桥方向,仿佛看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你说,月宫上真的有嫦娥吗?— —大抵是有的。— —那你说她长得怎么样,是好看,还是丑?— —这我怎知。— —定然是好看的。— —你怎知她是好看的。— —我说她好看就好看呗。— 南宫素看到燕祁宠溺的那女子笑了笑。 南宫素心脏又是一阵鄹疼,她忽然喘不过气,猛的咳了一阵。 南宫素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子熹— —燕祁— —祁哥哥— —仙上— —阿季— —夫人— —我要赢一壶世间少有的桃花酿,拿来做聘礼,娶你。— —你我之间的情分从此便没有了— 南宫素不相信这是偶然,她想起桌案上的那个名字,跑回去捡了起来,脑子全是一个声音,是燕祁在唤“阿季。” 南宫素身子猛的一颤,南宫素赶紧甩开那张纸,仿佛纸上有毒一样,她退后两步,手衬在桌案上,本想是支撑自己不摔倒,却不小心压到了一根绳子,她吓了一跳,一转身便见一个画卷缓缓的伸展开来。 南宫素猛的一惊,愣住了。画上这女子,同她一般大,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女子身着一身白衣,额间一朵火红的曼珠沙华。 这画看样子时间已经很长了,南宫素不仅怀疑起来,这画像上面的人是谁,她又是谁。那画像之人绝不是她,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见燕祁。 南宫素退后两步,心开始抽搐起来。一阵阵的疼。她脑中更多关于画上女子和燕祁的记忆波涛汹涌的浮现出来。 南宫素心口一阵接着一阵的疼,她又有病在身,一阵猛咳,惨白的小脸已经满是泪水。 画上的人是季姜,那她是谁。她是季姜,还是南宫素…还是她谁都不是? 燕祁去见了燕华郢回来路上正好拿了些吃的,一进去就看到南宫素蹲在桌案边哭泣,原本被他收起来的那副画就放在南宫素旁边。 见她哭了,燕祁一阵心疼,他急步上前询问道:“…阿季…你怎么了?” 见她不回答,燕祁忽而想到她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燕祁再道:“…素素…” 叫完燕祁自己愣了愣,他明明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 南宫素缓缓抬头,咳了好几下,才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燕祁不语,南宫素又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是不是?” 燕祁叹了口气道:“地上凉,你先起来。” 说着作势要把南宫素扶起来,南宫素抓着燕祁的手臂问道:“我问你话,回答。” 即便转世了,脾气还是那般倔,燕祁语气软了许多,哄道:“你先起来,地上凉。我慢慢告诉你。” 燕祁才把南宫素扶起来,她忽然心口一阵绞痛,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阿季!” 燕祁脱口而出的是他对季姜的昵称,不是对南宫素的称呼。 在船上面纱被风吹走的那一刻起,燕祁就知道了她就是季姜,特别是南阳玉佩掉出来以后他更加确定了。 他终于等到了那个他等了三百年的人。 三百年… 他就要放弃了… 还好她回来了,他的季姜回来了。 —哎呀,这位仙人既然碰到了我,那你就别想重新位列仙班了。— —阿季姑娘身份尊贵,又是我心尖上儿的人,光一瓶桃花酿怎够。— —这玉佩是当初在琅琊你亲手给我的,承载了你我二人许多情分…今日…我把这玉佩还你…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往日的情分便没有了…— —你若想破了这条护城河。那便从我尸体踏过去!— —你…杀…我?— —天下人负我,你也负我?!— —阿季——! —这一生,我们…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若是…若是有来生…我不愿…再遇见你…— 季姜猛的惊醒,她梦到了前世的种种,她记起来了,无论是画像上的人,还是看到的画面,都是她。她是季姜,她也是南宫素。 见她醒了,燕祁关切的道:“你醒了。可有何处不舒服?” 沉默许久,季姜道:“…燕祁…” 燕祁颤了颤,道:“…你…想起来了?” 季姜点点头道:“…嗯…” 燕祁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姜抬眼看着燕祁,咳了好几下,有些冷漠地道:“即便是认出我了,假装不认识不可以吗?明明都要把婚约退了…” 燕祁愣了愣,不可思议道:“什么?” 季姜道:“我分明说过,若有来世我不愿再见你的。” 燕祁知道季姜全都想起来了,所以她恨他,恨他绝情不顾幽都那些人的死活,恨他一剑刺中她的心口,恨他又负了她。 燕祁看着季姜道:“可是我想见你。” 这三百年来。我没有一天,没有一刻是不想你。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就会看到你死在我剑下,死在我怀中的那个场景。 我很想你…这些年我很少见阿宁是因为他真的太像你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阿季…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 这些话燕祁没有说出口,他不是话多的人。 季姜砸了砸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她怨燕祁,可她更怨自己。 季姜发现燕祁哭了,骄傲如他,怎么能为了她就哭了。 季姜抬手去擦燕祁脸上的眼泪,玩笑道:“别哭了,哭了丑。” 燕祁带着哭腔道:“丑便丑,反正又没有人看到。” 季姜想起当年她曾因为燕祁长得太过俊俏被许多女子喜欢而吃味,叫燕祁把脸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想着季姜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燕祁莫名其妙道:“笑什么?” 季姜摇摇头道:“没什么。” 两人沉默着看了对方许久,季姜先开口道:“祁哥哥,阿季回来了,谢谢你还在等我。” 燕祁愣了愣,片刻之后才道:“嗯,回来就好。” 季姜向前挪了一点,伸手揽住了燕祁的腰,把头埋在燕祁怀中。 她并非不恨燕祁,并非不怨他。只是这三百年燕祁定是受尽了相思之苦。如今她已经转世重生了,无论前世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三 山雨2 季姜向前挪了一点,伸手揽住了燕祁的腰,把头埋在燕祁怀中。 她并非不恨燕祁,并非不怨他。只是这三百年燕祁定是受尽了相思之苦。并且如今她已经转世重生了,无论前世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抱了许久,燕祁道:“我带了些吃的,先用膳吧。” 听说有吃的,季姜眼睛一亮,但她眼睛很快就暗了下去。因为燕祁带来的都是清谈的素菜。季姜抓狂,她不要素菜,她要吃肉,吃很多很多的肉。 燕祁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餐前用汤是古月城的习惯,据说是为了不伤胃,到底饭前不用汤伤不伤胃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季姜扫了一眼那汤,里面仅有几根清白叶子。光是看着,季姜的眉尖就抖了两下。她不禁讶然,她死的这些年,古月城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但看燕祁的样子,还有方才来时所见之景并未有半分家族衰落的样子。 在燕祁的注目下,季姜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后,饶是她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吐了出来,因为真的太…太咸了。方才燕祁那幅期待的模样,只怕是他亲手做的吧。 苍天啊,这人该不会是谋害她吧。觉得她十恶不赦? 季姜看向燕祁,问道:“这汤…你做的?” 燕祁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一个“嗯。” 季姜心道:“果然。” 燕祁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喝。” 季姜忙道:“不…不必了,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去做就好了,未免太过劳累。” 燕祁道:“不劳累。” 看着满桌的素菜,季姜抬头问道:“为什么都是素菜,为什么如此清淡?” 燕祁道:“我听外界说你有病在身,不能常食荤腥。” 季姜:“……” 外界传外界的,你做你的啊。 燕祁又道:“我怕吃了会有什么不妥,届时你哥哥……” 似乎觉得不对,燕祁立马改了口:“南宫少主会怪罪我。” 季姜愣了愣,道:“不必刻意改口,他的确就是我哥哥,还有南宫家主就是我爹爹。” 季姜情不自禁怀念起在水灵台的日子,南宫刈和南宫兰泽待她极好,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南宫兰泽不排斥她私生女的身份,南宫刈不因她那一身病而抛弃她。反而,南宫兰泽常常为了哄她开心,做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苏青青去世前待她也是极好,不像外界传的那般苛责。 如此想来,她这一世投了个好胎,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家的感觉,南宫兰泽对她的好不是施舍,没有带着同情。 季姜道:“原以为不会有来世了。却不想,重生了,还投胎在这么好的家。有了属于自己的爹爹,哥哥。” 并非黎家待她不好,她从前虽是黎氏二小姐。但说来到底算是寄人篱下… 何况,她已经被黎致逐出黎氏了,连黎氏玉令都收了回去。 燕祁道:“南宫家…待你如何?” 季姜道:“很好,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燕祁道:“那便好。” 许久,季姜问道:“梵音谷…现在如何?我大哥…不对,黎宗主,阿若,还有黎瑟瑟…他们如何?过得好吗?” 燕祁道:“梵音谷恢复往日声望,势力。黎致…还是那般,镜若做了黎致的得力助手,黎瑟瑟…你应当见过了。” 季姜一阵莫名其妙。她这么多年从未出过水灵台,如何见过黎瑟瑟,她问道:“我见过?在哪里见过?” 燕祁道:“水月居。” 昨日黎瑟瑟出来,他远远就已经看到,不过黎瑟瑟转身择了另一条道走。 “水月居?” 水月居,季姜恍然大悟道:“莫不是…昨日那个青衣少女就是黎瑟瑟?” 燕祁道:“嗯。” 季姜道:“都长这么大了,生得很是标致,像她娘…” 昨天黎瑟瑟说她是跟她爹一同去的水灵台,她爹不是被自己…难不成她爹是黎致?那黎致也在水灵台? 季姜问道:“昨日瑟瑟说我大哥…哦不,说黎宗主是她爹,这么多年,都是黎宗主一个人照顾她,黎宗主没有娶妻吗?” 燕祁道:“嗯。” 季姜想想也是,怎么会另娶别人,秋景还在神庙里,黎致又那般喜欢秋景,怎么会娶别人。 忽然想到穆宁,季姜问道:“阿宁呢?阿宁怎么……咳咳咳…” 燕祁忙给季姜倒水,道:“慢点说。” “…咳咳咳…” “…咳咳咳…” 眼泪都要咳出来了,季姜拍拍自己的胸口,缓了好一会,才道:“没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你还没告诉我阿宁怎么样了呢。” 燕祁道:“很好。” 季姜追问道:“那长得怎么样?好看吗?高吗?是不是像你一样成为一个温文儒雅的君子?我很多年没有见他了…” 燕祁道:“不像我,像你。” 季姜愣了愣,长得像她? 莫不是,她不在的这些年燕祁对穆宁太过放纵,以至于穆宁不喜女人,好男风,然后长成了娘娘腔? 那穆长阳不得从坟墓里爬起来,把她弄死? 燕祁道:“性子像你。” 季姜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 燕祁带来的饭菜太过清淡,季姜吃了两口便不想吃了,燕祁撤了下去。 燕祁回来道:“你且坐着…我先去沐浴。” 季姜应了一声她坐到桌案边,看着那幅被燕祁卷起来的画。 这么多年… 燕祁就是看着一幅画过来的吗? 若是她活不过来,或者…没有偷跑出来,真的退了与他的婚事呢?那燕祁怎么办。他本就飞升成仙,这么多年了,为何不去蓬莱。 燕祁沐浴回来后季姜已经衬着手,睡着了。这样的场景,三百年来燕祁不知道梦到了多少次,只是每次醒来整个上音阁都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 燕祁把季姜抱到床上,给她拉上被子,坐在床边盯着季姜看。好在…她回来了,不然他真的会去陪她。 季姜半夜口渴醒来时,就看到燕祁坐在床边,用手衬着自己的头睡着了。心中不禁染上一层暖意。 燕祁从前都是冠着发,如今这样不冠发,任乌发微散在肩边、只着一件薄衣轻衫,闭上眼睛睡觉的模样季姜倒是从未见过。 一个男子美像一幅画,季姜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燕祁领口微开,露出了明晰的锁骨。虽说季姜不是十分好男色,但这般绝色的男子就在眼前,总是叫人忍不住产生非分之想。 季姜鬼使神差的抬起手,伸到燕祁脖子根下,竟然摸起燕祁的锁骨来。见燕祁没有反应,她又更加大胆了。 就在她洋洋得意的时候燕祁睁开了眼睛,道:“还是同从前一般不安分。” 季姜尴尬的愣了愣,辩解道:“我…我是看你衣领没有拉好。怕你着凉,要帮你把衣领拉好。” 虽是这么说,但是季姜并没有要帮燕祁拉好衣领的意思,反而是趁机再摸了一下。顺着季姜的目光,燕祁微微垂下眼帘,抬手抓住了季姜要缩回去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处。 季姜仿佛身体触电一般,颤了一颤。 燕祁微微俯身朝季靠了过来。季姜愣坐着,两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季姜都能感受到燕祁的呼吸了。 季姜吞了吞口水,神色慌张。 燕祁道:“如何?” 季姜莫名其妙道:“什么?” 三 山雨3 季姜仿佛身体触电一般,颤了一颤。 燕祁微微俯身朝季靠了过来。季姜愣坐着,两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季姜都能感受到燕祁的呼吸了。 季姜吞了吞口水,神色有些慌张。 燕祁道:“如何?” 季姜莫名其妙道:“什么?” 一双墨色的眸子,近在咫尺,与季姜对视。燕祁的脸停在季姜面前定定看着她,声音极具磁性,燕祁道“手感。” 季姜脱口而出道:“很好。” 燕祁问道:“同锁骨相比如何?” “……” 不知为什么,季姜忽然觉得此时不是该谈这些的时候。 季姜吞了吞口水,答道:“更甚。” 燕祁道:“你看过,摸过,要负责。” 季姜觉得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一样,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唇上一湿,燕祁的吻落了下来。 四片薄薄的唇瓣辗转反侧,小心翼翼,难舍难分。刚刚重逢季姜还没未想过要与燕祁进行下一步,燕祁的吻却忽然变得凶悍起来,她一下子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只觉呼吸有些困难,想扭过头去,燕祁却捏着她的脸把她强行扭了回来。她回过神来,在燕祁下唇咬了一下,燕祁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 季姜被亲得浑身发软,还未反应过来。 燕祁就翻身,拉住被子盖住两人,季姜的头贴着燕祁右侧胸口,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季姜一阵恍惚,燕祁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说话低且沉,胸膛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震动。燕祁道:“你身子未大好,睡吧。” 季姜果真乖乖的不说话了,她将脑袋埋在燕祁胸口,头顶是燕祁吐出的均匀的气息,耳边是燕祁的心跳。 季姜忽然想起一句话:无论分别多久,无论分隔多远,相互惦记的两个人总会重逢。 所幸,她惦记的人也在惦记她,所幸,他们重逢了。 燕祁以为昨日种种又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他忽然惊醒,但这次并不同于从前,这次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空荡荡的房间。 看到的是季姜枕着他的手,正浅浅的吐着气。燕祁看着季姜熟睡的小脸。上次这样细细打量过季姜,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燕祁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季姜的小脸,眉目如同从前,只是额间再也没有那朵特殊的曼珠沙华。 燕祁吻了吻季姜的额头,随后才起身换衣服出去了。 季姜醒来天已大亮,若是在水灵台这个时候南宫兰泽已经端着药在床边等她了。第一次不用早起一起来就喝药,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她那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了,吃不吃药也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是南宫刈和南宫兰泽担心她罢了。 想起南宫刈,季姜心中更暖了,自她到水灵台以来,南宫刈就对她很好。这个父亲,当得十分称职,甚至还把她许给了燕祁。 季姜忽然笑了起来,将她许给燕祁。南宫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父亲,才会把她许给燕祁。 “…咳咳咳…” 季姜又咳了几下,罢了罢了不想了,待回水灵台的时候再问他吧。 季姜才坐起来房间的木门轻轻叩了两下,青允的声音在外响起:“素素姑娘,您起了吗。” 季姜应道:“嗯,起了,劳您等一会儿。” 青允道:“属下在外侯着。” 门外的青梧道:“怎么连起个床都那么多事。” 青允道:“慎言。” 青梧哼道:“怎么了,连说话都不可以?” 青梧和青允并不知道南宫素就是季姜的转世,他们二人对燕祁十分钟心,燕祁心仪季姜他们便只认季姜这个夫人。 特别是青梧,燕祁不仅答应了和南宫素的婚约,昨日还将人家带了回来,并且留宿在自己房间。 一晚上青梧都在为燕祁移情别恋看上了“别的女人”而愤愤不平,若不是青允拦着,只怕他已经冲进来看看这个抢了他们家夫人的女人到底是何方妖怪。 青允道:“不是不让你说,只是叫你慎言。” 说着青允看了一眼房门,示意南宫素毕竟还在里面。 青梧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他可不管那里面是谁。只要是同他们家夫人抢男人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青梧道:“怎么,还不让说吗?明知仙上有心仪的人还要嫁给人家。也就罢了,仙上怎么也…” 青允道:“少说两句,当心被人听见了。” 青梧道:“听见怎么了,就算她在我面前我也要说。说得她无地自容回他们家去。” 青允才要开口,季姜便拉开门走了出来。青允愣了愣,扯了扯青梧的衣袖。 青梧背对着季姜,他甩开青允的手,不满地道:“你扯我袖子做什么?我就是要…” 青梧转身见到季姜,要说的话顿时吞了回去。不是说他们家仙上带回来的是别人吗,怎么眼前这个人那么像他们家夫人。 青梧把手伸给青允,道:“快掐我一下。” 青允使劲掐了青梧一下,侧头问道:“怎么样?痛吗?” 青梧点点头道:“痛。” 季姜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同之前一样性格耿直。” 青梧道:“您…您还记得我?” 季姜笑道:“当然记得,你们不就是青梧和青允吗?” 青梧和青羽十分惊讶,燕祁带回来的不是南宫素吗?怎么变成了季姜。季姜不是死了吗?不是说没有重生转世的机会了吗,怎么会。仙上等了三百年…终于把夫人等回来了。 青梧试探的问道:“该不会夫人您就是南宫素…吧?” 季姜刚要开口就咳了好几下,她缓了几口气,才道:“怎么,我看着不像是病秧子的模样吗?” 的确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而且脸色惨白。青梧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太惊讶了。” 季姜道:“仙上去了何处?” 青允道:“主子去见三先生了。” 三先生?季姜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三先生是燕华郢。若是燕华郢知道燕祁刚定了亲的南宫素就是她,怕是要气晕过去吧。 水灵台正在举行清谈会,燕祁又刚成了南宫家钦定的姑爷,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回来。况且昨日燕南苏过来找燕祁时,神色凝重,莫不是古月城中出了什么事情? 季姜问道:“可是城中出了什么事情?” 青允答道:“城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季姜道:“那仙上为何匆匆赶来?” 青允道:“是姑苏境内发生了怪事。” 季姜问道:“什么怪事?” 青允要开口,青梧就抢道:“仙上吩咐了先带夫人去用膳,你怎么一直拖着。” 怕是这发生的怪事不能说给她听,季姜也就识趣的不问了。燕华郢是古月城长老,怎么说也是修为高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什么怪事,连他都解决不了,才传书叫燕祁回来。 季姜笑道:“那便走吧。” 三 山雨4 怕是这发生的怪事不能说给她听,季姜也就识趣的不问了。燕华郢是古月城长老,怎么说也是修为高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什么怪事,连他都解决不了,才传书叫燕祁回来。 季姜道:“那便走吧。” 路过一片平地,那儿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季姜停住了脚步,这花是很多年前她种的,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季姜喜道:“好多曼珠沙华,容我摘两朵。” 青梧如临大敌,连忙张开双手挡在季姜面前,道:“夫人,这些花都是仙上精心照料的,您不能摘。” 季姜笑了笑,她心道:“没想到燕祁竟然还有照顾花的雅兴。” 季姜问道:“你知道这些花是谁种的吗?” 青梧摇摇头道:“不知道。” 季姜指着眼前的曼珠沙华道:“我种的。” 青梧显然不信,看他一脸质疑季姜道:“我十几岁时曾来过古月城,就是那个时候种的,不信可以问你们家仙上。” 青梧看了一眼青允,青允点点头,青梧只好让开,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季姜兴高采烈的一朵花一朵花的采起来,青梧小声问青允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花是夫人种的?” 青允道:“很久以前。” 青梧:“……” 很久以前,他怎么不知道? 季姜正兴高采烈的采花呢,忽而就看到对面山峰上的望台怨气冲天。 她茫然的看着,刚想问怎么回事,青允神色凝重的道:“夫人,出事了,您先回去吧。” 说完他和青梧神色凝重的往那望台去,季姜原想去凑凑热闹,但重生之后一直病着,这幅身子弱得连灵力都修不成,那她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季姜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了怪声,重生后在南宫家过了几十年养尊处优的日子,竟然一时辨识不了那是什么声音。 不待她反应,就看到几只鬼魅向这边跑来。季姜愣了愣,这…古月城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鬼魅这种东西? 几百年不见鬼魅,季姜竟然被那东西丑到吓了一跳,鬼魅身上散发着恶臭直直袭入季姜的鼻子,她险些吐了出来。 她这幅身子弱得很,没有半点灵力,如今连这些鬼魅都解决不了,季姜拔腿就跑。怎奈这些鬼魅动作虽不是很灵活,但闻着人的气味很快便追了上来。 燕祁的上音阁本就和燕家那些亭台楼阁离得有些远,再何况此处又是偏僻小路,若是没有碰到等个修士女修,只怕季姜就要死在这些鬼魅手中了。 即便她有灵力没有一品仙器傍身也是无用,季姜一边咳一边跑。该死的,难不成才和燕祁重逢,就要死在他们家了? 那些鬼魅来势冲冲,季姜躲避之中摔了一跤,手直接摔破了。她又没有信号烟花,没有法子叫人来救她。 季姜跑进了一处林子,那些个鬼魅便追了过来,好在林中树多,那些鬼魅才没有立刻追了上来。 季姜跑了一会儿顿时停住脚步,一是她跑不动了,二是她前方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衣服,且蒙着面的人。 但这人绝不是来救她的,来救她不会是这个打扮。古月城设有结界,这人怎么进的古月城,莫不是…是古月城中人? 季姜捂着胸口喘着大气,那人不动,季姜转头,身后的鬼魅也不动了。她当即明白了,这些鬼魅怕是那人养的。 古月城豢养鬼魅? 断然不可能,古月城素来最恨这种邪魔外道,怎么可能会豢养。 那人开口道:“听说你回来了,果然。” 是个女子,但听不清到底是谁,毕竟这几十年一直在水灵台养病,但那人故意压着声音,估计是怕她认出来。 见她不语,那人又道:“我是该叫你南宫素还是季姜?” 季姜微微一怔,不仅知道她重生了,还知道她的身份,莫不是在南宫家也有眼线? 忽而摸到自己腰间的南阳玉佩,季姜心生一计,她偷偷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玉佩上。 阴阳二玉相连,遇血即是碰到了危险,燕祁收到讯息肯定会来救她。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拖时间。季姜咳了几下,才道:“大白天蒙着面,不热得慌吗?” 那人:“……” 那人原以为会问她是谁,谁知季姜会问这么一句,她竟然一时接不上口。 季姜道:“这就没话说了。好吧。那我来说,这些鬼魅都是你养的?” 那人答道:“是。” 语气十分自豪,仿佛做了件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季姜拿出一副过来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豢养鬼魅会遭到的天谴的。” 那人道:“哦?季姑娘如何知道?据我所知,您可没有养过。” 季姜道:“……” 这种遭天谴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季姜道:“能潜进古月城,还能将鬼魅放出来,不如让我猜猜,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那人将手中的玉令拿了出来,季姜微微一惊,古月城的通行玉令?怎么会在这人手上?从她的语气断定,绝不是古月城的人。 能知道她的身份,绝不是古月城中人,况且身上还有一种季姜十分熟悉的气味,到底是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道:“姑娘你猜不到。” 季姜换了个话题,问道:“这么着急要杀我,你们在怕什么?又或者说,你们在谋划什么?” 水灵台和古月城联姻的事情才传了两天,她才想起来,身份就暴露了。而且敢在古月城光明正大的杀她。 应当是不想水灵台和古月城联姻,她死在古月城,那么南宫家就会和古月城撕破脸。那么费尽心机,就为了让南宫家和古月城撕破脸这么简单?这些人的目的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那人道:“我说了,姑娘你猜不到。” 季姜打着节拍数燕祁过来的时间,应该快了。她道:“既是要杀我,何必再拖,莫不是要向我炫耀你的鬼魅?” 那人道:“你无半点修为灵力,杀你易如反掌。” 季姜:“……” 季姜道:“可我不想同你废话,燕祁等着我去吃早饭呢。” 那人道:“姑娘你,回不了。” 随即那人眼睛闪过一丝阴狠,拔了剑向季姜袭来。 季姜侧身一躲,岁寒便从她房间的身后现了出来,那人没有料到燕祁会这么快赶来,她微微愣愣。岁寒剑气凌厉,运转迅速,那人无法抽身去对付季姜。 季姜退后两步燕祁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燕祁道:“站好,不必上前,不用你。” 季姜应道:“好。” 她退后几步,看着两人斗法。那人催动鬼魅去袭击季姜,季姜已经回复记忆,前世那些结印的口诀还是记得的。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抬手结印袭向那些鬼魅。虽然修为灵力不济,但有人血加持,这些鬼魅毕竟已经死尸,倒还是怕人血的。 何况季姜喝了那么多年的药,血液里已经生成南宫家特有的药灵,那些药灵,将鬼魅身上的怨气侵蚀殆尽。 季姜体力不济,微微退后两步,燕祁眉头一皱,出手更加凌厉,那人招架不住,受了一剑。她退后几步抽出一张符箓,人当即不见了。 燕祁顾不得去追,转身扶住季姜,问道:“如何?” 季姜刚摇摇头,想说没事,就吐了一口血。 燕祁神色慌张的给她输灵力,季姜则是自己愣住了。 季姜心道:“不是吧。” 怎么变得这么弱了,才结了几个印,就要死不活的了。这…… 季姜道:“不打紧,先回去。” 燕祁点了点头,抱着季姜回去了。 三 山雨5 上音阁内,季姜和燕祁坐于廊阁内,季姜摔倒的时候磕破了手,燕祁在给她包扎。 包扎好了季姜才问道:“古月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燕祁道:“无事。” 季姜显然不信,她道:“无事?” 季姜抬起被燕祁包得十分丑的手到燕祁面前,道:“即便已经如此,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燕祁道:“这事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身子不好我怕你会被牵扯其中。” 季姜道:“我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还能独善其身吗?” 燕祁道:“…阿季…” 季姜道:“这次的矛头虽然不是冲我而来,但我身份已经被发现了,这次杀我不成,下次呢?” 燕祁道:“我定会保护好你。” 季姜抬眼看向燕祁问道:“你能保证,每一次我出意外的时候你都像今日那样及时出现在我面前,护我周全吗?” 燕祁砸了砸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能,古月城出了大事,死了许多修士,燕华郢匆忙叫他回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那黑衣人又公然出现在古月城中杀人,他不得不查,若是要查,就要下山。下山,便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季姜。 季姜道:“燕祁,这些麻烦绝非偶然。” 燕祁叹了口气,才道:“古月城的确出了事,那人出现在古月城也并非偶然。” 季姜问道:“望台忽然怨气冲天,像古月城这样的事情,还有哪家发生,或者说,还有哪个地方出现?” 燕祁道:“并未听说哪家还有这样的怪事。” 季姜问道:“都是古月城的辖区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燕祁点了点头。 季姜问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起?” 燕祁道:“据亚父告知,近日来频频发生。” 季姜道:“那便奇怪了,既是要针对古月城。为何要杀我?” 燕祁也觉得奇怪,季姜到古月城两日不到,身份就暴露了,而且那人还带着鬼魅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姜。 交手之后匆匆离去,用的还是千里传位符,这样的符箓,在仙门百家中虽不是什么禁忌,却也无人使用,因为使用千里传位符会损耗大量灵力。 季姜道:“罢了,不想了,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燕祁道:“查。” 季姜疑道:“查?” 燕祁点了点头。 季姜道:“你打算怎么查?” 燕祁道:“鬼魅。” 季姜道:“鬼魅?” 燕祁点了点头。 方才交手,那些鬼魅衣着完整不像是在山林里游荡多年的死尸变化而成,倒像是被人炼化而成。 而且那人也说那些鬼魅是她养的,那炼化鬼魅和豢养鬼魅都需要活人。既然需要活人,定会有大量的活人失踪。 所以…古月城发生这样的怪事或许不是针对古月城,只是古月城下山修士众多,所以才被抓住。 季姜看向燕祁,道:“我要同你一起下山。” 燕祁摇头拒绝道:“不可。” 季姜问道:“为什么?” 燕祁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常常吹风。” 季姜笑了笑,道:“没事,我带了药。” 燕祁还要开口拒绝,季姜就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你就不怕把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你还没回来我就已经被你家三先生处理了吗?” 燕祁:“……” 燕华郢如今不知道季姜的身份,但她在古月城露脸,古月城许多修士都已经看到了,他们肯定会告诉燕华郢。 季姜道:“好啦好啦,就这么定了。咱们什么时候下山?” 燕祁道:“午间。” 季姜奇怪道:“为什么要等到午间?” 燕祁道:“先用过早膳,再下山去。” 季姜:“……” 这样的大事不应该立刻出发吗…还要吃早饭才走,这是什么道理? 燕祁出门去厨房拿早膳,并将一封信递给青允,吩咐道:“你二人速带此信去梵音谷,直接把信给镜若,不必多说其他。” 青允接过信,道:“将信给镜若总管之后呢?” 燕祁道:“暗中探查今日潜进城中攻击阿季那人,隐瞒身份,不可声张。” 青梧,青允拱手道:“是。” 青梧和青允先下山,季姜和燕祁用了早膳之后才下的山。 两人一路追查到了南阳附近,一天夜里,一家客栈的小院子中,季姜趁着燕祁睡着了,偷跑到院中试着念了召唤口诀,真的把黄泉召唤出来了。 黄泉还是同从前一样身着一身玄色衣服,面容还是那般冷俊。 见黄泉定定站着,季姜先开的口,她问道:“你见到我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黄泉道:“属下与圣女并非第一次见,自然不会惊讶。” 季姜:“……” 不是第一次见?她何时见过黄泉?黄泉不是一直在幽都吗?怎么会? 见她实在想起不来,黄泉道:“水灵台,江湖神医。” 季姜愣了愣,道:“该不会…那些神医都是你变的吧?” 黄泉承认道:“嗯。” 季姜:“……” 怪不得他一点都不惊讶,怪不得她会觉得那些神医熟悉。南宫家的医术在仙门中鲜有能匹敌的,南宫刈和南宫素都治不好她的顽疾,何况那些江湖郎中。 原来…存的是这个意思,那南宫刈和黄泉又是什么关系?南宫刈知道黄泉的身份吗?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季姜道:“古月城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黄泉道:“嗯。甚是怪异。您是要我去查那些事?” 季姜摇头道:“不是,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黄泉道:“什么人?” 季姜道:“女人,你应当知道是谁。” 黄泉道:“黄泉明白。” 交代好事情,季姜拜拜手道:“去吧,我就不留你吃宵夜了。” 季姜转身要走,忽听身后的黄泉喊道:“圣女!” 季姜转头道:“怎么了,难不成你真的要留下来吃宵夜?” 黄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伸手递给季姜。季姜接过一看。晶莹剔透的东西还发着亮光。 彼岸令。 季姜微微咽住了,道:“…你……怎么…” 黄泉道:“圣君来过了。” 季姜道:“圣君?” 帝辛来过人界了?那知道她身死的消息了吗?她一死,鬼族圣女的身份便不在了,既然她已经不是界外鬼族圣女,为何还要把彼岸令给她。 黄泉道:“这东西,你且留着,他日重聚之时再还也不急。这是圣君的原话。” 季姜笑了笑,道:“他不怪我没有遵守诺言?” 黄泉道:“圣君说他等了那么久,不介意再多些时日,终有再聚那日,他还说您将来会明白的。” 季姜:“……” 怎么她死了一次重生回来,就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怎么碰到个人说话都是高深莫测的。 季姜道:“这彼岸令给我,圣君放心吗?” 黄泉道:“圣君说怕您没有灵力修为,会活不到重逢那日。” 季姜扁了扁嘴,道:“这么多年没见,说话越发不中听了。” 黄泉道:“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隔断时间就去水灵台看您。” 季姜愣了一会,吐出一个:“滚!你说话也越发不中听了。” 黄泉拱手道:“属下告退。” 黄泉果真听话的滚了。 四 迷网1 季姜回去躺在自己床上,思虑这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才恢复记忆,就碰到了古月城的事情。 这几日与燕祁一路而来碰到了几波黑衣人,皆是遮掩住自己的面容,每次交手失败之后都用传位符把自己传送走。 季姜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专门来这么一出,或许仙门中发生了什么,燕祁并未同她明说,而且是刻意瞒着的。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季姜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股檀香之气进入了她的鼻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果然,燕祁掀开被子躺在了季姜旁边,伸手将季姜圈在怀中。 季姜的困意瞬间全跑光了,她道:“分明定了两间房,你怎么又跑我这里来了。” 燕祁不语。 季姜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燕祁不语,季姜又道:“你这样很浪费钱啊。仙上,你有那么多钱分多我一点好不好。” 燕祁道:“那下次只要一间房。” 季姜:“……”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腔没调?还阴阳怪气? 闷了好一会儿燕祁才开口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季姜微微一怔,她偷偷去见黄泉被发现了?不应该啊,她分明是轻手轻脚走的,季姜也不打算瞒着燕祁,季姜道:“去见了黄泉,怎么了?” 燕祁道:“见了黄泉,那圣君是谁?他为何等你?” 语气微微不对劲,季姜知道这厮怕是吃醋了,也不是不能告诉他圣君是谁,只是帝辛乃是界外中人,私自来了人界,万一被天族知晓,只怕会掀起一番风浪。 季姜扯谎道:“没谁,就一个朋友。” 燕祁皱起眉头,哼道:“撒谎。” 季姜解释道:“真的不是谁,不过是黄泉以前的主子罢了,你何必问这么多呢?” 燕祁转道:“你为何背着我与黄泉偷偷见面?” 季姜不禁笑了一下,这厮真的吃醋了。她偷偷与黄泉见面,是因为她如今身份并未完全暴露,若是光明正大将黄泉召唤出来,只怕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她需要黄泉帮她查事情,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吩咐吧。 季姜道:“我需要他帮我查事情,自然要与他见面。倒是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偷听的喜好了,这可不像你。” 燕祁闭着眼睛,把怀中的季姜圈得更紧了,他道:“我担心你会弃我而去。” 季姜噗嗤笑了一声,她道:“我怎么会弃你而去,我们可是定了亲的。我能逃到哪里去?” 燕祁不语,吻了吻季姜唇,季姜推开燕祁道:“你还是回你房间去吧。” 燕祁道:“为何?” 季姜道:“这样不合礼数。” 燕祁道:“我们定了亲的,有婚约在身。” 季姜道:“尚未成亲,便是不合礼数。” 季姜原以为她这么说,燕祁便会回去。毕竟古月城的人十分注重礼数,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燕祁。谁知燕祁竟然将三百年前季姜死后他们拜堂成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燕祁道:“三百年前你我二人曾经拜过天地。已经是夫妻了。” 季姜莫名其妙道:“三百年前我何时与你拜过天地?” 燕祁道:“你死后,在云梦。” 季姜:“……” 这也算拜天地吗?她完全不知情啊。 谁知燕祁竟然不顾礼教,豪不知羞的道:“孩子都那般大了,还在乎那些礼数做什么。” 季姜无奈道:“阿宁并非你我二人亲生。” 燕祁道:“那便要一个亲生的。” 季姜:“……” 要一个亲生的,那岂不是要… 一阵绯红爬上季姜面颊,她脸红得发烫,季姜道:“你这人,多年不见,竟然变得这般不正经。” 燕祁勾唇笑了笑,他不过是吓唬一下季姜而已,季姜有病在身,他也并非衣冠禽兽。况且即便是灵修,也不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就在季姜以为燕祁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燕祁又同之前一样,对她道:“睡吧。” 季姜很是无语,燕祁这厮为何总喜欢撩拨她,然后跟她说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这样的话。 莫不是燕祁…… 待季姜醒来的时候燕祁已经将洗脸水打来了,季姜赖在床上不愿意起,燕祁无奈的走到床边将季姜拉了起来。 燕祁拧好帕子,递给季姜。季姜撒娇道:“人家不要自己洗,要你帮忙。” 燕祁宠溺的应了一个“好”。然后动作温柔的帮她洗脸,穿衣。 燕祁连拖带拽的把季姜拉下楼用早膳。看着满桌素菜,季姜简直要哭了,燕祁这厮知道非礼她,为何不知道给她改善伙食。难道是她还不够瘦吗? 季姜看了一眼别桌,桌上全是荤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燕祁提醒道:“专心用膳。” 季姜道:“我想吃肉。” 燕祁道:“不可多食荤腥。” 季姜咬着筷子,问道:“那我可以喝酒吗?” 她都几百年没有喝过酒了,不知酒是何物了。 燕祁冷漠拒绝道:“不可。” 季姜道:“为什么?” 燕祁道:“你身子不好,不能饮酒。” 季姜哼道:“荤菜不能吃,酒不能喝。都不在水灵台了,还忌这个忌那个。我要你这未婚夫有何用?” 燕祁不语,懒得搭理她。这样的话,每次用膳前她都会说。 季姜叹了口气,瞄着燕祁道:“唉…若是圣君在,他定然会让我吃这些的,吃了也无妨,毕竟圣君灵力修为高强,若是难受了他便给我输些灵力缓解疼痛。”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提起别的男人,果然,燕祁脸色一沉,抬头就对店小二道:“小二。” 一位店小二小跑过来,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 燕祁道:“店里有哪些招牌菜?荤菜。” 那店小二道:“客官您可算是来对店了,我们店里最有名的便是郭滩烧鸡了。” 燕祁道:“那便来一份,再上一份桃花酿。” 店小二道:“好的嘞。” 很快店小二便将郭滩烧鸡和桃花酿送了上来,那店小二道:“您二位慢用。” 燕祁道:“多谢。” 那店小二下去后,季姜盯着那烧鸡两眼发光,她吞了吞口水,擦了擦手就要去拿那烧鸡,却被燕祁用筷子打了回去。 季姜痛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抱怨道:“你打我做什么?” 燕祁把素菜都推到季姜面前,把那烧鸡和酒放到自己面前,燕祁给季姜夹了筷素菜,道:“吃菜,对身体好。” 季姜看着那盘烧鸡,道:“那…那烧鸡怎么办?” 燕祁道:“自然是我吃。” 季姜:“……” 燕祁夹了一片鸡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才吞下去,果然味道甚佳,他再倒些酒,喝了一口。一脸满足道:“这烧鸡果然味道甚佳,配上这桃花酿,简直是人家美味啊!” 季姜显然很想吃,她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季姜苦着脸道:“你点这烧鸡和酒又不给我,哪有你这样的?” 燕祁道:“你身子不好,我替你尝尝,解解馋。” 季姜当即拍桌道:“哪有你这样的?” 四 迷网2 季姜显然很想吃,她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季姜苦着脸道:“你点这烧鸡和酒又不给我,哪有你这样的?” 燕祁道:“你身子不好,我替你尝尝,解解馋。” 季姜当即拍桌道:“解馋哪有你这样解的?” 燕祁道:“我哪样的?” 季姜哼道:“怎么能不顾女儿家,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你这样是不会有别人喜欢的。” 燕祁抬头看向季姜道:“我已经有你了,还要别人喜欢做什么?” 季姜:“……” 这厮嘴皮子上的功夫越发见长啊,没羞没臊的话说得是越来越顺口了。莫不是趁她不在整日去撩拨其他姑娘养成的? 季姜把脸别到一边,不打算去理燕祁,燕祁也不同她讲话。 片刻之后燕祁夹起一块鸡肉递到季姜嘴巴,季姜哼道:“我不吃。” 燕祁问道:“当真不吃?” 季姜转过头来,轻轻咬了一口。油腥味少了许多,原来方才燕祁把那些鸡的皮都弄走,在开水里泡了一下,这烧鸡便变得清淡许多。 燕祁将过过水的鸡肉放到季姜面前,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吃到了肉,季姜满意的点点头,她看向燕祁旁边的桃花酿。燕祁不语,只是倒了点在杯子里,用筷子沾了点,放到季姜嘴边。 季姜:“……” 这也可以? 季姜道:“要不然,你给我喝一口呗。” 燕祁拒绝道:“不行。” 季姜道:“就抿一小口嘛。” 燕祁还是拒绝道:“说不可便是不可,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 季姜也懒得问,总之有肉吃就行了,再计较怕是又要被训。 两人吃好,那店小二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季姜问道:“小二,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那店小二愣了一下,道:“怪事?什么样的怪事?” 季姜道:“比如,这镇上有没有丢了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突然死亡?” 那店小二思虑了一下,道:“没有。” 他眼神躲闪,显然是在隐瞒,季姜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道:“我们夫妻二人露夜途经此地,一路上听行人说起家乡有人失踪,便觉得好奇。想问问。” 那人四下看了看,没见自家掌柜的,才小声道:“的确有。但不是在咱们这个镇上,距咱们镇上二十余里,有一座城,叫做新阳城,但是我劝你们不要去。” 季姜和燕祁相视一眼,季姜问道:“为什么?” 那店小二道:“那新阳城啊,又叫做鬼城。” 鬼城?幽都? 季姜道:“鬼城?不是幽都吗?” 那店小二道:“若真是幽都便也好了。” 季姜道:“怎么说?” 店小二道:“幽都好歹还有个黄泉坐镇,自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去撒野。但新阳城可不同真的有妖魔鬼怪,而且还吃人。” 最后一句那店小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鬼都在鬼族,这样的话季姜显然是不信的。季姜道:“吃人?” 但那店小二语气跌宕起伏道:“是啊!你别不信,这可都是真的!新阳城的人都没了!” 季姜咳了几下,道:“既然是有妖魔鬼怪又还吃人,那请问你如何得知新阳城有鬼,而且人都被吃了?” 店小二哑然片刻,看了看周围道:“不瞒二位,我便是从新阳城逃出来的。” 季姜道:“你是从新阳城逃出来的?” “……” 那店小二道:“是啊。” 季姜道:“那新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道:“具体我也不知,只是忽然城中就忽然有人失踪,有人死亡。血和精气都被吸干了。” 季姜奇怪道:“没有请附近的修仙世家去看吗?” 那店小二道:“新阳城就有一个修仙世家,最先出事的就是他们家。之后谁敢去看,况且整座新阳城,里面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逃跑出来的人怎么还敢再回去。” 季姜想想也是,谁还敢再去。 季姜想了想,南阳同荆楚,姑苏,琅琊,九原都算近,怎么这些个大世家都不知道? 季姜问答:“这样的怪事,发生长时间了?” 那人道:“几个月了。” 几个月了,各大世家怎么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还是古月城出了事,才开始查起来的。 若是古月城没有出事,那这样的事情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季姜还欲要问,那店小二就被掌柜的喝走了,季姜无奈只好作罢。 两人出了客栈问了个路人,便往新阳城去,往新阳城去的一路上就没见几个人影。 季姜问道:“仙上,为何南阳出了这样的事情各大世家都不知道?” 燕祁道:“并非不知。” 季姜道:“既然知晓,那为何不帮着解决了。” 燕祁道:“别家事情,不好插手。” 别家事情?究竟是哪个世家,势力这般大,使得各大世家不好插手。 季姜疑惑道:“南阳,是哪家的辖区?” 燕祁道:“秋氏。” 季姜道:“哪个秋氏?” 燕祁道:“九原。如今的长安。” 季姜讶然,九原秋氏?那么远都能管得到? 季姜道:“手可真长。” 幽都那一战论攻排名,秋氏位居第一,季姜死后,黄泉,碧落重伤,在幽都闭不出户。燕祁萎靡不振,黎氏懒得去争功劳,边城失踪,边家忙着找他。 就只剩下九原秋氏,从九原到南阳,修真界三分之一的辖区都是他秋氏的。秋氏将仙府举家迁移到了长安。 秋氏辖区广泛,南阳又远在边界。即便是出了新阳城这样的事情,哪里能传到长安去。其他家又不能插手管,便只能任它发展。 如今那些人将手伸进了古月城,所以古月城出了手,那就不会留那些人逍遥法外。 季姜刚想说些什么,燕祁道:“你可知晓谢凉安?” 季姜疑惑道:“谢凉安?谁啊?” 燕祁道:“此人与你兄长颇有渊源。” 季姜顿住了脚步。 她兄长?哪个兄长?黎致?还是南宫兰泽? 她从未听过谢雨安这号人物,怎么突然提及?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季姜迟疑道:“……我兄长?哪个兄长?” 燕祁也停了下来,转身与他对视,道:“南宫兰泽。” 季姜:“……” 她虽是南宫刈的女儿,但终归是个私生女,况且这些年她一直病着,不曾过问南宫兰泽的事情。南宫兰泽结识什么人也不是她该过问的。 燕祁道:“你当真不曾听南宫少主或者南宫先生提起过?” 季姜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曾。” 燕祁道:“此人是你兄长至交好友,亦是我兄长至交好友。” 季姜:“……” 南宫兰泽的至交好友是燕南苏的至交好友,这什么关系?什么辈分?不说她不曾听说过谢雨安,就连燕南苏的名字都不曾听过。 四 迷网3 季姜问道:“此事跟谢凉安有什么关系?” 燕祁道:“一百年前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但很快被谢凉安查了出来。” 季姜疑惑道:“这样的事情?” 燕祁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那你可曾听过秋十初此人?” 季姜更加茫然了,秋十初又是谁。她道:“不曾。秋十初是谁?” 燕祁道:“秋家现任宗主。” 季姜讶然:“秋家宗主?” 燕祁点点头。 秋家宗主不是秋云舟吗?怎么?秋云舟去世了?即便秋云舟去世了,不是还有两个儿子,秋硕和秋易阳在吗?这秋十初又是谁? 南宫兰泽的事情季姜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燕祁便言简意丰的告诉了季姜谢凉安,南宫兰泽,燕南苏,秋十初之间的关系。 秋十初是秋云舟最小的儿子,幽都一战也曾出过力,不过他年纪尚浅不如两个兄长在秋家有声望。 便无人知晓秋十初是谁人。 一百年前也曾有许多人失踪,各家合力追查,没有查出半点踪迹。直到仙门中出现一个叫做谢凉安的。 谢凉安师承北云上仙,修为灵力极高,曾在仙门中闯荡。他与南宫兰泽便是在那时认识的。 谢凉安出山之时不过才十几岁,同南宫兰泽一样意气风发,谢凉安心怀救世之念出山,资质上佳,又师出高人,很快便在仙门中出了名。 原以为他会在仙门中有一番作为,但不知为何谢凉安忽然回山去了。再次出世,就是一百年前。仙门中频频有人失踪,各家联合追查,古月城燕南苏,水灵台南宫兰泽,涧水台秋十初,梵音谷镜若。查看途中燕南苏与谢雨安,秋十初认识,结交成为知己好友。 谢凉安擅长追踪,有了谢凉安的帮忙,很快便查出了那些失踪的人是被人抓去炼化鬼魅,可惜第一批鬼魅还未炼成,就被发现了。之后主谋楚怀被处死,谢凉安应燕南苏的邀约到古月城做客,燕祁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镜若查完事情便回了梵音谷,倒是南宫兰泽,秋十初,燕南苏,谢凉安四人常常一同露夜,成了知己好友。 但之后秋云舟忽然病逝,秋硕失踪,秋易阳在一场露夜中丧生。秋家宗主之位便传给了秋十初,但不知为何秋十初同谢凉安发生争吵,谢凉安愤然离去,之后,再也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季姜道:“你的意思是,找到谢凉安帮我们查清此事?” .燕祁道:“不是。” 季姜呛了燕祁一句道:“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燕祁砸了砸嘴,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她呛了回去。燕祁道:“你可知,谢凉安为何会同秋十初发生争吵?” 季姜道:“这我怎知?那时我还未出生,你若想说便说,何必打这样的哑语让我去问你。” 燕祁:“……” 季姜道:“你怎么又不说了?” 燕祁叹了口气,道:“一百年前抓人炼化鬼魅的人,叫楚怀。那件事情结束后,谢凉安曾在涧水台碰到过楚怀。” 季姜当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谢凉安在涧水台碰到原本已经被处死的楚怀,于是同秋十初发生了争执。 魏无羡道:“楚怀是在哪家处死的?” 燕祁道:“秋家。” 季道:“秋家处死的,所以秋十初并没有处死楚怀,而是把他留了下来,改头换面。却被谢凉安发现了,于是两人就发生了争吵。可是秋十初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一个楚怀?而且和谢凉安争吵起来?” 燕祁道:“因为金羽令。” 季姜的心,猛地提到了半空中。金羽令…那个害得梵音谷被穆氏屠满门的金羽令。 季姜道:“金羽令,我大哥…黎宗主不是已经给秋家了吗?” 燕祁道:“幽都一战,破魂阵,本就稿费太多金羽令法力,何况你用彼岸令引忘川水,冲击太大,金羽令承受不住,碎成两片。” 季姜讶然道:“这都能碎?” 金羽令不是神物吗?怎么这么不堪一击?金羽令一破,它的法力便大不如前。但金羽令跟楚怀有什么关系。 燕祁道:“灵血,能够复原金羽令。” 季姜道:“可是我越女派已经没有后人了,去哪里要灵血修复金羽令。” 燕祁道:“楚怀…能够修炼出灵血,只不过成效不如你们越女派。” 季姜这才反应过来燕祁说的燕祁说的楚怀是个女的,她道:“原来,楚怀是女的啊。” 燕祁道:“嗯。” 这也就想得通为什么楚怀能够炼化鬼魅了,她有灵血在身,即便不纯正。 金羽令损坏,法力大不如前,秋家仙门第一就坐得不安稳。若是要坐稳仙门第一,就必须得把金羽令修复。 即便越女派的人都还在,也不会去帮秋家修复金羽令。所以秋十初是因为知道了楚怀有灵血的秘密,才把楚怀留了下来。 季姜倏地一愣,灵血……莫不是… 灵血能感应同样身有灵血之人,那天那个黑衣女子之所以认出她,不是古月城中的人出卖了她,而是她身上的灵血,那么那个黑衣女子…就是楚怀。 炼化鬼魅,豢养鬼魅,都需要人。楚怀有灵血在身,所以这些人的失踪,定跟楚怀脱不了关系。 季姜道:“所以你怀疑这些人的失踪,跟楚怀有关系?” 燕祁点头道:“嗯。” 季姜道:“那直接去楚怀就好了。” 燕祁道:“楚怀已经改头换面。除了谢凉安,没人见过他。” 季姜道:“那还不是要去找谢凉安吗?” 燕祁继续道:“新阳城,修仙世家姓江,江家有一女,名江理理。与谢凉安情投意合,但二人并未成亲。” 季姜顿时恍然大悟,她道:“你的意思是,江家被灭,江理理也死了,所以谢凉安不可能坐视不理,他肯定会出来查这件事情。” 燕祁道:“嗯,但至今,谢凉安还未出现。” 季姜道:“意中人一家都死了,谢凉安没道理不出现啊,莫不是他们已经不喜欢彼此了?” 燕祁道:“谢凉安曾同兄长说过会娶江理理。” 季姜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楚怀有关系,所以咱们需要找到谢凉安,查清新阳城江家的事情,再找出楚怀,可能就真相大白了。” 燕祁点了点头。 季姜总觉得这之间他们忽略了什么,但又不知道到底忽略了什么。 总觉得这样太过于顺利了,她才恢复记忆,便碰到了楚怀,而这世上除了秋十初,便只有谢凉安知道楚怀的长相。 找到谢凉安指出楚怀就一切都真相大白,未免太过顺利了。隐藏许久的楚怀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古月城。 谢凉安失踪的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他会对江理理的死置之不理? 季姜道:“我有诸多不解,但现在不是解疑的时候,咱们先去新阳城江家看看。” 燕祁点了点头。 四 迷网4 他们二人到新阳城时,天刚擦黑,街道破败,阴风阵阵,满大街飘着白色的纸钱,街边的店铺门口曾有烧纸钱的痕迹。 季姜不仅唏嘘,这新阳城怎么比从前的幽都还破烂。 街上还有几个孤零零的身影跑来跑去,想是年纪大了的老人不愿意走吧。 待他们走近,只看到一个老婆婆正在烧着纸钱,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逝去的人啊,都向往生去吧…” 一直重复着,季姜要上前询问,燕祁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可轻易上前。 这新阳城城诡异得很,除了满大街的纸钱和树叶杂草竟然不见半张符箓。按理说新阳城江家属于秋氏辖区,秋十初为了安抚人心应该派人前来查看才是,何况江理理还是谢凉安的意中人。 为什么秋十初半点反应没有,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新阳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季姜问道:“江氏在哪里,我们走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啊。” 燕祁取出笛子,吹了一曲,幻出两只蝴蝶,燕祁道:“去。” 看着那两只蝴蝶,季姜道:“很像我的灵蝶,你什么时候修炼出来的?还用笛子控制。” 燕祁道:“你不在以后。” 季姜问道:“他们可有名字?” 燕祁摇头道:“没有。” 季姜道:“怎么能不起名字,原来我那几只都是有名字的。你想要取个什么名字好?” 燕祁思虑片刻,道:“尚未想好。” 季姜道:“不如回去我帮你想吧,以后叫起来方便。” 燕祁道:“好。” 他炼化出这两只蝴蝶,一开始只是为了寻找季姜的踪迹,这么年来没有找到季姜,倒是帮他查到了许多事情。 季姜夸赞道:“我才教过你一次,你便自己炼出来了,果然天赋异禀。” 燕祁不语,只是勾唇一笑,虽然很快又变回冰块脸,但那抹笑容还是被季姜捕捉到了。 季姜道:“我看到了。” 燕祁道:“看到什么了?” 季姜道:“我看到你笑了。” 燕祁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季姜道:“可我真的看到了,你多笑笑嘛,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咳咳咳…” 季姜一阵猛咳,还咳出了血,燕祁担忧的扶着季姜,关切的问道:“可是又严重了?怎么还咳血了。” 季姜摇摇头道:“没事,以前也经常咳,我都习惯了。” 她虽说没事,但从水灵台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药也停了半个月了。要不是有黄泉给她的彼岸令支撑,只怕此刻已经病死了。 唉,这副身子真的太弱了,她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燕祁则是在想镜若为什么还没有到,按理说青允的书信早就送到梵音谷了,莫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 很快那灵蝶就飞回来了,季姜接过,半天听不出来那灵蝶在说些什么,她转向燕祁,道:“奇怪,我为什么听不出来它们说的什么?” 她曾养过灵蝶,按理说随便截下一只都能听得出来这些灵蝶说了什么,为什么燕祁养的她却听不出来。 燕祁道:“这世上修养灵蝶者不止我一人,所以设了密语。” 季姜道:“那密语是什么?” 燕祁脸微微发烫,耳垂立刻变成粉色,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后再告诉你。” 季姜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燕祁不语,只是接过灵蝶,嘴唇微启念了一句季姜听不见的密语,随后季姜才听到灵蝶报出江宅的位置。 燕祁道:“西边。” 季姜点了点头,两人跟着灵蝶往江宅方向走去。 他们走到了江宅,看着破败的门,还有许多麻雀在江宅门口,季姜不禁叹了口气,也许出事前曾是个门客的家族,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看着江宅的大门,季姜问道:“江家的人都死了,那江理理呢?她也死了吗?” 燕祁还未答话,就有一阵风吹来,接着便有脚步声往这边来,燕祁抓着季姜飞上了房顶。 两人蹲下,当即愣住了,院中到处血迹斑斑却不见一具尸体。 他们二人才躲好就看到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二人双双面色一凝。再接着就有一个青衣女子从门缝中走了进来。 是黎瑟瑟! 季姜和燕祁相视一眼,黎瑟瑟不是在水灵台吗?怎么来了新阳城了,而且还是只身一人。 她怎会只身一人来这江宅,莫不是也听说了新阳城的事情? 这江宅诡异得很,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在。或者是楚怀就在此处。 燕祁与季姜不约而同收敛了气息,只静静地看着。 黎瑟瑟才到院子里转了几下,果然就真的有别人来了,几个黑衣人推门而入,黎瑟瑟赶紧躲了起来。 房顶上两人静静屏息凝神,季姜当即认出院中为首那人就是那天在古月城要杀她的人。 黎瑟瑟躲在一个石柱后面,但那些人一进来就发现她了,一把匕首袭向那石柱,黎瑟瑟当即往后一退,闪开了袭击。 黎瑟瑟飞身致另一边房顶,她手腕上的一个银色东西立马化为弓箭,黎瑟瑟来不及多想,拉弓化出一直银色的羽箭射向那人。 季姜微微一愣,金翊雀灵,黎致竟然把它给黎瑟瑟了。 这边燕祁已祭出岁寒,掠入院子中,与那些黑衣人交上了手。黑衣人反应极快,见岁寒银色剑芒袭来,捏了个剑诀,也召出了一道剑芒。 燕祁道:“待在此处。” 季姜道:“知道。” 紧接着燕祁便往院中飞去,其他黑衣人都在和黎瑟瑟缠斗,为首那人在和燕祁缠斗,两道剑芒相交数次,岁寒回到燕祁手中,他脸上迅速爬满一层寒霜。 燕祁一语不发,岁寒剑气越发凌厉。为首那人显然不是他的对手,燕祁虽占了上风,但黎瑟瑟并未吃到半点好处。 季姜站起来对黎瑟瑟道:“喂,那小孩,借箭一用。” 黎瑟瑟当即反驳道:“谁是小孩,你才是小孩!你要箭做什么?” 季姜道:“我自有用处。” 黎瑟瑟把金翊雀灵扔给季姜,道:“给你你会用吗?” 季姜接过,她道:“你且看着。” 此刻,为首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 又是传送符! 这种符篆能顷刻之间将人传送至千里之外,但同时也会耗损大量灵力,季姜拉开金翊雀灵对着为首那人放了一箭,那人消失之前中了季姜一箭。 季灵力修为恢复才致一层,金翊雀灵虽射中了那人,但并未重伤。但季姜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勾了勾唇。 那人闷哼一声瞬间消失在江宅之中,其余的黑衣人都被燕祁杀了。 季姜早知那人手中持有传送符,她能在古月城使用一次,就能使用第二次。季姜飞到院中,燕祁忙去接她。 季姜摇摇头,示意她没事燕祁不必担心。 燕祁用剑挑开其余黑衣人的面巾,发现竟然是鬼魅。季姜微微惊讶,鬼魅竟然可以这般灵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季姜道:“方才那人就是在古月城出现的人吧?” 燕祁点了点头:“嗯。” 季姜道:“出现在古月城,又出现在江宅,没有道理啊。” 黎瑟瑟跑过来道:“怎么没有道理,或许这儿就是他们的老巢呢?这新阳城不是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了吗?” 黎瑟瑟这话并非没有道理,但季姜总觉得这其间是否太巧合了,他们出现在新阳城,那人也出现在新阳城。 看方才为首那人的反应,显然是不知道他们在新阳城。既然已经是一座死城了,为何还要来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黎瑟瑟道:“你怎么在这?” 语气满是不可思议。 季姜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倒是你,来这做什么?” 黎瑟瑟道:“我从荆楚出来,听到了一些事情,自然就追过来了。你的病好了?还跟这个人…一起。” 说的时候黎瑟瑟还瞄了燕祁一眼,那日在水灵台,这两人不是一个不愿意娶,一个不愿意嫁吗,怎么走到一处了。 季姜道:“我怎么就不能跟仙上在一起了?仙上是仙门名士又是上仙,再说了,他是我父亲许给我的未婚夫婿,我跟他走到一处有什么不对吗?” 黎瑟瑟哼道:“随便你,反正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才懒得管你为什么跟他一起呢。只不过我提醒你,还是当心些的好,别到时候又被某些人一剑穿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季姜:“…额…” 黎瑟瑟怎么这么讨厌燕祁?看燕祁的眼神也是畏惧中带着厌恶。但眼下不是问她这些的时候。看了一圈这江宅,顿然觉得越发诡异了。 季姜道:“这新阳城实在有太多让人好奇的事情,例如这江宅。” 黎瑟瑟也看了一圈这江宅。她道:“我也觉得诡异得很,先前我来时总是在街上碰到一个老人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呢。” 季姜问道:“是不是念叨“逝去的人啊,都向往生去吧”是不是?” 黎瑟瑟点点头道:“对,就是这句话。” 季姜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燕祁道:“并无不对,但其中暗有玄机。” 黎瑟瑟道:“什么玄机?我一直听着,就觉得奇怪。” 季姜分析道:“这新阳城这么多人,不可能全被抓去炼化鬼魅,也有可能被抓去豢养鬼魅。无论是被杀了炼化鬼魅还是被抓去做鬼魅的食物,都应当怨气满满,但是为什么这江宅除了阴风阵阵,没有半点怨气。” 黎瑟瑟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为什么都死了,唯独剩下那个老太太。” 季姜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的一颤,问道:“你可有同那个老太太讲过话?” 黎瑟瑟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同她讲话,听她一直念叨着,我便觉得烦躁。” 季姜道:“…我们也没有同她讲过话…” 黎瑟瑟当即明白她的意思,黎瑟瑟道:“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只是一个幻象?” 季姜点点头。 黎瑟瑟道:“可是幻象不可能啊,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季姜好奇道:“你为何会看得出来是不是幻象?” 黎瑟瑟道:“自然是炼出来的,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季姜微微眯眼,能破幻象?是跟她的心有关还是跟镜若有关系?只怕是跟镜若有关系的多… 镜若啊…几百年没见了…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燕祁道:“此处太过诡异,还是先行离开吧。” 季姜点点头,见他们抬步就走。黎瑟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着,她道:“这新阳城满是诡异,能去哪里?” 季姜道:“自然是找地方填饱肚子喽。” 黎瑟瑟一阵莫名其妙,这新阳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去哪里找吃的? 季姜和燕祁已经走到门边,发现黎瑟瑟没有跟上来,季姜转过身问道:“你还停在那里做什么?你不走我们走了啊,若是那黑衣人回来,可没有人帮你了啊。” 那黑衣人… 黎瑟瑟一颤,这新阳城诡异得很,那黑衣人修为又高。若是单独行动,怕是要再遇到那黑衣人,届时这两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出手帮她。 权衡之后,黎瑟瑟跟上了季姜和燕祁的脚步。 季姜调侃道:“怎么,不单独行动了?” 黎瑟瑟口不对心道:“我是…我是为了保护你。” 季姜微微一愣,道:“保护我?” 黎瑟瑟道:“可不是,万一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仙上还要分心保护你,这样就不能放心的对付别人。若是有我保护你,他便可以放心的去对付别人。” 虽然不是真心话,季姜心中还是被她暖到了。季姜对黎瑟瑟粲然一笑,道:“那谢谢你哦。” 三人往城中走去。 而此时,城外的某个树林。 一男子负手而立,树影挡住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那男子道:“新阳城情况如何?” 一黑衣人道:“怨气并未外泄,也并未被发现。”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道:“但已经有人进去了,不止两拨人。” 那人哼道:“随他们去吧,这新阳城岂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权当给你家主子养的东西做食物。” 接着他又道:“告诉你家主子,若是那些人活着从新阳城出来,就自行去请罪。” 语气冷漠,不容置疑,那黑衣赶紧恭敬的道:“是!” 见那黑衣人还不走,那人又道:“还有事?” 那黑衣人道:“主子,受伤了。” 那人微微诧异道:“哦?这世上居然还有能伤你家主子的法器?是什么东西?” 那黑衣人道:“主子说,是一把弓箭。” 那人道:“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究竟是什么东西,到时候把人杀了,抢过来就是了。下去吧。” 黑衣人恭敬道:“是。” 黑衣人走后,那人脸色当即笼上一层阴鹜,杀气满满。弓箭?黎家那个丫头? 黎瑟瑟不是跟着黎致在荆楚吗?怎么来了南阳了。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四 迷网5 季姜三人走回城中,所见之景到是让人惊讶,原本死气沉沉的新阳城此刻已经变得生机勃勃,满城灯火,街上人来人往。 黎瑟瑟讶然道:“…怎么…怎么会…明明来时不是这样的啊…” 这街道虽是繁华景象,但还是能闻到一股股刺鼻的血腥味,季姜道:“设下这幻术的人幻术了得啊。” 黎瑟瑟道:“嗯,若是一般的幻术我定能破。” 燕祁面色凝重,对季姜二人道:“不可掉以轻心,凝神,戒备。” 黎瑟瑟才要开口,就被季姜一把推开,黎瑟瑟被推到一旁,她喝道:“你推我干什么?!” 一支羽箭射在她旁边的柱子上,黎瑟瑟眼睛都直了,若不是被季姜推了一把,那支箭怕已经射中她了。 接着便是第二箭射了过来,燕祁当即转到季姜面前,挥手挡住了化出一道屏障,挡住了那支羽箭。 黎瑟瑟跑过来,金翊雀灵瞬间在她手中化成弓形,才要射,季姜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金翊雀灵。 黎瑟瑟当即暴跳道:“你干嘛抢我的东西?!” 季姜道:“对面那人箭术高超,你不是他的对手。” 黎瑟瑟当即反唇相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就行吗?你一个病秧子…” 似是觉得这么说不对,黎瑟瑟又改口道:“就凭你一个身患顽疾的人?” 季姜勾唇一笑,道:“看着。” 就在此时对面又射来一箭,季姜当即拉弓放了一箭过去,季姜射过去的金翊雀灵的羽箭把那只射过来的羽箭穿成了两半,随之直直往长街尽头射去。 黎瑟瑟当即讶然,这雀灵这她开始接手以来就一直在用,却不曾有过这样的威力。怎么眼前这个病秧子能使它发挥这样的威力。 季姜不语,再放一箭。这一箭破了这成中的幻术,黎瑟瑟更加惊讶了,她不是一直病着的吗,怎么会… 幻术破了以后,这座城又变回了先前的死气沉沉的模样,街道尽头已经没了射箭人的身影。 季姜道:“走吧。” 黎瑟瑟道:“这就走了?” 季姜道:“姐姐,咱们在明敌人在暗啊,你站在这大街上就相当于活靶子,不走等着别人再给你来几箭吗?” 黎瑟瑟:“……” 季姜扫了一眼这条街,对黎瑟瑟道:“街道是不能继续大摇大摆的走了,咱们也需要休息,走吧,去敲门。” 黎瑟瑟疑惑道:“敲门做什么?” 季姜道:“自然是进去休息了,顺便再找些吃的。” 黎瑟瑟讶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进到这些刚死人的房子里面去?这外面都已经这样危机四伏了,谁知道屋子里面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季姜道:“不进去死的更快。” 燕祁不语,只是召出两只灵蝶去查看情况。黎瑟瑟道:“他怎么会有我们家的灵蝶?” 季姜道:“哦?你竟然知道灵蝶?” 黎瑟瑟道:“那是我们家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倒是他,为什么有我们家的东西。” 似是想到什么,黎瑟瑟恨恨的道:“肯定是那个女人教他的!” 季姜当然知道黎瑟瑟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就是她自己,当即心一颤,黎瑟瑟长得很像她母亲,也很像她父亲。 很快灵蝶飞了回来,燕祁道:“这边来。” 季姜便跟着燕祁走了,黎瑟瑟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进去之后,黎瑟瑟发现这间屋子并非没有人住,白日里碰到的那个老太太就在这儿。嘴里依旧念叨着那句:“逝去的人啊,都向往生去吧。” 那老太太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一直念叨着。黎瑟瑟想要去碰她一下,却被季姜抓住了手,季姜摇摇头道:“别乱碰她,她全身全身上下全是毒。” 黎瑟瑟赶紧缩回手,问道:“你怎么知道?” 季姜道:“我可是南宫家的人,这点小毒还是看得出来的。” 黎瑟瑟道:“可是你不是一直病着的吗,怎么会…” 季姜知道她要说什么,季姜道:“怎么会认识这些毒,对吧?” 黎瑟瑟点了点头。 季姜道:“久病成医懂不懂。” 黎瑟瑟道:“不懂,我又不是一出生就养在药罐子里。” 被她呛了一句,季姜咬咬唇道:“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黎瑟瑟反驳道:“谁是孩子,你才是孩子呢。” 季姜道:“你啊。这里三个人就你辈分最小,你不是孩子谁是?” 黎瑟瑟道:“不就是许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吗?有什么好嘚瑟的。” 正吵着,他们所在的这间房的门缝被稍稍打开了些,那老太太竟然走了过来。 这座新阳城十分诡异森然,人都没了,只剩一个形迹可疑的老太太,黎瑟瑟心里直犯嘀咕,还有害怕。 季姜对那老太太行了个礼,道:“未经允许,擅自进来叨扰,老人家见谅了。” 老太太道:“没事。” 语气没有半点生气,一股冷气袭了过来。让人听了不禁心里打颤。见那老太太走了,黎瑟瑟才道:“你不是说不能跟她说话吗?” 季姜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跟她说话,我说的是别碰她。” 黎瑟瑟扁了扁嘴,这病秧子怎么说什么都有道理。 季姜问道:“要点灯吗?” 燕祁点了点头。 黎瑟瑟自告奋勇道:“我来点!” 黎瑟瑟刚好站到一张桌子旁,她翻出一张火符,点燃,刚刚把它凑近灯芯,无意间抬眼一扫,刹那间一阵冷气从脚冲到头顶,头皮轰的麻了。 这间店铺里,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挂满了整整一屋子的人,一个个都是七窍流血,还有些已经干了,只剩下骨架了。 黎瑟瑟吓了一跳,缩回到季姜身边,她抖声道:“…怎么…这也…太吓人了吧…” 季姜安抚道:“没事,别怕,都是尸体,没有什么攻击性。大侄女别害怕。” 前半句听着还听暖心的,后半句黎瑟瑟就不喜欢了。黎瑟瑟哼道:“谁是你大侄女,怎么乱攀亲戚。” 这性子…很像她爹——黎致。 季姜道:“好好好,我是你的侄女。” 才坐了一会儿,季姜肚子就饿了。她看向燕祁委屈巴巴的道:“我饿了。” 燕祁道:“等我片刻。” 说罢燕祁就闪身出去了,黎瑟瑟问道:“他去哪啊?” 季姜道:“当然是给我弄吃的啊。” 见她一脸嘚瑟样,黎瑟瑟道:“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被人当做替代品还眼巴巴的凑上去,女孩子家家能不能好点脸面。” 季姜瞪大眼睛,她哪里嘚瑟了?什么叫做替代品呢?季姜问道:“你干嘛说这种话?” 黎瑟瑟提醒道:“你别说我没有提醒你,燕祁喜欢那个女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说了非她不娶,你虽有你父亲强加的婚约,但他也是不愿意娶你的。况且……” 季姜道:“况且什么?” 黎瑟瑟道:“况且他还有个儿子,脾气比我还大。那日在水灵台听了你爹将你许给燕祁的事情,回去便闹了好一番。我知道仙上容貌身份上佳,可你若是执意嫁过去,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而且我觉得…” 季姜道:“你是觉得他把我当成了某个人的替代品?” 黎瑟瑟点了点头。 季姜粲然一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相信,若是我真心待他,终有一日他也会真心待我的。” 黎瑟瑟见劝阻无果只好作罢,她眼中,这女人就是被燕祁的美色所迷惑了。黎瑟瑟道:“随你吧。” 季姜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仙上?” 黎瑟瑟道:“我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讨厌每个人都需要理由吗?” 季姜:“……” 怕是因为燕祁喜欢她,所以才会被黎瑟瑟这么讨厌吧。 季姜问道:“你爹…还好吗?还有阿…还有镜若。” 黎瑟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认识我爹?还有镜若叔叔?” 季姜眼神躲闪,胡乱编道:“曾与他们两人在水灵台有过一面之缘。” 黎瑟瑟应了一句:“哦。” 黎瑟瑟道:“我阿爹生龙活虎,镜叔叔也好,就是不怎么爱讲话。总是板着一张脸,像谁都欠他好多钱一样。” 季姜拍了拍黎瑟瑟的脑袋,道:“怎么说话的?” 黎瑟瑟当即炸了,她吃痛地吼道:“你做什么打我?我爹爹都没有打过我!” 季姜讶然道:“啊?我不是听他们说你爹经常说要打断你的腿?” 黎瑟瑟怒道:“我爹爹只是说说而已,他才舍不得打我,你爹舍得打你吗?” 季姜道:“我爹可舍不得打我。” 南宫刈疼她还不及呢,怎么会打她。 提到爹这个词,黎瑟瑟的眸子沉了下来。若是她亲爹亲娘没有死,黎致也不用这般尽心尽力的待她好吧。以致怕她委屈,没有娶妻。 黎致这些年将她当亲生女儿养,可还是免不了听到些风言风语。要怪就怪季姜,若不是季姜杀了她亲爹,害得她亲娘难产,她和黎致也不至于整日被人戳脊梁骨。 很快燕祁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只被扒了皮的山鸡,季姜迎了上去,道:“回来了。” 燕祁道:“嗯。” 看他衣角有些乱,还有些血迹。季姜道:“碰到什么人了,这血怎么回事?” 燕祁道:“没事,这血不是我的。” 季姜这才松了口气,季姜道:“碰到人了?先前那个放暗箭的?” 燕祁点点头道:“嗯,交了手。” 季姜道:“如何?” 燕祁不知道她到底问什么,疑惑的应了一个:“嗯?” 季姜道:“我是问你他身手如何,是男是女。” 燕祁道:“修为还算尚可,不及其箭术。” 季姜道:“你说尚可,那就是还好对付。” 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黎瑟瑟见他们二人还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不禁高声抱怨道:“我说你们俩,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本小姐都快饿死了。” 季姜接过燕祁手上的山鸡,走回黎瑟瑟身边,燕祁用岁寒劈了几个不用的桌子,用来生火。 随后季姜将岁寒穿过山鸡的肚子,黎瑟瑟当即目瞪口呆,上品仙剑,先是被用来劈柴,后是用来烧山鸡? 季姜把先考好的那只递给黎瑟瑟,道:“来,吃吧。” 黎瑟瑟接过,道:“谢谢。” 季姜扯了一只鸡腿放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一脸满足的模样,连燕祁都忍不住笑了。 但黎瑟瑟性子随了黎致,看不惯的免不了要呛两句,黎瑟瑟道:“你怎么吃成这个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季姜回呛道:“你有吗?” 黎瑟瑟:“……” 季姜道:“为什么做一辈子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岂不逍遥快活。为什么非要束缚自己?人就短短的一生…额…总之呢,人活着,随心所欲不好吗?” 黎瑟瑟没有想到季姜会这么说,她愣了愣。即便她很野,可黎致和镜若总会告诉她,女孩子家家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像她姑母一样。 黎瑟瑟看季姜一眼,忍不住道:“你这人同外面说的不一样。” 季姜道:“怎么不一样?说我病着,守规矩?” 黎瑟瑟道:“可是仙门世家的女子不应该都这样吗?” 季姜道:“守规矩?守规矩有什么用?你规规矩矩的,别人就不来惹你就不来欺负你了吗?” 黎瑟瑟道:“差不多吧。” 季姜笑笑道:“你这辈子究竟是为自己活,还是为了别人活?” 黎瑟瑟一阵莫名其妙道:“啊?” 季姜道:“我且问你,你爹有给你定了哪家的亲事吗?” 黎瑟瑟摇摇头道:“没有。” 季姜道:“那不就对了。又没有定哪家的亲,你再怎么也是你自家的事情。旁人若是看不得说你两句,就把你爹搬出来压他一压,世家宗主的面子能不给吗。” 黎瑟瑟:“……” 季姜又道:“人生在世,若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岂不是没有意义。又有那条纲领规定世家小姐就该规规矩矩的呢?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好吗,干嘛一直束缚自己。” 黎瑟瑟脸上神色似乎有点向往,但口里仍不屑道:“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有人宠着。” 季姜挑了挑眉道:“你没有吗?” 黎瑟瑟:“……” 好像黎致虽然管着她,却没有特别严苛。她这些年也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的活着。 黎瑟瑟道:“可是将来到了夫家,他们还能这般纵你任意妄为吗?” 季姜道:“那得看你要嫁的是谁喽。” 季姜转头问燕祁道:“我这个样子,将来嫁去你家,需要收敛吗?” 燕祁温声道:“不必。” 季姜对黎瑟瑟道:“呐,你看。” 四 迷网6 好像黎致虽然管着她,却没有特别严苛。她这些年也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的活着。 黎瑟瑟道:“可是将来到了夫家,他们还能这般纵你任意妄为吗?” 季姜道:“那得看你要嫁的是谁喽。” 季姜转头问燕祁道:“我这个样子,将来嫁去你家,需要收敛吗?” 燕祁温声道:“不必。” 季姜对黎瑟瑟道:“呐,你看。” 黎瑟瑟道:“又不是人人都能找到那个与自己心意想通的人。” 季姜回呛道:“若是不与你心意想通,你嫁他做做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黎瑟瑟反驳道:“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很多时候也是不能拒绝的。” 季姜想想也是,她道:“那便嫁过去,若是不合心意再和离回家呗。” 黎瑟瑟道:“夫家若是不同意呢?” 季姜道:“你不是有你爹撑腰吗?有人撑腰干嘛不任性任性,怕什么。” 黎瑟瑟道:“你这女人…思想真是怪异。从来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就连我姑姑也不曾。” 季姜道:“正经人只会教你规规矩矩的。” 黎瑟瑟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正经人?” 谁知季姜没皮没脸的顺着黎瑟瑟的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个正经人?” 黎瑟瑟:“……” 季姜转向燕祁道:“我有说过吗?” 燕祁摇摇头道:“没有。” 季姜道:“这不就对了。” 看她嘴边沾了油,燕祁从怀中取中一方绣帕,伸到季姜嘴边就要给她擦,季姜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躲闪。 燕祁淡声道:“别动。” 季姜便乖乖的不动了,任他给自己擦拭。 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这般没羞没臊的,黎瑟瑟还是一个未曾触碰情爱的少女,她略感尴尬的转过头,不想再继续看这两个人调情。 黎瑟瑟自己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待她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醒来季姜和燕祁已经不在这店铺里面了。 这屋子里挂了一屋子的尸体,黎瑟瑟吸了一口凉气,当即认为季姜和燕祁抛下她走了,她拿起佩剑,才出门就看到季姜正在街边。 手里还拿着金翊雀灵,黎瑟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心里一惊,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金翊雀灵不在了。 季姜什么时候拿走的,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分明是个灵力修为低下的人,怎么会…… 季姜转头对黎瑟瑟道:“醒了?过来。” 黎瑟瑟走近,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又拿我的箭,你们南宫家的人都这么没有礼貌吗?” 季姜也不恼,她纠正道:“不是南宫家,是我。” 黎瑟瑟:“……” 季姜把金翊雀灵还给黎瑟瑟,指着街头的一只蝴蝶道:“看到了吗?” 黎瑟瑟不明就理道:“什么?” 季姜道:“蝴蝶。我问你看到了吗?” 黎瑟瑟道:“看到了,怎么了?” 季姜道:“把那只蝴蝶射下来。” 黎瑟瑟道:“射就射,这有什么。” 黎瑟瑟当即拉弓放了一箭,没射中。她脸色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才刚起,注意力不集中。再来。” 季姜道:“那就再来。” 接着第二箭,第三箭都是没有射中那只蝴蝶。黎瑟瑟脸色当即不好看了,她道:“这蝴蝶老是飞来飞去,不像梵音谷的靶子,我自然射不中。” 季姜抱着手走过来道:“所以我终于知道你箭术不行的原因了。” 黎瑟瑟道:“我箭术哪里不行了!是那蝴蝶总是飞来飞去的,在梵音谷我都是百发百中的。” 季姜道:“你要对付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个箭术高超的人。不是梵音谷的那些靶子。” 黎瑟瑟当即反问道:“为什么是我去对付,而不是你去?” 季姜云淡风轻的道:“因为我灵力修为低下啊。昨日射的那几箭已经是极限了。” 黎瑟瑟:“……” 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修为灵力低下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季姜咬了最后一个果子,才把手伸过去,道:“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黎瑟瑟把金翊雀灵递过去,道:“你若是射中了,以后这雀灵你想用便用。若是射不中,你日后见到我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姐姐。” 季姜道:“好。” 她答应的这般爽快,黎瑟瑟倒有些心虚了。季姜接过金翊雀灵,对着那蝴蝶就是一箭,毫不犹豫。那蝴蝶当即被射成两半。 黎瑟瑟讶然道:“你…你怎么做到的。” 季姜道:“用心呗。” 黎瑟瑟白了她一眼,这话相当于没说。 季姜道:“反正你瞄着目标,直接就是一箭,不要犹豫就对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黎瑟瑟道:“啊?” 季姜道:“屋内那些尸体看到了吗?” 黎瑟瑟点点头,昨天夜里一点灯就看到了,还吓了个半死。 季姜道:“这新阳城每一间店铺都是这样,尸体全被挂着,死状各异。但昨日在江宅却没有发现半具尸体,所以我们打算再去一次江宅。” 黎瑟瑟道:“去江宅?” 季姜点头道:“嗯。” 从城中到江宅需要经过一条长且空旷的长街,人无论是走在街上还是另辟蹊径,都会被昨日那弓箭手当成活靶子。 黎瑟瑟明白季姜的意思,她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跟那人对箭,然后你们乘机过去?” 季姜点点头道:“嗯。” 黎瑟瑟道:“可是我连一只蝴蝶都射不中。” 季姜道:“所以这不是要你练嘛,临阵磨刀不快也光。” 黎瑟瑟道:“…可是…” 季姜道:“没有可是,相比之下你可是有优势的。” 黎瑟瑟道:“什么优势?” 季姜道:“那人的羽箭有限,你的无限。到时候你就放一箭再放一箭,他能躲开第一箭不一定能躲开第二箭。” 黎瑟瑟道:“我试试。” 半个时辰之后,燕祁回来了。在季姜指导黎瑟瑟箭术的时候他已经将这新阳城的情势观察了一圈。 要解开这新阳城的秘密就要再次进入江宅,江宅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季姜三人相视一眼,季姜道:“走吧。” 四 迷网7 季姜和燕祁御剑往江宅去,黎瑟瑟当即飞了上去,果然昨日那个弓箭手又出来了。 那弓箭手对着季姜和燕祁放了一箭,被黎瑟瑟放的羽箭冲飞了,那人一愣,转脸过来就看到黎瑟瑟挑衅的看着他。 黎瑟瑟道:“大白天还蒙着面,装什么神秘,看本小姐不射下你的面罩。” 那人笑道:“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挑战箭术,又是一个找死的。那就陪她好好玩玩。 黎瑟瑟闪身躲过那人放过来的羽箭,转身便放了两箭,果然如同季姜所言,第一箭躲得过,第二箭不一定躲得过。 那人虽躲过了,却也是反应灵敏才躲过的。黎瑟瑟跳到一个房顶上对那人又是两箭。通过一个时辰的勤加练习,她的箭术是精进了不少。 那人也飞了起来,踩着一个房顶就对黎瑟瑟放箭,那羽箭从黎瑟瑟身边擦过,黎瑟瑟心中虽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但毕竟是大世家的人,这样的场面也是见过的。 黎瑟瑟尽量使自己表情自然,不被看出她胆怯。黎瑟瑟轻笑一声,道:“阁下箭术也不是特别厉害嘛。” 她扫了一眼,季姜他们已经飞到江宅上方了,按照计划,此时她应该往江宅飞去。 黎瑟瑟转身便走,那人没有立马追上,而是拉弓瞄准黎瑟瑟。他能确定方才与他对箭的黎瑟瑟并不是昨天夜里跟他对箭的人。 那人对黎瑟瑟放了一箭,原本只有黎瑟瑟身影的江宅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季姜高声道:“躲开!” 随着季姜的声音落下,黎瑟瑟的身影便消失在江宅上空,那支箭从江宅上空划过。他惊了一惊,怎么会…… 那条路没有可躲避之处…怎么会… 多出来的身影是燕祁的,燕祁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接过黎瑟瑟扔来的金翊雀灵,对着那人连放两箭,那人躲开一箭,嘚瑟的表情刚爬上面容,第二箭便射了过来。 那人来不及躲闪,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那支羽箭穿过了他的心口。燕祁修为高深,足以发挥金翊雀灵十足的威力。 那人中了一箭在诧异中向后倒去,砸在房顶上翻了几个滚直直摔到了地上。吐了好多血,他始终想不明白,不是说只有一个手持上品仙箭却不会用的少女吗。 他方才也对过箭了,怎么突然出现一个上品高手。来不及想接下的,他便死在了诧异之中。 燕祁把箭还给黎瑟瑟,道:“方才做的不错。” 被夸赞了,黎瑟瑟一阵心花怒放,她自豪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 季姜笑道:“好好好,你们家的最棒啦。” 燕祁先前来查看过了,若是走正街,燕祁和季姜过去之后黎瑟瑟必定死在那人箭下。于是他们选择了走房顶,距离江宅一丈远的地方有间隙,下方是一条小巷。 黎瑟瑟飞到小巷上方再落下去,按照那人羽箭的速度,她能躲过。那人放那一箭定以为黎瑟瑟定会必死无疑,发现没能杀掉黎瑟瑟,他定然会惊讶。 这时换燕祁上,先用九层的灵力放第一箭,再用十层的灵力放第二箭。那人躲得过第一箭却不一定能躲得过第二箭。 即便不能杀他,重伤也行。 季姜三人从小巷转至正门,黎瑟瑟走在最前,她才要推门。就被季姜叫住了:“瑟瑟,等一下!” 黎瑟瑟转身问道:“又怎么了。” 黎瑟瑟脚下是一滩血迹,做日还没有,今日就出现了。 燕祁走近道:“血色暗沉,出事有一段时间了,但早间我来时还没有。” 季姜道:“那便是刚刚才出现的,就在不久前。” 果然不止他们一波人来这里,三人推门而入,就见昨日只是血迹斑斑的院子里多了十几具尸体,而且衣着不一。 季姜道:“他们都是是哪家的弟子?” 黎瑟瑟指着地上的几个人道:“我不认得,但这几个我前几日来的路上碰到过。” 季姜蹲下去查看伤口,燕祁道:“有何发现?” 季姜看着那发着几股怨气的伤口,道:“依伤口看,他们应该是被凶煞恶灵袭击而死,可是…” 黎瑟瑟道:“可是什么?” 燕祁接过季姜的话道:“可是无论是昨日还是今日,这江宅并未感受到有半点怨气所在。” 季姜起身道:“不应该啊,若是有怨气我一定能感受得到啊。” 黎瑟瑟咬唇相讥道:“你一个养在深闺里的病秧子怎么会感受得到怨气?” 季姜愣了愣,这两日只顾着查事情,倒忘了她是病秧子南宫素且没有灵力修为的事情了。黎瑟瑟也不是傻子,当然会怀疑她,只怕是第一眼便怀疑了吧。 季姜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药灵,便道:“我身上有药灵,药灵药性敏捷,若是碰到怨气,定能感应出来。” 黎瑟瑟应了一个:“…哦…” 忽而这个时候周围空气的流动速度变得不一样了,阴风也吹了起来。三人正面出现了三股怨气。 季姜道:“才说呢,就来了。” 她才说完黎瑟瑟就已经拔剑冲上去跟那怨气缠斗起来。 季姜忍不住扶额道:“这倒霉孩子…” 还没弄清楚这些怨气的凶煞程度呢,就冲了上去。这急躁的性子一定是跟黎致学的。 那怨气凶得很,黎瑟瑟即便有一品仙剑再手,也不是它的对手,黎瑟瑟被一股怨气冲斥到地上,还不待她爬起来,另一股怨气已经向她袭去。 正当这,燕祁祭出岁寒,飞到黎瑟瑟面前打退了那股怨气,黎瑟瑟微微松了口气。 黎瑟瑟爬起来,转身看了燕祁一眼,岁寒还在跟那些怨气缠斗。季姜念了一串咒语,她手间出现了一条白绫,季姜指着那三股正在跟岁寒缠斗的怨气道:“去。” 那白绫便瞬间飞了过去,将怨气围成一团,岁寒的剑芒在那些怨气中四处散开,顷刻之间,那三股怨气被岁寒斩断。 季姜道:“收。” 那条白绫便又飞了回来,绑在她左手腕上。黎瑟瑟微微惊讶,先前并未见她手上绑有白绫啊,什么时候能出现的。 四 迷网8 见那怨气散了,黎瑟瑟嗤之以鼻道:“这种怨气程度也没有什么嘛,听你说的那么吓人,我还以为有多可怕呢,也不过如此嘛。” 季姜道:“之前一直没有发现怨气,忽然出现,不可能只是这个程度,还是小心些的好。” 燕祁道:“此地怨气诡异,不可掉以轻心。” 季姜道:“确实诡异,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邪乎的怨气。” 一旁的黎瑟瑟呛道:“你不是一直在水灵台养病吗,你能碰到什么怨气。” 经她这么一呛,季姜才想起自己如今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宫素,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季姜尴尬的解释道:“…额……我虽一直在水灵台,但来我家治病的人不在少数,不乏尸变者,尸变就会有怨气啊。” 黎瑟瑟没有多想,便相信了她。 黎瑟瑟忽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脚,低头看去,就见一只沾着血的手抓住她的脚。黎瑟瑟大喊一声:“啊!!” 季姜问道:“怎么了?” 黎瑟瑟甩开那只手,跑到季姜和燕祁身边,季姜看着忽然多出来的尸体,也惊讶的道:“这些……是?” 燕祁化了一掌灵力击了出去,灵力略过之处出现了许多尸体,有刚死在江宅的各家修士,也有江家的修士。 季姜看着脚下的阵符,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道:“果然…” 黎瑟瑟一头雾水的问道:“果然?什么果然?” 燕祁道:“新阳城,被施了困尸阵。” 黎瑟瑟不知道困尸阵什么意思,便问道:“困尸阵?什么意思?” 燕祁解释道:“困尸阵,能困凶煞鬼魅,也能困凶煞怨气,故而,即便我等到了新阳城,也未发现半点怨气。” 黎瑟瑟道:“可是店铺里面的那些尸体为什么被吊挂起来?” 季姜道:“屠一座城,必定怨气满满。将那些被屠杀的人命拿去豢养鬼魅,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尸变,于是将尸体悬挂起来,防止那些尸体尸变不好控制。” 黎瑟瑟道:“既然怨气和尸体都被困了起来,为什么这些后面来的修士还会死?” 季姜道:“若是施此阵者修为不是特别高深,那么怨气泄露的事情也是时而发生。” 黎瑟瑟接着季姜的话道:“所以他们是碰上了泄露的怨气?” 季姜点点头道:“嗯。” 季姜又道:“困尸阵内怨气太重,容易致迷致幻,入此阵者,无论人,走兽,都很难再出去。” 黎瑟瑟道:“所以这座新阳城被称为“进得来出不去”的鬼城就是因为这个困尸阵。” 季姜道:“嗯,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各家派人来查看,也没有消息传回去的原因。特别是这江宅,那么多尸体,都不知各家折损了多少前来查看的弟子在这。” 黎瑟瑟看着刚刚抓她脚的那个尸体,扁扁嘴道:“额…尸体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季姜笑道:“既然不怕,那你刚才叫什么?” 黎瑟瑟辩解道:“我那是被吓到了。” 季姜道:“可是此处怨气已经被封锁,进来的人也都死在了这,为什么还有消息传了出去,引得那么多人前来查看?” 燕祁方才也在思虑这个问题,他道:“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姜猛的一惊,转向黎瑟瑟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新阳城出了事情的?” 黎瑟瑟道:“我出了水灵台后听说云梦有人失踪,一路追查过来,就到了这新阳城,你们呢?” 季姜道:“我们也是一路追查过来……” 忽而她眸子一冷,道:“果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千方百计引他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豢养鬼魅? 黎瑟瑟忽然听到一声怪声,她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声音?” 季姜三人立刻警惕起来,季姜蹲下去看自己脚下的阵符,她用手摸了摸那符痕,居然可以擦掉。 可以擦掉的符痕?不是用朱砂画的,是人血!用人血画的符,风吹日晒难免会消失,所以想要困住这新阳城的怨气不被发现,就需要一直加持这阵符。 所以为什么刻意将人引过来就说得通了,那策划这一切,炼化和豢养鬼魅的人又是谁? 忽然一个尸体扑向黎瑟瑟,黎瑟瑟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好在燕祁的岁寒自动出鞘飞到她面前将那具尸体打了回去。 但那具尸体十分凶猛,被打飞之后又飞了起来,其他周围的尸体也瞬间爬了起来,燕祁念了剑诀,岁寒快速飞舞着转了一圈,其他尸体都倒下了。 唯有那具尸体还直冲冲的扑向黎瑟瑟,季姜念了一个口诀,当即有两根白绫横空出世,缠住了那具尸体的手脚。 那尸体在地上蹦跶着,黎瑟瑟看向季姜道:“不是说这困尸阵能困住尸体和怨气吗?怎么这些尸体还能攻击人?” 季姜道:“我方才看过了,困尸阵的阵符会慢慢淡化,想是威力下降了,所以怨气泄露出来,攻击了这些修士。因为此处怨气太重,所以这些修士的尸体都是尸变了。他们…算是半个鬼魅。” 黎瑟瑟忽然看到了一个瞳孔发白,满身尸纹的鬼魅站在季姜背后的不远处。她吞了吞口水,指着那鬼魅口齿不清楚道:“你…你…你背后…” 季姜疑惑道:“我背后怎么了?” 黎瑟瑟道:“你背后有一个鬼魅。” 季姜转身一看,着时也被吓了一跳,她道:“哇,好丑,好吓人啊。” 那鬼魅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怨气,手中还拿着一柄长剑,季姜心道:“这剑怎么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那鬼魅不待他们多想,持剑刺了过来。 他刺的是离他最近的季姜,季姜抬手幻出灵力抵挡,那剑传来的力量极大,剑气凌厉,逼得季姜退后两步。 好在燕祁的岁寒极时的袭了过来,不然季姜此刻已经是剑下亡魂了。那鬼魅一剑不成,又是一剑,连贯一如行云流水,狠辣一如仇深似海,这次直袭季姜喉咙。 情急之下,燕祁闪身到季姜面前掌心化出一道结印将那鬼魅打飞出去几丈远。 黎瑟瑟惊骇道:“他究竟是人是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 行动这么敏捷、剑法十分精湛,剑气凌厉的鬼魅。 不光是她,季姜和燕祁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灵活的鬼魅他们第一次碰到… 黎瑟瑟紧紧的盯着那个鬼魅,片刻之后那鬼魅再次袭来,黎瑟瑟拔剑就要上去,燕祁先她一步祭出岁寒上去与那鬼魅缠斗,并且叮嘱道:“此人剑气凌厉,退后。” 季姜赶紧拉着黎瑟瑟走到一旁,见她抱着手好似看戏,黎瑟瑟问道:“你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四 迷网9 季姜赶紧拉着黎瑟瑟走到一旁,见她抱着手好似看戏,黎瑟瑟问道:“你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季姜眨了眨眼,问道:“我为什么要上去帮忙?” 被她这么一反问,黎瑟瑟差点哑口无言,黎瑟瑟道:“当然是去帮仙上对付那个鬼魅啊。你不担心仙上吗?” 季姜道:“不担心,那人不是仙上的对手。” 黎瑟瑟:“你就这么相信他?” 季姜点点头,燕祁修为高深,即便那鬼魅剑气再凌厉也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燕祁便擒住了那鬼魅,用灵力封住了那鬼魅的修为,季姜和黎瑟瑟跑了上去。 他衣衫虽然破了不少,但衣着上的家纹隐隐约约还能看得出来,季姜觉得十分眼熟,她问道:“这是哪家的家纹?” 黎瑟瑟仔细看了一眼,惊讶的道:“这是琅琊边氏的家纹!” 季姜疑惑道:“琅琊边氏?” 剑法这般精湛,衣着上锈着琅琊边氏的家纹,到底是边家的什么人,又怎么会被炼化为鬼魅。 燕祁抬手去探那鬼魅的灵识,缩手之后,那鬼魅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画面,是他之前发生的事情。 “季姜!你不是狂吗,怎么害怕了?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答应不杀你?” 季姜一愣,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燕祁眸子微缩,这人竟然跟季姜有所牵扯。 “季姜”大笑道:“我怕你作甚无知小儿。” 边城大声道:“本公子看你姿色不错,不如跪下来求本公子,本公子收你做个侍妾如何?” 燕祁眸子一冷,开口吐出一个名字:“此人,是边城。” 季姜道:“边城?” 燕祁应道:“嗯。” 黎瑟瑟道:“我大舅舅?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画面中,季姜同边城互相叫嚣,黎策出来劝阻,看到这个画面季姜瞪大了眼睛,黎瑟瑟也瞪大了眼睛,那个挡在季姜面前青衣飘飘,腰间挂着此时她正握着的佩剑奚月的年轻男子就是她亲爹黎策。 可惜无论是黎策还是季姜都是背对着他们的。黎瑟瑟没有办法看清他们二人的面容。 边城烧了季姜爹娘曾经住过的小榭,季姜上去和边城打了起来,黎策上去阻拦,却被季姜刺了一剑。 “二哥!” “爹!” 黎瑟瑟叫了出来,真的是季姜杀了她亲爹…真的是…这么多年她还抱着幻想,会不会是别人看不得季姜入了鬼族,所以编出来污蔑季姜的,原来都是真的,黎瑟瑟重重的捏着奚月的剑柄。 那画面把那日在云梦不净湖的事情呈现了出来,季姜心中也不好受,黎策死后她一直沉浸在自责之中。如今再次直面黎策的死,她的心脏犹如被人揭开伤疤撒上盐一样,生生发疼。 两人的难过还来不及加重呢,那画面一转就变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边城提着剑,他对面是一个女人,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 边城用嘲讽的语气道:“怎么,才这么点日子没见,就想我了?” 那女人厌恶的道:“你讲话最好放尊重点。” 边城道:“我若是不尊重呢?你当如何?” 那女人道:“若是天下人知道边家大公子竟是一个满口脏话的粗鄙之人……” 那女人还未说完,边城就道:“我这样有谁不知?倒是你,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下场会比之前更惨吧。” 那女人道:“你这是威胁我?” 边城道:“是的呢,你当如何?” 那女人道:“你!” 边城上前一步质问道:“为何不同意嫁我?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同意嫁给我?!” 那女人嗤笑道:“大公子说笑吧,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嫁给你?” 边城喝道:“可我看到你和那小子…” 那女人道:“那是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边城道:“你的私事?怎么,利用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就想一脚把我踹了?” 那女人不语。 边城道:“我告诉你,你休想一脚将我踹了!你别想过河拆桥!” 边城发现自己替她做了那么多事情,竟然被抛弃,恼羞成怒,上前去就要擒住那女子。 却不想一把长剑穿过了他的胸膛,边城不可思议的看着插在自己胸膛的那把剑,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女人。 那女人没有一点心疼和紧张之意,而是十分冷漠,边城道:“…你…你…” 身后那人抽回了她的剑,也是个女子。她极其冷漠的道:“下次杀人不必这么麻烦。” 先前那女人道:“理理你不懂,他是边家的公子,不能光明正大的杀他。” 黎瑟瑟,季姜大惊,理理?江理理?江理理不是江家的小姐吗,怎么会替别人杀人。能让她杀人的那个女人是谁。 江理理道:“那他如何处置?” 那女人道:“交给你,随你如何处置。” 说罢那女人就走了,江理理把边城的尸体带到了一个贴满符箓的地方,江理理在边城身上贴满符箓,将他炼成鬼魅。 看完之后三人讶然。 黎瑟瑟道:“我大舅舅居然…居然做了这么多坏事。” 季姜道:“他最后不是也自食恶果了吗?” 燕祁叹了口气,道:“我找了他许久,不曾想,居然在这里。” 季姜好奇道:“你找他做什么?这人长了一张丧心病狂的脸,看了就让人恶心,怪晦气的。” 燕祁道:“云梦那事有诸多蹊跷之处。” 季姜道:“所以你想找到他弄清楚那天的事情?” 燕祁点了点头。 黎瑟瑟怒气冲冲的道:“还不够清楚吗?!是季姜杀了我爹,那日你在,今日你又看了一次,这不就是真相吗?!还弄清楚什么?就因为你喜欢她,就想给她洗清吗?!” 季姜刚要开口,燕祁就道:“并非我有意偏袒阿季,实是那日之事确有诸多蹊跷。” 黎瑟瑟哼道:“阿季阿季,叫得这般亲切,你不是想给她洗白是为了什么?说的那么好听,那么为她着想,可最后还不是你一剑杀了她!” 季姜:“……” 黎瑟瑟怎么谁都恨,恨她她能理解,因为她杀了黎策,那恨燕祁算怎么回事。 一剑杀了她,犹如一把匕首插入燕祁的心口,若不是他那一剑,恐怕季姜也不会死,他们也不会分别三百年。 燕祁淡声道:“黎策确是被阿季所杀,但是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黎瑟瑟道:“你一直说有误会,有蹊跷之处,那么请问仙上。这蹊跷之处究竟是什么?使得你这么护着她。” 燕祁道:“我至今未能查明云梦之事。” 黎瑟瑟哼道:“那就是没有证据,那季姜生前作恶多端犯下累累罪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死后她的那些徒子徒孙发了疯似的在仙门做乱这也是事实。” 小剧场——现代相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了,祝你,前程似锦…” 闹钟一直在响,风灵素不耐烦的拿起手机一看,八点钟的闹钟。 风灵素不情不愿的起床洗脸,刷牙,背上背包去店里。她今天有拍摄活动,就懒得化妆了,去店里化吧。 风灵素是个汉服爱好者,也是她好朋友秋景的模特。秋景是摄影爱好者,多以古风为主。秋景开了一个汉服店,风灵素是秋景店里御用模特之一。 风灵素到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唯独秋景没到,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反正她每次都会迟到。 化妆师在给风灵素化妆,服装师拿着平板走了过来:“素素姐,今天咱们主要拍这几套,您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我就让他们准备了。” 风灵素看了一眼平板,那几套衣服都是素色为主,很符合她的风格。也正好这期要拍的主题也是以朴素为主。 风灵素不好点头,只好说:“就这几套吧,挺好看的,新品吗。” 服装师点点头:“嗯,新品。” 风灵素说:“那我有福了。” 服装师:“就您这颜值,等成品图出来。咱们店铺肯定又要大赚一笔了。” 风灵素笑笑:“抬举我,哪有那么夸张。” 风灵素化好了妆,秋景才来。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风灵素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风灵素调侃道:“你昨天晚上偷鸡摸狗去了?顶这么大个熊猫眼。” 秋景懒洋洋的推开风灵素,自己坐到椅子上,对化妆师说:“阿言,求你,帮我把这两个黑眼圈盖上。” 化妆师笑了笑,说:“姐,你以后还是多睡一点吧,不然再好的遮瑕霜也遮不住你这两个黑眼圈。” 秋景半死不活:“我也想啊,但我不是要剪片子吗…” 本来剪片子这个事不归秋景管,店里有专门的人,可剪辑师上个月辞职了。秋景在店面门口,微博,某宝网页都挂了招聘信息,来面试的认也挺多的,但就是技术不怎么过关。秋景就只好自己来了。 风灵素拍了拍秋景的肩膀:“我先下去了,你快些。咱们还要出城呢。” 秋景:“知道了,知道了,别催。” 等秋景弄好,坐车到城外的影视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由于场地早就谈好了,所以他们省去了谈场地的麻烦。 “…看镜头…” “…换一下姿势…” “…甩一下衣摆…” “…昂…好…就这样…对…棒…” 影视城不仅有拍戏的,还有游客。所以全部拍好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风灵素已经累得虚脱了。连饭都不想吃了,秋景他们要拍一些风景照,她也懒得跟上了。 风灵素一个人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过往的行人跟她打招呼,她就扯着脸跟人家说几句话。 “…素素…” “…阿季…” 坐在长长的廊桥上,风灵素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看了一眼周围,这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 风灵素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素素…” “…阿季…” 又听到了。 风灵素四处看了看:“谁叫我?” 没有人回答,风灵素无奈的笑了笑,难道是她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吗。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那声音一直在季姜耳边徘徊,风灵素无奈,只好起身去找那个声音。 风灵素:“谁叫我?” 没有人回应,风灵素又说了一句:“谁叫我,别闹了。” “我脾气不好,别跟我玩啊。” 还是没有人回应。风灵素忽然后脊背一凉,该不会是这个地方闹鬼吧。 风灵素打算去看看那个恶作剧的人到底是谁。转了几个亭台楼阁,人没找到,忽然有一张纸飞到了风灵素面前,她捡起一看,竟然是一张画像。那画上画的是一个长得十分标致的男子,古风画。 这画上的男人不就是她经常梦到的那个吗。 看着手里的画风灵素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心口一阵阵发疼。她一只手拽画,一只手捂着心口。 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画上这人这么熟悉。 “…殿下…” “…仙上…” “…祁哥哥…” 谁在说话?那不是她的声音。一定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但那声音一直响在风灵素耳畔,她看着这四周,一阵天旋地转,风灵素忽然心很慌。 她手里拽着画,慌忙逃跑。 跑着跑着,风灵素跑到了一个人工湖边,仿佛那湖有吸引力一样,引得风灵素往湖边走。才到湖边,风灵素就被人推了一把,掉进了湖里。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有人看到风灵素掉了下去,赶紧呼救。风灵素也在水里挣扎着。明明她是会游泳的,可是怎么会游不上去呢。 一个男人健步的穿过人群,把外套扔在地上,跳进湖里把季姜捞了起来。 风灵素圈着那人的脖子,一直发抖。那人把风灵素救上岸然后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外套围在风灵素身上。 风灵素一边发抖,一边盯着那个男人看。见她被救了上来,围观的人都散了。 那人一直在说话,但风灵素听不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和画像上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是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男人。 戚衡笑了笑,说:“我相信。” 风灵素的眼泪冒得更凶了,戚衡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安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风灵素:“你怎么才来。” 戚衡:“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坐在湖边,风灵素抬眼后知后觉的问了句:“你认识我吗?我们之前见过吗?” 戚衡摇摇头,又点点头。 风灵素:“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摇头又点头干什么?” 戚衡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耳垂已经开始变红。戚衡道:“…说来荒唐…在下…我…经常梦到姑娘。” 经常梦到她,她也经常梦到他。 风灵素赶紧问道:“经常梦到我?是不是穿着古装?还叫你祁哥哥?或者仙上?” 戚衡点了点头。 风灵素道:“实不相瞒,我也…经常梦到你。还以为只是梦……” 戚衡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笑了,找了几万年的人终于找到了。为了不让她误会,害怕,编了慌。说自己经常梦到她。 风灵素:“你笑什么?” 戚衡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么缘。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天注定的缘分?” 风灵素问道:“是生生世世在一起的那种缘分?” 戚衡点点头,这次换到风灵素笑了。戚衡问道:“你笑什么?” 风灵素捂着嘴,道:“没什么,就是想笑。” 两个人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秋景已经冲了过来,边跑边喊:“啊!!色狼,放开我家素素!” 就在她快要跑到两人身边的时候,戚衡暗暗施了一道灵力,地下突然出现了一根藤蔓把秋景绊倒了。 秋景摔了个狗吃屎,差点哭了出来。抬头看到风灵素和戚衡愣愣的看着她,只好拍拍手自己爬了起来。 “你谁啊?干嘛拉着我们家素素?”秋景看向戚衡。 戚衡:“我是她男朋友。” !!! 男朋友?不光秋景惊了,风灵素自己都惊了。从戚衡把她捞起来,两个人开始说话到现在十分钟都不到。怎么就成了男朋友。 秋景:“男朋友?!姓风的!你背着我找男朋友了?” 而且还长得这么帅,简直天理难容啊。她们俩一直待在一块累死累活的,那死娘们儿居然背着她找男朋友了。 风灵素咳了好几下,秋景来不及多想,赶紧把包里的药掏出来跑过去喂风灵素吃。 秋景:“怎么又咳了,这几天不是好点了吗?” “没事,可能是天气凉了的原因。”风灵素无奈的笑笑。 又咳了?戚衡赶紧给风灵素把脉,脉象紊乱,弱得很。 见状,秋景惊讶的笑了笑:“哟,帅哥,你还会把脉呢。医生?中医?” 就在他们两个人说话的,风灵素的鼻血流了出来。戚衡慌张的打横抱起风灵素就往外面走,戚衡把风灵素抱到车上,秋景也上了车。 戚衡皱了皱眉,秋景一边给风灵素擦鼻血,一边说:“愣着干什么啊?快开车去医院啊!” 秋景给南宫兰泽打了电话过去:“喂?泽哥。素素出事了。” 戚衡把车开到了医院,南宫兰泽早就在医院大堂等着了,他看都没看戚衡一眼。倒是他那一身白大褂,把戚衡愣住了。 两个小时后,风灵素从急救室转到病房。南宫兰泽看了一眼戚衡,用眼神扫了扫外面。 戚衡跟着南宫兰泽到了天台,南宫兰泽转身就给他一拳,戚衡被打得有点懵。 南宫兰泽上前抓住戚衡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吼道:“我明明警告过你别再纠缠她了!” 戚衡嘴唇动了动,不说话。 “我明明警告过你,别再纠缠她了!你就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世吗,燕子熹!还是戚衡殿下!”南宫兰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戚衡:“…我…我找了她很久…” 他找了风灵素几万年,从天界到修真界,再到人界,只为了找到她。 南宫兰泽:“找到她之后呢?看着她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然后再去找她的下一世吗?” 戚衡:“是。” 南宫兰泽:“你知不知道我护她护得有多辛苦,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你为什么要出现?!” 戚衡也吼了出来:“我找了她很久!你为什么要把她藏那么久?!”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很久,脸上都是伤,打累了靠在墙壁上。 南宫兰泽:“这…或许是她最后一世了。” 最后一世,死后魂归混沌,再也没有踪迹。 戚衡:“…她的病…” “这一世是血癌。”南宫兰泽说。 他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笑了,无论是南宫家的医术,还是现代医术,他都救不了风灵素。 每一次风灵素轮回后,他都会把风灵素找到,以哥哥的身份将她留在身边,可每一世风灵素都会身患绝症。他不知道这是对风灵素惩罚还是对他。 “…血癌…” 南宫兰泽:“从她出生起我就一直在给她找配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她只有半年了,子熹…每一次…每一次,我看着她痛苦的死在我怀里,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 戚衡:“…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犯了打错,风灵素如果不救他,他们也不会分别几万年,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她不记得你了,我求你,别让她想起来。别到最后,她满是遗憾的离开…”南宫兰泽说。 戚衡站在风灵素的病床前,耳边响着南宫兰的话,别让她想起来,别让她满是遗憾的离开。 戚衡抬手抹去了风灵素的那些梦,那些记忆。于风灵素而言,这一世,从未出现过过一个叫戚衡的,也没有出现一个叫燕祁的。 风灵素恢复后出院,没有人提起她落水的那件事。 不久,南宫兰泽告诉她,找到配型了,风灵素欣喜若狂。可换了骨髓后,她只是多活了几年。 风灵素穿着一身白色的古装坐在她房间外的阳台上,这身衣服是她按梦里的模样画出来然后请秋景帮她做的。晒着阳光,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知道你在…”风灵素说。 其实她不知道,只是感觉一路走来,一直有人在她身边保护她,那个人不是南宫兰泽,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你如果在…就陪我说说话吧…” 戚衡隐身走到季姜旁边,蹲在她椅子旁边,想要抬手摸摸风灵素的脸,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风灵素那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也一点生气也没有。 “…我经常梦到一个人…” 戚衡倏地一愣,不是已经抹去她的记忆了吗,怎么又梦到了。 “都说互相惦记的两个人终究会相见,你说…他会不会也在想我?”风灵素自顾自的说。 会,我会一直想你,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护你一世周全。 可这些话戚衡没法说出口,他答应过南宫兰泽不再打扰风灵素,不让她满是遗憾的离开。 坐了半天,风灵素回了房间,她托着病体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张画,是她画的,戚衡的眼睛瞬间被刺痛了。那上面画的是他。 风灵素把画收了起来,放在床边的柜子里,那里面有很多她写的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给梦里那个人写信。 南宫兰泽走了进来:“素素,该休息了。” 风灵素抬眼看向南宫兰泽,手中正握着的笔停了停,她凄然一笑只好放下笔。 戚衡走到桌边,那宣纸上写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戚衡猛的转身,风灵素已经倒在南宫兰泽的怀里了。 风灵素死了,按照她的遗愿,找一个高山,把她的骨灰撒了,她说地下冷,地下黑,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又冷又黑的地方。 自那以后六界之中再也没有风灵素这个人,戚衡也不见踪迹。南宫兰泽回了水灵台闭关。 四 迷网10 一剑杀了她,犹如一把匕首插入燕祁的心口,若不是他那一剑,恐怕季姜也不会死,他们也不会分别三百年。 燕祁淡声道:“黎策确是被阿季所杀,但是其中定然会有什么误会。” 黎瑟瑟道:“你一直说有误会,有蹊跷之处,那么请问仙上。这蹊跷之处究竟是什么?使得你这么护着她。” 燕祁道:“我至今未能查明云梦之事。” 黎瑟瑟哼道:“那就是没有证据,那季姜生前作恶多端犯下累累罪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死后她的那些徒子徒孙发了疯似的在仙门做乱这也是事实。” 季姜:“…额…” 徒子徒孙?她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徒子徒孙? 黎瑟瑟又道:“哼!邪魔外道,从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季姜道:“这又跟邪魔外道有什么关系?” 黎瑟瑟道:“修炼鬼道术法,岂不就是邪魔外道?” 燕祁素来不喜旁人说季姜是邪魔外道,他道:“阿季入的是界外鬼族,虽与人族不同。却也是六界之中一方堂堂正正的法术,与那些修炼鬼道术法的旁门左道不同。” 黎瑟瑟道:“即便她不是邪魔外道,可她入了鬼族就是背弃人族,此等行为实在叫人不耻。” 原本因为愧疚不打算和黎瑟瑟一般计较的季姜实在听不下去了。季姜反驳道:“姐姐,人家被扔下了忘川去了界外,不入鬼族她能回来吗?不回来穆司南会死,穆氏会倒下吗?你们梵音谷能重建往日的辉煌吗?” 黎瑟瑟道:“你的意思是我梵音谷能有今日还是因为有她,还得感谢她?” 季姜道:“我可没有这么说,但你非要说的话,也没有错。” 没有话来反驳,黎瑟瑟哼了一声。 三人还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把长剑飞了过来,解开了边城的穴道。 边城爆吼一声,黎瑟瑟提着剑冲了上去。季姜忙喊道:“瑟瑟!回来,你打不过他!” 黎瑟瑟却不听劝的冲了上去,季姜赶紧跟上去。 与他们一墙之隔外正有一个人透过强上的漏缝在偷窥这院内的情况。那人同样是遮着面。 他看到燕祁和黎瑟瑟的时候吓了一跳,特别是燕祁。心道:“怎么把这个人也引来了。” 燕祁已经发现了那人,他念了剑诀,岁寒立即出鞘往那墙边冲去。 那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转身就要跑,燕祁已经飞身至他面前。燕祁手中化出一道符,那人双脚便被破土而出的藤蔓缠住。 燕祁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语,手边抽出一张传送符当即把自己传送走了。燕祁面色阴郁又是传送符。 这边黎瑟瑟和边城缠斗不及,黎瑟瑟被边城一掌打飞到地上,季姜赶紧去扶她。边江的佩剑刹时向两人刺来。 正当这,一柄银色飞剑打了过来。将边城的剑打飞出去,看着那剑芒,季姜欣喜的叫道:“哥哥!” 那是南宫兰泽的清泉,南宫兰泽已经挡在季姜身前,他召回清泉,对季姜道:“退后,我待会再跟你算账。” 私跑出来,定是让他们担心了。季姜心虚的应了一个:“哦。” 季姜扶起黎瑟瑟往后退去,燕祁已经从围墙外飞了回来,南宫兰泽持着清泉在同边城缠斗,边城渐渐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一阵怪声想起,边城用剑挑起一块石头打向南宫兰泽,南宫兰泽用剑劈开,边城已经没了踪影。 南宫兰泽的亲卫唐尘也赶了过来,唐尘道:“少主。” 南宫兰泽道:“追,别人他跑了。” 季姜迎上去十分谄媚的道:“哥哥好厉害啊。” 南宫兰泽却不给她好脸色,南宫兰泽道:“说了多少次了,你身子不好,不要私自出水灵台。竟然趁着府里举办清谈会偷跑出来。知不知道我和爹有多担心你!” 季姜上前抓住南宫兰泽的手,左右摇摆撒娇道:“素素错了,哥哥不要生气嘛,下次不敢了。” 南宫兰泽道:“你还想有下次?” 季姜道:“不敢了,不敢了。” 黎瑟瑟看着季姜跟南宫兰泽撒娇,忽然想起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的,黎致是不是也这么担心她。 见季姜拉着南宫兰泽的手撒娇,燕祁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更加难看了,即便知道那是她今世的亲哥哥,还是免不了吃味。 南宫兰泽感受到了燕祁不友好的眼神,他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燕祁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但就是不舒服。 南宫兰泽对燕祁行礼道:“仙友为何会在此处?” 他素来不喜欢仙门之中阿谀奉承的那套,他也不想跟别人一样称呼燕祁为仙上。在他看来他们年纪相差无几,又是燕南苏的弟弟。 燕祁还礼道:“城中出了事情一路追查而来。” 南宫兰泽道:“哦,在下一直想不明白,仙友既然不喜欢我家素素为何要将人掳走。” 燕祁不语,一开始确是季偷上了他的船。但也是他带季姜回古月城的。 季姜道:“哥哥,不是仙上掳走我的,是我要跟着他的。” 南宫兰泽瞪了季姜一眼,道:“我没问你,乖乖待着。” 季姜自知有错在先,只好悻悻然闭上了嘴。 燕祁道:“燕某未曾禀告南宫先生便擅自将素素姑娘带走,的确是燕某不对,等此事了结,燕某定会亲自前往水灵台向南宫先生请罪。” 南宫兰泽道:“请罪就不必了,好在素素无事,若是素素出了什么事情,即便是你是仙者,水灵台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季姜才要开口,便一阵猛咳起来:“…咳咳咳…” 燕祁才上前几步,南宫兰泽就从怀中拿出了药瓶,倒出了两颗药粒喂给季姜。随后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吹风。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自己的身子都不知道爱惜。” 随是责备,但却满是关切,原本听唐尘说季姜跟燕祁走了,很是生气。但她一咳南宫兰泽就不生气了,只要她平安就好。 南宫兰泽道:“你的面纱呢。” 季姜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面纱戴在脸上。 南宫兰泽见她眼泪都咳出来了,叹了口气,无奈道道:“哥哥也不是要故意凶你,只是你这样跑出来,外面危险又多。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我和爹爹怎么办。” 一股暖意侵染着季姜的心,她如今也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不用羡慕别人,这份疼爱也不是因为她可怜才施舍给她的。 季姜道:“素素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让哥哥和爹爹担心了。” 南宫兰泽摸摸季姜的头,又探了口气。 四 迷网11 南宫兰泽见她眼泪都咳出来了,叹了口气,无奈道道:“哥哥也不是要故意凶你,只是你这样跑出来,外面危险又多。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我和爹爹怎么办。” 一股暖意侵染着季姜的心,她如今也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不用羡慕别人,这份疼爱也不是因为她可怜才施舍给她的。 季姜道:“素素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让哥哥和爹爹担心了。” 南宫兰泽摸摸季姜的头,又叹了口气。 南宫兰泽看向燕祁,道:“此处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 燕祁点了点头。 黎瑟瑟问道:“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了?整个新阳城那么人都死了,还有那些鬼魅至今还不知道在哪呢。” 燕祁道:“鬼魅,已经不在此处了。” 黎瑟瑟惊讶道:“什么?” 南宫兰泽道:“连边城那样级别的鬼魅都放出来了,你以为是为什么。” 黎瑟瑟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把我大舅舅放出来。就是为了拖延住我们,然后把那些鬼魅转移?” 南宫兰泽点头道:“不一定全部都转移走,但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再查新阳城的事情了。” 季姜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南宫兰泽道:“破阵。” 季姜和黎瑟瑟异口同声道:“破阵?” 南宫兰泽点头道:“嗯,破阵。” 黎瑟瑟问道:“为什么?” 见燕祁一直话不说,南宫兰泽道:“你问他。” 季姜和黎瑟瑟一同看向燕祁,燕祁面无表情的道:“设此阵者,多是希望新阳城中的怨气不被泄露出去。怨气一旦泄露,必定引起轰动,届时各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出手。” 南宫兰泽接道:“你们来新阳城查,不就是想查出究竟是谁炼化鬼魅吗。各家出动,无论是炼化鬼魅还是那幕后之人都会坐不住。他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们破阵之后,只需要静等他们下一步动作就行。” 季姜和黎瑟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黎瑟瑟道:“可是,我们要怎么破阵?去哪里破?” 燕祁道:“就在此处破阵。” 黎瑟瑟疑惑的问道:“就在这里?” 燕祁道:“嗯,江宅便是困尸阵在新阳城的阵眼,此处阵法最为薄弱。” 南宫兰泽道:“至于破阵嘛。本公子不是来了吗。” 南宫兰泽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那里面装的都是从水灵台带出来的药灵。这世间一切有灵性的东西皆是凶煞怨气的克星,特别是药灵。 药灵是南宫家用药炼化而来的,药性极高。南宫兰泽飞至空中,用灵力加合药灵,破了新阳城的困尸阵,一时之间,这新阳城怨气冲天。 仙门各家均发现异动,南宫兰泽又用药灵杀死这新阳城内还未被转移走的鬼魅。 新阳城外的一个山峰上,看着新阳城冲天的怨气,先前在林子中的那人道:“那些鬼魅如何?” 先前那黑衣人道:“已经转移了不少。” 那人道:“还未查清进入新阳城的都是些什么人?” 黑衣人道:“都是一些小世家的修士和一些散修,还有…还有古月城的燕祁和黎家大小姐。” 那人勾唇邪魅一笑道:“燕祁?他竟然也查了过来?他们同行三人吗?另外一个是谁?” 黑衣人答道:“属下先前并未在仙门之中见过此人,不知她究竟是何身份。” 那人道:“先不管她是谁,困尸阵已破,叫我们的人退出南阳境内,等待主上的指令。” 黑衣人道:“是。” 见黑衣人不走,那人又道:“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那黑衣人道:“破阵者并非燕祁三人,而是刚刚赶来的南宫家的少主,南宫兰泽。” 那人听到南宫兰泽的名字,微微惊讶道:“南宫兰泽?南宫家竟然也插手此事了?你可有看清,真的是南宫兰泽?” 黑衣人回答道:“属下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南宫兰泽。而且他的那个亲卫唐尘去追边城了。要不要…” 说着,他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那人道:“南宫兰泽牵扯进来,麻烦就大了。你先传令下去让他们都撤出南阳。我亲自去禀报主上,没有命令之前。不可妄动南宫家的人,无论是唐尘还是南宫兰泽本人。” 那黑衣人道:“属下明白。” 南宫兰泽亲自来了南阳,还插手了这件事情,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南宫家素来不喜插手仙门中的事情,怎么今日忽然插手了。 无论原因是什么,南宫兰泽的出现,将他们原来的计划都打乱了。 季姜等人回了先前那个小镇,有南宫兰泽在,季姜不能像从前那般粘着燕祁,燕祁一路上冷着一张脸,对南宫兰泽时不时的投去一个眼神。 几人要了房间,下楼吃饭时,燕祁和南宫兰泽挨着坐,南宫兰泽最先开口道:“素素,坐哥哥这边。” 燕祁不语,只是用手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季姜:“……” 黎瑟瑟:“……” 季姜虽然想做燕祁旁边,但她如今毕竟是南宫素,是南宫家的女儿。他们二人又尚未成亲,坐他旁边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季姜越过燕祁就要走向南宫兰泽,却被燕祁抓住了手,南宫兰泽当即不开心了。 燕祁这厮前不久才在他们家当着众人的面要退了与季姜的婚事,怎么如今又做出这样令人费解的事情。 南宫兰泽道:“干什么干什么,怎可这般轻浮。松开!” 见他不松开,南宫兰泽起身上前把季姜拉来,他哼道:“仙友乃是仙门名士,怎可做出这般轻浮的举动。即便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及素素的名声。” 燕祁道:“素素与我有婚约在身。” 南宫兰泽哼笑一声,道:“那又如何,那日可是你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这门亲事。” 燕祁道:“南宫先生并未同意解除婚约,我与素素便还是有婚约在。” 南宫兰泽道:“即便有婚约在,但你们尚未成亲。” 燕祁道:“往日素素皆是坐我身旁。” 南宫兰泽道:“往日是往日,如今有我在,就不允许你做出轻浮之事。” 燕祁道:“只是坐我旁边用膳,何来轻浮一说?” 南宫兰泽问道:“既是用膳,坐我旁边有何不可?” 季姜道:“你们别吵了…我都饿了…” 黎瑟瑟也附和道:“对啊,就不能吃完再吵吗?” 谁知燕祁和南宫兰泽异口同声道:“闭嘴。” 季姜:“……” 黎瑟瑟:“……” 两人又恢复方才争吵的模式,燕祁道:“并未不妥,但在下觉得只是想素素坐在下旁边。” 南宫兰泽道:“素素是你叫的吗,别以为我欣赏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燕祁道:“我若硬要素素坐我旁边,你拦不住。” 南宫兰泽道:“怎么要打啊,我告诉你,你可要想好啊,日后你若是娶了素素,我便是你大舅哥。你胆儿挺肥,成亲前就敢得罪大舅哥。” 燕祁忽的一愣,倒是把这层关系忘了。 南宫兰泽得意的道:“没话说了吧,以后我若是不给她盖红头,我看你怎么娶。” 燕祁:“……” 季姜扶额,她对黎瑟瑟道:“咱们换一桌吧。” 黎瑟瑟点点头,两个加起来快七百岁的人了,竟然这般幼稚的争风吃醋。 四 迷网12 半夜,季姜觉得众人应当都睡熟了,便独自一人出了客栈,走到一条小巷子里。黄泉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季姜问道:“可有查到那人身份?” 黄泉道:“查到了,那人名叫江理理。” 季姜倏地一愣江理理?她还以为是楚怀。炼化和豢养鬼魅的是江理理,那楚怀呢?楚怀去哪了。 季姜道:“确定是江理理?没有弄错?” 黄泉道:“确是江理理本人没错。” 季姜道:“嗯,我知道了。” 接着季姜又问道:“幽都现在怎么样?” 黄泉道:“都好。小姐见过小公子了吗?” 季姜道:“回想起来的这段时间,还未见过。等查清了这件事再去见他也不迟。” 黄泉道:“嗯。” 他只说幽都挺好,却不提如今除了那些百姓,只有他一个人的事情。碧落回界外了,镜若,燕辰奚也走了。东方轻羽…… 这三百年了,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黄泉道:“若是此事查清,小姐会回幽都吗?” 季姜不语,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黄泉。回幽都吗?前世为了保住幽都魂飞魄散,今世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黄泉道:“黄泉忘了,小姐和燕二公子有了婚约。” 季姜砸了咂嘴,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人在等她回来,刚要开口说话就有一只羽箭射了过来。 黄泉闪身至季姜面前,用断生把那只羽箭打飞。 黄泉小声道:“小姐躲好别出来。” 季姜退至一个门边,把自己藏起来。若是被人发现她在这,她就彻底暴露了。 季姜正想露出头来细看那人是谁,就听到一个女声恨恨的说:“黄泉?!” 季姜倏地一惊,是黎瑟瑟,她怎么会跟过来。 黎瑟瑟道:“黄泉城主不好好在幽都待着。竟然还敢踏入玄门之地,是不把玄门中人放在眼里吗?!” 黄泉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黎瑟瑟,方才要不是他出手及时,季姜已经被黎瑟瑟一箭射死了。 见他不语,黎瑟瑟又道:“怎么,无话可说了?不好好待在幽都竟然学着你的主子出来作恶多端。” 黄泉盯着黎瑟瑟手中的金翊雀灵,淡淡开口道:“此弓,在你手上发挥不了它的威力。” 黎瑟瑟道:“你说什么?!” 说着黎瑟瑟就要拉弓,黄泉却先她一步闪至黎瑟瑟身,黄泉前点了黎瑟瑟的穴道夺走了金翊雀灵。 黎瑟瑟喊道:“把雀灵还我!那是我的东西!” 黄泉淡淡的道:“这雀灵不是你的,这是小姐的东西。” 黎瑟瑟道:“什么?” 她?是谁?当初黎致给她的时候,只说是一个故人的,只说那故人不在了,以后这东西便是她的了。却不说故人是谁。 黄泉走上前,黎瑟瑟道:“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阿爹不会放过你的!” 黄泉道:“你爹?黎致?” 黎瑟瑟道:“你既然知道我爹是谁,还不赶紧把我放了,当心我阿爹把你杀了,送你去陪你的主子!? 黄泉道:“你爹,不是我的对手。” 黎瑟瑟愣了愣:“……” 季姜也愣住了。 没有想到,她不在的这三百年,黄泉已经找到不被修真界灵气克制的法子了,还修炼得那么厉害。 黄泉拿起黎瑟瑟的手,黎瑟瑟以为他要轻薄自己,一脸誓死不从的样子,谁知道黄泉用断生划破黎瑟瑟的手,滴了一滴血在金翊雀灵上,那金翊雀灵顿时发出亮光。 黎瑟瑟不知道黄泉这是什么意思,她愣愣道:“你这是…” 黄泉道:“小姐曾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此物只有认你为主,才能真正为你所用。” 躲在后面的季姜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跟黄泉说的每一句话黄泉都记着,即便是她死了那么久,黄泉也还记着。 黎瑟瑟道:“可你方才说这是她的东西。” 黄泉道:“小姐生前曾说要将雀灵作为礼物赠与你,做礼物。” 当年得知边落晚怀了身孕,季姜高兴得不得了,接连好几天问他们,黎策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要给什么礼物才好。 接连想了好几天,决定把金翊雀灵作为礼物,送给黎瑟瑟。死前吩咐燕祁把金翊雀灵给黎致,却没来得及说给黎瑟瑟。 黎瑟瑟哼了一声,季姜给的东西她瞬间就不想要了。 黄泉也不多言,解了黎瑟瑟的穴,转身就走,黎瑟瑟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没有再拦。 黎瑟瑟也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咳声。 季姜一直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咳了出来。 黎瑟瑟道:“谁在那里,出来!” 季姜躲不下去,拍拍手走了出来。季姜姜扯着一个笑容道:“黎姑娘,你也在这?好巧啊。” 黎瑟瑟道:“你?” 季姜道:“可不就是我嘛。方才吃多了,出来散散步。怎么,黎姑娘也是吃多了出来散步吗?” 才碰到黄泉,她正好也在这。再加上之前她会使用金翊雀灵,黎瑟瑟才不相信季姜只是一个灵力低下的南宫家的小姐。 黎瑟瑟道:“说,究竟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 季姜道:“都说了,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黎瑟瑟可不会相信她,登时用捆仙索捆住季姜,义愤填膺道:“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季姜被捆仙索捆得有些不舒服,她道:“我跟谁是一伙的?” 黎瑟瑟抽出奚月上前用剑抵着季姜的脖子,黎瑟瑟道:“你跟黄泉是什么关系?。” 季姜装傻充愣道:“黄泉?黄泉是谁?。” 黎瑟瑟哼道:“你少装,你鬼鬼祟祟出来,正好和黄泉都出现在这,你们俩肯定就是一伙的。” 季姜装傻装到底,她道:“哦,你说刚才在这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啊。他不是你的相好吗,我怎么会跟他认识。” 季姜心道:“黄泉对不住了,你家小姐我脱身先。” 听她倒打一耙,反而栽赃到自己身上,黎瑟瑟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与黄泉那等邪魔外道是那种关系!” 季姜道:“哦,不是吗。可是我刚刚看到你们俩在这手拉着手,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呢。” 黎瑟瑟道:“你简直,你含血喷人!” 季姜:“……” 她十分怀疑黎瑟瑟是不是没有读过书,含血喷人是这么用的吗。 季姜才要开口,黎瑟瑟就哼道:“你休要狡辩,你肯定和黄泉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传信我阿爹了,我先将你带回去,等我阿爹到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季姜倏地一愣,黎瑟瑟她爹,不就是黎致吗。黎瑟瑟不知道她前世长什么样,可黎致知道。若是真见了黎致,那就大事不妙了。 但这捆仙索是黎家特制,只有黎家人才能解开,即便知道解开捆仙索的咒语,季姜如今也解不开。 季姜道:“黎姑娘,黎小姐,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你这样捆着我,我很难受的。” 黎瑟瑟哼道:“活该。” 季姜又道:“要不你给我松松绑?我保证我绝对不跑,而且我和刚才那个公子真的不是一伙的啊,我们都不认识。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而已,我要是知道你们俩在那,我绝对不会去那。” 黎瑟瑟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季姜道:“哎呀,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呢。这真的是误会啊,你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我抓起来,我很冤枉啊。” 黎瑟瑟可不吃她这套忽悠,黎瑟瑟的剑又近了季姜脖子一分。黎瑟瑟道:“即便你跟黄泉不是一伙的,可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来这,还会使用金翊雀灵,你也很可疑,说不定你就是个修习邪魔外道的人。” “邪魔外道”四个字咬得极重,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脸上还胧上了一层阴鹜,季姜莫名的心虚了。 黎瑟瑟道:“走,先跟我回客栈!“ 季姜边走边哭喊道:“救命啊,绑架良家妇女了!救命啊…救命啊…” 季姜这一喊黎瑟瑟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她喝道:“你瞎嚎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见这招还算有效,季姜干脆蹲在地上,嚎得更大声了:“救命啊,这儿有人绑架貌美如花的少女了…” 季姜刚嚎完就有一盆冷水泼向她和黎瑟瑟,倒水之人是个声音尖得像鸡叫的女子,那女子吼道:“大半夜鬼叫什么?!” 接着又是一盆冷水,两个人都被淋湿了,这才开春,季姜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登时冷得直发抖,牙齿直打颤。 黎瑟瑟也没有好到哪里,她埋怨得瞪了季姜一眼,哼道:“都怪你,鬼哭狼嚎什么?!” 季姜一边发抖一边笑道:“谁让你…谁让你…哈欠…谁让你抓我…哈欠!” 如今季姜这副身子单薄得很,本就身患顽疾,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大病一场。这才淋了两盆冷水,她就开始发虚,两眼发黑了。 见季姜缓缓倒下,黎瑟瑟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招,黎瑟瑟忙道:“你别装死啊,才两盆冷水而已,我可是不会相信你的。” 季姜没有搭理黎瑟瑟,一直在那发抖,抖得厉害。嘴唇都变黑了,黎瑟瑟正要去碰季姜时,便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素素!” 南宫兰泽看到季姜一个人出了门,便跟了上来,只不过跟丢了。 南宫兰泽匆忙上前把季姜抱起来,看到季姜这幅模样都快心疼死了。南宫兰泽想要解开那捆仙索却解不开,南宫兰泽对黎瑟瑟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解开!” 黎瑟瑟道:“我又没做什么,是她自己被泼了两盆水,就成这样了。” 南宫兰泽道:“解开你的捆仙索!” 黎瑟瑟道:“不能解,她是邪魔外道!” 南宫兰泽可不会信,季姜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身子弱得灵力都修不成,怎么可能是邪魔外道。南宫兰泽轻讽道:“是不是只要是你黎大小姐看不顺眼的人,都是邪魔外道?” 黎瑟瑟解释道:“我没有冤枉她,她真的是,我刚刚看到她自己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出来,跟过来就看到了…” 黎瑟瑟还没说完,季姜就吐了一口血。南宫兰泽顿时心疼得不行,他用命疼的妹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季姜睁开眼看到南宫兰泽,她虚弱的唤了南宫兰泽一声:“…哥…” 南宫兰泽安抚道:“没事,别怕,哥哥来了,别怕啊。” 南宫兰泽转头对黎瑟瑟喝道:”解开你的捆仙索!” 这捆仙索是用来对付凶煞恶灵或者黎家的叛逃者,一般的肉体凡胎自然承受不住捆仙索的法力。 黎瑟瑟亲眼看着季姜走进了那小巷,又在那碰到了黄泉,一定不是巧合。她坚持不解捆仙索,黎瑟瑟仍道:“不能解。” 南宫兰泽拔出清泉指着黎瑟瑟道:“解开!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森寒的声音:“南宫少主要对谁不客气?!” 一听到这个声音,季姜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好在她本就脸色惨白,又一直在发抖。即便这样震惊,也不会有人多想。 黎致信不而来,手压在断魂的剑柄上,黎致没有看到南宫兰泽身后的季姜,他皱眉道:“瑟瑟。你怎么又单独一个人跑出来,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私自单独行动吗?” 黎瑟瑟跑到黎致身边,道:“爹,现在不是教训我的时候。” 接着她指着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季姜道:“我看到她和黄泉在一起,所以我怀疑她是邪魔外道,但是南宫兰泽不让我抓她回去。” 这“父女”二人站在一起,除了眉眼有些相似,全然看不出来是一对父女。 黎致一听修炼邪术当即怒火中烧,哼道:“黎某竟不知堂堂南宫家的少主竟然喜欢结交邪魔外道!” 南宫兰泽和黎致没有什么交情,不过照过几次面罢了,南宫兰泽行礼道:“黎宗主,素素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说完,南宫兰泽就转身把季姜扶了起来。 黎致道:“素素?叫得这般亲切,莫不是南宫少主与这妖女…”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黎致就看到南宫兰泽怀中抱着的人,长着一张和三百年前死在他面前的季姜一模一样的脸。 黎致缓缓上前,盯着季姜看。她额间没有那朵特有的曼珠沙华,脖子上也没有剑伤。黎致愣愣的道:“…你…回来了…” 四 迷网13 南宫兰泽以为黎致认识季姜,便问道:“黎宗主认识素素?” 黎致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黎致道:“你叫她什么?” 南宫兰泽道:“素素啊。” 黎致道:“素素?” 南宫兰泽道:“她是我妹妹,我还不能叫她素素吗?” 黎致又愣了愣,问道:“她就是南宫素?” 南宫兰泽道:“既是我妹妹,不跟我姓南宫,还要姓什么?” 黎致抬手去探季姜的灵识,只看到了今世她在南宫家的点点滴滴,没有看到跟前世有半点关系的。 黎致心道:“难道真不是?难道只是长得一样?” 黎致解了捆仙索,道:“是瑟瑟冒犯了,还请南宫少主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 南宫兰泽哼道:“我先带素素回去,若是素素出了什么事。黎宗主还是带着您的宝贝女儿到水灵台和我父亲说吧。” 说罢南宫兰泽就抱着季姜走了。 黎瑟瑟上前道:“爹,您为什么要放了她?” 黎致低声喝道:“住口!她不是…” 她不是什么?不是邪魔外道?不是季姜?黎致自己也说不清楚。 南宫兰泽一路抱着季姜跑回客栈,季姜从一开始的发抖,到后面的吐血。南宫兰泽慌得不行:“素素别怕。有哥在,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啊…” 季姜只有一层灵力,强行运用灵力去拉金翊雀灵,她身子弱,受不住金翊雀灵的反压。 本就已经收了内伤,一直憋着,黎瑟瑟的捆仙索无疑是雪上加霜。 “素素不怕,有哥在…别怕…” 南宫兰泽把季姜抱回客栈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燕祁,还有镜若。南宫兰泽看都没看燕祁一眼,就把季姜抱进了她的房间。 燕祁和镜若跟了进来,镜若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季姜,眼泪刷的流了出来,他扑到床边,哭道:“…姐…姐…” 季姜一直发抖,嘴边还有血。镜若拉着季姜的手,哭道:“姐姐,姐姐,你看看我,我是阿若啊,姐姐。” 南宫兰泽皱了皱眉,不是说梵音谷的镜若杀伐果断,冷漠得很吗。怎么…是个爱哭的哭包?怕黎致他们跟来,南宫兰泽提醒道:“闭嘴,你是要害死她吗?” 镜若赶紧闭上了嘴,又激动又难过。燕祁给他传信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一路赶过来只碰到了燕祁,就要走的时候正碰上了南宫兰泽抱着季姜回来。 对于南宫兰泽的话,燕祁皱了皱眉头,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早就知道了季姜的身份。 南宫兰泽起身走向燕祁,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现在要紧的是把人救回来。” 燕祁道:“嗯。” 南宫兰泽把一张药方递给燕祁,道:“仙友,我需要你去药铺帮我抓几味药材回来,这是药方。还有…让店里的小二烧几桶热水来,还有一身干净的衣服。” 燕祁点了点头,临走时不忘威胁道:“若我回来之前她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向你问罪。” 南宫兰泽欲哭无泪,那是他亲妹妹,他还能见死不救或者把人弄死吗。南宫兰泽笑道:“你弄反了吧,那是我妹妹若她出了什么事情,还请仙友你亲自去水灵台向家父解释私自把人带出来的事情。” 燕祁出去后,南宫兰泽走回床边,对镜若道:“你怎么来这?” 镜若道:“燕二公子叫我来的。” 南宫兰泽道:“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 镜若点点头。 南宫兰泽道:“知道就好。” 镜若问道:“那你能救好姐姐吗?” 南宫兰泽道:“有你在,我应当能。” 镜若道:“我应该做什么?” 南宫兰泽把一把匕首递了过去,道:“心头血,一滴即可。”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镜若接过匕首二话不说就往自己心口插去,随后拔出匕首,将匕首上的血滴在南宫兰泽递过来的杯子上。 南宫兰泽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镜若,道:“吃了,伤口马上就能愈合。” 镜若吃了那药,果然伤口马上就愈合了。镜若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南宫兰泽道:“把素素扶起来。” 南宫兰泽喂季姜喝了镜若的心头血。随后开始施法用药灵救季姜,治好季姜的内伤。 之后南宫兰泽对镜若道:“她如今是我南宫家的小姐,无论谁问你,都只说她只是长得像你姐姐,知道吗?” 镜若道:“连我家公子也不能吗?” 南宫兰泽摇摇头道:“不能,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镜若欲言又止道:“…可是…” 南宫兰泽道:“荆楚南宫家,会保护好她的。” 镜若还要说些什么,店小二就来敲门了:“客官,方才有一位客官要的热水,是送来这一间吗?” 南宫兰泽去开门,道:“是,劳烦您再送个浴桶过来。” 那店小二道:“好嘞。” 很快燕祁就把药抓回来了,南宫兰泽接过药检查了一番,才把药放在浴桶里。南宫兰泽转身走向床上的季姜,就要去抱她,谁知燕祁挡了过来。 燕祁道:“做什么?” 南宫兰泽道:“自己没有眼睛看吗,当然是驱寒啊。” 燕祁道:“我来。” 南宫兰泽耸耸肩道:“行行行,你来你来。真的是。” 燕祁把季姜抱到药桶里,季姜泡了一会总算不发抖了。 南宫兰泽道:“回去休息吧,明日应该就能好了。” 见燕祁没有要挪步的意思,南宫兰泽道:“你留在这干嘛?她今夜是不会醒来的。” 燕祁疑惑道:“为何?” 南宫兰泽道:“叫你抓的药材里面有一味是安眠的。” 燕祁:“……” 南宫兰泽道:“你不是什么都想知道吗,出来我告诉你,别打扰她休息。” 燕祁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燕祁看了季姜一眼,才跟着南宫兰泽和镜若一起出了季姜的房间。三人走到院子中间。 南宫兰泽倒了一杯茶,见两人站着,南宫兰泽道:“坐啊,站着干什么。” 两人才坐下。 南宫兰泽把倒好的茶递到两人面前,才道:“素素的身份,我的确很早就知道了。从她来到水灵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素素的确是我爹的私生女,但那时我爹并不知道素素的存在,是有一个人,抱着刚出生不久素素来水灵台。 那人告诉我爹,素素是我爹的女儿,要照顾好她。并且告诉我爹素素的前世。素素一出生便身患顽疾,我爹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便一直养在南宫家。 至于你们的婚事,我爹说过那是天定的缘分。所以你这时应该明白为何那日我爹会说你先见了素素,再说退婚的事情了吧。” 燕祁道:“南宫先生用心良苦,是子熹不知好歹,险些辜负了先生的心意。” 南宫兰泽道:“倒也不怪你,我将此事告诉你二人,就是不想瞒着你们。只是如今仙门中再起祸端,素素的身份还忘二位不要透露出去。” 燕祁道:“自然。” 镜若道:“那我何时能与姐姐相认?” 南宫兰泽道:“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还是再等等吧。” 镜若似是想到什么,他道:“可宗主也来了南阳,万一宗主…” 南宫兰泽道:“已经见过了。” 镜若:“啊?” 南宫兰泽道:“放心,他方才查了素素的灵识,并未查到前世的记忆。” 燕祁道:“都活在这世上,早晚会遇到。” 南宫兰泽看向镜若道:“心头血之事,还请镜若总管先不要说出去。他日南宫家定会重礼相谢。” 镜若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重礼就不要了,只要是能救姐姐,要我这颗心,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南宫兰泽道:“多谢。” 镜若道:“宗主还不知道我来了南阳,天亮我便回兰溪了。” 燕祁道:“你不同阿季见一面吗?” 镜若笑笑笑道:“不见了,我这个人对宗主一向坦诚,我怕我瞒不住秘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他哪里是不想见,他是怕自己见了季姜便不想走了到时候会给季姜招来许多没有必要的麻烦。 况且这些年黎致恨季姜入骨,若是知道她重生了,怕是又要再杀她一次给黎策报仇。 次日季姜醒来时,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了,燕祁坐在床边看着她。 燕祁见她醒了也不说话,忙问道:“醒了为何不说话,可是有何处不舒服?” 季姜摇摇头道:“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祁奇怪道:“那你为何不讲话。” 季姜道:“因为我想看你啊。” 燕祁勾唇微微一笑,道:“醒了便起来吧,你哥已经在楼下等了。” 季姜道:“好吧,要你抱才能起来,不然起不来。” 燕祁温言道:“好。” 燕祁带着季姜下了楼,南宫兰泽已经把饭菜都点好了。 季姜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还是弱得很,看着满桌的素菜,她瞬间没了胃口。 季姜控诉道:“我才大病初愈,就给我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吗?” 燕祁不语,南宫兰泽道:“这些还不够好吗,都是南阳的名菜。这都嫌弃,那你想吃什么?” 季姜道:“我想吃肉。” 南宫兰泽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他漠然拒绝道:“不行。” 季姜求救的看向燕祁,谁知燕祁道:“你哥是医者,他说不行那便不行。” 季姜委屈巴巴的看向南宫兰泽,撒娇道:“哥哥…人家就是想吃嘛。” 南宫兰泽虽然心疼她,但更心疼她的身子。这种损伤她身体的事情南宫兰泽是不会做的,南宫兰泽一口回绝道:“不行。” 季姜道:“为什么嘛。” 南宫兰泽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才大病初愈,应当吃些清淡的,若是此事食用荤腥,昨日岂不是白救你了。” 末了南宫兰泽还加上一句:“若是爹爹在,不说不让你吃,不训你一顿便是好的。” 季姜扁扁嘴道:“…哦…” 季姜道:“哥…我昨日是不是见过…黎宗主了?” 南宫兰泽也不蛮她,点点头。 知道她担心什么,南宫兰泽道:“放心,他没有认出你来。” 季姜应了一声“哦”便乖乖吃饭,这次倒是将食不言进行得很好。 饭后,季姜三人便离开了客栈。季姜问道:“现在我们去哪?” 南宫兰泽道:“找凉安,此事,若没有他,怕是查起来困难重重。” 季姜道:“凉安?谢凉安?哥哥的那位至交好友吗?” 南宫兰泽点点头道:“嗯,凉安擅长追踪,有他相助,定会事半功倍。” 季姜疑惑道:“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南宫兰泽道:“九奚山。” 季姜道:“九奚山?” 南宫兰泽点点头道:“嗯,他师尊北辰上仙,是九奚山那位女上神的客卿。想来应该是回九奚山修行去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 北辰上仙原是在九奚山修行的一只狐狸,无意中闯了九奚宫,被风灵素发现了。在修行上提点他,北辰便很快修炼成人形,之后便一直在九奚宫修行。 风灵素死后,所有人都以为她魂归混沌了,九奚宫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唯有北辰一直留在九奚宫等待风灵素回去。 他曾出过两次九奚山,其中一次捡了谢凉安回去做弟子。 ———————————— “主上。” 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正在给他养的花浇水,先前那人便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那贵公子没有搭理他,只是兴致极好的浇水,然后拿起一把剪刀剪去那些多余的枝叶。 那人又道:“新阳城损失了一大批鬼魅。” 听到这个消息,那贵公子神情没什么变化,他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小刈你看,我修理的这株花,花朵开得没有隔株的鲜艳,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六小刈道:“属下不知。” 那贵公子道:“叶子多了,养分便不够了。剪掉一些叶子,花,自然就开得好了。” 六小刈看着被那贵公子剪下来的枝叶,枝叶上带着刺,当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那贵公子剪了枝叶,对六小刈招招手,六小刈便拿起一个花篮走了上去。 那贵公子道:“这太阳花开的季少,待会差人送去给夫人。” 六小刈道:“是。这花极难根种,亏了主上精心照料。” 那贵公子道:“花是难得,人更难得。” 说着他又剪下两朵花,抬眼就见爬墙的蔷薇开得极好,便快步走上前去。感叹道:“去岁长安下了大雪,枝儿都被压弯了,我还以为活不了,却不想竟然开得这样好。” 六小刈道:“是,有主上精心照料,它自然不敢死。” 那贵公子笑了一声,道:“你似有话要说?” 六小刈道:“是,南阳的困尸阵破了。” 四 迷网14 那贵公子道:“破了便破了罢,理理如何?” 六小刈道:“理理姑娘受了伤,她手底下的那个弓箭手死了。边城出手不敌已经逃了,但唐尘在追。” 听到唐尘的名字,那贵公子皱了一下,眉头。他道:“唐尘?哪个唐尘。” 六小刈回道:“荆楚南宫家,南宫兰泽的亲卫。” 那贵公子手顿了顿:“南宫家?” 六小刈道:“是,破阵者正是南宫兰泽,南宫家的人牵扯进来,兹事体大属下不敢不报。” 荆楚南宫家以岐黄之术闻名仙门百家,除了从前楚怀那件事,都没有插手仙门中的事情,如今怎么出手了。 那贵公子道:“你可知晓南宫兰泽为何会突然出手。” 六小刈道:“属下不知,但似乎是同南宫刈的私生女有关。” 那贵公子道:“跟南宫素又有什么关系?” 六小刈道:“上个月,南宫家举报清谈盛会时,古月城的燕祁掳走了南宫素。” 那贵公子道:“这么说来,与燕子熹同行的女子便是南宫素了?” 六小刈一惊,这些他尚未禀报,主上便已经知道了,六小刈赶紧跪到地上请罪道:“属下有罪,没有及时向主上禀报有一女子与燕祁同行。还请主上降罪。” 那贵公子笑笑道:“你何罪之有,起来吧。南宫素从未在仙门中露过脸,若那女子真是南宫素你不晓得也是正常。” 六小刈道:“南宫兰泽破阵之后一直跟燕祁同行,似有一查究竟的意思。南宫素没有修为灵力,要不要杀了,借此阻拦他们查下去。” 那贵公子摇摇头道:“不妥。” 六小刈不解,哪里不妥。 那贵公子道:“南宫刈疼爱南宫素仙门皆知,甚至为了治好她的顽疾破戒去凡间寻医。此时只是牵扯进来一个南宫兰泽,若是南宫素死了,只怕整个南宫家都会出动,很快便会查到我身上来,届时麻烦会更多,。况且南宫刈这个老贼可从未在世人面前展现过实力。若是那时我敌不过他,麻烦可就大了。” 六小刈道:“那唐尘呢?唐尘剑术可与黎致不相上下,若是边城被他擒住…” 那贵公子道:“若是你去,你能杀得了他?” 六小刈道:“属下愿意一试。” 那贵公子道:“除了南宫兰泽和南宫素,皆可下手?” 六小刈道:“属下明白。” 那贵公子剪下一朵花,放在花篮上,道:“去吧,不可逞强,尽力而为便可。传令让江理理来见我。” 六小刈放下篮子,道:“属下告退。” 那贵公子放下剪刀,看着花圃里的花,眼睛胧上一层杀意。除了那位,从来不近其他女色的燕祁,竟然公然掳走南宫家的小姐,当真是有趣。 那贵公子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乌云,久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变天了。” ———————— 唐尘一路追着边城,才到一处林子,边城就不见了。在林子中等着他的,是已经遮了面的六小刈。 六小刈曾在水灵台和唐尘照过面,若是不蒙面很快就会被认出来。 唐尘停下脚步,手中握着佩剑。见六小刈挡住去路,又遮了面,心知此人是来杀他的。 唐尘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六小刈。六小刈拍拍手,便有许多黑衣人从四周的树上飞了下来,个个手持长剑。 六小刈招了招手,那些人便立刻持剑冲向唐尘,唐尘虽是南宫兰泽亲卫,但他剑术精湛,可与黎致相比较。 唐尘握着佩剑,不到片刻那些黑衣人就都死在他剑下。 唐尘看向六小刈,六小刈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吹了个口哨,似是要等什么来。 这林子除了鸟兽之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六小刈面色凝重,怎么可能没有反应。按理说这哨声一响,那些鬼魅便会立马出动,为何没有半点反应。 正当他疑惑之时,一个玄色身影空中缓缓落了下来,落在唐尘旁边。唐尘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先生。” 来人正是黄泉,但六小刈不认得黄泉。他道:“你是何人?” 黄泉淡淡的道:“你不必知道。” 六小刈哼道:“好大的口气啊。” 见他眼神向四处张望,黄泉道:“在等你的鬼魅?” 被看穿了心思六小刈也不躲藏,直接承认道:“是,等鬼魅都到了,不管你是谁。都会死在这里。” 黄泉冷冷的道:“有我在,你便不可能唤得动那些鬼魅。” 六小刈道:“先生好大的口气。” 说罢便拔了剑冲了上去,唐尘也拔了剑和他对起剑来,黄泉只在一旁看着。六小刈虽然修为高深,可他剑法并没有唐尘那般精湛,很快便落了下风。 见大事不妙,六小刈抽出一张传送符瞬间消失不见了,唐尘就要去追。 黄泉道:“不必追了。” 唐尘停下脚步,恨恨的盯着六小刈消失的地方。 黄泉道:“他并非你对手,但此人出招狠辣,阴狠,日后遇见切记小心。” 唐尘道:“先生说的是,下次遇见唐尘定取他性命。不过先生为何来了此处。” 黄泉看向身后,边城正被他绑在一棵树下,唐尘欣喜道:“先生抓住了边城?” 黄泉道:“嗯,猜到定会有人来阻拦你。便赶了过来。” 唐尘道:“多谢先生。” 接着他道:“我家公子已经找到小姐了,不知先生可要去见?” 黄泉道:“我已见过小姐。” 唐尘忙问道:“如何,小姐可有受伤?” 黄泉道:“并未受伤,你带边城回水灵台,告诉南宫刈,务必救治回来,即便救不回来,能使他意识清醒便可。” 唐尘道:“若唐尘此时回去,那少主和小姐怎么办?” 黄泉道:“小姐有我保护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家少主,不必担心。” 唐尘道:“有先生在,唐尘便放心了。” 黄泉道:“回去告诉南宫刈,小姐已经痊愈。” 唐尘心中大喜,他自然知道痊愈是什么意思,拜别了黄泉,唐尘便带着边城回了水灵台,一路上虽然有人跟着却都不是他的对手。 水灵台码头,卫筹早就收到了唐尘要回来的消息,于事在这接应他。 卫筹迎了上去,看了一眼唐尘受伤的左手,道:“你受伤了?” 唐尘笑笑道:“小伤,无碍。后面跟了尾巴。” 卫筹立即明白唐尘的意思,卫筹道:“你先上船,我来解决。” 唐尘点了点头,拎着边城飞到了船上。 卫筹拔出佩剑,他身边的人都拔出了佩剑,卫筹道:“告诉他们,南宫家不是好闯的。” 卫筹带着人冲上去跟追着唐尘的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能守住进南宫家的路,卫筹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过片刻,那些黑衣人就被卫筹料理了。 卫筹上船之前,吩咐众人道:“我随唐尘去见家主,若是再有不轨之人前来,直接招呼便是。” 一人嘿嘿道:“卫舵主,我等要是杀红了眼,家主怪罪下来的话…” 卫筹手底下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又喜欢打架。所以南宫刈才派卫筹来管水灵台周围的水路。 卫筹道:“小姐没回来之前,只要不是南宫家的人,无论是一个人也别放进去。还有,不要受伤。” 众人道:“是!属下明白!” 不仅卫筹,唐尘,他们这些人,南宫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对南宫家忠心耿耿。都是受过南宫家的恩,自然拼尽全力的报恩。 唐尘,卫筹带着边城去了潋滟居,南宫刈一直盯着边城看,仿佛得了一件稀奇的药。 南宫刈一边打量边城一边问道:“先生除了让你把他带回来还有什么话吗?” 唐尘道:“回家主,先生说请你务必把他治好,治不好能恢复意识也成。” 南宫刈道:“这个事,好说好说,容老夫慢慢研究。” 唐尘又道:“先生还说,小姐的病已经找到药治了,过段时间便可痊愈。” 听到这话,南宫刈和卫筹都喜上眉梢,南宫刈道:“先生说的是真的?” 唐尘道:“是,先生亲口跟属下说的。先生还说会亲自保护好小姐。” 南宫刈高兴道:“那便好,那便好。” 卫筹道:“恭喜家主,这么多年小姐的病终于能治好了。” 南宫刈看向唐尘道:“你跟兰泽出去,见到小姐了吗,小姐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是不是瘦了?” 南宫刈向来宝贝季姜,若不是为了治她的病,南宫刈断然不会放她出水灵台。 唐尘答道:“回家主,唐尘没来得及同小姐讲话,但看样子应该是瘦了。” 南宫刈一听季姜瘦了,当即脸一沉,哼道:“好个燕子熹,把老夫的宝贝女儿掳去竟然不好生招待,竟然让她瘦了。真是岂有此理!待素素回来,老夫一定问他的罪!” 唐尘:“……” 卫筹:“……” 他们二人看着自家家主愤愤不平的样子,实在想说一句:家主,当初明明是您自己放小姐出去的。怎么还怪起人家古月城的仙上了。 当初季姜偷跑出去,若不是有南宫刈的允许,季姜才出水月居就被暗卫发现了,而不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码头还溜上了燕祁的船。 因为有南宫刈的吩咐,卫筹把所有的客船都撤了,只留了一艘燕祁乘坐的船。 之后唐尘阻拦,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南宫家上下都知道,唯独南宫兰泽和季姜不知道。 南宫刈摆摆手道:“去忙吧,别打扰我了。” 唐尘:“属下告退。” 卫筹:“属下告退。” 唐尘和卫筹出了潋滟居,两人往外面走去。卫筹回看了一眼潋滟居,道:“你说鬼魅会不会感觉到疼?” 唐尘道:“这我怎知。” 卫筹摇摇头道:“碰到咱们家主算他倒霉,只能自求多福了。” 唐尘笑笑道:“可不是。” 回想被南宫刈泡在药缸里,被扎得全身都是银针两人抖了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水灵台,就他们家小姐没有遭受过他们家主的摧残了。 卫筹问道:“哎,那只鬼魅的身手如何?” 唐尘道:“还不错,我追了一路。最后是被先生抓住了。” 卫筹点点头道:“那就好。” 见他一脸猥琐且摩拳擦掌,唐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唐尘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先生说了,此人暂时动不得。” 打不得,卫筹扁了扁嘴。 唐尘忽而想到什么,他又道:“先生还说,你要勤加联系,待他来水灵台时要跟你比试。” 卫筹眼睛一亮道:“先生此话当真?” 唐尘点点头道:“自然。” 卫筹道:“是得勤加联系,是得勤加联系。” 卫筹是个武痴,碰到人就想跟人打一架。当年黄泉第一次来水灵台找南宫刈时曾跟他对过一次招,卫筹惨败。 之后卫筹一直想跟黄泉比试,只是没有机会。 “啊!!!” 他们才走了不远,潋滟居内就传来了边城的惨叫声。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加快了自己离开的步伐。 ———————— 六小刈逃跑之前挨了唐尘一剑,六小刈回到那贵公子的住处时,那贵公子正在他夫人争吵,吵得不可开交。 六小刈在门外侯着,两人吵了一会那贵公子的夫人才怒气冲冲的开了门走了出来。 六小刈道:“夫人。” 那妇人看了一眼六小刈的伤,讽刺道:“你家主子自己不行,还净养些没用的废物!” 说罢便带着怒气扬长而去。 六小刈脸色不怎么好,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是夫人。 六小刈进去之后,那贵公子坐在案边揉着太阳穴。六小刈恭敬的行礼道:“主上。” 那贵公子抬头看向六小刈,看到他身上的伤,道:“你受伤了?” 六小刈道:“回主上,一点小伤而已。” 那贵公子道:“唐尘呢,杀了吗?” 六小刈跪到地上请罪:“原本属下已经带了一批鬼魅去阻拦唐尘,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说只要有他在,属下就不可能使唤得动那些鬼魅。” 那贵公子道:“哦?这世上还有这样奇特的人。可知晓他是哪家的人,为何突然出手?” 六小刈道:“似乎是南宫家的客卿,唐尘称他为先生。” 那贵公子微微沉眸,南宫家的客卿?唐尘是南宫兰泽亲卫,能让唐尘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声先生,怕是在南宫家的地位举足轻重。 五 迷雾1 那贵公子道:“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六小刈道:“那人容貌甚佳,倒是十分年轻。但属下从未见过。” 那贵公子道:“那边城呢?” 六小刈回道:“被唐尘带回水灵台了。” 那贵公子听到这个消息便沉默不语了,唐尘将边城抓了回去。莫不是要治好边城。 若是边城被治好,那当年的事情岂不被问了出来。边城知道那么多秘密,绝不能让他清醒过来。 南宫家这次出手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个神秘人,怎么会帮南宫家。燕祁出手,是因为江理理对古月城出了手,那南宫家呢? 那贵公子问道:“燕祁他们到哪了?” 六小刈回道:“回主上,他们三人往九奚山去了。” 九奚山?是要去找谢凉安?谢凉安已经死了,他们若是去了九奚山,定然会知道谢凉安的死讯,到时候双线一查,很快就能查到他身上。 能阻止他们查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南宫素。 只要南宫素一死,燕祁和南宫兰泽定然不能继续查下去,南宫刈也没有心思再去治好边城,说不定还会问罪燕祁。 那贵公子道:“小刈,传信江理理,要她,找机会杀了南宫素。” 六小刈震惊,先前不是说南宫家的人不能碰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六小刈道:“可主上您不是说…” 那贵公子道:“本座仔细想过了,南宫家已经牵扯进来了,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南宫素。” 六小刈道:“属下亲自去办。” 那贵公子抬手阻止道:“你有伤在身,让江理理去吧。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六小刈道:“是。” 那贵公子道:“你帮我送一封信去给我二哥,就说我有事找他,届时我们荆楚见。” 六小刈道:“是。” 六小刈下去后,那贵公子眯了眯眼,谢凉安的死绝不能被查出来。 荆楚。 水灵台在的十里亭。燕南苏到时,亭中已经有一男子正在等他,那男子正是他的结拜兄弟,秋十初。 燕南苏上前唤了一声秋十初:“阿初。” 秋十初听到燕南苏唤他,转身对燕南苏微微一笑,道:“二哥来了。” 秋十初高八尺有余,秋十初身形修长,肩不宽不厚,罩在他家校服之下正正合适。 让人最为惊讶的是秋十初生了一张女相,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若是办了女相真叫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燕南苏道:“你叫我前来所谓何事?” 秋十初捡起桌上的一个礼盒,道:“我前些日子寻得了一味好药,想要送去给南宫小姐。但上个月水灵台清谈会我有事来不了,怕三哥会生我气,所以想请二哥与我一同前去水灵台,届时三哥生气,二哥帮我一帮。” 燕南苏看着礼盒,道:“你这是给南宫小姐寻的药?莫不是上次不来,就是为了去寻这药?” 秋十初道:“嗯,南宫小姐身子不好,三哥时时为此烦恼,我便想,若是寻到了好药,治好了南宫小姐,解了三哥的烦恼。” 燕南苏道:“难为你有心了,那日我兰泽说了,他并未生你的气。只是……” 见他停顿,秋十初忙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燕南苏道:“倒也没出什么事情,只不过南宫小姐跟子熹去了古月城,此时不在水灵台。” 秋十初故作诧异道:“南宫小姐跟仙上走了?” 燕南苏见他惊讶,道:“怎么,阿初你不知道吗?” 秋十初摇摇头。 燕南苏道:“也是,你忙着找药,又远在长安,怎会知道这些。” 秋十初问道:“那二哥,我们还要去水灵台吗?” 燕南苏道:“来都来了,去吧。去见见兰泽,我们三兄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秋十初点点头。 两人一同御剑到码头出,卫筹正坐在船上喝酒,瞧见燕南苏和秋十初来了,皱了皱眉,心道:“少主不在,这两位怎么来了。” 卫筹从船上飞到岸上,对燕南苏和秋十初见礼道:“燕宗主,秋宗主。” 两人还礼:“卫舵主。” 卫筹问道:“两位,怎么来了。” 秋十初道:“我前些日子寻得了一味药材,寻思着可能对素素小姐有用处便送了过来。” 秋十初天生一副笑脸,看起来真诚无比。卫筹道:“可我家小姐不在家中。” 秋十初道:“无事,我和二哥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和三哥聚一聚。” 卫筹道:“回燕宗主,秋宗主,我家少主也不在家中。” 燕南苏和秋十初相视一眼,南宫兰泽不在家中?秋十初自然知道南宫兰泽不在,可燕南苏不知道。 秋十初问道:“我三哥什么时候出的门,他什么时候回来。” 卫筹道:“少主出门许久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这我就不知道了。” 秋十初才要说什么,还未开口,林中奔来一名身着南宫家修士服的修士,喊道:“卫舵主!” 跑近一看看到燕南苏和秋十初站在这里,脸现犹疑,不知道该不该禀报。 卫筹扫了一眼两位不速之客,道:“说吧,燕宗主和秋宗主都是少主的结拜兄弟,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跑来的这名修士小声道:“不久之前,云梦的望台监测到怨气异动。之前少主让我们注意的那个李府也闹了事了。” 卫筹看了燕南苏和秋十初一眼,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道:“有几个望台监测到怨气异动?” 那名修士答道:“……全部……” 卫筹震惊,云梦的望台,大大小小近百个,竟然全部监测到怨气异动。那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不仅卫筹震惊,秋十初和燕南苏也震惊了,那么多望台都监测都怨气异动,那便是云梦境内和新阳城一样,出了命案。 被人破了阵,但那人又没能把怨气封住,于是怨气便散了出来。 秋十初心里暗骂一声,究竟是谁发现了云梦的事情。 燕南苏问那名修士道:“李府?可是徐州城的那个李府?” 那修士看了一眼卫筹,卫筹道:“燕宗主问你话,你答便是。” 那修士才道:“回燕宗主,正是徐州城李府。” 燕南苏神情微微凝重,李府的怨气不是已经被南宫兰泽和燕祁封印住了吗,怎么又泄露出来了。难不成是有人救了阿织,所以阿织又… 见燕南苏面色凝重,秋十初道:“二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燕南苏道:“没事。” 秋十初提议道:“我看二哥神色好像有些担忧,实在担心我们一同去看看?只不过…” 只不过云梦毕竟是在南宫家的管辖之内,南宫兰泽不在水灵台,南宫刈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轮得到他们二人越俎代庖去管别人家的事。 燕南苏觉得秋十初的提议不错,便对卫筹道:“卫舵主,我曾去过一次李府,那里的情况多少我了解些。我和阿初先去看看情况,待南宫家的人到再一同解决。” 这若是平时卫筹一定一口回绝,但现在南宫兰泽不在,南宫刈忙着治好边城。云梦事态紧急,从此处到水灵台还有一小段距离。 待他去禀报南宫刈回来,还不知道云梦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且不如先让他们二人去查看一番,毕竟是两大世家宗主,又是自家少主的结拜兄弟,应该能信得过。 卫筹对燕南苏和秋十初行礼道:“那便先麻烦两位宗主了,待我禀报家主便立马派人过去相助二位。” 燕南苏道:“那我二人便先行一步了。” 卫筹道:“有劳二位宗主。” 燕南苏和秋十初转身御剑往云梦方向飞去,卫筹赶紧往水灵台方向去。 两人到徐州城的时候,李府果真是怨气冲天,南宫家派来此处驻扎的修士死伤过半。燕南苏和秋十初合力费了些灵力才把那些怨气压住。 两人停在李府外看着李府,他们来之前给南宫兰泽去了信,但迟迟没有回信。秋十初道:“总算是镇住了,可若要彻底消散还得等三哥或者南宫先生来,毕竟这是南宫家的辖区,你我只能协力不好逾矩啊。” 燕南苏道:“嗯,阿初所言甚是。” 见燕南苏似乎若有所思,秋十初道:“二哥在想什么?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燕南苏微笑道:“你没有哪里说错,我是在想这李府的事情。” 秋十初道:“李府的事情?李府除了怨气横生还怎么了吗?” 燕南苏道:“阿初你有所不知,你秋家辖区的新阳城也有类似的这样的事情。” 秋十初自然知道新阳城的事情,但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故作惊讶道:“什么?新阳城也有这样的事情?” 燕南苏点点头道:“嗯,前些日子我在水灵台参加清谈会时,亚父来信说古月城中出了事情。我抽不开身便让子熹去查,子熹他们一路追查到新阳城,新阳城如今已是一座死城,城中还有人在豢养鬼魅。” 秋十初故作大惊道:“竟然还有此等事情?!” 燕南苏见秋十初一脸惊讶,他问道:“怎么,阿初你不知道吗?” 秋十初一脸为难道:“也不瞒二哥你,我一直在给素素小姐寻药。回去后我家夫人又生了病,忙起来便没有关注这些。但手底下那些人竟然不上报,许是怕被我问责,待我回去定要好好问问手底下的那些人究竟是做什么吃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禀报。” 燕南苏道:“如今已经无事了,子熹他们就解决了。只是……” 秋十初道:“只是什么?” 燕南苏道:“只是新阳城的事情败露。南宫家在云梦的望台便监测到怨气异动,李府再次闹了起来,怨气更凶了。而且阿织也不见了,我在想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秋十初道:“嗯…这样邪乎的事情同时出现,确实是非同寻常。可二哥,新阳城真的出了那样的事情吗?我真的半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他神情语气皆是难以置信,燕南苏宽慰道:“阿初,我知管辖区之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却不知道,心里难免会有些…可新阳城的事情确是子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定无半点虚假。” 秋十初神色难过道:“怪我御下五方。他们竟然怕被问责而不上报,白白害了一座城的人命。” 燕南苏道:“阿初不必难过,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不过子熹已经在查了,很快便能查出究竟是谁所为了。” 秋十初道:“二哥不必安慰我,到底是因为我的疏忽才造成了这样的惨剧,只希望仙上他们能够尽快查清,也好告慰新阳城的亡灵们。” 两人转身往南宫家的望台去,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燕南苏叫了秋十初一声,燕南苏道:“对了阿初。” 秋十初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听到燕南苏在叫他。 见秋十初没有应自己,燕南苏又唤了他一声:“阿初?” 秋十初这才回过神来,他应道:“啊?怎么了?” 燕南苏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秋十初道:“也没什么就新阳城的事情,怎么了吗,二哥。” 燕南苏道:“也没什么,只是才想起来先前在水灵台时兰泽说过,他想要去寻大哥。就是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你和大哥有联系吗,我和兰泽一直联系不到他。” 提到谢凉安,秋十初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怎么人人都提到谢凉安。南宫兰泽要去九溪山找谢凉,燕南苏提起,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还是只是问问而已。 秋十初道:“二哥你也知道,因为楚怀那事我惹了大哥不开心,吵了那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我以为大哥是因为还在怨我所以才不肯同我联系。怎么,大哥也不同你和三哥联系吗?” 燕南苏点点头道:“嗯。自那以后,我和兰泽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他了。” 秋十初装作难过和自责的样子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把楚怀留下就不会跟他争吵了,也不会造成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联系的局面。” 燕南苏安慰道:“阿初,也不能怪你,你只是想修复金羽令。谁知大哥竟然那般倔强,即便你后面真的杀了楚怀他也不肯联系我们们。” 秋十初叹了一口气。 燕南苏道:“不必自责,或许等大哥想通了他自然就会同我们联系了。” 秋十初道:“嗯。”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路往南宫家在徐州城的望台去。 五 迷雾2 季姜,燕祁,南宫兰泽三人一路前往九奚山,路上遇到重重埋伏,才进了一处小村子外,便看到这处村子漫天飞舞的符箓。 又是一处被屠了的村子,三人相视一眼,抬步走了进去。但似乎有人跟着,有人跟着倒也不觉稀奇,反正都是一路被拦着。 季姜忽然顿住了脚步,燕祁正在打量着墙壁上的符箓,南宫兰泽见她停住了,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季姜捡起一张符箓,仔细打量,递给南宫兰泽看,她道:“哥,你有没有觉得这符箓很奇怪?” 南宫兰泽看了一眼,道:“哪里奇怪了,不是用来镇压邪祟的符箓吗?” 季姜道:“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张符,不止这张,这些看起来都特别奇怪。” 南宫兰泽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见他不说话,季姜又道:“哥。你别看我灵力低微,我是真的觉得这符箓不对。” 南宫兰泽对季姜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季姜小声问道:“是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吗?” 南宫兰泽道:“嗯,小心些好。” 季姜道:“嗯,知道了。哥你看这个符箓。” 南宫兰泽接过符箓,他仔细打量,也觉得不对。咬了自己的手滴了一滴血在上面,那血瞬间就干了。 两人震惊的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血符?” 血符不同寻常符箓,寻常符箓辟邪,血符招邪。这种符箓完全被逆转了,不仅招邪还会吸食人的血气。 这种符箓一张两张也不打紧,但若是数量过多,便会招来大量邪祟,还会吸食人的血气。 所以这个村子…有这么多血符,定是那些人用这里的活人做靶子试炼鬼魅,之后又用血符把人的血气吞食殆尽。 这个村子偏僻,若是在此处试炼不会轻易被发现。再者此处据九奚山很近,可以借助九奚山的灵力冲散的怨气。真是打的一个好算盘。 季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一支羽箭射了过来,南宫兰泽背对着她,看不到那羽箭。 “哥哥闪开!” 季姜箭步上前一把推开南宫兰泽,推开南宫兰泽之后来不及躲闪,那羽箭直射季姜心口。季姜中了一箭,那羽箭威力太大季姜直直往后摔了几布远。 南宫兰泽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姜已经重重摔在地上了,心口上还插着一支箭,嘴里吐着血。 “素素!” “阿季!” 不远处的燕祁也发现了不对,跑过来看的时候就看到季姜倒在地上吐血。南宫兰泽奔向季姜。 燕祁也赶紧跑了过去,南宫兰泽最先跑到,他跪在地上,把季姜扶起。南宫兰泽手都是抖的,他道:“…素素…素素…” 季姜嘴里一直吐着血,没能回应他。接着又有一支羽箭朝南宫兰泽飞了过来,燕祁的岁寒已经飞了上去,把羽箭打歪。 季姜嘴里吐着血,南宫兰泽一边给她擦血,一边慌张的给季姜道输灵力。南宫兰泽声音都是抖的:“…素素…素素…别吓哥哥,你别吓哥哥…” 季姜还是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吐血血,南宫兰泽慌道:“…素素…别吓哥哥,你别吓哥哥,没事的,没事情,有哥哥在呢…啊…没事的…” 季姜感觉到疼得厉害,她能听得到南宫兰泽的声音,却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几次要开口说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兰泽见她要说话,急忙道:“哥哥在,你要说什么?” 燕祁追了出去,和那人放箭之人交了手,那人身手不及燕祁一二,见招架不住冷笑一声,扔了一张符箓,转身便走。 燕祁没有追上去,跑了回去。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忽然心脏一疼。季姜流了很多血,素衣都被红了。 南宫兰泽抱着季姜慌得不行,三百年前,季姜就是这样死在他怀中。他等了三百年好不容易把季姜等回来,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再次死在自己面前吗。 燕祁上前去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季姜的脸,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十分厉害。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燕祁还未碰到季姜的脸,就被南宫兰泽叫住了,南宫兰泽道:“别碰她。” 燕祁不明就理,闷声问道:“为何?” 南宫兰泽还未开口地上墙上的符箓就向他和季姜袭去,季姜中了一箭血滴在符箓上,南宫兰泽沾了季姜的血。那些符箓便向他们两人袭来。 燕祁一掌劈飞那些符箓,念了咒语结了一道印把三人保护在结界之中。 季姜喝了镜若的心头血,顽疾尚未痊愈,又中了一箭,如今俨然只剩一口气在。 南宫兰泽看着怀里气息渐弱的季姜,深吸了一口气,对燕祁道:“先离开这里,素素现在需要救知。” 燕祁点了点头,道:“去哪?” 南宫兰泽道:“九奚山。” 季姜重伤,又伤在心口。必须拔了箭才能给她救治,但此处什么药也没有,好的伤药都在水灵台。若此时带着季姜回水灵台,只怕还没到季姜就死在路上了。 只能去九奚山,九奚山灵气缭绕,又有上仙居住,定能救活季姜。 燕祁一记灵力将围着他们的符箓打飞,为南宫兰泽和季姜开道。 三人出了村子就碰上了黄泉,黄泉看到季姜受了伤,赶紧问道:“小姐怎么了?” 南宫兰泽道:“中了一箭,恐有性命之忧。” 黄泉好看的脸瞬间胧上了一层阴郁,南宫兰泽道:“我和仙友要带素素去九奚山,还请先生帮我们阻拦后面追来的人。” 黄泉点了点头,南宫兰泽又道:“此事,还请先生先不要告诉我爹,我怕他老人家担心。” 说罢南宫兰泽先抱着季姜往九奚山飞去,燕祁要跟去,黄泉却上前一步叫住燕祁道:“燕公子。” 燕祁停住,看着黄泉。黄泉将一个灵符递给燕祁,道:“九奚山未必那么容易进去,你拿着这个。” 燕祁接过灵符,问道:“这是?” 黄泉道:“九奚山雾气太重,还有层层结界,携有此符方可直接进去。” 燕祁接过,也不问理由,对黄泉行礼道:“多谢。” 黄泉又道:“…一定要把小姐救回来,我们都等得太久了。” 燕祁倏地一怔,他以为黄泉要问罪。他们都等得太久了,所以季姜不能死。 燕祁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 黄泉点了点头。 南宫兰泽的医术他是相信的,到了九奚山南宫兰泽一定能治好季姜,他只要解决这里的事情,守在此处等他们回来便可。 黄泉结了阵破了这村里的血符阵。随后便消失了。过了半个时辰,先前对季姜放了一箭,与燕祁交手的江理理又回来了。 还带着一群手下,他们走到村子中央,江理理看着这地上的血符,似乎与来时不一样了。 她带来的那些手下中有一个看到了地上有一滩血迹,对江理理道:“主子,这有一滩血,之前那三个人应该都死在阵里了吧。” 说完他就要去捡起一张符箓,江理理忙喝道:“别动那符箓!” 可那人已经将符箓捡起来了,江理理话音一落,那张符箓已经烧了起来,那修士直接满身着火。 四周的符箓立刻聚了过来,江理理大惊,这符箓被逆转了,看样式是要把她们围在符箓之中1诛杀。 江理理拔出佩剑将符箓劈开一道口子,带着几个没有被烧的修士从符阵中飞了出来。 才跑出来,黄泉就从空中飞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江理理未和黄泉交过手,她不认得黄泉,便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黄泉淡淡开口道:“杀你的人。” 江理理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杀我?” 黄泉道:“因为你要杀南宫素。” 江理理此刻知道黄泉是谁了,就是六小刈说的那个途中捉拿边城并且能够控制鬼魅的神秘人。 江理理道:“先生是南宫家的人?” 黄泉道:“我不隶属任何门派。” 江理理心里一阵莫名其妙,不属于任何门派。南宫家的人对他又十分恭敬,他究竟是什么人。 江理理试探的问道:“先生要救南宫素。那先生可知道,南宫素便是三百年前的鬼族圣女季姜?” 江理理以为黄泉不知道季姜的身份才多次出手相助,若是知道了季姜的身份,便不会再帮季姜了,偏偏她想错了。 黄泉眯了眯眸子,道:“你如何知道小姐的身份?” 江理理更加莫名其妙了,不隶属任何门派又叫季姜是小姐,眼前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江理理问道:“你跟季姜是什么关系?你为何处处护着她?” 什么关系?从前季姜是鬼族圣女,他是冷荒荒主,说来算是季姜手下。如今季姜已经重生,那他便算是季姜的仆人。 黄泉道:“我是小姐的仆人。” 江理理:“……” 仆人?南宫刈找来专门保护季姜的?那不也算是南宫家的人吗?既然是季姜的仆人,为什么南宫家的人对他那么恭敬。 江理理道:“看这阵势先生这是要替你家小姐报仇?就不怕我身后之人找先生麻烦吗?” 黄泉道:“你要杀我家小姐,那我便杀你,无论你身后之人是谁。” 江理理道:“想不到先生这般忠心,你家小姐中了我一箭,不可能活下来的。不如…先生同我回去,效忠我家主上,主上一定非常欣赏你这样的人。” 黄泉道:“你家主子,会死在你之后。” 江理理嗤笑道:“先生好大的口气啊。可你家小姐中了我一箭怕是活不成了。” 黄泉道:“小姐若死,定要你们陪葬。” 江理理道:“既然这位先生不愿意,口气还这般狂妄,那就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吧” 话闭她手底下那几个修士立马拔剑朝黄泉刺去,黄泉站着不动,断生自动出鞘朝那些修士飞去,断生飞了一遭,再回到剑鞘上,那些修士瞬间倒地。 个个都是被一剑封喉。 江理理拔出佩剑冲了上去,黄泉吸了一口气,抽出断生和江理理对打起来。江理理修为不及燕祁一二,也不及黄泉一二。 断生架在江理理脖子上,江理理道:“此剑已经有灵,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黄泉道:“断生。” 听到断生两个字,江理理更加震惊了,也明白了。 江理理道:“敢问先生名号。” 黄泉淡淡地道:“黄泉。” 江理理一下瘫在地上,怪不得他说他不隶属于任何门派,怪不得他说他是季姜的仆人,怪不得他能驾驭鬼魅。原来…他就是黄泉。 在鬼族人面前她养出来的那些鬼魅根本就不算什么。 南宫家的人对他毕恭毕敬,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姜的身份了,南宫家的人是不是都知道? 江理理抬头看向黄泉问道:“季姜的身份,你如何得知?” 黄泉坦白道:“小姐,是我送去南宫家的。” 江理理追问道:“南宫家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吗?” 黄泉道:“知道,上下都知道。” 江理理道:“你究竟给了南宫刈什么好处,他甘心帮你把季姜养这么大?” 黄泉冷冰冰的道:“小姐确是南宫刈的亲生女儿,至于他为何甘心帮我,你无需知道。” 江理理明白了,南宫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季姜的身份,还把她保护得这么好这么多年都不被人发现身份。并不是南宫家不作为,他们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给季姜正名的机会。 毕竟,南宫刈可是出了名的护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甘心等一个死去的人几百年。 黄泉不给江理理多问的机会,一掌把人打晕了。黄泉坐在房顶上看着九奚山。 黄泉用灵力摘了一片树叶,放到吹了起来。南宫刈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对季姜这么忠心,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或许是三百年前他和碧落闯界外结界受了重伤,正好季姜出现了,季姜的灵血救了他,还提升了他的修为。 后来季姜为了护着幽都里的人魂飞魄散,这份恩情他记着。 在这个世界上不止燕祁一个人在等季姜回来,也不止燕祁一个人为了复活季姜自损修为。 五 迷雾3 季姜的血是止住了,但箭还插在她心口上,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况且箭上有毒,燕祁不曾习医不懂岐黄之术,若是中了毒会更加麻烦,南宫兰泽不敢把季姜给燕祁抱。 有了黄泉给的符箓,他们虽然轻松的过了山脚的结界。但到半山腰的三人就过不去了,这处结界乃是修修真界与天界的分界线。 法力强劲,硬闯怕是还未闯进去,就被结界打死打伤了。 南宫兰泽道:“怎么办,进不去。” 燕祁道:“阿季,情况怎么样?” 南宫兰泽道:“不好,再不把箭拔下来,毒就要浸入肺腑了,届时会有性命之忧。” 燕祁道:“那只能硬闯了。” 南宫兰泽道:“能行吗?这可是神仙设的结界,你虽然已经飞升上仙到底是人仙,万一……” 燕祁目光坚定的道:“只要能救阿季,即便是散尽修为我也在所不惜!” 南宫兰泽道:“…仙友…” 燕祁道:“我尽力将结界撕开一道口子,你趁机带阿季进去,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南宫兰泽点了点头。 燕祁站到结界面前,将所有灵力聚在指尖势要撕开一道口子。 由于燕祁聚了所有灵力,使得正在跟下棋的北辰和白帝都感受到了晃动。 棋盘上的棋子都乱了,白帝笑道:“你这九奚山又有客人来了。” 北辰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白帝道:“不去看看?” 北辰道:“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闹一会就被结界弹走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花瓶就被晃倒了,棋盘也从中间裂开了。北辰脸瞬间就黑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棋盘。 北辰拍桌怒道:“还有完没完?!” 说罢便消失不见了,白帝笑了笑也消失不见了,跟上去凑热闹。这些年他常来九奚宫陪北辰下棋。 想要闯结界上来修仙者不在少数,还是第一次碰到能使结界如此晃动的人。 两人在半空中看着底下三人,白帝道:“竟然已经成仙了,修真界少有这样的翘楚。” 北辰不语,他看到燕祁身影时也愣了一愣,年纪轻轻就已经飞升成仙了。即便是被他捡回来在仙界长大的谢凉安都不曾有这样的天赋。 这样的人若是进得了九奚宫,能够拜在他门下。经过他悉心指导假以时日定能闻名仙界,看他的资质说不定还能飞升上神。 就在结界快撕开的时候北辰和白帝忽然出现燕祁身后,北辰闷声问道:“尔等是什么人?竟然敢闯我九奚宫。” 燕祁转身对北辰和白帝行了大礼道:“在下古月城燕祁,并非有意闯九奚宫,只是我家夫人身受重伤…” 白帝道:“所以,你想要带你家夫人来九奚宫请我们医治?” 燕祁道:“是。” 北辰道:“那你可来错地方了,仙界有明确规定凡仙者不可插手人界事情。我若是救了你家夫人,便是违反仙界规定。” 南宫兰泽上前道:“我们不要你救,只求让我们进去便可。” 北辰还要说些什么,燕祁就将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对白帝和北辰道:“我夫人重伤危在旦夕,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燕祁这一抬头可把北辰和白帝愣住了,两人相视一眼,眼前这个天赋异灵的少年郎可是长着一张和几万年前那位九层天上的战神一模一样的脸。 白帝闪身至燕祁身前抬手去探燕祁的灵识,果真探到了燕祁的前世。燕祁就是戚衡的转世。 白帝忙对燕祁行大礼道:“小神白帝,见过神尊。” 方才还满脸怨气的北辰也飞了过来,他同样对燕祁行大礼道:“小仙北辰拜见神尊。” 燕祁愣了愣,道:“二位…认错人了吧。” 白帝笑道:“怎会认错,小神当年可是跟过神尊征战四方的。怎么会认错。” 北辰也道:“方才不知神尊驾临,冲撞了神尊。还请神尊恕罪。” 燕祁还未开口,南宫兰泽就在一旁道:“既然知道是神尊来了,还不赶紧打开结界让我们进去。若是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俩有几条命赔。” 经过南宫兰泽这般狐假虎威一说,北辰赶紧打开结界。 南宫兰泽抱起季姜先一步进去,燕祁也跟了进去。白帝和北辰走在最后。 白帝小声问道:“神尊竟然重生在修真界了,此事需要告知天帝吗?” 北辰道:“看神尊的样子似乎还未记起在天上的事情,还是先不要上报的好。” 白帝点点头,赞同。 北辰不语,他见到燕祁那张脸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喜悦,甚至有些憎恨,他家上神就是因为戚衡才死的。 戚衡已经重生了,那他家上神呢?他家上神又在哪里,是已经魂归混沌还是在轮回之中。 几万年前,若不是因为戚衡违反天条和那魔尊比武,也不会中了魔界的计谋,仙界不会损失那么多天兵天将,风灵素也不会为了救戚衡受了魔尊一剑,魂飞魄散。 北辰走在最前面,将燕祁他们引到一处宫殿。他道:“这九奚宫不如当年还请神尊不要嫌弃。” 燕祁对北辰行一礼道:“多谢仙者。” 北辰是玄仙,燕祁只是个人仙,身份低微得多。 北辰赶紧回礼道:“神尊不要折煞小仙。” 南宫兰泽解了季姜的穴,季姜又猛地吐了一口血,南宫兰泽惊慌喊道:“素素!” 他这一叫,不仅把燕祁引了过去。也把北辰和白帝引了过去,方才季姜的脸埋在南宫兰泽怀里来不及看清长相,如今看了北辰又激动又惊讶。 他缓缓上前,愣愣问道:“你方才叫她什么?” 南宫兰泽一边给季姜擦血,一边道:“素素啊,怎么了。” 北辰忽然大笑起来,他从一个少年等到白发苍苍的老头,终于,终于把他家上神等回来了。 南宫兰泽疑惑道:“老头你笑什么,傻了?” 北辰大笑几声转为哭泣,白帝上前安慰道:“你说说你,你哭什么?” 北辰抓着白帝的手,喜极而泣道:“老白,宫主,宫主回来了。” 众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北辰已经扑到床边,拉着季姜的手,哭道:“…宫主…您回来了…您回来了…” 南宫兰泽跺了跺脚,对北辰暴躁的道:“喂,我说老头,现在不是认亲戚的时候,你得先让我救她,救了在叙旧行吗?再不就人就死了!死了!懂吗?” 白帝在一旁笑道:“星君脾气还是那般暴躁。” 北辰站起来,擦掉眼泪。道:“你要如何救宫主?” 南宫兰泽道:“先拔箭,后用药。” 白帝道:“那箭射中上神心脉,况且箭上有毒,上神如今只是一介肉体凡胎,若是强行拔出怕是……” 南宫兰泽道:“箭上有毒,再过一刻,便会浸入她心脉,那时恐是回天乏术。” 白帝忽然悠悠来了一句:“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真是命苦。” 他这话说完,就有三道凌厉的眼神投向他。 南宫兰泽道:“我听说九奚山有九鹿,食之能活死人肉白骨。能不能…” 北辰有些为难道:“有九鹿是有九鹿,但…” 南宫兰泽道:“但是什么?我不要一整条鹿就一点鹿血,一点就可。” 上前道:“星君有所不知,这九鹿鹿血至阳,女子身子阴柔,直接食用,只会适得其反…” 南宫兰泽吼道:“那要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来的这,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素素死在这吗?!” 燕祁握着季姜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季姜额头满是大汗,她紧紧地抓着燕祁的手,嘴里时时喃喃喊疼,箭上还有毒,已经浸入季姜肺腑。不拔箭再过两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 燕祁道:“若是此刻拔剑,你有几层把握?” 南宫兰泽久久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答道:“四层不到。” 燕祁摸了摸季姜的脸,闭着眼睛道:“拔吧。” 北辰劝道:“神尊,强行拔箭宫主会…” 燕祁道:“这箭上有毒,已经浸入她肺腑,不拔是死,拔也是死。与其……” 与其让季姜这样痛苦死去,不如拔箭拼一把,或许还能把季姜救回来。 燕祁道:“若救不回来,我去陪她。” 南宫兰泽道:“仙友。” 北辰:“神尊。” 白帝:“神尊。” 燕祁道不语,只是握着季姜的手。黄泉说得对,他们都等得太久了,他不想再等了。三百年前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如今好不容易等回来,若是救不回来他就不等了,陪季姜去。 白帝忽而想起什么,他道:“太上老君有一仙丹名为铸源,或许能救上神。只是…” 北辰道:“只是此去老君仙府路途遥远,往返需要时间。等拿到仙丹,只怕上神已经没命了。” 白帝对北辰道:“你去找老君要仙丹。星君先给上神拔箭,我在此护法。撑着等你回来。” 北辰点了点头,转身就消失了。 白帝道:“拔箭之后需要立即封住上神血脉,星君能行吗?” 南宫兰泽其实不喜欢白帝这么叫他。燕祁的前世是神尊,季姜的前世是上神,他自己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星君星君的叫,让人怪膈应的。 南宫兰泽道:“拔箭立马用银针锁住血脉怕是不能。” 身后的燕祁道:“我来拔。”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南宫兰泽把季姜扶了起来靠在自己怀中。燕祁看着季姜道:“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季姜已经没有力气回答燕祁了。她只是微微眨了两下眼睛。 白帝坐在床对面,开始施法。所谓护法不过是用他的灵力修为续在季姜身上,给她吊着一条命。 燕祁和南宫兰泽相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燕祁拔下羽箭的那一刻南宫兰泽将银针插在季姜后背上。 季姜的血飞溅到燕祁脸上,燕祁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他如今眼里只有季姜了。 好在北辰回来得及时,丹药也带回来了,给季姜吃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此处还不算是九奚宫不能让季姜好好修养,北辰便带着众人去了真正的九奚宫。九奚宫虽然生气少了点,但毕竟是在仙界,风景甚好,况且这些年北辰一直在这九奚宫,才使得这九奚宫没有破败。 燕祁将季姜放在她是风灵素时的寝殿的床上,南宫兰泽说季姜需要休息,几人便退了出来。 燕祁扫了一眼桌安,案上还放着一张没有收起来的纸,上面的字倒是好看得很。燕祁不禁拿起来看,北辰道:“这是上神从前写的,没舍得收起来就一直放着。” 燕祁微微诧异道:“这是阿季写的?” 北辰道:“是啊,怎么了?” 燕祁道:“没怎么。” 南宫兰泽道:“这是很是好看,可惜,素素一直病着,我从前教她读书写字,总是教不好,也不学不了多少。” 想起从前季的字,他有些忍俊不禁。若是不仔细看定是瞧不出来她写了什么,那字不是一般的丑。 北辰道:“从前宫主喜欢在这写字,一坐就是一天,后来还是因为神尊来了。才肯出去走走呢。” 燕祁不语,他不是戚衡不知道从前发生什么,也记不起来,也不打算多问。从前是上神,是战神又如何。他如今只是个修真界的小仙,知道身份有如何,左不过是多了一些没有必要的烦恼。 北辰道:“老君说,光是仙丹并不能使宫主痊愈,若想痊愈还是需要鹿血。” 南宫兰泽道:“那个谁,白帝老头不是说鹿血至阳,不适合素素这样身子阴柔之人使用吗?” 北辰道:“老君说,若是星君会炼丹取九鹿血炼丹,只要上神服下丹药便可痊愈。” 南宫兰泽捏着下巴道:“炼丹?我爹从未教过我炼丹。还有其他什么办法没有。” 北辰道:“还有一个。” 南宫兰泽道:“什么?” 北辰看了一眼燕祁,道:“神尊喝了九鹿之血,与上神灵修。” 一听这话南宫兰泽就炸了,即便季姜跟燕祁有婚约在身,但怎么说季姜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在成亲前同燕祁灵修。 南宫兰泽惊道:“你说什么?!我不同意!” 燕祁也道:“这样实在不合规矩。” 南宫兰泽道:“你直接拿九鹿血去给太上老君炼丹,再拿回来不就行了吗。” 北辰尴尬道:“…老君…闭关了。” 南宫兰泽:“……” 燕祁:“……” 五 迷雾4 南宫兰泽瞪了燕祁一眼,那眼神赤裸裸的提醒燕祁。别想在成亲前对季姜做出什么。 南宫兰泽道:“九奚宫可有炼丹炉?” 北辰道:“有,不知星君要炼丹炉做什么?” 南宫兰泽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炼丹了。瞧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北辰:“……” 北辰问道:“星君方才不是说您不会炼丹吗?” 南宫兰泽道:“不会我不能学吗?” 北辰:“……” 看南宫兰泽那个样子是绝对不会让燕祁对季姜做出什么事情的。 燕祁无奈,从前黎致和黎策对季姜也是很好,但敌意绝没有这么大。莫不是因为季姜这一世是南宫兰泽亲妹的原因,所以南宫兰泽才会视他如虎狼? 见南宫兰泽瞪着自己,燕祁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季姜前世是他夫人,今世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何至于这般防着他。 互瞪了一会,南宫兰泽才问北辰道:“炼丹炉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北辰捏了一把汗,忙道:“神尊,星君随小仙来。” 两人神仙打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那已经是好几万年前的事情了。 北辰带着南宫兰泽和燕祁到了九奚宫的药司殿,这殿内除了炼丹炉还有许多上好的药材。 南宫兰泽不愧是生在行医之家,看到药材就像看到宝一样,走不动了。南宫兰泽拿起一个药材道:“哇,没想到九奚宫还有这个药材呢,我们水灵台都没有。” “这个也有。还有这些。竟然都有。” 南宫兰泽拿起一堆药材,跑过来问北辰道:“北辰仙长,这些等我走的时候能拿走一点吗?” 北辰道:“星君若是想要便是把整个药司殿搬去都可以。” 看着南宫兰泽抱着一堆药材傻里傻气的,燕祁不知为何忽然开口就埋汰道:“出息啊,南宫少主。” 好歹也是行医世家,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说完燕祁自己都愣住了,他从未以这样的口气和谁说过这样的话,怎么说出来如此顺口,如此熟悉。 南宫兰泽反唇相讥道:“你懂什么,这些药材再修真界都已经绝迹了,找不到了。我带回去,若是将来素素病了痛了还可以医治。” 燕祁点了点头,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南宫兰泽对北辰道:“炼丹炉在这,药材也都在这,那九鹿呢?” 提到九鹿北辰有些为难道:“九鹿灵性极高,小仙也捉不住啊。” 南宫兰泽叹了口气,道:“在哪,我去抓。” 北辰指了一个地方,南宫兰泽抬脚就往那边飞去。燕祁对北辰道:“还请仙长照顾好阿季,我且去助南宫少主。” 北辰还礼道:“是。” 说罢燕祁也飞了出去。 看着燕祁和南宫兰泽的背影,北辰叹了口气。星君和神尊还是同从前一样,见面总要互相掐两句,可惜都不记得从前了。 这九奚宫几万年来,第一次有他们的身影。若是圣君也在,怕是会恢复往日的热闹景象了吧。 北辰回到风灵素寝殿外,就看到殿外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那人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感,和让人莫名敬畏的感觉。 北辰欣喜,他知道,是风灵素回来了。 北辰急忙上前对季姜行礼道:“小仙北辰拜见宫主大人。” 季姜转过身来,那张小脸虽然还是惨白,但脸色冷淡,眸子里也透着一股冷淡。不同于季姜的灵透。 季姜道:“起来吧,多年不见不必行此大礼。” 北辰喜道:“是。” 见季姜一直站着,北辰问道:“宫主可知您是如何回来的?” 季姜摇摇头,许久才道:“醒来便在寝殿里面了。想来,此时我应该在修真界历劫。” 北辰不语,醒来就在寝殿里面,那就是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九奚宫。那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跟燕祁和南宫兰泽一起来的。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 两人坐在树下的石桌边,北辰打量着眼前的季姜,还是同从前一样面冷心善。 一片花瓣飞入季姜杯子中,北辰忙道:“小仙,给您换一杯。” 季姜淡淡道:“不必。” 北辰道:“是。” 季姜道:“多年不见,阿辰这些年可还好?” 北辰道:“劳您挂念,一切都好。只是小仙已经老了,宫主还是如同当年一般风采依旧。” 当年风灵素魂飞魄散时北辰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等了数万年,把自己从一个少年等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季姜问道:“这宫内的人都走光了,你为何不走?” 北辰答道:“小仙若是走了便等不到和宫主重聚了。” 季姜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若我一直不回来,你便一直等下去吗?” 北辰忽然心酸道:“宫主的知遇之恩小仙不敢忘。” 季姜眼神柔了许多,无论是天界还是人界,都有人在等她。 北辰道:“宫主回来的消息要告诉圣君吗?除了小仙,圣君也等了您许久。若是他知道您回来了,定会开心。” 帝辛吗?季姜忽然微微一笑,帝辛那孩子她见过了,不仅长大了还成了鬼族圣君。她不在的这些年,一切都变样了。 季姜道:“不必了,我此次能记起来不过是意外,待我回了修真界怕是一切就都忘了。就不必告诉他了,待我回来再去见他吧。” 北辰道:“那宫主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季姜道:“不知,左不过历完劫就该回来了。这期间你若是有了想去的地方就去,不必等我,还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北辰却道:“小仙便在此处等着您回来,再等几万年小仙也愿意。” 季姜叹了口气,道:“这九奚宫如今人走茶凉,你何必执意在此等我。我记得你与青白二帝交好,何不去寻他二人,也有个伴。” 北辰以为季姜这是在赶他,跪到地上执拗道:“宫主不要赶小仙,小仙哪儿也不去,小仙就要在此处等您回来。哪怕是再等上几万年小仙也愿意。” 季姜笑了笑,起身去扶北辰。季姜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愿意在此等我回来我高兴来不及,怎会赶你走。我不过是怕你一人在此太过孤独罢了。” 知道不是赶自己,北辰终于松了口气。白帝和青帝不止一次邀他离开,到他们昆仑去住。 可北辰不愿意,当年要不是季姜捡他回来,他怕是已经死在同族人手里了。季姜不仅将他捡回来,还提点他修炼,将他留在九奚宫。 他若离去,这九奚宫就再也没有人等着季姜回来了。 季姜道:“阿辰,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北辰道:“您说。” 季姜道:“你去一趟司命星君那里,要两个人的运势给我。” 两个人的运势?修真界的命势不是不归天界管吗。要修真人的运势为什么不去地府而是去找司命。 北辰疑惑道:“宫主,可修真界好像不归司命星君管。怕是要不到那两个人的运势。” 季姜抬手接住一片桃花,淡淡的道:“你只需告诉他是我要,他便会给你。他自会有办法。” 北辰问道:“不知宫主想要拿两个人的命势?” 季姜红唇一动,吐出两个名字:“镜若,黎瑟瑟。” 镜若?黎瑟瑟?不是天界的人。凡天界的人下凡历劫天族都有记录,他多少也会知道一些。这两个人,是宫主在凡间的什么人。 虽有疑惑,北辰还是答应了,他道:“是。” 北辰转身便走,季姜喊道:站住。” 北辰转过身来问道:“宫主还有什么事?” 季姜道:“…他…如今在哪里。” 他?神尊? 北辰回道:“神尊和水德星君在药司殿。” 季姜微微诧异,燕祁和南宫兰泽竟然也来了九奚宫。但她脸上却未见半点波澜,只是点点头道:“知道了,去吧。” 北辰去找司命拿运势后,季姜起身往药司殿去。 这边南宫兰泽和燕祁找到九鹿的时候,九鹿正在一棵桃树下酣睡,睡得正是香甜。 南宫兰泽不禁笑道:“这小东西,我们找它找得辛苦,他倒好在这睡得这般舒适。” 待他们再走近些,九鹿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瞬间惊醒。水灵灵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燕祁和南宫兰泽。 这九鹿生得好看,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没有半点瑕疵,那对鹿角更是好看,还散发着莹莹星光。 南宫兰泽道:“小东西,既然你醒了那便过来,让我取你一滴血,救个人。” 一听要取自己的血,那九鹿更加警惕了,南宫兰泽走近一步,道:“快过来,还等着你救命呢。” 他才上前一步,那九鹿便忽然拔腿往两人中间一冲,跑掉了。 南宫兰泽和燕祁相视一眼,南宫兰泽道:“追。” 燕祁点了点头,两人飞了上去,和九鹿追逐起来。 以至于季姜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鹿正在追逐着,南宫兰泽抓不到九鹿,心生一计取出捆仙索捆住了九鹿。 九鹿被捆仙索捆住只能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南宫兰泽走到九鹿面前,得意的道:“跑?你再跑?小爷还治不了你?” 说罢他取出一把小匕首和一个小瓶,准备去取九鹿的血。忽然捆仙索就解了,九鹿拔腿就跑了,南宫兰泽起身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燕祁道:“你干嘛放了它?我还没取它的血呢!” 燕祁被冤枉得莫名其妙,他道:“不是我放的。” 南宫兰泽道:“不是你是…谁…” 说罢他就看到九鹿跑向了季姜。 九鹿跑到季姜身边,季姜蹲下去摸摸九鹿的头,九鹿便亲切的蹭着季姜。季姜道:“许久不见,你倒长胖了不少,许是北辰喂你喂得太好。” 那九鹿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和激动。 季姜道:“乖。” 南宫兰泽和燕祁走近,九鹿惊吓的躲到季姜身后,季姜看着南宫手里的匕首,问道:“你做什么杀它?” 质问的语气,还冷冰冰的。不光是语气,神情,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感觉也不对。眼前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张和季姜一模一样的脸,但却没有季姜身上那种亲切之感。 多的是冷冰冰,陌生的感觉。不光南宫兰泽这么觉得,连燕祁也这么觉得。 南宫兰泽解释道:“我不是要杀它,我是要救你。” 季姜那眼神显然不信。 南宫兰泽道:“哎呀,就是你受伤了,需要它的血救你,我只取一点而已。” 季姜道:“胡说,九鹿之血至阳。” 南宫兰泽道:“哎呀,我是要它的血炼成丹药救你,你怎么醒来还怀疑起我来了呢。“ 见季姜不信,南宫兰泽扯了扯燕祁的衣服,道:“说话。” 燕祁这才回过神来,道:“他说话句句属实,我能作证。” 季姜道:“如此。便多谢了。” 南宫兰泽还未开口呢,他手中的东西就已经到了季姜手里,季姜蹲下摸了摸九鹿的头,问道:“取你一滴血,你可愿意?” 九鹿点了点头。 季姜用匕首划过九鹿的左前蹄,取了几滴血到小瓶里。然后将小瓶和匕首扔回给南宫兰泽。 众人回了药司殿,季姜坐在台阶上给九鹿包扎,包扎好了之后摸摸九鹿的头。道:“去找老君。问他要两颗药,吃了就好了。” 九鹿蹭了蹭季姜,叫了一声,大有不愿意的意思。季姜又道:“去吧,再老君那多待一些时间,这次我不便多久,等你回来就能看到我了。” 九鹿又蹭了蹭季姜,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九鹿走了之后,季姜起身转身就见燕祁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季姜走上前去,淡淡的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燕祁不语,只是一直看着。 季姜道:“殿下挡着我的路了。” 对于这个称呼燕祁皱了皱眉,殿下?来时白帝和北辰叫他神尊,如今季姜叫他殿下。莫不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季姜,而是有了天族记忆的谁。 见他不语,季姜又道:“殿下再不让开,只怕里边那位会炸了我的药司殿…” 话音未落,里面就发出了一声巨响,南宫兰泽从滚滚浓烟中跑了出来,脸上全是烟,嘴里还吐着黑气。 见他这副囧样,季姜和燕祁都忍不住笑了。 南宫兰泽白了一眼眼前这两人,拿着炼出来的丹药走上前去,递给季姜道:“快吃吧,吃了就好了。” 季姜看着南宫兰泽手机黑乎乎的药丸,表情变得嫌弃起来。季姜问道:“…这…能吃吗?” 南宫兰泽用手戳了戳季姜额头,哼道:“你哥我辛辛苦苦九死一生的给你炼药,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伤哥哥的心了。” 五 迷雾5 见他这副囧样,季姜和燕祁都忍不住笑了。 南宫兰泽白了一眼眼前这两人,拿着炼出来的丹药走上前去,递给季姜道:“快吃吧,吃了就好了。” 季姜看着南宫兰泽手机黑乎乎的药丸,表情变得嫌弃起来。季姜问道:“…这…能吃吗?” 南宫兰泽用手戳了戳季姜额头,哼道:“你哥我辛辛苦苦九死一生的给你炼药,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伤哥哥的心了。” 季姜被南宫兰泽戳愣了。此时她是风灵素不是季姜,关于修真界的事情记得不全,南宫兰泽戳她那一下,让她愣了半天。 见她不说话,南宫兰泽又道:“怎么了?被哥哥的举动感动得傻了?” 季姜抬头问道:“你何时学的炼丹?老君竟然肯教你?不怕你炸了他的丹房吗?” 南宫兰泽一阵莫名其妙的看着季姜,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什么炼丹,什么老君,他怎么不知道季姜在说些什么。 南宫兰泽懒得去问她在说什么,便道:“快吃了这药,吃了就能好了。” 季姜看着那药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的拿起一颗南宫兰泽手中的丹药,注了灵力查看是否有效。 南宫兰泽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怕自己下毒,瞬间就难过了。南宫兰泽控诉道:“你该不会是怕我下毒吧,哇…我是你亲哥哥,我怎么会给你下毒呢。” 季姜查看之后确实有药性,才放到嘴里。南宫兰泽见她吃了下去,还来不及高兴呢,就见季姜面部扭曲起来。 南宫兰泽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素素?该不会真的有毒吧,你别吓哥哥啊…我第一次炼丹…我…我…” 季姜艰难的吞了丹药,脸色犹如吃了黄连一般,她久久才吐出两个字。季姜道:“很苦。” 南宫兰泽松了口气,他笑道:“你刚才那个模样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我哪一步顺序错了,所以产生了毒性呢。” 季姜道:“谢谢…哥…哥…” 她这声哥哥叫得很不顺口,修真界的记忆不多,零零散散的。但记忆里南宫兰泽是她亲哥没错。 季姜不仅感叹,这人从前在天上时总嚷嚷着若有来世就要做她哥哥,如今但是如了他的愿了。 南宫兰泽抬手摸摸季姜的额头,欣慰道:“你我二人之间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没事就好。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家跟咱爹交代。” 南宫兰泽道:“好了好了。吃了药就该休息了,这些药醒来再吃。白帝那老头告诉我,吃完这些药就好了。” 季姜点了点头。 转身就往寝殿走去,方才一言不发的燕祁走上前来,把季姜抱在怀里。 季姜惊了一惊,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燕祁道:“你有伤在身不可劳累,我抱你回去。” 季姜道:“不过一点小伤。” 燕祁不语直接把季姜抱回寝殿,将季姜放在床上之后又转身出去了。一出去就碰到了南宫兰泽。 南宫兰泽手里拿着伤药,南宫兰泽看到燕祁出来,便把药递了过去。 燕祁不明所以,南宫兰泽道:“伤药,伤口不用敷药的嘛?” 燕祁疑惑道:“那为何给我?” 南宫兰泽白了燕祁一眼,道:“这里,除了咱们三个人还有第四个吗?你是觉得素素一个人能上药吗?还是你想要我去?” 燕祁一把接过药,道:“我去。” 南宫兰泽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上药就好好上药,若是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其他不轨之事定要你好看!” 燕祁:“……” 燕祁问道:“你要去何处?” 南宫兰泽道:“我有个人要见。不必管我,照顾好素素就行。” 燕祁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季姜觉得心口处痛得厉害,奈何只是恢复了记忆却没有恢复灵力。她无法用灵力给自己治愈伤口,便想看看自己的伤口如何。 才解开衣服燕祁就端着伤药进来了,季姜赶紧转过去,并且问道:“殿下为何不通报就进来了。” 燕祁走到季姜身边,把药放在床边,道:“我来给你上药。” 季姜背对着燕祁,听他说到上药,便觉得脸一阵红烫,她道:“殿下把药放下便可,我自己来。” 燕祁也不多言,只道:“你自己能行?” 季姜嘴硬道:“嗯。” 燕祁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先上药,好了再唤我便可。” 等燕祁起身离开了,季姜才转过来。她解开自己的衣服,却看不到伤口,不禁懊恼。就在这时已经出去的燕祁又折了回来。 季姜赶紧挡住自己的心口,问道:“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对于这个称呼燕祁并不想反驳,不想说他不是什么殿下,可他又觉得季姜叫的就是他。 燕祁道:“回来给你上药。” 季姜红着脸道:“我自己…能行…” 燕祁直接拆穿道:“你怕是连自己伤口都看不清楚。” 季姜:“……” 燕祁拿起伤药,看着季姜道:“我只是给你上药,并不会对你做什么。况且你有伤在身,趁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 季姜:“……” 燕祁又道:“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季姜诧异道:“什么?” 她如今是风灵素,关于修真界的事情并不记得多少。就连戚衡转世成了燕祁她都不知道。直到她叫燕祁殿下燕祁没有回应。 她才知道,眼前这个是戚衡的转世,并没有戚衡的记忆。 况且燕祁身上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之感,这是戚衡身上没有的。戚衡那厮,分外喜欢粘人。 季姜不禁一笑,果真是转性了。她不禁想,在修真界他们认识吗?是仇人?朋友?还是成了姐弟,师徒? 燕祁也发现了季姜的不对。如今季姜眼神冰冷,对他总有一种疏离之感,对南宫兰泽也是。 燕祁猜测眼前这个或许不是季姜,又或者她的灵魂不是季姜。 北辰称季姜为宫主,九奚宫的宫主是那位已经陨落的女上神风灵素的仙府,那此时在季姜体内的是风灵素。 再者来时北辰和白帝称他为神尊,白帝还说曾经随他征战过四方。曾在琅琊灵犀山听说战神戚衡与风灵素相知相爱。如此说来那他便是戚衡,或者说他是戚衡的转世。 无论是戚衡还是燕祁都是他,无论是季姜还是风灵素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如今他们二人,一个拥有前世记忆,一个拥有现世记忆。 原来如此,理清之后燕祁不禁笑了笑,他道:“这不是我第一次给你处理伤口。” 季姜红着脸道:“你瞎胡扯什么,我从未受过伤。倒是你,隔段时间便带着一身伤来九奚宫,死皮赖脸不肯走。” 燕祁笑道:“如此,从前不懂事都麻烦夫人了。” 听他叫自己夫人,季姜莫名其妙道:“你叫我什么?” 燕祁一边给季姜上药一边道:“夫人。” 这二字咬得不轻不重,偏向两颗糖一样,甜到了季姜心里。季姜低着头道:“…你…你瞎说。你我二人从前虽然…虽然…但是二人尚未成亲,我何时成了你的夫人。” 燕祁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道:“在修真界,你我二人两世都是夫妻。你说你不是我夫人是什么?” 他说的一脸真诚,季姜微微有些动摇。 她与戚衡的缘分似乎是天注定。风灵素年长戚衡五万岁,可父神和天帝还是给他们二人定了亲事。 后来父神魂归混沌,风灵素独自一人带着九鹿活在九奚山,去了一趟界外把还是个孩子帝辛带了回来,收留了还是狐身的北辰? 这么多年天帝也不曾说起风灵素与戚衡的婚事,风灵素便以为天帝忘记了,或是父神不在以后要毁了这婚约。 直到戚衡找了上来,风灵素以为戚衡是来取消婚约的,却不想却是来和挑战她的。那时的戚衡,年轻气盛不怕输。 风灵素不愿意打,戚衡便常来九奚宫闹她。之后风灵素实在嫌弃戚衡聒噪便和他打了一架,戚衡落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戚衡都没有再来九奚宫。 过了许久,戚衡再次出现就是带着一身的伤。风灵素才知道,戚衡消失的那段时间是魔族异动去镇压魔族了。 戚衡打了胜仗第一时间不是去庆功而是跑来九奚山宫告诉风灵素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再后来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两人再相处之中对对方心生爱慕。婚约在身,互相爱慕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可偏偏戚衡和魔尊交好轻信魔尊,与他约战。却不想是魔族的圈套,天界损失惨重,天帝派人来寻风灵素去帮戚衡。 风灵素便去了,倒的时候双方死伤过半,再不停战这场浩劫恐要连累六界。魔尊那厮虽然修为高深,风灵素与他对法却也不是难事。 眼看就能将魔尊打回魔界封印,偏偏戚衡气不过要亲手将魔尊封印,冲了上来。那时戚衡已是伤痕累累,自然不是魔尊对手,魔尊那剑就要刺到戚衡,电光火石之间,风灵素已经闪到戚衡身前挡住了那一剑。 风灵素使了十层的灵力将魔尊打回魔界封印起来,而她自己则是灵力耗尽魂飞魄散。 那一战有风灵素相助天界赢了,可戚衡却自毁元神随了风灵素素。风灵素死后曾魂归缥缈,再次聚魂归来已经过了数万年。 之后在人间厉了几劫都是和戚衡的转世纠缠在一起。却不想这最后一世了竟然还在一起。 风灵不知道是她找到了戚衡还是戚衡找到了她,总之能在一起便是好的。 季姜道:“…你方才说…我们在修真界成了亲?” 燕祁点点头道:“嗯,不仅成了亲还有了一个孩子。” 季姜半信半疑道:“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编谎话诓我?” 燕祁温声道:“你知我从不说谎。” 季姜毫不留情的把燕祁前世的事抖了出来,她道:“你从前扯谎都是张口就来。” 燕祁笑道:“从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就如同今世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一样。但没关系,只要你还在身边。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是你就好。” 季姜倏地一愣,是啊,无论眼前这个人是戚衡还是谁,都是她爱着的那个人。就如同他说的,记不记得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只要那个人是他就好,季姜不禁感叹,那月老儿的红绳当真结实,捆了这么些年竟然没断。 默然片刻,季姜问道:“你如今…叫什么名字?” 燕祁道:“姓燕名祁字子熹。” 季姜又问道:“那我呢?” 燕祁道:“你叫季姜,也叫南宫素。” 季姜道:“那执一呢?他叫什么?” 燕祁微微一怔,执一?南宫兰泽? 燕祁道:“南宫兰泽,你这一世的哥哥。” 季姜问道:“亲的?” 燕祁点点头道:“亲的。” 季姜噗呲一笑,燕祁疑惑道:“阿季笑什么?” 季姜道:“他从前受我欺负惯了。总说若有来世定要做我哥哥,如今倒是遂了他的愿了。” 燕祁给季姜上好了药,帮她把衣衫整理好。见她笑了,心中也愉悦了不少。 季姜道:“你扶我去芳华殿吧。” 燕祁点了点头,不是扶而是把季姜抱在怀里。 燕祁寻着季姜指的方向,带她到了芳华殿,这芳华殿的院子里有一处温泉,这处温泉有疗伤去瘀的功效。 季姜泡在温泉里,闭着眼睛。燕祁在屏风后端正的坐着,季姜看着不知为何想笑,如若换做从前的戚衡,他绝不会好好的坐着。 季姜开口加燕祁道:“殿下。” 屏风后传来燕祁的声音,他道:“我在。” 季姜道:“我有一事要交付于你。” 燕祁道:“你说。” 季姜道:“我叫北辰去司命那儿取了镜若和黎瑟瑟的运势来。我怕回了修真界关于这九奚宫的一切我就又都不记得了。所以那运势拿来之后你务必妥善保管好,若有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 话未说完,燕祁的声音就从屏风后面传来了。燕祁道:“不许胡说,你不会出意外的。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出什么事了。” 季姜心头一暖,她道:“我不记得他们二人与我是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他们会出些什么事情。” 燕祁道:“是你在修真界很重要的人。” 季姜道:“我心想也是。” 燕祁道:“这一次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季姜道:“好。” 燕祁闭着眼睛,这一世他不仅要护着季姜,只要是季姜想护着的人他都尽力去护着。这一次他要把季姜栓在身边牢牢的,不再把她弄丢。 五 迷雾6 南宫兰泽出了九奚宫便往司命星君的住处天枢宫去,他在越过结界的那一刻就想起了关于天上的所有事情。 他想去找司命问一问谢凉安的事情。 但南宫兰泽还没去到天枢宫就碰到了云中神君。南宫兰泽顿了顿,云中君? 云中神君对他行了个礼,道:“星君。” 南宫兰泽挑了挑眉,云中君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不是应该跟在东神身边吗? 南宫兰泽回礼道:“云中神君。” 云中君道:“东神有话。” 南宫兰泽道:“您说。” 云中君道:“东神说,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不可过多干预。且随了缘,不必忧心,不可插手。” 南宫兰泽:“……” 这是知道他要去找司命做什么了? 云中君又道:“东神还说,您若是执意更改世间法则,灵素上神和戚衡殿下便再多几个轮回。”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是拿风灵素和戚衡来威胁他,若是他执意去找司命,怕是风灵素和戚衡会真的再多几个轮回。 那可不行,他下凡历劫仅有一世,过了这一世便要回到天界。若是风灵素和戚衡再多几个轮回,那将来发生些什么他就不能插手,也更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中君道:“话已带到,小的便先走了。” 说罢他便消失了。 南宫兰泽愣住原处,罢了罢了他不问便是了。 南宫兰泽是想查一查谢凉安到底去了何处。按理说谢凉安不在修真界,那就是回了九奚山,可他并没有看到谢凉安的身影。 不在仙界也不在修真界,莫不是去了凡间?不可能,凡修真者不可随意踏足凡间。谢凉安品德高尚,不像是会做出这样违反规定制度的人。 南宫兰泽回到九奚宫的时候北辰也回来了。南宫兰泽叫住北辰:“北辰。” 北辰听到有人叫自己,便停了下来,见是南宫兰泽便赶紧对南宫兰泽行礼道:“星君。” 南宫兰泽问道:“你去了何处?” 北辰答道:“小仙去了天枢宫。” 南宫兰泽疑惑道:“天枢宫?你去那儿做什么?” 北辰道:“宫主让小仙去找司命星君要两个人的运势。” 南宫兰泽道:“那可有被人拦着?遇到云中君了吧?没拿到也没关系,毕竟修真界的事情不归司命管。云中君不让你去也是情理之中。” 北辰刚咂嘴要说些什么,南宫兰泽又道:“没事没事,我会跟素素说的,她不会怪你的。” 北辰道:“小仙见到了司命星君。” 南宫兰泽道:“真见到了?” 北辰点头道:“真见到了。” 南宫兰泽一脸不信,他道:“没有遇到云中君?” 北辰摇摇头道:“云中神君?没有。” 南宫兰泽道:“真没有?” 北辰道:“真没有,小仙一路去了天枢宫,随后便回来了。不曾碰到过云中神君。” 南宫兰泽怔了一怔,为什么北辰去就没有被阻拦,而他去就要被拦着?没有道理啊。 南宫兰泽问道:“那司命可有将那两人的运势给你?” 北辰回道:“给了。” 南宫兰泽更加莫名其妙了,他想看看谢凉安的被阻拦,季姜想看别人的,一路上畅通无阻,而且司命那个臭脾气竟然肯给。 南宫兰泽道:“你如何说,司命才答应给你的。” 北辰道:“小仙说是宫主要,司命星君便给小仙了。” 南宫兰泽:“……” 风灵素是父神和母神之女,身份无比尊贵,又于天界有恩。东神,天帝都要对她礼让三分,自然是她想要便给她了。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水德星君自然是不能比的。 这时,季姜和燕祁出来了。 看样子是要走了,北辰忙问道:“宫主这是要走?” 季姜点点头道:“嗯,修真界还有诸多疑云等着去解,不方便多待。” 北辰知道他们此次来九奚宫是因为季姜受了伤,况且他们在修真界的劫还没历完,不可能一直留在天界的。 北辰道:“那宫主何时回来?” 季姜道:“历完劫就回来,不必担忧。” 季姜又道:“我吩咐你向司命取得东西取来了吗?” 北辰抬手掌心幻出两本册子,递给季姜。季姜看了燕祁一眼,燕祁伸手接过。 季姜道:“多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北辰道:“怎会辛苦,宫主且放宽心,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北辰一定会守着九奚宫的。” 季姜道:“多谢。” 燕祁道:“走吧。” 南宫兰泽和季姜点了点头,天界一天,修真界一月,他们已经在天界待了半天了,九奚山下面的村子,还不知道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季姜三人转身便走,走到不远处北辰追了上来。 “宫主。” 季姜三人转身,季姜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北辰对季姜行了一个礼,道:“小仙有一弟子名为谢凉安,去修真界历练百余年不曾回来。宫主若是碰到我那小徒,还请宫主告知他回来。” 季姜还没开口南宫兰泽便抢道:“放心吧,我们若是碰到他。肯定会让他回来陪北辰你的。” 北辰感激的看向南宫兰泽,道:“多谢星君。” 南宫兰泽摆摆手道:“回去吧,不必送了。” 六界之中互不干涉,天界和修真界亦是如此,天界中人若是过多干预修真界中的事情,那便是违反天规。 一出天界季姜便晕了过去,将天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南宫兰泽断断续续记得一些,但也不全。 只知道他们去过九奚山,至于发生了什么到是记得不清楚了。他们三人唯有燕祁什么都记得。 黄泉在九奚山下的村子守了十多天,除了要杀季姜的江理理。另外还来了几拨人,有来查看阵法的,也有来救江理理的。 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皆蒙着面且出手狠辣,但都不是黄泉的对手,能使用传送符者皆使用传送符逃脱了,修为灵力达不到使用传送符的全都自缢,不给黄泉半点询问的机会。 江理理几次想自尽都被黄泉阻拦了,江理理是鬼魅事件的重要人物和线索,黄泉不会轻易让她自尽的。 季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的房间里躺着了,她揉了揉太阳穴。 只觉得头疼,伤口倒是不疼了,季姜掀开衣领一看竟然没有伤口了。她一阵莫名其妙,明明那日她推开南宫兰泽的时候中了一剑,只觉心脏一疼,心脉都断了。 季姜低着头,原来,心脉断了竟是这样的感觉。三百年前梵音谷被灭的时候黎致定是疼极了吧,所以才会那般失望。 季姜运了运灵力,指尖只聚了一点灵力,比之前还低。这点灵力还不及三百年前的十分之一,到底是这副身子太弱了。 说到身子太弱了,季姜脑子忽然猛的疼了起来。她如今才知道她的身份,季姜是南宫刈去凡间时与一凡间女子相恋生下的。修真界不得与凡事通婚,亦同人鬼殊途一样,若是执意违背必遭天谴。 南宫刈违反了规定,于是便报应到了季姜身上,她一出生便身患顽疾。虽是南宫刈的骨血,但体内流着一半凡人的血。能长寿已经是莫大的天恩了,怎么可能像修真界中的人一样正常的聚灵气修炼灵力。 更何况她这些年能活着,全靠南宫家的秘术和药材吊着她的命。南宫刈为此白了许多头发。 季姜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之前,还在埋怨南宫刈把她留下来,让她遭这样的罪。原来遭罪的不是她,而是南宫刈。 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也不能修炼灵力法术,若是执意修炼,将来被发现南宫刈一定会遭到天谴。 黄泉给她彼岸令是为了让她自保,她却无知的将彼岸令的灵力转到自己身上。待她将所有灵力都转到自己身上,那南宫刈是不是就要遭天谴了。 南宫刈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从小就告诉她燕祁是她的未婚夫婿,才会执意在他们没见过面之前要燕祁答应这门亲事。 难道是想即便有一天她想起来前世的事情,恢复了所有灵力。天劫之后南宫刈护不了她,还有燕祁在燕祁能护着她。 又或者天劫根本就不是等她所有灵力都恢复的时候才到,而是她开始恢复灵力的时候南宫刈就已经在承受不该承受的磨难了。 南宫兰泽推门进来,就看到季姜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他赶紧过去抓住季姜的手,道:“怎么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季姜愣愣的看着南宫兰泽,愣愣问道:“哥,你告诉我,我是爹爹和凡人生下的孩子。” 虽然知道了但她不相信,她想听南宫兰泽亲口告诉她,只要南宫兰泽说不是她就相信,什么天谴,天劫她就都不想了。 南宫兰泽眼神躲闪,他道:“你手怎么这么冰啊。” 季姜道:“是不是只要我修习法术和灵力,爹爹…就会遭到天谴和反噬?” 南宫兰泽愣了愣,问道:“先生跟你说什么了吗?” 季姜的脑子轰的炸开了,所以,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个害人精。 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亲人,却是一样的下场,总有一方不得善终。 季姜眼泪流了出来,南宫兰泽心疼给她擦眼泪,温声哄道:“怎么哭了,没事的没事的。你灵力低微,爹爹不会有事情的。” 季姜哭着问道:“那哥哥知道我前世的身份吗?” 南宫兰泽点了点头。 季姜又问道:“那爹爹呢?他知道吗?” 南宫兰泽摸着季姜的头道:“爹爹知道,我也知道,南宫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上一世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这一世你只是南宫素,是南宫家的小姐。你不是一个人,明白吗?有我和爹爹在,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季姜眼泪汹汹的流了出来,南宫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所以南宫家的修士家仆对她态度冷漠不是因为她身患顽疾,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而是为了保护她,南宫刈给她派了南宫家最好的暗卫也是为了保护她。就想这一世护她周全。 季姜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南宫兰泽本就心疼季姜,她一哭更加心疼了,南宫兰泽道:“不哭,你没做错什么,不哭啊。” 季姜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一次的跑出来,我应该听你和爹爹的话好好在水灵台待着。对不起…” 南宫兰泽道:“素素别哭,没事的没事的,就你那点灵力爹爹不会有事的。” 季姜哭道:“…可是我…可是以后我的灵力会慢慢恢复,那爹爹怎么办,等灵力恢复了就是害了爹爹…” 南宫兰泽双手放在季姜肩上,看着季姜道:“素素,你看着我。” 季姜一直低着头哭,南宫兰泽声音提高了一些,他道:“素素你看着我!” 季姜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南宫兰泽,南宫兰泽抬手去擦季姜的眼泪,他哄道:“你听哥哥说,是爹爹违背条例在先,你是爹爹的女儿,即便出了什么事情爹爹不会怪你的。况且爹爹修为那么高超,即便是有什么天劫他也能挺过去的。而且还有先生在,先生会帮爹爹的。你别担心,爹爹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去凡间把你接回来的,知道吗。 你是南宫素,是南宫家的女儿。什么前世,什么季姜,什么鬼族圣女都跟你没有关系知道吗。哥哥和爹爹会保护你的,还有燕祁,他也会保护你的。 哥哥跟你保证爹爹不会有事的。你只要不瞎想,把身子养好。等查明鬼魅这件事情,还有找到谢凉安我们就回水灵灵,到时候你守在爹爹身边,若是爹爹出了什么事情,哥哥随你处置。” 季姜看着南宫兰泽哭得更凶了,她第一次感受家人带来的温暖,感受到家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黎家人待她很好,但她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南宫家尽心尽力对她,无论她做什么都相信她。 即便早就知道她是季姜的前世,还是对她很好,甚至南宫刈还将她许给燕祁,续上了他们前世未断的缘分。 南宫兰泽道:“没事你就不要瞎想知道吗,你只要把身子养好就是帮我和爹爹的忙。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家,咱们一直守在爹爹身边。你要把身子养好,才能好好照顾爹爹。” 季姜点了点头,哽咽的应了一声:“嗯。” 五 迷雾7 季姜看着南宫兰泽哭得更凶了,她第一次感受家人带来的温暖,感受到家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黎家人待她很好,但她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南宫家尽心尽力对她,无论她做什么都相信她。 即便早就知道她是季姜的前世,还是对她很好,甚至南宫刈还将她许给燕祁,续上了他们前世未断的缘分。 南宫兰泽道:“没事你就不要瞎想知道吗,你只要把身子养好就是帮我和爹爹的忙。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家,咱们一直守在爹爹身边。你要把身子养好,才能好好照顾爹爹。” 季姜点了点头,哽咽的应了一声:“嗯。” 南宫兰泽把季姜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季姜的肩膀。 燕祁进来正好看到南宫兰泽把季姜抱在怀里安慰,季姜还梨花带雨的把眼睛都哭肿了。 燕祁当即认为是南宫兰泽哥把季姜骂哭了,又因为南宫兰泽抱着季姜,心里吃了不少味。 燕祁上前一把把南宫兰泽拉开,南宫兰泽被燕祁这么一拉向后退了几步,等他站稳燕祁已经蹲在季姜面前了。 燕祁取出绣帕动作极其温柔的擦去季姜脸上的眼泪。 燕祁语气有些心疼的道:“怎么哭了,你身子弱又伤了元气。” 季姜还未开口,南宫兰泽就上前拉开燕祁,将季姜护在身后,一脸嫌弃的看着燕祁道:“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上来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燕祁本就吃味,直接回呛道:“你方才还抱着阿季,你为何不讲男女授受不亲?” 南宫兰泽道:“我那是在安慰她,哄她。还…你搞搞清楚我是素素的亲哥哥,且不说我抱她哄她,她小时候我还亲过她脸呢,我还哄过她睡觉呢!” 燕祁脸色刷的就变了,他道:“你这人…” 南宫兰泽抱着手道:“又想说我无耻对吧,你能不能换个词?” 燕祁果真换了个词,他道:“不知羞耻。” 南宫兰泽噗呲笑了一声道:“果真换了个词。” 他回过神来,又道:“到底是谁不知羞耻啊?众目睽睽之下掳走素素不说,还一直带在身边。” 燕祁道:“阿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燕某觉得即便做出什么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经燕祁这么一说,南宫兰泽便想到回来的时候燕祁可是在季姜房里待到天江亮才出去,他瞬间怒上心头,指着燕祁怒道:“好你个燕子熹,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不错的正人君子,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燕祁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诬赖,反驳道:“我做错了何事,怎会是伪君子。” 南宫兰泽哼道:“你究竟做了何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品行不端。待我回去定要禀报父亲,取消你和素素的婚约。” 一听说要取消婚约燕祁就不同意了,他道:“为何要取消婚约,我并未做错什么事情。” 南宫兰泽见燕祁这幅模样,得意的道:“哟,这就害怕了?之前是谁不同意这门婚事来着?还当着众人的面拒绝我父亲。” 燕祁自知退亲这事是他理亏,便道:“那日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但南宫先生并未同意我退了这门亲事。我和阿季的婚约就还在,她就还是我燕祁未过门的妻子。” 南宫兰泽提醒道:“阿季?什么阿季。这里哪有什么阿季,我妹妹叫南宫素,仙友你说话注意点口风。” 南宫兰泽这么一提醒,燕祁倒是记住了。季姜如今是南宫素,即便她已经死了三百年投胎转世重生了。 但他并不能保证黎致已经放下对季姜的恨意,还有仙门百家能容得下重生回来的季姜。若是仙门百家知道季姜重生回来,是不是又要像从前一样讨伐她。 燕祁道:“是我不对,以后会注意的。” 南宫兰泽点点头道:“嗯,这才像话嘛。不光是称呼要改,你的行为也改改。” 燕祁疑惑道:“我行为哪里不妥。” 南宫兰泽啧啧道:“哪里不妥?哪里都不妥。” 季姜看着两人只顾争辩忘了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到门外的黄泉,又看了一眼眼前幼稚的两个人,起身走了出去。 南宫兰泽道:“以后,不许与素素有过多亲密的行为,好歹是待嫁之身。” 燕祁不明白道:“可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南宫兰泽咬咬牙,是不是就过不去婚约这个沟了,他捶胸顿足道:“那也不行!你们未成亲之前做什么都不行!” 燕祁淡淡道:“你这是蛮不讲理。” 南宫兰泽插着腰挺着胸对燕祁道:“我就是蛮不讲理,我就是不准你在成亲之前对素素做出不轨之事。你待怎地?” 燕祁思虑片刻,居然道:“我们出去打过,你若赢了我,我便听你的,成亲之前不对阿…不对素素做出逾矩之事。” 南宫兰泽见燕祁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出去打一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燕祁又把话说一遍,燕祁道:“我们出去打过,你若赢了我,我便依你之见,成亲之前不对素素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南宫兰泽被燕祁气到了,他道:“燕二公子,不,仙上,你脑子没坏吧?” 燕祁认真的摇了摇头。 南宫兰泽忽然笑了出来。 燕祁一阵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南宫兰泽问道:“你确定要跟我打一架?” 燕祁点了点头。 南宫兰泽道:“我是素素的亲哥哥,你们成亲以后我便是你大舅哥,你确定要跟我打?” 燕祁点点头,随之问道:“你是素素亲哥与我们比武有何冲突之处吗?” 南宫兰泽道:“你可要想好,输给我你往后就要规规矩矩的。赢了我,我是他亲哥,我若不同意,你就休想娶到她。” 燕祁:“……” 南宫兰泽见燕祁沉默,他终于在口舌之争上扳回一局,抱着手道:“不过呢,即便是你输了,我若是不同意你还是娶不到素素。” 燕祁:“……” 燕祁心中暗暗后悔。他是沉稳之人,向来不与人发生口舌之争,当然也没人敢惹他。 但碰到南宫兰泽以后两人常常因为季姜的事情发生口舌之争,每一次都是南宫兰泽落败。 但这次…饶是他游历山川,学富五车,如今却不知如何开口反驳。 季姜和黄泉下了楼。 二楼的争吵之声从楼上传了下来,见季姜一脸平静,黄泉奇怪道:“少主和燕二公子吵个不停,小姐不去劝拦吗?” 季姜摇摇头道:“不去。” 黄泉问道:“为什么?就由着少主和燕二公子吵架吗?” 季姜点点头道:“嗯。让他们吵吧,反正又不会打起来。” 黄泉道:“小姐为什么这么笃定少主和燕二公子打起来?” 季姜道:“很简单,因为我哥哥打不过燕祁。” 黄泉:“……” 知哥莫若妹,方才一番争吵燕祁提出要打一架的时候南宫兰泽直接愣住了。南宫兰泽虽然修为高深,但燕祁是何许人也,修真界中少年成仙的佼佼者,如今在仙门之中已经鲜有对手。 南宫兰泽若是打得过,早在燕祁提出来的时候就答应打一架了。 季姜和黄泉走到客栈在的小溪边,季姜问道:“黄泉,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比如你和我爹,你和南宫家主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哥哥为什么叫你先生?” 黄泉倏地一愣,他没有想到季姜这么快就发觉了他和南宫家的事情。 黄泉答道:“属下与南宫家主确实有些渊源。” 季姜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小溪里面,漫不经心的道:“不是有些渊源,而是关系匪浅吧。” 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城城主,一个是救死扶伤令人敬佩的医仙。他们二人怎么结识到一处,仔细想想便觉得可疑。 季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提醒黄泉她该知道的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 黄泉怔住了,他赶紧双手叠合行礼道:“属下确实和南宫家主关系匪浅,小姐来到修真界也是属下一手安排的,只是如今属下还不能完全告诉小姐。但小姐放心,属下不会害小姐的。” 季姜拍了拍手,道:“我何时说过不信你?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的今天。我唯一能放心相信的只有你了。” 季姜这话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夹着无奈,失望,难过。 黄泉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她曾经那么相信燕祁,可最后死在了他手上。黎致明明给幽都传信说会尽力拖一拖仙门百家要他们先带着百姓撤离,可最后还是跟着仙门百家一起讨伐幽都。 最信任的人,不顾一切去爱的人,最后刀剑相向。 黄泉还未开口,季姜又道:“你要做什么我不问,可你要做的事情我阿爹知道吗?” 黄泉道:“南宫家主知道,若不是有他支持相助,属下带不回小姐。” 季姜道:“我已经不是鬼族圣女了,你不必这般称呼自己。” 黄泉道:“…可是…” 季姜道:“我哥哥称你一声先生,你称他为少主称我为小姐,可你若自称属下,岂不是自相矛盾吗?反而让人更加怀疑我的身份,不是吗?” 黄泉讶然,他并没有想这么多。倒是忘了,毕竟三百年前他是季姜最得力的手下,还曾经“助纣为虐”了。 黄泉道:“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小姐责罚。” 季姜笑笑道:“我可舍不得罚你。” 季姜明明觉得自己站起来人畜无害,怎么到了黄泉眼中就成了起了一副坏心肠的样子。 季姜道:“可是黄泉,你知道这样会害了我爹爹吗?” 黄泉怔住,他道:“小姐的意思黄泉不明白。” 季姜低着头道:“我有一半血脉是凡胎若是修习灵力法术,我爹爹会遭天谴受天劫的。我知道你把彼岸令给我,是想让我自保,可自从彼岸令到我手里以后它的灵力就源源不断的注入我的身体。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便恢复了三层灵力,这次受了伤也算因祸得福,损掉了两层灵力。” 黄泉当即明白季姜的意思,他道:“小姐的意思是,若您恢复了全部灵力修为,南宫家主的天劫便会应到他身上?” 季姜点了点头。 黄泉忙道:“是黄泉的错,只顾着把小姐接回来,只想着保护好小姐,却忘了这个事情,以此害了南宫家主,请小姐责罚。” 季姜道:“这事不能怪你。只是当下之急是如何才能停止这彼岸令内的灵力传入我体内。” 黄泉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这彼岸令自三百年前认了您做主人。便是您的了,只要它在您身边一刻就会有灵力源源不断的传入您体内。” 季姜问道:“那我死后,鬼族可有选出新的圣女?” 黄泉道:“有,碧落。” 季姜愣了愣,碧落… 碧落那么爱自由不受约束的人,如若做了圣女便事事都要替鬼族考虑,她那样跳脱的性子… 季姜问道:“彼岸令没有认碧落为主吗?” 黄泉点了点头。 季姜道:“为什么?” 黄泉道:“我不知道。” 季姜:“……” 黄泉道:“等有一日小姐的冤屈洗刷干净,定然一切都会云开雾散的。” 冤屈?什么冤屈? 季姜愣了愣,她有什么冤屈?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连疼爱自己的黎策都杀了。 见她疑惑,黄泉道:“小姐就没有想过云梦的事情吗?” 季姜一脸茫然的看着黄泉。 黄泉道:“碧落去兰溪为何会被边城抓去?以她的修为对付边城不是难事。而且我和小姐你是被人引过去的,那黎二公子和燕二公子呢?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们去了云梦? 而且恰好是在边城要诛杀我们的时候出现?还有那几声琴音,我记得那时黎二公子明明提醒小姐你,那琴音会乱你心智,他又是如何得知琴音会乱人心智?” 季姜不语,她倒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黎策死后她一直沉浸在自责和难过之中,并没有去想这些。 如今黄泉这么一说,确实疑点颇多。所以黄泉救她,南宫刈将她接回来,并且护着她这么多年,是在等,等一个给她正名的机会。 五 迷雾8 季姜不语,她倒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黎策死后她一直沉浸在自责和难过之中,并没有去想这些。 如今黄泉这么一说,确实疑点颇多。所以黄泉救她,南宫刈将她接回来,并且护着她这么多年,是在等,等一个给她正名的机会。 那日黄泉跟燕祁说他们都等得太久了,确实等得太久了,季姜死后黄泉问碧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碧落说她是去了兰溪回来的路上被边城抓住的。 黄泉当时就怀疑了,碧落怎么会抓住而且是他和季姜出幽都以后被抓住了。且不说燕祁和黎策是怎么知道消息赶去云梦的,燕祁修为比黎策高深得多怎么可能会比黎策晚到。 季姜死后黄泉很快就查清了云梦的事情,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计谋,目的是要借边城之手杀了季姜,季姜没有杀成反而借季姜的手杀了黎策。 所以黎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被灭口的,至于那个能控制人心智的琴音,黄泉后面想来,不就是当初他们杀穆司南时季姜弹得那首吗。 至于季姜与南宫刈,说来也算缘分。黄泉回界外去求帝辛帮忙,帝辛带着黄泉去了一趟地府,本是打算碰碰运气,却不想真的查到了季姜重生的痕迹。 南宫刈曾与一凡间女子相恋并且那女子怀有身孕。后来南宫刈回了修真界,那女子留在凡间,并且独自一人生了孩子。 黄泉找到那女子时,那女子就剩一口气了。她求黄泉帮她把孩子送去修真界南宫家,还给了黄泉一个信物。 黄泉带着刚出去不久的季姜到水灵台,才发现南宫刈竟然是当年他替季姜去云梦查桃花村灭门时顺手救下的人。 那时南宫刈被追杀是黄泉救了他,南宫刈念着黄泉的恩,从黄泉口中知道了季姜的身份以后,答应黄泉会好好照顾她。 并且和黄泉一直筹划,等季姜长大,给一个给季姜正名的机会。 将季姜许给燕祁,是黄泉的意思,南宫刈也很满意燕祁这个女婿。 只是这一切季姜都不知道,燕祁也不知道。 这些年燕祁复活不了季姜不是他修炼的禁术不够精炼。而是他召回季姜魂魄的时候被帝辛和黄泉抢先一步发现了。 之后双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争夺季姜的魂魄,结果一不小心季姜那缕被燕祁召回来的魂魄去了凡间,投胎到了南宫刈在凡间那个小妇人腹中的孩子身上。 争抢无果,黄泉和帝辛去了冥界,发现了痕迹。因为季姜这一世是凡人与修真者的骨血,之后无论如何燕祁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再加上帝辛有意抹去季姜的痕迹,南宫刈和黄泉又把季姜保护得很好,燕祁自然寻不到。便以为季姜真的回不来了。 季姜眸子微微沉了沉,道:“我并非没有想过,可是我二哥…可是黎二公子到底是死在我手里,黎瑟瑟也是因为我才那么小就没了爹娘。” 黄泉劝道:“这事并非小姐你的错。” 季姜道:“错了便是错了,人是我杀的。你又何必这般安慰我。” 黄泉道:“可是小姐,难道您要背着手刃手足和妖女的骂名一辈子吗。” 季姜笑笑道:“已经背了,还能洗得清吗?” 黄泉道:“即便您不想在仙门之中正名,那黎宗主呢?黎瑟瑟?镜若呢?小姐也要他们那么想你吗?你愿意黎宗主和黎瑟瑟一辈子恨着你吗。” 季姜不语,黄泉道:“就算小姐不为了自己,也该想想黎二公子。他生前很疼小姐,临死前都在替小姐着想。小姐就不想查清他为什么会到云梦去,究竟是谁要借小姐之手杀了黎二公子吗?” 季姜砸了咂嘴,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替黎策想想,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她便认了这错。 可到底,黎策为什么死在她手里,真的值得深究。 默然片刻,季姜问道:“黄泉,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从界外回来?” 黄泉道:“小姐怎么会这么想?” 季姜道:“我若是不回来,黎韵青的真面目就不会被发现,他们姐弟也不会闹僵。我二哥,也不会错死在我手里…黎瑟瑟就不会一出生就没有爹娘。” 黄泉道:“可是小姐,您若是不回来,修真界怕又是另外一个现象。不说修真界会被穆司南荼毒得如何,就镜若而言,他被黎韵青骗了心头血。 您不回来,死的就是镜若。您若不回来,小公子…怕是会和穆公子他们惨死在桃花村里。燕二公子…或许会找您一辈子。” 季姜忽然笑笑,她道:“这么说来,好像我是个大好人似的。” 黄泉道:“我知道您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可小姐,您不觉得您刚刚回想起来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太过于蹊跷了吗?” 季姜奇怪道:“蹊跷?此话怎讲。” 其实季姜自己也觉得蹊跷,只是不知道蹊跷在哪里。 黄泉道:“不瞒小姐您,自从将您接回修真界后,我与南宫家主一直在等,等一个给你正名的机会。可是才南宫家主才将将将您许配给燕二公子,古月城就出了事,接着你们就查到了新阳城。 再之后江理理便想方设法的要杀您,您不觉得奇怪吗?” 季姜当然觉得奇怪,之后他们遇到的几次刺杀都是冲着她来的。 季姜道:“他们会不会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要杀我,为修真界“除害?”。” 黄泉摇摇头道:“属下觉得不会,若是您的身份被发现了,定是召集仙门百家联合诛杀,怎会只是偷偷摸摸派人暗杀。” 季姜认真想了想,好像一开始那些人并没有针对她,而是在新阳城碰到南宫兰泽,跟南宫兰泽同行以后才开始被针对的。 荆楚南宫家和古月城燕家联姻,南宫家又开始插手这些事情。能阻拦南宫家继续查下去,并且让南宫家和燕家反目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了季姜,南宫刈疼季姜仙门尽知。季姜又是跟着燕祁出来的,若是季姜死了,南宫家悲痛之中肯定会放弃继续查下去,而且会问罪燕家与古月城反目,毕竟季姜可是燕祁带出来的。 季姜死了,那就是燕祁保护不力。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季姜道:“你的意思是?” 黄泉点了点头,他道:“我来前将边城交给唐尘了,那之后便有连续不断的人要闯水灵台。” 季姜道:“要阻止南宫家插手仙门之事就要杀了我。要闯水灵台,那就说明边城肯定知道些什么。” 黄泉道:“我已经让唐尘告诉南宫家主务必医治好边城。” 季姜道:“所以你是觉得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或许就是三百年前设计云梦那件事的人?” 黄泉点了点头。 季姜道:“所以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就能将三百年前的事情查清。” 黄泉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季姜叹了口气,道:“都说了你不用这么称呼自己。” 黄泉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季姜道:“我已经不是鬼族圣女了,你也不是我的仆人,你一定非要这样吗?” 黄泉低着头,片刻才说了一句:“小姐,对不起。” 季姜愣了愣,道:“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黄泉道:“云梦那次,若不是因为碧落,黎二公子也不会……” 季姜知道黄泉要说什么,她打断道:“不要说了黄泉,旧事就别提了。” 黄泉无非是想说如果不是为了去救碧落,季姜就不会陷入边城的圈套,也不会错杀黎策。 可是说再多有什么用,黎策到底是死在她手里了。 黄泉道:“是。” 两人在小溪走着,季姜见溪边的一簇野花开得极好,她蹲下去摘了几朵,嗅了嗅那花,瞬间一阵猛咳。 黄泉问道:“您没事吧。” 季姜甩了甩手,道:“没事,咳都咳习惯了。” 黄泉这才松了口气。 季姜忽然想起灵力的事情,埋怨的看了黄泉一眼,道:“话题都给你扯远了。” 黄泉:“……” 季姜道:“可有法子阻止灵力继续注入我体内?” 黄泉道:彼岸令已然认您为主,怕是没有办法阻止。” 季姜:“……” 她又看了黄泉一样,那神情仿佛在说:那我要你有何用。 黄泉只顾着季姜,倒忘了这茬。 但季姜已经自有盘算了。彼岸令认主,那便给它换一个主人,这样灵力就不会再注到她身上,南宫刈也不必遭受天劫。 至于彼岸令的新主人,季姜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季姜玩着手里的花,抬头看了看黄泉那张冷俊的脸,忽然计上心头。 她嘿嘿笑道:“黄泉。你过来。” 季姜这一笑,黄泉便有种不祥的预感。黄泉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钱袋子,一副打死也不给的模样,道:“我这次出来没有带钱。” 季姜倏地一愣,哈哈笑道:“我不是问你要钱,你过来嘛。” 黄泉半信半疑的走到季姜面前停下。 季姜道:“再过来一点。” 黄泉便再上前一步。 季姜道:“你再过来一点嘛,我又不吃你。” 黄泉走到季姜身前停下,季姜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她道:“你低头。” 黄泉一阵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季姜要做什么,但还是按着季姜说的把头低下。 只见季姜摘下一朵花,插在黄泉的冠上。黄泉抬手作势就要拿掉,季姜赶紧拦住黄泉道:“哎?别呀,别拿掉,这样很好看。” 黄泉显然不信,季姜捂着嘴,眼睛笑得弯成月牙。 季姜笑道:“真的好看…别拿,别拿…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泉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望向季姜的背后,微微一怔。季姜见他愣住也不笑了,问道:“怎么了?” 黄泉不语,季姜又道:“怎么了?哎呀,别板着一张脸嘛,你生得这般好看,板着一张脸可惜了。” 黄泉还是不语,季姜忽然觉得不对,正欲转身去看身后到底有什么,只见一袭白衣走了上来将她一把拉了过去。 顺手给了黄泉一掌,黄泉没有想到燕祁会突然出手,受了燕祁一掌? 魏季姜连忙拉住意要再次出手的燕祁,连声道:“仙上,仙上!你这是做什么?” 燕祁被季姜拉住之后,他理了理衣袖,一派傲然地站在原地,依言停在原地。季姜又莫名其妙又无奈,抬头问黄泉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黄泉摇摇头道:“那一掌并未出力,我没事。” 季姜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他可能抽风了。” 黄泉也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犹豫片刻,对燕祁行礼道:“燕二公子。” 燕祁皱起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泉头上的花,似有挣脱季姜去把那花扯下来的意思。 黄泉:“……” 这是因为季姜给他戴了朵花,所以吃醋了?这都能吃醋?他也不想戴的好不好。 季姜拉着燕祁的手,生怕一松手燕祁就上去把黄泉一顿狂揍。 季姜愣了愣,也发现了燕祁的眼神,她心道:“该不是因为一朵花吃醋吧?不至于吧?几百年不见燕祁心胸变得这么小了吗?” 一阵风吹过,季姜闻到了一股酒味。她问道:”你喝酒了?” 燕祁点了点头。 季姜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在你死后,每次想你都会喝。可燕祁没有这么说。只是闭口不语,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黄泉头上的花。 季姜心道:“天才擦黑就喝酒,这是喝了多少,成了这个样子?好像自己从未见过燕祁喝酒,燕祁酒醉后是什么样子该不会耍酒疯吧?” 燕祁跟谁喝的酒喝成这个样子,肯定是跟南宫兰泽,南宫兰泽呢? 季姜看了一眼黄泉,黄泉一脸委屈和无奈的站在一旁。季姜对黄泉道:“要不是你先走吧?我觉得他现在应该不太想看到你…” 黄泉点了点头,问道:“……小姐…燕公子这是怎么了?” 季姜无奈道:“没怎么,喝醉了撒酒疯而已。” “啊?” 黄泉一脸茫然,看起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印象里燕祁好像从来不沾酒的,反而嗜酒如命的是他家小姐季姜。 黄泉愣了半晌,终于道:“那……该怎么办?” 季姜无奈道:“还能怎么办,我拦着他,你先走。” 黄泉愣了愣:“走?哦,好。” 黄泉转身就要走,季姜忙道:“你去哪,回来。” 黄泉道:“小姐不是让我走吗?” 季姜跺了跺脚,道:“我是让你回客栈。跟他喝酒的肯定是我哥哥,他都醉成这样了,我哥哥能好到哪里去,你先回去照顾我哥吧,我在这看着他。” 五 迷雾9 黄泉道:“好。” 说罢黄泉就往客栈走去。 季姜见黄泉走了,她无奈道:“好啦好啦,走吧,咱们也回去。” 燕祁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季姜见燕祁不动,便道:“你喝了酒,在这吹风你会头疼的。” 燕祁还是一动不动,但他傲娇的抬了抬手,示意季姜牵着他。季姜被燕祁这一举动逗笑了,她把手放在燕祁手上,笑道:“好好好,我牵着你。” 燕祁这才肯挪步,跟着季姜走回客栈。 到客栈的时候,店小二问道:“这位客官怎么了?怎嘛不说话了?方才他同另外一位客官喝了好多酒。那位客官醉了以后他便自己走出去了,我还担心他会出事呢。” 季姜笑道:“没怎么,就是喝得有点多了。” 那店小二道:“没事就好,我都说了本店酒烈不宜多饮,但他们二位就是不听。” 季姜道:“他们二人闹小孩子脾气,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不用管他们。” 那店小二奇怪道:“小孩子脾气?” 季姜道:“对了小二,麻烦送些热水和醒酒烫来。再送一份去与他喝酒的那位客官那里。” 那店小二应道:“好。” 季姜扶着燕祁上了楼,好在燕祁还能找到自己的房间。 季姜把燕祁扶到床边坐下,店小二就把热水和醒酒汤送来了。店小二敲了敲门,季姜起身去开门,两个店小二就把热水和醒酒汤放在桌子上便退下了。 季姜端着醒酒汤走到床边,对燕祁道:“先喝了这醒酒汤,免得你头疼。” 燕祁应了一声:“好。” 便接过碗将醒酒汤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季姜把碗放在桌子上,才端着热水放在床边,燕祁喝了醒酒汤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季姜无奈,给燕祁脱了靴子。 季姜将帕子放在热水中浸湿然后拧干,给已经睡着了的燕祁擦了手,然后再擦脸。 季姜给燕祁擦了擦脸,将帕子放回盆里,打算起身端水去倒的时候,燕祁忽然拉住了季姜的手。 季姜转身时燕祁已经坐了起来,季姜忙哄道:“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休息。” 燕祁开口道:“别走。” 季姜道:“我不走,我就是去倒水。” 燕祁一脸不信,拉住季姜的手微微用力,季姜被他这么一拉,重心不稳坐回了床边。 燕祁一双墨色的眸子正愣愣的盯着季姜看。 眼神十分清澈正直,季姜对着燕祁的眼睛,忽然计上心头。季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哄道:“乖,我去倒水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燕祁摇摇头道:“不好。” 季姜道:“真的不好?” 燕祁点点头道:“别走,不要离开我。” 这三百年来,燕祁每一次酒醉都会梦到季姜。可是每一次他醒来季姜就不在了。 所以他如今醉了,以为还在梦里,会像之前一样,一觉醒来季姜就不在了。 季姜吓唬燕祁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对你无礼了啊。” 燕祁不语,只是盯着季姜看,神情大有挑衅的意思。 季姜又道:“我真的非礼你了啊。” 燕祁仍是不语。 季姜心道:既然如此,那可不要怪我轻薄你了啊。 旋即季姜微微挺身,吻了吻燕祁的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地点了一点,但是却仿佛被什么撩到了一样。 心中似有许多小虫爬来爬去,一阵痒痒。 季姜吻完燕祁坐了回去,眨着眼睛看燕祁,燕祁生得好看,睫毛更是逆天的长,不知羡煞多少女子。 燕祁愣着不动,也是盯着季姜看。但在季姜看来,如今燕祁嫣然一副被登徒浪子玷污了之后了无生趣的架势。 季姜心道:“还治不了你,乖巧了吧。” 燕祁这人本就脸皮薄,如今这番他应当不好意思继续留着自己了。 季姜道:“我都说了,你不放手我就要非礼你了。这可是你逼我的,不要说轻薄你啊…唔…” 季姜话音未落燕祁的吻便落了下来。吻了一会,被季姜咬了一下才松开季姜。 燕祁双唇本就不点而朱好看得很,被季姜这么一咬竟然被咬破了,唇上的血加了点缀显得燕祁的唇更加红了。 对季姜不合时宜的咬了一口,燕祁皱了皱眉头对着季姜唇就咬了一下。季姜被他咬得吃痛,挣扎着想要推开燕祁。 季姜挣扎的举动使得燕祁脸色骤变,放在季姜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季姜双肩传来痛感,她忙道:“燕祁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听她说疼,燕祁脸色幽似乎是生气变为紧张,委屈。燕祁道:“对不起。” 他虽然说对不起,但语气却是十分委屈。季姜又气又想笑,明明是他弄疼了自己,但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在这委屈巴巴的。 季姜叹了口气道:“没事,不怪你。” 燕祁深情款款盯着季姜看了许久,才道:“我想你了。” 季姜倏地一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燕祁会来这么一句。她心中一时间无味杂成。 季姜道:“…你…” 燕祁又道:“我想你了。” 季姜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燕祁眨了眨眼睛,道:“阿季。” 接着又加上一句:“我的阿季。” 季姜心中一暖,她道:“嗯,我回来了。” 燕祁道:“别走好不好。” 季姜笑道:“好,我不走。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燕祁忽然咧嘴,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他双手捧着季姜的脸,慢慢贴近季姜。季姜唇上一润,燕祁的唇贴了过来。 身子一倾,季姜便躺在了床上。燕祁温暖的身躯覆在身上。 燕祁吻着季姜的唇,季姜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 季姜原本想吓唬一下燕祁,却不想把自己卖了。燕祁吻着季姜的额头,季姜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季姜低声道:“…仙上…祁哥哥……你停一下。” 须臾,燕祁“嗯”了一声便顿住了。 季姜道:“…我不想在这…” 燕祁倏地一怔,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久久才道:“…我…对不起…” 季姜轻吸一口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若是…我也可以…” 她并非不愿意跟燕祁怎样怎样,只是这是客栈,她总觉得灵修这样的事情即便不是在成亲以后,那也不能在一个客栈草草了之。 燕祁拉过被子盖过两人,将季姜圈在怀中。他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你身子未大好,实在是…对不起…” 季姜将头埋在燕祁怀里,她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若是想…在这里也可以…” 燕祁吻了吻季姜的头顶,道:“待这事了了,回去,我们便成亲吧。” 季姜愣了愣,道:“啊?” 燕祁道:“回去我们成亲吧,我娶你。” 季姜没有回答,思绪飘到了万里之外,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燕祁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很多年以前,他们误入了云梦的一个镇子,被困镇子里两个人睡不着。靠在一起互相吐露心声,还一起私定了终生。 那时燕祁说:“阿季…回去…我娶你吧。” 季姜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燕祁一字一句道:“回去,我娶你。” 季姜笑着问道:“当真?” 燕祁道:“自然,历劫之后,请兄长和叔父为我提亲。届时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娶你进上音阁。” 季姜道:“不许骗人。” 燕祁道:“不骗。” 季姜忽然揽着燕祁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真情告白道:“燕祁,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燕祁回吻了一下,道:“我也是。” 季姜道:“我等着你来娶我。” 燕祁微微一笑:“嗯。” 季姜伸手道:“拉钩。” 燕祁皱了皱眉,同她拉了个钩。 季姜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燕祁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两人还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只可惜后来她被抽了一魄,将燕祁忘了个一干二净。 承诺啊… 季姜忽然有些心酸,前一世燕祁不止一次说过要娶她,可是后来,燕祁一次又一次负了她。 现如今,季姜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见季姜不说话,燕祁知道她在想什么。燕祁将季姜搂得更紧了些,燕祁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负了你,你信我,好不好。” 季姜带着鼻音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成亲…” 燕祁道:“这一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别拒绝我,好不好。” 季姜道:“你我有婚约在身,我若是毁约你会答应吗?” 燕祁道:“不会。” 季姜如今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她吐了吐气,道:“燕祁,活了这两世,我这两世都遇到你。我知道你对我……很好…特别好。你说你要娶我,我很开心,我也很想嫁给你…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反正…成亲…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说,好吗…” 她不是不想嫁给燕祁,只是自从她回想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前一世每一次燕祁说要娶她,她都会开心很久。可是后来… 如今她都不敢期望了,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她只是…被负得太多了… 燕祁道:“以后,我不会再负你了。” 季姜道:“好。” 许久,燕祁问道:“你睡了吗?” 季姜道:“没有。” 燕祁道:“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找到了。” 季姜莫名其妙,山清水秀的地方?什么地方?她怎么没有半点映象。 燕祁附到季姜耳边,温声道:“之前说过了,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的。” 燕祁这么一说,季姜便想起来了。是她刚从界外回来的时候,她跟燕祁说等梵音谷的仇都报了,他们就成亲,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道:“祁哥哥,等穆氏灭了。梵音的仇报了,你娶我吧。” 燕祁倏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追问道:“你说什么?” 季姜道:“我说,等梵音的仇报了,我们就成亲吧。” 燕祁喜出望外,道:“此话当真?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季姜一字一句道:“我说,燕祁仙上等我把梵音的仇报了,我们就成亲吧。” 燕祁道:“好。” 接着燕祁又道:“那我可得留意何处有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季姜不明就理,忍不住脱口问道:“找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等你把梵音谷的仇报了,就嫁给我吗。”燕祁轻轻拍着季的手,低声道:“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我带着你去隐居。到时候再开几块田几块地,种着小菜。不问世事过神仙般的日子,可好?” 季姜听了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忽然生了希望,她道:“像我阿爹阿娘那样吗?” 燕祁摇摇头道:“嗯。你若不想,我们便继续住在古月城的上音阁。” 季姜道:“我想。” 之后季姜把燕辰奚当作自己的孩子,她也曾想过带着燕辰奚一起隐居,可是后来啊…… 这么一想,他们好像之前有很多约定。成亲,隐居,游戏人间… 很多很美好的事情,很没有的约定。 只可惜到后来…他们渐行渐远,一切都慢慢变了。 燕祁又道:“到时候把阿宁带上。” 季姜道:“阿宁?” 燕祁道:“你若是不想带他,那便不带他。” 季姜道:“…嗯…阿宁肯定都长大了。也该娶妻生子了,他有心仪的姑娘吗?定了亲了吗?” 燕祁笑道:“没有,阿宁长得比一般人慢,如今也就十几岁模样。” 季姜想想也是,还是她“一手操纵”的。 燕祁又道:“亚父曾说过要给他许一门亲事,但阿宁性子随了你,死活不愿意,还把亚父气到不吃饭。” 季姜当即道:“就该不愿意,你说你亚父是不是有当媒婆的病?” 燕祁道:“啊?” 季姜道:“先是给你定了一门亲,现在还想把手伸手我儿子身上。阿宁是我儿子,他的亲事他自己说了算,那是要与他过一辈子的人,得他自己选。你我都不能干涉。” 燕祁宠溺的笑了笑,道:“好。” 季姜道:“我想他了,等这件事情查清了。带我去见见他。” 燕祁道:“好。” 季姜靠在燕祁怀里,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好像这一世,她什么都不缺了。 有疼爱她的亲爹,亲哥哥,还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待在燕祁身边的身份,还有一个儿子。 好像,这一次,上天待她挺好的。 五 迷雾10 次日燕祁醒来本能的像之前一样去摸一摸旁边,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摸到了季姜。燕祁呼了口气,将季姜揽在怀里。 终于有一次,是他酒醉醒来季姜还在身边。 两人又躺了一会才起,用过早餐,出了客栈便看到了唐尘。在九奚山下等季姜他们的时候,黄泉飞书水灵台,叫人来把江理理带回去。 唐尘对南宫兰泽,季姜,燕祁,黄泉行礼道:“少主,小姐,仙上,先生。” 南宫兰泽道:“唐尘?你怎么来了?” 黄泉道:“是我传信让他来的。” 南宫兰泽问黄泉道:“不知先生为何传信让唐尘过来。” 黄泉道:“你们去九奚山后,我便擒住了江理理,传信让唐尘来带她回去审,审出她背后之人。” 南宫兰泽一听江理理的名字,瞬间诧异道:“江理理?她不是新阳城江家的小姐吗?怎么会被先生你抓住?” 黄泉道:“少主此时不是问她为什么会被我抓住,而是应该想想,为什么新阳城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大哥谢凉安却没有出现,那江理理可是他的意中人。” 南宫兰泽顿住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整个新阳城都灭了,江理理又怎么活下来的。 南宫兰泽是见过江理理的,他印象中的江理理是个落落大方的世家小姐,但十指不沾阳春水,柔弱不能自理。 怎么会… 季姜惊讶道:“江理理被先生抓住了?” 黄泉道:“嗯,就关在九奚山下面的那个村子里。” 对于季姜的这声“先生”黄泉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当年季姜都是叫他名字的,而且是一叫他就是要钱。 季姜道:“方才先生说要唐尘将她带回水灵台审问?” 黄泉道:“嗯。” 季姜道:“不必带回去了,我来审吧。” 众人诧异道:“什么?” 季姜道:“我说我来审。” 她又道:“你们不是说了吗,她是我哥哥的结拜兄弟谢凉安的意中人,那顺便问问谢凉安的下落。” 黄泉道:“江理理虽被我封住修为灵力,但她诡计多端,小姐不可冒险。” 季姜勾唇一笑,道:“没事,就让我来会会这位江理理姑娘。” 黄泉看了一眼燕祁,燕祁没有什么异议,南宫兰泽也点了点头。黄泉只好答应让季姜去会会江理理。 季姜问道:“江理理被你抓住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黄泉道:“我除了传信给唐尘,便再也没有告诉其他人了。” 季姜转向唐尘问道:“你可有告诉别人?” 唐尘回道:“先生传信与我之后我便直接过来了,并没有跟任何提起。” 季姜又问道:“那你守在九奚山下面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人来救她?” 黄泉道:“没有。” 季姜勾勾唇笑道:“那便好办了,我有预感,这位江理理小姐一定会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唐尘道:“小姐,那江理理奸诈无比,您若是进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季姜笑道:“你们四个是摆设吗?会放任她对我出手吗。” 唐尘:“……” 黄泉将几人带到了先前关押江理理的屋子外面。 季姜道:“在里面?” 黄泉点了点头。 季姜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会会这位江理理小姐。” 燕祁:“素素。” 南宫兰泽:“素素。” 黄泉:“小姐。” 唐尘:“小姐。” 五个人中季姜修为灵力最低,他们自然担心。 季姜笑笑道:“没事。” 季姜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到南宫兰泽身边问道:“哥哥带银针了吗?” 南宫兰泽道:“带了,只是你要银针做什么?” 季姜对南宫兰泽俏皮的眨了眨眼,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诸位在外面静候佳音吧。” 她虽然俏皮的说着,但南宫兰泽莫名的生出一股阴森之感。 说罢她接过南宫兰泽给她的银针,转身钻进了那间屋子。 江理理在屋子内被黄泉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铁链子锁着。她抬了抬眸子,早就知道门外有人来了。被关着的这些日子,黄泉时不时进来看看她,倒也不审问。 所以此刻江理理以为来人又是黄泉,故意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但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次进来的人竟然是本应该死了的季姜。 “季姑娘?” 江理理十分诧异,季姜不是中了一箭吗,按理说中了她那一箭不可能活得下来,况且那箭上还涂了剧毒。 季姜走到江理理面前蹲下,看着江理理道:“江理理姑娘,古月城一别,已有月余,那时你不杀我,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里。” 那日江理理十分猖狂的对季姜道:“姑娘你无半点修为灵力,杀你易如反掌。” 江理理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黯说道:“我也未曾想到,黄泉竟然这么早就知道了姑娘已经重生回来了,而且还守在姑娘身边。” 季姜幽幽叹息道:“我可是黄泉亲手送去南宫家的,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 说罢她便悠悠盯着江理理看,江理理倏地一愣,季姜是黄泉亲手送去南宫家的…这… 江理理道:“…这…怎么会…” 季姜又道:“我也不曾想到,一百面前用人炼化鬼魅,然后本应该被处死楚怀,竟然就是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江理理,江姑娘。” 季姜哪里知道江理理就是楚怀,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意图打探一下江理理的口风,二,若是江理理真的就是楚怀,那她岂不是歪打正着。 不料江理理竟然倏地一愣,开口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季姜心道:“不是吧,这就承认了?怎么知道?你自己告诉我的呗。” 季姜耸耸肩道:“我先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知道自己中了季姜的圈套,江理理怒道:“你骗我?” 季姜道:“是啊,不骗你,怎么知道江理理姑娘你就是楚怀呢。” 江理理哼道:“卑鄙。” 季姜道:“不过我是真的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在楚怀和江理理之间来回切换的。又是怎么做到一边炼化鬼魅一边和谢凉安谈情说爱的。” 江理理嫣然一笑,对季姜道:“季姑娘还是回去吧,你不会从我口中问出点什么的。” 季姜笑笑,她慢条斯理的将从南宫兰泽那里拿来的银针摊开。 季姜取下一根,对江理理冷冷的说道:“这是银针,我猜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平时是用来救人的。可这里不是水灵台,我也没有其他刑具就用它代替了。” 季姜拿着银针在江理理的眼前晃了晃,江理理眼睛随着银针转动,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眼睛里没有半点其他杂质的女子。 竟然风轻云淡的对自己说着冲心的话。江理理道:“你这是要对我用刑?” 季姜脸上一片安静,她道:“有何不可吗?” 江理理从季姜眼神里看不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江理理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怯意。银针细小,若是扎在她身上,其痛难忍。 江理理强装镇定道:“你不会对我用刑的。” 季姜叹了口气,道:“那你可高估我了。反正你很快就要被送去水灵台了,我爹定会派人对你严刑逼供的。与其等到他们从你口中撬出什么来,不如我自己先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严刑逼供,江理理从未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就连伤都没有受过。况且她的灵血无比珍贵,若是被严刑逼供,只怕灵血会… 季姜道:“不会背信弃义出卖你主子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其实你不是愚蠢的人,知道自己就算供出你背后之人,到最后也是免不了一死,所以干脆咬牙不说。” 江理理不语,季姜说对了,她若是说出来,背后那人一定会死杀了她的。 季姜笑笑道:“你不想说是等着别人来救你?唉…” 她最后叹了一口气让江理理心中一颤。季姜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可这平淡的声音来却越来越可怕,让她越来越害怕。 久久江理理开口道:“我若是告诉你,那个人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不会放过我的,无论我逃到了哪里。” 季姜道:“你不说,即便逃了出去也会死。” 江理理道:“横竖都是死,我为什么还要说?” 季姜道:“因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告诉我,我保你平安。” 江理理抬眼看着季姜道:“我为什么信你,你又凭什么保证我不会死?” 季姜道:“可是现在除了相信我,跟我做交易,你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季姜淡淡地说着,平淡的语气里却是阴寒无比,季姜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真的,而且我还会把你放出去,可是不出十天,你就会死在你主子手里。” 江理理低头沉默不语,在做顽强的抵抗。她以为只要她什么都不说季姜就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到时候那个人来救她,她就可以逃脱了,可接下来季姜所做的一切,彻底将江理理心中的防线一道道击垮。 季姜摸了摸江理理右手的食指,将银针放到江理理食指前,她只是微微皱眉,还未将银针刺进去,一直死咬牙关的江理理心中就开始害怕起来。 她实在想不到一尘不染的一个世家小姐,竟能如此冷静的要对一个人用刑,真不知道眼前这位季姑娘绝美的脸下究竟还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冷酷。 季姜道:“我还未开始做什么你便怕成这样,水灵台的刑堂里有专门审问犯人的人,他们可是专门人士,用起刑来可比我果断多了,你若真进了水灵台的刑堂,怕是没有命活着出来的,” 季姜又道:“进了刑堂都还是好的。你也知道我们南宫家是修医世家,常常用犯人来试药。可是那些犯人受了刑试不了几次药就死了,可是江理理姑娘你不一样,你修为高深,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 偏偏南宫家的那些修士谁也不服谁的医术比较厉害,你若是去了水灵台,他们定会争前恐后明里暗里的对你用药,届时你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江理理仍是低头不语,但是从她的呼吸感觉出来,季姜已经知道江理理已经开始慌了。 季姜道:“我猜,你咬紧牙关是在想,只要你不说等你主子救出去,你便不用死了。” 说罢,季姜笑了两声。 江理理道:“你笑什么?” 季姜道:“笑你太天真。” 江理理道:“什么意思?” 季姜道:“你是楚怀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我知道你是楚怀,只要我出了这个屋子,你是楚怀的事情就会传出去。你主子一定是会觉得是你说了什么,所以别人才会知道你是楚怀的事情。唉…到时候你就是死在你主子手里了。” 片刻江理理还是沉默,季姜站起来苦笑说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我待会就让黄泉放了你,之后你是怎么的,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你家主子的手段只有你才清楚。” 季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江理理叫住了她:“季姑娘。” 季姜停住脚步,回身看了江理理一眼。 季姜对上了江理理的眼睛,她从江理理的眼睛里面看到欲望,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季姜心里笑了笑,她果然没有猜错,江理理不想死。 许久,江理理才咬牙问道:“你怎么保证我能活着?” 季姜走回江理理身边,蹲下来道:“你被黄泉关在这里多久了?十天半个月有的吧。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人来救你,你不觉得奇怪吗?这说明你被抓的事情还没有被你主子知道,南宫家的人也不知道。” 江理理道:“所以呢?” “所以。”季姜温柔说道:“所以只要我出去跟他们说你被黄泉抓了的消息瞒着,你主子就不会知道,你也不会死。” 江理理眼光无助地游移着,似乎有些心动。她抬起脸来,看着季姜那张干净漂亮的脸,她道:“我如何才能信他们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季姜道:“这里一共就六个人,除了你我二人,门外就还有燕祁,黄泉,我哥哥,唐尘四人。 燕祁你也知道,古月城的人从不多嘴多舌。黄泉曾经是我的下属,我的话他不会不听,我哥哥就更不会说了,我是他妹妹他不疼我疼谁,唐尘,我哥哥的亲卫,想必你也知道南宫家的人最忠心了。” 五 迷雾11 江理理眼光无助地游移着,似乎有些心动。她抬起脸来,看着季姜那张干净漂亮的脸,她道:“我如何才能信他们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季姜道:“这里一共就六个人,除了你我二人,门外就还有燕祁,黄泉,我哥哥,唐尘四人。 燕祁你也知道,古月城的人从不多嘴多舌。黄泉曾经是我的下属,我的话他不会不听,我哥哥就更不会说了,我是他妹妹他不疼我疼谁,唐尘,我哥哥的亲卫,想必你也知道南宫家的人最忠心了。” 江理理抬头看着季姜,道:“条件听起来很让人心动,既如此,你要跟做什么交易?” 季姜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了起来:“只要说出是你主子是谁,这些都是谁指使你做的。然后,做我的眼线,我便放了你。” 江理理道:“季姑娘可真会做交易,要我背叛我主子,还要做你的眼线,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季姜笑笑道:“可是怎么办呢?你若是想活命,就得跟我做交易。” 江理理忽然嘴硬道:“我若不呢?” 季姜起身转身就要出去,走到门边,忽然停下,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我若是开了这扇门走了出去,接下来你的下场便只能是死了。忘了提醒你,身有灵血之人是不会有转世的。” 江理理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季姜攻破了。 江理理猛的抬头,她怎么把这个事情忘了,如今只有跟季姜交易,她才能活下去。她若是死了,便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就在季姜打开门的那一刻,江理理叫住了季姜,她道:“我答应你。” 季姜勾唇一笑,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见季姜出来众人便迎了上去,燕祁道:“如何?” 季姜对黄泉道:“黄泉,去把江理理姑娘放出来吧。” 黄泉迟疑了一下,他道:“小姐。” 唐尘也道:“小姐。” 季姜对黄泉使了一个眼色,黄泉便进去把江理理带了出来。 唐尘戒备的看着江理理,季姜道:“唐尘,你这是做什么?理理姑娘以后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唐尘讶然道:“什么?” 南宫兰泽和燕祁也十分惊讶的看着季姜。季姜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 回了客栈,之后季姜叫黄泉解开了江理理的穴。还给江理理要了些吃的。 这客栈四周已经被燕祁设了结界,这处客栈会暂时消失一段时间,若有外人路过,只能看到一个破败的客栈。不会有其他异样。 季姜坐在江理理面前,把筷子递给江理理,道:“吃吧。” 江理理看着满桌的菜却没有动手,季姜知道她还有些迟疑,并没有完全相信季姜。 季姜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放到嘴里,当着众人的面的吃了那菜,每个菜她都尝了一遍,道:“现在可以吃了吗?” 江理理还是不动筷子,南宫兰泽在一旁道:“哎我说?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要毒死你吧?我们若要杀你,直接在村子里杀了你便是,干嘛把你带出来再毒死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江理理不语,南宫兰泽道:“我劝你啊,最好还是乖乖吃了。你一直冒着冷汗,看样子应该是中毒了,而且是长期的慢性毒药,是你家主子给你下的吧。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便会毒发,你若是不吃些东西养养身子的话。 即便我有心救你,只怕毒发以后你也没那个命活。” 南宫兰泽这话让江理理一颤,她抬头看着南宫兰泽,久久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中了毒?” 南宫兰泽道:“拜托,我是习医的,就你这点毒我还看不出来的话。那我南宫家的招牌岂不是被自己砸了?” 江理理道:“即便你医术高超,你又如何能解我的毒?” 南宫兰泽拉起江理理的手,用银针划破了江理理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倒有水的杯子里。 南宫兰泽松开江理理的手,拿起杯子看了几眼,又闻了闻。 南宫兰泽啧啧道:“血色暗成,气味怪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雀毒。” 江理理倏地一愣,看着南宫兰泽。南宫兰泽道:“怎么?我说得不对?” 江理理摇摇头道:“对,就是雀毒。” 季姜好奇的问道:“哥,什么是雀毒?” 南宫兰泽道:“一种剧毒,雷公藤、钩吻、鸩酒、砒石、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乌头、见血封喉中各提炼出毒液。将提炼出来的毒液放到一处制成雀毒。 雀毒是长期慢性毒药,中毒者不会立刻毒发身亡,但会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毒发,毒发之时剧痛难忍,毒发五日之内若没有解药,便回毒发七窍流血而死。” 季姜砸了砸嘴,道:“…好…这下毒之人也太心狠手辣了吧。” 南宫兰泽对江理理道:“你主子给你下这么厉害的毒,你竟然还肯替他卖命。” 江理理道:“我若不为他卖命,便回毒发身亡。” 南宫兰泽道:“也难怪,这雀毒能够轻易看出却难解。你主子便是吃定了没有人会给你们解毒,才会给你们下这种毒。” 季姜问道:“那这种毒哥哥你能解吗?” 南宫兰泽道:“你哥我从小便是在药缸里长大的,什么毒没见过,什么毒不能解?” 季姜道:“那哥哥你给她解毒啊。” 南宫兰泽抬手拍拍季姜的额头,道:“傻妹妹,你哥我能救她,得看她自己要不要活了。” 这话虽是对着季姜说的,但其实也是在说给江理理听的。 江理理忽然跪在地上,对南宫兰泽行大礼道:“求南宫少主救我一命,理理以后会唯南宫少主马首是瞻。” 南宫兰泽道:“起来吧,马首是瞻呢就不必了。照着素素说的做便是了。” 季姜道:“快起来吃饭吧。” 江理理立马起身赶紧狼吞虎咽的吃了饭来,一旁的唐尘悄悄挪到黄泉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吃成这个样子?先生您关着她的这段时间都没有给她送吃的吗?” 黄泉淡淡的道:“有,果子。” 唐尘:“……” 果子?关了十几天就给人家果子吃?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住。 唐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先生您这样,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谁知黄泉反唇相讥道:“你不这样,你不是也没有人喜欢吗?” 语气不平不淡的,却是嘲讽满满。 唐尘:“……” 他为什么要跟先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自讨没趣。 唐尘忽然又问道:“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黄泉道:“嗯?” 唐尘道:“心里喜欢的那种,像小姐和仙上一样。互相喜欢的那种。” 黄泉不语。 见黄泉不说话,唐尘便识趣的闭嘴了。 喜欢的人吗?黄泉看着不远处说笑的季姜和燕祁。喜欢的人?互相喜欢? 他有吗?东方轻羽?不算吧… 东方轻羽虽然在幽都陪了他很久,但终归把他当成陆伯言,究竟自己有没有对东方轻羽动心,大概是没有吧。 东方轻羽啊… 已经不在很久了… 见江理理吃好了,南宫兰泽才从怀中取出雀灵的解药,递给江理理,道:“这是雀灵的解药,每隔两天服用一颗,一个月你身上的毒就全解了。” 江理理愣了愣,她看着精致的药瓶,又抬眼看着南宫兰泽。江理理道:“…你…你怎么把解药都给我了?” 南宫兰泽道:“你这话说的,不全都给你,我还留下来,像你主子控制你那样控制你吗?” 江理理不语,她的确那么认为。 南宫兰泽道:“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南宫家的人不屑于用。我南宫家上上下下几百人,能让他们留在南宫家的原因可不是用毒控制。” 江理理低着头。 南宫兰泽道:“现在可以把指使你做这些事情的背后那人说出来了吧。” 季姜几人也靠了过来,燕祁站在季姜身后。 季姜道:“让你炼化鬼魅,豢养鬼魅的人是谁?” 片刻江理理才吐出一个让众人惊讶的名字,江理理道:“就是南宫少主你的四弟,秋十初。” 南宫兰泽当即站了起来,他道:“不可能!” 江理理抬眼看着南宫兰泽道:“不可能?南宫少主是觉得我是故意说秋宗主的名字,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南宫兰泽扬眉道:“难道不是吗?” 江理理抿唇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秋宗主手眼通天,我江家所在新阳城又是秋氏辖区之内。试问,整个城都出了事,秋宗主怎会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南宫少主难道不知道吗?您和秋宗主可是因为那件事情,才成了结拜兄弟。” 南宫兰泽怔住了,他确实觉得好奇,但他来前曾修书去了一趟长安,秋十初迟迟没有回信。一百年前鬼魅那件事情他和谢凉安一起追查,碰到了燕南苏和秋十初,秋十初睿智,出了许多点子。 他们结拜为兄弟,接着南宫刈将季姜接回水灵台。南宫兰泽便赶了回去,之后谢凉安同秋十初去了长安,再之后便传出了楚怀的事情,谢凉安也没了踪迹。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宫兰泽当然好奇,但据说那之后楚怀就真的被处死了。 照江理理这么说他不免疑惑起来,南宫兰泽道:“一百多年前楚怀已经被处死了,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炼化鬼魅的法子。” 江理理淡淡道:“因为我就是楚怀,自然知道如何炼化和豢养鬼魅。” “你就是楚怀?!” 南宫兰泽的声音大感吃惊,他曾和楚怀交过手,曾经见过楚怀,楚怀并不长成这样。江理理和楚怀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江理理怎么可能是楚怀呢。 南宫兰泽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可能是楚怀呢?我明明见过的楚坏的啊…” 江理理道:“我就是楚怀没错,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楚怀这个人。” 南宫兰泽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理理道:“江家很早以前就依附秋氏了,那一次鬼魅事件本就是秋宗主一手策划的,不然为什么我到了长安城也没有死,而是被谢凉安发现之后才被处死?” 南宫兰泽道:“可是你不是和大哥…” 难道说谢凉安……就是因为发现了江理理就是楚怀,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和秋十初大吵一架,然后才不让人找到他的踪迹? 江理理见他愁眉苦想,忍不住笑了起来,江理理道:“人人都觉得我与谢公子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啊…” “可惜什么?”南宫兰泽压下心中的淡淡不安,问道。 江理理宁静回答道:“可惜,我与谢公子只不过相识而已。” 季姜插嘴道:“什么意思?” 江理理道:“我与谢公子的诸多传言不过是在替秋宗主和他挡住那些流言风语罢了。” 众人当即瞪大了眼睛,仿佛听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的确也骇人听闻。替谢凉安和秋十初挡住流言风语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谢凉安和秋十初两人皆有龙阳之好,然后这两人互相看对了眼,又怕被世人所知晓。 于是江理理就成了谢凉安名义上的意中人,秋十初也娶了妻子。但实际上这两人却暗通款曲。 季姜问道:“那谢凉安在长安看到你,为什么要生气和秋十初大吵?” 江理理反问道:“若是你知晓心爱之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炼化鬼魅和豢养鬼魅的人,你能接受得了吗?” 季姜:“……” 对于这句“心爱之人”她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但一想到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站在一起,或许还做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她的眼神就开始变得邪恶起来。 南宫兰泽则是沉默着,江理理这么一说,他回想起来,之前的确有很多端倪。谢凉安和秋十初十分亲近,南宫兰泽撞见过几次两人面红耳赤的,但都没有放在心上。谢凉安对秋十初很是放纵,与其说放纵不如说是宠溺。 江理理被抓住之后谢凉安跟秋十初去了长安,之后传出一些闲言碎语南宫兰泽都只认为两人是结拜兄弟,又是双亲都不在了,所以亲近了些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何况那个时候秋十初才刚刚继位不久,他这宗主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南宫兰泽便以为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所以故意用言语重伤于秋十初,如今看来却不是。 六 恩怨1 可是即便秋十初和谢凉安互相爱慕,又怎会因为江理理是秋十初的手下,奉秋十初的命令豢养鬼魅就争吵,随后谢凉安就消失了,而是一百多年都不和他们联系。 谢凉安不和秋十初联系是因为对秋十初失望至极,被他伤透了心。那不和他们联系到底是为什么? 南宫兰泽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阿初指使你做的?包括豢养鬼魅,一路阻止我们查案,都是阿初指使的?” 江理理看南宫兰泽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南宫少主,我都承认楚怀就是我了,你还不相信吗?” 南宫兰泽道:“即便你是楚怀,但你如何能证明阿初就是你背后的主子,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纵的?” 江理理抿唇笑了笑,她道:“那秋宗主有一个得力助手叫六小刈不知南宫少主可否认得?” 六小刈南宫兰泽当然认得,六小刈为秋十初做了许多事情,每每在南宫兰泽和燕南苏面前提起这个得力助手,秋十初都是赞叹连连。 江理理道:“看样子南宫少主是认得的,那您可记得六小刈身上有何特点?” 南宫兰泽当即反驳道:“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没事干嘛去盯着六小刈看做什么,我又不喜欢男的?” 江理理知道南宫兰泽误会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注意到他左眼角边有个伤疤吗?” 南宫兰泽认真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之前是没有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那个伤疤,我还跟阿初说可惜了,不然光他那张脸,定会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说到伤疤,唐尘在一旁使劲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眼角边有伤疤的人。唐尘极少出水灵台,不曾与六小刈照过面不知道六小刈脸上有伤疤。 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跟脸上有疤的人交过手,唐尘这个人不仅是对见到的东西还是人都是过目不忘,基本上见过的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唐尘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想不起来,见唐尘苦思冥想,黄泉在一旁悠悠开口提醒道:“追边城时,荆楚境内的树林里,你曾与一黑衣人交过手,那人左眼眼角就有一道伤疤。” 经黄泉这么一提醒唐尘立即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眼角有伤疤的人了。 唐尘道:“少主,属下见过六小刈。” 南宫兰泽忙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唐尘道:“您让属下去追边城的时候曾碰到过一蒙面男子阻拦,他虽蒙着面但左眼角边的伤疤却是十分醒目。” 江理理道:“是不是像一个勾?” 唐尘道:“对。就是像一个勾,而且他能用哨声驾驭鬼魅,若不是那时先生及时出手,恐怕属下就要同那些鬼魅交手了。” 南宫兰泽道:“鬼魅?六小刈也能驾驭鬼魅?” 江理理道:“原是不能,但他有主子的口谕我便把手底下的一批鬼魅给他了。至于哨声控制,只是觉得哨声比较方便而已。” 唐尘道:“那次与我对剑落了下风之后便使用传送符逃走了。我将边城带回水灵台之后,水灵台总有许多不速之客到水灵台去,大概是要救他。” 季姜忽然想起在江宅看到的画像,那杀了边城的女子,声音很像江理理的。季姜问道:“边城是你杀的?” 江理理点点头道:“嗯。” 季姜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江理理道:“主子吩咐的,做下属的只不过听命行事而已。我同他并没有什么仇。” 季姜道:“秋十初要杀边城?为什么?” 江理理道:“不知道,轮不到我来过问。” 季姜问道:“那那天跟边城讲话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她跟秋十初又是什么关系?” 江理理道:“那是主子的夫人。” 季姜:“……” 秋十初的夫人?那天看样子边城说话的语气好像跟那女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边城语气又十分暧昧。 秋十初要杀边城,莫不是因为他夫人和边城有些什么,他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身为一方宗主,秋十初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置自己的夫人,于是便派江理理把边城杀了?这么说的话也能说得通。 可是秋十初自己和谢凉安不是那什么吗,怎么还会娶妻。也怪不得他夫人会同别人不清不楚,谁有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丈夫,心中也是有气。 南宫兰泽道:“阿初因为你与我大哥争吵,那之后呢?你可知我大哥去了何处?” 提到谢凉安江理理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眼眸上浸染上无边的内疚,谢凉安因为她死了,那个仙风道骨被世人所称赞的谢凉安,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江理理低着眸子,道:“谢公子,死了。” 众人大惊:“什么?” 特别南宫兰泽,他惊讶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他看着江理理一脸不相信,道:“你说什么?我大哥怎么会死?我大哥明明…明明就要飞升了,他怎么可能会死?” 江理理道:“…谢公子…真的死了。在一百多面前就已经死了。” 一听说谢凉安死了,南宫兰泽当即以为谢谢凉安被江理理杀的,他一气之下就出了手,掐着江理理的脖子,将理理抵着柱子上。他质问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 江理理因为南宫兰泽这一系列动作后背砸在柱子上,生生直疼,她眼泪流了出来。江理理道:“对不起,谢公子的确是死了,可他不是我杀的。” 南宫兰泽死死掐着江理理的脖子,眼神和神情都十分恐怖。南宫兰泽道:“不是你杀的?那你说我大哥是怎么死的,你说啊!” 见江理理被南宫兰泽掐得脸都白了,季姜害怕江理理还没有说出谢凉安的死因就被南宫兰泽掐死了。 季姜赶紧上前拉住南宫兰泽的手,季姜道:“哥你冷静一点,她说了不是她杀的。你别这样,你会把她掐死的。”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是不是要替她求情?” 南宫兰泽此时处于悲痛和愤怒之中,以为季姜要替杀了谢凉安的江理理求情,一把推开了季姜。 南宫兰泽这一推没有注意力度,季姜身子瘦小也没有想到南宫兰泽会推她,直接摔到了地上,手都摔破了。 燕祁赶紧去扶季姜,他心疼的问道:“没事吧?” 季姜摇头,但手心疼得厉害,眼里闪着泪花。她心道:“这也太容易受伤了,这要是三百年前,绝对不是受这种皮肉伤。” 南宫兰泽见季姜被他推倒了赶紧松开掐着江理理脖子的手,跑过来问季姜道:“是不是摔疼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 燕祁拉开季姜,对南宫兰泽没好气的道:“别碰她。” 南宫兰泽伸手要去拉季姜,季姜还未从被推的余悸中反应过来,下意识躲开了。南宫兰泽看到季姜这样,心中生起一阵自责,他道:“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推你的。” 季姜笑笑,反而安慰南宫兰泽道:“没事,不疼。” 南宫兰泽反而更疼了,季姜这一世除了身患顽疾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他和南宫刈更是舍不得打骂季姜一句。可现在他居然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推了季姜一把。 季姜道看了燕祁一眼,示意她没事。然后越过燕祁去把差点被南宫兰掐死的江理理扶起来。 季姜见江理理脸色惨白,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江理理忍着疼对季姜扯出一个微笑,道:“没事。” 南宫兰泽站在一旁皱着眉头,半晌之后才问道:“我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理理道:“我说了你也许不信。” 南宫兰泽道:“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信?” 江理理道:“谢公子是自尽而死。” 季姜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反应,谢凉安是自尽而死的?怎么会,南宫兰泽说谢凉安很快就要飞升成仙了,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尽? 南宫兰泽道:“不可能,我大哥明明都要飞升成仙了,怎么会自尽?而且我大哥为什么要自尽?就因为知道了你是楚怀?” 江理理道:“就知道你不会相信。那如果我说谢凉安错杀了苏苑呢?” 随着她的这声话语落下,接着便是一片死寂,众人是在惊讶谢凉安怎么会杀了苏苑,而季姜在想苏苑是谁。 江理理笑道:“即便知道了我就是楚怀,谢公子也只是和秋宗主吵了一架。让他真正崩溃的是他亲手杀了苏苑,所以他才会崩溃自尽。” 看着南宫兰泽一脸震惊,季姜好奇的问道:“苏苑是谁?” 燕祁道:“苏苑是北辰上仙好友的女弟子,与谢凉安乃是至交好友。” 季姜这才明白为什么谢凉安错杀苏苑之后会崩溃到自尽,至交好友,又是自己师尊朋友的弟子。 季姜道:“这么说,这位苏苑的死对谢凉安打击很大,所以谢凉安才会自尽。” 北辰的好友除了青白二帝就是墨景玄仙。 墨景玄仙是位世外隐道,常常在修真界,天界游走,没有太多时间照顾门下弟子。苏苑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九奚宫长大的。 苏苑虽是女子,但无论为人处事还是提升修为都有自己的见解。和谢凉安见解相同,志趣相投,便成了至交好友。 许是拜了墨景玄仙为师的缘故,苏苑也喜欢游历人间。她先谢凉安到修真界中游历,那时的苏苑年仅十七岁。 苏苑资质上佳,容貌更甚,她一身素衣一柄长剑,便在仙门中闯荡。 众家见苏苑相貌甚佳、修为又十分了得,纷纷送出邀请其为上卿,但苏苑为人清傲,又是在天界长大自然看不上修真界各大世家,便一一拒绝了。 苏苑虽然不依附任何世家却常常在仙门中除祟。之后苏苑碰到了墨景随他去了凡间,修真界也是一阵嘘嘘。 原以为她已经随墨景游历到各处去了,却不想竟然死在了谢凉安手里。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到这里季姜奇怪道:“苏苑既然已经随墨景仙长去了凡间又为何突然回来?而且还死在了谢凉安手里?” 南宫兰泽道:“凡由人飞升成仙者,都要经受十二道天雷,许是大哥飞升在即北辰上仙见大哥迟迟不回去,担心他挺不过天雷,所以让苏苑仙子来带大哥回去,北辰上仙好为大哥飞升护法。” “我记得,那一日谢公子知道我就是楚怀之后跟宗主大吵了一架便离开了,之后他便找到了我,我告诉他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江理理眯着眼道:“他知道我是因为被秋宗主用毒控制才为秋宗主卖命的,他便去找秋宗主要解药,两人争吵之中,苏苑就出现了,可谢公子却误杀了苏苑,他崩溃之中,自尽了。” 黄泉走道季姜身边,对季姜道:“小姐可通过彼岸令,看看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姜这才想起来,彼岸令可以利用人的气血情景在现。季姜拿出彼岸令,对江理理道:“还请理理姑娘滴一滴血在这上面。” 江理理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彼岸令上,季姜看看燕祁,燕祁便对彼岸令施法,很快众人便仿佛去到了一百多年前。 一百多年前长安秋家仙府。 楚怀之事解决后的第二年,楚怀并没有死而是抛弃了楚怀这个身份,直接用了江理理这个身份。 一日,秋十初处理完手中的事物便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去了江理理炼化鬼魅的地方。 他到时正有几个鬼魅在互相缠斗,梵不同的是这些鬼魅除了眼白翻起,与普通修士并没有其他什么区别。 江理理正站在铁笼子外看鬼魅相斗,发现秋十初来了,便对秋十初行礼道:“宗主。” 秋十初看了一眼江理理,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来看看这些鬼魅炼得如何了。” 江理理直身转头继续去看笼子里的鬼魅相斗。 那几个鬼魅越打越激烈,血肉横飞。江理理一脸平静的看着,过了片刻,她便拿出一个短哨吹了一声,那几个鬼魅便停了下来,愣在原地。 正看得起劲的秋十初看到这个情况,也不恼反而和颜悦色的问道:“打得正精彩为何不让他们继续打下去?” 江理理道:“他们这样打得没有意思还不如山间的鬼魅。” 秋十初道:“不是已经进步了吗,你何必这么着急?我都不急。慢慢来。” 江理理道:“可是我听说季姜当年养的鬼魅可比这厉害多了。” 正在看着的季姜心道:“我什么时候养过鬼魅这种丑东西?是谁在诬赖我?” 六 恩怨2 画面中的秋十初就道:“季姜什么时候养过鬼魅?我怎么不知道?” 江理理道:“我听传言说的,她身边有两只鬼修为十分了得,但如常人一般行动灵活方便,特别是那个男的,当初还被你们家擒过。” 秋十初道:“那两个可不是她养的,那两个是她从界外带回来的。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江理理道:“你怎会知道她不会做?” 秋十初笑道:“是不屑,她是鬼族圣女,在鬼族除了鬼族圣君皆是她的下属,她费时费力养这些鬼魅做什么?” 季姜心道:“这点秋十初倒是没有说错。不过为什么觉得秋十初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理理道:“鬼族圣女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死了?不过她死了之后她手底下的那两只鬼去了哪里?” 秋十初道:“在幽都吧,季姜死后他们的身影就没有在修真界中出现了。就是因为黄泉在幽都我才这么放心的让你这炼鬼魅。” 江理理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黄泉真有那么厉害?当年不是被你们家擒过吗?” 秋十初道:“自然。当年能抓住他是因为他受了重伤,之后季姜不是到涧水台把他带走了吗。” 江理理道:“你见过季姜?长什么样?” 秋十初道:“见过几次,都是远远的,长得…她的相貌和她的修为一样,仙门中鲜少能与她匹敌的。可惜了,红颜薄命啊…若是还活着说不定你能一睹风采。” 季姜忍不住赞同秋十初的话,这孩子倒是有些眼力见。 江理理问道:“她死后她的那些东西呢?我听说她有很多很厉害的法宝,鬼族的彼岸令,她的吟霜,号钟,还有金翊雀灵,就是那把杀了穆司南的弓箭,你见过吗?” 秋十初道:“当然见过。” 江理理道:“那它长什么样?” 秋十初道:“不用时是个白色的手环,用时会化为弓形,箭羽凭空而生。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大概也是从鬼族带回来的吧。” 江理理在弓箭上面的造诣比当年受伤之前的黎致更甚,她的箭绝不虚发。听说金翊雀灵这样的宝贝,便两眼放光,江理理问道:“那金翊雀灵在哪,你能不能帮我弄来?” 秋十初摊摊手道:“不能,金翊雀灵在黎子昱手里,想从黎子昱手里那东西可不简单。” 金翊雀灵拿不到,那季姜还有其他法宝,江理理道:“那季姜的其他法宝呢?她的吟霜,号钟,还有彼岸令,这些你应该能弄来吧?我觉得她的东西应该会更好用一些,毕竟是鬼族圣女,法宝定不普通。” 秋十初笑道:“江姑娘你好会强人所难啊。季姜死后她的东西就被瓜分殆尽了,彼岸令是鬼族圣物自然在黄泉手里,吟霜被我二哥拿走了,那它自然是给了燕子熹,至于号钟,季姜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是回了梵音谷了吧。 但是你觉得这几个人是好惹的吗?黄泉在幽都我又越不过那小忘川河,燕子熹已经飞升成仙了我打不打得过不说,那是季姜的东西,季姜是谁?他燕子熹最爱的人,我要是把吟霜拿走他不得跟我拼命?还有那黎子昱,更是和惹不起的,我多说几句他怕是会一剑杀了我。” 江理理哼哼笑了两声,道:“这些人都是捡破烂的吗?东西都拿光了,季姜回来用什么?” 秋十初道:“哪里还能回来?早就魂飞魄散了,不然你以为黄泉为什么在幽都足不出户,燕子熹一直在古月城闭关?这两个人,一个对季姜最为忠心,一个最为痴心。” 江理理道:“那你见过燕子熹吗?成了仙的人是什么样?是不是像谢公子那样?” 秋十初摇摇头,道:“不一样,凉安随和,燕子熹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讨伐穆氏的时候经常见到,但后来季姜死了他回古月城闭关以后我就很少见他了,连我二哥都很少见。” 两人说着说着秋家的修士就走了进来,拖了好几个人。 秋十初笑道:“才要说我给你送人来了呢,喏,这就来了。” 那些人都是遍体鳞伤,只剩下一口气了,但看他们的眼神却还是特别凶狠,尤其是看秋十初的,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 江理理好奇的问道:“这几个都是什么人?” 秋十初面不改色的道:“几个犯了错的人,给你你用就是了,将死之人何至于刨根问底呢。” 江理理道:“也是,不过你下次能不能整几个活人过来?每次都是快死了,这样我很容易失败的,我还没用过活人我想试一下用活人,看看能不能成功。” 秋十初道:“我能担着被发现的风险给你找就不错了,还这么挑,活人用得太多容易被发现。” 闻言,忽然有一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冲着秋十初跑去但还没跑到就被秋家两个修士抓住了。那人歇斯底里的吼道:“秋十初!你这罪大恶极猪狗不如的狗贼!你说我们犯了错,那我们究竟犯了何错?!” 那人抬着头恨恨的盯着秋十初咬字如口吐利钉,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秋十初。 江理理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这人是秋十初夫人身边的人,名叫魏离。秋十初为什么要杀魏离,那可是他夫人的亲信。 秋十初好男风和谢凉安暧昧不清,同自己夫人貌合神离,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将自己夫人手底下的人炼化成鬼魅吧。这岂不是打自己夫人的脸? 江理理道:“怎么回事?魏离不是夫人的手下吗?” 秋十初笑笑,道:“没怎么回事,拖下去吧。” 江理理却拦住他们,道:“别急别急,让我听听怎么回事。” 秋十初脸色爬上一丝不悦,他道:“理理,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那时的江理理还未被秋十初下雀毒,与他也只是合作关系,又是用来给秋十初和谢凉安打掩护的,江理理自然不怕秋十初。 江理理道:“魏离是个将死之人,我又这般好奇,告诉我又何妨。还是这厮做了让你面子上过不去的事情,你才不方便说出来?” 秋十初叹了口气,觉得似乎告诉江理理也没什么,他道:“理理,魏离好歹也是夫人的亲信,你怎可这样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辱没了夫人的名声,这可不好。” 听了这话魏离冷笑道:“辱没了夫人的名声?辱没夫人名声的人是你!你还在这装模作样做什么?” 秋十初和颜悦色地道:“魏离,你又何必这般激动?我与凉安之间的事情阿韵不会不知道,她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下属又何必四处引战挑拨离间呢?我已再三告诫过你,不要乱嚼舌根你却是执意不听,非要挑拨离间。害得阿韵一气之下摔伤了身子,为了避免你再乱嚼舌根我只好这样了…” 魏离道:“何为乱嚼舌根?何为挑拨离间?夫人为你做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体谅她也就罢了,居然跟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呸!实在叫人不耻!” 秋十初不语,他与谢凉安之间的事情除了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那么,魏离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也就算了还要告诉他那便宜夫人,让他夫人前来质问。 不待秋十初说些什么,魏离又道:“你与谢凉安之间有违人伦不伦不类的事情永远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以为杀我一人,从此便可从此高枕无忧?你大错特错!我是夫人亲信,你杀了我,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杀了我一人可我身后还有许多人。” 闻言,秋十初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看起来十分温柔可亲。但魏离觉得这笑容之下藏着刀锋利刃。 秋十初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对魏离道:“看看你身后。” 魏离猛地回头,只见秋家修士将另外一群秋家修士五花大绑的押了过来,一个个被压着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冲魏离嘁声喊道:“魏堂主!” 魏离瞬间怔住了,面色刹那惨白如纸,被抓的都是夫人的亲信和手下,秋十初这是要借机会清除夫人的势力,让夫人对他构不成威胁。魏离吼道:“秋十初!你这是想干什么?!是我编排的你,你杀我一人即可,为何要连累他们?!你这分明是借机会清理夫人的势力,让夫人不能再威胁你!” 秋十初笑眯眯地道:“不是魏堂主你自己说的吗,杀了你一人不足以高枕无忧。的确,杀你一人还是会有人告诉阿韵,而且我觉得他们不仅会告诉阿韵,还会流传出去。我也不想杀你们,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在外面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了,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阻止流言流传出去呢,我左思右想,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那便只能如此了。” 魏离怒道:“你以为你杀了我等,你和谢凉安就不会被千夫所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夫人将消息传了回去,你就不怕那位知道吗?!” 听他这话,秋十初眉头一挑,脸色微微难看。 那位?哪位?季姜看着十分好奇,秋十初夫人的娘家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吗,那位又是谁,秋十初夫人的父亲还是兄长。无论是什么人,能让秋十初脸色都变了那一定是个大人物。 秋十初笑了笑,随后心平气和地道:“阿韵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魏离当即明白什么叫做夫人摔伤了身子,看来夫人已经被秋十初软禁了,秋十初为了铲除夫人的势力,忍了这么久,目的就是等他们为夫人鸣不平主动出手,所以秋十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铲除他们了。 魏离怒吼道:“秋十初!你对夫人做了什么,是不是把她软禁起来了?!” 秋十初啧啧道:“阿韵是我夫人,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过问吗?你一个下属为什么对阿韵这么关心,该不会真如理理所说的那样,你们做了什么让我面子过不去的事情?” 见秋十初自己不检点也就罢了,居然还倒打一耙诬赖夫人对他不忠。魏离怒上心头,他们之所以告诉夫人秋十初和谢凉安之间的事情,就是不想夫人一直被秋十初这样的蒙骗,却不想中了秋十初的圈套不说,还被他倒打一耙栽赃陷害。 拔出萝卜带出泥,魏离他们这些亲信都被秋十初抓在这里了,那夫人那边除了夫人自己怕是都着了秋十初的道了。 魏离吼道:“全是诬陷!我与夫人之间清清白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和谢凉安一样净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接着魏离崩溃道:“什么诽谤造谣,你根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铲除夫人的势力!就是怕你和谢凉安之间那点见不得人的事情传出去!你们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也不怕在仙门中永远抬不起头来!” 然而,这些话秋十初早就听过了,就在不久之前他那个没有半点感情的夫人才这么骂过他。秋十初是秋云舟庶出的儿子,从小就是听着各种不入流的话长大的,别人怎么说他他不在乎,可谢凉安不一样谢凉安高风亮节为人风评甚佳,秋十初绝不允许仙门中出现半句说谢凉安不好的话。 秋十初笑着问江理理道:“听够了吧?” 江理理点了点头,道:“嗯,够了。” 秋十初摆摆手道:“理理姑娘都已经听够了,就堵上吧,堵上吧。” 自知落在秋十初手里必死无疑,魏离忽然大笑起来,他道:“秋十初,你就得意吧,我已经派人给那位传了信去,你就等着受死吧!” 秋十初却没有半点慌张的意思,魏离见他这么淡定,自己反而慌张了。 秋十初拍了拍手,六小刈走了过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秋十初。秋十初把那信扔在魏离面前,魏离看着上面自己的字迹直接面如死灰。 秋十初蹲下来看着魏离,道:“你当真以为能在我眼皮给他送信吗?” 秋十初又道:“魏离,你若闭嘴乖乖任我宰割,夫人就还是夫人。但你若是在鬼吼鬼叫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那我保证夫人绝不是受了伤那么简单,而且夫人的日子一定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过。我秋十初坐上秋家宗主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心慈手软。” 魏离方才嘴里还振振有词的骂着,当即闭口了。秋十初这个人手段阴狠不输其父秋云舟。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做得出来。夫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死不足惜,但不能因此连累了夫人。 六 恩怨3 魏离恨恨的瞪了秋十初一眼便咬舌自尽了,其他修士哭的哭闹的闹,乱声一片,江理理祭出佩剑,佩剑游走一遭那些人便都死在了她剑下。 见此状况,秋十初道:“你不是说要活的吗,怎么都杀了?” 江理理拿出绣帕擦去佩剑上的血,道:“他们太聒噪了,听了闹心。” 秋十初道:“那就拖下去吧,下次再给你找几个活人。” 然而此时院子外的苏苑脸色苍白至极,盯着里面的秋十初和江理理,很想冲过去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却没有直接冲过去,因为她还没有问到谢凉安在哪。 接了北辰的信苏苑就来修真界了,到了长安城以后听了许多闲言碎语,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相信谢凉安不是这样的人,苏苑本想直接去涧水台,但她在涧水台门口看到秋十初只身一人出来。 以为是谢凉安不在秋家仙府之内,而是居住在城外,便跟了过来。却不想看到了这一幕幕,苏苑紧紧捏着剑柄,秋十初是这幅模样谢凉安定不知道。 一定要找到谢凉安,然后告诉他秋十初的真面目,让他看清秋十初是个怎样十恶不赦的人。 苏苑最终没有冲上去抓住秋十初,只是藏在房子身后,等到秋十初初了那院子,江理理也转身出去了,可她还没走远就被苏苑抓住了。 苏苑封住了江理理的修为灵力,江理理动弹不得。苏苑道:“别喊,你若喊我便杀了你。” 江理理认得苏苑,她曾见过两次。但都是远远看着,苏苑两次都是来和谢凉安一起露夜,秋十初曾在涧水台招待过苏苑,所以江理理认得她。 江理理道:“苏姑娘要做什么?” 苏苑道:“你和秋十初做的这些勾当凉安知道吗?” 江理理回道:“谢公子并不知。” 苏苑松了口气,这等罔顾人伦的事情,若是谢凉安知道还放纵秋十初,那谢凉安就是犯了天界的大忌。若是谢凉安与秋十初同流合污,那谢凉安飞升之时的天雷便会变为三十六道。 苏苑道:“你可知道凉安住在哪里?” 江理理道:“我并不知道,但跟着秋宗主就能找到。” 苏苑架着江理理的脖子,道:“那就跟上。” 苏苑押着江理理偷偷跟着秋十初,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并没有出声。 秋十初没有回涧水台而是去了城外湖边的一处院子,苏苑和江理理躲在一棵树下看着,刹那间,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那人正是谢凉安,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谢凉安温柔的笑了笑。苏苑脸色青白交错。果然如传闻一样,谢凉安同他这个结拜义弟不清不楚的。 秋十初和谢凉安进了那个院子,走到架在湖中的凉亭上,谢凉安给秋十初倒了茶,道:“今日怎么过来了?你府中的事情不忙?”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苏苑的手不停的颤抖。 秋十初伸手去接茶却没有直接接过茶,而是碰了碰谢凉安的手,谢凉安惊了一惊抽回自己的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喜欢与秋十初过多亲密接触。 季姜奇怪的心道:“不是说谢凉安和秋十初互相爱慕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和传闻不一样?可秋十初看谢凉安的眼神明明不一样,那眼里全是爱意。但谢凉安却好像没有那个意思。 秋十初尴尬的喝了茶,才道:“大哥的茶艺又增进了不少。” 谢凉安道:“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只能学些茶艺打发打发时间。哪里是我茶艺增进了,只是你许久不来,所以才觉得我这茶艺进步了。” 秋十初道:“我这些日子真是太忙了,唉……” 静默片刻,秋十初才脸带歉意的道:“大哥,对不起…我…若不是我和阿韵…也不会让你背上这样的骂名…对不起…” 谢凉安见秋十初这般为难,他有些无奈的道:“无事,就一些闲言碎语让他们说去,等阿初你与夫人和离之后这些谣言便会自己消散的。” 秋十初道:“大哥…对不起…阿韵她…现如今还不愿意与我和离?” 谢凉安问道:“为何?” 秋十初有些略显为难的道:“因为理理的事情…我…” 季姜心道:“什么意思?这…怎么跟江理理说的不一样。” 当时谢凉安发现了江理理就是楚怀和秋十初大吵了一架,秋十初为了在谢凉安面前洗白自己,就说是他家夫人留的江理理,他一点也不知情。 至于他和谢凉安,两人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之所以会有流言蜚语,都是秋十初自己传出来的。秋十初的确对谢凉安有那种意思,但谢凉安自己没有。 谢凉安之所以允许秋十初这么说,是因为秋十初告诉谢凉安他和他夫人感情不和,两人之间是因为家族联姻才在一起的。 夫人手里势力虽然强大但到底对他没有做出什么,秋十初知道夫人不喜欢自己,但他不能一纸休书修了夫人,对女子名节不好。 所以秋十初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秋十初告诉谢凉安只要传他好男风夫人就会忍受不了提出和离,这样就不会辱没了夫人的名声,谢凉安便答应了。 可秋十初对谢凉安不单单是想要他帮个忙这么简单。苏苑看着不觉想笑,她该说谢凉安善良好呢,还是说谢凉安蠢一点好。 季姜也觉得谢凉安蠢,这样的事情他居然都信。 谢凉安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秋十初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她是我夫人,做什么秋家都脱不了干系。与其让她一个女子千夫所指,不如让我来承担这样的骂名,我是在骂声之中长大的,我没关系。” 说得好生大义凛然,季姜不禁心疼秋十初的夫人,竟然摊上这么个丈夫,相看两相厌也就罢了还要替他背黑锅。 谢凉安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秋十初道:“我也不知道,午间时候阿韵才摔伤了身子,我这个时候若是同她和离便是不仁不义。” 谢凉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秋十初腰间的铃铛便响了起来,那是秋家特有的铃铛,用来传信的。 见秋十初神色凝重,谢凉安道:“有急事你就先回去吧。” 苏苑问道:“凉安在这里住了多久?那些流言蜚语传了多久?” 苏苑语气凝重,江理明白非同小可,回答道:“谢公子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 苏苑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凉安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理理道:“不知道。” 苏苑道:“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江理理道:“不是没有,而是不敢。秋宗主处事的方式你也看到了,谁还敢告诉谢公子?而且就算说了,谢公子也不一定相信,因为秋宗主是他的义弟。” 苏苑道:“那秋十初每次来这里都做些什么?” 江理理道:“不知道,应该是互相切磋,又或者向刚刚那样聊天。” 苏苑眉峰一凛,她觉得秋十初把谢凉安留在这里,不止想要求谢凉安帮忙那么简单。秋十初看谢凉安的眼神,那简直就是含情脉脉。 苏苑哼道:“聊天?他会只是聊天那么简单?” 江理理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秋宗主做什么也不是我该问的。” 眼看秋十初就要走了,苏苑解开江理的穴道,对江理理道:“我不杀你,但你要去凉安面前揭穿秋十初的真面目。除了揭穿秋十初的真面目,不要告诉那位道长多余的事。” 说罢,苏苑沉着脸朝秋十初离去的方向追去。江理理站在原地:“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乱说?” 苏苑修为高深,她很快就追上了秋十初,苏苑挡在秋十初面前冷冷的道:“秋十初。” 看到苏苑的时候秋十初倏地一愣。苏苑这个时候出现,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她是来带谢凉安回去的,谢凉安是天界的人,若是回去了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秋十初故作惊讶道:“苏姑娘?你不是去了凡间吗?怎么突然来了长安。你是来找我大哥的吧,我大哥他…” 秋十初还未说完,苏苑就打断了他,道:“秋十初,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是谢凉安,你不必在我面前壮装模作样的。” 秋十初笑容凝了凝,又扯出一个笑容来,秋十初道:“苏姑娘在说什么十初不明白。” 苏苑冷笑道:“不知道?炼化鬼魅豢养鬼魅都是你指使江理理做的吧?那些关于你与凉安之间有不清不楚的谣言也是你派人散播的吧。” 秋十初倏地一愣,这些苏苑怎么会知道。 苏苑道:“你大可不承认等我擒住了你,把你抓到凉安面前掀开你的真面目,看你该怎么狡辩。” 说罢苏苑挺剑刺来,秋十初刷的拔出夙月,挡了苏苑一击,后退数步。秋十初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便不能让你去大哥面前胡说八道了。” 苏苑挟着一股狂怒,招招逼命,低喝道:“你将他留在长安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散播那些传言又是想干什么?!” 秋十初笑道:“苏姑娘你冰雪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想要做什么。” 苏苑怒喝道:“你这个渣子,凭你也想染指谢凉安那样的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苏苑的剑芒擦肩而过,秋十初划出一道伤口,他也不惊,只是看了一眼肩膀,笑道:“苏姑娘为何这般恼怒?说到底我对大哥的心思到底如何又干旁人什么事?” 这两人一个天界快要飞升成仙,一个是修真界一方宗主。但苏苑的剑法明显比秋十初要精湛得多,苏苑道:“我只是来带他回去,修真界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你做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他。若你及时收手我便放过你。” 秋十初面不改色的道:“你若真不想管就应该消失,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苏苑冷冷地道:“你若肯让他跟我回天界我便不插手。” 苏苑猛的一刺过去,秋十初闪身躲开,道:“让他跟你回天界?苏苑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吗?你觉得我会放他跟你走吗?” 当然不会,秋十初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嫌弃自己,对自己尽心尽力的人。他怎么肯轻易放谢凉安回去。 苏苑道:“你就不怕你做的那些事情会被他知道吗?你就不怕我告诉他吗?” 秋十初笑道:“所以我不打算让你见到他。” 不打算让自己见到谢凉安,这是要杀人灭口?这秋十初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苏苑从手到剑都在发抖。苏苑道:“我并非修真界的人,你可知杀我是怎样的后果?” 秋十初道:“苏姑娘,我说的是不让你见我大哥,又不是要杀了你。你即将修炼成仙,诛仙,我可没那个本事。” 苏苑道:“我本想留你一命,可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接着他一剑又快又狠,秋十初堪堪避过,还是被刺穿了肩胛,秋十初吃痛的闷哼一声。秋十初笑道:“苏姑娘,你说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难道你就没有吗?你对我大哥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之情吗?真的只是知己之情吗?” 闻言,苏苑面色和动作都一僵。她的确喜欢谢凉安,所以她知道了秋十初对谢凉安的心思她才会那么生气。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她害怕谢凉安也喜欢秋十初。谢凉安对秋十初此对她亲切得多,所以她才这么害怕。 秋十初又道:“苏姑娘你又有什么资格和用什么立场来谴责我?你说我大哥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可是你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不是很早就知道楚怀就是江理理了吗,你为什么没告诉他?真的是因为天界的人不能过多干预修真界的事情吗?” 秋十初这么犀利的问使苏苑心神大乱,她道:“我!我当时…我当时不告诉他是因为我想让他自己发现…” 秋十初道:“你想等他自己发现,你明明知道了却不告诉他,在他发现这期间又有许多人无辜的死了。他们是因为你才死的,若是你早一些告诉我大哥,我大哥就会出来阻止我。” 若是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只会觉得好笑,秋十初居然把这些罪名都推给别人。可秋十初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苏苑生性善良,若是推给她她一定会自责不已。 但苏苑很快就反应过来秋十初这是在推脱责任,还想顺便诬赖她,让她馅入无尽的自责之中。 六 恩怨4 苏苑握紧了佩剑步步紧逼,出剑越来越从容,她本是天界的人修为高出秋十初太多。秋十初很快就落了下风。 苏苑一剑打飞了秋十初的剑,待秋十初抓住自己的剑时,苏苑的佩剑已经抵在了他喉咙前。秋十初一怔,剑势凝滞! 苏苑扬着眉毛看着秋十初淡淡的道:“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秋十初道:“既如此,你要杀便杀。但是求你别告诉我大哥我都做了什么。” 苏苑嗤鼻道:“你做都做了还怕他知道?” 秋十初道:“我怕我大哥知道了会很失望,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苏姑娘你也不想吧。” 苏苑愣了愣,秋十初的话不无道理,谢凉安毕竟那么相信秋十初,若是秋十初知道了这些,谢凉安一定会接受不了的。可是她刚刚已经让江理理去告诉谢凉安了。 秋十初又道:“我知道你是来叫我大哥回去的,我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是你能不能让我跟他道个别。” 苏苑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秋十初道:“我并非要耍什么花朝,我只是想跟我大哥道个别,不知道他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还活着。苏姑娘,算我求你了,行吗?” 苏苑半信半疑的收回自己的剑,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秋十初道:“那是自然,还请苏姑娘在此等候。等我回去跟我大哥道个别,道别以后我亲自送他过来。” 苏苑觉得谢凉安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他肯定不敢再做出什么,便相信了秋十初。 秋十初转身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季姜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笑呢。下一刻就剑秋十初祭出夙月在自己划了几道。 伤得挺重的,季姜不禁唏嘘,这秋十初对自己下手可真狠。 江理理出现在小院子的时候,谢凉安着实愣了好几下。这个地方除了秋十初与他没有其他人知道。谢凉安奇怪道:“理理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江理理直接跪在了地上,谢凉安忙去扶她起来,谢凉安道:“理理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江理理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本来也不打算和秋十初继续合作下去了,秋十初的手段太过狠辣,她怕自己有一天会落得魏离那样的下场。 苏苑的出现更加坚定了江理理的想法,她道:“谢公子,对不起。” 谢凉安一阵莫名其妙道:“你为何突然说对不起?” 江理理道:“对不起谢公子,我骗了你,我不是被胁迫的,我是自愿帮秋宗主的。” 谢凉安愣了愣,道:“你是说…你是阿初的人?阿初不是说你是…” 江理理道:“那是秋宗主骗你的,我从来就不是夫人的人。我与夫人并不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秋宗主指使的。” 谢凉安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他脸色煞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江理理的话是什么意思。 秋十初跟他说都是夫人做的,他之所以自己揽下来是为了夫人的名声着想,怎么会呢。 谢凉安道:“我如何相信你不是夫人派来骗我,挑拨离间的。” 江理理道:“谢公子,我究竟是不是夫人的下属你应该知道。就在几个时辰前,夫人的下属魏离他们都死了。秋宗主亲手送来我那里的。您应该知道为什么。” “魏离”两个字,对谢凉安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谢凉安脸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听到这个名字后,瞬息之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几乎成了粉白色。 不能确定一般,谢凉安低声道:“……魏离?” 昨日他才见过魏离,魏离才骂他跟秋十初之间不清不楚罔顾人伦,永远被世人所不耻。 谢凉安忽然惊醒:“理理姑娘,魏离才说他要去兰溪,怎么会在你那里。” 江理理道:“秋宗主亲自送到我那里的。说是魏离散播你与秋宗主之间的谣言,说魏离挑拨秋宗主与夫人之间的关系。” 谢凉安懵懵地道:“散播谣言?魏离散播的……” 谢凉安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头晕,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分明是阿初他自己…是…” 江理道:“谢公子你还不明白吗?” 谢凉安道:“明白什么?!” 江理理道:“秋十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凉安砸了咂嘴,说不出来半个字。 江理理又道:“谢公子您真的了解秋十初吗?您真的知道他和夫人之间的那些恩怨吗?” 谢凉安:“…我…” 他不知道,秋十初的夫人他统共就见过几次。秋十初与他夫人之间的事情都是秋十初告诉他的… 江理理道:“秋十初与夫人并非家族联姻,而是秋十初亲自去兰溪求娶的夫人。夫人也并非他同你说的那么不堪,夫人帮过他许多。您不是遇到过已经变成鬼魅的边城吗,边城就是他让我去杀的。不止边城,还有许多,只要是反对他的都被他杀了。 您难道就没有发现关于对他的反对之声越来越少了吗,反而人人闻之色变。” 谢凉安脸色惨白,他并非没有觉得奇怪,也没有不相信江理理,只是这个消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谢凉安道:“…可…可是阿初他…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江理理道:“谢公子,您不相信我,那您可以跟我去我的院子看看,看看魏离是不是在我那里。或者您去涧水台看看,夫人是不是被软禁了。” 谢凉安一下子没站住,往后退了几步。 江理理连忙起来去扶住谢凉安,把他扶到石桌边,慢慢坐下。 过了好一会,谢凉安才道:“可是理理姑娘,你为何现在才同我讲?” 江理理道:“我之前…之前是怕连累江家。就算江家不待见我这个女儿,可是我不能…现在来告诉你,是因为…是因为我碰到了…碰到了一个人。她让我告诉你的。” 谢凉安忙问道:“你碰到了谁?” 江理理才要开口,秋十初就跑来了。秋十初看到江理理的时候倏地一愣,他心道:“她怎么会在这?” 江理理看到秋十初的时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苏苑不是去抓秋十初了吗,为什么没有抓住他。 见秋十初受了伤,谢凉安忙起来去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你怎么受伤了?” 秋十初顺势把锅甩给江理理,他看向江理理神色难过的问道:“理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谢凉安转身看向江理理。眼神里全是质疑。 江理理顿时有些慌了,秋十初倒打一耙的功夫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有想到才过了两个时辰,她就成了秋十初的下一个背锅侠。 江理理笑了笑,强装镇定道:“谢公子,看到了吧。” 江理理这句话让秋十初心中产生起一阵恐慌,看到了什么。谢凉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果然,谢凉安看着秋十初问道:“你一直用谎言在欺骗我,究竟是想干什么。” 秋十初看了一眼江理理,再看看谢凉安一副吃惊,痛心的模样。他忙拉着谢凉安的道:“大哥,你说我骗你,我究竟骗了你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难道就抵不过江理理跟你污蔑我的几句话吗?” 谢凉安抽回自己的手,退了几步拔出紫宸剑对着秋十初,痛心疾首的问道:“你没有骗我?你说理理污蔑你。那我问你,你与你夫人当真是家族联姻?你们之间当真半点情谊没有?你将我留在此处,当真是为了让她误会然后主动与你和离?” 秋十初吞了吞口水,道:“自然是。” 谢凉安道:“那你为何要杀魏离?你为何要说谣言是他散播的?那分明是你,是你同我讲了你才传出去的!” 秋十初开口道:“我杀魏离是有原因的,你怎能凭借江理理的一面之词你就不信我?你为何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杀魏离不仅仅是因为魏离是他夫人的爪牙,因为魏离想要杀谢凉安,所以他才要杀了魏离。至于夫人,他不过是软禁而已,夫人与他即便感情不和他也不会狠毒到连自己夫人都杀了。 谢凉安却不听他解释,冷冷的拒绝道:“不问,也不想问。” 秋十初好看的眸子染上一层难过之色,谢凉安竟然不信他。秋十初道:“大哥,我承认我是心狠手辣,可我从未想过要害无辜之人,更没有想过要害你。” 谢凉安手抖的指着秋十初,道:“没有要害无辜之人?你手下的冤魂有多少是无辜的?!秋十初!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秋十初想要上前,动作太大扯到了身上的伤。他抓住自己手上的伤,用力压着避免伤口再次被扯到。秋十初道:“是,我承认,之前是我骗你,是我不对。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杀魏离是因为他要害你。” 谢凉安显然不信,他冷笑道:“魏离要杀我?这修真界有几人能杀得了我,何况他魏离修为不敌我一二!” 秋十初砸了咂嘴,不知道该如何跟谢凉安解释,魏离修为的确不敌谢凉安,可要杀人不止正面打一架这么简单。 谢凉安道:“你说你是庶出没有人看得起你,即便你当了宗主还是一样没有人会高看你一眼。所以,我便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可你就是这般对待我的吗?你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是除了我,你也会这么对兰泽,这么对南苏?!” 秋十初道:“我并没有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二哥,三哥,我都是真心相待。” 谢凉安嗤笑道:“真心相待?你将我留在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秋十初苦笑道:“我究竟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你当真不知道吗?” 谢凉安道:“不知。” 秋十初道:“是你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敢去知道?“ 谢凉安砸了咂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道:“我……” 秋十初一字一句道:“我将你留在身边,的确是因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谢凉安震惊的看着秋十初,他早就知道,可他不想说出来,因为他觉得时间长了秋十初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只要他装作不知道,两人就不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界,却不想秋十初还是说了出来。 谢凉安喝道:“你住口,怎可胡言乱语!” 秋十初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明白,我曾趁你酒醉,做过出礼之事。” 谢凉安不可置信道:“你住口。” 随即他立马转了话题,道:“你说你杀魏离是因为他要杀我,是因为他挑拨离间。可是你为什么要杀边城?还将他炼成杀人不眨眼的鬼魅?!” 秋十初道:“我为什要杀他,大哥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说过了,因为他曾经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过我。” 当年伐穆之战时秋十初虽然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也跟着秋硕上了战场。那时的秋十初是第一次离开九原,不认得边城,便冲撞了边城。 边家人在战场上立的功不如秋家的多,边城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正好秋十初撞上去,边城便借这个机会当众对秋十初好一番羞辱,还有鞭打于他。还是燕南苏撞见了,才让秋十初免于皮肉之苦。 自那以后秋十初便记恨于边城了。边城与他夫人又有些流言蜚语,所以他就派江理理去把边城杀了。 江理理身有灵血,在秋十初的提点之下炼成了第一个鬼魅,那就是边城。 谢凉安道:“就因为他当众羞辱你,你便杀了他将他炼成鬼魅?你若实在记恨不过,你也当众羞辱他!或者让你秋家去问罪都可以。可至于这般心狠手辣?” 秋十初道:“你觉得当众被羞辱没有什么,因为被羞辱的人不是你。” 谢凉安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谢凉安脸色越发苍白,喝问道:“那旁人呢?!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 秋十初反问道:“你怎知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谢凉安还未说话,一道银色飞剑已经打了过来。苏苑等得时间太久,便过来了,正巧看到谢凉安拿剑指着秋十初,秋十初又在吼着什么,她便祭出佩剑打了过来。 谢凉安眼疾手快拉开了秋十初,挡住了苏苑的剑,秋十初眼底滑过一丝异样的眼神。 谢凉安挡在秋十初面前,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苏苑刚想开口,却不想居然说不出话来了。她一阵疑惑,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说不出话来,即便说不出话来,谢凉安也不应该认不得她啊。 六 恩怨5 苏苑刚想开口,却不想居然说不出话来了。她一阵疑惑,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说不出话来,即便说不出话来,谢凉安也不应该认不得她啊。 原来方才两人交手的时候秋十初趁机在苏苑身上下了秘术,不仅掩去了苏苑原本的容貌,还让苏苑说不出话来。 可苏苑这身衣服还是方才那身,即便被遮去了原来的样子,江理理也还知道眼前这人就是苏苑,她正要开口,就被秋十初一掌打飞了。 谢凉安回头,秋十初忙上前用剑指着江理理道:“理理,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待我?” 江理理还未开口,苏苑便持剑向秋十初刺去,不知道苏苑身份的谢凉安以为苏苑是来杀秋十初的,他上前和苏苑对起剑来。 苏苑剑法不差,抬手击了谢凉安一剑转身就要去救差点被秋十初杀了的江理理。苏苑的剑飞出去秋十初躲闪让开,江理理从秋十初手里逃过一劫。 苏苑还没来得及召回佩剑紫宸的银光,从苏苑的胸口刺入,又从她的后背透出。 苏苑愣愣的低下头,看着穿过了自己心脏的紫宸剑锋,再慢慢转身,看到了手持长剑,面色平和的谢凉安。 苏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苏苑被紫宸刺了一剑,紫宸的剑气把秋十初在她身上下的秘术破了。谢凉安抽回紫宸看清苏苑脸的时候仿佛被雷击了一般。 苏苑缓缓抬手想要抓住谢凉安,却重心不稳的往后面倒去。 “阿苑!!!” 谢凉安奋力奔向苏苑,他接住了苏苑,苏苑伤口流出的血浸红了他的一袭白衣。 谢凉安抱着苏苑神色慌张,抱着苏苑手足无措,他根本就不知道跟他对剑的人是苏苑。谢凉安慌张道:“…阿苑…” 苏苑吐了一口血,看着谢凉安,神色难过道:“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凉安抓着袖子去帮苏苑擦去嘴角的血,眼泪唰刷的流了下来。谢凉安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谢凉安慌得语无伦次,道:“…阿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苏苑吐了一口血,道:“…凉安…” 谢凉安摇摇头道:“不是的,我不想杀你的。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 苏苑难过的笑了笑,安抚她道:“…我找你…找的…找的好辛苦……” 谢凉安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没有想要杀你,可是我…可是我…” 苏苑靠在谢凉安怀里,鲜血染红了她的素衣,苏苑道:“你…你好糊涂…怎会相信秋十初那样的人…” 谢凉安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杀你的。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信别人…” 苏苑道:“…你师尊他…他…他在等你回去…” 谢凉安一边给苏苑输灵力一边哭道:“…对不起…” 苏苑道:“你…别再…别再糊涂了…” 苏苑的灵力在一点点消散,谢凉安当即慌了起来,抱着她哭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怪我好不好,你别…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 紫宸剑是天上的东西,剑气太重,他又一剑刺中了苏苑的心脏,此刻就算是有大罗神仙在,也救不了苏苑了。 苏苑抬手想要给谢凉安擦眼泪,可她十分虚弱,手一直在抖谢凉安赶紧抓住苏苑的手,道:“…对不起…我跟你回去,我带你回去…去找师尊,师尊他一定能救你的,他能的…他能…” 苏苑泪雨满面,在谢凉安怀里摇摇头,道:“我回不去了…你…你告诉你师尊,我找到你了…我没有…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谢凉安道:“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家。我以后再也不出来了,我听我师尊的,我一直陪着你们好不好。” 苏苑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道:“…我不怪你…可是我还有一个私话没有问你…我…都还不及问你…问你…” 谢凉安道:“你要问我什么,只要你问我便答你,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苏苑又吐了一口血,她问道:“你我相伴数百年…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现下动不动心都已经不重要了,谢凉安也不顾得想这么多,他忙点头道:“动过,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家…” 苏苑露出了一个笑容,只要谢凉安说喜欢她,她便满足了。回不回去都已经无所谓了。 一旁的秋十初却黑了脸,他从谢凉安的眼神里不仅看到了自责,难过。他还看到了从来没有看到的东西,那是他从未看到过的。 原来,谢凉安并非无欲无求,并非不动凡心而是他不知道自己早就将一个人放在了心里,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苏苑道:“…若有来世…早些告诉我…” 谢凉安摇摇头道:“就这一世,就这一世,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好不好?” 谢凉安的眼泪滴到了苏苑脸上。 苏苑虚弱的应了一句:“好,我们回家。” 说罢,她的手从谢凉安的手中滑了下去垂到了地上,谢凉安足足愣了三息,才反应过来苏苑死在了他怀中。 苏苑闭眼的那一刻,谢凉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原来,他很早以前就把苏苑放在了心上。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 “阿苑!!啊!!” 谢凉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院子,他跟苏苑还未来得及互通心思,苏苑便死在了他剑下。 谢凉安从怀中取出一张绣帕,擦干净了苏苑脸上的血,将她平稳放在地上,才转向秋十初道:“如今你满意了?” 秋十初到这个时候还在狡辩,他道:“我…大哥…我不知道她就是苏姑娘,我真的不知道…” 谢凉安冷笑了一下,道:“阿苑身上的秘术,不就是你下的吗?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秋宗主?!” 秋十初倏一愣,这个秘术是他母亲教给他的,他母亲死后只有他一个人会这样的秘术了,他曾在谢凉安使用过。 秋十初忽然觉得不对,谢凉安叫他秋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谢凉安嗤道:“秋宗主真的好算计啊…你仗着我对你的信任,任意妄为。害我…害我错杀阿苑。除了我还有谁活在你的算计之中?” 秋十初砸了咂嘴,想说不是,不是什么?他想说没有,没有什么?他的确算计过谢凉安,可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从未想过要害他。 谢凉安看着秋十初,眼里有憎恨,难过,失望。他道:“你的算计之中还有谁?兰泽?南苏?还是那早就死去的季姜?” 秋十初倏地一愣,谢凉安怎么会知道… 季姜也一愣,什么叫她也在秋十初的算计之中。她印象里根本就没有秋十初这号人物。 谢凉安道:“无论是谁活在你的算计之中,都已经不重要了。终其一生你都无法过得你想的那般随心。终有一日,你也会活在别人算计之中,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秋十初还未问谢凉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谢凉安抬手倏地地上的紫宸剑就飞到了谢凉安的手中,谢凉安调转剑身,锋刃架上了颈项间。一道银光划过秋十初那双漂亮的眼睛,谢凉安松开了手,殷红的鲜血顺着紫宸剑刃滑下。 随着那一声长剑滚落的清响,谢凉安倒在了苏苑的旁边,谢凉安抓住了苏苑的手。 秋十初这才明白什么叫做都不重要了。原来在苏苑死的那一刻,谢凉安就没有想过再继续活下去。 秋十初愣了半晌,他艰难的走到谢凉安一动不动的尸体身边,跪在谢凉安尸体旁边,慢慢抬手去摸谢凉安的脸,秋十初的眼睛爬满了血丝。 秋十初手不停地颤抖,他把谢凉安逼死了,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谢凉安喜欢苏苑,他没有想到谢凉安会错杀苏苑,没有想到谢凉安会自尽,他没有想到…这样都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秋十初哽咽的道:“…大哥…地上凉…你别这样…你起来我就放你走…我不会再强留你了… 你若觉得他们无辜,我放了他们便是…只要…只要你起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怨我,你恨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起来好不好…” 秋十初拉着谢凉安的手说了很多话,可谢凉安半点反应也没有。 忽而秋十初转为恶狠狠地咬牙道:“是你自己不醒的,别怪我硬要把你留下来!” 秋十初看着谢凉安抓着苏苑的手自言自语道:“你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绝不!” 秋十初探了探谢凉安的灵识,捏了捏他的手腕,忽然松了口气,谢凉安还有一丝残魂在,秋十初抱起谢凉安要进去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对江理理道:“苏苑就交给你处理了,处理过后来这里一趟。” 说完他也不管江理理有没有听到,兀自抱着谢凉安朝屋子里面走去。 江理理回来的时候秋十初已经在地上画好了阵法,将谢凉安的尸体放在里面摆好。 江理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知道秋十初要做什么了,他这是要复活谢凉安。 见江理理进来,秋十初问江理理道:“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江理理道:“知道。” 秋十初道:“知道便好,我需要你帮我。” 江理理退后一步,道:“我帮不了你,我只会将人炼化为鬼魅,我从未…” 江理理还未说完,秋十初便闪至江理理身前掐住江理理的脖子,逼着她吃下了一颗丹药。秋十初一松手江理理便瘫到地上。 江理理瞬间腹痛难忍,她在地上来回打滚。过了好一会儿剧痛才慢慢消失。 秋十初道:“如今,能帮我了吗?” 江理理艰难的站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秋十初道:“没什么,雀毒而已。” 听到雀毒两个字江理理当即怔在原地,雀毒,世上最难解的毒之一。 江理理笑道:“我从未复活过人,帮不了你。” 秋十初道:“不!你能,你身上流着的是灵血,即便不纯正,可它能活死人肉白骨!” 江理理觉得秋十初简直不可理喻,是他把人逼死了,又想救人家。江理理道:“秋宗主可听说过一句话?天行有道,你这是公然的做对。” 秋十初想要复活谢凉安近乎疯狂,哪里还管得上与不与天作对,他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复活他!” 江理理道“你想要复活他,可是这世上怎有复活一说?复活一个死去的人史无前例,你要我如何…” 秋十初高声道:“没有例子那就做这个开山之人!天下人炼不出鬼魅你不是炼出来了吗,天下人复活不了他们想要复活的人,我能,因为有你帮我!” 江理理道:“可是秋宗主,这是在逆天而行。” 秋十初道:“逆天又如何?我只要他活过来,我只要谢凉安活过来!” 江理理道:“你又何必如此一意孤行,季姜死了难道燕祁没有想复活她吗?可是两百年过去了,季姜半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他燕祁是何许人…他是仙,连他都求不得,凭我这样的修为,又如何能将谢公子救回来?” 秋十初道:“我不管,你如果不帮我。我就不给你解药,你知道没有解药的下场。” 江理理不知为何就是不受秋十初的威胁,她道:“你若是要灵血我给你便是,可是你要我帮你逆天而为我做不到。这样遭天谴的事情,做不得。” 秋十初也不恼,他道:“那便把灵血给我吧。” 江理理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茶杯。割破自己的手,将血滴在茶杯之中。 季姜第一次看到除了越女派以外的人还有灵血,不禁好奇便多看了几眼。江理理的灵血不是十分纯正,只能看到点点星光。 见江理理把灵血放好,秋十初道:“出去吧,去外面等。” 秋十初竟然没有强逼江理理帮他,许是因为这是逆天而行的事情,又或许是因为害怕不成功时自己崩溃的模样被江理理看到。 秋十初将江理理的灵血抹在谢凉安脖子上的划痕处,又喂谢凉安喝了其余的灵血。随后坐在准备等,等谢凉安自己醒来。 等了许久谢凉安都没有半点动静。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秋十点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滴滴地敲打着。 又过了许久,秋十初再次把手放到谢凉安的额头上,去探谢凉安的残魂。 秋十初脸色阴郁,季姜知道,他探到的,恐怕谢凉安的残魂更加少了。 六 恩怨6 秋十初施法保住了谢凉安最后的残魂。他没有奔溃的大哭,反而十分冷静,冷静得可怕。 秋十初抱起谢凉安转身进了另外一个屋子,他站在一个墙壁后面,用脚踩了一块地板那地板陷下去之后,那壁墙竟然从中间打开了,出现了一个暗道。 秋十初抱着谢凉安走了进去,他转了好几下,竟然到了一个地下暗室。那暗室点着几盏灯。 秋十初把谢凉安放在一张玉床上,季姜微微惊讶,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张玉床,秋十初居然想用玉来温养谢凉安的残魂,想着有朝一日谢凉安的魂魄能够重聚。 秋十初看着谢凉安的尸体,兀自道:“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我也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可是凉安,不要怪我将你强留在此处,我只是想要你回来。” 秋十初在谢凉安身边站了许久才离开,他走时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季姜也扫了一眼,那里似乎关着一个人。 暗无天日的暗室怎么会有一速光?看样子那暗室应该是在湖底,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罪大恶之人,以至于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湖底。 秋十初走后画面瞬间便破了,南宫兰泽愣在原地,脸色比死去的谢凉安还要难看,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没有办法相信温文儒雅的秋十初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久久南宫兰泽才对江理理道:“方才是我误会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江理理笑笑道:“没事。” 季姜道:“秋十初把苏苑交给你,你是把她炼成鬼魅了,还是将她葬在何处?” 江理理摇摇头道:“我并没有将苏姑娘炼成鬼魅,也没有将她埋葬。” 季姜诧异道:“为什么?” 江理理道:“那日秋十初让我处理了她,结果我发现她还有灵识。我便偷偷将她藏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后来江家覆灭,我便把她放在了江家。” 季姜道:“你把她放在了新阳城?” 江理理点了点头道:“嗯。” 那日江理理出现在新阳城江家,并不是去看鬼魅和怨气,她只是想去看看苏苑的尸体有没有被发现,苏苑至今还有一缕残魂,她不敢直接将苏苑埋了。 季姜道:“我方才看到那暗室好像还关着一个人,那是什么人?有什么人得罪了秋十初吗?” 江理理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跟着秋十初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秋家宗主了。那里面关着的是谁我真不知道。” 南宫兰泽捏着拳头道:“他怎可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季姜抓住南宫兰泽的手,对他道:“哥哥,你又何必这般生气。现在看清他的面目也不迟,总好过再被他骗了去。” 南宫兰泽还未开口便感受到了从燕祁那投来的一记眼神。 南宫兰泽对季姜笑笑道:“是哥哥识人不清,才会害了谢凉安这样的雅仕…如今我是看清秋十初的面目了,可二哥没有。” 燕祁道:“我传信与兄长,叫他小心一些。” 江理理道:“来不及了。” 众人奇怪道:“什么意思?” 江理理道:“六小刈让我来杀季姑娘的时候曾透露过他要去一趟古月城。只怕此刻君上已经和秋十初在一起了。” 季姜道:“唐尘捉了边城回去,那他一定会叫上君上一起去水灵台。一定会被阻拦。” 季姜看向南宫兰泽,南宫兰泽当即明白了季姜的意思,他道:“我立马回水灵台。” 季姜道:“他既然要杀我,又想嫁祸给古月城,哥哥回去便添油加醋一番。最好让他相信,然后让君上回古月城。” 南宫兰泽道:“可若是你死了,不是应该将你带回水灵台吗?” 季姜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就说我重伤,燕祁不让你带我回去。说得气愤一点儿。” 南宫兰泽:“……” 燕祁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季姜要做什么他已经大概猜到了。 果然,接下来季姜就问江理理道:“你可还记得谢凉安住的院子在哪里?” 江理理道:“长安城外向东十里的一个山谷里。你要做什么?” 季姜道:“把谢凉安弄出来。” 江理理奇怪道:“为什么?” 季姜脱口而出道:“受人所托,总要送他回家。” 本来默不作声的燕祁猛的抬头看着季姜,怎么会…她怎么还记得… 其实季姜哪里是记得,只不过是她醒来以后总记得一些片段,便趁燕祁睡着的时候去探了燕祁的记忆。 倒也没有看到什么,只看到了北辰说如果看到谢凉安就让他回去。还有镜若和黎瑟瑟命势的事情。 不待燕祁多问,季姜就开始分配工作了。季姜道:“哥哥你带着唐尘回水灵台,告诉他们我重伤的消息,他们一定会去古月城。若是能拖便拖着,拖不住就跟着。” 南宫兰泽道:“放心,哥哥绝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季姜又对燕祁道:“仙上,你同理理姑娘去一趟新阳城江家吧,把苏苑的尸体带回这里。” 燕祁道:“那你呢?” 季姜道:“我去一趟长安,把谢凉安带回来。” 季姜这是不与自己同行了,燕祁担忧道:“可是。” 季姜道:“我有黄泉,仙上难道不相信黄泉吗?” 燕祁不语,黄泉实力大增他是知道的。可自从季姜与他同行以来两人就没有分开过,担心是难免的。 季姜道:“哎呀,那就约定好,四日后在这里会合,如何?” 燕祁不语,算是默认。 几人分别以后季姜便带着黄泉第二天到了长安城,没有立马去谢凉安的院子,而是找了酒楼喝酒。 季姜坐在二楼靠街的位置喝酒,身边并没黄泉的身影。黄泉被她派去找谢凉安的院子去了,不把人都支走,她怎么有机会喝酒呢。 季姜大概喝了三杯酒,黄泉就回来了。季姜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街上,见黄泉回来她也不着急问黄泉发现了什么,只道:“回来了,坐。” 黄泉坐在季姜对面,道:“我去看过了,那院子戒备森严。” 季姜一直看着街道,应了一句:“哦。” 季姜又看了一会儿,黄泉实在好奇,也往街道看去。只见季姜一直盯着一个算命的江湖术士看。 黄泉不禁好奇道:“那江湖术士骗人的伎俩有什么好看的?小姐为何一直盯着他看?” 季姜眼睛盯着那江湖术士道:“你不觉得他奇怪吗?” 黄泉不以为意道:“不就一个江湖术士吗?有什么奇怪的?” 季姜淡淡的道:“你再看一会儿,我盯着他看快一个时辰了。” 黄泉不语,只觉得季姜够无聊的,居然盯着一个江湖术士看一个时辰,这若是仙上知道了怕是又要吃味了。 片刻之后,季姜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黄泉道:“那术士只算命,不收钱。” 他很少出幽都,每次出来都是直接去水灵台。如今的江湖术士已经这般慷慨大方了吗? 季姜道:“还有呢?” 黄泉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见江湖术士那里又来了一个算命的女子,但那女子先前分明来过,只不过是作妇人打扮。 黄泉道:“那女子之前来过。” 季姜点点头道:“嗯,好几回了,每次都是不同的装扮。” 季姜又道:“你没发现那江湖术士的眼神往哪里看吗?还有那些前来算命的人。” 不管是那江湖术士还是前来算命的人,眼光都盯着这家酒楼看。他们才进这座城就已经被秋十初的人盯上了。 秋十初此人十分谨慎,他手底下有一个专门的组织,但凡只要不是这座城里的人就会被那个组织的人盯上。 他们极其隐蔽一般不会轻易被发现,季姜也是在等黄泉的时候太过无聊,一开始只觉得那江湖术士只算命不收钱挺有趣。 到后来才发现不对劲,被人盯上,这样一来他们行动就不方便了。 被盯上了,黄泉起身道:“我去解决了他们。” 黄泉才刚起来,季姜就道:“坐下。怎可这般急躁。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且让他们盯着。” 黄泉道:“可是。” 季姜道:“可是什么可是,你此时下去解决了他。不过一个时辰就会有秋家修士来杀我们俩。” 黄泉道:“那怎么办?” 季姜道:“坐着,该吃吃该喝喝。吃好就下去走走转转。” 黄泉放不下心但看季姜一副悠闲的模样,他只好坐在位置上看季姜吃。 两人又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酒楼。季姜见什么就买什么,当然都不是她付钱。分开的时候南宫兰泽怕她吃苦,特地把身上的盘缠都给了黄泉。 南宫兰泽特地嘱咐过说钱一定要花在刀刃上,黄泉十分无语,大概南宫兰泽说的刀刃就是糖葫芦,糕点,桂花糖饼之类的吧。 季姜忽然看到一个买耍货的,她立马跑了过去,拿起一个就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老板道:“十文,姑娘若是喜欢给八文也行。” 季姜转脸看着黄泉,是要他给钱的意思。黄泉道:“小姐买这耍货做什么?” 季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道:“给阿宁啊,我上次都没有给他买,还是后来仙上给他买的呢。” 黄泉愣了愣,道:“小姐,小公子已经长大了,怕是已经不玩这耍货了。” 季姜:“……” 季姜尴尬的把拨浪鼓放了回去,跟燕祁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好像回到了以前梵音谷没有被灭的时候。几乎忘了她死了几百年的事情。 久久,季姜才道:“你见过他吗?这么多年。” 黄泉道:“见过,每年小公子生辰我都会去看他。” 每年黄泉都会给燕辰奚准备两份贺礼,一份是他自己的,一份是替季姜送的。 季姜道:“…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说罢季姜便兀自的笑了起来,她不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好。燕辰奚是燕祁的儿子,就是古月城的嫡公子,自然是过得好的。 两人转了一圈回来那江湖术士还在那里。 季姜看着天还没有黑,还不好行动,便带着黄泉走了过去。 季姜坐在那江湖术士小摊前的长凳上,那江湖术士显然愣了一下才问道:“小姐想要算什么?” 季姜捡起桌上的三枚铜钱,看向那江湖术士道:“先生能算什么?” 啊江湖术士道:“不知小姐是要替自己算还是替家里人算?可否将要算那人的生辰八字写给在下。” 季姜嫣然一笑,道:“自然可以。” 季姜拿起笔写下了一串生辰八字递给那江湖术士,那江湖术士看到生辰八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季姜写的正是他的生辰八字,那江湖术士脸色变了变,他一直盯着季姜和黄泉,季姜又是如何知道他生辰八字的。 季姜笑道:“先生一直给别人算,可有给自己算过?” 那江湖术士哑然片刻,道:“自是没有。” 季姜道:“我方才在那酒楼看你一直给别人算命却不收半分钱财,想来先生应该是个心善之人。” “……”那江湖术士没有想到季姜早就发现他了,那江湖术士勉强扯着笑容道:“不过是积善行德罢了。” 季姜道:“既然先生没有给自己算过,不如让我来给你算算。” 那江湖术士道:“小姐要给在家算什么。” 季姜思虑片刻,道:“算算先生年岁几何?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人?” 那江湖术士道:“小姐您不知道。” 季姜道:“我能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自然知道你其他信息。说这些都没有意思,我们说点儿有趣的,比如…你其实是秋十初的人,比如这条街上大多数人都是你们的人…” 那江湖术士听到这话脸色当即变了,他要抽手去拔桌子底下的长剑,季姜玩着手上的银针,道:“你若拔剑,这银针会穿进你的心口。你可以试试是你比较快,还是我比较快。” 那江湖术士当即停住手上的动作,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长安做什么?” 季姜扫了一眼四周,果然那些人都看着这边,似有一出事就冲过来的样子。 季姜道:“告诉我,夫人在哪。” 那江湖术士诧异的看着季姜,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姜道:“不知道?” 六 秘密7 季姜看了黄泉一眼,黄泉点了点头。随即祭出断生飞了出去,瞬间他们左边的那些江湖术士的同党便倒在了地上。 那江湖术士更加震惊和害怕了,他站起来喝:“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姜也站了起来,她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告诉我,夫人在哪。” 那江湖术士道:“我不知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告诉你夫人在哪?” 季姜道:“你家主子待夫人不好,夫人受了委屈给我家主子去了信。我自然是来看看夫人究竟有没有受委屈,然后回去禀报我家主子啊。” 那江湖术士倒也不蠢没有直接相信季姜,他道:“你若是真来找夫人的,为何不去涧水台,而是来了这长安城中?” 季姜勾唇笑道:“夫人若是在涧水台,我用得着问你?” 那江湖术士:“……” 夫人的确不在涧水台,夫人与秋十初发生争吵跑去了小别院。这件事情他也是才知道,季姜是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见到姑姑就回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黎瑟瑟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交个小侍女。她满脸怒气,嘴上不停地抱怨着什么。 季姜没料到黎瑟瑟会在此出现,更没料到她举止跋扈至此,即便在秋家的长安城也敢这般跋扈,但她又十分好奇,黎瑟瑟为什么能在秋家的地盘来去自由。心道:“这孩子怎么能在此处来去自如?” 黎瑟瑟一边撒气一边往这边走来,似乎没撒够火气,见到季姜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黎瑟瑟见季姜不语,转向那江湖术士,横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那江湖术士方才还在跟季姜横着,现下见到黎瑟瑟便立马变成一副恭敬的模样,道:“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黎瑟瑟道:“我到哪里需要跟你报备吗?” 那江湖术士道:“小姐您说的什么话,小的自然不敢问。只是您和这位…认识?” 听黎瑟瑟那话的语气似乎与季姜熟识,何不通过黎瑟瑟,看看季姜究竟是什么身份。 听了这话黎瑟瑟果然转向了季姜,轻蔑道:“刚才问你你还没回话呢,你怎么在这?” 季姜挑了挑眉,黎瑟瑟的出现简直是帮了她大忙了。她对黎瑟瑟行了个礼,恭敬道:“小姐。” 黎瑟瑟嗤笑一声,道:“你会这般恭敬的叫我?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姜嘴角抽了抽,尴尬道:“额…这个…” 黎瑟瑟道:“说吧,你来长安做什么?还有你这……” 方才黎瑟瑟没有看到黄泉的脸,一见黄泉,大惊失色道:“我就说你们俩之间不正常嘛!你居然和这人厮混在一起,果然,这次你休要……” 黄泉看起来十分严肃,不苟言笑,不少人见了他都心里犯怵,何况是黎瑟瑟。何况黎瑟瑟也知道若是她此时说出黄泉的名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黎瑟瑟没好气道:“你们两个来这做什么?那个人呢?” 季姜道:“回去了呗,我来此处是有事。你又为什么来长安?” 黎瑟瑟傲慢道:“你管我。” 季姜道:“管不着管不着。” 那江湖术士看两人这个样子,便相信了季姜的话。 黎瑟瑟道:“你住在哪里?” 季姜指了指方才吃饭的酒楼,道:“那。” 黎瑟瑟道:“哦。” 黎瑟瑟来了,季姜想要迷惑这江湖术士的障眼法便不用再继续做下去了,因为黎瑟瑟帮了她一个大忙。 季姜转身便走,黎瑟瑟竟然跟了上来。季姜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黎瑟瑟道:“本小姐无聊,跟着随便逛逛,你有意见吗?!” 季姜道:“我没有,不过好像你的下属们有。” 黎瑟瑟停下,从涧水台出来以后身边这两人就一直跟着她。现在又多了几个人,黎瑟瑟也很苦恼,自家姑姑没见着也就罢了,还被人跟着,想做什么都不行。 黎瑟瑟转身对跟着她的几人道:“你们就在楼下守着不必跟来。” 一人道:“…可是…” 黎瑟瑟顿时怒道:“可是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在下面守着,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这么多人守在下面,他们还能把我如何,那只能说明你们是废物!” 黎瑟瑟发了火,这些人就都不敢有违,一一应是。须臾,季姜三人穿过酒楼大堂进了后院,上了二楼的客房。 进了客房,季姜坐在桌边,道:“你刚才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黎瑟瑟理直气壮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季姜道:“自是管不着。” 黎瑟瑟的性子不随她亲爹亲娘,脾气大戾气重,骄纵任性目中无人,骨子里还带着一股傲娇,也不知道是不是黎致这些年太宠她了,以至于养出这么个飞扬跋扈的性子。 黎瑟瑟打量了一圈这客房,才问道:“你与黄泉究竟什么关系?” 季姜喝了杯茶,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黎瑟瑟哼道:“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日还一副要死要活把季姜抓起来,今日便不过问了。季姜好奇道:“怎么,不怀疑我和黄泉的关系了?不觉得我是邪魔外道了?” 黎瑟瑟哼道:“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我阿爹训斥。” 接着她又道:“我阿爹既然说你不是,那我便姑且相信你不是。再说了你和黄泉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传出去丢的可是燕家和南宫家的脸,跟我们黎家有什么关系?” 季姜准备张口解释她和黄泉的关系,黎瑟瑟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久久没有开口,过了片刻才道:“之前我就说过了,那位心里已经有人了。你若是执意不听劝非要嫁给他,将来有的是委屈受,以后见到了可别哭给我听。” 季姜嘿嘿道:“放心,不会的。” 季姜心道:“这小丫头看着跋扈,其实挺会为人着想的。” 黎瑟瑟忽然道:“你这人眼光不太好,那燕祁不就是皮囊长得好看一点儿吗,至于把你迷成这样吗?我阿爹长得也十分好看,你怎的不喜欢我阿爹?” 正在喝茶的季姜听到这个话直接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她惊讶的看着黎瑟瑟,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说了什么话?我怎么能喜欢你阿爹呢?” 黎瑟瑟眨着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能?” 季姜脸色犹如吃了黄连一般难看。且不说黎致钟情于秋景,就前世而言,前世黎致可是她哥哥啊,她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哥哥呢? 季姜道:“因为…因为你阿爹太过优秀了。而且我真嫁给你阿爹,岂不是成了你后娘了吗,哪有给自己找后娘的啊?” 黎瑟瑟嘁了一声,道:“你嫁给燕祁难道就不是给人当后娘了?” 季姜:“…额……” 她心道:“当然不是了,那可是我亲儿子。怎么能说是后娘呢。” 黎瑟瑟道:“算了,随你便吧。总之你以后委屈见到我了不要哭,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季姜无奈的笑了笑,道:“好。” 两人默然不语,季看到黎瑟瑟手腕上的金翊雀灵,问道:“你箭术怎么样?最近长进了吗?” 黎瑟瑟白了季姜一眼,道:“左不过分别不到一个月,我回了梵音谷一趟就来长安了,哪里有时间练剑。” 季姜咬唇相讥道:“你若把吼人撒脾气的功夫分一半去练箭,你的箭术很快就能成为仙门中的佼佼者。” 黎瑟瑟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我自己一个人练能有多大进步?” 就她自己一个人练?黎致呢?当年黎致的箭术在仙门之中可是少有能与之匹敌的,他为什么不教黎瑟瑟? 难道还在因为仙门大会那一次的事情而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在众人面前拿起弓箭吗。 黎瑟瑟在箭术方面确实是可塑之才,就这般荒废了实在可惜。季姜忽然想起似乎黄泉箭法不错,当年刚从界外回来时,穆家许多小头目都是被黄泉用金翊雀灵解决的。 季姜道:“我知道有个人箭术不错,你可以跟他学学。” 黎瑟瑟刚才还兴致缺缺的趴在桌上,这会儿听到有人可以教她箭术,当即两眼放光,从桌上弹了起来。 黎瑟瑟问道:“谁?” 季姜看了一眼墙壁,道:“这人嘛。就在那堵墙的后面。” 这堵墙的后面,那不就是黄泉的房间吗。季姜这话的意思是要黎瑟瑟去跟黄泉学箭,黎瑟瑟站起来道:“黄泉?你要我去跟他学箭?” 季姜伸手把黎瑟瑟拉了下来,道:“坐下说坐下说,激动什么?” 黎瑟瑟道:“我哪里激动了?我怎么能跟他学箭呢?” 季姜道:“怎么就不能了?” 黎瑟瑟道:“他是邪魔外道,我怎么能跟一个邪魔外道学呢?” 季姜道:“人家正经的鬼族人,怎么就是邪魔外道了。小小年纪看人偏见怎么那么大。” 黎瑟瑟虽然对黄泉界外鬼族人的身份有些排斥,但听到季姜说黄泉箭术很好还是有些心动,毕竟修真界没有几个人愿意教她箭术的。 见势,季姜道:“当真不跟他学?据我所知这金翊雀灵最开始在修真界中使用的可是他,关于雀灵他比你还了解。” 果然听到这句话黎瑟瑟更加心动了,金翊雀灵虽然在她手上几百年,可她却一直不知道雀灵认主的事情,还是那日碰到了黄泉,黄泉告诉她的。之后雀灵用起来比以前顺手多了。 黎瑟瑟道:“就算我愿意跟他学,他也不愿意教我啊。” 季姜耸耸肩道:“事在人为,你有点儿诚意,说不定她就肯教了呢。” 黎瑟瑟道:“你跟他熟,你应该知道他缺什么,金银钱财?还是上品仙器?这些梵音谷都有,待我回去拿来。” 季姜笑道:“姐姐。人家可是幽都的城主,会缺你这点东西吗?” 黎瑟瑟道:“那我应该给他什么?” 季姜道:“我都说了诚意,他若是不同意你就一直跟着他烦着他,他受不了就同意了。” 黎瑟瑟道:“你让我跟着他?那我阿爹岂不是要打死我?一个女孩子家家整天跟在男人身后像什么话?” 季姜道:“我是让你跟他学箭,又不是让你嫁给他。大不了你拜他为师,这下总可以了吧?” 若是拜了黄泉为师,那黄泉便是黎瑟瑟的师傅,黎瑟瑟要称黄泉一声师尊。徒弟跟着师傅合情合理,况且黄泉一直在幽都,仙门百家中少有人认得他,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但黎致肯定不会同意,一想到黎致黎瑟瑟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道:“可是我阿爹肯定不会同意的。” 季姜道:“你阿爹会同意的。” 黎瑟瑟道:“为什么?” 季姜道:“我说了会同意就会同意的。” 季姜没有说因为黎致欠黄泉一个人情,黎瑟瑟七岁的时候误闯西谷被西谷落霞殿里面的那只鹧鸟咬伤了,那鹧鸟牙齿上有剧毒,黎致请遍了所有的郎中都说没办法。镜若去水灵台找人,却不想南宫刈不在水灵台。 几乎没有办法了,黎致无奈之下只好带着黎瑟瑟去了幽都。整个修真界除了南宫刈就只有黄泉能救黎瑟瑟,因为黄泉有季姜留下来的彼岸令和当年季姜换血时留下的灵血。 黄泉用彼岸令帮黎瑟瑟去了毒,从此黎致便欠了黄泉一个人情。 这份情,若是黎瑟瑟自己要还黎致定然不会阻拦。黎瑟瑟拜黄泉为师,照顾他几年也算是把这份人情还了。 至于季姜是怎么知道的,这还是当年黄泉扮成江湖郎中去水灵台给季姜治病时,当作故事讲给季姜听的。他虽为说明几人的名字,但季姜回想起来以后便自己知晓了。 两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墙壁传来了三声响声,季姜转身一看,天黑了。 看样子黎瑟瑟没有离开的意思,季姜给黎瑟瑟到了杯茶,道:“喝茶。” 黎瑟瑟接过茶,道:“你干嘛给我倒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季姜尴尬的笑道:“天都黑了你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这不是怕你口渴吗?” 黎瑟瑟将那那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道:“我回去干嘛,又不见到我姑姑也没有人跟我说话,回去没有意思。还不如在这呢,至少你还能跟我说说话……” 黎瑟瑟刚说完就倒在桌子上了,季姜在茶水里面下了药,她喝了茶半个时辰以后才会醒,醒来发现人不在就会自己回去的。 季姜敲了三下桌子,过了会黄泉开门走了进来。 六 秘密8 黎瑟瑟刚说完就倒在桌子上了,季姜在茶水里面下了药,她喝了茶半个时辰以后才会醒,醒来发现人不在就会自己回去的。 季姜敲了三下桌子,过了会黄泉开门走了进来。 黄泉看了一眼桌上的黎瑟瑟,皱了皱眉,疑惑道:“…她…” 季姜道:“没事,睡一会儿她自己就醒了。” 黄泉道:“哦。我看过了,酒楼之下全是秋家的修士。走街上行不通。” 季姜笑着指了指房顶,道:“街上走不通那就走上面。” 说罢,季姜走到窗边推开了木窗,爬上窗棂,轻飘飘地一跃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对面的房顶,黄泉紧随其后。 夜未深,但街上除了秋家修士已经没有人影,季姜修为虽低但轻功甚好,行走于房顶之上根本不是问题。 两人一路飞到谢凉安之前居住的院子外的树林边,瞧着那院子灯火通明,季姜道:“白日你可查过,有几人守在此处?” 黄泉道:“我并未细细数过,但看样子似乎十几人。” 季姜道:“秋十初果然谨慎,一具尸体派了这么多人看守。” 黄泉道:“其中一人修为高深,我才靠近便被他发现了,追了一路。” 季姜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惊讶道:“哦?这修真界居然还有能与你匹敌的?怕是我不在你便荒废了修炼吧。” “……” 黄泉道:“我修为虽增进了不少,但修真界也不乏高手有许多人我是打不过的。而且未交过手,是否与我一样,不可知。” 季姜道:“现下不就一个机会吗。” 两人话间,就已经有人从院子走到湖中的亭子坐下了。季姜心道:“这人远看长得还不错,秋十初倒是会挑手下,自己长得不差,手下也不差。” 季姜又问道:“你和燕祁打过吗?” 黄泉摇头道:“不曾。” 季姜表情有些失落,她道:“我还以为打过了呢,那回去你们打一场叫我看看谁更厉害些。” 谁知黄泉根本不给季姜看好戏的机会,黄泉道:“自是仙上厉害。” 季姜侧头问道:“不是说没打过吗。你怎么知道?” 黄泉淡淡的道:“他是仙。” 季姜道:“但你也不是人啊,他虽是仙却也只是一个人仙。” 黄泉道:“但我确实打不过。” 季姜:“……” 季姜还要说什么,一支羽箭已经从湖中飞了过来。黄泉顽疾手快的把季姜拉开。两人定睛一看那支羽箭竟然穿过了身后的那棵树。 季姜道:“有他在,我们绝对进不去那院子。” 黄泉道:“我去,小姐在此等我。” 季姜道:“不用,你将他引开。我自己去把人带出来。” 黄泉立马反驳道:“不行,那些修士都不是平凡之辈,小姐一人我不放心。” 季姜道:“谁说我是一个人?” 黄泉奇怪道:“什么?” 正当这,他听到一阵嚓嚓声响,时值夜半,心中警觉,转身一看,竟看到被季姜迷晕的黎瑟瑟朝这边走来。 黄泉:“……” 季姜道:“帮手这不是来了吗。” 季姜又对身后的黎瑟瑟道:“都跟过来了,站那干嘛,过来。” 黎瑟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顿了一顿,抬步走向两人,黎瑟瑟道:“你们把我迷晕,来这干什么?” 黎瑟瑟根本就没有喝季姜倒给她的茶,看季姜跟她说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来长安一定是有目的的。 黎瑟瑟假装喝了那茶,随后装晕。果然,她才刚装晕不久黄泉和季姜就从窗户走了。黎瑟瑟便悄悄跟了过来,却不想早就被季姜发现了。 季姜道:“把你迷晕是怕你有危险,怎么还跟过来了。” 黎瑟瑟本想呛季姜一两句,但发现情势不对,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问道:“这院子,有什么蹊跷的吗?” 季姜随便扯谎道:“这院子里关了一个重要的人。我们来这就是为了救他,他跟我们一路追查的事情有关。” 一听是跟他们追查的鬼魅有关,黎瑟瑟当即道:“这么多人看守,那肯定是个关键人物。” 黎瑟瑟问道:“你打算怎么救?我跟你一起。” 季姜道:“黄泉将下面那个人引开,然后我们俩下去救人。” 才说罢,又有一只羽箭飞了过来。三人急忙躲开,黎瑟瑟站稳之后看到了羽箭上的“九”字,她惊讶道:“九,许九宁。那人竟然是许九宁?!” 季姜也惊讶住了,被秋十初派来看守这里的竟然是许九宁。 修真界有一专门修习箭术的门派名为青连门,那青连门出了一个箭仙——青连箭仙,许九宁便是青连箭仙的首徒,青连箭仙本是修真界最厉害的箭手,自他带着青连门去了蓬莱之后,仙门箭术最厉害的就是还留在修真界青连门的许九宁。 只是没有想到秋十初竟然能将许九宁请来替他看守谢凉安的尸体。 季姜对黄泉道:“那你可有麻烦了,许九宁可是有小青连箭仙之称的箭手。” 黄泉伸手向黎瑟瑟讨要金翊雀灵,道:“借雀灵一用。” 黎瑟瑟将金翊雀灵化为弓箭形之后递给黄泉。黄泉道:“退后。” 季姜和黎瑟瑟向后退几步,黄泉对着湖心亭的许九宁就拉出一只羽箭,恰在此时许九宁放了一只羽箭过来。黄泉一箭放过去,金翊雀灵的羽箭直接将许九宁的羽箭穿成两半,随后朝许九宁飞去。 许九宁闪身躲开,金翊雀灵的羽箭射在桌子上瞬间变成了冰,许九宁微微讶然,他转向黄泉的方向,高声道:“阁下的箭法不错,可否出来与在下切磋一番。” 黎瑟瑟也被惊讶住了,先前季姜夸黄泉箭法好她还不信,如今何止是信,简直就是一脸崇拜。 黄泉道:“我将他引走,你们小心些。” 季姜道:“好,两个时辰后十里亭会合。” 黄泉点了点头,对黎瑟瑟道:“雀灵之后还你。” 说完飞了下去,只听他说了一句:“要想切磋,便随我来。” 之后季姜和黎瑟瑟就看到许九宁从湖心亭飞了出去。 季姜拍了拍手,一跃而起,道:“走吧瑟瑟,咱们也去做自己的事情。” 黎瑟瑟:“好。” 两人才飞至院中,那些驻守在这里的修士就全都跑了出来,将两人围住。 对方人多势众,季姜却没有半点胆怯的意思。她对黎瑟瑟道:“这么多人,怕吗?” 黎瑟瑟道:“我还没有和这么多人交过手呢,不怕。” 季姜笑道:“不如比比谁杀的人比较多?” 黎瑟瑟道:“好啊,比就比。” 季姜忽然一把捉住黎瑟瑟的手,将黎瑟瑟拉开,左手腕上的白绫瞬间飞了出去,将想要偷袭黎瑟瑟的人打飞,黎瑟瑟吓得大叫:“你下次告诉我一声!” 季姜道:“好,知道了,速战速决。” 黎瑟瑟道:“好!” 说罢她拔出了奚月,季姜看到奚月的时候愣了一愣,奚月原本是黎策的佩剑。若是黎策还在的话,黎瑟瑟这孩子也不至于这般飞扬跋扈吧…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若是她没有… 这次换成黎瑟瑟一把拉开季姜了,她道:“这个时候你发什么呆啊!” 季姜抽手上白绫一转变为三根,她道:“不好意思。” 黎瑟瑟虽是世家大小姐,但这些年也没放松过修炼,修为不低。对付这些修士还是绰绰有余,况且还有季姜在,黎瑟瑟道:“专心一点。” 恰巧一名修士冲了上来,季姜抬手掌心出现了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季姜反向推出,瞬息之间曼珠沙华直接散开,花瓣变成锋利的冰,直接穿过那修士的心堂。 那修士直接倒在地上,没有射中的花辫掉在地上或者木板子上,全变成了冰。死了的修士右手背上出现了一个霜花印记。 季姜转手,掌心再次出现了一朵曼珠沙华,像之前一样,这些花推出去的的时候都会散开,然后袭向那些秋家修士。死在季姜之手的修士都有一个相同点,右手背上出现一个霜花印记。 形势瞬间倒转,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倒了一地秋家修士。季姜和黎瑟瑟相视一眼,道:“时间紧迫,先进去吧。” 季姜和黎瑟瑟进了屋子,走到之前在江江理理的记忆中看到的那堵墙,季姜上前踩了踩那块地板,果然墙壁就开了。 黎瑟瑟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暗室。” 季姜道:“回去再跟你说。” 黎瑟瑟嘁了一声道:“神神秘秘的…” 季姜和黎瑟瑟下了楼梯以后穿过狭长的过道,一进去看到了谢凉安躺在不远处的玉床上。黎瑟瑟问道:“要救的人就是他吗?” 季姜点点头道:“嗯。是他。” 黎瑟瑟道:“那还等什么,过去把人叫醒然后走啊…” 说着黎瑟瑟就往谢凉安走去,季姜忙道:“瑟瑟,回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黎瑟瑟碰到了结界直接被弹飞,季姜来不及多想便飞过去接黎瑟瑟,两人砸到墙上再摔到了地上。 两人都懵了好几下,黎瑟瑟才爬来,去扶季姜。她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季姜咳了好几下,才道:“没事。” 黎瑟瑟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有结界。” 季姜道:“没事。” 黎瑟瑟道:“有结界怎么办?” 季姜缓了缓,才道:“你退后,我来吧。” 毕竟破结界这种事情,季姜前世经常做。季姜走到结界面前,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结界上,那结界果然立马土崩瓦解。 季姜血液里有药灵,药灵能侵蚀结界的空洞,从而破除结界。 黎瑟瑟跑上去想要把谢凉安叫起来,走近发现谢凉安脖子上的伤痕吓了一跳,季姜也十分愕然。 可让季姜愕然的不是只有一缕残魂的谢凉安,也不是谢凉安脖子上狰狞的伤口,而是站在不远处一缕白光之下被锁着的那个人。 季姜不知为何脚步不听使唤的往那边走去,那人的手脚分别被四条铁链锁着,而且是用玄铁打造的铁链。 那人一直低着头,听到有人走了过来。他冷冷地道:“怎么,是来看我死了没有?” 听到这话季姜顿了顿,她心道:“好熟悉的声音。这人到底谁?” 那人见走近的一双白色的鞋子和白色的裙摆。还以为是秋十初的夫人,嘲讽道:“怎么是你来,我还以为是秋十初呢。怎么,几百年不见,他竟然肯让你来这个地方了?” 季姜走近到那人面前便停下了,季姜蹲了下去。她问道:“你是谁?和秋十初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为什么被他关在这里?” 那人听到这个声音倏地一愣,然后猛地抬头。秋硕抬头看到季姜那张脸瞬间吓了一跳,季姜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可声音,长相都是季姜。 秋硕喊了好几次,才喊出季姜的名字,秋硕道:“…季…季…阿季姑娘?” 秋硕抬头的时候季姜也愣住了,即便秋硕已经被折磨得狼狈不堪瘦骨嶙峋,但眼前这个人就是秋硕没错。 季姜还记得她与秋硕最后一次见,是仙门百家围攻幽都的时候,秋硕还说过她猖狂。不是说秋硕失踪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季姜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你是秋公子…” 秋硕看到季姜虽然激动,但他自嘲的说道:“哪里还是什么秋公子,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 秋硕又道:“…你…回来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姜道:“说来话长,待我救你出去再说。” 秋硕曾跟着仙门百家合力围杀季姜,她重生回来居然还要救自己出去。听到要救自己出去秋硕虽然高兴,但一想到锁着自己的是用玄铁打造的铁链。 秋硕道:“这是玄铁打造的铁链,没有特制的钥匙是打不开的。你还是走吧,别一会被发现了你也走不了。” 季姜道:“我既然看到你了,就要把你带出去。” 秋硕:“……” 季姜道:“没有特制的钥匙打不开,但是用一品仙器或许能劈开。” 秋硕道:“可你我如今都没有一品仙器在手。” 季姜退后一步,道:“你站起来,然后别动。” 秋硕慢慢站了起来,季姜退后两步。两掌合在身前然后两边拉开,随手季姜掌心之间出现了一个带着荧光的东西,那便是彼岸令。 黎瑟瑟去探谢凉安的鼻息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季姜在这边便想过来问季姜在这边做什么,却不想看到她在使用彼岸令。 季姜催动彼岸令的灵力,瞬间便有许多花灵从彼岸令中飞到锁着秋硕的玄铁铁链上,开始侵蚀铁链。 之后季姜收了彼岸令,念了剑诀,她右手上便出现了一柄银色的长剑,这柄长剑正是被燕祁放在上音阁的吟霜。 季姜原本只是试试却不想她真的把吟霜召了过来。季姜拔出银霜对着铁链便劈去,几道剑芒之下,那铁链果然就断了。 六 秘密9 季姜催动彼岸令的灵力,瞬间便有许多花灵从彼岸令中飞到锁着秋硕的玄铁铁链上,开始侵蚀铁链。 之后季姜收了彼岸令,念了剑诀,她右手上便出现了一柄银色的长剑,这柄长剑正是被燕祁放在上音阁的吟霜。 季姜原本只是试试却不想她真的把吟霜召了过来。季姜拔出银霜对着铁链便劈去,几道剑芒之下,那铁链果然就断了。 吟霜的威力还在,况且玄铁的灵性已经被彼岸令的花灵侵蚀殆尽了。 使用了巨大灵力,季姜一时站不稳倒退了几步。黎瑟瑟忙上前去扶住了季姜。可她却愣住了,因为季姜跟她在黎致书房看到的那幅画像的人一模一样,特别是额间的曼珠沙华。 季姜利用彼岸令催动灵力的时候她额间的那朵曼殊沙华突然现了出来,但也只是一瞬间,一瞬间那花又没了。 黎瑟瑟抬手想要去摸季姜的额头,季姜倏地躲开,她问道:“你做什么?” 黎瑟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她愣道:“…我看到你额间有一个印记…” 印记?曼珠沙华印记?季姜重生之后那印记就不见了,怎么又会出现了。季姜抬手摸了摸额头,问道:“什么印记?” 见她这幅神情,黎瑟瑟忙道:“就是你额间有一个印记。” 季姜眼神躲闪了一下,曼殊沙华印记真个修真界就她一个人有,几乎是季姜的象征,若是承认自己额间的印记,不就是在直接告诉黎瑟瑟她就是季姜吗。 季姜道:“你说的什么印记,我不知道。” 黎瑟瑟慌道:“真的有不信你问他。” 黎瑟瑟转向秋硕,道:“方才她额间有一个印记你也看到了吧?” 秋硕虽然被秋十初囚禁在这暗室几百年,但还没有到没有智商的那种地步,季姜重生回来怕是鲜少有人知道。 若是自己说她额间有,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况且季姜才把自己救出来,怎能出卖救命恩人。秋硕也装傻道:“什么印记?我并未看到。” 黎瑟瑟急得跺脚,她是真的看到了,可是一瞬间又没有了。 秋硕仔细打量黎瑟瑟,只觉眼熟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季姜重生之后或许已经不叫季姜了,不然眼前这少女不会不知道。 秋硕对季姜行礼道:“不知恩人芳名,以便将来报恩。” 季姜回礼道:“小女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素字,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黎瑟瑟刚要说些什么,季姜就道:“不管什么印记,咱们先出去再说。” 黎瑟瑟哼了一声,道:“还说呢,那人明明是个死人。你还说要救他,都已经死了怎么救啊。” 说完黎瑟瑟便径直走向谢凉安,季姜走到秋硕身边,将掌心幻出来的曼珠沙华放到秋硕掌心里。 季姜道:“我扶着你走吧。” 秋硕道:“多谢。” 季姜笑笑道:“应当是我谢你,没有直接拆穿我的身份。” 秋硕道:“在下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季姜扶着秋硕走到谢凉安身边,季姜松开扶着秋硕的手,走了过去。 黎瑟瑟道:“你说的关键人物就是他啊,一个死人,咱们怎么带回去啊?” 季姜将手指放在吟霜剑上轻轻一抹,在食指上拉出了一道伤口,季姜抬手画出了一道灵符推入谢凉安的身体。 随即,她退后一步,微微一笑,道:“还不起来?” 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阴风,陡然之间灌满了整个暗室。黎瑟瑟和秋硕瞬间感觉后背一凉。 只见几乎都已经死透了的谢凉安浑身猛的一颤。 下一刻,谢凉安已经睁开了眼睛,从玉床上坐了起来。 招魂术?! 所谓招魂便是将一个人的魂魄招到另一个尸体上,无论招到的是谁,能使这具尸体活动就好。季姜站在谢凉安面前,浅浅颔首,低头向谢凉安行了一个礼。 谢凉安已经站了起来,对季姜还了一个更大的礼。 季姜看了一眼谢凉安身边的紫宸剑,道:“可还能耍剑?” 谢凉安点了点头。 季姜道:“行,开路吧。” 黎瑟瑟还没反应过来开路是什么意思,谢凉安便提着剑走了出去。 黎瑟瑟要走,季姜道:“瑟瑟,等一下。” 黎瑟瑟道:“干嘛?” 季姜把围在脸上的丝巾递给黎瑟瑟,道:“别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黎瑟瑟接过戴在了脸上。 方才季姜和黎瑟瑟闯进来时,就已经有人放了信号烟花,只怕此时外面全是秋家赶来支援的修士。 六小刈看到谢凉安提着剑走出来的时候瞬间愣住了,谢凉安已经死了很久了,怎么会… 谢凉安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提剑上去就把人都杀了。 谢凉安大获全胜,站在院子里等季姜他们出来,六小刈不是谢凉安的对手,只得躲起来看着。 才过会儿,季姜就扶着秋硕和黎瑟瑟一前一后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季姜把吟霜给秋硕,道:“御剑吧。” 秋硕点了点头。 秋硕御上了吟霜,谢凉安御上自己的佩剑,季姜看了一眼六小刈藏身的那间屋子,道:“不必躲了,告诉你家主子。回不来的永远回不来,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 六小刈倏地一愣,她竟然发现了自己。 季姜说完就飞上了黎瑟瑟的剑,几人一同往十里亭飞去。与黄泉碰面之后一同往九奚山的客栈飞去。 才到客栈外,季姜便看到了早已经在客栈拿棵属下等候多时的燕祁,她撇下正说着话的黎瑟瑟朝燕祁跑了过去。 黎瑟瑟扁了扁嘴,没有说什么。 “仙上!” 燕祁听到季姜在唤他,欣喜之下转过身来就见季姜向他跑来,燕祁心中大悦抬步向季姜走去。 燕祁被季姜扑了个满怀,季姜抬头问道:“有没有想我?” 燕祁温柔道:“有。” 季姜道:“有多想?” 燕祁道:“很想。” 季姜还想说些什么呢,燕辰奚就跑了出来,燕辰奚远远的就在客栈外面看到了季姜和燕祁抱在一起,燕辰奚气急败坏的道:“你干嘛?!” 季姜被拉开的时候有些懵,她定睛一看是燕辰奚,忙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燕辰奚却没好气的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嘛在这?还…” 还抱着我爹… 这句话燕辰奚自然不敢说出来,因为燕祁说过不让他叫燕祁做爹。 季姜道:“我怎的就不能在这了。” 燕辰奚道:“你在便在,你干嘛要和仙上搂搂抱抱,这般不知礼数。” 季姜笑问道:“我抱我自家未婚夫婿有什么不对吗?” 燕辰奚:“……” 他有些无力反驳,只哼了一声转身就回客栈了。 燕祁那时说会退了这门亲事,但因为古月城出了事,所以没有退了与南宫家的亲事。在新阳城碰过面之后燕辰奚就发现了燕祁的不对。 燕祁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严厉了,但他和燕云川跟燕祁来了这客栈后,每天用完膳燕祁就会在这树下矗立,一立便是一天。 等了两天,燕辰奚还以为是在等燕南苏,却不想竟然是在等季姜。向来不近女色的燕祁居然抱住了季姜,眼里神色满是爱意。 燕辰奚只觉心中有一股怒火和委屈,说好等他娘回来的,却不想只不过和季姜相处了两个月,就“移情别恋了”。 季姜和燕祁又抱了一会儿才一起回到客栈,一进去就看到谢凉安就站在苏苑躺的那具棺材旁,正低头望着里面。 燕云川和燕辰奚拔着剑在一旁看着谢凉安,只因谢凉安面白如死人,眼睛是重瞳,可怕得很。 黎瑟瑟站在黄泉旁边,什么也不说,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拜黄泉为师,要黄泉教她箭术。 季姜走过去对燕云川和燕辰奚介绍道:“谢凉安,北辰上仙的关门弟子。” 两人还是不说话,季姜才想起来谢凉安身体里的魂魄不是谢凉安的,她才要上前,燕祁就道:“我来。” 燕祁施法除去了谢凉安身上的魂魄,却不想谢凉安并没有倒下,反而定定站着。原来季姜招魂的时候竟然误打误撞的把谢凉安其他魂魄也招了回来。 谢凉安神智既已经恢复,瞳孔也变得正常下来,脸色也慢慢好了起来。 但他仍是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棺材里的苏苑。眼里满是无可言述的悲伤。 那里面躺着的是他尚未表明心意的姑娘。季姜他们那日已经看到了,即便有什么疑惑也不好再追问。 沉默片刻,季姜道:“谢公子,江姑娘说苏姑娘尚有一缕残魂在,你打算怎么办?” 谢凉安看着苏苑,道:“我带她回九奚宫,师尊定有办法救她。” 谢凉安魂魄再次重聚本就是意外,能与苏苑重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怎好意思求季姜帮他招回苏苑的魂魄。 他只想带苏苑回去,哪怕连北辰都救不了苏苑,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况且九奚宫灵气充沛,带苏苑回去以灵气安养,或者有朝一日,两人还有重聚的机会。 季姜道:“这一路走来太过辛苦,谢公子不如先休息几日,再回九奚宫。” 谢凉安动了动嘴唇:“…我…” 燕祁淡淡道:“你灵力修为尚未恢复,强行运用灵力离去,只会适得其反。” 谢凉安道:“好吧。” 谢凉安抱着苏苑上了楼,秋硕咳了好几下,众人这才回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 燕祁看着秋硕,对他微微颔首,心里虽然惊讶,但脸上仍是十分平静不见半点波澜。 秋硕对燕祁行礼道:“仙上。” 季姜使了一个眼神,黄泉便扶着秋硕坐下,然后给秋硕注入灵力,季姜见秋硕脸色好了许多,才问道:“秋公子,我听说你失踪了,你怎会被囚禁在那暗室里。” 黎瑟瑟心中疑惑道:“他也姓秋?” 秋硕叹了口气,道:“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当初幽都之战以后,秋硕回了九原。秋云舟好端端的竟然生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秋易阳无端在一场露夜中丧生。 秋硕觉得秋易阳之死太过蹊跷便一路追查,却不想秋易阳的死竟然与当年云梦之事有关。 秋硕查到云梦之事竟然牵扯三家,不仅有明面上的边城,秋易阳也牵扯其中,最后竟然连黎韵青都牵扯进来了。 而黎策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一箭双雕的谋杀。为的就是借季姜之手杀了黎策,随后再嫁祸给季姜。 之后仙门讨伐季姜,季姜死了这些事也就没有人知道了。可都被秋硕查了出来,而一手策划这件事情的人竟然就是藉藉无名的秋十初。 秋硕跑去质问秋十初却不想中了他的计谋,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湖底密室。秋易阳的死,也是因为与秋十初起了争执扬言要云梦谋杀案公布于世才被秋十初灭的口。 待秋硕讲完之后,身旁已是一片愁云惨淡,特别是黎瑟瑟,黎韵青,秋十初都牵扯其中,秋十初一手策划的…要杀的是她亲爹… 季姜眼眶湿润润的看着秋硕,道:“你是说…我二哥…黎二公子之死是秋十初一手策划的?” 虽然季姜及时改了口,但黎瑟瑟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句“我二哥”。黎瑟瑟这时才回想起来为什么那么觉得季姜眼熟,因为黎致书房里的那幅画像上的人就是季姜。 所以前几日她看到季姜额间的印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再加上为什么一向不近女色的燕祁偏偏对季姜很好,还有黄泉明明一直在幽都,还有黎致… 那日他去探季姜的灵识,黎瑟瑟从他眼里看到了失落… 所以…季姜早就重生回来了,她早就见到季姜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燕祁略略扬声,道:“…素素…” 季姜神色复杂,也没在意称呼,和暴露不暴露她身份了,季姜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二哥会知道云梦之事,为什么会比你先到一步…为什么那么凑巧,他正好中了一剑你就出现了。” 燕祁道:“那日,我碰到了一群人,交了手,所以晚到。如今细细想来,他们确是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为了让燕祁看到是季姜杀了黎策。 秋硕道:“……子淮会知道你去云梦,是黎韵青告诉他的。” 黎瑟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握着佩剑的手也用了几分力,原来是她亲姑姑… 秋硕又道:“他们捉了碧落,谋划之中被黎策发现了,黎韵青求黎子淮不要说出去。黎子淮警告她不要再作乱,否则就告诉黎致。黎韵青透露他们已经将季姑娘引去云梦了,黎子淮给仙上传信之后便赶去了云梦。” 六 秘密10 黎瑟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握着佩剑的手也用了几分力,原来是她亲姑姑… 秋硕又道:“他们捉了碧落,谋划之时被黎子淮发现了,黎韵青求黎子淮不要说出去。黎子淮警告她不要再作乱,否则就告诉黎致。黎韵青透露他们已经将季姑娘引去云梦了,黎子淮给仙上传信之后便赶去了云梦。” 季姜道:“可是他们…怎么抓到的碧落…” 秋硕道:“这我也不知,我只知道,那日季姑娘你并非错杀。那日你可否听到了琴音?” 季姜点点头道:“确实有一两声琴音,那琴音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秋硕道:“那琴音可控制人的心智,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杀了子淮的缘故。” 季姜怔住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从一开始他们都被算计了,所以黎策死在了亲姐姐的算计之中,就连她也…若是那日她死在云梦,便不会有接下来仙门百家围攻幽都的事情了… 突然,黎瑟瑟大叫道:“为什么?!” 她身旁的燕辰奚和燕云川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 黎瑟瑟眼眶发红,冲到秋硕身边大声喊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秋硕被吼得有些迷登,他看了一眼季姜,季姜道:“她是我二哥之女,黎瑟瑟。” 秋硕这才明白为什么觉得黎瑟瑟眼熟,原来是黎策的女儿。秋硕反问道:“为什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他转向黎瑟瑟,道:“黎姑娘,你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爹他发现黎韵青和秋十初他们的秘密,怕你爹说出去所以他们要杀了你爹。” 黎瑟瑟哭道:“为什么?我爹是她亲弟弟,她怎么能算计自己的亲弟弟。还有我姑父,我姑父也…” 季姜奇怪道:“你姑父是哪位?” 燕祁道:“秋十初。” 季姜讶然道:“什么?!秋十初是你姑父?!那你姑姑不就是黎韵青?!” 黎瑟瑟不语,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原来都是骗人的,她恨了几百年的人不是她的杀父仇人。爱她,疼她的姑父,姑姑竟然是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主谋。 所以,他们这么多年对她的好算什么?弥补?愧疚?还是也是算计之中。 季姜道:“他们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燕祁道:“你死后不久。” 季姜道:“我大哥竟然也肯同意这门亲事?” 秋硕道:“未婚先孕。” 季姜:“……” 这??? 秋十初和黎韵青?未婚先孕?这也太…… 黎韵青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燕祁吗,怎的还和秋十初苟且。季姜实在想不通,边城是边家的嫡公子黎韵青都不肯嫁,竟然愿意嫁给秋十初这样一个庶出的。 众人奇怪之迹黎瑟瑟已经提着剑跑了出去,气哄哄的提着剑跑出去,季姜连忙追了出去,她知道黎瑟瑟这是要去干嘛。 燕辰奚还一阵莫名其妙,正在心中腹诽秋十初和黎韵青狠毒呢,黎瑟瑟就跑了出去,他本能的想去看看,却被燕祁叫住了:“阿宁。” 燕辰奚道:“黎瑟瑟哭着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去找秋十初他们,光南宫姑娘一个人行吗?” 燕祁道:“阿季会处理好,你不必插手。” 燕辰奚只好应了一句:“…哦…”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燕祁是怎么称呼季姜的,燕辰奚忙走过去道:“仙上你刚才叫她什么?你叫她什么?” 燕祁道:“我叫她阿季有什么不对吗?” 阿季…他娘叫季姜,所以燕祁叫她阿季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刚才那个不是南宫素吗?燕祁叫她阿季…所以…南宫素就是季姜,就是他娘… 燕辰奚看着燕祁,将心中的猜测问了出来。燕辰奚道:“…她…她就是…” 燕祁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嗯。” 燕辰奚惊喜得语无伦次,他抓着燕云川道:“云川…我…我…刚刚仙上说她是…说她是我娘…” 燕云川温柔的笑道:“嗯,我听到了。恭喜辰奚,你娘回来了。” 燕辰奚笑道:“我娘亲回来,我娘…我娘…我刚刚凶她了我…” 这边燕辰奚欣喜得不得了的时候,那边黎瑟瑟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季姜追了好久才追上。见季姜挡在自己面前,黎瑟瑟吼道:“你拦着我干什么?!你让开?!” 季姜道:“我不让。” 黎瑟瑟道:“让开!” 季姜道:“我不让,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黎瑟瑟道:“我要去干什么?当然是去给我爹报仇!” 说着她就要走,季姜上前拦住黎瑟瑟,她道:“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你现在怒气冲冲的过去,你能报得了仇吗?秋十初手底下高手如云,你能杀了谁,黎韵青?还是秋十初?” 黎瑟瑟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那我要怎么办?” 季姜道:“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冲动?!” 黎瑟瑟拔出奚月指着季姜哭吼道:“那我要怎么办?!死的人是我亲爹!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你就由着他们这么污蔑你吗?” 季姜喝道:“我没有说过不想报仇,我没有说过由着他们污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黎瑟瑟用剑指着季姜,她两眼爆满血丝。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你就什么都不想管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姜有些愣,告诉什么?她也是才知道他们都被黎韵青和秋十初设计了,那这些她才知道她怎么告诉黎瑟瑟。 黎瑟瑟哭着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季姜道:“啊?” 黎瑟瑟道:“在新阳城,在南阳,在长安。有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 季姜道:“…对不起…我不告诉你我是谁,是我…我也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毕竟…我毕竟亲手杀了你爹,我不告诉你…我是怕…” 黎瑟瑟道:“那你便由着我一直误会你?由着我和我阿爹一直恨你?” 季姜道:“…对不起…” 黎瑟瑟哭道:“你只知道我们恨你,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也在等你。” 季姜倏地一愣,她道:“…什么…” 黎瑟瑟道:“我,我阿爹,镜若叔叔。我们都在等你。我就是想亲口问问你为什么?想听你亲口跟我说我亲爹不是你杀的,他们说的我都不信。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可是你没有…还是别人说的。” 季姜砸了咂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看到燕祁和南宫兰泽第一次因为季姜争吵的时候黎瑟瑟就怀疑了。季姜会使用金翊雀灵,知道灵蝶。所以她怀疑南宫素就是季姜。 特别是黎致看到季姜诧异的那个眼神。她不问,就是想季姜亲口告诉她。哪怕季姜什么都不说,承认她自己是谁就好。 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季姜就是不说,若不是秋硕说出来,她打算瞒着他们多久。 季姜不语,黎瑟瑟蹲在地上哭了许久。季姜蹲到黎瑟瑟身边,拍拍黎瑟瑟的肩膀,道:“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不论失。你恨我,怨我都可以。但是你别那么冲动,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瑟瑟抬头看着季姜。 季姜道:“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瑟瑟,秋硕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他不过才查清楚事情就被秋十初关在那里那么多年。我们也只是从他口中得知,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这样贸然冲上门去问罪…秋十初和黎韵青那样心狠手辣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你想报仇,可你想过你阿爹吗?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他呢?他怎么办?” 黎瑟瑟抽泣的问道:“那我怎么办?” 季姜道:“我不是回来了吗?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放任不管,不会让二哥白死的。你相信我,他不只是你亲爹,他也是我二哥。” 黎瑟瑟不语。 季姜叹了口气道:“有些罪不会消失,有些事也非做不可。” 黎瑟瑟道:“什么?” 季姜道:“杀了二哥,我有罪我认。可我也绝不会放任幕后之人逍遥法外。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你不要冲动。” 黎瑟瑟一边抽泣一边看着季姜,季姜道:“我答应你,你亲爹的仇我一定帮你报。但不是现在,所以别冲动好不好。” 黎瑟瑟哽咽的点了点头:“…嗯…” 季姜道:“回去吧。” 黎瑟瑟点了点头。 两人慢慢的走回客栈,才到门口就看到燕祁和燕辰奚在门口等着。季姜心道:“怎么都出来了?” 黎瑟瑟忽然觉得她在这有些不好,远远的对燕祁行了个礼便走进去了。 季姜走向燕祁和燕辰奚,道:“人我都哄好了,你们俩怎么在这?” 燕祁道:“有话同你讲。” 季姜莫名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她问道:“什么事?” 燕祁站了起来直视着季姜,久久不开口,季姜被看得有些心虚,心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怎的用这样眼神看我。” 见燕祁不说话,季姜转向燕辰奚,问道:“你跟你家仙上在这做甚?是怕我自己一个人跑了吗?” 燕辰奚压着心里的激动,问季姜道:“季前辈,…我…我有些话问你…” 对于这个称呼季姜嘴角抽了抽,她那点修为,怎么能够做燕家小辈的前辈。这称呼不是折煞她吗。季姜道:“什么话?” 燕辰奚道:“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现在记起了一些,所以我想问问你,看看你记不记得。” 季姜一脸茫然,燕辰奚一看就是少年成名,这样的佼佼者能跟她有什么关系,而且她和燕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啊。特别这孩子,一看就是她死了以后才出生的。 季姜看看燕祁,燕祁不语,但眼神和神情都十分温柔。季姜道:“什么事你说吧,我若是知晓定然都告诉小公子你。” 燕辰奚看了看燕祁,燕祁对他点点头,燕辰奚仿佛得了莫大的鼓励,他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燕辰奚道:“每次问小叔叔拿钱都说要给阿宁买耍货,其实都是给自己买酒去了。” 燕辰奚当年称呼黄泉一声小叔叔。 季姜一时之间不知道燕辰奚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莫名其妙道:“啊???” 燕辰奚又道:“每次跟轻羽姑姑做饭都偷懒,总让轻羽姑姑一个人忙前忙后。” 季姜:“……” 燕辰奚继续道:“最后一次和小叔叔出门的时候说回去会给阿宁带拨浪鼓…” 季姜登时睁大了眼睛,看看燕祁又看看燕辰奚,眉目之间很像,特别是眼睛,一样炯炯有神。 莫不是这孩子就是穆宁? 季姜吞了吞口水,道:“…你……你……” 燕辰奚伸手手,哽咽道:“那现在,可以把欠了很久的拨浪鼓给我了吗?” 季姜颤声道:“…你…你是阿宁?” 她又喃喃道:“…不对啊…我的阿宁看起来没有这么小…他应该…应该…而且他不是都已经把我忘了吗?” 燕辰奚走近一步,他声音也在发抖:“娘亲骗人,明明说只去三天就回来了。可是阿宁在门外等了娘亲很久,娘亲都没有回来…” 季姜还没反应过来,她懵然道:“我的阿宁…你若是阿宁…在水月居你怎么…” 话未说完,季姜忽然想起当年她死前对燕祁说的话:“你…把阿宁接走…照顾好他。要他把我忘了吧,别让他因为有我这样的娘抬不起头来…” 既然要燕辰奚把她忘了,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莫非是…季姜转向燕祁问道:“仙上,你是不是…” 燕祁毫不隐瞒地道:“是。” 燕祁望着季姜,道:“我认为,他有知道他娘亲是谁的权利。” 季姜愣住了,她还跟黄泉说没有见过燕辰奚。原来…她早就在水月居见过她的阿宁了,怪不得燕辰奚那时会说她弹的曲子熟悉。 燕辰奚上前伸手去抓住季姜左手的食指,道:“娘亲说阿宁太小,牵整只手阿宁不舒服,所以…所以每次都让阿宁牵着娘亲的食指…” 季姜:“……” 娘儿俩这点小互动,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燕辰奚声音有些哽咽的道:“娘亲每次都说爹爹忙,等爹爹忙完了就来找娘亲和阿宁。可是后来娘亲也不要阿宁了…” 季姜抽出自己的绣帕去替燕辰奚擦眼泪,她责备道:“都这么大了还哭什么。” 虽是责备,但语气却是十分温柔。 燕辰奚道:“我才没有哭……我就是看到娘亲太高兴了…” 六 秘密11 季姜抽出自己的绣帕去替燕辰奚擦眼泪,她责备道:“都这么大了还哭什么。” 虽是责备,但语气却是十分温柔。 燕辰奚道:“我才没有哭……我就是看到娘亲太高兴了…” 沉默片刻,燕祁把手放在燕辰奚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季姜道:“好啦好啦。不哭就不哭,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吗。” 燕辰奚顺势抓住季姜的手道:“这次娘亲不要再丢下阿宁了。” 季姜道:“好好好,如果娘亲再骗你就让娘亲…” 还未说完燕祁看她一眼,阻止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季姜笑问道:“我都还没有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是不吉利的话了。” 燕祁:“……” 季姜道:“若是娘亲再骗你,就让娘亲一辈子都不能喝酒吃肉,行了吧。” 燕祁无奈的笑了笑。 燕辰奚本来哭的挺难过挺委屈的,谁知季姜来了这么一句,他又不懂,嘟囔道:“这算什么毒誓?” 季姜道:“娘亲好多年没碰过荤腥了,当然算是毒誓了。” 季姜本就身形纤瘦,她这样说,燕辰奚仔细打量了一番,认真地道:“南宫家这般不待见娘亲吗,荤腥都不让吃。这也太残忍了吧。” 季姜:“……” 燕祁看了一眼季姜。 燕辰奚又道:“可是我那日去娘亲的水月居,那水月居十分华丽,不像是被苛待的样子啊…” 季姜解释道:“…额…阿宁啊,不是南宫家苛待我…是娘亲身子不好,吃不得荤腥…” 燕辰把头仰起来,道:“…噢…” 季姜抬手去摸燕辰奚的脸,道:“这么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燕辰奚哽咽道:“还长高了…” 季姜忽而不正经的问道:“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燕辰奚一脸茫然道:“啊?” 季姜一脸猥琐且小声的问道:“没有喜欢的姑娘,那喜欢的男子呢?有没有?” 燕辰奚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当即道:“我怎会喜欢男子?!我又不好男风。” 季姜笑眯眯地道:“那有哪家的姑娘喜欢你吗?” 燕辰奚脸更红了,他摇摇头道:“我…我年纪尚小,应当勤加修炼。怎的会去想这样…” 燕辰奚的脸越来越红,季姜又道:“年纪小?你都三百多岁了儿子。哪里还小。” 燕辰奚道:“这若是凡间,阿宁也才将将十几岁。” 季姜道:“凡间十几岁也成家立业了。” 燕辰奚反驳道:“可是我爹爹不是也还没成亲嘛……” 说完他就后悔了,若不是三百年前的事情,或许燕祁和季姜早就成亲了。 谁知季姜竟然来了一句:“你爹还小。” 燕祁:“……” 燕辰奚:“?……” 他爹小,难道他就不小吗?他比他爹还小,好吗。 若是旁人发现一家建在野外的客栈估计是不敢住的,但季姜等人毕竟是修仙之人,这客栈虽在深山之中,却没有什么不对之处,反而显得清净。 季姜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们呢,你们怎么会一起到九奚来?怎么碰上的仙上。” 燕辰奚和燕云川两名少年的脸色当即凝重起来。燕辰奚道:“我们回了古月城之后听说出了事情,便想帮先生查一查。可是我们才出了古月城就碰到了怪事,一路追查到新阳城的。” 燕云川道:“是啊,那东西有些古怪,总是隔一段时间就出现。” 季姜奇怪道:“什么东西。” 燕云川摇摇头道:“不知道。它隔一段时间就出现好像一直引着我们往新阳城去,但又好像是一直跟着我们,十分怪异。” 原来,此前水灵台南宫家清谈会结束之后,燕辰奚和燕云川跟着燕南苏回了古月城。到了才知道古月城中出了事。两名少年是古月城中少年一辈的佼佼者,自然不肯静坐家中等待燕祁的消息。 得了燕南苏肯许,两人便出了古月城一路向北寻去,他们原不打算直接去寻燕祁,但才到泸州的一间大客栈里暂歇,一天晚上,燕辰奚在自己房里背着心法,便听到有急促的敲门之声。 以为是燕云川发现什么不对要与他探讨,燕辰奚便起身去开门后,却不想门外什么都没有。燕辰奚以为是恶作剧懒得多理,便回来坐下了。 又不想,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走人来敲门,一声比一声急促。燕辰奚心生警惕,高声喝问是谁,却不见应答。待第三次敲门时燕辰奚实在受不了便开门去看,正好碰到也开门的燕辰奚,两人相视一眼便知道了出了事情。 二人不敢忽视,一同进了燕辰奚的房间。商量之下决定一探究竟。两人息了灯,坐在桌前等,等敲门之声再次响起,便一同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夜半捣鬼。可之后夜里竟然再没有敲门之声。 天渐亮也没见发生什么,两人便以为真的是有什么恶作剧。 可之后每天夜里都这样,换了好几间客栈仍是如此。于是两人就主动追击,看看什么客栈有没有人碰到这样奇怪的事情,却不想一路查到了新阳城,随后碰上了燕祁和江理理。 季姜听了思虑片刻,转向黎瑟瑟问道:“不过…你为什么突然去了长安?” 黎瑟瑟道:“我跟我阿爹走后,总觉得奇怪,黄泉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便使了个障眼法偷偷跑了,想要回来找你,你已经不在客栈了,然后我就碰到了跟他们俩说的一样的事情,追查着就到了长安附近,我寻思着已经到长安了,不如去看看我姑姑。把这件事情跟我姑父说说,让他查查,毕竟那是秋家辖区之内。到了两天都没有碰到我姑姑,姑父。反而在街上碰到了你和黄泉。” 季姜道:“那你到了长安以后,或者进长安之前住过客栈吗?” 黎瑟瑟仔细想了想,道:“是住过。离长安不远,我原以为还会出现那样的事情,可那天夜里相安无事。后来我去了涧水台也没再发生过了。” 季姜道:“那便奇怪了,他们俩碰到了一路追着去新阳城。你也碰到了,似乎也是想要将你引去新阳城,可是做这奇怪之事的人并不知道你才从新阳城出来,而长安毕竟是秋家仙府所在之地,所以不敢再盯着你了。” 新阳城的困尸阵已经被南宫兰泽破了,那身后之人为什么想方设法的将这几个小辈引去新阳城。 季姜猛的一惊,抬头看着燕辰奚和燕云川,还有黎瑟瑟。 三人突然被她这么一看,也是一惊。燕辰奚问道:“怎…怎么了吗?” 季姜问道:“到了新阳城之后可曾与人交过手?” 燕辰奚和燕云川点了点头,燕辰奚道:“交了,那人身手厉害,我和云川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燕云川道:“我们俩敌不过那人,便转身逃走,在路上碰到了仙上。” 季姜问黎瑟瑟道:“你呢?可有与人交手?” 黎瑟瑟道:“没有。” 三人还在奇怪呢,接下来季姜就说出了骇人听闻的真相,季姜道:“那人处心积虑将你们引去新阳城,就是要杀你们。” 燕辰奚当即跳了起来,他道:“什么?杀我们?” 怪不得那日碰到的人出手凌厉,招招致命。 季姜心里不禁冷笑,秋十初啊秋十初,觉得杀她一个人不够。连几个小辈都不放过,燕辰奚和燕云川是古月城嫡系弟子,他们二人一死,古月城的目光就都放在这件事情上。对黎瑟瑟也是一样的打算,黎瑟瑟若是死了,黎致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到时候新阳城的事情被发现,直接把江理理扔出去顶罪,他就又逃过一劫了,真的是好算计啊。一个江理理出来顶罪,三个世家遭受重创,他秋家便可借此再壮大自己了。 那日燕祁和江理理到了新阳城之后便发现新阳城大雾弥漫,江理理心中觉得奇怪,按理说新阳城怨气极重,不可能会有大雾,若是有,那便是人为的。 人为,岂不是新阳城又进来什么人了。江理理道:“这雾…不是我做的。” 燕祁道:“嗯,这雾十分奇怪,留神戒备。” 江理理点了点头,这城中的人还不知道是秋十初的人,还是又是哪个闯进来的人。好在来前黄泉给她易了容,完全认不出她是谁。 他们往江府走去的时候途中听到一阵脚步声。但那脚步声十分急促,很杂,但声音不多。江理理心中一紧,又有什么人进来新阳城了吗。 燕祁不语,只手化出一张灵符,朝声音之处扔去。那灵符飞过去之后立刻燃了起来,照亮了前方。 对面来客也发现了灵符的亮光,瞬间便有两道剑芒朝这边袭来,岁寒从容出鞘,将两道剑芒打了回去。 岁寒回鞘,对面发出一声哀怨,听这声音,燕祁试探问道:“辰奚?云川?!” “仙上?!” 听到是燕祁的声音,迷雾中立马有两道白色身影跑了过来,果真是燕辰奚和燕云川。 燕祁微微凝眉道:“你们二人为何来了此处?” 燕云川和燕辰奚对燕祁行礼,燕云川道:“我们二人是……” 正在此时,就有一阵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越来越靠近这边。 两位小辈齐齐脸色惊变,燕辰奚大叫道:“它它它!!它又来了!” 接着便有一道剑芒飞了过来,岁寒当即自动出鞘,将那道剑芒打了回去。岁寒追了出去。 燕祁对身后的江理理道:“速带他们二人去江宅等我。” 说罢,燕祁便前面飞去。 江理理道:“随我来。” 他们才走,身后就传来了打斗之声,待三人到江宅不久燕祁就来了。在两名少年的疑惑下,江理理带着他们到了江宅的地下室,只见那里面既没有金银钱财,也没有绝世珍本,只有一副棺材。 江理理把棺材打开,那里面正是苏苑。一百年多年过去了苏苑能够肉身不腐多亏了江理理的灵血。 燕辰奚不禁感叹道:“这个人,好美啊…” 燕祁上前走到棺材边,咬破手指,画了一道符推入苏苑体内,过了片刻,苏苑便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燕辰奚吓了一跳,忙躲到燕云川身后,他道:“诈尸了诈尸了…” 燕祁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几人出了地下室,燕祁对江理理道:“此番回去,千万小心。” 江理理道:“嗯,放心。” 燕祁摊开掌心化出一只灵蝶,他道:“此为灵蝶,若有不对,可从灵蝶传信于我。” 江理理接过灵蝶,道:“仙上放心吧。” 接了苏苑,燕祁便带着燕辰奚和燕云川回了九奚山下的客栈等候季姜。 规定的时间是四天,他却只用了两天就回来了。每日用过膳后燕祁就站在客栈外的那棵树下等。 燕辰奚和燕云川觉得十分好奇,第二日燕辰奚实在忍不住,便问道:“仙上在那等谁呢?” 燕云川道:“我也不知,大概是在等君上吧。” 燕辰奚嘀咕道:“可是就算要等君上也不用接连两日一直站在一个地方等啊。” 忽然想到江理理,燕辰奚道:“该不会是在新阳城一起的那个女人吧?” 燕云川道:“额…或许不是…” 两人正讨论着呢,就听到有人叫燕祁:“仙上!” 树下的燕祁闻声转身,燕辰奚和燕云川也往声音的声音看去,就见一个白衣女子向燕祁跑来,那白衣女子正是季姜。而让他们二人惊讶的是燕祁竟然抬步向那季姜走去。 接着更惊讶的是季姜直接扑到了燕祁怀里,燕祁居然接住了季姜。 燕辰奚在后面气得七窍生烟,嘴里直道:“这女人怎的这般不知羞!亏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大家闺秀!” 见燕辰奚反应这么大,燕云川好奇道:“那位姑娘是谁?辰奚你认识她吗?” 燕辰奚咬牙道:“她就是和仙上有婚约的南宫素。” 燕云川恍然大悟道:“原来她就是南宫小姐。” 燕辰奚见两人还抱在一起,撸起袖子气冲冲的跑了过去,燕云川本想拉住他,却不想燕辰奚已经跑出去了。 燕云川:“…辰奚…辰奚…” 燕辰奚怒气冲冲的跑过去,蔫巴巴的走回来,燕云川忍不住笑了出来。 燕云川道:“季前辈这般说,那人的确是要杀我,他出招十分凌厉。” 燕辰奚附和道:“而且狠毒。” 季姜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没事就好了,下次我看你们一个个还敢不敢单独行动。” 燕辰奚道:“我不是单独行动,我是和云川一起。” 季姜道:“那么请问你们俩打得过那个人吗?” 燕辰奚:“…我……打不过…” 季姜道:“若是没有碰到仙上,你们俩指不定会成为哪具鬼魅呢。” 燕云川道:“前辈教训的是,怪我们二人学艺不精。” 季姜砸了咂嘴,怎么燕家的人都这么有礼貌吗。碰到个人就叫人家前辈,她那点修为实在拿不出手啊。 七 寤寐1 黄泉走了过来,在季姜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季姜便转身上楼了,久久才下来。晚膳时分特别热闹,燕辰奚刚认了娘,想要挨着季姜坐,燕祁自是不肯,两人便大眼瞪小眼。 见状燕云川上前对燕辰奚道:“辰奚,长席和幼席要分开,你还是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 燕祁微一颔首,面色淡漠地坐在季姜旁边的凳子上。燕辰奚迟疑着站在季姜旁边要坐不坐的。 季姜无奈的笑了笑,安抚道:“乖,你先去跟云川他们一起。等回了水灵台娘亲单独跟你吃好不好。” 燕辰奚眼睛一亮,道:“只有我们俩人?” 季姜道:“对,就我们俩人。娘亲给你做你最爱的鱼,怎么样?” 燕辰奚才点点头,隔桌的黎瑟瑟就好奇的问道:“你还会做饭?” 季姜道:“我会做饭很奇怪吗,你若想吃我也可以给你做。” 黎瑟瑟撇了撇嘴,道:“谁说要吃了!” 季姜道:“好啦好啦,快过去吃饭吧。” 也不知是有了娘还是什么缘故,平时十分敬畏燕祁的燕辰奚竟然埋怨的瞪了燕祁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去了隔桌坐下。 季姜笑道:“仙上啊仙上,这孩子当年多粘你啊。你看看,现在呢…定是你太凶了,于是他都不敢和你亲近了。” 燕祁:“……” 燕辰奚会知道怕? 他不知道在古月城惹了多少祸,连燕华郢都不怕,会怕燕祁? 用过晚膳黄泉打算出客栈去走走的时候,发现黎瑟瑟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黄泉走近一看,只见黎瑟瑟旁边放着许多小石子,她一个一个扔进小溪里。 似乎是在抒发自己的郁闷。黄泉也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但还是走了过去。 见有人过来黎瑟瑟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扔去继续扔石子。 黄泉把已经变成手环的金翊雀灵递给黎瑟瑟,黎瑟瑟停下动作,将手伸了过去,那雀灵自动戴到了她手上。 黄泉转身便走,他寻了一颗树枝比较大的树飞了上去,抬手摘了一片叶子吹奏起来。 黎瑟瑟听到这声音手中的手顿了顿,朝声音走了过去。 黎瑟瑟看着树枝上的黄泉,也不叫他,只静静地听着。原以为黄泉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却不想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黄泉吹完才发现黎瑟瑟竟然跟了过了,他缓缓落到地上,黄泉问道:“为何跟着我?” 黎瑟瑟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它叫什么名字。” 黄泉道:“没有名字,随便一吹。” 黎瑟瑟奇怪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吹。” 黄泉道:“有个人告诉我,若是思念一个人,便到高处去吹曲子,思念的人一定会听到。” 黎瑟瑟道:“那个人骗你的。离得太远你所思念的那个人一定听不到。” 黄泉不语,从前在幽都,他常常见季姜一人坐在亭子里抚琴,弹的一直都是同一首曲子,这话也是季姜跟他说的。他自然知道是骗人的,可他依旧深信不疑。 忽然黎瑟瑟歪头问道:“你感受过孤独吗?” 黄泉倏地一怔。 感受过吗?感受过,无边的… 几百年来降灵宫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这孤独,以至于忘了什么是孤独。 黄泉道:“小姐去后的三百年,我都是独自一人,应当是习惯了。” 黎瑟瑟道:“有的时候我很好奇,她究竟哪里好哪里特别,以至于有这么多少惦记着她。你,我阿爹,镜若叔叔,还有燕祁和燕辰奚…” 还有我…我也惦记她… 黄泉道:“思念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黎瑟瑟倏地一愣,思念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所以她才会这么多年来思念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季姜吗。 黄泉又道:“小姐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是待人亲善。” 黎瑟瑟笑了笑,待人亲善,这倒是。对镜若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黎瑟瑟道:“你叫她小姐,那她将来嫁去古月城你也跟着去吗?” 黄泉摇摇头。 古月城他不会去,因为他已经打算好,等季姜在修真界正名,与燕祁美满之后,他便回界外去。总不能让碧落独自一人待在冷荒。 黎瑟瑟道:“我先前也想,若是有一日她回来了,便让我阿爹带她回梵音谷。关起来也好,好生养着也罢,她是梵音谷的人就应该在梵音谷,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 黄泉道:“为什么?” 黎瑟瑟道:“我今日看见燕辰奚与她相认了。燕辰奚十分欣喜,若是她回了梵音谷燕辰奚就又成了没有娘的孩子了。我知道那种没有娘亲的感受,所以…” 黄泉道:“你若想,可以去古月城找小姐。” 黎瑟瑟哼道:“我才不要。” 黄泉道:“为何?” 黎瑟瑟道:“我才不要去他们一家三口享受天伦之乐呢。” 黄泉应了一句:“哦。” 之后两人便是一阵沉默,黄泉不说话,黎瑟瑟也找不到话说了。 她几次想开口,想问黄泉关于学习箭术的事情,饶是黎大小姐口若悬河,平日里与燕辰奚争吵都占上风,偏偏这件事情说不出口。 黄泉不是心思细腻之人很难发现女儿家的心思,便以为她不想说话了。 黎瑟瑟问道:“你可以教我吹刚才你吹的那首曲子吗,我…也有思念的人。” 黄泉抬手折了一片叶子给黎瑟瑟,黎瑟瑟接过,黄泉吹了一遍,黎瑟瑟跟着吹了一遍,梵音谷的女子学音律并不是什么难事,黎瑟瑟跟着吹了一遍就学会了。 黎瑟瑟道:“它有名字吗?” 黄泉道:“有。” 黎瑟瑟道:“叫什么?” 黄泉道:“念。” 黎瑟瑟道:“念?” 黄泉点了点头,念,思念,他这三百年来思念的人实在太多。魂飞魄散的季姜,被接走的燕辰奚,回了界外的碧落…还有…陪了他很久的东方轻羽。 东方轻羽…应当和她的陆伯言在某个地方相聚了吧,毕竟…她念了他很久。 黎瑟瑟道:“用树叶吹着不习惯,改日我送你支笛子吧。” 黄泉道:“笛子?” 黎瑟瑟点点头道:“嗯,笛子。你随身带着,若是想念谁了便可吹奏笛子,笛子的声音比树叶的声音大,兴许用笛子吹,你想念的人就能听到了呢。” 黄泉道:“那便先多谢了。” 黎瑟瑟终是没有问黄泉,能不能教她箭术。也没有问黄泉,跟他说那句话的人是谁。因为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思念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若是思念一个人便可到好处去吹奏曲子,你所思念的那个人一定能听得到。 过了两日,谢凉安修养好了之后还是决定带着苏苑回九奚宫了。 客栈外的拿棵树下。 季姜道:“听你师尊说,此番回去你就要飞升了。” 谢凉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苏苑。 苏苑体内虽有魂魄,但那魂魄终究不能随着他们进入仙界,到了结界之处,苏苑体内的魂魄就会自动离去。 季姜道:“飞升之后去一趟界外吧。” 界外?鬼族界外? 谢凉安问道:“界外?是鬼族那个界外吗?” 季姜点点头道:“嗯,把苏苑也一起带去,她本是界外中人。若是回了界外,或许对重聚她魂魄有帮助,你也可以找圣君帮你。” 谢凉安微微愣了愣,苏苑是界外中人的事情季姜怎么会知道。 季姜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又道:“不必好奇我如何知道她的身份。日后你二人不可再插手人族之事。” 谢凉安对季姜行了个大礼,道:“谨记圣女忠告。” 季姜笑笑道:“我早已不是鬼族圣女,不必这般称呼。早些回去吧。你师尊怕是等久了。” 谢凉安笑了笑,牵起苏苑的手走了,他们二人才走几步便消失不见了。 谢凉安和苏苑走的时候季姜脑子闪过了几个画面,她不由的心一沉… 这一世…又是这样的结局吗… 季姜笑了笑,朝燕祁和燕辰奚走去,没有说什么。 季姜他们也要离开客栈往下一个地方去,虽然知道都是秋十初做的,但奈何没有证据,只能等着秋十初下一步动作。 季姜和黎瑟瑟走在最前面,黎瑟瑟要回梵音谷去了,再不回去黎致怕是要出来寻人了。 季姜前世毕竟是黎家的义女,所以理论上她也算是黎瑟瑟的姑姑,即便重生后辈分上仍是比黎瑟瑟高那么一截,季姜理所当然地用长辈的语气对黎瑟瑟叮嘱。她边走边对黎瑟瑟道:“回去之后不要跟你爹爹吵架顶嘴了,多听他的话,今后小心,不要再一个人出来乱跑,知道吗。” 黎瑟瑟虽然出身名门,但出身名门的人更应该优秀一些,她难免急于求成,急于证明自己,毕竟是只有爹没有娘,性子难免有些孤僻和跋扈。 季姜又道:“你年纪还小,有些脾气也是正常,但总要改改。多交些朋友,你看看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黎瑟瑟闷闷地道:“仙上少时不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吗?” 季姜道:“那能一样吗?仙上少时修为就已经很高了。” 黎瑟瑟又道:“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当年不是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外出吗,还独自去暮溪山找我阿爹他们。” 季姜道:“我当年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啊,我是有朋友的,我每次外出都是与他一同。” 听季姜提起朋友,黎瑟瑟想问些什么,但强行忍住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问了。黎瑟瑟回头看了一眼燕祁,道:“你和仙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季姜道:“不知道,还早着呢。” 黎瑟瑟道:“早些成了吧,免得又生什么变故。再…再说了…燕辰奚应该很想你嫁过去的,嫁过去也好多陪陪他,不是吗…毕竟缺席了那么多年。” 她说季姜嫁过去也好多陪陪燕辰奚,她说季姜缺席了燕辰奚的成长。就好像她爹娘缺席了她的成长一样。 都是可怜的孩子,所以她能理解燕辰奚对亲情的渴望和期盼。 季姜笑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若是有好消息,一定给你发喜帖,请你喝喜酒,吃喜糖。” 黎瑟瑟道:“谁说要喝你的喜酒和吃你的喜糖了,我才不要。” 说着不要,眼神里却满是期待。 黎瑟瑟道:“我回去以后…可以告诉我爹爹和镜若叔叔吗?” 季姜的笑容僵了僵,告诉他们吗?还是算了吧,黎致对她的恨意不知道消失了没有。还是先别告诉他们吧。季姜道:“还是先别告诉他们吧,等揭开了秋十初的真面目到时候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黎瑟瑟沉默半晌,道:“好吧,那我就先不告诉他们。” 季姜道:“回去之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秋十初和黎韵青,没有证据之前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们,知道了吗。” 黎瑟瑟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两天你都叮嘱了八百遍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季姜笑了笑,她摊手化出彼岸令,递给了黎瑟瑟。 黎瑟瑟在长安见她用过一次彼岸令,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黎瑟瑟捡起来,只觉手心冰凉,瞬间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传入她体内。 黎瑟瑟道:“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自然不能告诉她这就是彼岸令。季姜道:“嗯…好东西。” 黎瑟瑟莫名其妙道:“既然是好东西,不自己留着干嘛要给我。” 季姜道:“这东西我用不着,先给你用吧。对你使用金翊雀灵有帮助,再说了谁说送你了,先借给你。等有一天你箭术天下第一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黎瑟瑟本来不想要,可季姜一说对她使用金翊雀灵有帮助,黎瑟瑟便收下了。她道:“那我…我就先替你保管着,若你有一天想要回去,告诉我一声便可。” 季姜叮嘱道:“这东西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 黎瑟瑟道:“知道,放心吧。” 到了岔路口的时候,黎瑟瑟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到黄泉面前,把做好的竹笛递给黄泉。黎瑟瑟道:“呐,之前说好要给你的。” 黄泉接过竹笛,仔细打量,做工还算精细,但一看就是刚做的。这两天她拉着燕辰奚到处找竹子就是为了给他做竹笛? 黄泉道:“你做的?” 黎瑟瑟道:“嗯,燕辰奚说这种竹子做出来的笛子声音最好听,我便给你做了一个。做得不好,你将就用着,等我将来寻到好玉,再给你做一个玉笛。” 黄泉道:“不用,这根竹笛就很好。多谢。” 黎瑟瑟道:“你喜欢便好,我还没给它取名字,你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七 寤寐2 给笛子取名字?黄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黎瑟瑟,问道:“给竹笛取名字?” 黎瑟瑟道:“对啊,这世界万物都应该有它自己的名字。我…季姜送仙上的那支玉笛也是有名字的,你也给它取一个吧。” 黄泉道:“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名字。” 黎瑟瑟道:“那你回去慢慢想吧,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也不迟。” 黄泉道:“好。” 黎瑟瑟道:“走啦,不用送啦。” 黄泉不语,他本来就不打算送。 黎瑟瑟跑到季姜他们面前,对几人道:“我走啦,再见。” 她说完再见,就往兰溪方向去了,燕家两名小辈看着黎瑟瑟远去的背影,燕辰奚嘴上不说,脸上却写满了不舍。 燕辰奚哼道:“陪她找了两日的竹子,不说声谢谢就走了,真是没有礼貌。” 燕云川宽慰他道:“辰奚不必难过,下次露夜可以约黎姑娘一起。” 燕辰奚嘴硬道:“谁难过了。” 他又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燕云川道:“现下没有什么证据,应当是先回古月城吧。三先生还等着咱们回去回复呢。” 他转向燕祁问道:“仙上的意思呢?” 燕祁道:“回古月城。” 季姜道:“嗯。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燕辰奚问道:“娘亲不跟我们去古月城吗?” 季姜答道:“我是南宫家的人,也应该回去了。不然我爹爹要担心了。” 燕辰奚原本还以为季姜会跟他们一起去古月城,现下听季姜说不跟他们回去,神色失落,语气也十分失落。燕辰奚道:“好吧。” 季姜道:“我和黄泉带秋公子回去给我爹爹看看,不要难过,还会再见的。” 燕辰奚道:“好吧…” 燕辰奚和燕云川他们走在最前面,季姜燕祁两人走在后面。行了一阵,燕祁道:“此番回去,切莫再偷跑出来。” 季姜抓着燕祁的手,点点道:“好,知道了。” 燕祁忽而道:“那瓶桃花酿在上音阁放了许久,也该发挥它的作用了。” 他忽然这么一说,季姜一阵糊涂。桃花酿?什么桃花酿? 季姜问道:“什么桃花酿?你背着我偷偷藏酒了?” 燕祁眉眼含笑,道:“嗯,藏了。” 而且藏了好多年,还以为那酒用不到了,却不想上天垂怜他,把季姜还了回来。 季姜啧啧道:“好哇,说不让我喝酒。而你自己却在房中藏了酒,啧啧啧,仙上啊仙上,你还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旋即,季姜问道:“你藏酒做什么?你又不是贪杯之人。” 燕祁停下脚步,俯身看着季姜,道:“自是用来做聘礼。” 他这么一说,季姜便忽然想起,当年仙门大会的场景。 那时仙门大会的决赛,燕祁被催了好几次,季姜对燕祁微微一笑,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燕祁应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伸手将季姜一拉。季姜一时猝不及防的被燕祁这么一拉直直撞入他怀中。 燕祁附到季姜耳边用只能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他这一声夫人叫得季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微微脸红,娇羞道:“你…说什么?” 燕祁嘱咐道:“夫人先回望台,等我赢那桃花酿回来。” 季姜此时心绪此起彼伏,竟然脱口而出问道:“祁哥哥要赢那桃花酿来做什么?” “等我赢得了那桃花酿,城中的事物都处理妥当了…”燕祁捋了捋季姜额间的碎发,低声道:“唔……做聘礼。” 季姜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燕祁。 燕祁温柔道:“我要赢一壶世间少有的桃花酿,拿来做聘礼,娶你。” 说完他便当着燕南苏和众人的面,吻了吻季姜的额头。然后潇洒转身飞上决战高台迎战。季姜此时心里十分激动,又甜蜜又茫然。倒显得她有些拘谨了。 好半晌,季姜才反应过来。她问道:“那酒你居然还留着?” 燕祁道:“自然要留着。” 季姜好奇问道:“那你有没有偷喝过?” 燕祁摇摇头道:“没有。” 季姜扁了扁嘴,燕祁这厮当真是一丝不苟的正经,居然藏一瓶酒藏了几百年。若是她,只怕那酒不到两个时辰就喝完了。 燕祁又道:“我回去后,会向亚父和兄长说明个中缘由,你只需在水灵台乖乖等我便可。” 等他?跟燕南苏和燕华郢说明?说明什么?还是要提亲了吧,这么快吗?季姜好一阵装傻充愣的问道:“等你做什么。” 果然,燕祁俯身吻了吻她的唇道:“等我去提亲。”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燕祁说这些话,但季姜心中一阵心花怒放。燕祁说要提亲了,燕祁说要娶她了。 季姜道:“会不会有点快?你我有婚约也才将将几个月,要不要再等等?” 燕祁以为季姜是因为前世的事情还在怪他,如今不愿意嫁给他。燕祁一把将季姜拉入怀中,道:“阿季,我等了几百年了。不想再等了,如今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别拒绝我,好不好。” 前世两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但奈何没有婚约,期间出了许多变故渐行渐远。 再次相遇,即便有了婚约,但燕祁怕又出什么变故。况且他也不想再等了,他等了太久了,再等下去怕是会疯。 季姜嫣然一笑,道:“好啊,我等你。” 季姜又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水灵台等你,等你三媒六聘来娶我。” 燕祁欢喜得像个孩子,搂着季姜的手用了几分力。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食言了。 然而此时刚从古月城回到长安的秋十初心情就不是这么好了。 他回到谢凉安住的院子,倒了一地的人。再下暗室去,不仅谢凉安没了踪影,一直被关着的秋硕也不见了。 秋十初转到院子里,看着一个修士的右手上的霜花,心中莫名生起一阵恐慌。 霜花…三百多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怎么会! 秋十初道:“可有看清,是什么人做的?” 六小刈回道:“是两个女子,都遮掩住面容,看不清楚是谁。但是…” 秋十初道:“但是什么?” 六小刈道:“但是那白衣女子给您留了一句话。” 秋十初道:“什么话?” 六小刈看了秋十初一眼,面色阴郁,眼神嗜血,恐怖如斯。六小刈道:“她说回不来的永远回不来,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 秋十初倏地一愣,回不来的永远回不来,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所以…他守了这么多年也不能把谢凉安等回来吗? 秋十初道:“他们把秋硕带走了,去查,去找。找到之后…” 六小刈还在等他下一步指示,找到之后做什么时候,秋十初一句冷冷的“杀了吧。”让六小刈后背一凉。 对亲哥哥都能下得去手… 秋硕知道云梦的那件事情,若是让秋硕见到黎致或者燕南苏就不好了。那秋十初这么多年的盘算势必功亏一篑。 秋十初回到涧水台的时候,江理理已经在那等他了,江理理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秋十初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走到首席上坐下,用手撑着额头。 秋十初道:“说吧,为什么没有杀掉南宫素,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 江理理道:“回主上,属下杀不掉南宫素是因为属下碰到了一个人。” 秋十初道:“什么人?” 江理理道:“那人并未说明身份,但他说他是幽都之人。” 幽都之人四个人让秋十初坐不住了,他猛的抬头问道:“你可看清那人长相?” 江理理道:“并未看清,但他能御鬼魅。手上的那柄黑色长剑剑气凌厉,那些鬼魅一靠近便被震慑住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殿中突兀地响起:“那个人是黄泉。” 秋十初站了起来。他道:“什么?!” 黎韵青走了过来,道:“她碰到了黄泉了。黄泉手上的那柄剑叫断生,是渊柏的东西。云梦那次我见过…” 提到云梦,秋十初不想江理理知道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江理理道:“理理,你先回去吧。最近风声紧,鬼魅的事情先缓一缓。” 江理理向秋十初和黎韵青施了一礼,道:“属下告退。” 黎韵青看样子脸色不怎么好,走路有些重心不稳。秋十初忙起身去扶她,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黎韵青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染了一些风寒。” 她嗓音软糯,加上染了病,看起来实在是个教人心生怜爱的美人。 秋十初扶着黎韵青到位子上坐下,给她到了一杯茶,才道:“云梦那次…” 黎韵青道:“我虽在远处,可是我看真切。黄泉用血祭剑,所以边家那么多修士才会都死在他手里。” 秋十初迟疑了一下,不仅南宫家插手了,就连黄泉也出手了。 黎韵青又道:“这几日,你不在府中去了何处?” 秋十初道:“我去了水灵台和古月城。我三哥突然插手仙门之事,我觉得奇怪便想去看看。” 黎韵青哼道:“我听说你给南宫素送了药。” 秋十初皱了皱眉,这件事情黎韵青怎么也知道了。秋十初道:“是,她是我三哥亲妹,她久病缠身,我送些药…” 黎韵青道:“送药就有用吗?她那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岂是吃了你送一副药就好了,而且南宫家会缺上好的药材吗?” 秋十初道:“你就这么不希望她好起来吗?” 黎韵青精致的脸上显出几分刻薄,她反问道:“我有说过吗?” 秋十初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这般?” 黎韵青冷笑道:“我哪般了?” 秋十初道:“你素来不会计较别人死活,可你怎地偏偏不希望南宫素病好?” 黎韵青淡淡道:“我希望她好,她便能好吗?我倒是希望她能够病死,她若是病死了南宫家便无法抽身插手鬼魅之事,你也可以松了一口气。” 她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真的是为了秋十初着想。 秋十初却道:“你真的这么想?” 黎韵青道:“自然。” 秋十初冷笑道:“你希望南宫素死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燕祁?” 黎韵青恍若未闻,道:“自然是因为你。” 秋十初哑然失笑,道:“为了我?阿韵,你都已经嫁给我了,为什么还要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我?!” 黎韵青犀利的反问道:“那你呢?你看过我吗?你都已经娶了我了,为什么还要跟别人…那般?!” 秋十初继续道:“就因为南宫素与燕祁有了婚约,你便要咒她病死。阿韵,他燕子熹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你别再心存幻想了,即便没有南宫素也还会有别人,无论那个人是谁,但都不可能是你,你醒醒吧。” 黎韵青看着秋十初道:“你说过,不会管我的事。” 秋十初知道黎韵青还在心存幻想,他道:“阿韵,你还在幻想什么?若是燕祁知道季姜的死你也有份,他会原谅你吗?他不会,他会杀了你给季姜报仇。” 秋十初这话直接把黎韵青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了,她抬头看着秋十初,道:“季姜的死与我何干?她是被仙门百家…” 秋十初抬手去擦黎韵青脸上的眼泪,吻了吻黎韵青的额头道:“幽都之战,我都看到了。你那一剑可是帮了仙门百家大忙,若是没有你那一剑,燕祁不会错杀季姜的。” 黎韵青一怔,她语气笃定地道:“你说谎,无稽之谈,构陷之词。我修为低下,怎能…怎能劈出那一剑?” 秋十初叹了一口气,道:“阿韵,你对我还隐瞒什么?我们是夫妻,我是你夫君,你对我都有所隐瞒,这让我怎么信你呢。” 黎韵青哭着问道:“你要我如何信你?我如何信你?” 秋十初略带忧伤地道:“阿韵,你我夫妻多年,即便你不喜欢我。可是作为一个丈夫,我自问待你很好,你竟然不信我,真的很伤我的心。” 黎韵青抬起头来问道:“你待我好,你待我好,可是你信过我吗?你做什么从来都不会告诉我。” 秋十初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做的事情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有一日我败露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留住一条命,你若知晓,将来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黎韵青摇了摇头,脸色发灰道:“…可是你做的,我什么都知道。” 即便她不知道,也早就不能独善其身了。她与秋十初,从成亲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秋十初倏地一愣,道:“知道?知道什么?” 黎韵青道:“你爹的死,秋易阳的死,秋硕的失踪,魏离…谢凉安…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秋十初:“……” 七 寤寐3 黎韵青看着秋十初看了片刻,似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她只说了句:“我不信你,你不信我。所以魏离之事,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怪你。” 说罢黎韵青便走出去了。 秋十初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矛盾,他到底…图什么呢?只因当初在琅琊仙门大会上黎韵青扶了他一下,他便一直惦记着。 后来知道黎韵青的筹谋义无反顾的帮助她,两人互相利用,云梦之事,幽都之事都是他二人合力促成。 后来成了亲,原以为能够好好相敬如宾,可黎韵青一碗堕胎药就把孩子流了。秋十初一气之下打了黎韵青一巴掌,之后两人离心离德。 再后来逢场作戏,争吵更是家常便饭。直到谢凉安出现,秋十初以为自己喜欢谢凉安,便一颗心铺在谢凉安身上。 甚至荒唐的把所有的罪名都扔给黎韵青,黎韵青也只是说了一句:“你招惹莺莺燕燕也好,好男风也罢。都别带到家里来,脏了眼睛,脏了地方。”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秋十初就把谢凉安带到那谷里去住。他把谢凉安的各种喜欢都记着,谢凉安待他温柔,他对谢凉安也上心。可他又将黎韵青的一颦一笑放在眼里,放在心里。 秋十初不禁问自己,到底图什么呢?又究竟喜欢谁呢?黎韵青?还是谢凉安?他本是凉薄之人,是唯独将这两人细细放在心上。 燕祁果然没有食言,才回古月城不到十日,就来水灵台下聘礼了。燕华郢竟然也没说什么,燕南苏虽然好奇他为什么同意娶南宫素了,而且这么急着娶,倒也没有说什么。还以为他终于是放下了。 季姜和南宫兰泽坐在水月居的亭子里下棋,她还是那样,一年到头都是一身白衣,两人都专心下棋,说的话却不少。 季姜道:“我想跟哥哥打听一件事情。” 南宫兰泽一棋落在棋盘上,道:“你想问你的病后来为什么慢慢好了?” 季姜笑了一下,看着南宫兰泽道:“哥哥好聪明啊,我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南宫兰泽定定地注视了季姜片刻。 南宫兰泽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季姜道:“我都见到黄泉了,他能骗我吗。” 南宫兰泽笑笑道:“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对你守不住秘密,本不应该告诉你的。” 季姜微微皱起眉,道:“我这一身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若要治好只有一个办法,该不会是镜若…” 三百多年前她给黎致挖心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南宫兰泽正色道:“素素,我和爹爹虽然救你心切,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去挖镜若的心吧。” 季姜:“…” 南宫兰泽道:“就要了点心头血,放心我们不会害他的。” 季姜落一棋子在棋盘上,道:“我当年在云梦见到阿若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将他带回黎家也没有好好照顾他…现如今…竟还要他来救我…终是我亏欠他许多。” 南宫兰泽刚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唐尘突然进来报消息,唐尘道:“公子,小姐,古月城的仙上和君上来了。” 南宫兰泽吃了一惊,那日季姜回来没有看到燕祁的身影。还以为这两人算是分道扬镳了,万万没想到燕祁居然自己找了过来,忙道:“我二哥也来了?他们来做什么?” 季姜没顾上搭理南宫兰泽,脸上欣喜的神色一闪而过。 燕祁竟然真的那么做了。 南宫兰泽奇怪地看着季姜——这些年因为要治顽疾的缘故,季姜静心养气的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 听了燕祁来也没什么变化。而且她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一动不动的,他十分佩服。 有时候他满身焦躁,但一看到季姜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就能跟着她安静下来,那冰肌玉骨的白衣姑娘坐在这亭子上,手持白棋子,举手投足都像个远离市井喧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事实也如此,季姜做了近乎百年不问世事的深闺小姐。 季姜表面看着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拿着棋子凝视着棋盘,一时不知该放哪里,手伸到半空缩回来一抬头发现南宫兰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又勉强压下心绪,没着没落地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饶是跟她下棋输惯了的南宫兰泽,不由的愣了一下,季姜居然放弃了一举吃掉他的机会,把棋子放错了,然后自己输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尘道:“少主,家主唤您去潋滟居,说是有事要同您说。” 正巧这时燕祁走了进来,他眼角里是见了季姜藏不住的欢喜,恨不能立刻把她拉到怀里抱一下,但又碍于南宫兰泽还在,只能眼巴巴地打招呼道:“多日不见,南宫少主似是清瘦了许多。” 南宫兰泽哼道:“可不是,你们古月城的饭也未免太难吃了些。实在待不下去,只好跑回来了,这不,见了自家妹妹,心情好多了,胃口也好了,要不然,你见到我时定然吓你一跳。” 季姜无奈的摇摇头,又来了。 燕祁道:“南宫先生唤你,还是快些去吧。” 南宫兰泽哼了一声才离开。 南宫兰泽和唐尘一走,这水月居就只剩下季姜和燕祁了。 这亭内只有一局没有下完的棋局什么也没有,季姜起身带着燕祁进了水月居的正殿,她的寝殿,给燕祁倒了杯茶。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燕祁虽然神色平静,但心也是波澜壮阔,他待心里稍定,才道:“我来赴三百年前的约。” 季姜偷偷笑道:“我们三百年前有什么约定吗?” 燕祁放下茶杯,倏地起身将季姜拉到身前,深情款款地道:“我来娶你了。” 季姜微微脸红,娇羞道:“你…说什么?” 燕祁附到季姜耳边,温柔地道:“阿季,我来娶你了。” 季姜道:“我爹爹同意了吗?” 燕祁点头道:“同意了,三媒六聘,南宫家主便同意把你嫁给我了,婚期是下月十七。” 季姜道:”这般快吗?” 燕祁道:“一点不快。” 燕祁说完就俯身吻住了季姜的唇,在南宫刈同意的那一刻,他瞬间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都值得了,他终于要娶到那个他放在心上放了很久的姑娘了。 这庄婚事门当户对两家同意,两人情投意合。 大婚当日。 南宫的几个女修一起为季姜穿好了嫁衣,为她梳发。一切都整理完毕,季姜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大红色的衣服了。时隔多年再次穿上,竟然是她大婚的喜服。 南宫兰泽走了进来,季姜起身要去行礼,南宫兰泽道:“免了免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 季姜问道:“哥哥怎么来了?” 南宫兰泽道:“爹爹在招待客人,哥哥来看看你。” 南宫兰泽夸道:“我妹妹真是好看,可惜,便宜了燕祁那厮。” 季姜笑着问道:“我很是好奇,哥哥为何每次都要与仙上斗嘴,争吵两句?” 南宫兰泽道:“我对他没什么意见,也挺欣赏他的。可是谁让他看上了我最宝贝的妹妹呢,可惜了,我这么好的妹妹,竟然让他那只猪给拱了。” 季姜笑了笑,道:“哥哥真是…” 此时,门外的女修道:“少主,小姐,时辰到了。小姐该去拜别家主了。” 南宫兰泽伸出去道:“哥哥牵着你。” 季姜把手放到南宫兰泽手上,右手拿着团扇,由着南宫兰泽一路牵到了潋滟居。 南宫刈坐在首席上,季姜在堂内对南宫刈行了三个大礼,南宫刈忙从首席上下来,握着季姜的手,满脸不舍的道:“此后去了燕家,便是燕家的人了,出嫁从夫,日后须得事事都听你夫君的。若是…若是…若是在他们燕家过得不好,或者燕祁待你不好,便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出气。” 一旁的南宫兰泽也道:“对,若是他燕祁待你不好,你便回来,家里有哥哥和爹爹。” 季姜笑道:“爹爹和哥哥说的什么话。” 南宫刈道:“你只须记得,无论在谁家,你都是我和你哥哥的掌上明珠,心头肉。” 季姜心里十分感动,她前世苦得紧双亲早亡。越清歌和黎笙夫妇待她很好,但多了几分怜悯之情。 她本是季家的女儿,可双亲早早逝去。成了黎家的养女,可是黎家不缺女儿,这一世有幸成为南宫家的掌上明珠,心头肉。 被南宫刈和南宫兰泽宠着护着,也因为投胎到了南宫家,才能嫁给她喜欢的人。 倒了时辰,南宫刈亲手为季姜盖上了红盖头,季姜跪在大殿上对南宫刈行完拜别之礼。 南宫兰泽牵着季姜的手出了潋滟居,上了喜轿。 早已等候多时的燕祁同样穿着火红的喜服,头上绑着一条红色的发带,整个人看起来春风满面,他走在迎亲队伍的前面,带着队伍浩浩汤汤的往古月城飞去。 万人空巷,大概是用来形容此刻的定古月城最合适不过的词了。燕祁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喜轿前。 “新妇落当,步步携程,开轿门”喜娘一声高呼,古月城的家仆就立刻将几个裹了红色喜布的凳子放到喜轿前,燕祁在喜轿前敲了三下。 喜轿的帘子被女修掀开了,季姜将一面团扇挡在红盖头前,伸手让燕祁牵着下了喜轿,走过了喜凳。 “传宗带,代代相传!”喜娘一声高呼,两人原本脸上还存着许些紧张如今都散了,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走过了传宗带。 “跨马鞍,平平安安!”燕祁牵着季姜跨过了马鞍。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各种议论的声音都有,毕竟这可是古月城的仙上和南宫家的小姐成亲,两家又是世家。季姜耳力极好爬阶梯时听到了几个人在小声议论。 修士甲:“这南宫小姐真是命好啊……能嫁给古月城的仙上…” 修士乙:“谁说不是呢…仙上容貌俊郎,修为高强……当初和东方家的那个小姐也是有婚约的……可惜因为季姜不愿意娶那东方家的小姐。执拗了那么久,竟然娶了南宫素这么个病秧子…” 修士丙:“快别说了…南宫素可是南宫家主疼爱的女儿,你们这样口无遮拦,当心以后有个什么病痛,南宫家主不肯医治…” 另外两个人赶紧住嘴…… 季姜听了内心想笑不已,有时候她也会想若她只是南宫素而不是季姜,怕是燕祁也不愿娶她的吧。 古月城内四处都结了红色的绸缎,今日天气甚好,在风的吹拂下飘扬摇摆,仙府内皆是喜气洋洋的气象。眨眼片刻两人便已行至室内。 堂上坐着燕华郢和南宫刈。 季姜借着红盖头四下扫了一下,没有发现黎致的身影,也没有黎瑟瑟和镜若的身影。听说是梵音谷出了些事情,大抵是不愿意喝她和燕祁的喜酒。不来就不来,少了几个宾客,这亲难道还结不成了? 燕祁牵着季姜的手走了进去,和堂内的人打着招呼。一改往日的高冷,满面春光的。 边江首先拱手道:“仙上,恭喜恭喜啊” 燕祁笑道:“同喜,同喜。” 黄泉易了容站在边江旁边,他是个粗人,他不会说着恭贺的陈词滥调,只好以同词相贺,燕祁则是同样以笑回礼。 黎家的人还是来了,黎致手里拿着他的断魂,和镜若站在门边。 客套了几句话后,吉时到了。 礼官道:“吉时已到。” 管事的将结有大红花结的红绸子递到两人面前,季姜本想伸手去接,却被燕祁握住,直接牵着她的手,季姜不禁有些惊讶,他怎会…… 吉时已到,外面的喜炮声响起,礼乐也奏响起来……十分欢快的曲子。 礼官道:“一拜天地。” 二人相视一眼,转身对着堂外的天地,心无二意的拜了下去,虽然不过弯腰而已,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心生喜意,将这场婚礼重视起来。 “——二拜高堂——” 燕宗主和魏夫人已经去了,堂上坐着的南宫刈笑得眼睛都眯了,平时连个好的神情都不愿意赏人的燕华郢也难得的露了喜悦之情,两个新人对着堂上坐着的两人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这一拜,从此他二人的命运就要紧紧连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季姜不知此时嫁给燕祁是对是错,只知那日燕祁在水月居说来娶了她的时候,内心是抑不住的欢喜,哪怕将来结局是一纸和离书……她也认了……至少在她去前,也曾是燕祁的夫人。两人就这么拜了下去。 “——礼成——” 七 寤寐4 这次换到黎瑟瑟过来扶季姜,她牵着季姜去了喜房。走走绕绕的,古月城季姜太过熟悉,走了小半个时辰就知道到了燕祁的上音阁了,季姜端坐在床上,下人们都站在两侧,喜娘也在。 黎瑟瑟倒是出去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怕带了生气给新娘子,不大吉利,连话都不说了。 这或许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日吧。季姜嫁给了她自己最中意的男子,她的夫君,燕祁,此时她和所有新娘一样,充满了娇羞。 古月城的仙上和南宫家的小姐大婚,虽然没有人敢闹,燕祁自己酒量也不差,但一圈宾客敬下来,他自己到底还是喝多了,走路有些飘乎乎。 燕南苏上去扶他叹道:“怎么喝这么多。” “瞧你那出息。”南宫兰泽拿了两杯酒过来,本想敬燕祁一杯看他这样只好将两杯酒互相碰了一下,一气喝了。 南宫兰泽示意燕南苏他可以照顾好燕祁,燕南苏便退开了,南宫兰泽还没抓住燕祁呢,黎致就过来一把揽住燕祁的肩膀,用力抱了他一把,要哭不笑的,像是不知怎么表达好了。 小声道:“这回你满意了?” 燕祁迷糊中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胡乱的点头,又摇头,然后点头。 南宫兰泽大手一挥叫人抬了许多酒来,桌上全是酒。 燕南苏在一旁哭笑不得,只好上前低声问道:“子熹,你行吗?” “唔……”燕祁胡乱抓一把,道“兄长放心,黎宗主能来喝我的喜酒,我……高兴。” 燕南苏往后退了两步,无奈的摇摇头,这三个人… 燕南苏转而一个箭步上前,附在燕祁耳边低声道:“子熹,你少喝点,季姑娘还在等你……我先走了。” 燕祁点点头道:“好。” 黎致倒了三杯酒,将一杯塞到燕祁手里道:“这杯酒我敬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燕祁皱了皱眉,端起酒一饮而尽。 黎致又倒了一杯,“这一杯,我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黎致又倒了一杯,“这一杯…以后待她好点…” “这一杯……将来你要是不要她了,别跟她说,告诉我,我来接她…” 一旁的南宫兰泽道:“不对,应该是我来接她…” 黎致白了南宫兰泽一眼,道“她是我黎家的人。” 南宫兰泽哼道:“现在不是了,现在是南宫家的人。” 黎致道:“若不是…” 南宫兰泽道:“我猜你想说,若不是你们黎家护不好她,她也不会是我们南宫家的人对吧?可惜了,黎宗主,她这一世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南宫兰泽说得十分得意,黎致喝了好几杯脸色涨红,白了南宫兰泽好几眼。 燕祁:“……” 争什么,现在是他燕祁的人了。 南宫兰泽和黎致一杯又一杯的敬,燕祁跟着他们一杯又一杯的喝。 喜房内。 季姜悄悄打量着燕祁的房间——今日的喜房,目光所及,全是耀眼夺目的红,虽然这个房间她不少来,可这样的场景她倒是第一次见,在房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此时已近深夜,雕花小窗半开着,莹亮的月光融融入室,两尊硕大的龙凤宝烛,烁烁的映着火焰,床上全是花生,枣,寓意早生贵子,两个时辰下来,季姜屁股被硌得隐隐发疼,头上的发冠此时恐有千金重,一直举着团扇的双手也是酸得不行。 季姜想对喜娘说,今日仙上是不回来了,他喝不过门外那些人。但又怕传了出去让人说燕祁的闲话,只好作罢… 夜渐深沉,外面的喧闹声愈来愈淡,下人们和喜娘忍耐不住,暗地里打了个哈欠,季姜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下啊,太累了。” 季姜一整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只不过在南宫府时吃了些垫胃的,早就饿了,却又不好开口,拣了几片点心随便吃了,她想再等半刻,若是还不来,她就睡下,不等燕祁了。 当是时一双双温润如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拿走了团扇,很重的酒气,手被握在眼前人温暖的手心,季姜面红过腮,四周望去,偌大的房间只余了她和燕祁两人,由是万般想嫁给他,如今还是感到万分窘迫,只得垂头低低说道:“仙上,你醉了……” 见燕祁醉得睁不开眼,季姜刚想起身去叫下人拿点醒酒汤来,就被燕祁拉住了,手被紧紧扣着,燕祁抬头看着她好看的眼睛此时因为酒醉变得涣散,朦朦胧胧的。 “怎么了?”季姜安抚道,“我只是去拿醒酒汤。” 燕祁闷声开口道:“黎致和南宫兰泽欺负我。” 季姜失声笑道:“怎会,他们都打不过你。” 燕祁道:“他们灌我酒。” 像是在告状,十分委屈。 季姜轻声道:“好,明天我骂他们。” 燕祁满意的点点头:“嗯…” 燕祁靠在季姜肩膀眯了小半刻,季姜肩膀都酸了,她轻声道“…仙上…” “还叫仙上…”燕祁微微皱了眉头,季姜才想到该改口了,只听燕祁又道“该叫夫君……” “……” 季姜脸红得发烫,她哪里叫得出口。 燕祁一双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道:“现在才娶你,委屈你了。” 季姜照摇摇头,饶是她游历山川,学富五车,如今却不知如何开口。 燕祁拉着季姜到了桌前,两人喝下了用红绳两端系着的瓢里装着的合卺酒,那合卺酒正是那日燕祁在仙门大会中赢的桃花酿。 发冠和满头金钗玉钿未卸下,沉甸甸的怪不好受,季姜抬手去拔发上的一支。 “我来帮你,”燕祁喝了许多酒,此时心神荡漾,抬手帮季姜拔下那堆首饰。他一贯对事物拿捏有度,但今日被灌了许多酒,此时面对季姜,半晌才勉强将那些发冠取下,笨手笨脚的,弄得季姜头皮吃疼,皱起眉头轻轻呻吟一声。燕祁便立刻又温柔起来了。 最后还是季姜自己将那些首饰都取了下来,燕祁盯着她看,久久才发出一句“你生得真好看。” 季姜被他逗笑,扭过头偷笑起来,谁知燕祁竟又将她扭了过来,她未来得及发应就觉得红唇一烫,燕祁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已经放大在自己面前,她不知,他是醉了…还是… 一吻之下,季姜全身酥软,本想推开燕祁却使不出一点力气来,只由着燕祁将她放倒在床塌上。 季姜轻轻唤了一声燕祁:“…仙上… “叫夫君!” 燕祁纠正季姜之后,又持续地加深这个吻,季姜纤瘦地手缓缓攀上他宽阔的肩臂,依恋的搂住他的身体。才小声道“…夫君……” 一夜缠绵悱恻。 季姜醒来时燕祁还未睡醒,她依偎在燕祁怀里,用手捏着燕祁耳朵……像个幸福的小女人。 她这一世…终于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燕祁,嫁给了那个等她等了几百年的燕祁。 他们这一世,终于是修成正果了。 燕祁醒来时季姜正在抠着他的手,燕祁将季姜楼得紧了一些,道:“怎么不再睡一会儿了。” 季姜道:“睡不着了。” 燕祁道:“天还未亮,再睡一会儿。” 季姜摇摇头道:“我不困了。” 燕祁道:“看来是我昨夜不够卖力,你才这般神采奕奕。” 季姜:“……” 燕祁闭着眼把季姜拉得更近一些,捧着她的面颊吻了两下。温声哄道:“乖,乖,再睡了一会儿。还要去跟亚父和其他城中长辈进茶呢。” 季姜嘴角抽了抽,要见燕华郢她哪里还睡得着啊。季姜道:“今天就要见你家长辈了?我…我还准备好呢…” 燕祁平静的道:“我已经同亚父打过招呼了,我说你只是长得像阿季。” 季姜心知古月城对燕祁的婚事极为看重,她如今是南宫家的女儿,这身份是配得上燕祁的。可她这张脸,一出去就露馅了燕华郢定会认出来的,燕祁之所以这么说,一定和燕华郢磨了好久燕华郢才同意。 季姜吁了口气,笑道:“放心。我会好好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的。” 好在她没有回想起来的时候一直都是养在深闺里,也学过一些大家闺秀的模样。 季姜和燕祁脱了喜服换了古月城准备的新衣,都是白色,但却是配套的。 季姜原以为古月城家教会十分严厉,吃饭时应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果然,她和燕祁到时午膳尚未开食,席间诸人也都一语不发。 季姜和燕祁一路走近厅中,除了刚刚入厅时听到几句低声的招呼行礼,之后便几乎是无人言语。 都是一样的白衣,一样佩戴玉佩,季姜腹诽道:“若不是上音阁的喜绸子还未撤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丧事呢,这般死气沉沉,几乎没了昨日喜气洋洋的模样。” 正在季姜腹诽之时,燕南苏和燕华郢入厅了。燕华郢一如往日做派,坐在首席上平视前方,脸上还是那般严苛。 燕南苏依旧和煦依旧,嘴角也噙着浅浅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然而,许久未见季姜却觉得,燕南苏似乎清瘦了不少,难道是她师姐还未重生回来。 家主和先生落座后,燕南苏讲了几句客套话。便有两个家仆端着茶上来了,季姜看了燕祁一眼,燕祁对她点点头。 季姜重生之后第一次见燕华郢,又想起前世种种,心中难免有些害怕。季姜走到燕华郢面前跪下,端端磕了一个头,才端着那茶奉给燕华郢。 季姜道:“叔父请喝茶。” 听到这个称呼,燕祁眉毛挑了挑,他忘记提醒季姜该怎么称呼燕华郢了。燕南苏提醒道:“…弟妹…” 原以为燕华郢会生气,却不想燕华郢居然接了那茶,而且喝了。喝了之后,从旁边修士手中拿了一个礼盒递给季姜。 这便是认可季姜了,季姜接过那盒子欣喜的道:“谢谢叔父。” 季姜转到给燕南苏敬茶,她奉了一杯茶给燕南苏,道:“兄长请喝茶。” 燕南苏接了那茶喝了一口,也给了季姜一个礼物。 季姜喜道:“谢谢兄长。” 季姜敬完茶后,燕祁终于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出什么差错。季姜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季姜一一见过燕家的长辈之后便是家宴。说是家宴其实就是自家人吃顿饭,其他长辈,小辈,见过新夫人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这家宴就只剩下燕华郢,燕南苏,燕祁,季姜还有燕辰奚和燕云川两个小辈了。季姜也能理解没什么只剩下这几个人了,虽说是一家但嫡庶有别。季姜心道:“这倒像是在梵音谷过年的时候,旁支的说完贺词送完贺礼便回去了。” 家仆们已经把菜都上好了,季姜也不敢动筷,等燕华郢动了筷之后,燕祁,燕南苏相继动筷,她才敢动筷。 季姜一个抬头看到燕华郢似乎是要夹燕祁面前的菜,她便换了一双筷子给燕华郢夹菜。 燕祁怔住了,燕南苏怔住了,燕家两个小辈也怔住了,在燕家没有给别人夹菜的习惯,都是各吃各的,因为不知道这样的好心别人需不需要。 季姜又给燕华郢夹了一块菜,傻呵呵的道:“叔父吃这个。” 都以为燕华郢要爆发的时候,燕华郢点点头应了一句:“嗯。” 见除了燕华郢以外,其他四个人都看着自己,季姜奇怪道:“你们怎么不吃?我…做错什么了吗?” 燕祁道:“没有,吃吧。” 再看看燕南苏,燕南苏若无其事地喝着碗里的药汤。 季姜问道:“这汤里是放了几味药材吗?” 燕祁道:“嗯,乖乖吃饭。回去我同你细讲。” 季姜应了一句:“哦。” 她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家人吃饭都是安安静静的,就连燕辰奚都把食不言进行到底。 季姜小声对燕祁道:“其实我是想说,这些药材虽是好药材,可它们同油盐煮过之后,便失了许多药性了。而且苦得很…” 燕祁突然很想堵住季姜的嘴巴告诉她不要再说了,因为这个药膳是燕华郢吩咐加上的,他真的担心他这个冒失的夫人新婚第一天就冲撞了燕华郢。 燕祁刚要开口,燕华郢就道:“子熹,怎可随意打断人家说话。” 燕祁:“……” 燕华郢问道:“你对药膳也有研究?” 季姜道:“回叔父,在水灵台时我爹爹常用药膳给我调理身子,久而久之便知道一些。” 燕华郢道:“那你觉得药膳怎么样?” 季姜道:“好是好,可就是太苦了。家宴本来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顿饭,若是先喝了那药汤,之后一桌的美味佳肴便都觉得无味了,实在可惜。” 她说苦的时候脸色还变了变。 七 寤寐5 季姜说苦的时候脸色还变了变。 其余几人都看着季姜,心道:“真敢说。” 燕华郢道:“若是不喜欢便撤了吧。” 季姜嘿嘿笑道:“多谢叔父。” 其余几人:“????” 撤了?!这就撤了?! 特别是燕辰奚,他从小吃到大,从小哼到大,燕华郢都不为所动,就因为季姜一句“太苦了”就撤了,那他这么多年在干嘛呢? 燕华郢见季姜没吃多少,对管事的费然道:“二夫人吃不惯姑苏的菜,以后家宴的时候准备一些荆楚的菜。还有药膳,往后家宴就不必上了。” 费然道:“是。” 其余几人:“……” 燕华郢放下筷子,颔首道:“我吃好了,你们自便吧。” 众人道:“是。” 出了宴厅,燕华郢和管事的费然走在小径上,不知道是因为季姜这一世渡了南宫家长女这一层金衣还是她直言直语的缘故,燕华郢从前对她的偏见竟然在她叫“叔父”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费然见燕华郢一脸喜色,便问道:“先生很喜欢二夫人?” 燕华郢道:“说不上,就是觉得这孩子与从前不同了。” 费然笑道:“可不是,二夫人那一声“叔父”是叫到您心坎里去了吧。” 燕华郢笑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费然自小便来了古月城,和燕华郢,逝去燕老宗主一起长大的,最为了解燕华郢,燕华郢虽然看着刻薄,可心眼却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同意燕祁娶季姜。 费然道:“我记得你之前去过很多次荆楚,是不是早就见过二夫人了?” 燕华郢比划道:“见过,想当初,那孩子就这么点大。躲在她爹身后怯生生的,还送了我一颗糖呢。费然啊…你说到底是南宫刈会教女儿呢。还是那孩子这一辈子比较讨喜?” 费然笑道:“先生喜欢的不是二夫人是南宫家主女儿的身份,而是二夫人这个人。” 只是燕华郢一直不承认罢了。 燕华郢默然不语,他很早就知道南宫素就是季姜。燕祁回来的时候说要娶南宫素的时候他没有阻拦,不是因为季姜这一世的身份,而是燕祁那执拗的性子和他前世犯的错… 若是三百年前没有他的阻拦,季姜和燕祁怕是早就修成正果了。 不过季姜那一声叔父倒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燕南苏和燕祁称他为亚父,是恭敬,却少了几分亲近。 燕华郢又问道:“你说若我当初没有阻拦,他们二人是不是早就如现在这般了。” 费然见燕华郢又变为满面愁容,道:“天命不可违啊,孩子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又何必自责呢?” 燕华郢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 如何挣扎,如何想要与世界对抗,奈何都斗不过一个命字。 费然又道:“二公子和二夫人聪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燕华郢笑道:“但愿吧。” 家宴结束之后燕华郢手底下的修士传燕南苏和燕祁过去了,看样子是有什么话要说。 燕家两个小辈也有课业要做,没有人跟季姜说话。季姜在古月城到处晃了一圈,四处随便乱晃,晃到了一片较为清冷的树林中,季姜才抓到了一只兔子,还没得及高兴,抬头就见黎瑟瑟在旁边站着看她。 黎瑟瑟抱着手道:“这才新婚第一天,你就自己一个人跑来林子里找兔子完了,你家仙上呢,怎么不陪着你了。” 季姜一边抚摸兔子,一边道:“他和大哥被叔父叫走了,估计有事情吧。” 黎瑟瑟又道:“那你儿子呢,不是很粘你吗。怎么不跟你一起。” 提到燕辰奚黎瑟瑟语气里带着几声嫉妒和讨厌,她和燕辰奚自第一次见到就不对付,时常因为各种不和争吵起来。 季姜道:“他和云川有课业要做,倒是你,怎么在这?” 黎瑟瑟道:“我在等你啊。” 季姜觉得奇怪,便抬头问道:“等我做什么?” 黎瑟瑟道:“我下午就要跟我阿爹回梵音谷了。虽然我亲爹不是你故意杀的,可是我阿爹他并不知道,若是让他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季姜抚摸着兔子的动作顿了顿,这么多年过去了,黎致对她的恨还是一点都不减还是不肯原谅她。 季姜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道:“没事。我早知道了,你阿爹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知道了二哥究竟因何而死,他估计也是不会原谅我的。他不知道也挺好的…” 若是黎致知道他恨了这么多年竟然恨错了人,一定会受不了的。 黎瑟瑟忽而生气了,她愠道:“你怎么总是这样?” 季姜被黎瑟瑟的突然生气弄得一阵莫名其妙,她茫然的道:“我怎么样了?” 黎瑟瑟哼道:“没什么。” 季姜:“……” 其实黎瑟瑟想说,你怎么总是这样。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的也就罢了,为什么也不跟别人辩解一下,毕竟那些都不是你做的。 黎瑟瑟道:“我是来带你见一个人的。” 季姜道:“哈?见人?见什么人。” 黎瑟瑟道:“你跟过来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黎瑟瑟转身就走了,季姜只好放下兔子跟了上去,走了片刻,到了树林的另一端。 黎瑟瑟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道:“人就在那里,你自己过去吧。” 季姜奇怪道:“你不过去吗?” 黎瑟瑟道:“我就不过去了,我帮你们忘风。免得有人过来看到了不好。” 季姜扁扁嘴道:“怎么说的好像偷情一样,还忘风。到底是我见什么人啊。” 黎瑟瑟哼道:“虽然燕祁对外说是因为你长得像…像季姜他才娶你的,可是若是让旁人看到你和镜若叔叔见面,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听黎瑟瑟这么说,季姜也觉得有理。 其实她跟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清楚了,要见的那个人一定是镜若。她想起来到现在快半年了还没见过镜若呢,昨日也没能见上一面。 她现在是南宫素,燕祁对外说她是长得像季姜才娶她的,否则别人一定对她的容貌感到好奇。若是知道她见了镜若,那就是告诉别人她就是季姜,那么各种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季姜对黎瑟瑟说了句:“谢谢。” 她提着裙子,往黎瑟瑟指的地方跑了过去。她想见镜若,她想镜若了。 季姜远远就看到了镜若,镜若站在一棵属下,身上的那身青衣已经变了形势,他如今是梵音谷的总管,除了黎致,他是整个梵音谷最有声望的人。 季姜跑到季姜身后,停下脚步,一边喘着气,一边激动的喊出了镜若的名字:“阿若!” 听到季姜的声音,镜若猛的转身。季姜就站在不几丈外。镜若拔腿就跑向季姜。 “姐姐!” 镜若直直扑向季姜,抱着季姜哭了出来。他一大早就在这儿等季姜了。从那日在南阳救了季姜之后,他便一直想见季姜,奈何没有理由。 黄泉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见季姜的最佳时机。再后来黎瑟瑟回了梵音谷,把从秋硕那里听到的全告诉了镜若,镜若更加想见季姜了。 他正愁找不到理由见季姜的时候,古月城的喜帖送了过来。燕祁对外宣称南宫素长得很像季姜所以他同意了这门亲事,所以在黎致看来南宫素就是季姜的替身,黎致便很不高兴,不想来古月城。 镜若还以为错过了这个见季姜的机会,好在后来黎致反悔了,他们在古月城见到季姜下喜轿的那一刻黎致就认出南宫素就是季姜了。 黎致虽未明说,但他去找燕祁喝酒的时候镜若就知道黎致已经知道了。 “…姐姐…” 镜若半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季姜怀里。一阵抽泣,季姜也哭了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镜若了。季姜轻轻拍拍镜若的背道:“不哭,都是梵音谷的总管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镜若喜极而泣,他站了起来,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委屈道:“姐姐,我好想你。” 季姜摸摸镜若的脸,道:“姐姐也想你。” 季姜又道:“对不起啊,姐姐把你一个人丢在幽都。之后也没有去找你,是姐姐不好。” 镜若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道:“没关系的,只要姐姐回来就好。姐姐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事情了,阿若不想再失去姐姐了。” 季姜点点头道:“好。” 镜若道:“我原不希望姐姐嫁给燕…燕公子的,可是…可是黄泉说,姐姐很喜欢他姐姐想嫁给他,而且那天他不是故意的…” 季姜倏地一愣,那天…… 镜若一定是看到了。 那天镜若嘱咐东方轻羽保护好燕辰奚就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刚跑上城头就看到燕祁的岁寒刺穿了季姜的身躯。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季姜从空中掉了下来,无论镜若怎么呼喊都没有用,忘川和戾气太重,他越不过去。 在那之后镜若便恨上了燕祁,燕祁去幽都接燕辰奚的时候,镜若质问燕祁为什么要杀了季姜,燕祁本就沉浸在自责中,也没有跟镜若解释那天的事情。 燕祁站在降灵宫季姜曾经住过的房间外,与他一同的还有黎致和镜若,不过镜若是在他对面。 镜若冷冷的问道:“姐姐都已经被你杀了,你还来做什么?” 燕祁眸子变了变,但他神色未变,还是板着一张脸。燕祁道:“我来接阿宁去古月城。” 镜若嗤道:“杀了姐姐还要把阿宁也抢走,你想的倒美。” 燕祁不说话,镜若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燕辰奚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镜若看着燕辰奚,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可惜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后来的母亲季姜都不在了。 燕祁见到燕辰奚就要去抱他,但镜若抢先一步,镜若一弯腰,把这燕辰奚抱了起来,对燕祁道:“你做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也不会让你把阿宁接走的。” 燕祁伸出手道:“阿宁,跟爹爹回家。” 燕辰奚本能的伸出手,可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不对,他缩回手转为紧紧搂住镜若的脖子。 燕祁神色难过道:“…阿宁…” 燕祁以前虽然也是板着一张脸,可他如今这幅模样,眼睛里满是血丝,身上没有一点生气,周身散发着寒气,实在叫人害怕。燕辰奚第一次怕他,立马哭了出来,燕辰奚哭道:“阿宁不要跟爹爹走,阿宁想要娘亲,阿宁要娘亲。” 见这边剑拔弩张的,碧落跑过来对镜若道:“把阿宁给我吧。” 镜若把燕辰奚给了碧落,碧落道:“你们商量好了再来找我。” 说罢她就一边哄着燕辰奚,一边往季姜房里进去了。 燕祁似要上前,镜若拦在他面前讥嘲道:“装得好生情深,你们古月城的人除了会抢人,还会做什么?” 先前季姜还在的时候燕华郢就说要把燕辰奚带回古月城,却只字不提季姜。 燕祁闭了闭眼睛,道:“接阿宁回古月城,是阿季的意思。” 镜若自然不信,他冷冷地道:“姐姐的意思?姐姐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她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期盼你会来幽都找她,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如今她死了你终于肯踏进幽都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名士不是最讨厌幽都这种地方吗。怎么,仙上就不怕被惯上勾结邪魔外道的罪名吗?” 镜若从来不会与人发生口角,更不会对人这般冷嘲热讽的。黎致也是第一次看到镜若这样,但他似乎没有劝镜若的意思,因为镜若说的话也是他想说的。 镜若从前也有些害怕燕祁,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敬畏。可是当他看着季姜死在燕祁手里的时候,他对燕祁的敬畏就全数转为恨和厌恶。 镜若道:“我不会让你把阿宁带走的。” 燕祁道:“那你要把阿宁留在这里做什么?” 镜若怒道:“做什么也跟你没有关系!让他留在这里,总好过跟你回古月城,保不齐有一日他会和他娘死在你手里!” 镜若这些话犹如钉子一个一个钉入燕祁的心,燕祁高声道:“镜若!那日之事,你不在场…” 镜若也吼道:“燕祁!你还想要隐瞒什么?!那日你杀了姐姐仙门百家众人有目共睹。而我,也是亲眼所见!” 燕祁道:“我并非有意,我只是…” 镜若道:“你只是什么?阿宁是姐姐的儿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绝不让你把他带走。” 说着镜若便退后一步拔出了佩剑梦生,用梦生指着燕祁。 燕祁道:“只有我,才能护住阿宁。” 镜若的脸扭曲起来。 镜若道:“我同样也能护着他,你若执意要带他走,就别怪我的剑不认人。” 七 寤寐6 说着镜若便退后一步拔出了佩剑梦生,用梦生指着燕祁。 燕祁道:“只有我,才能护住阿宁。” 镜若的脸扭曲起来。 镜若道:“我同样也能护着他,你若执意要带他走,就别怪我的剑不认人。” 见镜若这般执拗,一旁的黎致终于是开口了,黎致道:“…镜若…不可无礼。” 黎致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镜若道:“他是仙上又如何?受万人敬仰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保不住姐姐吗?而且是他亲手杀了姐姐!他杀了姐姐你不说他反而来说我无礼?!” 燕祁沉默不语。黎致也沉默不语。 须臾,燕祁道:“所以。你要如何才肯让阿宁跟我回去。” 镜若喃喃道:“我早就说过你是个负心汉,可姐姐不信我…她不信我…你负了她那么多次她仍就信你…” 镜若冷笑一声,道:“想要接走阿宁?你不是一剑杀了姐姐吗,你不是能耐吗。那你便用沾了我姐姐的血刺自己一剑,这样我便让阿宁跟你走!” 燕祁微微颔首道:“说话算话。” 镜若道:“绝不反悔。” 燕祁念了剑诀,岁寒当即出鞘。见势黎致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吗,非要刀剑相向吗?” 镜若决绝道:“不能!” 黎致道:“阿若!” 镜若冲黎致吼了一句:“连你也要劝我?!我已经没有姐姐了,我只有阿宁了!公子,我只有他了!姐姐留给我的只有阿宁一个人了。” 季姜临出门前还说给他买一本人物传记回来,让他睡前念给燕辰奚听,可是季姜说到却没有做到,她没有带着那本人物传记回来… 季姜什么都没有留给镜若,所以他除了燕辰奚,就什么都没有了。 燕祁念了剑诀,岁寒飞了出去,旋即又飞了回来,直接插在了他心口处。那日他一剑刺穿季姜心脏的场景又现了出来。 岁寒的剑柄被黎致抓住了,若不是黎致抓着,岁寒一定会刺穿燕祁的心脏。 黎致道:“够了,都够了。” 镜若还想说些什么,黎致道:“阿若别说了,让他接走阿宁,的确是你姐姐的意思。” 镜若难以置信的看着黎致,他不明白黎致为什么要帮燕祁,为什么要帮一个杀了季姜的负心汉。 镜若道:“…公子…” 黎致道:“别说了,够了。够了阿若,就这样吧。你也跟我回梵音谷吧。” 镜若不说话,黎致说够了,黎致这个意思摆明不让他帮季姜报仇了。 镜若哼了一声退到一旁。 黎致抽回岁寒,燕祁便半跪在地上。黎致把岁寒扔在地上,对燕祁道:“我允许你把阿宁接回去不是因为我同情你,而是因为这是她的意思。但是燕子熹你记住,如若我听到穆宁在你们古月城过得不好,只要是一点点消息。我便去古月城把他接走,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他,让你半点念想都没有。” 黎致退开后燕祁才从地上站起来,血浸染了他的白衣,燕祁走向季姜的房间,每走一步心口就疼得不得了,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岁寒穿过季姜身躯的时候她一定疼极了,所以她才会说若有来生一定不要再遇到自己。 燕祁推开门,一地的纸,都是季姜用来练字的。季姜的字写得不好,在幽都除了陪燕辰奚她实在无事可做了,于是便买了些纸来练字。 再往前走几步,沿揉成团的撕成片的,什么样都有。燕祁走到桌边捡了一张,看着那字燕祁一阵窒息,季姜的字变好了。 燕祁手里攥着纸,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那时他私自将季姜掳去蓬莱的汀上乘月处,季姜将汀上乘月处闹翻了天。 宣禾几次要处置季姜,都被他拦下了,为了不让季姜闹,他把季姜留在自己竹林轩里看自己练字。 那时燕祁虽在写字但目光却时不时扫一下季姜,他看到季姜凑到自己案前,毫不遮掩地盯着他看。燕祁顿时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紧张之感,但他仍然假装在认真的誊抄古籍,字也丑了许多。 不曾想季姜居然夸赞他道:“字写得真好。” 燕祁心中一颤,紧张转为自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只听季姜又道:“哥哥的字写得真真好看,比黎叔叔写得还好。” 燕祁心情大好,但是不打算跟季姜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把季姜带来蓬莱本就是一时冲动,现下季姜闹也闹了,若是同她说话,她定然又要说回去的事情,还不如不说。 季姜扁了扁嘴,又道:“仙上字写得这么好看,定是勤加练习出来的吧。” 燕祁没有回答,只是心道:“谁的字不是练出的。” 然后他就听见季姜改口道:“不对不对,定是天生的。仙上生得这般好看,字好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燕祁本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 他以为只要他不跟季姜说话,季姜就会闭嘴乖乖待着,谁知道季姜居然跟黎策一样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尤其擅长苦中作乐。只见季姜学着黎策在梵音谷杜撰时的那样道:“祁兄。” 燕祁悄悄扫了季姜一眼。 季姜又道:“子熹。” 仅这一声,燕祁居然恍惚了一下动作也顿了顿,他心里不禁失笑,不过一声称呼而已,影响便这么大吗?从前同黎策一起时,黎策也十分闹腾怎的就不会这般失神。 季姜又道:“燕子熹。” 燕祁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季姜直呼他大名,季姜道:“燕祁!” 燕倏地一愣终于停笔,抬起头望着她。季姜顿时讪讪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怪渗人的。我叫你你不搭理我,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若是不开心,罚我出去便可。” 季姜不曾叫他字更不说叫他的名了,他怎会不开心。 燕祁笑道:“你若喜欢便这么叫。” 季姜顿了顿,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季姜道:“燕祁。” 他顿时心情大好,应了一个嗯。 那时他决定若是季姜再叫他一次,他便教季姜练字,可是季姜后来自己生气没再叫他了。 燕祁看着季姜的书桌,毛笔还放在宣纸上,黑色的墨把宣纸浸黑了一大片。仿佛季姜还在那里拿着笔写字。 那桌上压着许多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燕祁的名字,看到的时候燕祁当即心脏一阵绞痛吐了一口血,他旁边不知何时进来的黎致和镜若却愣住了。 因为燕祁,哭了。 燕祁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镜若说季姜日日在这等着他来,可是他却在做什么?他把自己关在古月城的上音阁了,因为那一点点顾忌,竟然一次也没有看他。 燕祁伸手去捡地上的那些纸,抱在怀里痛哭。黎致没有上前劝他,镜若也没有,一旁的碧落也没有。 只有幼小的燕辰奚跟着哭。 燕祁哭了许久,最后还是把燕辰奚接去古月城了,只是自那以后燕祁就很少出古月城了。 对外都说是在闭关,其实他在做什么除了燕南苏没有人知道。 镜若后来也很少出梵音谷了,他也什么都不做,就待在落霞宫里面。直到黄泉来找他,说了黄泉的计划,镜若才出了西谷主动提出要帮黎致分担。 黎致以为他终于振作起来便没有多想什么,这些年镜若帮了黎致许多。他并非想做什么大总管,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像季姜说的那样,只有能力够强才能保护一切他想保护的人。 季姜抬手帮镜若擦了眼泪,对镜若道理:“那日,不能怪仙上,那日是有人故意为之。” 镜若道:“姐姐说的是那道突然出现的剑芒?” 季姜点了点头,道:“那道剑芒,我猜应该是黎韵青…” 镜若诧异道:“大小姐?她不是被…” 黎韵青那时的确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可是黎策死后黎致有许多事情要做,对她的看管或许就松懈了。 而且黎韵青被软禁,若是做了什么便无人可知,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镜若又道:“秋十初所做之事,黄泉都告诉我了,姐姐,我能告诉公子吗?” 季姜摇摇头道:“先不用了,若他知道亲弟弟居然死在亲姐姐手中,一定受不了的,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等秋十初的真面目被揭穿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镜若道:“好吧。” 镜若细细打量了一下季姜,才道:“姐姐这样,真好看。” 季姜噗嗤笑道:“怎的这般嘴甜,竟然学会夸姐姐了。” 镜若道:“姐姐,我此番回去定是很久之后才能这么叫你了…” 季姜笑道:“没关系,只要我的阿若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黎瑟瑟在那边喊了一声,这是在提醒镜若该回去了。镜若起身对季姜道:“对不起姐姐,我该回去了。” 季姜道:“嗯,回去吧。” 镜若对季姜行了一个礼,便起身和黎瑟瑟一起走了。 镜若和黎瑟瑟走后季姜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的回上音阁,殊不知燕祁回来找不到她已经快急疯了。 季姜一进上音阁就碰到燕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季姜上前唤燕祁道:“仙上!” 燕祁忙过来一把把季姜揽在怀里。 燕祁急得这般失态,季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燕祁道:“你去了何处?” 语气是满是担心。 季姜道:“我…我去见阿若了。” 还以为季姜出了什么事情,毕竟说南宫素长得像季姜这个事情在仙门中引起了诸多猜测,昨日来贺礼的多是来看热闹,就像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像。 季姜见燕祁神色十分担忧,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主动环上了燕祁的腰,极其温柔的道:“夫君,妾身饿了。” 一听这声夫君,燕祁整个人浑身都暖暖,担心和焦灼夹着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燕祁让季姜回去屋里等他,而他自己则是转身出去给季姜拿吃的。 燕祁回来了,季姜正跟燕辰奚和燕云川在院外的廊阁内, 季姜正在看燕辰奚和燕云川写字,还一边指指点点的,季姜道:“阿宁,你看看你这写的什么,字怎么这么难看。你看看人家云川写的,那才叫好呢。” 燕云川扁扁嘴道:“阿娘,我和云川来这做课业,您就不能安静一点儿吗?您一直说,我和云川都不能专心写了,若是写不好,先生肯定会怪罪我们的。” 季姜敲了一下燕辰奚的额头,教训道:“就你一直嚷嚷,你看人家云川也没说什么。我一直说话人家也能好好写呀。” 季姜转问燕云川道:“云川,你觉得我吵吗?” 燕云川道:“不吵。” 季姜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都没有说我吵,就你意见多。” 燕辰奚扁扁嘴道:“阿娘你一直说我写的字不好,那您写一个字给我看看,你的字到底有多好。” 季姜道:“好,那我就给你写一个好字,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季姜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好字。季姜道:“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好字。” 她说得一脸得意。 燕辰奚:“……” 燕云川:“……” 两人都没有想到季姜作为一个长辈居然会耍赖。季姜问道:“对了,你们俩跟瑟瑟关系好吗?我看她好像没有什么朋友。” 燕云川道:“回二夫人…” 对于二夫人这个称呼,季姜挑挑眉,纠正道:“一家人叫什么二夫人,以后就叫二婶。你跟阿宁一样大,我听兄长说你双亲都不在了,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娘也可以。” 燕云川激动的问道:“这…可以吗?” 燕云川的父亲是燕南苏和燕祁的堂兄。两个至亲都不在了,燕云川自然渴望亲情。燕南苏自小将他和燕辰奚带在身边教养,燕云川的性子便随了燕南苏,他也将燕辰奚当作亲弟弟看待。 本以为时间长了,对亲情的渴望没有那么浓烈了。却不想自从燕辰奚和季姜相认之后,他对双亲的思念越来越重了。 何况他从小到大从未叫过一声娘,此时季姜说他若是愿意,他可以叫季姜做娘。 若是叫季姜做娘,那燕祁不就是他爹了吗,那这样他岂不就是爹娘都有了? 季姜一脸温柔的笑道:“怎么不可以?你本来就是阿宁的兄长,叫我一声娘叫仙上一声爹怎么了。” 燕辰奚也道:“对啊云川,你从小待我如亲弟弟一般。我爹娘便是你的爹娘。” 燕云川又激动又有些含蓄,他问道:“仙上…仙上怕是不愿意…” 七 寤寐7 燕云川的父亲是燕南苏和燕祁的堂兄。两个至亲都不在了,燕云川自然渴望亲情。燕南苏自小将他和燕辰奚带在身边教养,燕云川的性子便随了燕南苏,他也将燕辰奚当作亲弟弟看待。 本以为时间长了,对亲情的渴望没有那么浓烈了。却不想自从燕辰奚和季姜相认之后,他对双亲的思念越来越重了。 何况他从小到大从未叫过一声娘,此时季姜说他若是愿意,他可以叫季姜做娘。 若是叫季姜做娘,那燕祁不就是他爹了吗,那这样他岂不就是爹娘都有了? 季姜一脸温柔的笑道:“怎么不可以?你本来就是阿宁的兄长,叫我一声娘叫仙上一声爹怎么了。” 燕辰奚也道:“对啊云川,你从小待我如亲弟弟一般。我爹娘便是你的爹娘。” 燕云川又激动又有些含蓄,他问道:“仙上…仙上怕是不愿意…” 季姜摆摆手道:“我想做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的。” 燕云川起身对季姜行了一个大礼,道:“阿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季姜道:“快起来快起来。” 季姜心里美滋滋的,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燕祁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毕竟燕云川这么懂事。 季姜道:“刚才说到哪了?瑟瑟到底有没有朋友?” 她转向燕云川问道:“云川你说。” 燕云川看了一眼燕辰奚,道:…嗯…黎小姐…嗯…好像…大概是有朋友的。” 季姜道:“好像?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燕云川道:“这个…应该是有的…” 看燕云川吞吞吐吐季姜就明白了,黎瑟瑟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到哪都是独来独往的。不然她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新阳城,为什么一个人去长安夜说得通了。 黎致虽然把黎瑟瑟当亲女儿养,但到底不懂女孩子家家的心思,以为给她宠爱,将她圈养在身边是为了她好,殊不知黎瑟瑟偏偏随了她亲爹的性子,在家里闲不住。 季姜又问道:“那瑟瑟就没有主动去交朋友吗?” 如果说黎致把黎瑟瑟圈养在自己身边。那黎家同宗同族里跟黎瑟瑟一个年纪的应该也有几个人吧,或者附庸的世家里面应当也有。 燕辰奚撇嘴道:“主动交朋友?阿娘,您在说笑话吧。就她黎大小姐的那个脾气会主动去交朋友吗。以前我和云川觉得她一个人挺孤单的,主动和她说话,谁知道不超三句话,我们就被她开口打骂了,骂我们家全都负心汉。” 燕云川责备道:“辰奚,分明是我们不知情况得罪人家在先,你怎的这般瞎说。” 燕辰奚辩解道:“我哪里瞎说,你看她哪次好好跟我们说话了,好像谁欠她钱一样。” 季姜道:“她没有朋友,你们俩下次碰到她的时候,不要跟她吵,多包容她一点。” 燕辰奚一脸鄙夷道:“只要她不惹我,我绝对主动招惹她。” 季姜叹了口气,道:“你是哥哥,怎么能一直跟妹妹吵呢。你要包容她,不要总跟她吵。” 燕辰奚道:“我当她是妹妹,她也没把我当哥哥呀。” 季姜还想说什么呢,旁边的燕祁实在听不下去,便走了过来了。季姜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仙上。” 燕辰奚和燕云川也赶紧站了起来,对燕祁行礼:“仙上。” 燕祁端着食盒面色波澜不惊地走到桌边,燕辰奚和燕云川赶紧把桌上的东西拿来。燕祁半跪在桌边,把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 一见只见五六个雪白的盘子里都是些荤菜,季姜便两眼放光,看得满心欢喜,趴在桌边,道:“夫君你真好。这么多荤菜,你简直就是个神仙,你今后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就跟我说,我一定赴汤蹈火。” 燕祁取出一双筷子,对一旁站着的燕辰奚和燕云川道:“怎么,是要坐下来一起吃?” 就一副碗筷,两个小辈自然不敢说留下来。燕辰奚和燕云川对燕祁和季姜行了拜别之礼便退下了。 燕祁夹了一块菜,递到季姜嘴边,季姜一边一边道:“我方才跟云川说,他可以叫我做娘,那孩子已经叫我做娘了,那便是咱们俩的孩子了。” 燕祁道:“食不言。” 季姜道:“你怎么总说食不言,我好不容易吃点好的,你怎么又这么说。夫君啊,你就不能放纵放纵我吗?” 燕祁看了季姜一眼,道:“我若不放纵,你方才让云川叫你做娘的时候,我便出来反对了。” 季姜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怎么都是有理的,但是食不言这个,咱们能不能去掉。我从前在水灵台我阿爹和我哥哥从来都不会这么说我的。” 燕祁不语。 季姜便当他是默认了,指着一份鸡肉道:“我想吃那个,你把筷子给我呗。” 燕祁夹了一块菜喂给季姜,道:“我喂你。” 季姜道:“吃东西得自己来,特别是好吃的。你这样我吃的不尽兴嘛,你就让我自己吃嘛,好不好。” 燕祁不语,季姜斜斜睨了燕祁一眼, 季姜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不过是想要自己吃,你该不会就脑补了一百种我嫌弃你,不喜欢你了吧。” 燕祁仍是不语,把筷子递给季姜,季姜接过后,他便擦了擦手。 季姜起身蹭要燕祁旁边,撒娇道:“我已经是你夫人了,便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好不好。” 燕祁顺势揽住了季姜的腰,将季姜揽到自己怀里,季姜夹了一筷菜,递到燕祁嘴边,燕祁拒绝道:“你吃,我方才在宴席上已经吃饱了。” 季姜却撒泼道:“你若是不吃,那便是不爱我了。” 燕祁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咬住了季姜递过来的菜。 吃了这菜,季姜道:“你们家厨子的厨子还是不错的,荆楚的菜也能做的很好吃。” 静默一阵,燕祁道:“不是厨子做的。” 季姜咬着菜问道:“不是厨子做的,那是谁做的?” 燕祁道:“我。” 季姜讶然道:“你做的?” 燕祁应道:“嗯。” 季姜从燕祁怀中坐了起来,每一样菜都尝了一下,一脸惊讶的看着燕祁,道:“真是你做的?” 燕祁道:“嗯,不过你为何这般惊讶?” 季姜由衷的夸赞道:“因为真的太好吃了啊,夫君啊,你真的太厉害了。” 因为你之前的厨艺啊…真的是让人害怕啊。明明前几个月来古月城的时候燕祁做的汤还那么难喝,怎么现在就做的这么好了。 燕祁笑道:“你喜欢便好,你若真的好吃。往后每顿我都给你做。” 燕祁才不会说,自从知道季姜就是南宫素以后他便开始样样都注意了,回来除了跟燕南苏和燕华郢商量婚事,还主动去厨房学荆楚的菜。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每一次做菜燕祁都会亲自尝一下,厨房里的那些人都亲眼看着燕祁从一大罐盐放到适中。 也都十分欣慰,他们家仙上总算能做好菜了,新夫人再也不用饱受舌头上的折磨了。 季姜一边吃一边道:“我方才跟你讲真的。云川这孩子很懂事,很识大体,又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他跟阿宁一样叫咱俩做爹娘好不好。” 燕祁道:“云川确实是个好孩子,也是我堂兄之子。你怎样都好,不过将来不要后悔就好。” 季姜道:“我才不会后悔呢,那样的好孩子,我巴不得多几个呢。” 燕祁微微勾唇,多几个… 季姜吃好擦了擦嘴,才想起来这是两个私自定的,也没问过燕华郢和燕南苏的意思。 季姜道:“仙上,你说咱俩私自这么决定,兄长和叔父会同意吗?” 燕祁道:“确实该同兄长商量。” 毕竟燕云川和燕辰奚都是他一手带大,燕辰奚是他儿子也就罢了。可燕南苏毕竟将燕云川当亲儿子养,若是这般,确实该问问燕南苏的意见。 毕竟这么多年,燕祁不是在闭关就是买醉。都是燕家两个小辈陪着燕南苏的,若是没有这两个小辈,这漫长的三百年真的不敢想燕南苏是怎么过来的。 季姜道:“那我明日去同叔父商量,你去同君上商量好不好?” 燕祁应道:“好。” 次日燕祁和季姜分别去同燕南苏和燕华郢商量,季姜一早就出了门,不到半个时辰就高高兴兴的回来了,燕华郢听她喊了几声叔父就找不着北的同意了。 瑰音阁外。两道白衣身影端坐于长廊上。燕祁和燕南苏对立端坐着。 二人皆是一语不发,燕南苏正在烹茶。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燕南苏不语是他见燕祁有话要说,再等燕祁开口,燕祁不语是他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燕祁才开口道:“兄长。” 燕南苏正专心烹茶,目光不离手中事物,道:“何事?” 沉默片刻,季姜道:“阿季,昨日同我讲了一件事,我…认为应当征求你的意见。” 燕南苏微微颔首,道:“征求我的意见?” 以燕祁对季姜的宠爱程度,应当是不会来跟燕南苏征求意见,若是问,那便是跟他有关系了。 燕祁颔首,道:“兄长,你知道吗?” 燕南苏道:“什么?” 燕祁道:“在九奚山时,阿宁已经和阿季相认了。” 燕南苏心中微微惊讶,怪不得燕祁说要娶南宫素燕辰奚没有反对,也没有像之前在水灵台那样大吵大闹,原来是已经知道季姜的身份,并且和季姜相认了。 燕南苏道:“哦?已经相认了?为何你之前不说,阿宁和云川也不同我讲。” 沉默片刻,燕祁道:“之前我怕…” 燕南苏抬首,见他面露难色,便道:“……是怕告诉我和叔父,南宫素就是阿季姑娘的转世,我和叔父会不同意你娶她吗。” 燕祁不语,算是默认。 燕南苏道:“我是你兄长,怎会不同意。况且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 这三百年,燕祁为了复活季姜,一次次的用灵力设祭坛,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次重来。好不容易等到季姜回来了,燕祁终于不用再那样折磨自己,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燕祁颔首,道:“兄长,云川自小在你身边长大,你觉得…他…怎么样。” 燕祁问燕云川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突然这么问,燕祁从来不会关心这些小辈是个怎么样的人。 燕南苏微微一愣,道:“什么?” 燕祁又问了一遍:“你觉得云川怎么样?” 燕南苏道:“云川性格温柔,做事稳重识大体,是这代小辈中的佼佼者,确有你我二人的风范。若多多教习,将来让他做古月城的宗主也未尝不可。” 燕云川的父亲是燕祁和燕南苏的堂兄,而他们堂兄的父亲正是燕华郢的二哥,与燕华郢和燕老宗主乃是一母同胞。燕云川也是嫡亲子弟,若是燕祁和燕南苏无后,让他接任宗主之位,自然是理所应当。 燕祁道:“嗯,我也看好云川。” 燕南苏道:“你怎的突然问云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祁道:“无事,我就问问。” 燕南苏还待再问,燕祁又问道:“兄长,阿季与云川很合得来。” 燕南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去看燕祁。燕南苏道:“嗯,看得出来。昨日碰到云川和辰奚从上音阁出来,云川对她很是称赞。” 燕祁道:“昨日…” 燕南苏道:“昨日怎么了。” 燕祁道:“无事。” 燕祁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燕南苏也不说话他给燕祁倒了杯茶。却见燕祁虽接过了茶杯却一直盯着,意味不明。 燕南苏喝了口茶,无奈笑了一下。他知燕祁定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燕祁开口了。他道:“兄长。” 燕南苏道:“何事?” 燕祁道:“阿季很喜欢云川那孩子。云川同样也喜欢阿季。” “……” 燕南苏愣了愣。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真的有事了,况且昨日他断断续续听到了燕辰奚和燕云川的一些对话。 燕南苏试探的问道:“你是想说,弟妹想收云川做义子吗?” 默然须臾,燕祁道:“嗯。” 燕南苏道:“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燕南苏没有半点惊讶,燕祁微微讶然道:“兄长为何不惊讶。” 燕南苏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燕祁道:“意料之中?” “唔……”燕南苏道,“实不相瞒,自你回来说要娶弟妹时,我便已经悄悄打算,说服你和弟妹收云川为义子了。” 燕祁倏的抬头:“兄长。” 七 寤寐8 还以为季姜出了什么事情,毕竟说南宫素长得像季姜这个事情在仙门中引起了诸多猜测,昨日来贺礼的多是来看热闹,就像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像。 季姜见燕祁神色十分担忧,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主动环上了燕祁的腰,极其温柔的道:“夫君,妾身饿了。” 一听这声夫君,燕祁整个人浑身都暖暖,担心和焦灼夹着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燕祁让季姜回去屋里等他,而他自己则是转身出去给季姜拿吃的。 燕祁回来了,季姜正跟燕辰奚和燕云川在院外的廊阁内, 季姜正在看燕辰奚和燕云川写字,还一边指指点点的,季姜道:“阿宁,你看看你这写的什么,字怎么这么难看。你看看人家云川写的,那才叫好呢。” 燕云川扁扁嘴道:“阿娘,我和云川来这做课业,您就不能安静一点儿吗?您一直说,我和云川都不能专心写了,若是写不好,先生肯定会怪罪我们的。” 季姜敲了一下燕辰奚的额头,教训道:“就你一直嚷嚷,你看人家云川也没说什么。我一直说话人家也能好好写呀。” 季姜转问燕云川道:“云川,你觉得我吵吗?” 燕云川道:“不吵。” 季姜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都没有说我吵,就你意见多。” 燕辰奚扁扁嘴道:“阿娘你一直说我写的字不好,那您写一个字给我看看,你的字到底有多好。” 季姜道:“好,那我就给你写一个好字,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季姜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好字。季姜道:“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好字。” 她说得一脸得意。 燕辰奚:“……” 燕云川:“……” 两人都没有想到季姜作为一个长辈居然会耍赖。季姜问道:“对了,你们俩跟瑟瑟关系好吗?我看她好像没有什么朋友。” 燕云川道:“回二夫人…” 对于二夫人这个称呼,季姜挑挑眉,纠正道:“一家人叫什么二夫人,以后就叫二婶。你跟阿宁一样大,我听兄长说你双亲都不在了,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娘也可以。” 燕云川激动的问道:“这…可以吗?” 燕云川的父亲是燕南苏和燕祁的堂兄。两个至亲都不在了,燕云川自然渴望亲情。燕南苏自小将他和燕辰奚带在身边教养,燕云川的性子便随了燕南苏,他也将燕辰奚当作亲弟弟看待。 本以为时间长了,对亲情的渴望没有那么浓烈了。却不想自从燕辰奚和季姜相认之后,他对双亲的思念越来越重了。 何况他从小到大从未叫过一声娘,此时季姜说他若是愿意,他可以叫季姜做娘。 若是叫季姜做娘,那燕祁不就是他爹了吗,那这样他岂不就是爹娘都有了? 季姜一脸温柔的笑道:“怎么不可以?你本来就是阿宁的兄长,叫我一声娘叫仙上一声爹怎么了。” 燕辰奚也道:“对啊云川,你从小待我如亲弟弟一般。我爹娘便是你的爹娘。” 燕云川又激动又有些含蓄,他问道:“仙上…仙上怕是不愿意…” 季姜摆摆手道:“我想做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的。” 燕云川起身对季姜行了一个大礼,道:“阿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季姜道:“快起来快起来。” 季姜心里美滋滋的,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燕祁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毕竟燕云川这么懂事。 季姜道:“刚才说到哪了?瑟瑟到底有没有朋友?” 她转向燕云川问道:“云川你说。” 燕云川看了一眼燕辰奚,道:…嗯…黎小姐…嗯…好像…大概是有朋友的。” 季姜道:“好像?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燕云川道:“这个…应该是有的…” 看燕云川吞吞吐吐季姜就明白了,黎瑟瑟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到哪都是独来独往的。不然她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新阳城,为什么一个人去长安夜说得通了。 黎致虽然把黎瑟瑟当亲女儿养,但到底不懂女孩子家家的心思,以为给她宠爱,将她圈养在身边是为了她好,殊不知黎瑟瑟偏偏随了她亲爹的性子,在家里闲不住。 季姜又问道:“那瑟瑟就没有主动去交朋友吗?” 如果说黎致把黎瑟瑟圈养在自己身边。那黎家同宗同族里跟黎瑟瑟一个年纪的应该也有几个人吧,或者附庸的世家里面应当也有。 燕辰奚撇嘴道:“主动交朋友?阿娘,您在说笑话吧。就她黎大小姐的那个脾气会主动去交朋友吗。以前我和云川觉得她一个人挺孤单的,主动和她说话,谁知道不超三句话,我们就被她开口打骂了,骂我们家全都负心汉。” 燕云川责备道:“辰奚,分明是我们不知情况得罪人家在先,你怎的这般瞎说。” 燕辰奚辩解道:“我哪里瞎说,你看她哪次好好跟我们说话了,好像谁欠她钱一样。” 季姜道:“她没有朋友,你们俩下次碰到她的时候,不要跟她吵,多包容她一点。” 燕辰奚一脸鄙夷道:“只要她不惹我,我绝对主动招惹她。” 季姜叹了口气,道:“你是哥哥,怎么能一直跟妹妹吵呢。你要包容她,不要总跟她吵。” 燕辰奚道:“我当她是妹妹,她也没把我当哥哥呀。” 季姜还想说什么呢,旁边的燕祁实在听不下去,便走了过来了。季姜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仙上。” 燕辰奚和燕云川也赶紧站了起来,对燕祁行礼:“仙上。” 燕祁端着食盒面色波澜不惊地走到桌边,燕辰奚和燕云川赶紧把桌上的东西拿来。燕祁半跪在桌边,把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 一见只见五六个雪白的盘子里都是些荤菜,季姜便两眼放光,看得满心欢喜,趴在桌边,道:“夫君你真好。这么多荤菜,你简直就是个神仙,你今后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就跟我说,我一定赴汤蹈火。” 燕祁取出一双筷子,对一旁站着的燕辰奚和燕云川道:“怎么,是要坐下来一起吃?” 就一副碗筷,两个小辈自然不敢说留下来。燕辰奚和燕云川对燕祁和季姜行了拜别之礼便退下了。 燕祁夹了一块菜,递到季姜嘴边,季姜一边一边道:“我方才跟云川说,他可以叫我做娘,那孩子已经叫我做娘了,那便是咱们俩的孩子了。” 燕祁道:“食不言。” 季姜道:“你怎么总说食不言,我好不容易吃点好的,你怎么又这么说。夫君啊,你就不能放纵放纵我吗?” 燕祁看了季姜一眼,道:“我若不放纵,你方才让云川叫你做娘的时候,我便出来反对了。” 季姜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怎么都是有理的,但是食不言这个,咱们能不能去掉。我从前在水灵台我阿爹和我哥哥从来都不会这么说我的。” 燕祁不语。 季姜便当他是默认了,指着一份鸡肉道:“我想吃那个,你把筷子给我呗。” 燕祁夹了一块菜喂给季姜,道:“我喂你。” 季姜道:“吃东西得自己来,特别是好吃的。你这样我吃的不尽兴嘛,你就让我自己吃嘛,好不好。” 燕祁不语,季姜斜斜睨了燕祁一眼, 季姜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不过是想要自己吃,你该不会就脑补了一百种我嫌弃你,不喜欢你了吧。” 燕祁仍是不语,把筷子递给季姜,季姜接过后,他便擦了擦手。 季姜起身蹭要燕祁旁边,撒娇道:“我已经是你夫人了,便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好不好。” 燕祁顺势揽住了季姜的腰,将季姜揽到自己怀里,季姜夹了一筷菜,递到燕祁嘴边,燕祁拒绝道:“你吃,我方才在宴席上已经吃饱了。” 季姜却撒泼道:“你若是不吃,那便是不爱我了。” 燕祁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咬住了季姜递过来的菜。 吃了这菜,季姜道:“你们家厨子的厨子还是不错的,荆楚的菜也能做的很好吃。” 静默一阵,燕祁道:“不是厨子做的。” 季姜咬着菜问道:“不是厨子做的,那是谁做的?” 燕祁道:“我。” 季姜讶然道:“你做的?” 燕祁应道:“嗯。” 季姜从燕祁怀中坐了起来,每一样菜都尝了一下,一脸惊讶的看着燕祁,道:“真是你做的?” 燕祁道:“嗯,不过你为何这般惊讶?” 季姜由衷的夸赞道:“因为真的太好吃了啊,夫君啊,你真的太厉害了。” 因为你之前的厨艺啊…真的是让人害怕啊。明明前几个月来古月城的时候燕祁做的汤还那么难喝,怎么现在就做的这么好了。 燕祁笑道:“你喜欢便好,你若真的好吃。往后每顿我都给你做。” 燕祁才不会说,自从知道季姜就是南宫素以后他便开始样样都注意了,回来除了跟燕南苏和燕华郢商量婚事,还主动去厨房学荆楚的菜。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每一次做菜燕祁都会亲自尝一下,厨房里的那些人都亲眼看着燕祁从一大罐盐放到适中。 也都十分欣慰,他们家仙上总算能做好菜了,新夫人再也不用饱受舌头上的折磨了。 季姜一边吃一边道:“我方才跟你讲真的。云川这孩子很懂事,很识大体,又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他跟阿宁一样叫咱俩做爹娘好不好。” 燕祁道:“云川确实是个好孩子,也是我堂兄之子。你怎样都好,不过将来不要后悔就好。” 季姜道:“我才不会后悔呢,那样的好孩子,我巴不得多几个呢。” 燕祁微微勾唇,多几个… 季姜吃好擦了擦嘴,才想起来这是两个私自定的,也没问过燕华郢和燕南苏的意思。 季姜道:“仙上,你说咱俩私自这么决定,兄长和叔父会同意吗?” 燕祁道:“确实该同兄长商量。” 毕竟燕云川和燕辰奚都是他一手带大,燕辰奚是他儿子也就罢了。可燕南苏毕竟将燕云川当亲儿子养,若是这般,确实该问问燕南苏的意见。 毕竟这么多年,燕祁不是在闭关就是买醉。都是燕家两个小辈陪着燕南苏的,若是没有这两个小辈,这漫长的三百年真的不敢想燕南苏是怎么过来的。 季姜道:“那我明日去同叔父商量,你去同君上商量好不好?” 燕祁应道:“好。” 次日燕祁和季姜分别去同燕南苏和燕华郢商量,季姜一早就出了门,不到半个时辰就高高兴兴的回来了,燕华郢听她喊了几声叔父就找不着北的同意了。 瑰音阁外。两道白衣身影端坐于长廊上。燕祁和燕南苏对立端坐着。 二人皆是一语不发,燕南苏正在烹茶。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燕南苏不语是他见燕祁有话要说,再等燕祁开口,燕祁不语是他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燕祁才开口道:“兄长。” 燕南苏正专心烹茶,目光不离手中事物,道:“何事?” 沉默片刻,季姜道:“阿季,昨日同我讲了一件事,我…认为应当征求你的意见。” 燕南苏微微颔首,道:“征求我的意见?” 以燕祁对季姜的宠爱程度,应当是不会来跟燕南苏征求意见,若是问,那便是跟他有关系了。 燕祁颔首,道:“兄长,你知道吗?” 燕南苏道:“什么?” 燕祁道:“在九奚山时,阿宁已经和阿季相认了。” 燕南苏心中微微惊讶,怪不得燕祁说要娶南宫素燕辰奚没有反对,也没有像之前在水灵台那样大吵大闹,原来是已经知道季姜的身份,并且和季姜相认了。 燕南苏道:“哦?已经相认了?为何你之前不说,阿宁和云川也不同我讲。” 以燕祁对季姜的宠爱程度,应当是不会来跟燕南苏征求意见,若是问,那便是跟他有关系了。 燕祁颔首,道:“兄长,你知道吗?” 燕南苏道:“什么?” 燕祁道:“在九奚山时,阿宁已经和阿季相认了。” 燕南苏心中微微惊讶,怪不得燕祁说要娶南宫素燕辰奚没有反对,也没有像之前在水灵台那样大吵大闹,原来是已经知道季姜的身份,并且和季姜相认了。 燕南苏道:“哦?已经相认了?为何你之前不说,阿宁和云川也不同我讲。” 八 媚生1 燕南苏愣了愣。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真的有事了,况且昨日他断断续续听到了燕辰奚和燕云川的一些对话。 燕南苏试探的问道:“你是想说,弟妹想收云川做义子吗?” 默然须臾,燕祁道:“嗯。” 燕南苏道:“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燕南苏没有半点惊讶,燕祁微微讶然道:“兄长为何不惊讶。” 燕南苏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燕祁道:“意料之中?” “唔……”燕南苏道,“实不相瞒,自你回来说要娶弟妹时,我便已经悄悄打算,说服你和弟妹收云川为义子了。” 燕祁倏的抬头:“兄长。” 燕南苏叹了口气。燕祁要娶季姜,那势必季姜会和燕辰奚相认,若是他们母子二人相认,燕辰奚便是有爹有娘的孩子了。 若是这样,燕云川定然会羡慕燕辰奚。不如将燕云川过继到燕祁膝下,这样将来燕云川接任家主之位名正言顺,燕云川自己也有了爹娘。 燕南苏已经发过誓此生非越长卿不娶,可是这么多年了越长卿还是没有半点回来的意思和迹象。 所以燕南苏将燕云川当做接班人培养,如今便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燕南苏怎么会不同意。 燕祁道:“我不想收云川为义子。” 燕南苏抬起头:“啊?” 燕祁道:“将那孩子过继给我吧,我和阿季定会待他如亲生的一般。” 燕南苏道:“子熹…” 燕祁道:“我知兄长你将来是要把位置传给云川的,若他是我孩子,将来更加名正言顺。” 燕南苏道:“嗯。既然如此,那我便同亚父商量,选一个吉日,将云川过继给你。” 燕祁起身对燕南苏行了个礼:“多谢兄长。” 燕南苏不语只是笑了笑。 十几日后,古月城举行了过继大典,燕云川便正式过继给燕祁。 仙门中无不夸赞新夫人心胸开阔,做了替身不说了居然愿意给别人养孩子。也有人说新夫人傻,为了讨仙上欢心竟然委屈求全。 不过几位当事人倒是没怎么受流言蜚语的影响,回门之后,季姜和燕祁还有燕家两个小辈没有急着回古月城。而是去了梅州。 眉州城外有一处废弃的宅子,待季姜他们到了这梅州城天已经黑了,几人只能在这宅子里暂宿一晚。这处宅子外观还行,内观就不行了,房屋已经破败不堪,地上枯枝败叶。 这要是下雨夜,怕是想在这躲雨都不行了。 季姜兴致勃勃的带着两个小辈逛了好几圈,除了这家原是住着一位姓周的主人,其他的就什么也都不知道了。燕云川道:“这应当是周才女的宅子吧?” 燕辰奚愣愣地道:“周才女?她是谁?便是这宅子的主人?不是只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姓周吗,辰奚你怎么知道主人是男是女?” 季姜也觉得好奇,往这边看了过来。 燕云川取出一张绣帕擦了擦石凳,对季姜道:“阿娘,一路劳累了,坐一会儿吧。” 他从小到大就没叫过娘,这几日虽然天天叫,但是每次开口,总是有些难为情和不好意思。 季姜欣然的走到石凳上,坐下。问道:“方才你说这是周才女的宅子,你怎知这宅子的主人是个女子,还是个才女?” 燕云川思忖片刻,道:“我曾在书上看过,有关于这边的记载。大约是两百年前,梅州的上林仙馆有一个雅妓,那雅妓天资聪颖,十岁便能作诗,上林仙馆的人甚是欢喜,可是在周才女十七岁以后便把周才女囚禁在这宅子里再也不让她出去了。” 燕辰奚道:“既然是个才女,干嘛要把人关着?” 燕云川道:“这周才女名叫宣姬,叫周才女是因为她原姓周。因她名气很大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但那些人可不是为了求周才女的诗才来的,而是为了一睹周才女芳容,如此便有了规矩,若有人的诗能入周才女的眼便能够与她见上一面,共谈风月。” 季姜叹道:“一代雅妓德才兼备,慕名而来者甚多,就没有人想要给她赎身吗?” 燕辰奚也道:“对啊,这宣姬定然是容貌甚佳,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来?就为了求一首诗不至于吧。” 季姜道:“不是才说了都是要来一睹芳容,那肯定就是个大美人了。” 季姜又看向燕云川,道:“你继续说。” 燕云川笑着答道:“据说很是美貌,想要为宣姬赎身者自然不在少数,但都被宣姬婉拒了。” 燕辰奚道:“为什么?” 季姜也道:“对啊,为什么。” 燕云川道:“据说是因为一个人。” 季姜和燕辰奚同时惊讶道:“因为谁。” 一直不说的燕祁吐出了一个名字:“鹿柠。” 季姜和燕辰奚更加惊讶了,燕祁竟然也知道这些事情。 季姜咳了一声凑到燕祁身边,打趣道:“哎哟?仙上你居然也知道这些仙门八卦啊。” 燕祁正色道:“不过略有耳闻。” 季姜还要说什么燕辰奚忙摆手,一脸好奇的问道:“阿娘,你让云川说下去嘛。” 燕辰奚又转对燕云川道:“云川你继续说。” 燕云川继续道:“据说鹿柠是个容貌甚佳的书生,他本对风尘女子不屑一顾,对众人豪掷千金只为一睹美人芳容也不为苟同,直到他见到宣姬的诗之后便改变看法了。” 季姜啧啧道:“才女,书生。这跟其他话本上的故事一样嘛。” 燕云川道:“不一样的是这位鹿书生一手丹青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又是…又是…” 季姜奇怪道:“又是什么?” 燕祁见燕云川不好回答,便替他答道:“鹿柠,与你也有关联。” 季姜顿时一阵茫然,两百面前的事情。那时候她都已经死了一百年了,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季姜奇怪道:“与我有何关联?” 燕祁侧身与季姜对视,道:“你那时在幽都共情时,可有看过几百年前的鹿柠?” 季姜认真想了想,道:“不曾。” 燕祁道:“幽都一战,渊柏战死。你父亲逃过一劫,但同时逃过一劫的不只有你父亲,还有鹿柠。” 季姜那日明明看得很真切,那日只有季思颜,苏意欢和阿笙…不对…还有一个孩子…阿笙抱着的那个孩子,那个…难道是苏意欢和秋云舟的孩子? 季姜问道:“那时确有一个孩子,莫不是那孩子就是鹿柠?鹿柠是秋云舟的孩子?” 燕祁却道:“那孩子不是秋云舟的孩子,是渊柏收进门的最后一个弟子。” 季姜这才知道为什么说与她颇有渊源了,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季姜道:“这么说来,这位鹿书生,便是我的师叔了。” 当年逃难时季思颜不过四岁,鹿柠也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苏意欢死后,阿笙便带着季思颜和鹿柠逃到九奚山下亲自教养两个孩子。 阿笙怕两位孩子再重蹈覆辙,不准季思颜和鹿柠再到仙门中闯荡,可后来季思颜偷跑出来,自此以后便和阿笙鹿柠断了联系。 阿笙病逝后,鹿柠便到仙门中寻找季思颜,到了仙门中才发现他的师兄早就死了,不光他死了,连他女儿也死了。 鹿柠据说是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睛,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墨色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光泽…… 鹿柠素不爱束发,更衬美貌。燕祁虽然并未与鹿柠谋面,却从旁人口中听闻过他的风采。 季姜道:“这鹿柠当真长得这般好看吗?比你还好看吗?” 燕祁看着季姜,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漾着异样的光采,似乎不想回答季姜的问题。季姜心道:“哎,我怎能问有没有仙上好看呢,肯定是我家夫君更好看些。” 季姜道:“既是我师叔,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样了。” 燕辰奚也道:“对啊,后来他们怎样了?” 燕祁淡声道:“鹿柠惨死,宣姬自刎于这宅子内。” 季姜道:“啊?这也太惨了吧。” 燕辰奚也道:“对啊,好好的才女和书生,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一个惨死,一个自刎。” 就在几人惋惜造化弄人的时候,一阵声音响了起来,似是一个女子在念诗。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宋。”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这声音,很明显是个女声。在念诗,念的还是思念之诗,莫不是…季姜等人猛一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紫色衣纱的女子正站在墙边吟诗。 季姜和燕辰奚犹如被人打了一棒,嘴边扬起的弧度凝固了。 燕辰奚素来怕鬼顿时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就要去拔剑,季姜赶紧将食指抵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而此时宣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转过身来凝视着他们。季姜吞了吞口水,她明显看到了宣姬身上的戾气和怨气。 季姜心道:“莫不是宣姬死后怨气凝结自己修了鬼道术法?不对,宣姬是刚刚才出现的,若是她一直在这里,那他们进来之时便会发现她了,怨气和戾气都很重,那只能说明宣姬已经不是人了…” 燕辰奚把剑横在身前,颤声道:“她…她…她是人是鬼?!” 季姜道:“一看就知道是鬼啊,不过阿宁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季姜一开头宣姬便定定的看着她,燕辰奚小声提醒道:“阿娘,你小声一点,她好像在看着你。” 季姜道:“应该不会吧,她就是魂魄而已,没有关系的。一定是天黑了咱们才看到她,白天就没有看到啊,不是吗?” 燕辰奚显然不信,他抖声道:“阿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胡说,她满身戾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魂魄,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季姜道:“她若是鬼,早就攻击我们了,怎么还会…” 季姜还未说完宣姬便抬手化了两道黑色的灵力袭了过来,燕祁抬手结印回了灵力的袭击。燕辰奚惨叫道:“阿娘你不是说她只是一个魂魄吗?” 季姜尴尬道:“我那是见你害怕,骗你的。” 燕辰奚苦着一张脸道:“这个时候了还骗我…真的是…” 见燕祁似要加大灵力灭了宣姬,季姜忙上前拦住燕祁,道:“不要杀她。” 燕祁才收回手,宣姬便立马袭了过来。燕祁上前拉开季姜,宣姬腾到了要辰奚面前。 燕祁辰吓得腿都软了,他惨叫了:“这…救命啊。” 季姜忙对宣姬道:“别杀他,别杀他!” 宣姬微微停滞,燕祁便从原地闪到宣姬和燕辰奚中间护住了燕辰奚。 宣姬欲要对燕祁动手,却看到燕祁腰间的笛子,瞬间停住了,她想要抬手去摸燕祁的脸,燕祁退后一步躲开了。 宣姬神色难过道:“…鹿郎…” 燕云川道:“她是把仙上当成鹿柠了?” 季姜道:“应该是,她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都很重,你和阿宁退后,别被她伤到。” 不用季姜叮嘱燕辰奚便自己退后了,宣姬欲再靠近燕祁一步,燕祁便抬手结印挡住了她,宣姬看着燕祁神色难过道:“鹿郎,我是宣姬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燕辰奚在一旁道:“他是我爹,才不是你的什么鹿郎,我爹娘都成亲了,少肖想我爹。” 宣姬才侧头瞬间便闪至燕辰奚面前,掐着燕辰奚的脖子,把燕辰奚举了起来。宣姬怒道:“鹿郎只情系我一人怎会与别的女子成亲还有了孩子,你修休胡说!” 燕辰奚的剑掉在地上,双手抓着宣姬的手。拼命的挣扎,可他越挣扎宣姬掐的就越厉害。 季姜原本不打算伤害宣姬,可是宣姬居然对燕辰奚出了手,季姜生气的结出一道印朝宣姬扔去,随后她左手腕的白绫便一分为三分别缠住了宣姬的脖子和两只手。 季姜念了法咒,那白绫瞬间将宣姬拉开,燕辰奚掉在了地上,季姜忙上前去扶起燕辰奚,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阿宁。” 燕云川也扶着燕辰奚,燕辰奚一边喘气一边道:“没事,还好没死。” 季姜道:“你没事,她有事。” 说罢她便站了起来,季姜收回了白绫,掌心幻出了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她朝宣姬扔去,宣姬躲闪不及江侧肩膀同时中了曼珠沙华的花瓣,中伤之处瞬间凝结成冰,没有射中宣姬,而是射中其他地方的也都凝结成冰。 季姜闪至宣姬身前,掐着宣姬的脖子,道:“你不过一介孤魂,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居然对我的阿宁动手,如此,即便你再可怜,我也不能留你!” 八 媚生2 燕辰奚道:“这周才女名叫宣姬,因她名气很大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但那些人可不是为了求周才女的诗才来的,而是为了一睹周才女芳容,如此便有了规矩,若有人的诗能入周才女的眼便能够与她见上一面,共谈风月。” 季姜叹道:“一代雅妓德才兼备,慕名而来者甚多,就没有人想要给她赎身吗?” 燕辰奚也道:“对啊,这宣姬定然是容貌甚佳,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来?就为了求一首诗不至于吧。” 季姜道:“不是才说了都是要来一睹芳容,那肯定就是个大美人了。” 季姜又看向燕云川,道:“你继续说。” 燕云川笑着答道:“据说很是美貌,想要为宣姬赎身者自然不在少数,但都被宣姬婉拒了。” 燕辰奚道:“为什么?” 季姜也道:“对啊,为什么。” 燕云川道:“据说是因为一个人。” 季姜和燕辰奚同时惊讶道:“因为谁。” 一直不说的燕祁吐出了一个名字:“鹿柠。” 季姜和燕辰奚更加惊讶了,燕祁竟然也知道这些事情。 季姜咳了一声凑到燕祁身边,打趣道:“哎哟?仙上你居然也知道这些仙门八卦啊。” 燕祁正色道:“不过略有耳闻。” 季姜还要说什么燕辰奚忙摆手,一脸好奇的问道:“阿娘,你让云川说下去嘛。” 燕辰奚又转对燕云川道:“云川你继续说。” 燕云川继续道:“据说鹿柠是个容貌甚佳的书生,他本风尘女子不屑一顾,对众人豪掷千金只为一睹美人芳容也不苟同,直到他见到宣姬的诗之后便改变看法了。” 季姜啧啧道:“才女,书生。这跟其他话本上的故事一样嘛。” 燕云川道:“不一样的是这位鹿书生一手丹青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又是…又是…” 季姜奇怪道:“又是什么?” 燕祁见燕云川不好回答,便替他答道:“鹿柠,与你也有关联。” 季姜顿时一阵茫然,两百面前的事情。那时候她都已经死了一百年了,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季姜奇怪道:“与我有何关联?” 燕祁侧身与季姜对视,道:“你那时在幽都共情时,可有看过几百年前的鹿柠?” 季姜认真想了想,道:“不曾。” 燕祁道:“幽都一战,渊柏战死。你父亲逃过一劫,但同时逃过一劫的不只有你父亲,还有鹿柠。” 季姜明明看得很真切,那日只有季思颜,苏意欢和阿笙…不对…还有一个孩子…阿笙抱着的那个孩子,那个…难道是苏意欢和秋云舟的孩子? 季姜问道:“那时确有一个孩子,莫不是那孩子就是鹿柠?鹿柠是秋云舟的孩子?” 燕祁却道:“那孩子不是秋云舟的孩子,是渊柏收进门的最后一个弟子。” 季姜这才知道为什么说与她颇有渊源了,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季姜道:“这么说来,这位鹿书生,便是我的师叔了。” 当年逃难季思颜不过四岁,鹿柠也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苏意欢死后,阿笙便带着季思颜和鹿柠逃到九奚山下亲自教养两个孩子。 阿笙怕两位孩子再重蹈覆辙,不准季思颜和鹿柠再到仙门中闯荡,可后来季思颜偷跑出来,自此以后便和阿笙鹿柠断了联系。 阿笙病逝后,鹿柠便到仙门中寻找季思颜,到了仙门中才发现他的师兄早就死了,不光他死了,连他女儿也死了。 鹿柠据说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睛,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墨色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光泽…… 鹿柠素不爱束发,更衬美貌。燕祁虽然并未与鹿柠谋面,却从旁人口中听闻过他的风采。 季姜道:“这鹿柠当真长得这般好看吗?比你还好看吗?” 燕祁看着季姜,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漾着异样的光采,似乎不想回答季姜的问题。季姜心道:“哎,我怎能问有没有仙上好看呢,肯定是我家夫君更好看些。” 季姜道:“既是我师叔,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样了。” 燕辰奚也道:“对啊,后来他们怎样了?” 燕祁淡声道:“鹿柠惨死,宣姬自刎于这宅子内。” 季姜道:“啊?这也太惨了吧。” 燕辰奚也道:“对啊,好好的才女和书生,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一个惨死,一个自刎。” 就在几人惋惜造化弄人的时候,一阵声音响了起来,似是一个女子在念诗。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宋。”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这声音,很明显是个女声。在念诗,念的还是思念之诗,莫不是…季姜等人猛一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紫色衣纱的女子正站在墙边吟诗。 季姜和燕辰奚犹如被人打了一棒,嘴边扬起的弧度凝固了。 燕辰奚素来怕鬼顿时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就要去拔剑,季姜赶紧将食指抵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而此时宣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转过身来凝视着他们。季姜吞了吞口水,她明显看到了宣姬身上的戾气和怨气。 季姜心道:“莫不是宣姬死后怨气凝结自己修了鬼道术法?不对,宣姬是刚刚才出现的,若是她一直在这里,那他们进来之时便会发现她了,怨气和戾气都很重,那只能说明宣姬已经不是人了…” 燕辰奚把剑横在身前,颤声道:“她…她…她是人是鬼?!” 季姜道:“一看就知道是鬼啊,不过阿宁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季姜一开头宣姬便定定的看着她,燕辰奚小声提醒道:“阿娘,你小声一点,她好像在看着你。” 季姜道:“应该不会吧,她就是魂魄而已,没有关系的。一定是天黑了咱们才看到她,白天就没有看到啊,不是吗?” 燕辰奚显然不信,他抖声道:“阿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胡说,她满身戾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魂魄,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季姜道:“她若是鬼,早就攻击我们了,怎么还会…” 季姜还未说完宣姬便抬手化了两道黑色的灵力袭了过来,燕祁抬手结印回了灵力的袭击。燕辰奚惨叫道:“阿娘你不是说她只是一个魂魄吗?” 季姜尴尬道:“我那是见你害怕,骗你的。” 燕辰奚苦着一张脸道:“这个时候了还骗我…真的是…” 燕辰奚道:“这周才女名叫宣姬,因她名气很大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但那些人可不是为了求周才女的诗才来的,而是为了一睹周才女芳容,如此便有了规矩,若有人的诗能入周才女的眼便能够与她见上一面,共谈风月。” 季姜叹道:“一代雅妓德才兼备,慕名而来者甚多,就没有人想要给她赎身吗?” 燕辰奚也道:“对啊,这宣姬定然是容貌甚佳,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来?就为了求一首诗不至于吧。” 季姜道:“不是才说了都是要来一睹芳容,那肯定就是个大美人了。” 季姜又看向燕云川,道:“你继续说。” 燕云川笑着答道:“据说很是美貌,想要为宣姬赎身者自然不在少数,但都被宣姬婉拒了。” 燕辰奚道:“为什么?” 季姜也道:“对啊,为什么。” 燕云川道:“据说是因为一个人。” 季姜和燕辰奚同时惊讶道:“因为谁。” 一直不说的燕祁吐出了一个名字:“鹿柠。” 季姜和燕辰奚更加惊讶了,燕祁竟然也知道这些事情。 季姜咳了一声凑到燕祁身边,打趣道:“哎哟?仙上你居然也知道这些仙门八卦啊。” 燕祁正色道:“不过略有耳闻。” 季姜还要说什么燕辰奚忙摆手,一脸好奇的问道:“阿娘,你让云川说下去嘛。” 燕辰奚又转对燕云川道:“云川你继续说。” 燕云川继续道:“据说鹿柠是个容貌甚佳的书生,他本风尘女子不屑一顾,对众人豪掷千金只为一睹美人芳容也不苟同,直到他见到宣姬的诗之后便改变看法了。” 季姜啧啧道:“才女,书生。这跟其他话本上的故事一样嘛。” 燕云川道:“不一样的是这位鹿书生一手丹青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又是…又是…” 季姜奇怪道:“又是什么?” 燕祁见燕云川不好回答,便替他答道:“鹿柠,与你也有关联。” 季姜顿时一阵茫然,两百面前的事情。那时候她都已经死了一百年了,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季姜奇怪道:“与我有何关联?” 燕祁侧身与季姜对视,道:“你那时在幽都共情时,可有看过几百年前的鹿柠?” 季姜认真想了想,道:“不曾。” 燕祁道:“幽都一战,渊柏战死。你父亲逃过一劫,但同时逃过一劫的不只有你父亲,还有鹿柠。” 季姜明明看得很真切,那日只有季思颜,苏意欢和阿笙…不对…还有一个孩子…阿笙抱着的那个孩子,那个…难道是苏意欢和秋云舟的孩子? 季姜问道:“那时确有一个孩子,莫不是那孩子就是鹿柠?鹿柠是秋云舟的孩子?” 燕祁却道:“那孩子不是秋云舟的孩子,是渊柏收进门的最后一个弟子。” 季姜这才知道为什么说与她颇有渊源了,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季姜道:“这么说来,这位鹿书生,便是我的师叔了。” 当年逃难季思颜不过四岁,鹿柠也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苏意欢死后,阿笙便带着季思颜和鹿柠逃到九奚山下亲自教养两个孩子。 阿笙怕两位孩子再重蹈覆辙,不准季思颜和鹿柠再到仙门中闯荡,可后来季思颜偷跑出来,自此以后便和阿笙鹿柠断了联系。 阿笙病逝后,鹿柠便到仙门中寻找季思颜,到了仙门中才发现他的师兄早就死了,不光他死了,连他女儿也死了。 鹿柠据说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睛,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墨色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光泽…… 鹿柠素不爱束发,更衬美貌。燕祁虽然并未与鹿柠谋面,却从旁人口中听闻过他的风采。 季姜道:“这鹿柠当真长得这般好看吗?比你还好看吗?” 燕祁看着季姜,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漾着异样的光采,似乎不想回答季姜的问题。季姜心道:“哎,我怎能问有没有仙上好看呢,肯定是我家夫君更好看些。” 季姜道:“既是我师叔,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样了。” 燕辰奚也道:“对啊,后来他们怎样了?” 燕祁淡声道:“鹿柠惨死,宣姬自刎于这宅子内。” 季姜道:“啊?这也太惨了吧。” 燕辰奚也道:“对啊,好好的才女和书生,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一个惨死,一个自刎。” 就在几人惋惜造化弄人的时候,一阵声音响了起来,似是一个女子在念诗。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宋。”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这声音,很明显是个女声。在念诗,念的还是思念之诗,莫不是…季姜等人猛一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紫色衣纱的女子正站在墙边吟诗。 季姜和燕辰奚犹如被人打了一棒,嘴边扬起的弧度凝固了。 燕辰奚素来怕鬼顿时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就要去拔剑,季姜赶紧将食指抵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而此时宣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转过身来凝视着他们。季姜吞了吞口水,她明显看到了宣姬身上的戾气和怨气。 季姜心道:“莫不是宣姬死后怨气凝结自己修了鬼道术法?不对,宣姬是刚刚才出现的,若是她一直在这里,那他们进来之时便会发现她了,怨气和戾气都很重,那只能说明宣姬已经不是人了…” 燕辰奚把剑横在身前,颤声道:“她…她…她是人是鬼?!” 季姜道:“一看就知道是鬼啊,不过阿宁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季姜一开头宣姬便定定的看着她,燕辰奚小声提醒道:“阿娘,你小声一点,她好像在看着你。” 季姜道:“应该不会吧,她就是魂魄而已,没有关系的。一定是天黑了咱们才看到她,白天就没有看到啊,不是吗?” 燕辰奚显然不信,他抖声道:“阿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胡说,她满身戾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魂魄,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季姜道:“她若是鬼,早就攻击我们了,怎么还会…” 季姜还未说完宣姬便抬手化了两道黑色的灵力袭了过来,燕祁抬手结印回了灵力的袭击。燕辰奚惨叫道:“阿娘你不是说她只是一个魂魄吗?” 季姜尴尬道:“我那是见你害怕,骗你的。” 燕辰奚苦着一张脸道:“这个时候了还骗我…真的是…” 八 媚生3 季姜便站了起来,季姜收回了白绫,掌心幻出了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她朝宣姬扔去,宣姬躲闪不及江侧肩膀同时中了曼珠沙华的花瓣,中伤之处瞬间凝结成冰,没有射中宣姬,而是射中其他地方的也都凝结成冰。 季姜闪至宣姬身前,掐着宣姬的脖子,道:“你不过一介孤魂,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居然对我的阿宁动手,如此,即便你再可怜,我也不能留你!” 宣姬似是感受不到肩上的疼痛,她看着季姜,久久才问道:“你是谁?” 季姜道:“我是你方才认错人的夫人,是你要杀的那孩子的娘亲。” 宣姬笑了一下,道:“我的鹿郎,也有一根那样的笛子。” 季姜迟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怎么可能,那笛子是姜雨昕送给季思颜的,怎么可能鹿柠也有。 季姜道:“你胡说,那笛子是我娘亲送给我爹的,鹿柠怎么会有。” 宣姬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语不发朝燕辰奚和燕云川那边走去,燕辰奚和燕云川赶紧让开。 宣姬手一挥,地板向两边散开,中间出现了一副棺材,里面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宣姬,另外一个是鹿柠,而鹿柠旁边就放着一支笛子,只不过是只竹笛。 这鹿柠倒是真的如燕祁描述那般好看。 季姜道:“你集怨气化为厉鬼,便是为了给你们二人收尸?” 宣姬点了点头:“尸体不是我收的,可我化为厉鬼,是想给我们二人报仇。” 季姜问道:“所以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与我师叔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宣姬抬头皱眉,问道:“师叔?你为何唤鹿郎做师叔?” 季姜端端对鹿柠的尸身行了一个大礼,道:“鹿柠,是我父亲季思颜的师弟。” 宣姬愣了愣,不是说季姜已经死了吗,是鹿柠亲口跟她说的。难道是重生了? 若是季姜重生了…季姜前世是鬼族圣女,那季姜一定能给她和鹿柠报仇。宣姬扑到季姜脚边,道:“季姑娘,你是鹿郎的师侄,求求你,给鹿郎报仇,求求你。” 燕辰奚在一旁悄悄看着,这女鬼的戾气方才斥压着他的灵力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季姜怎么没事。 季姜道:“你且先起来,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我才决定要不要帮你报仇啊。” 燕辰奚一听季姜要帮差点杀了他的女鬼报仇,忙跑过来扯着季姜的衣袖,道:“阿娘,这女鬼这般凶残,说不定已经报了仇了,阿娘不要轻信她。” 季姜拍拍燕辰奚的手,道:“没事,她不能奈我何,你阿爹也不是摆设。” 燕祁走上前来,走到棺材旁边,去探鹿柠的灵识,微微皱眉,竟然还有灵识,若是把剩余的灵识找回来应该可以复活鹿柠。 燕祁退了回来,对季姜点了点头,季姜当即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季姜对宣姬道:“我夫君,是古月城的仙上,你若是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我夫君还能帮你聚齐鹿柠的魂魄,帮你把鹿柠救回来。” 宣姬看看季姜,再看看燕祁,忙道:“早听闻仙上德高望重,还请仙上救救鹿郎。” 燕祁不语,季姜道:“那你便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怎么会变回厉鬼,夜里徘徊在这座宅子里。” 宣姬起身走到她和鹿柠的尸体旁边,看着鹿柠,久久才道:“我原是上林仙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雅妓,因会写些诗文前来上林仙馆的人很多,于是妈妈便把我迁至这宅子内,每日都送别人的诗来,若我觉得好,便将那人送来此处与我共谈风月。前仆后继者数不数胜,唯有一人与他们不同,那人便是鹿郎。” 约摸两百年前,这处宅子还不是如今的模样,而是灯火通明,雕梁画栋。 上林仙馆,大堂内正是一群人在吟诗作对,希望能够被宣姬看中。 “姑娘,这些诗都还不错,你要不要选一个?” 一雅间内,宣姬身边的丫鬟一边挑选老鸨送来的诗一边问道。 宣姬扫了一眼,道:“又是些附庸风雅却又不入流的诗,不选。” 小丫鬟还欲说什么,便见宣姬站在窗口,看着大堂内。小丫鬟走过来一看,宣姬正盯着一位身着绿色衣衫的…书生,姑娘怎么又在看那书生了。 那书生正是鹿柠,鹿柠除了腰间挂有一根竹笛未见带有其他兵器,小丫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姑娘怎么又在看那书生了?” 宣姬问道:“春英,送来的诗,可有鹿柠所作?” 春英愤愤道:“没有!那鹿书生好生不知道福,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见姑娘一面,那鹿书生倒好,竟然…!” 宣姬道:“你没有将我的意思传达到吗?” 春英道:“传到了,可是…可是鹿书生说“鹿某不过一介书生,对于这等事情实在不感兴趣。”这便是他的原话,姑娘你评评理,你说气不气人!” 宣姬反问道:“我听说鹿公子给馆里的其他姑娘画了丹青,那他可有给我画过?” 春英摇摇头道:“没有,那日我问他时,他说,姑娘这般盛名,只要姑娘一句话便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来给姑娘画,何必折煞他一个藉藉无名的书生。” 宣姬嗤笑道:“藉藉无名?这鹿公子的丹青在梅州城是出了名的,怎么能说藉藉无名。” 宣姬这么一笑,春英便知道宣姬生气了,她忙劝道:“姑娘不必置气,没能给姑娘画一副丹青是那鹿柠没福分,何必为了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宣姬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替我研墨,我要作诗。” 宣姬心道:“鹿柠这厮端的好大一个架子,当真觉得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只会宣淫享乐吗?” 待春英把墨研好,宣姬走到书桌边提笔写下了两句诗。 世间众生皆孤寂,应怪众生不识君。 春英一看,夸赞道:“姑娘的诗真妙。” 宣姬敲了敲春英的脑门,道:“我写什么你这丫头都能说好,快,挂出去吧。” 很快春英便把诗送到老妈妈手里,小声道:“这是姑娘新作的诗。” 老妈妈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众人中间,高声道:“诸位,这便是宣姬姑娘的新诗了。” 聚在这上林仙馆大堂内,除了些文人墨客,还有想凑热闹的世家子弟和各路散修。 众人忙道:“宣姬姑娘写了什么,您快说啊。” 又一人道:“对啊,您就别打迷糊了。” 老妈妈笑眯眯的打开春英送来的纸,照着上面念道:“世间众生皆孤寂,应怪众生不识君。” 众人叹道:“好!” “妙!果然妙哉!” 老妈妈道:“今日还同之前一样,若是有哪位公子的诗入了宣姬姑娘的眼,那便可以同宣姬姑娘共谈风月。” 众人连连点头,各自回到各自的桌上,提笔作诗。 就连一向都不敢兴趣的鹿柠也抬笔写下了四句诗。 待下人们将诗收集起来,送到了宣姬所在的雅间,宣姬本想随手翻翻,却不想还真在一堆俗物里翻到了她想要的诗。 宣姬看着纸上的诗忍不住念了出来:“情为何物乱人思,命不相扶也枉痴。夜枕酝集千万字,晴窗未就一行诗。” 再看看署名,竟然是鹿柠写的。 春英见宣姬半天不动,走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又没有能够看的?” 宣姬摇摇头,道:“不是,这次,我找到了。” 春英大喜道:“哦?那是哪位公子做的诗?” 宣姬道:“鹿公子。” 春英惊呼道:“鹿公子?那个不识好歹的鹿书生?!” 宣姬点点头道:“嗯。” 春英道:“这鹿公子不是不屑做这些事情吗?怎的,竟也开始对姑娘上心了吗?” 宣姬道:“不知。你去告诉妈妈。将他带到梅园来。” 春英自知宣姬做了决定的事情是没法更改的,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了句:“是。” 这厢。 春英又出了雅间,走到老妈妈身边同她低声耳语,说了几句什么便退后了。 那老妈妈道:“今月幸者,鹿柠,鹿公子。” 众人多多少少也知道鹿柠的名号,皆十分惊讶的看着鹿柠,鹿柠却端坐在桌边举止优雅的喝酒。 春英跟着老妈妈走到鹿柠身边,老妈妈道:“鹿公子,宣姬姑娘有请。” 鹿柠一脸淡漠,叫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看不出来高兴也看出来难过。 鹿柠心中不屑道:“一个风尘女子,也配叫姑娘。” 待他饮完最后一杯酒才同春英离开,先是上了楼,再从上林仙馆的后门乘船离开到城外,再转为坐马车,约摸半个时辰才到了梅园。 鹿柠这才知道,原来宣姬竟然不住在上林仙馆那样的地方。 他们到时,宣姬正在园中的亭子里弹琴,她是雅姬又是卖艺不卖身,卖的自然就是琴艺,不过来因诗成名之后,便很少弹琴了。 春英本想禀报宣姬,却被鹿柠拦住了。 一曲弹罢,宣姬竟才发现鹿柠他们已经到了。 鹿柠对宣姬拱手行礼道:“姑娘不仅诗文厉害,就连在音律方面的造诣也实在让人敬佩。” 宣姬起身款款走到鹿柠身前,端端对鹿柠行了个礼,道:“不过一时技痒,公子谬赞了。” 鹿柠从来都不是个会同人客气的主,竟然破天荒的跟宣姬客套起来,鹿柠道:“姑娘谦虚。” 宣姬吩咐春英道:“春英,带鹿公子进去,我先去换身衣裳。” 春英道:“是。” 春英带着鹿柠进了梅园正厅,宣姬早就吩咐下人们备好了宴席。 鹿柠端坐在席边,看着桌上的精巧点心,喝着宣姬早就备好美酒,忍不住心道:“这位宣姬姑娘当真是活得好,即便是我从前见过的世家小姐,活得也不过如此。” 不多时鹿柠便感到了不安,而这不安的源泉来自于换了衣裳踏入这厅内的姑娘。 宣姬姑娘眉若柳叶,黑眸顾盼流转,唇若涂朱,轻轻开合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情。宣姬换了一身比较素雅的衣裳,梳了一个较为简单的头发。 宣姬屏退春英等人,独自走到鹿柠案前,给鹿柠斟了杯酒随后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送到唇边浅浅饮了。 宣姬放下酒杯正对上鹿柠俊俏的脸,一时间有些失神,红了脸,默不作声地夹了些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中。 鹿柠道:“多谢。” 宣姬转到鹿柠对面的席上,道:“奴家听说鹿公子甚擅绘制丹青,不知鹿公子可否为奴家绘制一幅?” 鹿柠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他已经成了入幕之宾,宣姬竟然没有要求他一同饮酒作乐,而是只求一幅丹青? 写出那样的绝句,就是为了求一幅丹青? 见鹿柠不开口,宣姬兀自道:“奴家这样的身份,实在不敢多求,只求一幅丹青便可。若公子不便,那奴家明日就叫人送公子回去…” 鹿柠打断道:“不过一幅丹青而已,既是姑娘要,鹿柠岂有不从之理。只是姑娘雅性,怎可一直妄自菲薄。” 宣姬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宣姬自小便由那老妈妈抚养长大,便如同那老妈妈亲生一般,只要宣姬想要那老妈妈便什么都给她。 好比宣姬觉得上林仙馆喧闹,老妈妈便买了块地建了这么个梅园给宣姬。平日宣姬在梅园做些什么老妈妈也不过问。 从鹿柠到梅园的第二日起,每日都给宣姬作画,只是这仕女图从画到裱工序复杂,两人竟在梅园相处了近两个月。 一日,宣姬路过鹿柠居住的房间,见门微开着,鹿柠又不在,宣姬便不经同意自己走了进去。 瞧见鹿柠散在桌上还未收拾的纸张,便好心的想帮他收一收,却不想居然看到了自己除了仕女图上的其他画像。 还有鹿柠写的其它的诗,画像后面有落款,从鹿柠开始作画的第一天起。 毕竟是身处风尘,宣姬很快便明白鹿柠这是何意,这莫不是就是心悦于她吗? 恰巧鹿柠回来,羞愧难当立马上前夺过宣姬手里的情诗,胡乱的收做一团。 宣姬也是愣了好半晌,才问道:“你为何画了这么多除了我要的仕女图之外的画像?” 鹿柠此时犹如舌头打结竟然吐出几个字来,只能道:“…我…我…” 宣姬又道:“还有那些情诗,每一首都是与我作得诗有关。” 鹿柠面颊爬上一层绯红,他是对宣姬动了心,可不想宣姬会知道的这么快。 宣姬凑前一步,道:“莫不是,你心悦我?” 都被发现了,鹿柠也不打算再继续遮遮掩掩的瞒着,他理直气壮道:“没错,我就是心悦你,那又如何?” 宣姬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承认得这般理直气壮,顿时愣了愣。 宣姬好一阵默不作声,鹿柠以为她要发作时,宣姬竟道:“你若真的心悦我,那便为我赎身吧。” 说罢她便抬步向门外走去,屋内传来鹿柠的一声:“好。” 八 媚生4 宣姬不过以为鹿柠是同她玩笑一句罢了,却不想忽然有一日上林仙馆的老妈妈突然传了她去。 宣姬到上林仙馆老妈妈的房间时,只见老妈妈坐在案边一语不发,案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宣姬上前对老妈妈行了个礼,才跪坐到岸边,问道:“妈妈今日传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老妈妈不语,将木盒子推到宣姬身前,宣姬疑惑的问道:“妈妈,这是何物?” 老妈妈叹了口气,道:“你且打开看看。” 宣姬打开木盒子,只见里面装着一块雕花精致的玉佩,宣姬拿起玉佩一看,就见上面刻了一个鹿字,这玉佩是梵音谷那位大世家黎氏特有的玉做的,却不想鹿柠一介书生竟然和梵音谷那样的世家有关系。 鹿柠将这样贵重的东西交出来,宣姬便明白了,这是给她赎身的东西。 宣姬道:“妈妈,这是…” 老妈妈道:“这是鹿公子拿来给你赎身用的。” 宣姬忙道:“我原以为他不过一句玩笑话,他竟真的来给我赎身了。” 老妈妈道:“这玉是那位大世界特有的,价值连城,不说给你赎身,便是买了我这上林仙馆也是绰绰有余。宣儿,可见鹿公子对你,用情至深啊。” 宣姬道:“妈妈,你不生气吗?” 老妈妈笑道:“你能觅得良人,我为何要生气。” 宣姬道:“鹿公子给我赎了身,往后便没有人再帮妈妈您挣钱了。” 老妈妈道:“你这丫头,当真觉得我这上林仙馆没了你便不行了吗?你且放心去,我自有打算。” 宣姬原以为即便鹿柠真的来给她赎身老妈妈也是不会同意的,到底是她低估了老妈妈对她的情意。 宣姬瞬间红了眼睛,她道:“…妈妈…” 老妈妈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原想着将来我老了,这上林仙馆便传给你,可是宣儿,你如今寻得家世清白的郎君,我那些妄想便不做数了。” 老妈妈眼睛也红了,她擦了擦眼泪,道:“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那梅园往后便给你吧。你原家兴周,往后那梅园便改了姓吧。” 宣姬此时才晓得自己原来姓什么。 老妈妈又道:“鹿公子家世清白为人又正直,你跟了他我放心。往后你便不要再来这上林仙馆了,知道吗?” 宣姬抓着老妈妈的手,道:“妈妈,你养我长大,我便是你的女儿。这世上岂有女儿不认母亲的道理?” 老妈妈道:“你有这份心我便满足了。” 宣姬去了一趟上林仙馆便回梅园了,第二日春英就去城里请了工匠,做了一块牌匾,梅园改名为周宅。 上林仙馆此后再也没有宣姬这号人物,人们也只知道此后在上林仙馆只能称宣姬为周才女。 一日,鹿柠在庭院中作图,宣姬从屋内走了出来,把之前鹿柠给她赎身用的玉佩还给了鹿柠。 鹿柠顿了顿,道:“这不是…” 宣姬道:“你这玉佩质地细腻价值连城,妈妈可不敢收。她叫我拿回来还你,应是怕因此得罪梵音谷的那个大世家吧。” 鹿柠捡起玉佩,怅然道:“这玉佩,是师兄和嫂嫂送我的,我也是后来才知晓这玉佩竟然出自梵音谷。” 听鹿柠说师兄二字,以为鹿柠还有家人在,宣姬问道:“师兄?鹿郎,你怎么从未同我讲过。你还有别的家人在。” 鹿柠摸着玉佩,回想那日季思颜突然回来,还带着一个女子,把这玉佩给他以后便离开了。 后来他一路追寻才知道,这玉佩竟然出自梵音谷,而将这玉佩送他的人便是季思颜的妻子,亦是梵音谷的大弟子姜雨昕。可是两人都不在了,就连他们唯一的女儿也死在仙门百家的手中。 鹿柠淡淡道:“原是有的,可是后来都没有了。” 宣姬不明就理,她道:“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鹿柠出了亭子,走到树下,久久才道:“我师兄和嫂嫂的名讳,你应当听过,即便他们二人的你不曾听过,那他们女儿的名讳你应当听过。我师兄姓季,他的女儿便是很多年前的鬼族圣女…季姜。” 宣姬怔了怔,无论是季思颜,姜雨昕还是季姜,都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自小便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这家人的传闻。 不说季姜之后如何如何为非作歹,便是先前她从鬼族回来带着诸家讨伐穆氏,才让整个修真界幸免于难。 宣姬这人听故事从来只听好的那面,她虽身处风尘,对季姜那样敢爱敢恨的人却是十分崇拜。 她不想有朝一日,竟然能同季姜身边的人沾上关系,鹿柠是季姜的师叔,那她岂不就是季姜的师娘。 宣姬上前问道:“那你,见过那位季姑娘吗?你的师侄。” 鹿柠摇摇头,道:“我出世前,她便已经不在了。” 宣姬上前我住鹿柠的手,道:“那你相信那些关于她的传闻吗?” 鹿柠道:“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不论失。” 宣姬道:“未受君之苦,不评君之事。” 鹿柠侧头看着宣姬,宣姬道:“你也知道上林仙馆来往的都是些修仙的,经常从他们嘴里听到许多大世家的传闻。人人都唾弃季姑娘背弃人族入了鬼族。仙家的事情我不懂,可我觉得,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若不是逼不得已,没有谁愿意背弃自己的亲友。” 鹿柠道:“我师兄,嫂嫂是如何死的,我知晓。既是他们二人的孩子,我便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宣姬道:“旁人如何说是旁人的事,只要你信她便好。” 鹿柠才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惨叫,他忙将宣姬拉到身后,顷刻之间便有一群黑衣进了梅园。 宣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是谁要来杀他们。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那人衣着华丽,看样子是个中年男子。 来人正是东方御横,东方御横对鹿柠道:“鹿先生,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鹿柠哼了一声,道:“鹿某竟不知东方宗主还有做狗皮膏药的趣好,追了鹿某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鹿柠与东方御横并没有仇,只不过鹿柠出世后一直劫富济贫,风评甚佳,各家都想招揽他为上卿,秋家便是其中之一。 秋十初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却也爱惜人才。可惜当年秋家是围攻幽都的发起者和挑事者,鹿柠因为这层关系,拒绝了秋十初的邀请。 秋十初被当面拂了面子,他面子上过不去,便派东方御横再次来请鹿柠。 东方御横恰巧听见了鹿柠和宣姬的对话,鹿柠竟然是季姜的师叔?真是天结的缘分,是季姜害得他们东方家失了颜面,如今这鹿柠又拂了秋十初的颜面。 东方御横道:“我且问你,你方才所言可属实?你当真是季思颜的师弟,当真是季姜的师叔?” 鹿柠勾唇笑道:“是。怎么,东方宗主是打算杀了我,找回你们东方家的面子吗?” 东方御横道:“你既也是邪魔外道,那我便杀了你。回去再同主上讲清楚。” 鹿柠微微眯眼,道:“邪魔外道?好一个以公谋私,你要杀我,不过是觉得因为我家小师侄害得你东方家被古月城退了亲,失了颜面,想要讨回来罢了。” 东方御横道:“你既知道,那便乖乖受死。” 鹿柠道:“哦?你与我有仇,我也与你有仇,既是如此,那今日便了结了吧。” 东方御横道:“你与我有什么仇?” 鹿柠拍拍宣姬的手,示意宣姬退后,宣姬点了点头,乖乖退后。鹿柠小声道:“去屋内等我。” 宣姬抓着鹿柠的手,摇了摇头。鹿柠又道:“听话,去里面等我。” 宣姬松了手走了进去。鹿柠在宣姬进屋的那一刻结了一道印护住了那屋子。 鹿柠转身抽取腰间的笛子,指着东方御横,道:“幽都之战你没有参与?你敢说,我那小师侄之死与你半点瓜葛没有?” 东方御横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有人要替季姜报仇,还是鹿柠出世,就是为了给季姜报仇,才不肯接受各家的招揽。 毕竟仙门百家,没有哪家不参与幽都之战。 东方御横道:“怎么?鹿先生这是要给你那小师侄报仇?” 鹿柠勾唇一笑,他道:“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我就姑且收下你这条贱命,先祭奠我那小师侄。” 东方御横道:“那得看鹿先生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他便抬手让手底下的那些修士攻向鹿柠,鹿柠反将笛子送到嘴边,他一吹笛,瞬间便有几股灵力出来与那些修士缠斗在一起。 鹿柠亲得阿笙亲传,又不曾在仙门中透露过真正修为。东方御横一时轻敌,只能眼睁睁看着手底下那些修士被鹿柠的灵力杀死。 东方御横拔剑与鹿柠相斗,很快鹿柠便将东方御横打伤在地,鹿柠缓缓落地,用笛子指着东方御横。 东方御横吐了口血,看着鹿柠,道:“即便你杀了我又如何?当年之事那么多人,你能一个个杀了吗?” 鹿柠却眼睛都不抬一下,他道:“我那小师侄的死,我会一份一份讨回来,就不劳烦东方宗主你多心了。” 说罢他要结束了东方御横,可却在此时,许九宁的一只羽箭飞了过来射中了鹿柠的肩膀。 鹿柠中了一箭,往前摔去。他再起来时,许九宁已经搭好另外一箭对准了他,鹿柠怎么也没有想到,有小青连箭仙之名的许九宁竟然甘愿臣服于秋十初。 鹿柠苦笑道:“我竟想不到。你居然甘愿臣服于秋十初。” 许九宁淡淡道:“主上于我有救命之恩。” 当年许九宁修炼差点走火入魔,是秋十初救的他。 鹿柠道:“好一个救命之恩,你如此知恩图报,怎的偏偏忘了同我的情分?!” 鹿柠出世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许九宁,两人在修炼方面有诸多相同见解,更是一见如故,此后鹿柠还随许九宁去了青连门,陪他在青连门待了两年。 许九宁微微沉眸,道:“微言,你我各退一步,你放了东方御横,我…” 微言,是鹿柠的字,就连宣姬都不知道鹿柠的字叫微言。鹿柠竟然把字告诉许九宁,可见他将许九宁看得有多重。 鹿柠道:“放了他?你不是已经射了我一箭?你只要再来一箭,我便威胁不到他了。” 许九宁愠道:“鹿微言!你究竟明不明白?你杀了他,你今后还能如往日一般潇洒吗?你想要的是安稳的日子,放了他,我会回去同主上好好说,主上定然不会再打搅你的。” 鹿柠道:“你要我放了他绝不可能,他参与了幽都之战,你也知道死的那个,是我师兄唯一的女儿!” 许九宁道:“不过一个背弃人族的叛徒,死了也就死了,你又何必执意如此?!” 鹿柠笑道:“叛徒?死了也就死了?许门主心胸可真宽广,偏偏我鹿柠不是,她是对是错我都不问。我这个师叔若不给她讨回公道,便没有人给她讨回公道了!” 许九宁道:“鹿微言!你若执意要杀东方御横,我便保不住你,你究竟懂不懂?!” 以许九宁的箭术,不可能只射中鹿柠的肩膀,也不可能只是那个程度,秋十初派他来,他想保鹿柠,不想鹿柠白白送死。 鹿柠拔下肩上的箭,道:“不懂,今日我定杀他。” 说罢鹿柠继续将笛子送到嘴边,季姜是季思颜唯一的女儿,就这么死了,他作为师叔不知情也就罢了,可他知情却不给季姜报仇,等将来有什么颜面去见季思颜。 鹿柠吹着笛子,瞬间便有许多灵力袭向东方御横,许九宁拔剑闪到东方御横身前挡住了鹿柠的攻击,鹿柠的攻势越发厉害。 东方御横从地上爬起来,他趁两人对法时闪至屋子前打破了鹿柠设的结界,将宣姬抓了出来,想要用宣姬威胁鹿柠。 许九宁也没有想到东方御横会对宣姬动手,他忙停下动作,鹿柠道:“东方御横,你放开她!” 东方御横将宣姬拉到亭中的软榻边,掐着宣姬的脖子,道:“我见她眉目神似季姜,季姜让我东方家失了颜面,你还要杀我。不如…就让我…” 说罢他便侧身闻了闻宣姬的秀发,宣姬只觉一阵恶心。 鹿柠抬步就要去救宣姬,许九宁还未见动作,边城便来了,他如今已是一具鬼魅,战斗力非凡,一掌将鹿柠打飞。 见鹿柠受伤,宣姬挣扎着哭喊道:“鹿郎!” 八 媚生5 东方御横抓着宣姬,恶狠狠地道:“担心他?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说罢便把宣姬扔到软榻上,他这是想当着鹿柠的面羞辱宣姬,以达到羞辱鹿柠的目的。 宣姬挣扎道:“滚开!别碰我!” 东方御横扇了宣姬一巴掌,辱骂道:“还别碰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本宗主说话。你个千人压万人睡的娼妓,以为从了良就很了不起了?本宗主今日非要碰你不可,而且是当着你心上人的面!” 东方御横笑得十分放肆,宣姬哭得十分惨烈。 许九宁实在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和下流的做法,他赶紧去扶鹿柠起来。许九宁刚要说什么,边城就再次出手了。 鹿柠再次将笛子送到嘴边,吹奏起来,这次笛子召来了许多乌鸦和边城缠斗在一起。 鹿柠没有佩剑,光是笛子肯定打不过边城,他便改为吹奏召唤术。 顿是阴风四起,鹿柠越吹笛声就变得越急促,他不能让宣姬受辱,宣姬跟了他,他就要护宣姬周全。 不管召来的是什么剑,只要能力够强,能够与边城这样的鬼魅抗衡便可。 很快,便有一柄银色飞剑飞了过来,直直朝亭中飞去,将想要侵犯宣姬的东方御横打飞在地。 那柄银色飞剑插在软榻旁边,东方御横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鹿柠居然把季姜的吟霜召了出来。 但鹿柠却不认得吟霜是季姜的佩剑,他只知道召来的是一柄上品仙剑,灵气足以压制边城身上的戾气。 但让鹿柠没有想到的是他本想把吟霜召来自己用,却不想把季姜附在吟霜上的残魂唤醒了。 季姜的残魂从吟霜中飞了出来,附在宣姬身上。宣姬顿时犹如变了一个人,她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握住吟霜,眼神犀利。 宣姬握着吟霜朝东方御横走去,她继承了季姜的四层灵力,可意识却还是宣姬自己的。 宣姬一剑将东方御横打飞,红唇微启,说话语气竟然有几分像季姜,宣姬道:“凭你,也配辱我?” 东方御横吐了一口血,站了起来,道:“吟霜?这是季姜的剑,你不是宣姬,你是季姜?!” 听到东方御横这话,鹿柠和边城皆皆是同时转身,宣姬道:“我是谁,轮得到你来过问?” 说罢她念了剑诀,将吟霜推出去,想要一剑解决了东方御横,边城已经飞了过来,挡回了吟霜。 鹿柠也往这边飞来,他看了一眼宣姬手中的吟霜,他认得这剑,当年姜雨昕用得便是这柄剑。 鹿柠道:“竟不想,召来了故人之物。” 东方御横站了起来,他道:“季姜?从前我们能杀你一次,现在就能杀你第二次。” 宣姬用吟霜指着东方御横道:“那我这次便带你一起,要你给我陪葬,如何?” 鹿柠侧头看着宣姬,宣姬从不会说这样的话,莫不是…鹿柠道:“宣儿,…你怎么…” 宣姬看着鹿柠一瞬间又变为那个柔弱的宣姬,她道:“鹿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鹿柠正要开口,东方御横的剑已经刺了过来,宣姬当即抓着吟霜将东方御横的剑挡开,站在鹿柠身前。 鹿柠此时只觉眼前站着的不是宣姬,是他不认识的谁,他召来的是季姜的佩剑,难道传闻是真的,季姜的那缕魂魄就在剑上。 所以宣姬变成这样,是被季姜附身了? 宣姬似是知道鹿柠在想什么,她道:“如你所想,事后再说。” 说罢她便飞出去和东方御横缠斗在一起,鹿柠也手持横笛上去与边城缠斗,许九宁实在不知道帮谁,他只能干站着着急。 而时,这梅园内又多了一个人,许九宁微微皱眉,六小刈竟然也来了。 六小刈提了剑就冲宣姬刺去,宣姬躲过反手欲给六小刈一剑,六小刈立即往后退去。 鹿柠道:“连你都派来了,秋宗主还真是…赶尽杀绝啊。” 六小刈道:“主上吩咐过了,若鹿先生不愿做长安涧水台的上宾,那便做这梅园的亡魂。” 鹿柠道:“好大的口气。” 说罢他将笛子朝六小刈扔去,横笛打中六小刈,将六小刈打得吐一口血。而这时,宣姬一剑刺中东方御横的左肩,东方御横吃痛的大吼一声,用尽周身灵力,将宣姬打了出去。 季姜的魂魄本就只有一缕,缠斗时久,被东方御横打了这一掌,季姜的魂魄直接飞出了宣姬体内,掉出了修真界。 宣姬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待她缓缓站起身来,就见鹿柠的腰部被六小刈一剑刺穿。 “鹿郎!” 鹿柠还未反应过来,六小刈便抽回了自己的剑。鹿柠往地上倒去,宣姬跑过来接住了鹿柠。 宣姬慌道:“鹿郎,鹿郎!” 鹿柠吐了一口血,抬手去擦宣姬的眼泪,道:“别…别哭…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美。” 许九宁也跑了过来,快跑到的时候六小刈挡在了许九宁面前。六小刈道:“许门主莫让我等难做。” 鹿柠都要死了,许九宁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他喝道:“让开!” 六小刈拉住许九宁道:“许门主。若是主上知晓,在下不好交代。” 许九宁甩开了六小刈,道:”我叫你让开!” 许九宁退后一步,拉弓对准了六小刈,许九宁喝道:“你知我与他的情逸,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六小刈不让,仍劝道:“许门主,我死不足惜,但此后青连门便是秋家的死敌,你可要想清楚!” 许九宁顿住动作,他一个人如何他都无所谓,可是连累整个青连门,他不能。 许九宁只得收下弓箭,恨恨的瞪着六小刈。 宣姬抱着鹿柠一直哭个不停,鹿柠道:“不必难过,能与你相遇相知相爱,已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只可惜…只可惜…我仍是没能给我那…可怜的小师侄报仇…” 宣姬侧身指着东方御横,急道:“报了报了,我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脉,他如今已是回天乏术,鹿郎,你给季姑娘报仇了。” 鹿柠看着宣姬指的方向,东方御横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嘴里不停地吐着血。东方御横那一掌把自己灵力都消散了,即便他不死往后也只能瘫在床上痛苦的度过余生。 鹿柠笑了,即便杀不完参与幽都之战的各个世家,可东方御横如今这样他也满足了。 鹿柠刚出世就听说了关于季姜和燕祁之间的爱情情仇,说到底两人被拆散都是因为梵音谷灭了,季姜没有了能够撑腰的长辈。 若是他早些出世,季姜就不是孤苦一个人,她也会有长辈给她撑腰。 鹿柠对宣姬道:“我鹿柠孑然一身,幸遇你不离不弃,用一颗真心待我。我只后悔,当时没有早些将那些诗给你,没有早些告诉你我…我的心愿。” 宣姬捧着鹿柠的脸,吻了吻鹿柠的唇,道:“幸遇鹿郎,不枉此生。” 宣姬说完,鹿柠勾起一个微笑,死在了宣姬的怀里。 宣姬哭道:“鹿郎!” 听到宣姬的哭声,许九宁忙将拦在身前的六小刈推开,只见鹿柠已经死了,只有宣姬在不停地哭着。 许九宁走向鹿柠和宣姬,却被六小刈拉住,他推开六小刈,想要去看鹿柠,却被六小刈绊倒。 许九宁挣扎的看着鹿柠的尸体,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和鹿柠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在青连门外的一个林子里,许九宁在露夜,却不想猎物被一个绿衣公子抢先一步拿走了。 许九宁收起弓箭,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抢我猎物。” 那绿衣公子转身,手持一根长笛,唇边带笑,笑得好生邪魅,分有魅惑苍生之感。 鹿柠走到许九宁面前,端端行礼道:“在下鹿柠。不知这猎物早被公子看中,公子若想要,在下让给公子便是。” 鹿柠不仅生得好看,说话也十分温柔,声音软腻。许九宁笑道:“这猎物既已被鹿公子所杀,那便是鹿公子你的了,在下怎好再抢。” 鹿柠从高处飞至许九宁身前,觉得这人长得精神且又有趣。便又道:“在下鹿柠字微言,不知公子姓名。” 许九宁道:“在下许执字九宁。” 两人在一场露夜中结缘,往后常常一起露夜,成了至交好友。 可许九宁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唯一的朋友死在他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也就算了,他甚至还参与了杀害自己朋友。 宣姬抱着鹿柠哭了很久,她抬头恨恨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她要记住他们的脸,等她死后她要化为厉鬼,一点一点讨回来。 宣姬看着掉在上的吟霜,跑过去拿起吟霜划破了自己的脖子,倒在了鹿柠旁边。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许九宁根本来不及阻止宣姬。 宣姬才说完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就有一人道:“这秋宗主也太丧心病狂了!那鹿柠不愿做他的上卿就派那么多人,用如此丧心病狂的手段去杀了鹿柠,简直可恶!” 燕辰奚正听得入神,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惊得头皮一炸,赶紧躲到季姜身边。 过了会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青梧、青允还有燕南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而且燕南苏的神情十分可怕,前面的青梧听得最为注意。方才那一句正是青梧气不过喊出来的。 季姜冷冷的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秋宗主做不出来的,弑父杀兄铲除异己…” 燕辰奚这人平时最嫉恶如仇,听了宣姬的话简直气得要把秋十初拉来刮一顿才满意,他怒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害死了那么多人,他就不怕得报应吗?!” 宣姬轻笑道:“报应?我化为厉鬼却也只能夜晚出来,而这位秋宗主,坏事做尽却依旧过得风生水起,好生快活,你说报应?” 几人神色复杂,又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宣姬又道:“我化为厉鬼后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报仇,可是我连梅园都出不了,因为他们走时设了阵将我们锁在这里。几百年过去了,我等了那么久,才等来了你们。” 燕辰奚一愣,如同大受打击,他道:“你等了那么久才等到我们,那你…那你刚才干嘛要杀我,还…还掐我脖子…” 宣姬解释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好是是坏。” 燕辰奚还要说什么,季姜就拦住了他,季姜道:“罢了,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把我师叔的魂魄召回来,之后再说其他的。” 燕祁和季姜走到棺材前,燕祁对季姜点了点头,季姜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了一滴血在鹿柠眉间,很快鹿柠身上的各种淤青和伤就没有了。 燕祁看了一眼鹿柠手里握着的玉佩,断定鹿柠剩余其他的魂魄都锁在玉佩里。 燕祁施了法术,把鹿柠的魂魄召回来了,看见鹿柠起来的那一刻,燕祁心里没有心喜,只有难过。 无边的难过,他修炼这起死回生之术,还有招魂术,救人无数,却唯独救不回来他想要复活的季姜。 燕祁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究竟是哪里错了,所以他们才会分隔那么多年,还是说…他救不回季姜,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燕南苏走到燕祁身边,道:“你随我来。” 鹿柠站在破亭内,面若美玉,神色肃然。 他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宣姬走到他身前唤了一声:“鹿郎。” 鹿柠倏地抬头,就见宣姬已经扑到他怀里兀自哭了起来,两人时隔两百多年再次重聚,不由的喜极而泣。 鹿柠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宣儿莫哭。” 宣姬擦了擦眼泪,道:“我终于等到你了,鹿郎。” 鹿柠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已经…我不是…我们不是…” 鹿柠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宣姬指着季姜道:“是她和她的夫君救了你。” 鹿柠看向季姜,仔细的打量,季姜有七分神韵像姜雨昕,特别是那双眼睛,季姜走上前来,对鹿柠行礼道:“师侄季姜,拜见师叔。” 鹿柠讶然道:“…你…你…你真的…真的是我师兄的女儿…” 季姜点点头,道:“嗯,我就是季思颜的女儿。” 鹿柠砸了砸嘴,道:“你和你娘长得真像,若你爹娘知道你长这么大了…一定会高兴的。” 八 媚生6 季姜才要说什么,燕辰奚就扯着燕云川过来给鹿柠行礼。 鹿柠一脸茫然的问道:“这两位小公子是?” 季姜笑道:“师叔,这两个是我的孩子。” 她转身对燕辰奚和燕云川道:“快拜见师叔公。” 燕云川对鹿柠行礼道:“云川见过师叔公。” 燕辰奚对鹿柠行礼道:“辰奚见过师叔公。” 鹿柠看看燕云川再看看燕辰奚,笑得合不拢嘴,他的小师侄回来了,还告诉他他有了两个师孙。 正在几人高兴得不得了的时候,宣姬忽然吐了一口血,她身上的戾气和怨气也在慢慢消散。 鹿柠赶紧抓着宣姬,鹿柠急道:“宣儿,宣儿!” 燕辰奚也吓了一跳,他道:“你怎么了?刚刚我们明明没有对你下狠手啊,你别…你别吓我们啊。” 宣姬抓着鹿柠的手,道:“鹿郎,我的时间…到了…” 鹿柠一阵糊涂,什么时间到了,他们不是被季姜救活了吗,怎么回事,还有宣姬身上的那些戾气和怨气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半点修为都没有吗? 宣姬摸着鹿柠的脸,道:“我在这守了你两百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原来宣姬死后,由于怨念太深集了这四周的怨气,化为厉鬼。她怕秋十初会派来对鹿柠的尸体做什么。 宣姬便一直留在这,护着鹿柠的尸体,等人来救鹿柠。如今鹿柠重生回来,她的执念便也了了。 一介孤魂因为执念太深才能化为人形且拥有法力,如今执念已了,到了该往往生去的时候了。 鹿柠摇头道:“不要,不要,我定能救你的,我能的。” 宣姬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守了那么久才把你等回来,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鹿柠道:“宣儿,宣儿!” 最后,宣姬神形俱灭,就连尸体都化了。鹿柠跪在原地哭,季姜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厢。 燕南苏和燕祁出了梅园,在小道上并排走着。燕祁问道:“兄长唤我出来,可是有事要问。” 燕南苏道:“方才宣姬所言,我已尽数听去。” 燕祁侧头看着燕南苏,燕祁素来知晓燕南苏挺喜欢也挺在乎秋十初这个义弟的,如今知道秋十初做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定然是受不了,燕祁略略担心道:“兄长。” 燕南苏道:“不必担心,关于阿初所做之事,我之前便有耳闻。” 至于是谁告诉燕南苏的,不言而喻,燕祁都已知晓。 听燕南苏这么说,燕祁才略略放心,他又问道:“兄长前些日子都同秋十初一起,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秋十初可有什么反应?” 燕南苏摇头道:“并无不妥。甚至云梦之事他竟出手帮忙。” 燕祁早知秋十初既然做了这些事情,便一定会在事发的时候做足姿态,却不想竟然半点马脚也不肯露。 若不是季姜将江理理收服,只怕将来事发讨伐秋十初时,他又要扔出谁来做他的替死鬼。 谁知,燕南苏又缓缓地道:“阿初不仅不露半点声色,反而表态若各家要查,他秋家也会对此事追查到底。” 燕南苏又道:“那么子熹,你先前为何不肯告知于我?” 燕祁顿了顿,他不告诉燕南苏,是怕燕南苏感情用事,毕竟秋十初可是燕南苏的义弟,风评也还算好,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贸然告诉燕南苏。 燕南苏定然受不了,燕祁道:“兄长。” 燕南苏长叹一声,道:“子熹你…你是怕告诉了我,我会感情用事。又或是怕我不信你们,向着阿初?” 燕祁道:“兄长,毕竟阿季才回想起来,我怕…” 燕南苏道:“我知你等得太久,可是子熹,我毕竟是你兄长,你竟连我也不信吗。” 燕祁道:“并非不信。” 燕南苏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般看重阿季姑娘,我又怎会忍心让你们再次分别?” 燕祁道:“世间诸多变数,我不想再失去她一次。” 燕南苏道:“她如今已经是你妻子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燕祁又道:“变数太多,且她修为大不如前。” 燕南苏无奈地笑了,燕南苏道:“子熹,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季姑娘毕竟不是以前的季姑娘了,她如今是南宫家的长女。” 燕南苏侧头来看着燕祁,又继续道:“南宫家在修真界的地位,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无人能够撼动。阿季姑娘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她也不止有你一人保护。 南宫家主,兰泽自阿季姑娘幼时便把她捧在手心里,他们都会保护阿季姑娘。再不济也还有黄泉。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黄泉吗? 即便你告诉我又如何?你当真担心,可以把黄泉叫来,时刻贴身保护阿季姑娘。” 燕祁道:“兄长。” 他能理解燕南苏的心情,没有什么比被最亲近的人不信任更难过,他确实因为太担心季姜,才不告诉燕南苏的,也不怪燕南苏生气。 燕南苏颔首道:“可是子熹,阿季姑娘如今是南宫素,你对外也只是宣称因为南宫素长得像阿季姑娘你才肯娶她。你既娶回来的是一个替身,又怎能在外人面前对她这般好? 你这要外人如何相信,况且,还有人时刻盯着,你对阿季姑娘越好越对她不利。” 燕祁只顾着弥补季姜,想要给她最好的,却忘了这一层,可是刚才燕南苏说有人盯着,这是何意。 燕祁问道:“兄长说有人盯着,是何意?” 燕南苏从容地道:“阿初来了请帖,这月初八,是他夫人的生辰。” 燕祁当即明白燕南苏是什么意思了,毕竟当年黎韵青可是对季姜动过手的人。不说知道南宫素就是季姜,仅凭燕祁娶了南宫素,又对南宫素很好这一点,保不齐黎韵青就会对季姜动手。 燕祁道:“多谢兄长提醒,子熹明白了,往后会注意的。” 燕南苏点头道:“嗯,你明白就好,先回去吧。” 燕南苏和燕祁回到梅园时,季姜刚好收琴,她才弹完超度宣姬的曲子。两个小辈,还有燕青梧和燕青允,先给燕南苏行了礼,不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燕祁便率先让他们闭上了嘴。燕祁道:“先下去休息。” 休息?这时候休息是不是有些过早了。燕辰奚愣愣地道:“啊?这个时候就休息了?是不是有些太早了啊。” 燕祁淡淡问道:“有何问题?” 虽是自己亲爹没错,可几百年来燕祁因为季姜的事不曾教养燕辰奚,也很少过问燕辰奚的事情,燕辰奚便没有小时候那么想同燕祁亲近了。 季姜虽然回来了,嫁到燕家的这两个月几个人相处得不错,可燕辰奚多少还是有些怕燕祁,现下燕祁一个眼神他便不敢再问了,只得悠悠闭嘴。 燕云川看了季姜一眼,季姜对他点了点头,才赶紧上前拉住燕辰奚,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青梧和青允也不多问,四人寻了园子的另一处,重新生火休息去了。 如今这边只剩下四个人了,季姜对燕南苏行了个礼,燕南苏对季姜点头致意。 燕南苏走到鹿柠身边,对鹿柠行了个礼道:“鹿先生。” 方才季姜便见燕南苏看鹿柠的眼神似是认识,果然,鹿柠起身对燕南苏反行一礼,道:“燕宗主。” 季姜凑到燕祁身边,小声问道:“你哥和我师叔认识?” 燕祁尚未应答,燕南苏就道:“鹿先生风评甚佳,一手丹青更是画的惟妙惟肖。欲以千金求鹿先生丹青者不在少数,我有幸,与先生碰过几次面。” 季姜道:“怪不得呢。” 季姜对鹿柠介绍燕祁道:“师叔,这个便是我夫君,燕祁。” 燕祁对鹿柠行一礼道:“燕祁,见过师叔。” 鹿柠对燕祁点了点头。 四人围在火堆边,季姜小声问燕祁道:“我师叔的画,当真又那么像吗?那么多少人花重金求。” 燕祁还未回答,燕南苏便道:“弟妹有所不知,凡鹿先生所作之画,皆如实物一般。” 鹿柠道:“燕宗主谬赞了,鹿某不过是在丹青上费了些心思,所用颜料也不同罢了。” 燕南苏眼睛一亮,道:“不知先生用的是什么颜料。不怕先生笑话,在下曾得人赠过先生的画,几经临摹,都画不出先生那般意境和神韵。” 鹿柠虽是修炼之人,却醉心于丹青。此时有人同他聊丹青,鹿柠一下子便来了兴趣,鹿柠道:“用的也不是什么特制的颜料。我所用之颜料,皆是天赐。” 燕南苏道:“天赐?” 鹿柠点了点头。 燕南苏有些不明白,鹿柠抬手便有一片叶子飞到他手中。鹿柠举着叶子,道:“你且看这是什么?” 燕南苏道:“一片叶子。” 鹿柠笑道:“你看到的是一片叶子,我看到的却是天赐的颜料。” 燕南苏惊讶道:“莫不是先生所用颜料皆是植物提取?” 鹿柠点了点头,这一点正是他颇为得意的地方。鹿柠道:“正是,我将方法教你,你将叶子摘来捣烂,取其汁液,加入一点点明矾,随后再将几种汁液挑出你想要的颜色即可。” 燕南苏听得一脸震惊,他竟不知颜料还可以这样调,怪不得鹿柠的画颜色看着总比他们所作的比较惊艳。 燕南苏道:“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季姜看着两人相见恨晚的模样,忍不住插了句嘴,季姜道:“小师叔,你当真画得那么逼真吗?” 鹿柠上扬的嘴角僵住了,燕南苏也是。两人转过来盯着季姜看,居然敢质疑鹿柠的画作水平。 季姜被盯得发虚,她道:“可是师叔,你的画是怎么闻名仙门百家的?” 季姜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鹿柠的回忆,那是他刚出世两年后,跟许九宁一起去赴涧水台的清谈会。秋十初虽是一方宗主,却也是好弄笔墨纸砚的墨客,素来喜欢作画。 清谈会上便有这么一节,名为画堂会,集世人丹青,藏于涧水台。 鹿柠原本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偏偏一夜路过秋十初的花园,瞧见花园里的花开得极好,品种又多,性起便让许九宁去问能不能摘几朵。 秋十初欣然同意,之后鹿柠在画堂会上一画成名。 季姜笑问道:“师叔画的这般好,能不能给我画一副?让我挂挂,给我那上音阁添些光彩?” 鹿柠道:“若你要,得空师叔便给你画。要多少师叔便给你画多少。” 季姜道:“那感情好。” 燕南苏见众人千金都求不得的画,季姜竟然轻轻松松就能得到,而且是要多少便给她画多少,这要是说出去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人啊。 燕南苏诧异道:“先生对弟妹当真是好。” 鹿柠道:“不怕燕宗主笑话,鹿某如今只有这么个亲人了,自是得对她好些。” 季姜道:“师叔且放心,阿季会陪师叔很久的。” 鹿柠只是浅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次日,几个小辈醒来时,季姜他们已经在梅园门口送人了,送得当然是鹿柠。 季姜道:“师叔,你当真现下便要走吗。” 鹿柠道:“嗯。放心,师叔不会自己去找秋十初报仇的,师叔修为尚未恢复,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季姜想想也是,鹿柠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鲁莽的人,她问道:“那师叔要去哪里,将来我去哪里寻你。” 鹿柠道:“不知,天大地大,总有我可去之处。” 季姜微觉意外,鹿柠居然没有想回故土的打算,其实也能理解不回去是为了什么,毕竟阿笙,季思颜都不在了。 季姜道:“师叔不如去荆楚,水灵台的风光也是极好呢。” 鹿柠却拒绝道:“我知你为何推荐我去水灵台,只是师叔一向不喜欢和各世家有什么牵连。” 季姜道:“既如此,师叔不如去幽都。幽都没有什么世家可去,而且幽都有一位可以给师叔你带来很多趣味的人。” 才不会,黄泉那个人,只会让鹿柠觉得乏味,然后各种碰壁。 燕祁也道:“幽都只有黄泉,且黄泉修为高深,能助师叔恢复修为。” 燕南苏也符合道:“对啊,鹿先生不如去幽都。” 鹿柠想了想,幽都,的确是个好去处。也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便道:“行,那我便去幽都。你们若有什么事情,便传信给我。” 季姜道:“是。” 鹿柠道:“你们也做自己事情去吧,别送了。” 说罢,他便飞走了。 见鹿柠走了,季姜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回古月城吗?” 燕南苏道:“去长安。” 季姜道:“去长安做什么?” 燕祁道:“赴宴,生辰宴。” 季姜倏地一愣,生辰宴?是了,黎韵青的生辰快要到了。季姜浅浅叹了口气,都活着这个世上,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九 不若1 季姜才要说什么,燕辰奚就扯着燕云川过来给鹿柠行礼。 鹿柠一脸茫然的问道:“这两位小公子是?” 季姜笑道:“师叔,这两个是我孩子。” 她转对燕辰奚和燕云川道:“快拜见师叔公。” 燕云川对鹿柠行礼道:“云川见过师叔公。” 燕辰奚对鹿柠行礼道:“辰奚见过师叔公。” 鹿柠看看燕云川再看看燕辰奚,笑得合不拢嘴,他的小师侄回来了,还告诉他他有了两个师孙。 正在几人高兴得不得了的时候,宣姬忽然吐了一口血,她身上的戾气和怨气也在慢慢消散。 鹿柠赶紧抓着宣姬,鹿柠急道:“宣儿,宣儿!” 燕辰奚也吓了一跳,他道:“你怎么了?刚刚我们明明没有对你下狠手啊,你别…你别吓我们啊。” 宣姬抓着鹿柠的手,道:“鹿郎,我的时间…到了…” 鹿柠一阵糊涂,什么时间到了,他们不是被季姜救活了吗,怎么回事,还有宣姬身上的那些戾气和怨气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半点修为都没有吗? 宣姬摸着鹿柠的脸,道:“我在这守了你两百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原来宣姬死后,由于怨念太深集了这四周的怨气,化为厉鬼。她怕秋十初会派来对鹿柠的尸体做什么。 宣姬便一直留在这,护着鹿柠的尸体,等人来救鹿柠。如今鹿柠重生回来,她的执念便也了了。 一介孤魂因为执念太深才能化为人形且拥有法力,如今执念已了,到了该往往生去的时候了。 鹿柠摇头道:“不要,不要,我定能救你的,我能的。” 宣姬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守了那么久才把你等回来,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鹿柠道:“宣儿,宣儿!” 最后,宣姬神形俱灭,就连尸体都化了。鹿柠跪在原地哭,季姜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厢。 燕南苏和燕祁出了梅园,在小道上并排走着。燕祁问道:“兄长唤我出来,可是有事要问。” 燕南苏道:“方才宣姬所言,我已尽数听去。” 燕祁侧头看着燕南苏,燕祁素来知晓燕南苏挺喜欢也挺在乎秋十初这个义弟的,如今知道秋十初做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定然是受不了,燕祁略略担心道:“兄长。” 燕南苏道:“不必担心,关于阿初所做之事,我早有耳闻。” 至于是谁告诉燕南苏的,不言而喻,两人都已知晓。 听燕南苏这么说,燕祁才略略放心,他又问季姜才要说什么,燕辰奚就扯着燕云川过来给鹿柠行礼。 鹿柠一脸茫然的问道:“这两位小公子是?” 季姜笑道:“师叔,这两个是我孩子。” 她转对燕辰奚和燕云川道:“快拜见师叔公。” 燕云川对鹿柠行礼道:“云川见过师叔公。” 燕辰奚对鹿柠行礼道:“辰奚见过师叔公。” 鹿柠看看燕云川再看看燕辰奚,笑得合不拢嘴,他的小师侄回来了,还告诉他他有了两个师孙。 正在几人高兴得不得了的时候,宣姬忽然吐了一口血,她身上的戾气和怨气也在慢慢消散。 鹿柠赶紧抓着宣姬,鹿柠急道:“宣儿,宣儿!” 燕辰奚也吓了一跳,他道:“你怎么了?刚刚我们明明没有对你下狠手啊,你别…你别吓我们啊。” 宣姬抓着鹿柠的手,道:“鹿郎,我的时间…到了…” 鹿柠一阵糊涂,什么时间到了,他们不是被季姜救活了吗,怎么回事,还有宣姬身上的那些戾气和怨气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半点修为都没有吗? 宣姬摸着鹿柠的脸,道:“我在这守了你两百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原来宣姬死后,由于怨念太深集了这四周的怨气,化为厉鬼。她怕秋十初会派来对鹿柠的尸体做什么。 宣姬便一直留在这,护着鹿柠的尸体,等人来救鹿柠。如今鹿柠重生回来,她的执念便也了了。 一介孤魂因为执念太深才能化为人形且拥有法力,如今执念已了,到了该往往生去的时候了。 鹿柠摇头道:“不要,不要,我定能救你的,我能的。” 宣姬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守了那么久才把你等回来,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鹿柠道:“宣儿,宣儿!” 最后,宣姬神形俱灭,就连尸体都化了。鹿柠跪在原地哭,季姜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厢。 燕南苏和燕祁出了梅园,在小道上并排走着。燕祁问道:“兄长唤我出来,可是有事要问。” 燕南苏道:“方才宣姬所言,我已尽数听去。” 燕祁侧头看着燕南苏,燕祁素来知晓燕南苏挺喜欢也挺在乎秋十初这个义弟的,如今知道秋十初做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定然是受不了,燕祁略略担心道:“兄长。” 燕南苏道:“不必担心,关于阿初所做之事,我早有耳闻。” 至于是谁告诉燕南苏的,不言而喻,两人都已知晓。 听燕南苏这么说,燕祁才略略放心,他又问道:“兄长前些日子都同秋十初一起,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秋十初可有什么反应?” 燕南苏摇头道:“并无不妥。甚至云梦之事他竟出手帮忙。” 燕祁早知秋十初既然做了这些事情,便一定会在事发的时候做足姿态,却不想竟然半点马脚也不肯露。 若不是季姜将江理理收服,只怕将来事发讨伐秋十初时,他又要扔出谁来做他的替死鬼。 谁知,燕南苏又缓缓地道:“阿初不仅不露半点声色,反而表态若各家要查,他秋家也会对此事追查到底。” 燕南苏又道:“那么子熹,你先前为何不肯告知于我?” 燕祁顿了顿,他不告诉燕南苏,是怕燕南苏感情用事,毕竟秋十初可是燕南苏的义弟,风评也还算好,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贸然告诉燕南苏。 燕南苏定然受不了,燕祁道:“兄长。” 燕南苏长叹一声,道:“子熹你…你是怕告诉了我,我会感情用事。又或是怕我不信你们,向着阿初?” 燕祁道:“兄长,毕竟阿季才回想起来,我怕…” 燕南苏道:“我知你等得太久,可是子熹,我毕竟是你兄长,你竟连我也不信吗。” 燕祁道:“并非不信。” 燕南苏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般看重阿季姑娘,我又怎会忍心让你们再次分别?” 燕祁道:“世间诸多变数,我不想再失去她一次。” 燕南苏道:“她如今已经是你妻子了,你还想什么好担心的。” 燕祁又道:“变数太多,且她修为大不如前。” 燕南苏无奈地笑了,燕南苏道:“子熹,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季姑娘毕竟不是以前的季姑娘了,她如今是南宫家的长女。” 燕南苏侧头来看着燕祁,又继续道:“南宫家在修真界的地位,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无人能够撼动。阿季姑娘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她也不止有你一人保护。 南宫家主,兰泽自阿季姑娘幼时便把她捧在手心里,他们都会保护阿季姑娘。再不济也还有黄泉。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黄泉吗? 即便你告诉我又如何?你当真担心,可以把黄泉叫来,时刻贴身保护阿季姑娘。” 燕祁道:“兄长。” 他能理解燕南苏的心情,没有什么比被最亲近的人不信任更难过,他确实因为太担心季姜,才不告诉燕南苏的,也不怪燕南苏生气。 燕南苏颔首道:“可是子熹,阿季姑娘如今是南宫素,你对外也只是宣称因为南宫素长得像阿季姑娘你才肯娶她。你既娶回来的是一个替身,又怎能在外人面前对她这般好? 你这要外人如何相信,况且,还有人时刻盯着,你对阿季姑娘越好越对她不利。” 燕祁只顾着弥补季姜,想要给她最好的,却忘了这一层,可是刚才燕南苏说有人盯着,这是何意。 燕祁问道:“兄长说有人盯着,是何意?” 燕南苏从容地道:“阿初来了请帖,这月初八,是他夫人的生辰。” 燕祁当即明白燕南苏是什么意思了,毕竟当年黎韵青可是对季姜动过手的人。不说知道南宫素就是季姜,仅凭燕祁娶了南宫素,又对南宫素很好这一点,保不齐黎韵青就会对季姜动手。 燕祁道:“多谢兄长提醒,子熹明白了,往后会注意的。” 燕南苏点头道:“嗯,你明白就好,先回去吧。” 燕南苏和燕祁回到梅园时,季姜刚好收琴,她才弹完超度宣姬的曲子。两个小辈,还有燕青梧和燕青允,先给燕南苏行了礼,不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燕祁便率先让他们闭上了嘴。燕祁道:“先下去休息。” 休息?这时候休息是不是有些过早了。燕辰奚愣愣地道:“啊?这个时候就休息了?是不是有些太早了啊。” 燕祁淡淡问道:“有何问题?” 虽是自己亲爹没错,可几百年来燕祁因为季姜的事不曾教养燕辰奚,也很少过问燕辰奚的事情,燕辰奚便没有小时候那么想同燕祁亲近了。 季姜虽然回来了,嫁到燕家的这两个月几个人相处得不错,可燕辰奚多少还是有些怕燕祁,现下燕祁一个眼神他便不敢再问了,只得悠悠闭嘴。 燕云川看了季姜一眼,季姜对他点了点头,才赶紧上前拉住燕辰奚,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青梧和青允也不多问,四人寻了园子的另一处,重新生火休息去了。 如今这边只剩下四个人了,季姜对燕南苏行了个礼,燕南苏对季姜点头致意。 燕南苏走到鹿柠身边,对鹿柠行了个礼道:“鹿先生。” 方才季姜便见燕南苏看鹿柠的眼神似是认识,果然,鹿柠起身对燕南苏反行一礼,道:“燕宗主。” 季姜凑到燕祁身边,小声问道:“你哥和我师叔认识?” 燕祁尚未应答,燕南苏就道:“鹿先生风评甚佳,一手丹青更是画的惟妙惟肖。欲以千金求鹿先生丹青者不在少数,我有幸,与先生碰过几次面。” 季姜道:“怪不得呢。” 季姜对鹿柠介绍燕祁道:“师叔,这个便是我夫君,燕祁。” 燕祁对鹿柠行一礼道:“燕祁,见过师叔。” 鹿柠对燕祁点了点头。 四人围在火堆边,季姜小声问燕祁道:“我师叔的画,当真又那么像吗?那么多少人花重金求。” 燕祁还未回答,燕南苏便道:“弟妹有所不知,凡鹿先生所作之画,皆如实物一般。” 鹿柠道:“燕宗主谬赞了,鹿某不过是在丹青上费了些心思,所用颜料也不同罢了。” 燕南苏眼睛一亮,道:“不知先生用的是什么颜料。不怕先生笑话,在下曾得人赠过先生的画,几经临摹,都画不出先生那般意境和神韵。” 鹿柠虽是修炼之人,却醉心于丹青。此时有人同他聊丹青,鹿柠一下子便来了兴趣,鹿柠道:“用的也不是什么特制的颜料。我所用之颜料,皆是天赐。” 燕南苏道:“天赐?” 鹿柠点了点头。 燕南苏有些不明白,鹿柠抬手便有一片叶子飞到他手中。鹿柠举着叶子,道:“你且看这是什么?” 燕南苏道:“一片叶子。” 鹿柠笑道:“你看到的是一片叶子,我看到的却是天赐的颜料。” 燕南苏惊讶道:“莫不是先生所用颜料皆是植物提取?” 鹿柠点了点头,这一点正是他颇为得意的地方。鹿柠道:“正是,我将方法教你,你将叶子摘来捣烂,取其汁液,加入一点点明矾,随后再将几种汁液挑出你想要的颜色即可。” 燕南苏听得一脸震惊,他竟不知颜料还可以这样调,怪不得鹿柠的画颜色看着总比他们所作的比较惊艳。 燕南苏道:“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季姜看着两人相见恨晚的模样,忍不住插了句嘴,季姜道:“小师叔,你当真画得那么逼真吗?” 鹿柠上扬的嘴角僵住了,燕南苏也是。两人转过来盯着季姜看,居然敢质疑鹿柠的画作水平。 季姜被盯得发虚,她道:“可是师叔,你的画是怎么闻名仙门百家的?” 季姜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鹿柠的回忆,那是他刚出世两年,跟许九宁一起去赴涧水台的清谈会。秋十初虽是一方宗主,却也是好弄笔墨纸砚的墨客,素来喜欢作画。 清谈会上便有这么一节,名为画堂会,集世人丹青,藏于涧水台。 鹿柠原本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偏偏一夜路过秋十初的花园,瞧见花园里的花开得极好,品种又多,性起便让许九宁去问能不能摘几朵。 九 不若2 季姜出了宴席厅,便有一名仙娥,将季姜引到了一个湖心亭,季姜在亭内坐了一会儿,黎韵青便走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贴身婢女。 此时的黎韵青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面带笑容走了过来,季姜起身给黎韵青行礼。 黎韵青过来扶起季姜,道:“妹妹不必多礼。” 季姜装作惶恐的样子,道:“秋夫人这般称呼,实在不合礼数。” 黎韵青噙着笑道:“你与我家妹妹长得极像,我见你便觉得十分亲切,忍不住这般称呼了。” 季姜心道:“亲切?怕是已经在心里将我千刀万剐了吧。” 季姜又如同先前那样问道:“当真有那么像吗?” 黎韵青都身后的婢女点了点头,那婢女便上前将一副画放到桌上,黎韵青缓缓打开,上面是季姜的画像。 季姜微微挑眉,黎韵青居然留着她的画像。留着做什么,没日没夜的对着画像诅咒她? 见季姜看见画像并不意外,黎韵青问道:“妹妹似乎不是很惊讶。” 季姜道:“秋夫人还是唤妾一声素素吧,这样唤妾,妾实在不习惯。” 黎韵青脸上出现一丝尴尬,她道:“我本想与二夫人亲近一些,是我唐突了。” 季姜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瞒秋夫人,妾曾经在上音阁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子,也知晓她是谁,知道仙上为何会答应这门亲事娶了妾。”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款款往这亭中走来,那美人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裙子上绣着灿若云霞的海棠。 季姜只觉这人好生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好像方才在宴席上见过。 季姜看着她,目中隐隐流动出一丝悲色,一阵微风吹来。季姜便用绣帕捂着嘴咳了好几下。 来人道:“我还以为是谁这般命好,居然嫁给了仙上,原来是南宫家的病秧子啊。” 语气间满是嘲讽,神情也是嫌弃满满。 黎韵青轻轻皱起眉头看着来人,满是不赞同的神情。她道:“东方姑娘,二夫人好歹是仙上的夫人,你怎可这般说二夫人。” 季姜这才想起来,这神采奕奕的人竟然是当年的东方意,据说她当年缠了燕祁许久,燕老宗主去世后,她便被退回了东方家。 此后嫁了两嫁,夫家都对她不满意,又回了东方家。东方御横自鹿柠那件事后没法再继续做家主,东方家便易了主,如今真正当家的,是东方御横的弟弟,东方御真。 原本还表现的咄咄逼人的东方意,经黎韵青这一提醒,她便立刻变了一张脸,上去挽住黎韵青的胳膊,道:“秋夫人,你也知我向来口无遮拦。你就不要怪罪我了。” 黎韵青的美目停在季姜那张病恹恹的脸上,笑道:“那要看二夫人肯不肯不同你计较,她若说算了那我便不怪罪你,若是她不肯,那我便将你方才所言皆告诉阿初和东方家主,看他们怎么罚你。” 东方意怒怒的瞪着季姜,季姜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温和笑道:“秋夫人说的哪里话,这样的话妾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不会放在心上。” 黎韵青笑道:“那就好。东方姑娘,还不快给二夫人赔礼道歉。” 黎韵青就是黎韵青,即便从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可是旁人不知道。即便她心里嫉妒和怨恨季姜,也表现得十分端庄得体、善良可亲。让人觉得她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和事老。 东方意却道:“我为何要同她道歉?这样的话又不只有我一人说,秋夫人您还不知道吧,整个仙门百家是怎么传的。她南宫素哪里好了,一个病秧子,不过就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季姜一模一样的脸,才入了仙上的法眼。” 黎韵青阻止道:“东方姑娘,不可胡言乱语。” 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半点劝阻的意思,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东方意这个没有脑子的,被人当了枪使也不知道,她愤愤的对季姜道:“你别得意,仙上娶你,不过是因为见你长得像季姜,他只是把你当做季姜的替身,对你有几分好感罢了,你便以为自己了不得能入他的法眼了吗?” 黎韵青微微喝道:“东方姑娘!” 季姜笑了笑,面上一派的温和,她道:“不要紧的秋夫人。” 季姜咳了好几声,才道:“妾知仙上为何娶我。可妾自幼爱慕仙上,想的念的思的都是仙上,只要能嫁他。便是替身,妾也愿了。” 黎韵青砸了砸嘴,她居然脱口而出问道:“值得吗?即便他不喜欢你,即便你只是个替身,也要满心都是他,值得吗?” 季姜抬头,不卑不亢的道:“值得。哪怕仙上一辈子都看不到妾的好,只要妾能够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便是替身也是值得的。” 季姜起身走到栏杆边,看着湖里的水,眼里满是惆怅道:“喜欢一个人,便是没头没脑无尽的付出,只要是妾有的都想给他,哪怕他不需要。妾心悦他,无关身份,无论妾是不是替身,只要他一个眼神,妾便觉得,值了,所有的苦都不及他温柔的看妾一眼。” 黎韵青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季姜。她曾经也爱得这般卑微,只是燕祁从来都不肯看她一眼。 东方意不再言语,恶狠狠地瞪了季姜一眼又一眼,黎韵青走到季姜身边拉起季姜的手,拍了拍,道:“我以前听说南宫家的长女十分得体,从来不会与人计较这些。二夫人便不要与东方姑娘计较了,也不要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仙上疼你,方才席间众人都看在眼里,没人会觉得你是替身。你也不是替身,只不过是我那妹妹,比你早些日子遇到仙上,占满了他的心。你如今陪在仙上身边,假以时日仙上会看到你的好的。” 黎韵青这话,暗讽季姜无论顶着这张脸如何努力也没办法顶替季姜的位置,只能一辈子当个替身。季姜听得很明白,却只当做听不懂。 东方意看到了黎韵青的眼神,点了点头,悄悄的靠近季姜,季姜明明看到东方意朝这边走来却假装没有看到,她抬眼扫了扫岸上,只见秋十初他们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季姜转眼看到黎韵青眼里的狠意,才知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二人是要对她动手不错,却不是真的要对她如何。而是想故意栽赃陷害,看样子是想东方意推黎韵青落水,然后栽赃给季姜。以她这样软弱的性子,定然没办法狡辩。 到时候谋害秋家主母,燕祁便会因为季姜心狠而疏离她,季姜心道妙啊,这一招,真是好算计。 秋十初他们已经往亭中走来,眼看就要走到,黎韵青一个眼神,东方意便出了手。谁知原本盘算好好的,可季姜居然跑过来挡在了中间,然后被东方意推了下去。 东方意一下子吓傻了!怎么回事?!怎么是南宫素掉下去了,不应该是黎韵青吗?! 东方意看着黎韵青忙道:“怎么办,怎么办?!” 秋十初等人才走到亭内,便见季姜被东方意推到湖里去了,燕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脱下外衣赶紧跳到水里把季姜捞了起来。 燕祁来得不晚,可季姜已经吞了好几口水,被捞起来时脸色惨白得可怕,还一直发抖。燕祁赶紧将青允递过来的他的外套套在季姜身上。 本来自己盘算得好好的,可季姜被燕祁救起来时发髻都散乱了,整个人简直像是惊呆了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见燕祁把人救到岸上,立马往岸上走去。东方意不知道怎么就把季姜推下去了,当场吓得说不出话来,黎韵青回过神来赶紧吩咐身边的侍女去附近的房间拿干净衣服来,忙道:“还杵着看什么!还不快去拿着干衣服来。” 婢女赶紧去拿了干衣服来,黎韵青忙递给季姜,道:“二夫人,先披件干的衣服吧,以免着凉。” 燕祁却冷冷的道:“别碰她!” 黎韵青被喝得吓了一跳,手顿在半空。燕南苏和南宫兰泽也往这边走来了,南宫兰泽并不知道季姜落水了。他道:“怎么大家都聚在这?” 季姜一直在发抖,燕祁将季姜护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 南宫兰泽走进一看,燕祁全身湿漉漉的抱着同样湿漉漉的季姜,季姜面色惨白还一直发抖,他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素素,你告诉哥哥,谁推你下去的。” 季姜抖了好半会才回过神来,委屈地指着东方意,道:“…她…我不知的就被她推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东方意的身上,东方轻羽如今不在了东方意便是东方家唯一的小姐,平日里跋扈惯了。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睛里,但是现在这种局面,她却是完全没想到,东方意摇头解释道:“…没有…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想推她…我没有…” 季姜垂下头去,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她弱弱的道:“东方姑娘,你方才辱我我也忍了,可你为何不承认,大家都看在眼里,难不成是我自己要跳下去的吗。” 说着,季姜便低下头去,瞬间便有一串眼泪掉了出来。 众人对东方意指指点点的,东方意恼羞成怒,她指着季姜大叫道:“你还在装可怜,我根本就没有想推你,是你自己过来的!” 说着,东方意抽出匕首就要扑过去刺季姜,南宫兰泽一把将东方意拉开,他喝道:“方才还不承认是你推素素下水,如今便要杀人灭口?!我南宫兰泽的妹妹,也是你能辱的?!” 东方意早就吓傻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方御真见东方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上前将东方意护在身后,对南宫兰泽道:“南宫少主,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阿意她不是这样的。” 南宫兰泽道:“误会?!方才她推素素下水乃是你等亲眼所见,如今她持匕首欲在众人面前杀人灭口,你还说是误会?!” 东方御真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他忙对东方意道:“阿意,你快给二夫人和南宫少主赔个不是,快啊。” 东方意不知为何不受控制般的,摇头道:“你要我给她赔罪?不可能!” 东方御真微微愠道:“阿意!” 东方意不受控制的将方才羞辱季姜的话又说了出来,她道:“她有什么好?!她南宫素不过长了一张和季姜一模一样的脸才入了仙上的法眼。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燕祁将季姜抱了起来,燕祁安抚季姜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谁的替人,不必往心里去。” 这话虽是对季姜说的,却也是说给众人听的,意在告诉众人,南宫素不是季姜的替身。 季姜眼睛微红,她咳了几下,才微微笑道:“妾知道。” 燕祁抱着季姜转身就要走,秋十初忙上前道:“仙上先带二夫人去客居,我马上便让人请大夫来。” 燕祁冷道:“不必!” 他板着一张脸,眼睛里都是阴寒,叫人十分害怕。 燕祁抱着季姜走了,秋十初转对南宫兰泽道:“三哥,我…” 事关季姜,南宫兰泽没好气的道:“四弟还是好好处理,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你我兄弟二人的情分便只能走到此处了!” 说罢南宫兰泽扭头追上了燕祁,秋十初顿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燕南苏忙上前打圆场道:“阿初,先让兰泽去看看弟妹。” 秋十初道:“二哥,我…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三哥他…” 燕南苏宽慰秋十初道:“你我都知道兰泽疼爱弟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生气,他不是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秋十初道:“那要不要我派等个医师过去。” 燕南苏道:“不必了。你忘了兰泽本身就是个医术高超的医师,再说了你派人过去兰泽怕是也信不过的,你派人将药材送过去便可。” 秋十初道:“也只能如此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还想对季姜做些什么的,都已经不敢再有所作为,南宫兰泽已经用行动告诉了他们,谁敢动南宫素就是跟南宫家为敌。 九 不若3 秋十初跟燕南苏去查季姜落水的原因,黎韵青在寝殿里踱来踱去焦急的等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明明都计划好了,东方意推她下去然后栽赃给季姜,可是为什么,怎么就变成了东方意推季姜下去。 若不是后面她用法术控制东方意,东方意那个蠢东西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 黎韵青在焦急的踱来踱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寝殿中突兀地响起:“阿韵,怎么这个时辰了你还没休息。” 黎韵青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秋十初就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那张熟悉的脸也与往常一般地正在对她微笑。 黎韵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秋十初走了过来,问道:“已经深夜了,你为何还不休息?” 秋十初的语气温柔可亲,仿佛真的什么异样也没觉察到,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关心黎韵青为什么还不休息,黎韵青扯着绣帕,没有答话。 秋十初又道:“我看你你神色不太对劲,怎么啦?” 黎韵青抬头哆嗦着道:“…她…她怎么样了?” 秋十初道:“谁怎么样了?” 黎韵青道:“二夫人…燕二夫人怎么样了?” 虽然与自己所谋不同,可南宫素身子弱成那个样子,不能吹风。如今掉进湖里着了凉,应该…说不定… 秋十初哑然失笑,道:“原来你是在担心二夫人啊,她没事,三哥去看了,已经吃了药,就是还没有醒。不过三哥说了,估计明日就好,能参加你的生辰宴不必担心。” 黎韵青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南宫素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死。 秋十初道:“阿韵,你真的希望她没事就好吗?” 黎韵青语气笃定地道:“那是自然,她是你三哥的妹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南宫家怕是会怪罪我们。” 秋十初冷笑道:“我竟不知,你居然还会担心秋家?” 黎韵青叹了一口气,道:“我何时不心系秋家?” 秋十初道:“你是心系秋家还是心系燕祁?” 黎韵青不语,眼神闪烁。。 秋十初上前抓住黎韵青的肩膀忧伤地道:“阿韵,你我夫妻多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喜欢他我也从未说你什么,可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黎韵青呜咽道:“你待我好……你是待我好…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我早就已经将燕祁放在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秋十初退后一步松开了黎韵青,他道:“阿韵,即便你再喜欢他也没有…也不至于…你为何要这这么做?!” 秋十初只觉一阵心痛,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黎韵青脸色发灰,秋十初知道了,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黎韵青打死不承认道:“……我做了什么?” 秋十初没有想到事到如今黎韵青还不承认,他怔然道:“你骗得了众人你骗不了我。” 黎韵青道:“我骗你什么了。” 秋十初摇摇头脸现疲倦之色,他道:“阿韵,你还不承认。不是你约的南宫素去湖心亭的吗?不是你和东方意一起设计吗,你可知若没有三哥在,你真的会害死她?!” 黎韵青突然尖声道:“我就是要她说,我就是不想她活着!” 秋十初嗤笑道:“你终于承认了?” 黎韵青道:“是,我承认了。所以呢你想怎样,将我擒到燕祁和南宫兰泽面前,交给他们处置?” 秋十初的眉尖抽了抽,道:“我是你夫君,你就如此不信我吗?” 黎韵青道:“既然不会将我交于他们,你为何来此兴师问罪?!” 秋十初觉得黎韵青已经无药可救了,害死了季姜,害死了黎策,现在又想栽赃嫁祸南宫素,居然还在奢望能够得到燕祁的爱。 秋十初看着黎韵青,目光之中充满了一种悲戚的温情。秋十初道:“阿韵,即便你看不惯任何与燕祁有关的女子可你也不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无论掉水的是你还是南宫素,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你是我的妻子,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会怎么看你?” 黎韵青道:“你不说真情,旁人还会如何看我?她若死了那便是东方意的罪过。” 秋十初不想再与黎韵青争辩了,沉默片刻,秋十初道:“你就再寝殿之中好好休息吧,明日生辰宴开始之前不要再出寝殿,也不要再见任何人。” 说完秋十初转身就走了,他吩咐下人把黎韵青看紧,不准黎韵青再出去。 秋十初道:“看好夫人,明日生辰宴前不许她出寝殿半步。” 下人:“是!” 季姜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她躺在秋家为他们安排的客居中,房间极为宽敞奢华,燕祁坐在床边单手衬着头,季姜微微一笑,定是为了照顾她都没顾得上休息,实在太困才这样睡着了。 不得不说,燕祁睡颜也是十分好看。季姜动作轻盈的坐了起来,凑到燕祁脸前去打量燕祁,先是用手刮了刮燕祁的脖子,看燕祁还没有醒。 便凑上前去吻了吻燕祁的唇,季姜刚要退回来谁知燕祁的手竟然缠住了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吻了许久才放开。 季姜软绵绵地把身子靠在燕祁怀里。 燕祁道:“怎的这个时辰醒了。” 季姜靠在床边,瞄了几眼燕祁的脸色,才道:“我怎么觉得浑身乏力?” 燕祁盯着季姜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拿南宫兰泽前不久才送来的药,他用灵力加了热,舀了一勺,道:“喝药。” 季姜摇摇头道:“不喝。药都苦得很,我喝了近百年,好不容易不用喝了,我才不喝呢。” 燕祁冷道:“既知药苦,为何还要跳湖。” 季姜心虚道:“哪里是我跳湖了,明明是她们推我下去的。” 燕祁冷笑一声不语,旁人不知他可看得亲切,明明那个位置是推不到她的。非要上去,害他那么担心。 季姜想起之前在宴会上,旁人看到她这张脸都会吓一跳,可是黎韵青全然若无其事,和秋十初谈笑风生恩爱无比,还对她好言好语,仿佛自己前世不是被她害死的一样。 倒是黎瑟瑟知道的时候又哭又闹,想到黎瑟瑟,季姜无声地叹了口气,燕祁皱了皱眉,他还没开始训呢,怎么就叹上气了,燕祁道:“怎么了。” 季姜道:“夫君,你有没注意到,瑟瑟的语气变了很多,午时在宴会厅,她看到秋十初都没有喊秋十初一声,还是黎致提醒她她才叫的。” 燕祁眉尖微微一挑,问道:“她既已经知道全部真相,这样对秋十初有何不妥?” 季姜道:“是没有不妥。我就是觉得她可能接受不了,亲爹死在了疼爱自己的亲姑姑和姑父的算计之中。之前我和黄泉在长安碰到她的时候,她还因为没有见到黎韵青而对秋十初的手下发火,如今态度这般冷淡,我怕秋十初会看出来什么。毕竟瑟瑟的暴脾气可能会去她亲爹报仇。” 燕祁淡声道:“找上门去只有你,并非人人都如你一般性急。” 季姜道:“你那是没见过她的暴躁脾气,我可是见识过的。” 燕祁道:“在此件事情上,黎瑟瑟不会那么冲动。” 季姜奇道:“你怎么知道?” 燕祁道:“她若沉不住气,这几个月便会传出秋十初遇刺的消息,或者黎致已经知道实情。” 季姜道:“可是并未有消息传出来,若是黎致知道,他肯定也不会放过秋十初的,所以瑟瑟什么都没有做。” 燕祁点了点头,季姜叹了口气。 沉默一阵,她道:“真是为难她了。” 说完季姜咳了几下,燕祁道:“喝药。” 季姜看着燕祁可怜巴巴道:“可以不喝吗?” 燕祁不语,季姜扁扁嘴道:“好吧好吧我喝。” 待她喝完药,燕祁脸色才好了些。 现下已经没了睡意,季姜和燕祁坐到桌边开始讨论起秋硕说的那柄剑。 当年幽都之战,突然飞出来要攻击季姜和燕祁的那柄剑,后来秋硕也见过。只是不知道秋十初和黎韵青藏在了何处。 他们来参加黎韵青的生辰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那柄剑,然后找黎韵青当面对峙,问她为什么要杀了黎策。 季姜咳了几下道:“明日我去找吧。” 燕祁道:“不行,你灵力修为大不如前,我不放心。我去。” 季姜道:“宴会的时候你不在太过于明显,你可知我为何故意落水?” 季姜本不用落水,即便被推下去的是黎韵青,她也不会有事,因为有燕祁和南宫兰泽护着她。 落水只不过是个障眼法,人人都知道南宫素身子弱,她这一病就不用去参加黎韵青的生辰宴,可以借这个机会去找到那柄剑。 燕祁这会明白了季姜的意思,他道:“你莫不是要。” 季姜点了点头。 燕祁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太过危险。” 季姜道:“没事的,有黄泉陪着我。” 燕祁一愣,黄泉?黄泉不是在幽都吗,难道黄泉也来长安了? 季姜道:“我把黄泉叫来了,我保证一定宴会结束之前找到那柄剑,好不好。” 燕祁不语,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他只能点了点头,默许了季姜的提议。 次日,季姜房里坐着两个人,那人不是燕祁而是江理理。南宫素落水燕祁当场黑脸之事众人皆知,有等个想要巴结之人也不敢来看望。 此时房里只有两人,季姜问道:“你可知这涧水台有何处是秋十初和黎韵青用来存放重要宝贝的?” 那柄剑既在众人面前出现过,肯定是要好好存放起来,若是被众人发现,那黎韵青的嫌疑就说不过去了。 江理理思虑片刻,道:“放重要宝贝的地方我不知道,可是涧水台有一个地方只有秋十初和黎韵青能进去。” 季姜忙问道:“什么地方?” 江理理道:“华清堂。” “华清堂?”季姜皱眉道:“那是什么地方?” 江理理道:“可以说是秋家的祠堂。” 季姜更加狐疑了,既然是祠堂为什么只能秋十初和黎韵青进去,而且祠堂不应该有下人打扫吗? 江理理又道:“据说,那里面还住着一个疯女人。” 季姜道:“疯女人?怎样的疯女人?” 江理理摇摇头道:“不知,没人见过那女人长什么样。我只听说是秋家一位很重要的人,不知怎的就疯了。秋家搬来长安之后,那女人就被关在那里了。” 季姜摸了摸自己的指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华清堂在哪。” 江理理道:“涧水台西北角有一个七层的高楼,那高楼便是。” 季姜道:“七层,那便不是堂是塔吧。” 江理理不语,季姜又问道:“你回来之后秋十初没有为难你吧?” 江理理摇摇头道:“没有,我照姑娘教我的都同他讲,他便深信不疑。” 季姜道:“那就好,你务必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季姜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江理理,江理理看着令牌,不明白季姜这是什么意思。季姜道:“秋十初生性多疑,最近他豢养鬼魅的地点频频被南宫家和燕家发现。我怕他会怀疑你对你不利,若他发现,你便去南宫家,有此令牌卫筹会放你进去的。” 江理理接过令牌道了声谢谢,季姜送江理理到外面转身走的时候被黎瑟瑟看到了。 黎瑟瑟狐疑道:“她什么时候跟秋家的人认识的,不是说病了不见客人吗。” 但黎瑟瑟没来得及去问季姜,就被镜若叫走了。 黎韵青的生辰宴上,排场居然比昨日还要大,众人不禁感叹秋十初与黎韵青的感情好,不过一个生辰宴而已,秋十初竟然如此大办。 宴会开始前,秋十初在同燕南苏讲话,见燕祁和南宫兰泽一同进来,却没有看到季姜的身影。 秋十初同他们二人行礼的时候问道:“怎么不见二夫人一同前来?” 燕祁道:“内子昨日落了水,感了风寒,不便过来。” 秋十初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燕祁讲这么长的一句话,忙道:“要不要派医师过去看看。” 南宫兰泽道:“不必了,素素她身子弱,吃了药已经睡下了。而且有我在,还用请那些医师吗?” 秋十初道:“是,三哥医术高超。快请里面坐。” 九 不若4 此时,燕祁口中病着的季姜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出了客居绕过昨日掉进去的湖,趁人不备从地上飞上了房顶,然后再飞到一个没有人的院子。 黄泉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季姜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此时虽在做宴,但是入夜之后秋家的戒备依然森严,各处巡逻的修士好像比白天还多了几个。 季姜与黄泉相视一眼,觉得走地上慢慢找太过危险,改为飞上房顶,行走于房顶上。 季姜他们所住的客居与江理理所说的华清堂并不远,只不过是秋府比一般的仙府大很多,好像比当年九原的老仙府还要大几倍。不多时,季姜和黄泉已经飞到了距离华清堂不远处,看着原处的五六栋高楼,季姜忍不住想骂江理理。 怎么不说清楚,华清堂原来是五六栋房子组成的,她还以为只有一栋,这让她怎么找? 季姜远远便见华清堂外站着好多修士,还有两对修士来回交替巡逻。那里面究竟关着什么,至于戒备这般森严。 季姜和黄泉躲在房顶上细细观察,不敢轻易过去,外面戒备已经这般森严,更说不好里面了。 这厢,宴会还未开始,黎致发现黎瑟瑟不见了,还以为她去找黎韵青了,直到黎韵青和秋十初一起出现,他才知道黎瑟瑟竟然没有跟黎韵青在一起。 黎致低声问道:“瑟瑟呢?” 他身旁的镜若答道:“晚间小姐听说长安城内有花灯,说是去城里看花灯去了。” 黎致愠道:“胡闹!” 黎韵青的生辰宴黎瑟瑟居然跑去城里看花灯?花灯能有她亲姑姑的生辰重要吗。 恰在旁边的南宫兰泽听了去,他道:“黎宗主,小孩子贪玩些很正常,你又何必生气呢。燕家那两个小子不也去了吗?” 黎韵青也道:“是啊,瑟瑟生性贪玩。你又不许她独自一人外出,我看她不高兴,便告诉她今日城里有花灯,是我让她去的。有燕家两位小公子陪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黎致板着脸不说话,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姑姑的生辰宴,怎么能这么不知礼数。 燕家的两位小公子是在长安城里了,可黎瑟瑟却没有跟他们一起,两人也不知道黎瑟瑟去了何处,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华清堂外不远处,季姜指着那处旁边房顶上的一个人,对黄泉道:“看到那个人了吗?” 黄泉点点头,道:“看到了。” 季姜道:“你待会把他引走,我从那边过去。” 黄泉道:“不行,小姐一人进去实在太过危险,还是我去吧。” 季姜道:“那我去引开那人?我修为怕是不敌那人,还没引开就已经死在人家手里了。” 黄泉沉默片刻,才道:“好吧,那我在华清堂后面等小姐。” 季姜点点头。 黄泉还是身着玄色衣衫,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这房顶之上有人影闪过,但黄泉很快便飞到了地上,他行走的路线非常巧妙地避着灯光,如同鬼魅一般恐怖,像闲游一般行走在禁卫森严的秋府之中。 房顶上坐着的是六小刈,华清堂内的东西可不止一柄剑,平日他除了替秋十初做事,剩下的就是看守这华清堂。远处的正厅在热热闹闹的给宗主夫人做生辰宴,六小刈却独自一人坐在房顶之上就着花生米喝酒。 “我守这华清堂这么多年,你不是第一个来闯的。” 黄泉踏入底下那条过道的时候就已经被六小刈发现了,六小刈修为不低,那日是六小刈轻了敌,所以才会落败,不然唐尘不是六小刈的对手。 话间六小刈已经将手里的花生米朝黄泉扔去,带着三分灵力,花生米划过空气发出沙沙声响,黄泉却抬手接住了,六小刈眉头一皱,带了他三分灵力底下之人竟然还能接住,只怕不是什么善茬,若是一般修士,只怕中了这粒花生米已经受伤倒地或者当场死亡。 黄泉指尖也有些酥麻,想不到那日六小刈竟然隐藏了实力,更想不到的是六小刈轻描淡写的一弹指,竟然有如此神力, 黄泉轻轻一捏花生米外面的那层薄衣脱落,他将花生米放入口中嚼碎吞下,夸赞道:“味道不错。” 房顶上,六小刈看着底下这个穿着玄色衣衫的来客,眉头微微一抖,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六小刈将手里的酒扔给黄泉,道:“就着酒吃,会更好吃。” 六小刈满脸堆着笑,看上去不像是在看守这里,而像是来做客的或是一位地位低微的仆人,然而很明显,他并不是那样,秋十初的得力助手,不可能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黄泉接过酒壶喝了一口,赞叹道:“酒不错,多谢。” 六小刈衬着腿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黄泉淡淡道:“在下是来参加生辰宴之人,走错了路,抱歉。” 六小刈咧嘴一笑,道:“参加宴席应当去芳华厅,不过芳华厅在前面,迷路能迷到后面来的,阁下是第一人,莫不是,有什么歹念?” 黄泉淡淡道:“确是迷路,您若不信,可自去前厅问问,是否有客人未到场。” 六小刈先是皱了起眉头,再是放声笑了出来,让他去前厅问问?想要来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可他不是这等愚蠢之人。 秋十初说宴会时来的人多,难免会有惦记这华清堂里宝贝的不轨之徒想趁机潜进华清堂盗取宝贝,特意让他在此处看守,果真来了人,还来了不少。 六小刈叹了口气,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既守在这里,又岂能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说完这话,他右手一张,整个人的身体倏乎间来到黄泉的身前,右手当即出掌,黄泉将酒壶掷向六小刈,六小刈一掌打碎酒壶,酒全都洒在地上。 待他看清,黄泉已经飞到了房顶之上,六小刈心知黄泉是故意要引他离开,平日他定不会轻易追上去,可此次他好不容易遇到修为如此高深的人,便想去交一下手。 那厢黄泉刚把六小刈引走,这边季姜就趁着夜色飞到了华清堂旁的墙外不远处的屋顶上,那墙面光滑无比,根本没有一丝可以着力处。想要爬上进去确实难入登天。 可季姜毕竟不是一般的普通修士,即便修为不如从前,可她轻功尚在,凭借轻功她一样能飞上去,季姜才准备好要飞上去。便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黎瑟瑟。 季姜低声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宴会吗?怎么来了?” 黎瑟瑟什么时候来的,她刚才怎么没有发现,一点都感觉不到。不对啊,她没发现黄泉也会发现的,黄泉为什么没告诉她,还是说黄泉故意不说,就是想借黎瑟瑟祝她一臂之力。 黎瑟瑟哼道:“该是我问你,你不在养病偷偷摸摸来华清堂做什么?” 季姜道:“你也知道这里叫华清堂?那我问你,你可有进去过?” 黎瑟瑟摇摇头,道:“没有,我是连靠近都不能,别说进去了。” 季姜道:“那你想不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黎瑟瑟细细打量季姜,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别说你想要那里面的宝贝,我可不信。” 季姜眼珠子转了转,扯谎道:“秋硕说那里面放着黎韵青和秋十初成亲前互通的书信,跟云梦那件事有关,我便想将那书信取来做证据。” 一听说跟云梦的事情有关,黎瑟瑟忙道:“此话当真?” 季姜道:“可不是。” 黎瑟瑟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进去?我同你一起去。” 季姜指着华清堂的高楼,道:“那个高楼,看到了吗?” 黎瑟瑟点了点头,季姜道:“飞上去,可以吗?” 黎瑟瑟道:“当然可以,我修为又不低。” 季姜和黎瑟瑟像夜莺一样飞上了那高楼,那楼足有五丈之高。只不过这高楼中间却别想洞天,六座高楼围在一起,中间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内另建有一座房子。 季姜从袖中取下两只灵蝶,对灵蝶说了什么,灵蝶便飞了下去,一只灵蝶往底下看守的修士飞去,所略之处的修士皆晕倒在地,原来季姜在那只灵蝶身上放了迷药。 季姜和黎瑟瑟相视一眼,两人从房顶飞了下去,到华清堂内他们才发现每个高楼下都有一个大门,想是为了应变有人突闯进来。 季姜和黎瑟瑟进了那屋子,屋子分为两栋,前面一栋确实是祠堂不错,可后面一栋又是什么,两人在祠堂内找了许久那柄剑没找到,只好往后面那间去。 两人一靠近便有两个女修提剑刺来,那两名女修修为不低,可黎瑟瑟这三百年也不是白长的,很快,那两名女修便被她解决了。 这间殿宇与后面的祠堂不同,有水环绕,殿外挂满上好的绫罗绸缎,都是上等的。周边的绿植也都是上等的,稀有的。 季姜心道:“莫不是秋十初真藏了个女子在这,怕黎韵青知道,才同外人讲是个疯女人?” 这华清堂内确实关了一个人,可这人不同于江理理所言那样是个疯女人,也不同季姜所想那样是秋十初藏的小女人,被关在这的是牺牲自己做了神女的秋景。 季姜死后没几年秋云舟和秋易阳都相继死在秋十初手里,秋硕也被关了起来。秋家除了秋十初便只剩秋景一个了,秋十初与秋景虽不同母但同父,秋十初幼时秋景对他又极好。他便在迁府之时不动声色的把秋景从神庙带来长安。 可秋景毕竟心系黎致,为了避免秋景去找黎致,秋十初便建了这么个华清堂把秋景关在这。 待在这时间长了,秋景便再也没有想过秋十初会当她出去。今日早早就上了床,但今夜不知为何她就是睡不着,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楼下的动静,她马上就听见了,心头一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是秋十初终于要对她动手了,还是哪个贼人居然敢半夜摸进华清堂来。秋景紧紧的咬着唇,下了床躲到门边去。 此时二楼内的另外两名女修听见了动静,正要下楼去看,季姜和黎瑟瑟已经上来了,四人便在走廊内交了手。秋景在房内吓得六神无主,秋十初怕她自杀连个簪子都没给她留下,万般无奈,秋景只得拿了桌上的石砚躲在门边。 很快门外的两名女修就被季姜和黎瑟瑟解决了,黎瑟瑟要开门进去,季姜拦住了她,黎瑟瑟想问为什么,就见季姜指着门边,隐隐约约看到一道影子,黎瑟瑟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两人转了地方改为破窗而入,秋景没有想到两人会破窗而入当即吓住了,也忘了呼救,当她看清来人的脸的时候更是愣在原地成了木头。 季姜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被关在这里的竟然是秋景。自她被穆林扔下忘川去了界外后,她们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黎瑟瑟见这两人都愣住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你认识?” 秋景手里的砚台掉到了地上,她愣在原地哭了出来,季姜忙上前去,秋景也急步上前,抓住了季姜的手,她胡乱的去摸季姜的脸,摸季姜的脖子。 摸完季姜刚想说什么秋景便吐了一口血,季姜吓了一跳忙扶着秋景到小榻上坐下,然后给她输灵力。季姜道:“小景,你怎么了?” 秋景紧紧的抓着季姜的手,慌乱地扣在掌中,救命稻草似的拼命地捏着,只是喘得说不出话来,胸口疼得厉害。 多年不见,季姜以为秋景是得了什么病,她慌乱道:“没事,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出去。” 季姜转向黎瑟瑟讨要彼岸令,眼前这个情况只有彼岸令能稳住秋景,季姜忙道:“瑟瑟,彼岸令给我,快。” 黎瑟瑟赶紧拿出彼岸令给季姜,季姜塞到秋景手里,黎瑟瑟小声问道:“没事吧?小景……” 秋景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喘着气,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季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秋景,秋景脸色惨白,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季姜问什么也不答,好半天她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你是我认识的哪个阿季吗?” 九 不若5 季姜点了点头,两行眼泪从眼睛滑落,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秋景。 秋景抓着季姜的手哭了出来,哭得一塌糊涂:“我远在九原,听他们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我想去找你可是我出不去,我想听他们说你没有死,我不相信你死了,我还有…我还想跟你说好多好多话,我想跟你说我会做你们兰溪的果子了,我包的饺子也能有你包的那么好吃。还有你大哥,你大哥他给我写了信,他说他也喜欢我…我真的真的有好多话跟你说。” 秋景轻轻地说,抓着季姜的手缓缓地收紧,抬到自己眼前,她泪眼婆娑看着季姜那像同样苍白的脸,哭得一塌糊涂:“可是我见不到你了,他们先是跟我说你死在忘川了,后面又跟我说你死在幽都了,我不信我真的不信,我原本想死了算了,可是我害怕,我怕有一天你和他来找我,我怕你还没有死都是他们骗我的。” 秋景哭诉的时候季姜心里好像被钢针一捅而穿,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秋景又哭道:“可是我还能,等到你们吗?” 季姜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现在我回来了,我带你走。” 黎瑟瑟在一旁看着两人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这两人关系定是匪浅,不然被季姜称做小景的女子被困在这百年都坚强的活着只是想证实季姜没死,这份情谊,不是普通关系能有的。 秋景哭了许久略安了些心,看着面前季姜的脸,一分恐惧,却有九分欣喜,季姜心疼的说道:“别怕,我回来了,我带你走。” 秋景忽然嫣然一笑道:“我信你。” 但她知道季姜和黎瑟瑟来这绝不是来救她,定然是无意之中发现她被关在这里,那她们来这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那些东西? 秋景温声问道:“阿季,你们为什么来这?” 季姜如实回答:“来找一样东西…” 季姜还未说完,秋景就道:“我知道是什么,你们跟我来。” 黎瑟瑟和季姜一惊,秋景居然知道秋十初把东西放在哪里。 秋景带着季姜和黎瑟瑟下了楼,再转到前面的祠堂,那祠堂牌位后面居然还有一个机关门,季姜和黎瑟瑟当时瞪大了眼,她们俩翻找那么久,居然没有发现。 那机关门后面有一个暗阁,秋景打开了那暗阁三人走了进去,那暗阁内放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许多各种上品仙器,季姜找了一会儿都没有找到那柄剑。 但秋景却找到了季姜哄骗黎瑟瑟杜撰出来的那些书信,秋景把书信递给季姜道:“给。” 季姜接过那信,她愣道:“还真有?” 黎瑟瑟道:“你不是说你来这就是为了这些信吗,你这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刚刚骗我?!” 季姜道:“别吵,我看看…” 季姜打开信一看,第一封就是她跟黎瑟瑟说的那封信,信里面还特意提到了季姜父母住过的那个小榭还有琴音,还有黎策已经发现他们的谋划等等。 黎瑟瑟把信抢了过去,她瞬间怒气上涨,攥着信纸的手用了几分力,季姜忙道:“瑟瑟,冷静一点儿,你若毁了这些信,今日你我二人就白来了。” 黎瑟瑟愠道:“那你说怎么办,将这信带走他们也会发现的。” 季姜道:“使个障眼法就行了,你真是白修炼这么多年。” 说罢她便念了咒语手上了多了一份书信,黎瑟瑟当时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法术她怎么没有学过,季姜为什么会。 季姜把变出来的书信依照秋景取出来的那样放了回去。 黎瑟瑟道:“…你…你…你…” 季姜道:“你什么你,知道你想学,出去有时间我教你。” 秋景微微一笑,道:“多年不见,你法术又精湛了。” 季姜道:“你就会夸我,不说了咱们先出去。” 往外走的时候黎瑟瑟问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法术?我从未听说过。” 季姜道:“我会的可多了,都是在界外的时候学的,教我这些的人造诣可比我高多了,若你早生个几十年或许还能跟她学学。” 黎瑟瑟道:“那她现在在哪,我去找她拜她为师。” 季姜道:“界外。” 黎瑟瑟:“……” 她们三人才出祠堂便碰到了一位女修,季姜最先发现,她转身掩了黎瑟瑟和自己的面,那女修手里提着一品仙剑,还没出鞘季姜便知道那柄剑就是当年出现在幽都的剑。 季姜吩咐道:“先带小景上去等我。” 黎瑟瑟点了点头,季姜掌心对合拉开出了一柄长剑正是她的吟霜,季姜持剑与那女修对打起来,光比修为季姜不行,可剑术她还是不差的,季姜念着剑诀,随后结印化出一朵花,那曼珠沙华的花瓣打中了那女修,那女修吃痛哼了出来。 季姜这才认出来这女修就是昨日黎韵青身边的婢女,此刻出现在这定是黎韵青派来看守秋景的,毕竟黎致来了秋家。 那女修被花瓣击中,左脚间处立马感受到一股冰冰的寒冷,一片恍惚之下,整个人的身体,也因为这伤口变得森寒。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季姜又化出了一朵曼珠沙华,那曼珠沙华瞬间脱落成许多瓣朝她飞来,那女修眉头一紧立马提剑左右挡开。 待她在抬头一道白绫就已经将她绑在原处,动弹不得。 那女修恨恨的盯着季姜,季姜也不多做停留,绑了女修便轻轻一跃往上面飞去,这楼依旧还是那么高,季姜有些恼,她居然用了法术,此时身子微微有些发虚飞起来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等她好不容易飞到楼顶,还未站稳就听见脑后一阵嗡嗡声音传来,季姜侧身躲开。 待她愕然回头,便看到对口的楼顶上,许九宁正挽弓望着自己。 季姜勾了勾唇怪不得昨日没在宴席上见到许九宁,原来是来看守这里了。在夜空中,许九宁的羽箭犹如神兵利器,朝着季姜飞来。 季姜闪身躲过,便见一只银色羽箭朝许九宁射去,季姜侧身一看黎瑟瑟和秋景居然还在楼顶之上,而那羽箭正是黎瑟瑟射出来的,季姜心道:“熊孩子还不走。” 季姜迅速朝秋景和黎瑟瑟飞去,季姜高声道:“扔过来!” 黎瑟瑟当即会意将金翊雀灵扔给季姜,季姜接过转身便是给许九宁一箭,金翊雀灵再怎么说也原是季姜的东西,即便季姜现在灵力修为大不如前可雀灵还是能发挥它的威力。 羽箭上似有戾魂,来势汹汹。许九宁闪身躲开,那羽箭射中之处立马塌了下去,许九宁脸上立马现了几分笑意,想不到除了他青连门竟还有箭法如此高超的人,当真是棋逢对手。 许九宁站稳之后季姜已经没了身影,他转为向黎瑟瑟射去,黎瑟瑟还未反应过来许九宁的羽箭便已经近在眼前了,黎瑟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瞬息之间季姜已经闪到她面前,黎瑟瑟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呼叫,被季姜一扑身子便往后倾去,挡在她身前的季姜吐了一口血,秋景,黎瑟瑟,季姜三人从高楼上掉了下来。 许九宁的鹤唳箭射出便会发出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响彻秋家仙府的夜空,季姜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往下坠去,看到羽箭朝黎瑟瑟射去的时候来不及多想便冲了上去。 她背部扎扎实实中了许九宁一箭,本就不多的灵力瞬间掉了一层。季姜只看到黎瑟瑟惊恐,绝望,难过的眼神,却说不出半句话。 早就将六小刈引开等候在底下的黄泉看到三个人一起掉下来瞬间脑子空白,看这情形大有季姜把两人扑下来的意思。听到那一声鹤唳后黄泉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们是碰到许九宁了。 黄泉立马飞上去接住季姜和秋景,黎瑟瑟自己凭着修为能够落地,落地之后四人立马往华清堂外的林子跑去。 许九宁飞了下来,秋家许多修士聚了过来,他双眼微眯,透出一道极强悍的神采,冷冷道:“逃了,去追,还有不必惊动主上。” “是!” 修士们领命而去。 许九宁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淡淡道:“夜闯华清堂,有意思。” 林子内,季姜靠在一颗树下,此时她虚得像快要死了一样,黎瑟瑟和秋景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着,黄泉在给季姜输灵力。 季姜又吐了口血,季姜这副身子弱得很,黄泉不敢多输灵力只输了一会便收了手,黄泉自责道:“都怪我,若我不听小姐的话前去帮小姐,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黎瑟瑟哭道:“该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中箭。” 季姜虚弱道:“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季姜又道:“黄泉,拔箭。” 黄泉立马道:“小姐不可,属下不通医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您要属下怎么跟南宫先生和仙上交代。” 季姜道:“没事,死不了。” 黄泉拗不过季姜只得照做,好在黎瑟瑟把彼岸令掏了出来放到季姜手里,有了彼岸令季姜才感觉到没有那么痛,黄泉拔箭的那一瞬间季姜只觉再痛也没有这么痛了。 黄泉暂时用法术给季姜封住了伤口,避免流血过多。 季姜吸了口气,道:“黄泉,你马上带小景去荆楚,去找我阿爹…” 还未说完就又吐了一口血。 黄泉道:“小姐如今这个样子我怎能安心离开。” 秋景也道:“我不走,我不走,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我怕我一走又像之前一样见不到你了。” 季姜深吸口气,道:“别犟了,箭上有毒,你们速去荆楚,将我阿爹找来,就说…就说我昨日落水病又复发了。” 鹤唳箭上有毒,且是一种罕见的毒,季姜不知道南宫兰泽能不能解,只有把南宫刈找来。 黄泉惊了一惊,立马道:“请小姐放心,天亮之前属下一定将南宫先生带到涧水台。” 黄泉带着秋景走后,季姜靠在树上深吸了一口气,才安慰黎瑟瑟道:“放心,我没事的,别哭了。” 黎瑟瑟哼道:“我才没有哭。” 季姜苦笑一声,摸了摸黎瑟瑟的头宽慰她道:“刚刚吓坏了吧,不怕啊,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黎瑟瑟原本就心弦紧绷,如今被季姜这么一哄竟然觉得十分委屈,鹤唳箭飞过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吓坏了,想要躲开却动弹不得,她哽咽道:“你…你干嘛救我。” 季姜道:“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又是我带着你去的那里,怎么能够让你出事呢……” 季姜还有说些什么,谁知,黎瑟瑟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季姜便立马呆若木鸡。季姜懵懵然的问道:“怎么…怎么又哭了…” 黎瑟瑟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哽咽的道:“你这人,总是这样吗?” 季姜笑道:“什么样?” 黎瑟瑟擦了擦眼泪,道:“不怎么样。” 季姜问道:“你不去参加姑姑的生辰宴,怎么跑出来了。” 黎瑟瑟抽泣道:“她害死了我亲爹,我不想去,便找了由头说要去长安城看花灯,谁知道白日里碰到你和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就想跟过来看看。” 季姜道:“哪里鬼鬼祟祟了,你刚刚说你应该在长安城内看花灯?” 黎瑟瑟点了点头,季姜道:“我有法子回去了。” 黎瑟瑟道:“你还能走吗?” 季姜道:“能。” 季姜和黎瑟瑟趁着宴会还没结束,去了一趟长安城边,两人换了一身衣服,雇了一辆马车回了秋家仙府。 回到仙府时宴会已经结束了半个时辰,燕祁回到客居发现季姜还没有回来,燕祁快要疯了,他吩咐青允和青梧赶紧去找,自己则是准备去华清堂外看看。 不巧这个时候秋十初已经从六小刈那里知道了有人夜闯华清堂加紧了对华清堂的看守,黎韵青不知为何也来了客居,说是没在宴席上见到季姜,想来看看她情况如何。 见大事不好,南宫兰泽率先对燕祁发了火,他端着一碗药愠道:“素素呢?!” 燕祁不语,南宫兰泽又道:“我问你素素人呢?!” 客居处住了不仅燕家一家,各家前来贺寿的人都住在这边,此时聚在外面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不在少数,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诸位怎么聚在这里?是想要再来一场宴席吗?” 秋十初施施然地从人群之后走出,黎韵青忙道:“你来得正好,你家三哥和仙上吵了起来,快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九 不若6 客居处住了不仅燕家一家,各家前来贺寿的人都住在这边,此时聚在外面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不在少数,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诸位怎么聚在这里?是想要再来一场宴席吗?” 秋十初施施然地从人群之后走出,黎韵青忙道:“你来得正好,你家三哥和仙上吵了起来,快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秋十初怔了怔,道:“吵了起来?” 众人一派狐疑,白日里这两人不还是在一同喝茶来着,宴席时也是挨着一起坐,还说了好些话,怎么这会儿就吵了起来了。 秋十初微微茫然,华清堂那边才出了事,这边就吵了起来了?怎么回事,秋十初上前道:“怎么啦?三哥怎么和仙上吵起来了。” 南宫兰泽正要说话,燕南苏却先开口了。他道:“弟妹…不见了…” 众人大惊,南宫素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平白的不见了,秋十初愣道:“二哥,这…什么意思?” 南宫兰泽怒瞪着燕祁道:“我早知你对素素不是真心,却不想今日你居然把人弄丢了。” 燕祁也觉得很委屈也很担心,季姜分明说宴会结束之前会回来,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燕祁未开口,青梧就道:“脚长在二夫人身上,二夫人想去哪里岂是仙上能左右的,而且仙上方才一直在宴会上,怎么会知道二夫人去了哪里。” 南宫兰泽哼道:“他在宴席上,那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个是死的吗?自家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青梧反驳道:“我们二人是伺候夫人又不是监视她。您若觉得我们照顾她不好,大可亲自照顾。” 青梧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无礼,但是也拿捏有度,今日为了自家两位主子,真的是把跋扈无理的下人演绎得真真的。 他也自诩嘴上功夫了得,却不想今日碰到了对手,南宫兰泽冷冷的道:“难道不是你家主子三番五次上门提亲我父亲才同意将素素嫁给燕祁的?若要我亲自照顾还嫁给你家主子做甚,连个人都照顾不好还娶什么妻。” 青梧:“……” 唐尘嘴角抽了抽,他家少主骂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南宫兰泽瞬间把目光转向唐尘:“还在这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找!” 唐尘懵了懵,忙道:“是。” 见势秋十初忙道:“三哥莫气,我这就派人去找。” 燕南苏也道:“三弟消消气些,许是弟妹在屋子里待的闷出去走走,不留神走远了。” 南宫兰泽还想骂燕祁两句,黎瑟瑟已经扶着季姜过来了,身边还跟着燕云川和燕辰奚。 季姜装作奇怪道:“怎么都聚在这里,是宴席换了地方吗?” 听到这个声音,那边争吵的众人立马没了声,全朝这边跑来,南宫兰泽和燕祁上前想要去拉季姜,黎瑟瑟担心他们扯到季姜的伤口,忙挡道:“你们做什么?!一身酒气就跑过来。” 燕祁挑了挑眉,他在宴会上并未喝酒。南宫兰泽也顿了顿,他确实喝了不少酒,可是季姜怎么会跟黎瑟瑟在一起。 秋十初更是惊讶,季姜杀了黎策便是黎瑟瑟的杀父仇人,南宫素又长得像季姜,不说讨厌她也应该不会喜欢到哪里去,但是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黎致已经走了过来,他闷声问道:“瑟瑟,怎么回事?” 黎瑟瑟还没说话,燕辰奚就道:“我们在长安城里碰到了,就一起回来了,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我们今天又没吵架。” 众人便明了了,南宫素哪里是走丢了,是没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跟燕家两个小辈去了长安城。 季姜对燕祁和南宫兰泽微微欠身,道:“怪素素一时贪玩没有告诉夫君和哥哥,让你们担心了。” 南宫兰泽和燕祁见她回来都暗暗松了口气,南宫兰泽道:“没事,回来了就好。” 黎瑟瑟道:“好啦,先让我扶你们家尊贵的二夫人去休息好吗,一会儿出了什么事情又怪我。” 秋十初也打圆场道:“对啊,都散了吧。二夫人既然已经回来了,三哥和仙上就不要吵了,我看二夫人神色疲惫,先上二夫人进去休息吧。” 见季姜都回来,众人也就散了。燕祁扶着季姜的另一边,神色十分凝重,他从季姜微弱的呼吸上猜测季姜可能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燕南苏道:“子熹,弟妹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先带她去休息吧。” 燕祁点了点头,和黎瑟瑟扶着季姜进去了,南宫兰泽紧随其后。 燕南苏看燕云川和燕辰奚还在外面站着,便道:“你们二人也回去休息吧。” 燕云川和燕辰奚对燕南苏和秋十初行了拜别礼才离开。 人都散了,秋十初急着回去处理华清堂的事情,也没有在客居停留,带着黎韵青一同回去了。 进了房间后,季姜满脸苍白,像极了一个病入膏肓且濒临死亡的人,黎瑟瑟神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进去燕祁和南宫兰泽就分别想要开口问季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姜就吐了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素素!” “阿季!” 燕祁赶紧把季姜抱到床上,南宫兰泽给她把脉,南宫兰泽神色凝重,他道:“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黎瑟瑟低着头道:“对不起,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想到许九宁射过来的那一箭,黎瑟瑟依然禁不住害怕,当时如果不是季姜扑过来替自己挡住了那一箭,只怕自己真的会被那一箭射死。 即便中间箭之后没有立即死亡,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必死无疑。又再者,如果季姜没有把自己和秋景一起扑倒,往下面掉去,只怕许九宁的第二箭不是射中秋景就是射中自己,隔着那么远,许九宁的那一箭依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真是难以想象许九宁的箭术已经到了何种境界。 反正无论如何,若是没有季姜她必死无疑。危急时刻会奋不顾身的扑过来救自己,黎瑟瑟更加坚信了季姜不会杀黎策,毕竟季姜跟黎策比跟她还要亲切许多。可是她又不明白,季姜宁愿舍命救一个自己前世哥哥的儿子,为什么黎韵青会狠心到连亲弟弟都要杀害。 燕祁扫了黎瑟瑟一样并未说什么,只是握着季姜的手在给她输灵力,南宫兰泽看着黎瑟瑟这担心的模样,还有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莫不是两人并不是在城里碰到的,而是一起行动。 南宫兰泽道:“你也?你不是去长安城逛花灯了吗?” 黎瑟瑟踌躇不语,南宫兰泽道:“到底怎么回事?” 黎瑟瑟道:“我原本是要去看花灯的,可是我白日里看到她跟一个女的从院子里出去,就觉得奇怪,于是我就…” 南宫兰泽有些无奈的道:“于是你就没去看花灯,你就暗暗跟着素素去了华清堂,还跟她一起进去了,然后碰到了人,她为了救你受伤了。” 黎瑟瑟点了点头:“嗯。” 南宫兰泽顿时想要骂人,他还没有开始说些什么呢,黎瑟瑟就这么委屈是什么意思? 南宫兰泽道:“你爹不是说了不要让你随便乱跑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小心回去你爹又要骂你。” 黎瑟瑟小声道:“你们不说我不说,我阿爹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去看花灯而是去了华清堂。” 南宫兰泽挑挑眉道:“你确定?” 黎瑟瑟十分自信的道:“当然,我一早就跟燕辰奚和燕云川出去了,我阿爹若问,他们俩可以给我作证。” 忽而,黎瑟瑟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森寒道:“是吗,可是我已经知道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黎瑟瑟周身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脑袋,旋即又褪得干干净净。她吓了一跳,呆呆转过身来,就见黎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神色肃然。 黎致皱眉道:“是我平日里太过宠你了?竟然在你亲姑姑的生辰宴去逛花灯,孰轻孰重还要我教你?就这么喜欢教人看我们家笑话?!” 黎致那个样子显然不想在这个屋里多待,转身就要走,但他看黎瑟瑟还留在原地,又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想留下来吃宵夜?” 黎瑟瑟素知黎致说话向来毒舌,但眼下季姜伤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个陌生人都应该慰问一句,黎致不仅半句慰问没有,反而骂她不知礼数。 黎瑟瑟道:“阿爹,她都受伤了。” 黎致冷冷地道:“我眼瞎吗耳聋吗,会不知道她受伤吗,她受伤你杵在这就有用了?你若不同我回去,今后都不必回梵音谷,爱去哪去哪。” 黎瑟瑟埋怨的瞪了黎致一眼,但又不敢说他太过无情,再担忧的看了一眼季姜,对燕祁和南宫兰泽施了礼,才跟着黎致一同离开了。 黎致和黎瑟瑟一前一后出了燕祁他们的客居,黎瑟瑟刚想说什么就见黎致忽然抬手,施了一记灵力,立马便见一秋家修士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黎致冷笑道:“怎么,秋家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吗?” 话罢他再施一记灵力,那修士当即毙命,黎瑟瑟更是不敢说话了。 青梧和青允还有唐尘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查看,只见黎致森寒着脸,黎瑟瑟脸色煞白的站在一旁,地上还躺有一个死去的秋家修士,再傻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唐尘想要进去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黎致道:“守好各处,不要让人靠近,免得误了你们主子的事。” 说罢便朝着自己客居的方向,信步离开。身后的黎瑟瑟紧紧跟着,心知回去免不了一通责骂,正是愁眉苦脸。 唐尘和青梧,青允三人你看看我哟看看你,谁也没明白向来心高气傲的黎致为什么要帮他们,而他们为什么要听黎致的。 虽不明白,但三人还是照做了,守好各处避免秋十初的人再来偷听。 屋内燕祁给季姜输完灵力后,南宫兰泽用南宫家的药灵帮季姜稳定住了伤势,他道:“我已经暂时稳定住了伤势。” 燕祁这才略略放心,又问道:“那这毒?” 南宫兰泽道:“这毒极其罕见,我一时半会也解不了,若要解毒,只能等我爹来,或者我们去荆楚。” 鹤唳箭只有许九宁一人使用,这箭上的毒如今整个修真界除了许九宁有解药,就只能去南宫家。可秋十初那边一定是知道闯华清堂的人中了箭,他们只需要等,看看哪家需要治伤的药或者连夜离开,就知道是闯华清堂的人是谁。 恐怕此时秋家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有所动作,便会立马出手。即便没有所动作,按照毒性,不久中箭之人定会毒发身亡,依旧能知道究竟是谁闯了华清堂。 燕祁道:“若此时带阿季去荆楚,几时能到?” 南宫兰泽道:“按照你的修为,天亮之前定能到。怕就怕…” 燕祁道:“什么?” 南宫兰泽道:“怕就怕先生已经去请我爹了,届时你们会失之交臂。” 就在此时,燕南苏推门而入,他道:“方才我已经用了子熹给我的灵蝶给南宫先生传信了,不必担心会错过。” 南宫兰泽道:“可是,即便如此,要怎么才能离开?” 燕南苏也有些为难,外面接应的事情好办,可是在耳目众多,戒备森严的秋家仙府带着受伤的季姜离开确实是难事。 南宫兰泽又道:“我有法子了。” 燕南苏道:“什么法子?” 南宫兰泽道:“那许九宁既伤了素素,那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待会便去讨回来。争取动静做大一点儿,届时子熹…啊妹夫你就趁机带着素素离开。” 燕南苏道:“那明日如何同众人说子熹和弟妹是如何离开的?” 南宫兰泽道:“这还不简单?刚刚黎宗主不是已经来帮过咱们一个大忙了吗?” 黎致一脸铁青的进了燕祁他们的客居还大声训斥了黎瑟瑟,众人肯定会听见,至于骂了什么距离这么远他们也听不见,黎致看似毫不客气,但实际却在混淆视听让众人以为黎致是因为黎瑟瑟跟“长得像季姜”的南宫素亲近迁怒黎瑟瑟。 黎瑟瑟都被骂了,向来毒舌的黎致肯定不会放过季姜,所以燕祁带着季姜离开了,明日燕南苏便可告诉众人,季姜受了委屈不想在秋家继续待下去,于是燕祁带着她离开了。 九 不若7 经于商定,燕祁连夜带着季姜离开了秋家仙府。燕南苏留在府内,南宫兰泽则是带着唐尘去找许九宁。 离秋家仙府约有十八里地有处庄园,这处庄园是秋十初送给许九宁的,许九宁平日无事便住在这庄园里。 伤了季姜的许九宁,此时正神态逍遥地坐在廊阁之下,而他对面是一个较为年长的,那人看着许九宁,略带一丝责怪说道:“你不该贸然出手伤人。” 许九宁对面的人是青连门的长老霍相誉,霍相誉是除了青连箭仙外青连门最德高望重的人,对于许九宁甘愿臣服秋十初帮秋十初做事这一点非常不满。 许九宁望着霍相誉,极有礼貌地说道:“秋宗主让我守着华清堂,闯入之人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霍相誉微微一笑,他自知许九宁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对于许九宁帮秋十初做事这个事情也没有不多,世人总以为许九宁会一辈子帮秋十初做事,可是他们又如何知道,许九宁这份恩报的也算有期限,如今眼看期限将至,在这个时候出手伤人,只怕会招人记恨啊。 霍相誉责备道:“太过冲动,你又如何知道闯华清堂的一定是坏人?你今日出手伤人,如果让人知道了,只怕整个青连门的声誉都会被你毁了。” 许九宁不屑置辩,他道:“秋宗主于我有恩,我不过在报他的恩罢了。师叔又何必这般置气,那人左不过也活不到明天这个时候。” “…唉…” 霍相誉显得忧心忡忡,他道:“你可知今日宴席之上有何人未曾出席?” 黎韵青的生辰宴霍相誉也在,季姜未出现他已经觉得很奇怪,之后便有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修真界的气息。 不属于修真界的气息那便不是修真界中的人,不属于修真界的人,几百年来,除了跟秋十初结拜为异性兄弟的谢凉安,还有就是被季姜从界外带来的黄泉,可季姜死后黄泉一直在幽都不与仙门百家再有任何瓜葛。 长得像季姜的南宫素没有出现,又感受了异样的气息,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而且就不久前,他亲眼看到燕祁带着南宫素离开了涧水台,只怕,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会如他所想的那样。 许九宁不以为意道:“不过一个生辰宴而已,不出席又有什么。且秋宗主说过,夜闯华清堂之人或许就藏在前来参加生辰宴之中。” 他忽然恍然大悟,道:“师叔是说,夜闯华清堂之人便是没有出席生辰宴之人。” 霍相誉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愚蠢到联想不到这些。” 霍相誉又道:“没有出席之人,乃是古月城那位仙上的妻子,南宫素。” 许九宁笑道:“南宫素?师叔以为夜闯华清堂的人是南宫素?” 霍相誉点了点头。 许九宁大笑道:“师叔莫要说笑了,仙门中关于南宫家的传言,师叔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不说那南宫素是个身患顽疾的病秧子,昨日我才见过她,半点灵力也没有,否则也不会任人推入湖中。” 即便许九宁这么说,霍相誉还是放心不下来,他淡淡地道:“那你可知,她的夫君是何人?” 许九宁道:“还能是何人,不就是那位仙门楷模燕祁吗?” 霍相誉道:“那你真的相信,燕祁娶她是因为她长得像季姜吗?” 许九宁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霍相誉淡声道:“别人会信,可是却不信。” 许九宁道:“为何不信?若不是因为这个,难不成是因为南宫素就是季姜的转世,师叔别说笑了,当年幽都之战那季姜被燕祁一剑杀死随之魂飞魄散乃是众人所见。” 霍相誉冷冷的道:“你只知燕祁杀了季姜,可知那之后他是如何做的?为了带走季姜的尸身对仙门中人出手,此后常年闭关。燕祁那样的人最为情深,又怎会娶一个相似之人。” 霍相誉这么说,许九宁便忽然觉得这其中之事没有那么简单了,莫非南宫素真的是季姜的转世,而季姜假借落水之事不出席宴会,然后趁此夜闯华清堂。 霍相誉又道:“今日我察觉到一丝不属于修真界的气息,你仔细想想,不属于修真界中的人,除了幽都的黄泉还有谁。而那黄泉,只听命于季姜一人。” 许九宁一怔,那便是了。他伤的既是季姜也是南宫素,伤了南宫素便是与南宫家结仇,得罪南宫家,只怕将来若要想得到南宫家的帮助便是不可能了? 许九宁微感懊恼,正此时,廊桥外的院子内出现了两道身影。 南宫兰泽右手所持的清泉剑上还有肉眼可见的血迹,南宫兰泽的衣摆也沾了些血。他身边的唐尘也是一样。 霍相誉和许九宁二人猛地站起身来,知道南宫兰泽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处,那外面的青连门的修士一定都死在了南宫兰泽的剑下,一想到自家修士竟然临死前连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许九宁心头一阵恶寒,畏惧喊道:“南宫少主无故出手夺我青连门修士性命,寓意何为!” 南宫兰泽没有回答他的话,捏了剑诀,清泉剑立刻朝廊桥内的两人袭来。霍相誉和许九宁闪身离开了廊桥,飞身至院子的另一端。 霍相誉拿出长辈的那一套,愠道:“南宫家礼教素来不比古月城差,南宫少主今日如此无礼,莫不是要打自家的脸?” 南宫兰泽嗤笑道:“我南宫家以岐黄之术在仙门百家中立足,何时以礼教面待世人?” 霍相誉脸色微微难看,他道:“那你来此是为什么,无故出手夺人性命,当真以为我青连门如此好欺负吗?” 南宫兰泽道:“哦?好欺负?许门主一手鹤唳箭术高超,仙门中无人能及,青连门又怎是好欺负之辈。” 许九宁道:“那南宫少主如此行为究竟寓意何为?!” 南宫兰泽道:“自是来讨债了。” 许九宁道:“讨债?我青连门何时欠过南宫家的债,何曾亏欠过南宫家。” 南宫兰泽抱手笑道:“不曾吗?许门主还真是记性不好。许门主贵人多忘,那便让在下来提醒你,就在两个时辰前,你在华清堂用鹤唳箭射伤之人,正是我妹妹南宫素。” “什么?!” 许九宁和霍相誉豁然一惊,南宫素真的就是季姜。 南宫兰泽道:“惊讶什么?那个老头你刚才不是已经猜测出来了吗?” 许九宁道:“所以,南宫少主来这是为了给令妹讨要说法?” 南宫兰泽道:“自然。” 许九宁道:“南宫少主这么做,是公然与请连门为敌?你可知我青连门与秋家的关系?” 南宫兰泽道:“你不过是秋十初手底下一条听话的狗罢了,你当真以为秋十初会因为我杀了你便与我南宫家为敌吗?” 许九宁怒斥道:“南宫少主好生嚣张。” 南宫兰泽道:“我南宫家素来不插手仙门之事你便以为,南宫家怕惹事吗?” 许九宁不怕跟南宫兰泽动手,可霍相誉不同,人一旦年纪大了顾忌的东西自然就多了。南宫兰泽既然敢公然上门寻仇,也敢挑明季姜的身份,那就说明南宫家很早就知道了南宫素就是季姜的转世。 知道了还一直护着她,那便说明南宫家不怕仙门百家知道季姜的身份,也说明南宫家会一直护着季姜。 霍相誉道:“南宫少主,据老夫所知,南宫素不过是你爹南宫家主的一个私生女,又何必为了一个私生女与我们大打出手呢?” 霍相誉不挑明季姜的身份,便是想借此跟南宫家交好。谁知他剑走偏锋反而触了南宫兰泽的逆鳞,南宫兰泽素来不喜听别人说季姜是私生女。 季姜从小在水灵台长大,即便与他不是一母同胞,也与他有深厚的感情,在南宫兰泽看来,季姜便是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南宫兰泽手指一转,原本插在廊桥内的桌案上的清泉剑瞬间飞到南宫兰泽手里,而南宫兰泽握着剑瞬间闪到霍相誉身前,霍相誉看着指着自己的清泉剑。 看着南宫兰泽阴森森的脸,和周身散发的怒气,不光霍相誉和许九宁。就连唐尘都颤了一颤,南宫兰泽这是生气了。 南宫兰泽面容阴鹜鹜的,语气森寒道:“老头,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最讨厌听别人说什么?那便是旁人说她是私生女。还有,我这人昔日嚣张惯了,既护内又不讲理。所以你和他…都得死。” 说罢,南宫兰泽便握剑一扫,许九宁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拉着霍相誉闪到了一边。 许九宁大吼一声,召出他的鹤唳箭,想要射南宫兰泽一箭。 可南宫兰泽一侧身,闪过一剑,整个人的身体已经闪到了许九宁身前,一剑斩断了许九宁的鹤唳箭。 许九宁瞳孔放大,他看着手里断掉的鹤唳箭,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自己是堂堂青连门门主,鹤唳箭也是上品仙箭,可南宫兰泽竟然连第二箭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斩断了他的鹤唳箭。 鹤唳箭是许九宁师尊青连箭仙赠与他的及冠之礼,鹤唳箭断许九宁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他瞬间抽出自己的佩剑。 许九宁和南宫兰泽对打在一起,霍相誉和唐尘对打在一起。交手不过十招,许九宁便忽然感受到一阵剧痛,南宫兰泽的清泉剑已经刺穿了许九宁的胸膛,然后南宫兰泽整个人才闪了上来,左掌转了一掌灵力,一掌将许九宁从自己的佩剑上打飞出去。 轰的一声,许九宁砸到了柱子上,掉在了地上,而南宫兰泽平静地走到许九宁面前,淡淡道:“我说过,我素来嚣张惯了,既护内又不讲理。你既然敢伤她,那便好好的去黄泉路上忏悔吧。记得少喝点孟婆汤,下辈子来找我寻仇。” 说罢,南宫兰泽又是一掌向许九宁的天灵盖劈去,许九宁来不及呻吟一声便当场死亡。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霍相誉面色惨白,和唐尘对剑的时候分了心,再转过神来的时候唐尘的剑已经指着自己的脖子。 霍相誉心中涌起强烈的绝望,南宫兰泽连许九宁都敢杀,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霍相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稳定些,他道:“南宫少主,即便出手伤了令妹是九宁的错,可你如此痛下杀手是否太过了些。” 南宫兰泽冷冷的道:“过吗?老头,你凭什么以为许九宁都死了,你能从我手里逃过一劫?” 霍相誉吞了吞口水,威胁道:“老夫写了一封书信放在最信任的下属手里,那书信里可是将南宫素就是季姜,还有季姜夜闯华清堂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你若杀我,那信便会立马交到秋十初手里,不日,南宫素就是季姜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仙门百家……” 就在霍相誉得意洋洋的以为南宫兰泽会受他威胁时,霍相誉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他很困难地低头,看着已经穿过了自己身躯的那柄长剑,再抬头,南宫兰泽和唐尘皆是一脸冷漠。 霍相誉不明白,南宫兰泽为什么不愿意听自己把话说完。而且南宫兰泽为什么不担心季姜的身份暴露。霍相誉更是不明白,他自诩英才一世,即便在仙门中声望不高但也算是辈分高的长辈,居然有一天死在一个后辈手里,还是因为出言侮辱了人,他还想要修炼成仙去蓬莱飞升上仙,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然而,一向孤傲的霍相誉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晚辈手里,死在一个他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十分护短的晚辈手里。 其实霍相誉不知道,南宫兰泽根本就不惧怕仙门百家知道季姜的真实身份,他自幼便知道季姜的身份。就算没有夜闯华清堂一事,季姜的身份也早晚都会在仙门百家中亮出来。 何况秋十初的罪证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谋划了这么久,也该是给季姜正名的时候了。 黄泉当年说过:“有些罪不会消失,有些事非做不可。” 南宫兰泽一直不明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他才算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季姜当年犯下的罪过永远不会消失,但,给季姜正名的事情也非做不可。 离开了那处院子,南宫兰泽吩咐道:“唐尘,你去一趟青连门,让他们另择门主。” 唐尘道:“是。” 九 不若8 昏迷了许久的季姜在床上忽然低喃了一句:“……燕祁。” 她这一声喃喃没有把自己叫醒,却把旁边的燕祁给叫醒了,季姜昏迷了快半个月,燕祁都快担心死了。 燕祁握住季姜的手,俯身到季姜脸边连连说了两声:“我在,我在。” 季姜眼睛仍然紧紧闭着,额头一直在出冷汗,手心里也全是冷汗,她眉头紧锁,似乎在做梦而且是个不好的梦,声音断断续续道:“……我…不气了……你也别生气…” 燕祁微微一怔,柔声道:“我没生气。” 接着季姜又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她喃喃道:“……阿衡……” 听到这一句,燕祁彻底怔住了,她方才叫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名字,阿衡是谁?是她认识的某个人吗。 燕祁忽然想起昨日他才看到的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他无疑,却又不像他。而且看样子那幅画已经画了很久了,燕祁敢断定画那幅画的时候季姜还没有记起来他是谁。 画上的人除了脸其他脸没有一点像他的,神韵,穿衣风格还有束发…都不像他。 所以阿衡到底是谁,燕祁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他等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在梦里念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昏迷的这段时间季姜断断续续的梦到了几万年前的事情,她还是上神风灵素的时候,这一次她正好梦到了戚衡和魔尊月影约战,中了魔族圈套天界伤亡惨重,天帝求她出手相助那一次。 梦的最后是她死了,戚衡殉情。 “阿衡!” 又叫了一声这个名字,燕祁当即睁大了眼睛。待季姜好了以后他一定好好问问这个阿衡到底是谁。 喊了这一声后,季姜把自己从梦中喊醒了,长睫颤了颤,慢慢睁开双眼,发现燕祁坐在她床边,而自己的手被燕祁握着。 一时间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戚衡还是燕祁,季姜害怕她还在梦中,清醒过来眼前的人就不见了,她焦急的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摸燕祁的脸。 却不想动作太大牵动了背部的伤口,季姜吃痛喊了一声皱起了眉,燕祁忙扶住她,道:“你背部有伤。” 季姜这才想起来那日她情急之下为了救黎瑟瑟中了许九宁一箭,她道:“无事,一点小伤。” 燕祁不语,一点小伤?差点就被毒死了,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怎会是一点小伤。 知道眼前的人是燕祁不是戚衡季姜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是修真界,不是天界,他是燕祁不是戚衡。 季姜问道:“我……睡了多久。” 燕祁答道:“半月。” 许九宁那一箭凶猛无比,季姜暗暗庆幸好在她挡住了那一箭救下了黎瑟瑟,若是中箭的人是黎瑟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黎致交代了。 季姜靠在床边,挖苦自己道:“从前那般潇洒,根本不怕这样的小伤。如今重活一世,不过一点小伤竟昏迷了半个月,真真是不中用啊。” 燕祁淡声道:“换做别人只怕躲不过这一劫。” 季姜叹了口气,道:“若是我还有从前的修为,许九宁根本伤不了我。他也只是箭术厉害,修为根本没有那么强。” 燕祁道:“可我听说,你本不用受伤。” 季姜道:“瑟瑟都告诉你了,她是我二哥的孩子,我怎能见死不救,这一次就当我欠她的都还她了。” 燕祁道:“既知修为不够那日就不该与我争,那许九宁修为不敌我一二,若是我去,便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季姜小声道:“若是你去那岂不是很快就被人家发现了。” 燕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开了脸,季姜忙扯住燕祁,道:“哎呀,夫君夫君,你别生气啊,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我都让你去行吗,我再也不逞强了,我知道错了。” 燕祁淡淡道:“你还知道错吗。” 季姜道:“自然是知道的,我修为本就没有恢复,许九宁那一箭直接废掉了我一层修为,如今我是连个普通修士也比不上。当然要乖乖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我了。” 燕祁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季姜手里,道:“黎瑟瑟让我给你的。” 季姜看着手里的黎氏玉令,季姜心中微微一酸,这东西自从被黎致收回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了,那日黎瑟瑟说她救了黎瑟瑟一命,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答的,她想要什么就跟黎瑟瑟说,黎瑟瑟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 季姜知道黎瑟瑟是说到做到的人,她随口一句道:“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我,就去你爹那把我的玉令要来。” 季姜不过随口一说,既然都被黎致收回去了,或许早就毁了,却不想黎瑟瑟真的帮她要回来了。 季姜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这丫头居然真的当真了。” 握住黎氏玉令,看着玲珑剔透的玉牌上的黎字,还有玉佩下的穗子,季姜叹了口气,这穗子还是当年她被黎笙夫妇收做义女的时候,黎韵青教她做的。 季姜把玉令递给燕祁,道:“替我收起来吧,往后也用不到了。” 燕祁点了点头,又将那玉令收好。 这时季姜才发现这里不是上音阁她和燕祁的房间,于是便问道:“这里不是古月城,这是哪里?” “这是你家。” 南宫兰泽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递给燕祁的同时,忍不住道:“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才嫁去古月城几个月便不记得你的房间长什么样了。” 季姜吐了吐舌头,道:“哎呀,人家不是昏迷了许久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嘛。” 南宫兰泽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和爹都快被你吓死了。” 季姜问道:“爹爹呢。” 南宫兰泽道:“在药理居呢,给你配新的药。” 一听到配药季姜瞬间就感觉嘴里一阵苦涩,她扁扁嘴道:“又配药啊,我的病不是好了吗。” 南宫兰泽哼道:“是啊,你的病是好了,可是我的小祖宗你不是又添了新伤,难不成你觉得你不用吃药你的伤就能自己恢复?” 季姜点了点头,南宫兰泽敲了敲季姜的头,燕祁舀了一勺药,送到季姜嘴边,温声道:“喝药。” 季姜道:“可以不喝吗?” 南宫兰泽道:“你觉得呢?” 季姜乖乖的喝下了南宫兰泽熬的药,但很快她就觉得这药味道不对,好像不是普通的伤药,难不成是她重伤伤到味觉了? 季姜皱着眉头问道:“为何这药里会有黄芪的味道,哥哥你放了黄芪了吗?” 南宫兰泽脸色微微一变,他神情有些不自在的道:“没有啊,你尝错了吧。” 季姜道:“不会啊,怎么可能呢。” 南宫兰泽忙道:“怎么不可能,好啦,你快点把药喝了,然后来潋滟居一趟,有事要商量。” 说完南宫兰泽就出去了。 季姜和燕祁到潋滟居的时候,季姜怔了一怔,她还以为只有南宫刈,却不想很多人都在,就连黎致都在,个个神色肃然。 季姜想要给南宫刈行礼,南宫刈忙从位置上走下来,心疼的道:“还行什么礼啊,快坐下快坐下。” 季姜坐在首席下,见众人神色肃然看她的眼神也是怪怪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家…都…聚在这里…是…知道了什么吗。” 黎瑟瑟接道:“是啊,不仅我们知道了,现在整个仙门百家都知道了。” 季姜当即震惊了,她惊呼道:“什么?!” 燕祁道:“华清堂一事,秋十初将你的身份昭告于仙门百家。” 季姜:“……” 季姜早知道有朝一日身份会暴露,可是却不想居然是她自己暴露了,不仅没有借华清堂的机会揭开秋十初和黎韵青的真实面目,反而暴露了自己被秋十初牵制。 谁知,黎瑟瑟又缓缓地道:“不仅昭告了仙门百家,还广发英雄帖来声讨你呢。” 季姜道:“声讨我?” 南宫刈长叹一声,道:“正是,秋十初这个奸诈小人,真如他父亲一样可恶至极。” 季姜问道:“那现在…有几家…咳咳咳…” 南宫兰泽道:“英雄贴上召集各家前往幽都。” 季姜一怔,她道:“前往幽都?为什么?” 黎瑟瑟道:“自那日我们夜闯华清堂之后,各地出现多起异象。各家望台怨气横生,还有大批的鬼魅在幽都附近出现,秋十初说是你催动的,正联络仙门百家过去围攻你呢。” 季姜就差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她道:“我催动鬼魅?我今日才醒过来,而且那鬼魅不是他炼化的豢养的吗。” 南宫兰泽道:“我们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可别人不信啊。” 季姜叹了口气,秋十初出手还真的是快,直接想要把锅都甩到她身上。 可是既然要杀她,为什么不来水灵台而是去幽都,季姜疑惑道:“既然是发英雄帖,那他们为什么不来围攻水灵台,而是去围攻幽都?” 南宫兰泽道:“秋十初对外宣称你付身素素你自己身上,你做的时候我和爹爹全然不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秋十初还不想跟南宫兰泽撕破脸,也不想得罪南宫家,所以才编了这么个借口。 感情她就成了秋十初的背锅侠,哎呀,真的是。 季姜道:“都广发英雄帖了,人家也给南宫家找了台阶,咱们不是应该承人家的情吗。你们怎么都还坐在这,不去围攻幽都吗?” 黎致一直坐着不说话,表情可不怎么好看。 南宫兰泽道:“自是要承我这个结拜义弟的情的,这不是等你醒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再去吗。” 季姜又道:“我都受伤了,还能催动鬼魅?别人也信?” 黎瑟瑟道:“他说三百面前幽都一战你都受了重伤了,还能从破魂阵中把碧落救出来,不就是受了点伤,催点鬼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季姜忍不住笑道:“哎,这位秋大宗主真的太高看我了……” 燕祁道:“兄长一直留在秋十初身边,明面上支持他,实则观察秋十初的举动,看他下一步有何动作。” 南宫兰泽道:“真是为难二哥了,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笑脸相迎。” 季姜道:“唔。此话不假。真的是可怜君上了。” 一直不说话的黎致似乎有话要说,黎瑟瑟知道他要说什么,黎瑟瑟抢先一步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云梦那件事发生的原因是一个莫名响起的琴音,那首曲子到底是什么?” 季姜道:“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确实有一首曲子,可是那日我们找到的信上面并没有说明那首曲子的名字啊。” 黎瑟瑟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嘛。” 南宫兰泽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都快真相大白了,还管那首曲子做什么。” 黎瑟瑟呛道:“我们明日也是要去幽都的,万一秋十初又拿那首曲子来对付我们呢,知道名字以后到时候即便真的有那曲子,我们也好有所准备嘛。” 南宫刈道:“黎小姐所言极是,防范于未然嘛。” 季姜看了一眼黎致,道:“云梦之事与我有关,也只有我一人听到。先前我忘了许多,但这几日昏睡,梦到了许多前尘往事,或许…我能将那首曲子弹出来,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你们可以有所防备。” 燕祁忙道:“你刚醒过来,身子未大好,怎可抚琴。” 季姜摇摇头道:“没事。” 南宫兰泽对唐尘道:“唐尘,去水月居把小姐的琴拿来。” 唐尘道:“是。” 唐尘正要出去,一直不说话的黎致开口道:“不必了。” 说罢他拍了拍掌,镜若背着季姜的琴走了进来,南宫家的修士将一个桌案端到了潋滟居大厅中间,镜若把号钟放在案上。 季姜走上前去摸了摸号钟的琴弦,微觉意外,黎致那么恨她居然把号钟保养得这么好。 但她沉住了气,摸了摸琴弦把在云梦听到的那首曲子弹了出来。 季姜弹出这首曲子的时候号钟的灵气开始集聚起来,很快号钟的上方便出现了一篇曲子。 黎瑟瑟第一次看到这些的场景,当即觉得新奇,她惊讶道:“这把琴还能把曲子给呈现出来,好神奇。” 季姜微微一笑,道:“号钟是上古名琴,能够呈现出曲谱有什么奇怪的。” 黎瑟瑟道:“号钟?原来它就是号钟啊。” 季姜道:“正是。” 接着她道:“我再弹一次,你们认真听。” 十 末路1 季姜又弹了两遍,众人记住了她才停下。众人商定既然接了秋十初的英雄帖,那就假装一同去幽都,然后趁机解决那些鬼魅并且揭开秋十初的真实面目。 众人散去,季姜追上了黎致和黎瑟瑟,她叫道:“等一下。” 前面三人顿足,季姜上前对黎致行了一礼,道:“…我…你们随我来。” 黎致和黎瑟瑟还有镜若三人跟着季姜行至一处绿竹隐隐的居所,纸窗里透出灯光,三人惊叹,水灵台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黎瑟瑟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道:“林居?” 季姜对黎致道:“这里面有一会你的故人,去看看吧。” 黎致点了点头,走进去了,黎瑟瑟打算跟上,季姜拉住了她,道:“你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季姜拉着黎瑟瑟到旁边的亭子坐下。 黎致走进去后,屋内站着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黎致当即愣住了,这个身影,他三百多年没有见到了。 秋景被黄泉带来水灵台后就一直住在这调理身子,南宫兰泽说如今外面乱得很她还不能出去,先在这住着。 听到有人进来,秋景还以为是季姜醒过来了来看她,一转身就看到黎致站在那里看着她。 两个人都愣住了,秋景刚想开口叫黎致,黎致就箭步上来把秋景拥入怀中。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两人端坐在席边。秋景给黎致倒了杯茶,黎致却一直盯着秋景看。 他有些不明白秋景不是在九原的神女庙吗,怎么会出现在水灵台。怪不得他每次去神女庙都见不到人。 似是知道黎致心中的疑惑,秋景道:“涧水台搬迁至长安后我就一直被阿初囚禁在华清堂里,直到那日阿季闯了华清堂才把我救了出来。” 黎致道:“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被囚禁在华清堂里怎么可能过得好。黎致又道:“瞧我说的什么话。” 秋景道:“在那里面除了没人跟我说话,吃穿用度都好。你呢?” 黎致道:“…我…” 秋景道:“做了家主很辛苦吧,我见过你女儿了长得很像你,你夫人…应该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子吧。” 黎致道:“我并未娶妻。” 并未娶妻?那黎瑟瑟是谁的孩子,南宫兰泽不是说黎瑟瑟是黎致的女儿吗。秋景讶然道:“什么?” 黎致道:“瑟瑟是子淮的孩子,他们夫妻二人去后,瑟瑟便只有我一个亲人了,那她便是我的亲生女儿。” 秋景笑了笑,问道:“为何不娶妻,身为一方宗主定是要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只你一人如何忙得过来,还需要照顾瑟瑟姑娘。” 黎致道:“谷中事物有阿若帮我处理,瑟瑟性子虽顽劣了些,却也能照顾自己。我娶妻来做甚,她又不是你。” 秋景倏地一愣,道:“什么?” 黎致道:“我一直在等你,我说过若要娶妻,除非那人是你。” 秋景心中一阵酸涩,黎致怎么这么死心眼,明知她做了神女除非有人去替她否则这辈子没有再见的可能了还是要等她。 秋景道:“若我们这一生都不能再见,你也要等吗。” 黎致温声道:“等,此生等不到还有下一世还有下下世,我就不信会一直等不到你。” 秋景笑道:“傻。” 这边季姜和黎瑟瑟对坐半晌,只听一声玉石相触之音,黎瑟瑟把彼岸令放在桌案上推到季姜面前。 率先开口的是季姜,季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瑟瑟道:“我将它还给你。” 季姜道:“此物我已赠与你,那它便是你的了,怎么能够收回来。” 黎瑟瑟道:“这枚彼岸令灵力超群,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这东西还给你对你恢复伤势有帮助。” 季姜明白了。黎瑟瑟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把彼岸令还给她,这丫头嘴上说着不让她接近他们家的人, 季姜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而且南宫家的上等药材那么多,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等你从幽都回来我就好了。” 黎瑟瑟有些不信,她道:“……真的没事吗,可是你昏睡了那么久才醒过来。” 季姜微微颔首,道:“当然没事啦,你不用彼岸令万一碰到许九宁怎么办,他的箭术你可比不过。” 黎瑟瑟道:“许九宁已经死了,不会遇到的。” 季姜惊讶道:“许九宁死了?怎么死的,谁能杀得了他?” 黎瑟瑟道:“你哥,南宫兰泽,当天夜里他就带着他身边的那个亲卫杀到了许九宁的庄园,还把青连门的另外一个长老也杀了。还让唐尘去了一趟青连门告诉他们该换门主了。” 季姜惊讶道:“这么嚣张?” 黎瑟瑟点头道:“对啊,青连门两个长老要来水灵台讨要说法,直接被打了回去,南宫兰泽还说他最护短,来一个打一个。” “……”季姜心道:“哥哥还真是。” 季姜盯着黎瑟瑟盯了一阵,才道:“这次去幽都保护好自己。还有辰奚和云川,叮嘱他们俩保护好他们自己。” 黎瑟瑟道:“知道了,你瞎操心什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婆婆妈妈的。” 季姜道:“反正你们自己记住就行了,等你们回来,我教你之前那个法术。” 黎瑟瑟惊喜道:“真的?” 季姜道:“真的,我还会很多你不知道的法术,等秋十初的事情解决了我慢慢教给你。” 从林居出来后季姜就去了药理居,出来这边之前南宫刈和南宫兰泽特地吩咐她一定要去一趟。 她到的时候南宫兰泽和南宫刈端坐在药理居的旁边的亭子内下棋。季姜上前行礼道:“爹爹,哥哥。” 南宫刈道:“素素来了,你且等一会儿,我和兰泽很快就下完这盘棋。” 南宫兰泽正在想该将手中的白棋落在何处的时候,季姜附到他身边,小声道:“哥哥,你这局势不妙啊。” 南宫兰泽挑了挑眉并未说话,然后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直接扭转局势,季姜还未来得及赞叹南宫兰泽棋艺精湛呢。南宫刈就把南宫兰泽刚放下去的棋子捡起来放在另一处,然后局势又对南宫兰泽不利,南宫刈才满意的点点头。 季姜讶然道:“爹爹怎么又悔棋了?” 南宫兰泽无奈道:“这盘棋爹爹已经悔了好几步了。” 季姜笑道:“爹爹一直这般无赖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宫刈道:“素素莫要多言,且在一旁看着就行。” 季姜点了点头,坐在旁边认真看着。之后南宫刈又悔了好几步棋,南宫兰泽都想开口骂人了,季姜用眼神给南宫兰泽扫了一个地方,南宫兰泽当即会意将棋子落在那个地方,局势又是一片明朗。 南宫兰泽笑了笑,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没有季姜提醒,只怕他马上就要输了。 南宫刈一边把南宫兰泽刚落下去的棋子捡起来放到另外一个位置,一边道:“素素,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怎可帮你哥哥呢。” 季姜道:“我又没有说话,而且爹爹你一直悔棋,这不是在欺负哥哥吗。难不成哥哥也能悔棋?” 南宫刈道:“自然不能。” 季姜道:“这么不公平?” 南宫刈道:“人生在世哪有什么公平,有时候也要手段百出,方能善始善终。” 季姜顿时大悟,她道:“爹爹这是要告诉我,幽都之事看似我们被动秋十初得礼,实则是爹爹和黄泉借机给秋十初摆了一道。” 南宫刈道:“不愧是我南宫刈的女儿,聪明。” 南宫兰泽哼道:“原来爹爹今日悔棋是为了让素素放心,那往日你同我下棋悔棋又是为何?” 季姜捂嘴偷笑,南宫刈尴尬的咳了几声,瞪了南宫兰泽几眼。 最后南宫兰泽输给了南宫刈,南宫兰泽道:“不下了不下了,没有意思。” 南宫刈耍赖赢了棋局心情大好,这时候唐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走了过来,放在案边,南宫兰泽拿起碗吹了吹,喂给季姜道:“素素,喝药了。” 季姜扁扁嘴道:“又要喝药啊,我不想喝。” 南宫刈道:“哎?怎么能不喝药。” 季姜可怜兮兮的看着南宫刈道:“爹爹,你舍得看你的宝贝女儿喝这么的药吗?” 南宫刈道:“撒娇也要喝药,对你身子好。” 季姜不情不愿的喝了那药,心道:“反正你们要去幽都了,没人看着我喝药了。” 南宫兰泽道:“我和爹还有燕祁都去幽都没错,但唐尘不去,唐尘会看着你的。” 季姜呛了一下,什么?让唐尘看着她?她宁愿留下来的是南宫兰泽,因为南宫兰泽还可以撒娇,唐尘也是一丝不苟铁面无情的盯着她,让她喝了那些药。 然而,还来不及难过,季姜就感觉她喝的药味道不对,如果说早上是她刚刚醒来味觉错乱,但这个时候她绝不会再尝错。 季姜道:“这药里为什么会有紫苏和黄芪的味道?” 南宫刈和南宫兰泽相视一眼,南宫刈就起身进去带着唐尘进药理居去了。 南宫兰泽道:“嗯…那个…素素啊,我觉得有个事情应该要告诉你。” 季姜道:“说吧,什么事啊。” 南宫兰泽道:“紫苏和黄芪都是安胎的药。” 季姜道:“我知道啊,我只是告诉你们为什么在我的药里面加紫苏和黄芪而已,我又没有…” 季姜猛的惊醒,安胎的药,在她的药里面加安胎的药,所以意思是她有身孕了。季姜看着南宫兰泽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有身孕了?” 南宫兰泽点了点头,南宫兰泽道:“快两个月了。” 季姜道:“那仙上知道了吗?” 南宫兰泽摇摇头道:“没有,我和爹商量过了,觉得先问过你再说。” 季姜欣喜的摸了摸小腹,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她道:“为何不告诉仙上。” 南宫兰泽道:“你如今身子不适合留下这个孩子,我和爹觉得还是先不告诉他的好,免得他白高兴一场。” 季姜也知道自己身子是什么情况,而且这个时候腹中这个来的实在不合时候,她修为大不如前已经成了燕祁的后顾之忧了,若是燕祁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更加不会跟他们一起去幽都了。 南宫兰泽见季姜不说话,他又道:“你自己的身子你也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要的,你和燕祁都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季姜摸着小腹道:“我知道。” 南宫兰泽道:“这个孩子自然是不能留的,但他毕竟是燕祁的孩子,要不要告诉燕祁你自己想好。” 季姜道:“就不告诉他了吧,免得他难过。况且他原本就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留在水灵台,若是他知道了更不放心了。” 季姜回了水月居,燕祁正坐在站着,她远远的看着燕祁心里无味杂陈,南宫兰泽和南宫刈的意思就是这个孩子不能要,又怕燕祁知道了会难过。 所以她就趁着燕祁跟南宫兰泽他们一起去幽都的这段时间把孩子去了,等将来身子调理好了再要孩子也不迟。 季姜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燕祁的腰,燕祁转过来抱着季姜,季姜把头埋在他怀里,好不腻歪。 燕祁道:“怎么了。” 季姜抬头看着燕祁,眼神甚是温柔,她道:“没怎么,抱抱嘛。你就要去幽都了,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呢。” 燕祁笑道:“你还会舍不得我吗?” 季姜道:“会的会的。” 燕祁宠溺一笑,道:“你在这等我一会。” 燕祁进去拿了一盘糕点出来,季姜一看居然是梵音谷的糕点,季姜吞了吞口水,吃了两块。 季姜靠在燕祁肩上,忽然想起腹中的孩子,瞬间觉得嘴里的糕点没了味道,她缓缓放了回去。 燕祁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季姜迅速回过神来,道:“没事。就是刚才在药理居喝了一大碗药,这会子嘴里苦得紧,吃什么都没味道,就不想吃了。” 燕祁道:“良药苦口。” 季姜拉着燕祁的手放在小腹上,扯谎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揉揉嘛。” 燕祁点了点头,动作温柔的在季姜小腹上揉着。季姜心中一阵苦涩,燕祁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也不知道将来知道了会不会怪她。 但这样让他摸摸也算父子见过了吧,可怜的孩子啊,将来投生到个好人家吧。 十 末路2 不过温存了片刻,燕祁他们就要动身去幽都了,季姜跟着他们到了码头边。 燕祁道:“我此去幽都,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接你回古月城。” 季姜缓缓点头,道:“好。” 燕祁又道:“若是想我,便用灵蝶给我传信。” 季姜又点点头道:“好。” 送走了燕祁他们,这水灵台就只剩下季姜和秋景了,唐尘跟在两个人后面,季姜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不用一直跟着他们。 季姜和秋景在小道上并排走着,这路上鲜花开的到是极好,是南宫兰泽种的,许是沾了秋十初的气儿,竟也种了这么一条道。 两个人从小道走到花园里,远远就见绿茵茵的草地上有一片雪白,秋景微微惊讶想要问问那是什么的时候,忽而觉得脚边痒痒的,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兔子在她脚边蹭着。 季姜脚边也有一只她弯腰提起一只抱在怀里,脸上爬上一层温柔,手上动作也极其温柔,修长的手在毛茸茸的兔子上轻轻抚着,那只兔子甩了甩长长的耳朵,兔子在季姜怀里好生乖巧。 可在秋景怀里就没有那么乖巧了,它四处啃着,有些闹腾。秋景道:“你们家的兔子认主,在你怀里那么乖巧,在我怀里就闹腾得不行,看样子是不喜欢我。” 季姜笑了笑,抱着兔子走到石凳上坐下,将兔子放在石桌上,那石桌上有白菜叶子,两人便坐着喂兔子。 偏偏秋景怎么喂那兔子也不肯吃,却要跟另外一只兔子去抢,秋景道:“不是吧,你真的这般讨厌我?不给我抱也就算了,竟连我喂的你都不肯吃。” 季姜道:“你那只跟我这只是一对,自是要跟着它一起吃。” 秋景讶然道:“你是如何晓得他们是一对的。” 季姜道:“我哥哥说的。” 秋景道:“你大哥那个性子的人居然还会养兔子?” 季姜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秋景,道:“我哥哥一直喜欢兔子啊,这些兔子都是他养的。” 秋景突然沉默不语,她被囚禁那么多年,再出来时一切早就都变了样了,季姜重生在了南宫家,她哥哥也不再是黎致了。 季姜掐着那只兔子逗了一阵,才发现秋景情绪不对,她道:“这世界变化本就是白驹过隙,一切早就都变了样,又何必这般伤神。” 秋景道:“突然感伤罢了。” 季姜道:“若我那次没有私跑出去,没有碰到燕祁,或许就退了同他的亲事。之后便也想不起前尘往事,还是那个吹不得风需要静养的南宫素。” 她又道:“可这世间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秋景道:“我听他们说你从前与仙上有了一个孩子,生得十分好看,那孩子如今应有黎瑟瑟那般大了吧。性子如何,随你还是随了仙上,等他们回来我定要去见见。” 季姜道:“说来也是奇怪,阿宁是由君上养大的,性子不似君上那般温文儒雅,反而十分跳脱。” 秋景笑道:“那岂不是随了你?” 季姜得意道:“可不是,我重生回来第一次见他,便是在我的水月居。见了生人他竟也不害怕,还同我讲了许多话。若是由我养大,只怕会搅得古月城上下都不得安宁。” 秋景道:“我觉得也是,想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便是你大闹了汀上乘月处,和宣禾一起被罚,伤得好生重。” 季姜道:“他比我能闹,若此次能够平安回来,应当让你这位表姑见见那位神兽。” 秋景点点头道:“好。” 第二天季姜起来在水月居的亭内坐着,唐尘端了一碗药来,放在桌上,季姜端起没有立即喝下去,而是闻了闻,忽然道:“又换药方了吗?这药不是昨日我喝那个。” 唐尘脸色微微一变,道:“换,换了。” 季姜将药放了在桌上,抬头去看唐尘,道:“这药气味不对,你确定是伤药?” 唐尘道:“是。” 季姜苦着拍了一拍桌子,愠道:“我是不学医术,却也不至于蠢到伤药和堕胎药都分辨不出来。” 她一拍桌子唐尘惊了一惊,这药的确是堕胎药,可药方子是南宫刈开的,也是他们吩咐他熬给季姜喝的。 唐尘道:“家主开的方子,属下亲自熬的,小姐趁热喝了吧。” 季姜心猛的一颤,她道:“我现在不想喝。” 唐尘道:“家主说了,小姐喝了这药之后,属下再熬另外一个方子的药给小姐调理身子。小姐还是快些喝了,在仙上回来之前把身子调理好吧。” 季姜不语,腹中的孩子自是不能留,可她如今犹犹豫豫,实在舍不得,毕竟是她和燕祁的第一个孩子。 季姜道:“你容我再想想吧。” 唐尘为难道:“……小姐……” 季姜忽然愠道:“我不管,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喝的,你将药拿回去吧。” 唐尘道:“您这又是何苦。” 季姜道:“退下,今日别来我眼前烦,否则等爹爹回来我同他讲你欺负我。” 唐尘叹了口气,只得退下:“属下告退。” 唐尘走后季姜摸着小腹微微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一世的结果,却不想这个时候竟然有了身孕。 季姜站在亭内摸着小腹看着湖中的荷花,心中惆怅万千。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季姜以为是唐尘又端着药来了,她道:“不是说了无论如何今日我都不会喝的吗,你怎么又来了。” 身后脚步停下,却没有回答季姜,季姜转过身来想要训斥两句,却愣在了原地。 这边去幽都的路上途中休息的时候,燕祁站在不远处吹笛,笛音清越,悦耳的笛音中夹着几分忧愁。 南宫兰泽觉得这曲子有些耳熟,他上前去等燕祁吹完才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燕祁看着南宫兰泽,道:“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南宫兰泽道:“你就说吧,叫什么名字?我经常听素素弹奏这首曲子,我问她她说她也不知道,好像生来就会。我觉得好听便想知道嘛。” 季姜养在水灵台的时候,虽然有顽疾在身不能修炼法术,但琴棋书画却是样样精通。季姜时常弹奏这首曲子,南宫兰泽问她从哪里学来的,她说她也不知道,可她就是会弹。 燕祁闭口不语,南宫兰泽催促道:“你说说嘛,这是什么曲子?它是谁作的?” 燕祁问道:“你为何想知道。” 南宫兰泽道:“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听素素弹琴,我原以为只有她会,却不想你也有会。就想知道了呗。” 燕祁道:“阿季作的。” 南宫兰泽讶然道:“素素作的?!” 燕祁点点头道:“嗯。” 南宫兰泽听说季姜前世的父亲母亲精通音律,他还以为那曲子是季思颜和姜雨昕作的,所以季姜才会孰料如此,却不想居然是季姜自己作的,能作出这样的曲子,不愧是他妹妹。 南宫兰泽又问道:“真的是素素做的?那这首曲子叫什么?” 燕祁道:“霜寒。” 南宫兰泽道:“这么好听的曲子为什么取这么一个冰冷的名字。” 燕祁道:“南宫少主这般聪颖睿智,不防猜猜。” 南宫兰泽思虑片刻,道:“新月光寒昨夜霜,三年不一奉瑶觞。莫不是取自这诗?” 燕祁摇头道:“不是。” 南宫兰泽道:“不是?那为什么要取这么冰冷冷的名字?” 燕祁道:“此名并非冰冷,而是富有寓意。” 南宫兰泽却不苟同,他道:“能有什么寓意,莫不是当初素素见你板着一张脸,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燕祁摇头道:“我知你猜不到,却不想竟这般曲解这曲名的意思,早知这般我便不同你讲了。” 南宫兰泽扁扁嘴道:“我才疏学浅,你同我打什么哑谜,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燕祁叹了口气,道:“此曲名为霜寒却并非你所想的那个霜寒。霜,取自阿季佩剑吟霜;寒,取自我佩剑岁寒。此曲乃是我二人定情之曲。” 南宫兰泽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家素素那般好,真是便宜你这个冰块脸了。” 燕祁笑笑不语,南宫兰泽又道:“待我回去定要素素也给我做一首曲子。” 燕祁侧头来疑惑道:“南宫少主对音律也有兴趣?” 南宫兰泽扁了扁嘴,当然没有,他从来都是听的那个,这种修身养性的东西他怎么会。 南宫兰泽道:“没有,但我喜欢听。不行吗?” 燕祁不语,他心中忽然生了一股恐慌,南宫兰泽见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燕祁摇摇头道:“没事。” 途中众人兵分两路,燕祁,南宫兰泽,镜若先去幽都做好准备,南宫刈,黎致去同仙门百家汇合,佯装同他们一起进攻幽都。 燕祁他们到幽都的时候,幽都外的城墙早已不是当年那次破败不堪,早已修缮好,这四周的树也生长得郁郁葱葱。 燕祁一猜便知,幽都之所以能够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了黄泉在。季姜死后黄泉便一直在幽都中没有出去,想来城中百姓早已能够安居乐业了吧。 城外的那条河早已变得十分清澈,黄泉在上面修了一座桥,供城中的人外出往返。 他们三人过了桥,到城门下黄泉早已在城上等候了,三人飞上城墙,然后去了降灵宫,幽都的百姓早就被黄泉疏散离开了。 镜若突然停了下来,站着不动,见几人都走了,南宫兰泽回来问道:“镜若总管,你在这做什么。” 镜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 那棵树长势不太好,好像经历了风雨的摧残,叶子真是少得可怜,再仔细看看,南宫兰泽才发现竟然是一棵合欢树,正巧这个时候开了花,地上掉一地的合欢花。 镜若走上前去蹲在地上,掏出一张帕子,捡起几朵花瓣放在帕子中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低声道:“……姐姐。” 南宫兰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镜若的肩膀。 镜若道:“这棵树,是姐姐种的,她说这种树的花好看…可是…可是它开花姐姐却一次也没看到过…” 一阵微风吹过,合欢树摇摇曳曳的,瞬间又有许多花瓣掉了下来,一瞬间两人置身于花瓣之中。 南宫兰泽抬手接住了一些,递给镜若,道:“我方才见你捡了花瓣,我猜你是想带回去给素素看,这个给你,多待一些,她很喜欢这种花。” 镜若点了点头。 四个人再往前走,便到了降灵宫的后面,宫殿都自己修缮完毕,跟当年比起来简直就是金碧辉煌,镜若看着湖里的莲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湖里的莲花也是季姜种的,因为燕辰奚爱吃莲藕。 自从进了降灵宫之后,镜若的脚步就变得格外的沉重,此时,他站在花园里的一个秋千架前又迈不开步子了。 这是当年他来幽都找季姜的时候,季姜说太无聊了想要搭一个秋千来解解闷,带着他去山里逛了好几天才找到了满意的树来做秋千架,这秋千架还是他亲手搭的。 可是季姜才荡过几次就不在了。 南宫兰泽道:“别看了。你姐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以后你要是想她了就去古月城看她。” 镜若摇摇头道:“…不一样…以前虽然清苦,可是…那个时候有燕小公子一起陪着,姐姐…姐姐很开心…也不用担心什么…” 还没走进去呢,就听到了一阵怪声,南宫兰泽和镜若相视一眼,当即觉得不对,前面的燕祁和黄泉也停了下来。 之后便远远看到一股冲天的怨气,南宫兰泽道:“那个方向是哪里?” 黄泉已经率先朝那个地方飞去了,那是幽都的后山,后面有许多山洞,可那后面也有悬崖峭壁,怎么会有怨气在那里。 四人飞到那处,远远就见一大群鬼魅聚在悬崖口上,嘶吼着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但似乎是有一道屏障将那些鬼魅都阁在那里。 在过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笛音,黄泉才想起来这几天他都没有看到鹿柠,想必是鹿柠把幽都外面的鬼魅都引到这里来,想要借助地形优势,先用灵力困住鬼魅,然后在将鬼魅推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十 末路3 黄泉已经率先朝那个地方飞去了,那是幽都的后山,后面有许多山洞,可那后面也有悬崖峭壁,怎么会有怨气在那里。 四人飞到那处,远远就见一大群鬼魅聚在悬崖口上,嘶吼着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但似乎是有一道屏障将那些鬼魅都阁在那里。 在过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笛音,黄泉才想起来这几天他都没有看到鹿柠,想必是鹿柠把幽都外面的鬼魅都引到这里来,想要借助地形优势,先用灵力困住鬼魅,然后在将鬼魅推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眼看鹿柠结的结界要破,镜若拔剑飞上前去,飞到鬼魅群中和鬼魅交起手机。南宫兰泽和黄泉也上去帮忙,燕祁祭出岁寒抬手一挥,岁寒瞬间由一变多,快速在鬼魅群中游走,巨大的灵力将那些鬼魅顺带下悬崖去。 交战片刻,这边鬼魅终于结束,黄泉道:“先回去,只怕城门口已经集了许多鬼魅。” 也不知道秋十初究竟养了多少鬼魅,又究竟将多少鬼魅使来幽都,这几天一波接着一波,黄泉之前还能命令那些鬼魅,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使唤动那些鬼魅,他们四人不见鹿柠身影便离开了。 鹿柠去保护幽都的百姓了,许是路过此处才设了这么个屏障。 待他们回到幽都城中时,参天的黑气充斥着整个幽都的上空,幽都城外黑压压一片全是鬼魅。 南宫兰泽站在城墙上吁了口气,笑道:“这么多鬼魅,他这是想要灭了素素,还是灭了各大世家。” 黄泉道:“此前幽都来过不少鬼魅,我皆能控制,可如今这些鬼魅我镜控制不了。” 南宫兰泽道:“他怕早就自己掌握了豢养鬼魅的法子,江理理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况且这些鬼魅认了主便驱使不动了,看来,是该做了结的时候了。 四人站在城墙上感叹了一会儿,南宫兰泽道:“趁他们还没来,干活吧。”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 四人齐齐飞到空中,佩剑铮然出鞘,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剑阵有规律的在鬼魅之中游走,那些鬼魅便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随后飞至地面用佩剑划破自己的手,将血滴在地上,四处血光相接,瞬间连成一个法阵,这阵正是当年仙门百家用来杀季姜的破魂阵。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破魂阵却依然存在于此处,如今重启,待各家赶到此处,再次注入灵力,便可利用破魂阵将这方圆十里的鬼魅击杀殆尽。 设完破魂阵,他们四人便回了城墙上等仙门百家前来,燕祁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等了一个时辰,仙门百家终于来了,众人看到地上全是鬼魅的尸体只觉一阵奇怪,皆是神色戒备。 黎致也是微微愣愣,怎么有这么鬼魅来了此处,仙门百家站在幽都城下叫嚣着,楼上四人却置之不理,自顾自的喝酒吃茶,南宫兰泽竟然还和燕祁下起了棋。 镜若站在城上观察着下面的各家修士。南宫兰泽问道:“劳烦镜若总管告知,我们秋大宗主来了吗。” 镜若摇摇头道:“没有,燕宗主也没有。” 正要落子的燕祁微微一顿,燕南苏和秋十初都没有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燕南苏被囚禁在了涧水台? 底下的那些修士骂着各种难听的话,黄泉握着酒杯看着底下的那些修士。他们的神情,和三百面前要将他和碧落杀死和还有将季姜除掉的那些修士们如出一辙。 而底下那些修士多是参与三百年前一战的,黄泉捏着酒杯的手用了几分力,如果不是因为季姜他真的不想救底下那些人。 都是鬼可怕,来了修真界他才知道人心更可怕。 “既然躲在城中不出来,就别怪我们攻城了!” 许是在下面喊得太久,没有半点回应,其中一人大声喊道,那人正是东方家的家主东方御真。 城墙上仍然是没有办法回应,一人道:“别和他们废话了,直接攻城吧,说不定人家正在慌忙逃窜呢。” 说完这话便有一阵哄笑。 东方御真高声道:“诸位。三百年前我等齐聚此处终将鬼族圣女季姜击杀于此,如今她重回修真界又继续为非作歹,今日我等应秋宗主英雄帖再聚于此处,就是灭了季姜和三百年前苟活下来的黄泉,叫他们不能再危害人间!” 黎致心中冷笑,若不是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真相只怕真的会信了,秋十初会这般高风亮节。 南宫刈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 人群中一人高声道:“何必再同他们多言,直接攻进城去,杀了他们便是!” 东方御真指挥道:“结阵,攻城!” 各家修士飞至空中各自结成剑阵,唯有黎家和南宫家的修士一动不动。 东方御真也不说什么,他只顾着攻进城去杀了季姜和黄泉。 “攻城!” 一声令下,那些修士开始催动灵力,瞬间便有许多仙剑飞向幽都,南宫兰泽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往后一退。 燕祁一掌拍在棋盘上,那些棋子瞬间飞了起来,燕祁使了灵力,棋子全部迅速的飞向幽都成为上空的那些修士。 有的棋子击落仙剑,有的棋子打中修士,顷刻之间仙门百家列成的剑阵就被燕祁破了,倒了一地的修士和落了一地的仙剑。 那些修士中了棋子落到地上,只是有些皮肉伤并未丢了性命,若是燕祁出手再重些只怕这地上的尸体就不只有鬼魅的,还会有各家修士。 那些修士一个个捂着伤从地上爬了起来,东方御真还想再次阻止攻城,就见一个酒杯从城墙上飞了过来,直直向他袭来。 东方御真立马拔剑来挡,但那酒杯袭来的速度很快所带灵力也很大,东方御真当即被推出去几丈远,后面的修士赶紧躲开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杯子摔破在一旁,城墙上的南宫兰泽惋惜道:“啧啧啧,那可是景德出来的杯子啊,百两一副。就这么碎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黄泉道:“降灵宫中还有一套,你若喜欢回去的时候捎上。” 南宫兰泽喜道:“那敢情好,兰泽就先谢过先生了。” 黄泉道:“不必。” 东方御真被自家的几个修士扶了起来,他推开了自家修士,怒道:“只敢躲在城墙上当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下来打一场。” 此话一落便有一个黑衣身影从城墙上飞了下来,落在地上,正是黄泉。 众人看到黄泉的时候惊了一惊,毕竟如今的黄泉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黄泉了,而且这么多年黄泉都在幽都里,他的修为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东方御真道:“黄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家主子呢?怎么?知道我们来讨伐她便躲在城里不敢出来?” 黄泉打断他道:“有我不在便不用小姐亲自出手,况且,凭你们,不配与小姐交手。” 黄泉只是在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谁知东方御横顿时觉得受到了轻视侮辱,怒道:“你真以为你还能仙门百家手中逃生?从前我们能杀季姜一次,如今就能杀她第二次,连带你一起杀了。” 黄泉懒得和东方御真在口舌上有什么争辩,他也不屑。黄泉道:“你若要打便过来打,再过半个时辰我便不奉陪了。” 东方御真冷冷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同你家主子一样嚣张。” 南宫兰泽坐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打趣道:“有实力的一直都这么嚣张,难道东方家主你不知道吗?” 众人大惊,南宫兰泽怎么会在幽都城中,莫不是也投靠了季姜,不,不是投靠。而且南宫兰泽这么多年一直护着季姜,东方御真南宫兰泽还不知道南宫素就是季姜。 东方御真好心提醒道:“南宫少主,您还不知道,您的妹妹南宫素就是季姜。别再护着她了,还是迷途知返吧,免得寒了秋宗主的心呐。” 南宫兰泽冷笑一声,道:“他寒不寒心干我何事?” 东方御真道:“南宫少主你肯定是被季姜那个妖女蛊惑了,此次我等前来幽都就是收了秋宗主的英雄帖前来讨伐的。您还是快过来这边吧。” 南宫兰泽淡淡道:“我护着谁,轮得到你来置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东方御真道:“南宫少主,你身为秋宗主义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让秋宗主知道了,岂不是觉得很寒心吗?” 众人附和道:“就是啊。这英雄帖可是秋宗主发的,南宫少主这样做简直太让人寒心了。” 南宫兰泽笑着不说话,看看看看,很快就这么咬上他了。 南宫兰泽抱着手笑道:“亲妹妹和义弟孰轻孰重,我自己还分不出来?需要你们来教我?” 东方御真道:“那么南宫少主是选择帮助季姜那个妖女了?” 南宫兰泽道:“你觉得呢?” 东方御真转向南宫刈,道:“南宫家主,南宫少主做出这样罔顾人伦的事情来,您不管管吗。” 南宫刈反问道:“那么请问东方宗主,我儿是做错了什么吗,老夫又该如何管教?” 东方御真道:“南宫兰泽居然公然背叛仙门百家去帮助季姜那个妖女,那就做错了。” 南宫刈道:“妖女?我那小女在水灵台养了近百年,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不舍得,别说杀人放火了。你说她是妖女,那么请问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秋十初亲眼看到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了东方御真和在场的秋家修士。毕竟说南宫素是季的还说季姜杀了许九宁的可都是秋十,而且先前在涧水台的时候东方意还和黎韵青一起把南宫素推进湖里,南宫素还是燕祁救起来的。 东方御真立即道:“南宫家主不必这般护短,前青连门门主许九宁和他们的长老霍相誉不就是被季姜杀了吗。” 南宫兰泽道:“别污蔑人了,那许九宁是我杀的。人家青连门都到我们水灵台去寻仇了,你们还能搬弄是非说是素素杀的,佩服。” 黄泉道:“不必多言,他们若要打那便打吧。” 黄泉看向东方御真,道:“你,拔剑。” 意思就是要跟东方御真打一架,众人远远躲开了,东方御真没了法子只能跟黄泉交战。 还没打上两招东方御真就被打倒在地了,恰在这个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乌压压的戾气也从四周围了过来。 南宫刈高声道:“诸位小心!那些鬼魅追过来了!” 闻言,那些人转身看向黄泉和南宫兰泽,方才他们来时已经跟鬼魅交过手了,那些鬼魅十分凶狠,他们已无退路可走,眼下只有进到幽都躲避一下。 黄泉还在跟东方御真打架,是他打东方御真,南宫兰泽道:“先生,先打开城门让大家进去吧。” 黄泉应了一声,施了法力幽都的大门就打开了,众人赶紧过了忘川河进了幽都,才进去东方御真就掉在了大街上,众人抬头一看,黄泉已经落在城墙上了,那上面还有燕祁和镜若。 众人齐齐惊讶道:“仙上?” “仙上怎么也在这里?” “不知道啊,燕宗主都没有来,仙上怎么来了。” 燕祁飞到众人面前,对众人行了一礼。东方御真爬起来就道:“仙上也在这里,看来南宫素就是季姜了,就连仙上也要护着她吗?” 燕祁淡淡道:“南宫素确是阿季转世。” 众人大惊:“什么?!真的是她啊!” 议论声一片,还有骂季姜的。 燕祁又道:“可城外那些鬼魅却不是阿季养的。” 东方御真道:“你如何能够证明那些鬼魅就不是季姜养的?” 燕祁看向南宫刈,问道:“岳父大人,子熹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南宫刈看了一眼燕祁,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反正如今也出不去,我就都告诉你。”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聊家常,但如今也出不去就在这听着吧。 燕祁道:“外界时常传闻阿季是您的私生女,是吗?” 众人大惊,问得这么直白?虽然是私生女没有错,可南宫家这么多年一直避讳着这个话题,虽说是人准女婿没错,可当着众人的面问不太合适吧。 十 末路4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聊家常,但如今也出不去就在这听着吧。 燕祁道:“外界时常传闻阿季是您的私生女,是吗?” 众人大惊,问得这么直白?虽然是私生女没有错,可南宫家这么多年一直避讳着这个话题,虽说是人准女婿没错,可当着众人的面问不太合适吧。 可南宫刈也不避讳,直接道:“是。” 燕祁又道:“那么能够透露不阿季的生母是什么人吗?” 南宫刈叹了口气,道:“素素的母亲…是个凡人。” 众人更加惊讶了,是个私生女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凡人所生。南宫刈曾经去过凡间众人皆知,却不想南宫素居然是他与凡人所生。 修真界与凡间不能婚配生子,南宫刈违背规定同凡间女子有了南宫素,修真之人同凡人生下的孩子一般不能存活下来,即便活了下来也是个病儿,而季姜就是这样的病儿,所以养在水灵台这么多年,而且修真之人与凡人所生的孩子不能修炼法术。 燕祁道:“修真之人与凡人所生的孩子是个天生的病儿,并且不能修炼法术,对吧。” 南宫刈道:“是。素素一出生便身患顽疾,至今未大好,而且素素至今未修习过任何法术。” 燕祁道:“已经真相大白了,东方宗主还觉得鬼魅是阿季养的吗?” 众人已经明白过来了,东方御真那脑子缺根筋的还在问:“哪里就真相大白了?” 南宫兰泽叹了口气,道:“素素是我爹与凡人所生,既是身患顽疾又不能修炼法术,那她如何豢养鬼魅?” 东方御真道:“那你如何能保证她是真的没有修炼法术?毕竟你们南宫家是出了名的护短,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南宫兰泽道:“病儿修炼法术其父必遭反噬,我爹再怎么疼素素也不会拿自己身子来开玩笑吧。” 南宫兰泽转向燕祁,道:“你看我爹像被反噬的样子吗?” 燕祁坦然道:“不像。” 燕祁和南宫刈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出南宫素的身份。越来越多的人都渐渐听出,即便季姜转世成了南宫素,可她是修真之人和凡人所生的孩子,所以不可能修炼法术,即便是修炼了也不能豢养这么多凶狠的鬼魅。 东方御真道:“那豢养这些鬼魅的人是谁?” 黄泉道:“自然是你的秋宗主,秋十初。” 众人大惊道:“什么?豢养鬼魅的人居然是秋宗主。” 东方御真道:“你少胡说八道了,你说是秋宗主你有什么证据?!” 江理理从城墙上走下来道:“我就是证据。” 东方御真看到江理理的时候脸色变了变,狠很的瞪着江理理,江理理居然背叛了秋十初。 其中一人道:“你说就是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理理走到众人面前,解开自己左手臂上的袖子,左手上全是伤疤,她道:“我就是证据,炼化鬼魅需要灵血,而我身上流着的就是灵血。这些伤疤就是每一次秋十初问我要灵血的时候留下的。” 东方御真道:“这灵血只有梵音谷黎氏的越女派才能修习,你又不是黎氏中人你怎么会有灵血?” 江理理道:“那就要秋宗主的夫人梵音谷黎氏的大小姐了,修炼灵血的秘术是她给我的。” 江理理又道:“不仅豢养鬼魅一事是秋十初所为,就连三百年前云梦截杀之事也是秋十初和黎韵青所为。” 众人惊讶道:“什么?!” 黎致原本只是在一旁听着,他早知道南宫素就是季姜,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秋十初做的,可他竟然不知道云梦的截杀案和秋十初,黎韵青都有关系,他攥紧拳头。 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江理理道:“云梦截杀一事,是秋十初和黎韵青算计好的,因为黎策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谋划所以他们设计杀了黎策。” 黎致怒道:“你敢保证你所言皆属实,若骗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江理理吞了吞口水,硬气道:“我有何必骗你,云梦之事我就在场,黎韵青弹奏那首曲子的时候我也在。” 黎致冷笑一声,他忽然觉得很心痛很可笑,所以他这么多年都恨错了人,他的亲姐姐设计杀了他的亲弟弟,然后嫁祸给季姜。 就在这时镜若押着边城走了过来,众人看着边城那副样子吓了一跳,边老宗主直接吓晕了过去,边江也愣了好久。 南宫刈叹了口气,到最后他也只是止住了边城的戾性没有让边城恢复正常的理智,看见边城这个样子,黎致神色都有点难看起来。 边江反应过来大叫道:“大哥!!!” 边城呆呆的站着,轮廓坚硬,脸色铁灰,双目无神。就像个死人。 边老宗主难过道:“我儿…我儿,究竟是谁把我儿变成这样!“ 江理理道:“人是我杀的,也是我将他炼化为鬼魅的,可我是奉秋十初的令才这么做。” 边江想要上前去看看边江城,却被自家修士拉去,修士劝道:“二公子不可,大公子如今变成这样还是不要轻易靠近的好。” 边江挣扎道:“…你们放开我,那是我大哥,放开我!” 边老宗主喘着气道:“秋十初这个竖子竟然敢把我的城儿变成这个样子!” 南宫兰泽缓缓地道:“……也就是说,三百年前云梦的截杀案,黎家二公子的死,还有现在聚在幽都城外的鬼魅都是秋十初和黎韵青所为,跟季姜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人恍然大悟,接着南宫兰泽又道:“诸位应了英雄帖就为围攻幽都,秋十初却没有出现,诸位难道就没有告诉他广发英雄帖是的目的是什么吗?” 听到南宫兰泽最后一问,东方御真瞳孔一缩,压在剑柄上的手猛地青筋暴起,剑锋悄然出鞘了半寸。燕祁已经瞟到了他的动作,一记灵力打了过去,东方御真手一疼瞬间松手任由自己的佩剑掉在了地上。 南宫兰泽继续道:“秋十初栽赃嫁祸给素素,就是因为素素重生回来之后查到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他要借仙门百家的手再次杀了素素。而为什么他让你们过来自己却没有什么动作,是因为他想借此机会一举剿灭仙门百家,至此。仙门之中便再也没有能够与他作对的人了。” 众人纷纷惊讶,其实这一路上他们也发现了古怪,因为那些鬼魅居然不去攻击东方家和秋家的修士,还有几个依附秋家的家族也没有被攻击。 南宫兰泽和燕祁他们联手揭穿了秋十初和黎韵青的真面目,东方御真自己也暴露了,他伸手去捡剑,燕祁当即祭出岁寒想要去对付东方御真,镜若已经闪了过来。 镜若道:“仙上不必出手,姐姐的仇,我来报。” 镜若拔了剑上去与东方御真缠斗,佩剑划过没给他任何还手和使用传送符的机会,直接将东方御真打倒在地,然后佩剑从东方御真脖子划了过去,东方御真血溅当场。 众人谁也不敢在说话,此时站在这里的有头有脸的都是帮着季姜那一方的,谁要是敢像东方御真那样污蔑季姜,下场只怕不会比东方御真好到哪里去。 也有人偷偷看了看黎致的神色,黎致仍是板着脸,镜若杀了东方御真黎致也不做任何反应,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一样。 众人还来不及多想,幽都的城门就发来一阵咚咚的敲响之声,南宫兰泽,燕祁,还有黄泉他们赶紧飞上城墙去看,众人也纷纷爬上城墙,只见幽都城外黑压压一片全是鬼魅,。 东方家和秋家的那些个修士一个个神色茫然,东方御真死了他们没了主心骨,而且原本在计划里,他们已经成了弃子要和旁人一样,都是要去死的。 燕祁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那些嘶吼着的鬼魅,古月城一名修士习惯性地问道:“仙上,现下怎么办?” 燕南苏不在,燕祁便是古月城的主心骨。 燕祁道:“不必惊慌,一会听我之言行事便可。” 燕祁虽然时常闭关,但他素来在古月城中极有威慑力,数名修士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齐声应道:“是!” 其他各家见燕祁,南宫兰泽他们都不惊慌,就知道他们可能已经有了应对法子,也都安静下来听指挥。 其中一位家主道:“仙上莫不是已经有了法子,但说无妨,我等必定听候仙上差遣。” 南宫兰泽道:“诸位不必担心,我们赶在诸位之前来到幽都,就已经设好了阵法,待会只需要诸位贡献一点灵力注入阵法便可。” 那位家主道:“别说一点灵力,就是都注入我们也在所不辞,可究竟是什么阵法这么厉害,真的能把底下那些鬼魅都消灭完吗?” 南宫兰泽道:“自然是破魂阵。” 众人齐齐惊讶:“破魂阵?” 南宫兰泽道:“不错,就是破魂阵。三百年前仙门百家在幽都门口设下的那个破魂阵,这三百年来吸收了幽都不少灵气,方才我们四人已经将破魂阵修补好,一会儿只需要各位一同注入灵力,就能够催动破魂阵,剿灭底下那些鬼魅。” 黄泉一直不说话他面色凝重,众人立即噤音。许多人偷偷瞄了一眼这位鬼族中人,也只是敢瞄一眼不敢多看。 很快众人又听到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脚步声。这下,城墙上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了,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投向幽都城外,只见又有一大群鬼魅向幽都城袭来。 这下下面的鬼魅更多了,众人不禁开始担心他们能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忽然,黄泉道:“是时候了,见机行事。” 南宫兰泽和燕祁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被的话吸引去了目光。黄泉又道:“尽量托着。” 南宫兰泽和燕祁定定望着黄泉,吐字清晰、斩钉截铁地道:“好。” 黄泉飞到空中将手里的彼岸令掏了出来,镜若来的时候给他的,黎瑟瑟还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黄泉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彼岸令上,随后施了灵力双手一拉开,便有许多花灵从彼岸令中飞了出来。 花灵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集聚在一起,似是要集聚成一个巨人。 几名家主叮嘱跟来的自家儿子,道:“待会儿要是鬼魅了进来,你要护住自己,然后趁机逃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活着!知道吗?!” 眼看黄泉召出来的花灵集聚成了一个身着盔甲的高大战士,在鬼魅群中跟鬼魅厮杀在一起,众人眼睁睁看着那战士把一个鬼魅活生生劈成两半。 底下那鬼魅警惕不已,吼声阵阵。众人连连惊吓,然而也越发肯定之前的事情黄泉和季姜不屑做了,有这样厉害的法宝,还去辛辛苦苦的炼化鬼魅做什么。 南宫兰泽高声道:“就是这个时候,集阵注灵力!” 众人分分点头,御剑飞至鬼魅尸群上空,结阵随后给破魂阵注入灵力。 黄泉总彼岸令召出来战士所向披靡,各家同心协力结出来的破魂阵终于把底下那些鬼魅都解决消失殆尽了。 至之后众人飞到城墙上休息,也不注意自己的仪态随意靠在城墙边。有人庆幸劫后余生,也有人慨叹世道变化太快。0 解决鬼魅众人都耗费了巨大的灵力,此时此刻正是该找个地方调养恢复灵力,随后应对秋十初的再一次出手。多位家主聚在一起,经过商议后,众人一致同意先寻一个安全之所,休整之后再次应对秋十初。 其实想都不想用肯定是去水灵台,因为水灵台距离幽都最近,况且南宫家又是修习岐黄之术,有许多药材帮助众人恢复灵力。 江理理凑到南宫兰泽身边,问道:“所以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去水灵台吗?” 南宫兰泽笑道:“对啊,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理理道:“不做什么。我就是问问,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我……听说她受伤了,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一位家主警惕道:“江理理!虽说你今日是揭穿了秋十初的真面目帮了我们一马。但若你想与我们交好是不可能的,正邪永远不两立。” 南宫兰泽在一旁听着一阵无语,道:“人家江理理姑娘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改邪归正了,别再说什么正邪不两立。而且人家要去的是我们水灵台,要看的也是素素,与这位宗主你有何干系啊。” 众家主面面相觑。南宫兰泽都已经这么说了,也就只好答应了。 燕祁则对南宫刈道:“岳丈大人,近日可知我兄长的消息,还有辰奚他们几个去了何处。” 沉默片刻,南宫刈摇摇头道:“没有。” 南宫兰泽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二哥修为不必秋十初低,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至于辰奚和云川,大概是碰到黎家那位姑娘,一同去玩了吧。” “……” 燕祁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他一直心绪不宁肯定是出事情了。 十 末路5 等燕祁他们回到水灵台的时候却发现水灵台一片狼藉,卫筹和唐尘重伤,南宫兰泽和燕祁在水灵台找了一圈,只找到了被人打晕的秋景,没有找到季姜和秋硕。 而是在季姜的水月居看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要救季姜就去灵渊台。 灵渊台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无数的亡魂被禁锢在这里永远不得超生,原本怨气冲天无人敢进入,但曾有得道高人为了避免怨气四溢危害整个修真界,于是便打造了灵渊高台以灵气镇压怨气。 灵渊台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那底下尸体白骨横对成山,远远的就能听见各种哀嚎,怒骂。 季姜只觉得脑袋很沉很重,忽然,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少女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说抄近道咱们也不会被抓。”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黎瑟瑟的声音? 一名少年反驳道:“的确是有近道嘛,要怪也怪你。谁让你把我们俩叫出来的,你不把我们俩叫出来就不会跟大家走丢。你还好意思怪我。” 后面这名絮絮叨叨的少年,正是燕辰奚。 黎瑟瑟反驳道:“都已经被抓了,你还要跟我吵,你这几天一直跟我吵,你不烦吗?真不知道我姑姑是怎么受得了你这个碎嘴子的,而且仙上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 燕辰奚嘟着嘴不满的哼道:“我碎嘴子怎么了?我又不是仙上教的,我是君上教的。而且我阿娘也没嫌弃我啊。” 燕云川实在被他们二人吵得头疼,无奈道:“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周围那么多的秋家修士和鬼魅,阿娘还昏迷不醒,都这种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情吵架?” 燕辰奚和黎瑟瑟瞬间不说话了,互相低着头谁也不去看谁。 季姜醒来时看到自己被两道捆仙索缠住了双腿,远处的燕辰奚,燕云川,黎瑟瑟被捆做一团,还有秋硕,他被捆在一根石柱上。 其他几人见她醒了纷纷投来关心。 燕辰奚:“阿娘。你没事吧?” 燕云川:“阿娘可有何处不适?” 黎瑟瑟:“你……你没事吧?” 秋硕:“季姑娘,你没事吧?” 季姜摇摇头道:“没事,你们呢?” 几人一同摇了摇头,季姜才发现这处居然不是秋家的涧水台,而且怎么看着周围那么多的怨气。 她小腹一阵剧痛,此处怨气太重她腹中的孩纸只怕受不了,季姜叹了口气,悄悄调息运气。 这时台阶上有两队秋家修士走了上来,随后便见秋十初,黎韵青还有燕南苏一起走了上来,黎瑟瑟看着他们,迟疑片刻,还是先叫了一声:“姑姑,姑父。” 秋十初还是像之前一样温和的笑道:“瑟瑟。” 黎韵青则仍是那副做派,什么都不说,就好像天地万物都不配和她交谈一样。 黎瑟瑟又偷偷瞅了燕南苏一眼,燕南苏脸色不是很好看,板着一张脸她还以为看到了燕祁,季姜看着旁边三个孩子,有些头疼道:“你们三个不是去幽都了吗。怎么…” 黎瑟瑟和燕辰奚相视一眼,谁也不说话,燕云川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秋十初转头问六小刈道:“雀灵呢?” 六小刈摇摇头道:“没有看到,大概是在瑟瑟小姐的手上。” 秋十初叹了口气,走到黎瑟瑟身边,蹲了下来,温和的道:“瑟瑟,姑父听说你有一个法宝,能不能借给姑父看看?” 这意思就是问自己要金翊雀灵,黎瑟瑟惊愕至极,直接脱口道:“那是我阿爹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秋十初还是面容上噙着笑,好声的诱导黎瑟瑟,道:“瑟瑟,你看看这灵渊台,怨气这么重,姑父是怕你会被突然冲上来的怨气伤到,你把金翊雀灵给姑父,待会儿姑父好保护你啊。” 黎瑟瑟不语只是看了一眼季姜,神色复杂。这个时候,燕南苏道:“秋宗主,雀灵乃是季宗主赠与瑟瑟的,你又何必夺人所好。” 秋十初站了起来,回头看向燕南苏,道:“我知道,我说了借来用用而已。” 燕南苏道:“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她是你的侄子。” 秋十初哑然失笑。片刻,他道:“二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自然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并且是我侄子,她若是不跟着你们燕家那两个小子一起,我也不会把她抓过来。然而,你觉得我会她做什么呢?杀她灭口?” 燕南苏道:“你若真不想对她做些什么,就把人放走。毕竟阿季姑娘已经被你抓来了,不是吗?” 秋十初摇了摇头,对燕南苏道:“我自然会放她走,不过不是现在。” 燕南苏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孩子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从未和你作对,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 秋十初扬了扬脸,指着燕辰奚和燕云川道:“不能,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没做错什么,一个是季姜的亲生儿子,一个不是也才认了她做母亲吗?我与他们的母亲有仇,自然也与他们有仇。” 燕南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当真是…丧心病狂。” 燕南苏这样的仙门名士从小接触的便是各种礼教,骂人的词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超过三个。 一直不说话的季姜站了起来,笑着问道:“秋宗主和秋夫人,哦,不对,应该是姐姐,这么大动干戈的把我请来这做什么?” 黎韵青微微一嗔,道:“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呢?” 季姜淡淡的道:“我猜啊,仙门百家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来这灵渊台实属无可奈何,左不过想用我来祭这里的邪神,然后借助邪神的力量毁灭整个修真界。” 黎韵青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是那么聪明,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季姜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随后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手上的捆仙索,梵音谷黎家特制的捆仙索啊,可是如今对她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威胁。 黎韵青道:“笑什么?” 季姜道:“笑你们计划虽好,但怕是不能实现了。” 黎韵青道:“什么意思?” 季姜笑了笑,捆在她身上的捆仙索自动解开了,众人惊诧不已,这怎么可能呢。捆仙索是黎家特有,除了黎氏中人谁也解不开,而且这捆仙索他们还亲自改过了,季姜怎么可能解开呢? 燕辰奚和燕云川,黎瑟瑟三个小鬼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特别是燕辰奚,他娘季姜不是离开了他爹燕祁什么都不行吗… 黎韵青愣道:“你…你不是灵力低微吗…怎么可能…” 秋十初也是惊了一惊,赶紧上前一步将黎韵青护在身后,随后对季姜道:“季姑娘好厉害啊,居然将我们都瞒过去了。” 季姜摇摇头,道:“能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这捆仙索。” 结局1 秋十初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他们进入水灵台好像比较容易了些,若是往前可能过不了卫筹那一关,可这一次他们只碰到了卫筹,唐尘和几个修士。 而且季姜也没有怎么反抗,就被抓来了。似乎这一切都过于轻而易举了。 这时,季姜又道:“你们抓我想用我祭邪神,但你们抓我之前没有好好查查我的身世吗?” 黎韵青和秋十初相视一眼,季姜的身世,什么意思?她不是南宫刈的私生女南宫素吗,难不成她不是? 黎韵青道:“我们对你的身世并不感兴趣,我们只要你来祭邪神而已,哪怕你不是南宫刈的女儿。” 其他几个人也觉得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季姜忽然提起她的身世,难不成有什么不对? 季姜轻笑一声,问道:“你二人就不好奇我为何重生之后修为灵力变得如此低微吗,而且你们没听说,我早前可是个病秧子啊。” 这么说来在场之人才觉得奇怪,人死前灵力消散,可季姜毕竟是入了鬼族成为鬼族圣女,她重生之后黄泉一定会把她的彼岸令给她,随后帮她恢复灵力。 可季姜灵力却差得不行,连个普通修士都比不上。 季姜接着又道:“你们只知道我是南宫刈的私生女,却不知道我亲生母亲是谁,我的亲生母亲啊,是个凡人。” “什么?!” 众人大惊,季姜的亲生母亲是个凡人。她居然是南宫刈和一个凡人女子所生,所以她灵力低微倒也说得通了,若她灵力全部回归,只怕南宫刈会遭受天谴和反噬。 黎瑟瑟小声对燕辰奚道:“你娘居然是南宫家主与凡人所生,这个事你知道吗?” 燕辰奚愣愣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季姜道:“这捆仙索捆得住修真界中任何人,却捆不住我。我方才也说过了,捆住我的从来都不是这捆仙索。” 黎韵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姜看向黎瑟瑟唤了她一声,道:“瑟瑟。” 黎瑟瑟不知何时身上的捆仙索已经解了,一听到季姜唤她立马站了起来将彼岸令扔给季姜,秋十初和黎韵青惊了一惊,怎么可能,黎瑟瑟怎么可能解得开捆仙索。 季姜看向黎瑟瑟,问道:“那日我交代你的,可还记得?” 黎瑟瑟点了点头。 季姜道:“乖,去吧。” 众人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黎瑟瑟解开了燕辰奚和燕云川身上的捆仙索,眼看就要带着他们离开。 秋十初拔剑上去阻拦,燕南苏已经先他一步护在几个孩子前面,秋十初微微皱眉道:“二哥你…你修为恢复了?” 燕南苏道:“从未被封。” 秋十初道:“什么意思?!” 季姜微微对燕南苏欠身致谢道:“多谢君上陪我演了这出戏。” 燕南苏道:“既为天下苍生,阿季姑娘不必如此谢我。” 秋十初和黎韵青一阵茫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季姜和燕南苏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不可能… 季姜知道他们二人心中存有许多疑惑,遂问道:“不知秋宗主可还记得,当初谢凉安谢公子死前是怎么跟你说得?” 秋十初一怔,身子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一股无力之感从脚底蹿了上来,他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谢凉安的死,也最不愿意面对。 那日谢凉安万念俱灰的时候,看着他嗤笑道:“秋宗主真的好算计啊…你仗着我对你的信任,任意妄为。害我…害我错杀阿苑。除了我还有谁活在你的算计之中?” 那时秋十初砸了咂嘴,他想说不是,不是什么?他想说没有,没有什么?他的确算计过谢凉安,可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从未想过要害他。 谢凉安看着秋十初,眼里有憎恨,难过,失望。他看到谢凉安质问他道:“你的算计之中还有谁?兰泽?南苏?还是那早就死去的季姜?” 那个时候秋十初也是一愣,谢凉安怎么会知道季姜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他还没有问清楚。 就看到谢凉安对他道:“无论是谁活在你的算计之中,都已经不重要了。终其一生你都无法过得你想的那般随心。终有一日,你也会活在别人算计之中,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那日他还未问谢凉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谢凉安抬手倏地地上的紫宸剑就飞到了谢凉安的手中,谢凉安调转剑身,锋刃架上了颈项间。一道银光划过秋十初那双漂亮的眼睛,谢凉安松开了手,殷红的鲜血顺着紫宸剑刃滑下。 那天,谢凉安说终有一日他也会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秋十初脸色死白的看看季姜再看看燕南苏,所以说他是中了季姜的算计。 季姜道:“用那么多无辜之人炼化鬼魅,又用那么多无辜之前豢养鬼魅,你当真以为无人可知吗?” 秋十初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季姜道:“秋宗主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秋十初微微退后一步,黎韵青忙上前扶着他,秋十初吞了吞口水,艰难的问道:“江理理呢?” 黎韵青道:“我不知道,她不是你的下属吗?” 季姜道:“江理理这个时候,应该在幽都?而且你们豢养鬼魅的事情应该已经败露了。” 在他们震惊之余,黎瑟瑟已经带着燕辰奚,燕云川还有秋硕飞到了灵渊台的外围。 季姜道:“秋宗主似乎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十初和黎韵青看着两人的样子,季姜好像很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而燕南苏和黎瑟瑟好像都知道。 秋十初道:“二哥…你…你们…” 燕南苏道:“是,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我之所以假装修为被封,就是为了配合阿季姑娘。” 原来那日黎韵青生辰宴之后季姜收伤的夜里,燕南苏曾与季姜夜谈过。 季姜硬撑着坐在案前,看着燕南苏问道:“君上为何不问我,这么晚了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燕南苏道:“你既然把子熹和兰泽都支了出去,怕是有重要的事情。” 季姜道:“…君上果然机智过人…” 燕南苏笑道:“不知阿季姑娘有何事要与我说。” 季姜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秋十初和黎韵青将我带去了灵渊台,想要祭出被镇压在那里的邪神。他们想借着邪神毁了整个修真界。” 燕南苏噗嗤笑了一下,不语。 季姜抬头问道:“君上笑什么?” 燕南苏道:“一个梦而已,既然有了下一步计划,阿季姑娘为何还要同我讲这些。” 季姜吞了吞口水,道:“不是梦…” 燕南苏道:“什么?” 季姜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道:“前世的时候,我常常看见我死在幽都的场景,那时我也不以为意,可是后来我真的死在了那里,死在了仙上的剑下。” 燕南苏抬头看着季姜,身有灵血之人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越长卿当初也有,那时越长卿劝过他不要去,可他不信。 燕南苏道:“那这一次呢?” 季姜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淡淡道:“以身祭神,天下太平。” 燕南苏微微震惊,以身祭神,以的是谁的身已经不言而喻,他道:“这件事,子熹知道吗?” 季姜摇摇头道:“他不知道,此后修真界中人再也不用担心灵渊台,秋十初和黎韵青也不会再危害修真界。” 燕南苏道:“阿季姑娘…” 季姜道:“我要君上你帮我。” 燕南苏知道,季姜既然肯跟他说这些,那就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以身祭神,再怎么劝她也没有用了。燕南苏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季姜道:“找个借口留在秋十初身边,时时给我传递信息,我也好做各种准备。” 燕南苏道:“可…可是以身祭神,若是心智不稳会被邪神侵占肉身。” 若是心智不稳会被邪神侵占肉身,可能会被邪神借此机会危害整个修真界。 季姜知道燕南苏在担心什么,她道:“放心吧,我既然这么跟你说,肯定有自己的把握,君上只需要配合就行。届时我定然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的。” 燕南苏道:“好吧。” 那日在水灵台黎瑟瑟把彼岸令还给季姜的时候,季姜跟黎瑟瑟把计划给说了。 黎瑟瑟当即拒绝:“不行!万一你出了怎么办?!” 季姜道:“我不会出事的,你只需要跟辰奚,云川他们汇合之后找个借口把他们二人骗走,再假装被秋十初他们抓住。” 黎瑟瑟道:“那你要答应我,不会出什么事情,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季姜笑道:“好。” 之后黎瑟瑟假装无意之中问燕云川去幽都有没有近道,燕辰奚果然说走,于是就这么被抓了。 看似是秋十初设计他们了所有人,可实际却是秋十初反被设计了。 秋十初正欲开口,灵渊台开始晃动起来。这晃动的程度很大,使得秋十初不得不去抓住黎韵青,把话咽了回去。 接着,灵渊台四周突然生出许多怨气,这些怨气都是积压已久其中压迫之感让人不由的心里发虚。 秋十初知道这是他请的邪神开始有发应了,再过段时间那邪神就会出现,只要借助邪神毁灭了这个世界,在整个修真界,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跟他唱反调了。 然而那些黑气又一股股的夹杂着恶臭不分敌我的冲他们袭来。燕南苏立马飞身闪至季姜面前结印挡住了怨气的攻击。 一股怨气形成的黑气冲秋十初袭去,秋十初身形一颤,来不及躲避,黎韵青一把把他拉开,然后用灵力抵御着怨气。 季姜念了剑诀召了吟霜出来,随后催着吟霜进入黑气之中。 燕南苏斩完他那边的黑气,仍在留神有没有遗漏,果然那底下的黑气又一股股冲了上来,而且灵渊台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秋十初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他们进入水灵台好像比较容易了些,若是往前可能过不了卫筹那一关,可这一次他们只碰到了卫筹,唐尘和几个修士。 而且季姜也没有怎么反抗,就被抓来了。似乎这一切都过于轻而易举了。 这时,季姜又道:“你们抓我想用我祭邪神,但你们抓我之前没有好好查查我的身世吗?” 黎韵青和秋十初相视一眼,季姜的身世,什么意思?她不是南宫刈的私生女南宫素吗,难不成她不是? 黎韵青道:“我们对你的身世并不感兴趣,我们只要你来祭邪神而已,哪怕你不是南宫刈的女儿。” 其他几个人也觉得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季姜忽然提起她的身世,难不成有什么不对? 季姜轻笑一声,问道:“你二人就不好奇我为何重生之后修为灵力变得如此低微吗,而且你们没听说,我早前可是个病秧子啊。” 这么说来在场之人才觉得奇怪,人死前灵力消散,可季姜毕竟是入了鬼族成为鬼族圣女,她重生之后黄泉一定会把她的彼岸令给她,随后帮她恢复灵力。 可季姜灵力却差得不行,连个普通修士都比不上。 季姜接着又道:“你们只知道我是南宫刈的私生女,却不知道我亲生母亲是谁,我的亲生母亲啊,是个凡人。” “什么?!” 众人大惊,季姜的亲生母亲是个凡人。她居然是南宫刈和一个凡人女子所生,所以她灵力低微倒也说得通了,若她灵力全部回归,只怕南宫刈会遭受天谴和反噬。 黎瑟瑟小声对燕辰奚道:“你娘居然是南宫家主与凡人所生,这个事你知道吗?” 燕辰奚愣愣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季姜道:“这捆仙索捆得住修真界中任何人,却捆不住我。我方才也说过了,捆住我的从来都不是这捆仙索。” 黎韵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姜看向黎瑟瑟唤了她一声,道:“瑟瑟。” 结局2 大滴大滴的雨水如石子一般从天上掉下来,,打得树叶子哗哗地响,落到人身上也有些痛。 街道上匆忙奔跑避雨的人群中,一个青衣女子脚步略显着急,她似是没有料到会下大雨,四下看了几眼,不远处有一处能够避雨的。 这青衣女子跑了过去,腰间的玉佩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避雨处是一人家的屋檐,那家妇人看到青衣女子跑了过去,忙道:“小姑娘,快过来避避雨。” 青衣女子走进去,对那妇人行了个礼,站在屋檐下,抬手去接雨,道:“这雨,下得好急啊。” 那妇人笑道:“正值梅雨季节,常来这么急的一场雨,倒也习惯了。” 接着她又问道:“听你口音,是外地人吧。” 黎瑟瑟道:“对啊,我从江南过来的。” 那妇人道:“江南啊,这般远,怎的大老远来蜀中?” 黎瑟瑟摸了摸玉佩上的铃铛,道:“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蜀中很美。所以…我想来看看…” 那妇人道:“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你就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的过来,想来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黎瑟瑟仍是摸着铃铛,神情,眸子里满是惆怅,她应道:“嗯…是个很重要的人。” 那妇人问道:“既是这般告诉你,那他为何不同一起来?” 黎瑟瑟叹了一口气,道:“…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幽都地处西南在蜀中的边界,黎瑟瑟当年拜黄泉为师的时候,黄泉曾告诉她,蜀中很美。 她问黄泉有没有去过蜀中,黄泉只道去过一次。那时她还曾腹诽,不过去过一次,怎的就知道蜀中很美。 后来… 后来… 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再后来,黄泉走了,黎瑟瑟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都是黄泉去过的。 这一次来蜀中,是她记忆里黄泉最后一个去的地方。黎致原是不同意她来,但黎瑟瑟执意要来,黎致拗性不过她,便也同意了。 她们梵音谷曾有一位姓越的仙师,游历山川许多年,最后回了梵音谷潜心修炼成为一代名师,还教出季姜那样的徒弟。 黎瑟瑟当年只觉那位越仙师好生奇怪,外面的世界这般美好,怎的就不愿意再出去了。 如今她才明白,不过是想寻的人都不在了,这万千世界再怎么好看,若是没了一起看世界的人,无论如何也都黯然失色了。 蜀中将是黎瑟瑟这么多年游历的最后一行,待回去之后,她或许会像越清歌一样,收几个徒弟,再也不出梵音谷。 黎瑟瑟与黄泉之间,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得黎瑟瑟都已经不记得,到底过去了多久。 黎瑟瑟只记得,那是秋十初死后的第二年,她终于下定决心拜黄泉为师,跟黄泉学习箭术。 对于拜师,黎致并不反驳,只叫她学成就回梵音谷。 灵渊台一战之后,季姜陨灭,黄泉独自一人回了幽都,再也没有出去。 黎瑟瑟拜别黎致之后便独自一人往幽都去,她只问了幽都的大概方向便出门了,却不想黎大小姐竟然也有迷路的时候。 黎瑟瑟迷路之后走到一条河边,她在河边坐下来打算洗个脸休休息,黎瑟瑟看了一眼手上金翊雀灵,叹气道:“唉,就不该贸然出来。应该问问阿爹幽都到底在哪里才对。”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黎瑟瑟转身一看竟然是个贼眉鼠眼的人,这人正是平日里横行的采花大盗。那采花大盗见黎瑟瑟只身一人在野外,长得又十分水灵,便心生歹念。 那采花大盗跟了黎瑟瑟一路,发现黎瑟瑟没有什么同伴,便打算在此处动手。 那采花大盗笑得一脸猥琐道:“小姑娘,我盯了你很久了,一个人是不是很孤单啊,要不要哥哥陪你。” 黎瑟瑟拔出奚月,哼道:“无耻下流!就你这样的丑八怪,也敢肖想本小姐?” 那采花大盗自作恶以来从未失过手,也从未碰到过像黎瑟瑟这样的,瞬间玩心大起。他道:“我还是第一碰到这样这样火辣的小妹妹,我喜欢。” 黎瑟瑟道:“满嘴污言秽语,看本小姐不打得你连话都说不出来。” 黎瑟瑟拔了剑便向那采花大盗刺去,那采花大盗道:“哟?还是和个脾气燥的小妹妹,哥哥就好好陪你玩玩。” 黎瑟瑟小瞧了这采花大盗,采花大盗虽然其貌不扬,但修为不低。居然躲过了黎瑟瑟的攻击。 灵渊台一战黎瑟瑟中了六小刈一剑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修为损失过半。如今对付这采花大盗十分吃力。 那采花大盗从怀中不知掏出来了什么药粉撒向黎瑟瑟,黎瑟瑟虽然及时用手挡住口鼻,却还是吸进去了不少。 不多时黎瑟瑟便觉得手里的奚月越来越重。眼前的采花大盗也由一个变为两个。 那采花大盗见势以为就要得手了,脸上露出猥琐的手。摩拳擦掌的走向黎瑟瑟,黎瑟瑟头晕眼花浑然不知采花大盗已经靠近了自己。 采花大盗伸手去抓黎瑟瑟,正当这,一支竹笛飞了过来,那采花大盗躲闪让开,待他站定,黄泉已经挡在黎瑟瑟身前了。 那采花大盗对于这等出来坏自己好事的人感到非常生气,他骂道:“又来一个送死的!” 黄泉淡淡的道:“你便是这段时间作恶的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道:“是我。” 说罢就要袭向黄泉,黄泉抬手用灵力将采花大盗抬飞起来,一股灵力缠着采花大盗的脖子。那采花大盗当即被勒得面色红涨。 他立即求饶道:“求仙师饶小人一命。” 黄泉面容冷俊,神色冷漠,非但没有要放了那采花大盗的意思,反而缠着采花大盗脖子的灵力更重了些。 采花大盗道:“小人知错了,求仙师饶小人一命。” 黄泉冷漠道:“你作恶多端,我怎能放你…” 话未说完,黄泉居然被黎瑟瑟从后面抱住了。黎瑟瑟面色红润喘着大气,她只觉得十分热,却没有半点理智,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黄泉不知道黎瑟瑟会突然这么做,他愣了愣。黎瑟瑟手十分不安分的在黄泉身前乱动。 黄泉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抬起眼睛愠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采花大盗得意道:“没什么,就下了点春药而已。不对…是烈性春药。” 黄泉道:“无耻!” 那采花大盗见黄泉神色慌张,当即知道黎瑟瑟于黄泉而言不简单。他乘机道:“你放了我,我给你解药。” 黄泉不语,那采花大盗又道:“我下的可是烈性春药,若是没有解药…” 黄泉道:“没有解药会怎样?” 那采花大盗一脸猥琐的笑道:“你说呢?” 黄泉:“……” 他身后的黎瑟瑟十分不安分,黄泉只得放开采花大盗,黄泉道:“交出解药。” 那采花大盗落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揉了好几下脖子,差点就被黄泉勒死了。 黄泉转身看着面色潮红黎瑟瑟,道:“瑟瑟,别乱动。” 那采花大盗作势要掏出解药,却是趁黄泉不注意出了一掌,黄泉赶紧挡在黎瑟瑟身前,他虽替黎瑟瑟挡了一掌,可两人被采花大盗打下了瀑布。 黎瑟瑟虽生长在兰溪却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一掉进瀑布下面的小潭就沉了下去,黄泉慌张之下在水里找了一会才找到黎瑟瑟。 黄泉把黎瑟瑟从潭里捞了出来,黎瑟瑟攀着黄泉的脖子,吓得一直发抖,牙齿不停的打颤。 被下的春药掉到水里解了不少,许是还有残余的缘故,黎瑟瑟看着黄泉洁白的喉结和下巴还有不点而红的唇,竟然觉得十分好看,黎瑟瑟吞了吞口水。 他们落在潭中,离岸边有一定距离。黄泉怕黎瑟瑟会撒手,叮嘱道:“抱紧,别松手。” 黎瑟瑟不语,俏小的脸染上了一层红晕。 黄泉带着黎瑟瑟游到岸边,然后进了旁边的林子捡了一些柴生了火。黄泉生了火走到黎瑟瑟身边,把捡柴时顺便摘的几个果子给黎瑟瑟,道:“吃吧。” 黎瑟瑟接过果子,声细如闻的说了一声:“谢谢。” 说罢她咳了几下,黄泉才发现黎瑟瑟的衣服还是湿的,他用灵力替黎瑟瑟烘干了衣服。 之后黄泉坐到了旁边,黎瑟瑟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偷偷打量黄泉。 黄泉原本不打算理会,可他好几次对上黎瑟瑟的眼神,无奈问道:“你有话要说?” 黎瑟瑟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泉道:“抓方才那人。” 近来蜀中西南一带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害了无数良家妇女。有人出重金抓那采花大盗,偏偏那些人一听说这采花大盗之后纷纷摇头,都说抓不了。 有人求到了幽都,黄泉闲来无事便应了此事。黄泉也是打算趁着这次机会,除除这周围的邪祟。 却不想才查到采花大盗的踪迹就碰到了他和黎瑟瑟打在一起。黎瑟瑟当初替他当了许九宁那一箭修为掉了大半黄泉是知道的。 黄泉反问道:“你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瑟瑟看着黄泉道:“我来找你。” 黄泉知道黎瑟瑟找他做什么,直接道:“当年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你报恩。” 黎瑟瑟道:“我不是来报恩的,我是来拜你为师的。” 黄泉道:“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黎瑟瑟道:“你有,我姑姑说你箭术十分厉害。我想跟你学箭术。” 她姑姑…季姜… 黄泉直接拒绝道:“你姑姑如今不在了,就当她没有说过。” 黎瑟瑟被拒绝了也不难过,她道:“可是我姑姑说过她会回来的。” 黄泉默然不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季姜会回来的。上一次,他从修真界凡间到处跑连季姜半点踪迹都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是界外让圣君帮忙才找到的,再后来季姜重生之后,黄泉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保护季姜长大,平安一世。 可重生一世,季姜还是死了。季姜临死前跟燕祁说过她一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 那是她给燕祁的承诺,黄泉叹了一口气。从季姜在界外替碧落当上圣女的那一刻起,他就暗自发誓将用毕生守护和一生追随季姜。 黎瑟瑟又道:“你应该也会相信我姑姑会回来的吧。” 黄泉点点头道:“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见他目光坚定,黎瑟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姑姑那么好?” 黄泉道:“小姐于我有恩。” 黎瑟瑟道:“可是再大的恩,也不至于你这个样子付出啊,我姑姑都不在了,你怎么还收着幽都?” 黄泉道:“幽都是小姐曾经住过的地方,我守着,若小姐将来无处可去,还有幽都。”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这么好,那只能说明他喜欢那个人,黎瑟瑟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姑姑?” 黄泉一脸嫌弃的看着黎瑟瑟,不是在问他没什么对季姜这么好吗。怎么突然问他是不是喜欢季姜。 黎瑟瑟又道:“可是我姑姑并不喜欢你,我姑姑喜欢的是仙上。” 黄泉笑了笑,道:“我对小姐并无其他非分之想。男女之间也并非只有情爱。” 黎瑟瑟道:“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对我姑姑这么好。” 黄泉道:“我说过,小姐于我有恩。” 三百多年前,季姜本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可她不愿。她只身一身破了仙门百家设下的破魂阵,引忘川之水做幽都的护城河。 从仙门百家手中救下碧落,保全了整个幽都,却害得自己陨命。三百年后,为了粉碎秋十初的计划,甘愿牺牲自己。 季姜说过,她并非什么大善之人,也没有什么救济天下苍生的雄心,她不过是想护住她想护住的人。 到最后她护住了所有人,却没有护住自己。 见黎瑟瑟一脸懵然,黄泉道:“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黎瑟瑟道:“你们都喜欢故作高深,我阿爹也是。” 黄泉只是笑笑笑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黎瑟瑟的肚子就叫了,她今日除了黄泉给的果子什么都没有吃。黎瑟瑟尴尬的低下头。 黄泉道:“这附近没有什么客栈,我去给你抓条鱼吧。” 黎瑟瑟点了点头,只见黄泉没有用法术抓鱼,而是提着断生去砍了一根很尖的树枝。 他这是要用树枝插鱼?果真让黎瑟瑟猜对了,黄泉拿着树枝走到小潭边,黎瑟瑟走过来问道:“你为什么不用法术?那不是更快吗?” 结局3 接着便见一股戾气极重的怨气从地下横生出来,朝季姜和燕南苏冲去,季姜一把推开燕南苏,那股怨气直接穿进了季姜的身体。 看到这个场景燕云川和燕辰奚,黎瑟瑟他们三人吓了一跳,燕云川和燕辰奚大叫道:“阿娘!” 黎瑟瑟则是大叫道:“姑姑!!!” 从一开始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黎瑟瑟就想这么叫季姜了,奈何一直死要面子活受罪无论如何就是叫不出口。 那戾气穿进季姜身体,季姜纤瘦的身后出现一个黑影,而她的眼睛也变成了重瞳。眉心印记也瞬间现了出来,只不过是黑色的邪神印记。 邪神被强召出来,只不过出来了一部分元神,此时的季姜体内有两个元神正在争抢她的肉身,季姜发出各种的声音让外围的黎瑟瑟和燕辰奚,燕云川担心得不行。 一股黑气缠在季姜身围,旁的人看不清她究竟怎么样了,几人担心之余灵渊台底下的那些黑气,已经一股股不分敌我的向所有活人袭来。 众人纷纷拔剑抵御,可外围的三个小辈和秋家的修士修为不够,才和那些戾气交手几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正当这时,几道剑芒劈了过来,劈散了那些怨气,灵渊台沉浸在悲伤中的几个小辈,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燕辰奚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仙上,是仙上来了!” 又是一道剑芒,这次剑芒略凶些,穿云破空,带着肃杀,直直冲灵渊台中心去。与那些怨气缠斗的燕南苏闪身躲开,那道剑芒直冲冲劈进黑气之中。 却犹如水滴滴进湖里,没有半点反应。 接着黎致,南宫兰泽等人便御剑落地。忙去查看三个小辈有没有受伤。 燕祁则是直接飞到了灵渊台上,岁寒和秋十初的佩剑冲撞了好几次,交手数十招,数道仙剑终于斩退灵渊台上的怨气,暂时压制住了灵渊台上的怨气。 围在季姜身上的那些怨气也已经暂时退去,看着她满身是伤,本是雪白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燕祁的心仿佛受了一记重击,疼得喘不过气来。 季姜在那些黑气之中也在和邪神斗法,所以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邪神的元神并未完全附到她身上,所以这个时候还不能对自己做些什么。 燕祁抬步就要上前,季姜怕自己体内的邪神伤了燕祁,忙喝道:“别过来!” 燕祁瞬间顿步,看着季姜难过道:“……阿季……” 南宫兰泽从外围飞到灵渊台上,道:“……素素……” 黎致也喃喃地道:“……阿季……” 镜若道:“……姐姐……” 黄泉道:“……小姐……” 这灵渊台上的几人都叫了季姜,语气皆是担忧满满,比起其他几人燕祁更多的无力和恐慌,看着季姜惨白的脸,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之感,那种感觉跟当初季姜死在他怀里是一样的。 半晌,燕祁最先回过神来,他跨步上前到季姜面前,抬手想要抱一抱季姜季姜却退后一步。 季姜此时意识还是清醒,她摇头道:“……别…你别碰我…” 燕祁眼神满是难过,他问道:“为何?” 季姜深吸一口气,看着燕祁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道:“…我体内…不止有一个元神,我体内有邪神,我怕伤到你。” 燕祁眨了眨眼睛,季姜那句“我体内有邪神”,仿佛有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生生直疼。来的路上黄泉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燕祁道:“黄泉都已经告诉我了。” 季姜道:“……对不起……” 燕祁看着季姜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姜不语,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个事情太危险了,她没有办法告诉燕祁,如果燕祁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她的做法,甚至会为了去冒险。 季姜哭着摇头道:“对不起…” 燕祁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要骗他去幽都那么远的地方,若是黄泉不早些说出来,他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季姜仍是那句:“…对不起…” 燕祁上前一把把季姜揽在怀里,季姜挣扎想要推开燕祁,燕祁压着声道:“乖乖的,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乞求的语气,夹着重重的鼻音。 然而季姜的担心是真的,燕祁刚碰到季姜的时候,季姜体内的戾气瞬间散了出来,还有不属于季姜的灵力,全都本能的做出反应,排斥的袭向燕祁,与燕祁身上的灵力互相缠斗。 燕南苏斩完他那边的黑气,仍在留神有没有遗漏,果然那底下的黑气又一股股冲了上来,而且灵渊台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接着便见一股戾气极重的怨气从地下横生出来,朝季姜和燕南苏冲去,季姜一把推开燕南苏,那股怨气直接穿进了季姜的身体。 看到这个场景燕云川和燕辰奚,黎瑟瑟他们三人吓了一跳,燕云川和燕辰奚大叫道:“阿娘!” 黎瑟瑟则是大叫道:“姑姑!!!” 从一开始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黎瑟瑟就想这么叫季姜了,奈何一直死要面子活受罪无论如何就是叫不出口。 那戾气穿进季姜身体,季姜纤瘦的身后出现一个黑影,而她的眼睛也变成了重瞳。眉心印记也瞬间现了出来,只不过是黑色的邪神印记。 邪神被强召出来,只不过出来了一部分元神,此时的季姜体内有两个元神正在争抢她的肉身,季姜发出各种的声音让外围的黎瑟瑟和燕辰奚,燕云川担心得不行。 一股黑气缠在季姜身围,旁的人看不清她究竟怎么样了,几人担心之余灵渊台底下的那些黑气,已经一股股不分敌我的向所有活人袭来。 众人纷纷拔剑抵御,可外围的三个小辈和秋家的修士修为不够,才和那些戾气交手几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正当这时,几道剑芒劈了过来,劈散了那些怨气,灵渊台沉浸在悲伤中的几个小辈,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燕辰奚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仙上,是仙上来了!” 又是一道剑芒,这次剑芒略凶些,穿云破空,带着肃杀,直直冲灵渊台中心去。与那些怨气缠斗的燕南苏闪身躲开,那道剑芒直冲冲劈进黑气之中。 却犹如水滴滴进湖里,没有半点反应。 接着黎致,南宫兰泽等人便御剑落地。忙去查看三个小辈有没有受伤。 燕祁则是直接飞到了灵渊台上,岁寒和秋十初的佩剑冲撞了好几次,交手数十招,数道仙剑终于斩退灵渊台上的怨气,暂时压制住了灵渊台上的怨气。 围在季姜身上的那些怨气也已经暂时退去,看着她满身是伤,本是雪白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燕祁的心仿佛受了一记重击,疼得喘不过气来。 季姜在那些黑气之中也在和邪神斗法,所以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邪神的元神并未完全附到她身上,所以这个时候还不能对自己做些什么。 燕祁抬步就要上前,季姜怕自己体内的邪神伤了燕祁,忙喝道:“别过来!” 燕祁瞬间顿步,看着季姜难过道:“……阿季……” 燕南苏斩完他那边的黑气,仍在留神有没有遗漏,果然那底下的黑气又一股股冲了上来,而且灵渊台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接着便见一股戾气极重的怨气从地下横生出来,朝季姜和燕南苏冲去,季姜一把推开燕南苏,那股怨气直接穿进了季姜的身体。 看到这个场景燕云川和燕辰奚,黎瑟瑟他们三人吓了一跳,燕云川和燕辰奚大叫道:“阿娘!” 黎瑟瑟则是大叫道:“姑姑!!!” 从一开始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黎瑟瑟就想这么叫季姜了,奈何一直死要面子活受罪无论如何就是叫不出口。 那戾气穿进季姜身体,季姜纤瘦的身后出现一个黑影,而她的眼睛也变成了重瞳。眉心印记也瞬间现了出来,只不过是黑色的邪神印记。 邪神被强召出来,只不过出来了一部分元神,此时的季姜体内有两个元神正在争抢她的肉身,季姜发出各种的声音让外围的黎瑟瑟和燕辰奚,燕云川担心得不行。 一股黑气缠在季姜身围,旁的人看不清她究竟怎么样了,几人担心之余灵渊台底下的那些黑气,已经一股股不分敌我的向所有活人袭来。 众人纷纷拔剑抵御,可外围的三个小辈和秋家的修士修为不够,才和那些戾气交手几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正当这时,几道剑芒劈了过来,劈散了那些怨气,灵渊台沉浸在悲伤中的几个小辈,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燕辰奚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仙上,是仙上来了!” 又是一道剑芒,这次剑芒略凶些,穿云破空,带着肃杀,直直冲灵渊台中心去。与那些怨气缠斗的燕南苏闪身躲开,那道剑芒直冲冲劈进黑气之中。 却犹如水滴滴进湖里,没有半点反应。 接着黎致,南宫兰泽等人便御剑落地。忙去查看三个小辈有没有受伤。 燕祁则是直接飞到了灵渊台上,岁寒和秋十初的佩剑冲撞了好几次,交手数十招,数道仙剑终于斩退灵渊台上的怨气,暂时压制住了灵渊台上的怨气。 围在季姜身上的那些怨气也已经暂时退去,看着她满身是伤,本是雪白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燕祁的心仿佛受了一记重击,疼得喘不过气来。 季姜在那些黑气之中也在和邪神斗法,所以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邪神的元神并未完全附到她身上,所以这个时候还不能对自己做些什么。 燕祁抬步就要上前,季姜怕自己体内的邪神伤了燕祁,忙喝道:“别过来!” 燕祁瞬间顿步,看着季姜难过道:“……阿季……” 南宫兰泽从外围飞到灵渊台上,道:“……素素……” 黎致也喃喃地道:“……大哥……” 镜若道:“……姐姐……” 黄泉道:“……小姐……” 这灵渊台上的几人都叫了季姜,语气皆是担忧满满,比起其他几人燕祁更多的无力和恐慌,看着季姜惨白的脸,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之感,那种感觉跟当初季姜死在他怀里是一样的。 半晌,燕祁最先回过神来,他跨步上前到季姜面前,抬手想要抱一抱季姜季姜却退后一步。 季姜此时意识还是清醒,她摇头道:“……别…你别碰我…” 燕祁眼神满是难过,他问道:“为何?” 季姜深吸一口气,看着燕祁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道:“…我体内…不止有一个元神,我体内有邪神,我怕伤到你。” 燕祁眨了眨眼睛,季姜那句“我体内有邪神”,仿佛有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生生直疼。来的路上黄泉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燕祁道:“黄泉都已经告诉我了。” 季姜道:“……对不起……” 燕祁看着季姜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姜不语,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个事情太危险了,她没有办法告诉燕祁,如果燕祁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她的做法,甚至会为了去冒险。 季姜哭着摇头道:“对不起…” 燕祁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要骗他去幽都那么远的地方,若是黄泉不早些说出来,他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季姜仍是那句:“…对不起…” 燕祁上前一把把季姜揽在怀里,季姜挣扎想要推开燕祁,燕祁压着声道:“乖乖的,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乞求的语气,夹着重重的鼻音。 然而季姜的担心是真的,燕祁刚碰到季姜的时候,季姜体内的戾气瞬间散了出来,还有不属于季姜的灵力,全都本能的做出反应,排斥的袭向燕祁,与燕祁身上的灵力互相缠斗。 结局4 这灵渊台在剧烈抖动,瞬间又有许多怨气从灵渊台四周生气出来,季姜一把推开燕祁,然后瞬间就有许多黑气袭入她体内。 “阿季!” “素素!” “阿娘!” “姑姑!” 一时间各种声音响了起来,离季姜最近的燕祁被震了出去,待他站稳抬头的时候,已经有一团黑气再次笼罩在季姜周围,众人不敢轻易催剑过去,都怕伤了季姜。 不多时,在众人惊慌之余,围在季姜身上的那些黑气渐渐散去,然而众人看着季姜却觉得十分陌生,眼前这个人除了相貌,没有半点像季姜的,她眼神犀利。 如今侵占在季姜体内的人是邪神,季姜走向黎韵青,秋十初护在她身前想要保护黎韵青,却被季姜一记灵力甩开了。黎韵青道心中虽然恐惧,但脸还是看不出半点波澜。 季姜走至黎韵青身前,抬手放白绫过去掐着她的脖子,然后将黎韵青高高举了起来,然后再次重重砸到地上,黎韵青砸在地上吐了口血,身体在发抖手也跟着抖,看着季姜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下意识的要往后退,季姜已经召了吟霜到手里,眼看就要一剑刺向黎韵青,就在这一刹那,燕祁忽然抽出避尘,一剑挡了过去。 眨眼间,燕祁便闪到黎韵青身前,挡住了季姜的剑。而黎韵青微微一怔,抬头望去,只见燕祁已经挡在了她身前,危急时刻燕祁居然还愿意出手救她。 “阿韵!!” 秋十初想奔向黎韵青,季姜的吟霜已经转来袭向他了,吟霜游走一遭直接割破了秋十初的左肩,朝外围袭去。 秋十初的左肩霎时便有鲜血流了出来,秋十初痛得面色惨白,吟霜带着重重的戾气,秋十初被戾气袭击,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一时站不稳半跪在地上,离他不远的燕南苏似乎有一瞬间想去扶他,然而终只是上前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吟霜冲外围飞去直冲冲朝没有任何准备的燕辰奚飞去,燕辰奚立马拔剑来挡,奈何附在吟霜上面的戾气太重,他抵挡不住只得转为向后退去,吟霜一直穷追不舍,黎瑟瑟立刻召出雀灵二话不说朝季姜射了一箭。 瞬间感觉到季姜有危险吟霜立马飞了回去挡掉了金翊雀灵的羽箭,一瞬间发生得太快了,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燕祁心里一抽,握着岁寒的剑柄的手加了几分力。 季姜被邪神附体,他居然在这个时候闪过来救别人,她要是意识清醒,怕是一定会难过至极吧。 外围的燕辰奚回过神来看到金翊雀灵的羽箭射向季姜,他情急之下向黎瑟瑟吼道:“你为什么要伤我阿娘!” 自己是为了救他他反而不知好歹,黎瑟瑟觉得有些委屈,也吼道:“我要是不那么做你早就死在她剑下了,她现在不是你阿娘,她是邪神!” 燕辰奚吼道:“我不管,她就是我阿娘!” 黎瑟瑟砸了咂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放了一箭燕辰奚就吼她,若是一会儿她杀了季姜,燕辰奚会不会跟她拼命,大概是会的,他好不容易才等回来自己的亲娘。 灵渊台上季姜那一剑可不轻,秋十初失血过多,才刚刚抱着肩膀站了起来,忽然就见季姜朝他迈出了一步,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要把人看穿,秋十初吓得不行,忙对不远处的六小刈嘶声力竭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拦住她!快拦住她?!” 早已神游天外许久的六小刈才持剑上去和季姜缠斗在一起,还有南宫兰泽和燕南苏都已经飞了上去,他们清楚的意识到此时作乱的人不是季姜而是她体内的邪神。 秋十初退后两步点住了自己肩上的穴位,防止流血过去。黎韵青从燕祁身后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绣帕给秋十初包扎。 黎韵青担忧道:“你没事吧?伤的挺重的,要不然咱们先走吧。” 秋十初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 秋十初十分不解,邪神明明是他们召出来的,怎么可能还出手伤他们,不应该啊。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黄泉终于出手了,他念了咒语,催了灵力直接一掌劈向季姜,他是找准了时机劈过去的,直接一掌把邪神劈了出来。 邪神从季姜体内被劈了出来,然而又瞬间回到季姜体内,季姜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燕祁赶紧上前接住季姜。 燕祁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泉微微松了口气,道:“小姐交代我要灭了那些鬼魅,她告诉我她不会被邪神占了心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季姜先前交代的他的时候明明跟他说过,凭她的心智邪神不会侵占的,而且季姜蕙质兰心意识强大,邪神怎么能够侵占她的意识呢。 南宫兰泽跑到燕祁身边,看着慢慢睁开眼睛的季姜,忙道:“素素,你看看哥哥,你还认识哥哥吗…我是哥哥啊…” 季姜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两眼无神,眼睛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仿佛一个活死人。 燕祁道:“…阿季…” 南宫兰泽道:“素素,你看看哥哥。你还记得哥哥吗…哥哥来了,别怕啊。” 黄金道:“少主,小姐她此时不记得你了,您还是退后些吧。” 秋十初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他们进入水灵台好像比较容易了些,若是往前可能过不了卫筹那一关,可这一次他们只碰到了卫筹,唐尘和几个修士。 而且季姜也没有怎么反抗,就被抓来了。似乎这一切都过于轻而易举了。 这时,季姜又道:“你们抓我想用我祭邪神,但你们抓我之前没有好好查查我的身世吗?” 黎韵青和秋十初相视一眼,季姜的身世,什么意思?她不是南宫刈的私生女南宫素吗,难不成她不是? 黎韵青道:“我们对你的身世并不感兴趣,我们只要你来祭邪神而已,哪怕你不是南宫刈的女儿。” 其他几个人也觉得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季姜忽然提起她的身世,难不成有什么不对? 季姜轻笑一声,问道:“你二人就不好奇我为何重生之后修为灵力变得如此低微吗,而且你们没听说,我早前可是个病秧子啊。” 这么说来在场之人才觉得奇怪,人死前灵力消散,可季姜毕竟是入了鬼族成为鬼族圣女,她重生之后黄泉一定会把她的彼岸令给她,随后帮她恢复灵力。 可季姜灵力却差得不行,连个普通修士都比不上。 季姜接着又道:“你们只知道我是南宫刈的私生女,却不知道我亲生母亲是谁,我的亲生母亲啊,是个凡人。” “什么?!” 众人大惊,季姜的亲生母亲是个凡人。她居然是南宫刈和一个凡人女子所生,所以她灵力低微倒也说得通了,若她灵力全部回归,只怕南宫刈会遭受天谴和反噬。 黎瑟瑟小声对燕辰奚道:“你娘居然是南宫家主与凡人所生,这个事你知道吗?” 燕辰奚愣愣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季姜道:“这捆仙索捆得住修真界中任何人,却捆不住我。我方才也说过了,捆住我的从来都不是这捆仙索。” 黎韵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姜看向黎瑟瑟唤了她一声,道:“瑟瑟。” 黎瑟瑟不知何时身上的捆仙索已经解了,一听到季姜唤她立马站了起来将彼岸令扔给季姜,秋十初和黎韵青惊了一惊,怎么可能,黎瑟瑟怎么可能解得开捆仙索。 季姜看向黎瑟瑟,问道:“那日我交代你的,可还记得?” 黎瑟瑟点了点头。 季姜道:“乖,去吧。” 众人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黎瑟瑟解开了燕辰奚和燕云川身上的捆仙索,眼看就要带着他们离开。 秋十初拔剑上去阻拦,燕南苏已经先他一步护在几个孩子前面,秋十初 季姜道:“秋宗主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秋十初微微退后一步,黎韵青忙上前扶着他,秋十初吞了吞口水,艰难的问道:“江理理呢?” 黎韵青道:“我不知道,她不是你的下属吗?” 季姜道:“江理理这个时候,应该在幽都?而且你们豢养鬼魅的事情应该已经败露了。” 在他们震惊之余,黎瑟瑟已经带着燕辰奚,燕云川还有秋硕飞到了灵渊台的外围。 季姜道:“秋宗主似乎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十初和黎韵青看着两人的样子,季姜好像很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而燕南苏和黎瑟瑟好像都知道。 秋十初道:“二哥…你…你们…” 燕南苏道:“是,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我之所以假装修为被封,就是为了配合阿季姑娘。” 原来那日黎韵青生辰宴之后季姜收伤的夜里,燕南苏曾与季姜夜谈过。 季姜硬撑着坐在案前,看着燕南苏问道:“君上为何不问我,这么晚了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燕南苏道:“你既然把子熹和兰泽都支了出去,怕是有重要的事情。” 季姜道:“…君上果然机智过人…” 燕南苏笑道:“不知阿季姑娘有何事要与我说。” 季姜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秋十初和黎韵青将我带去了灵渊台,想要祭出被镇压在那里的邪神。他们想借着邪神毁了整个修真界。” 燕南苏噗嗤笑了一下,不语。 季姜抬头问道:“君上笑什么?” 燕南苏道:“一个梦而已,既然有了下一步计划,阿季姑娘为何还要同我讲这些。” 季姜吞了吞口水,道:“不是梦…” 燕南苏道:“什么?” 季姜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道:“前世的时候,我常常看见我死在幽都的场景,那时我也不以为意,可是后来我真的死在了那里,死在了仙上的剑下。” 燕南苏抬头看着季姜,身有灵血之人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越长卿当初也有,那时越长卿劝过他不要去,可他不信。 燕南苏道:“那这一次呢?” 季姜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淡淡道:“以身祭神,天下太平。” 燕南苏微微震惊,以身祭神,以的是谁的身已经不言而喻,他道:“这件事,子熹知道吗?” 季姜摇摇头道:“他不知道,此后修真界中人再也不用担心灵渊台,秋十初和黎韵青也不会再危害修真界。” 燕南苏道:“阿季姑 季姜道:“秋宗主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秋十初微微退后一步,黎韵青忙上前扶着他,秋十初吞了吞口水,艰难的问道:“江理理呢?” 黎韵青道:“我不知道,她不是你的下属吗?” 季姜道:“江理理这个时候,应该在幽都?而且你们豢养鬼魅的事情应该已经败露了。” 在他们震惊之余,黎瑟瑟已经带着燕辰奚,燕云川还有秋硕飞到了灵渊台的外围。 季姜道:“秋宗主似乎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十初和黎韵青看着两人的样子,季姜好像很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而燕南苏和黎瑟瑟好像都知道。 秋十初道:“二哥…你…你们…” 燕南苏道:“是,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我之所以假装修为被封,就是为了配合阿季姑娘。” 原来那日黎韵青生辰宴之后季姜收伤的夜里,燕南苏曾与季姜夜谈过。 季姜硬撑着坐在案前,看着燕南苏问道:“君上为何不问我,这么晚了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燕南苏道:“你既然把子熹和兰泽都支了出去,怕是有重要的事情。” 季姜道:“…君上果然机智过人…” 燕南苏笑道:“不知阿季姑娘有何事要与我说。” 季姜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秋十初和黎韵青将我带去了灵渊台,想要祭出被镇压在那里的邪神。他们想借着邪神毁了整个修真界。” 燕南苏噗嗤笑了一下,不语。 季姜抬头问道:“君上笑什么?” 燕南苏道:“一个梦而已,既然有了下一步计划,阿季姑娘为何还要同我讲这些。” 季姜吞了吞口水,道:“不是梦…” 燕南苏道:“什么?” 季姜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道:“前世的时候,我常常看见我死在幽都的场景,那时我也不以为意,可是后来我真的死在了那里,死在了仙上的剑下。” 燕南苏抬头看着季姜,身有灵血之人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越长卿当初也有,那时越长卿劝过他不要去,可他不信。 燕南苏道:“那这一次呢?” 季姜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淡淡道:“以身祭神,天下太平。” 燕南苏微微震惊,以身祭神,以的是谁的身已经不言而喻,他道:“这件事,子熹知道吗?” 季姜摇摇头道:“他不知道,此后修真界中人再也不用担心灵渊台,秋十初和黎韵青也不会再危害修真界。” 燕南苏道:“阿季姑娘…” 季姜道:“我要君上你帮我。” 燕南苏知道,季姜既然肯跟他说这些,那就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以身祭神,再怎么劝她也没有用了。燕南苏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季姜道:“找个借口留在秋十初身边,时时给我传递信息,我也 结局5 南宫兰泽道:“我怎么可能退后!” 黄泉懒得多言直接将南宫兰泽拉开,然后咬破手指写了一道符打进季姜体内。 “啊!!” 季姜突然睁开眼睛,大叫一声把燕祁推开,身体缓缓飞到了空中,表情痛苦至极。 “阿季!” 燕祁站了起来,想要飞上去却被怨气打了下来。 转头看到黄泉一直在对季姜注灵力,燕祁忙扑过来想要阻止黄泉,燕祁道:“黄泉你在做什么?!” 黄泉微一转身,道:“她不是小姐。” 黄泉不想过多解释,季姜交待过他,如果她被邪神侵占了意识就把她杀了,燕祁爱季姜如命,肯定不会听解释的。 邪神只是侵占了季姜的身体,不知为何却侵占不了她的意识,邪神突然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季姜体内飞了出来,直接飞进了毫无防备的黎韵青体内。 “阿韵!”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黎韵青就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 此时的黎韵青已然是一个怨气滔天的邪神,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都重得很,黎韵青被侵占了意识,攻击不分对象,黄泉最先反应过来,修整片刻,便召了断生上前与黎韵青缠斗。 断生怨气虽重却不如附在黎韵青体内的邪神怨气深重,修为也没有她的高,加上燕祁忙着照顾昏迷中的季姜,无法助他一臂之力,黄泉便落了下风。 还愣在原地的秋十初还愣愣抓着手臂,盯着黎韵青看,六小刈飞扑过来要拉他先行离开,事态已经失控了,邪神不为他们所控也就罢了居然还从季姜身上转为附到黎韵青身上,而季姜那么长时间意识都没有被侵占,黎韵青瞬间就被侵占了。 他们距离黎韵青最近,黎韵青一掌打飞黄泉,已经朝秋十初和六小刈飞了过来。 外围的黎瑟瑟情急之下,失声道:“姑父快躲开!” 说着她对黎韵青放了一箭。 黎致见黎瑟瑟居然朝黎韵青射了一箭,赶紧上前阻拦她再放一箭,怒喝道:“黎瑟瑟,你做什么?!” 黎致挡在黎瑟瑟面前黎瑟瑟这才清醒过来,无论如何无论黎韵青做了什么,那毕竟他的亲姐姐,黎致以为黎瑟瑟要趁机给黎策报仇,可他不知道的是黎韵青好歹也是黎瑟瑟的亲姑姑,那毕竟是看着她慢慢长大的亲姑姑,过去的三百多年里,秋十初和黎韵青夫妇对她也是极好,她只不过是情急之下想救秋十初而已,而且她根本就伤不到黎韵青。 然而黎瑟瑟的那一箭已经把黎韵青的目光引到了这边。 黄泉心中一紧,低声道:“坏了!” 黎韵青已经成了邪神,杀人不分敌我,外围除了黎致和镜若就只剩下三个小辈了。 三个小辈肯定不是黎韵青的对手,黎致和镜若又顾及不到三个人。 南宫兰泽当即斥出清泉剑,清泉剑飞了出去企图拦住黎韵青的脚步,果不其然,清泉剑游走在黎韵青前面之后,她就停止往外走去。黎韵青眼里满是怒气,她看着与自己缠斗的亮晶晶的清泉剑,大喝一声,抬手运了灵力去抓,燕祁当即祭出岁寒去阻拦。 两柄上品仙剑与自己缠斗,燕祁又已经飞升成仙,他仙剑上的剑气自然凛冽。黄泉,南宫兰泽,燕祁都持剑与黎韵青缠斗,燕南苏也祭出自己的仙剑。 秋十初不想众人伤害黎韵青,忙道:“别伤她!别伤她!不要伤我夫人!” 六小刈抓着秋十初的手道:“主上,那不是夫人,那是邪神!” 秋十初怒吼道:“我才不管她是不是邪神,她是我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 说罢秋十初就要推开六小刈上去救黎韵青,六小刈心一横,道:“您要救夫人,属下有一办法。” 秋十初冷静下来道:“什么办法?” 六小刈把目光看向正在外围和怨气缠斗的几个小辈,黎致和镜若也都在和邪神的鬼兵鬼将们打斗,无论是黎瑟瑟还是燕辰奚和燕云川,只要挟持其中一个就能让燕祁他们住手。 秋十初点了点头,默许了六小刈。六小刈提剑就向最近的燕辰奚袭去。然而他的剑还未接近燕辰奚的身,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琴音打退了。 六小刈抬头一看,昏迷的季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而且托着号钟挡在燕辰奚面前,刻不容缓,泠泠奏了几响。琴音带着肃杀向六小刈袭去。 有了彼岸令的加持,季姜的修为恢复了两层,可即便仅仅是两层而已,六小刈也有抵挡不住她的琴音。 六小刈直接被琴音震到了地上,燕辰奚松了口气,唤了一声季姜:“阿娘。” 燕云川也跑了过来,道:“阿娘,辰奚。” 季姜收了琴转身捋了捋燕辰奚额边的头发,十分不舍摸了摸他的脸,然后道:“往后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燕辰奚和燕云川不知道季姜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阵莫名其妙。 季姜一把把两个小辈拉到怀里抱了一下,然后道:“去安全的地方等你们父亲。” 说完季姜就将两人推了出去,然后结出一道印将两人保护在里面。 看着季姜转身往灵渊台内飞去,而自己和燕云川则是被季姜结的印送走,燕辰奚急得大喊道:“阿娘!!!” 方才季姜那不舍的眼神,仿佛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而且季姜说的是“等你们父亲,”而不是等我们。 季姜把燕辰奚和燕云川送走是存有私心的,她害怕最后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那样她对不起穆长阳死前的嘱托,而且她早已将燕辰奚和燕云川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 至于黎瑟瑟,她也会护着的,让她不出任何意外,不把黎瑟瑟送走是因为她需要黎瑟瑟的帮忙。 黎瑟瑟和黎致也都飞到了灵渊台中央,一股怨气直接越过两人的目光将秋十初缠住,黎致持剑上前斩散那些怨气。秋十初半跪在两人面前。 黎瑟瑟在知道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恨极了这个当年将自己亲生父亲害死的人。她想着有朝一日把秋十初和黎韵青的真面目在仙门百家中卸开之后,她一定要将这对杀害她亲生父亲的夫妇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可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内心深处的那点圣女心又跑出来了,她不想杀秋十初和黎韵青,她甚至想救他们。 可黎瑟瑟自己也知道,秋十初和黎韵青不可能被饶恕,也不能,今日一定会有人死,如果那个人今日死了,那他们夫妻二人就一定要给那个人赔罪。 斩散那些怨气之后黎致自己微微愣了愣,六小刈居然趁这个时候从背后刺了黎致一剑,黎致大吼一声把六小刈震飞出去。 “阿爹!!” 南宫兰泽道:“我怎么可能退后!” 黄泉懒得多言直接将南宫兰泽拉开,然后咬破手指写了一道符打进季姜体内。 “啊!!” 季姜突然睁开眼睛,大叫一声把燕祁推开,身体缓缓飞到了空中,表情痛苦至极。 “阿季!” 燕祁站了起来,想要飞上去却被怨气打了下来。 转头看到黄泉一直在对季姜注灵力,燕祁忙扑过来想要阻止黄泉,燕祁道:“黄泉你在做什么?!” 黄泉微一转身,道:“她不是小姐。” 黄泉不想过多解释,季姜交待过他,如果她被邪神侵占了意识就把她杀了,燕祁爱季姜如命,肯定不会听解释的。 邪神只是侵占了季姜的身体,不知为何却侵占不了她的意识,邪神突然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季姜体内飞了出来,直接飞进了毫无防备的黎韵青体内。 “阿韵!”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黎韵青就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 此时的黎韵青已然是一个怨气滔天的邪神,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都重得很,黎韵青被侵占了意识,攻击不分对象,黄泉最先反应过来,修整片刻,便召了断生上前与黎韵青缠斗。 断生怨气虽重却不如附在黎韵青体内的邪神怨气深重,修为也没有她的高,加上燕祁忙着照顾昏迷中的季姜,无法助他一臂之力,黄泉便落了下风。 还愣在原地的秋十初还愣愣抓着手臂,盯着黎韵青看,六小刈飞扑过来要拉他先行离开,事态已经失控了,邪神不为他们所控也就罢了居然还从季姜身上转为附到黎韵青身上,而季姜那么长时间意识都没有被侵占,黎韵青瞬间就被侵占了。 他们距离黎韵青最近,黎韵青一掌打飞黄泉,已经朝秋十初和六小刈飞了过来。 外围的黎瑟瑟情急之下,失声道:“姑父快躲开!” 说着她对黎韵青放了一箭。 黎致见黎瑟瑟居然朝黎韵青射了一箭,赶紧上前阻拦她再放一箭,怒喝道:“黎瑟瑟,你做什么?!” 黎致挡在黎瑟瑟面前黎瑟瑟这才清醒过来,无论如何无论黎韵青做了什么,那毕竟他的亲姐姐,黎致以为黎瑟瑟要趁机给黎策报仇,可他不知道的是黎韵青好歹也是黎瑟瑟的亲姑姑,那毕竟是看着她慢慢长大的亲姑姑,过去的三百多年里,秋十初和黎韵青夫妇对她也是极好,她只不过是情急之下想救秋十初而已,而且她根本就伤不到黎韵青。 然而黎瑟瑟的那一箭已经把黎韵青的目光引到了这边。 黄泉心中一紧,低声道:“坏了!” 黎韵青已经成了邪神,杀人不分敌我,外围除了黎致和镜若就只剩下三个小辈了。 三个小辈肯定不是黎韵青的对手,黎致和镜若又顾及不到三个人。 南宫兰泽当即斥出清泉剑,清泉剑飞了出去企图拦住黎韵青的脚步,果不其然,清泉剑游走在黎韵青前面之后,她就停止往外走去。黎韵青眼里满是怒气,她看着与自己缠斗的亮晶晶的清泉剑,大喝一声,抬手运了灵力去抓,燕祁当即祭出岁寒去阻拦。 两柄上品仙剑与自己缠斗,燕祁又已经飞升成仙,他仙剑上的剑气自然凛冽。黄泉,南宫兰泽,燕祁都持剑与黎韵青缠斗,燕南苏也祭出自己的仙剑。 秋十初不想众人伤害黎韵青,忙道:“别伤她!别伤她!不要伤我夫人!” 六小刈抓着秋十初的手道:“主上,那不是夫人,那是邪神!” 秋十初怒吼道:“我才不管她是不是邪神,她是我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 说罢秋十初就要推开六小刈上去救黎韵青,六小刈心一横,道:“您要救夫人,属下有一办法。” 秋十初冷静下来道:“什么办法?” 六小刈把目光看向正在外围和怨气缠斗的几个小辈,黎致和镜若也都在和邪神的鬼兵鬼将们打斗,无论是黎瑟瑟还是燕辰奚和燕云川,只要挟持其中一个就能让燕祁他们住手。 秋十初点了点头,默许了六小刈。六小刈提剑就向最近的燕辰奚袭去。然而他的剑还未接近燕辰奚的身,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琴音打退了。 六小刈抬头一看,昏迷的季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而且托着号钟挡在燕辰奚面前,刻不容缓,泠泠奏了几响。琴音带着肃杀向六小刈袭去。 有了彼岸令的加持,季姜的修为恢复了两层,可即便仅仅是两层而已,六小刈也有抵挡不住她的琴音。 六小刈直接被琴音震到了地上,燕辰奚松了口气,唤了一声季姜:“阿娘。” 燕云川也跑了过来,道:“阿娘,辰奚。” 季姜收了琴转身捋了捋燕辰奚额边的头发,十分不舍摸了摸他的脸,然后道:“往后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燕辰奚和燕云川不知道季姜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阵莫名其妙。 季姜一把把两个小辈拉到怀里抱了一下,然后道:“去安全的地方等你们父亲。” 说完季姜就将两人推了出去,然后结出一道印将两人保护在里面。 看着季姜转身往灵渊台内飞去,而自己和燕云川则是被季姜结的印送走,燕辰奚急得大喊道:“阿娘!!!” 方才季姜那不舍的眼神,仿佛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而且季姜说的是“等你们父亲,”而不是等我们。 番外(一)泉瑟篇1 季姜把燕辰奚和燕云川送走是存有私心的,她害怕最后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那样她对不起穆长阳死前的嘱托,而且她早已将燕辰奚和燕云川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 至于黎瑟瑟,她也会护着的,让她不出任何意外,不把黎瑟瑟送走是因为她需要黎瑟瑟的帮忙。 黎瑟瑟和黎致也都飞到了灵渊台中央,一股怨气直接越过两人的目光将秋十初缠住,黎致持剑上前斩散那些怨气。秋十初半跪在两人面前。 黎瑟瑟在知道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恨极了这个当年将自己亲生父亲害死的人。她想着有朝一日把秋十初和黎韵青的真面目在仙门百家中卸开之后,她一定要将这对杀害她亲生父亲的夫妇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可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内心深处的那点圣女心又跑出来了,她不想杀秋十初和黎韵青,她甚至想救他们。 可黎瑟瑟自己也知道,秋十初和黎韵青不可能被饶恕,也不能,今日一定会有人死,如果那个人今日死了,那他们夫妻二人就一定要给那个人赔罪。 斩散那些怨气之后黎致自己微微愣了愣,六小刈居然趁这个时候从背后刺了黎致一剑,黎致大吼一声把六小刈震飞出去。 “阿爹!!” 黎瑟瑟大吼一声忙过去扶住黎致,黎致背后中了一剑吐了一口血,此时半跪在地上。 黎瑟瑟吓了一跳,直接哭了出来,抬手就要给黎致输灵力,此时此刻多存一点灵力,生的希望就多一些,黎致拦住黎瑟瑟,摇头道:“我还没死,哭什么。” 黎瑟瑟道:“你受伤了,伤的重不重,有没有事,我给你输灵力…” 黎致摇了摇头,安慰黎瑟瑟道:“你爹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出事。” 黎致说了慌,六小刈那一剑刺得很重,黎致此时身体发虚,额角满是大颗大颗的冷汗。 那边,南宫兰泽和燕南苏在对付邪神的鬼兵鬼将,燕祁和黄泉两人则是在对付被邪神附身的黎韵青,季姜飞到灵渊台内托着号钟弹了一曲《降魔》,号钟是上古神器,发出的琴音是让邪神十分憎恨的,季姜弹奏的速度越来越快,琴音犹如一柄柄小刀子飞向黎韵青,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要缠住黎韵青,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要撑破了一样,黎韵青头疼欲裂,她挪着步子一步步走向季姜。 季姜从容不迫的往后一退,琴音再次响了起来。《阵魔》弹奏片刻,季姜便收了号钟,转瞬之间一直被她系在左手腕上的白绫突然飞了出去,将黎韵青团团围住,季姜念了咒语,那些白绫瞬间收缩将黎韵青绑在原地。 黎韵青被绑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怒目圆睁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白衣被鲜血染红。 季姜走到黎韵青面前,微微笑问道:“我如今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姐姐?还是秋夫人?你还认得我么?” 黎韵青面神情狰狞的看着她,季姜无奈道:“我倒忘了,如今占着这幅身子的不是原来的你了。” 燕祁收了岁寒,见季姜要抬手,忙道:“阿季!” 他原本是要提醒季姜,如今侵占黎韵青身体的是邪神,这邪神修为高深莫测,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季姜不要轻易与她接触为好,毕竟这白绫不知道能缚着黎韵青到什么时候。 季姜却转过头来,对燕祁定定摇了摇头。燕祁立即明白,这是在示意他:不必担忧。 黎韵青一直盯着季姜看,过了好一会儿黎韵青才开了口,声音却不是原来她的,语气也不一样。她道:“当初你神形俱灭我还以为你消失在这六界之中了,却不想又在这遇到了。” 众人不解黎韵青这话是什么意思,季姜却道:“我说呢,怎么白帝和青帝寻遍了六界都找不到你的身影,原来是躲到了修真界,然后又被修真之人镇压在这灵渊台下。” 季姜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冷冰冰,让人感觉到陌生,而且她与邪神之间的对话,好像他们二人早就熟识一样。 季姜笑了笑微一挥袖,袖子略过之处号钟出现了,她坐在号钟旁边,开始弹奏曲子,不过瞬息之间便有许多灵力从号钟内溢出来,和邪神的怨气相斗。琴音清越能够明心,使听了琴音之人不会被怨气侵蚀心智。 不远处受了重伤的黎致听了琴音之后,身后的痛感减少了许多,似乎有一股灵力传入了他体内,黎致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季姜。有些弄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季姜仿佛听不见别人在叫唤她,只是自顾自的弹奏,燕祁在一旁看着他仿佛从季姜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那个不属于季姜的模样。 燕祁忽然觉得头疼,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戚衡今日前来是想同上神打一架,若上神应战,往后我便不再纠缠上神。” “素素。” “你等我回来娶你。” “你帮我记着,我怕离开之后我便会忘了这里的一切。” 燕祁不可思议的看着季姜,原来季姜昏迷的时候嘴里叫着的戚衡,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前世…… 那眼前这个只是修真界的季姜,还是上神风灵素…… 黎韵青被绑在在原地,季姜开始弹奏的时候,她反应冷漠,既没有表现出她是黎韵青也没有表现出她是邪神;曲子弹到一半,黎韵青的神情终于变了变,她朝着季姜的方向迈出了步子。 黎韵青一步一步走向灵渊台中央,季姜已经结了一个法阵,只要黎韵青走到法阵中央,不出一刻季姜就能将附在黎韵青体内的邪神永远镇压。 邪神的意识被琴音麻痹住了,黎韵青铁青着一张脸跟着琴音一步一步走向灵渊台中央,但她本能地对琴音和预料到的危险很是抗拒,所以走的时候步伐笨拙,就像有人在后面拉着她不让她上前一样。 季姜弹奏的手速加快了些,清越的琴音变得有些急促,在场之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她们这边,尤其是燕祁,他紧紧握着岁寒的剑柄,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他就冲上去保护季姜。 燕南苏在南宫兰泽旁边叹了口气,早早就看到了结局的季姜,做这么一场究竟是在麻痹邪神,还是在麻痹他们。然而季姜却没有想这么多,她这样纵使不能降服邪神,至少能把她阵住一时半刻。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秋十初持剑飞了上来,挥到中途被时时刻刻盯着季姜的燕祁祭着岁寒挡了回去,燕祁顺势出掌一章劈在了秋十初的心口。 秋十初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他艰难的站了起来,看着燕祁道:“我不过想救阿韵,想救我夫人,仙上为何阻拦于我。” 燕祁道:“她是你夫人,阿季亦是本座夫人,本座在此旁人伤她半分不得。” 秋十初要救黎韵青势必要伤季姜,燕祁绝不可能给他半点伤季姜的机会,秋十初站在原地,燕祁那一掌力度很大,此时他腿正在发抖,左肩上的血越流越多,不知是痛得厉害,还是太过担心黎韵青,他眼眶里竟然隐隐泛着泪光。 然而他心心念念担心的夫人,黎韵青已经不认得他是谁了,因为那已经不是黎韵青而是邪神。 黎韵青已经抬手再次召出她的那些鬼兵鬼将,不分敌我的向众人袭来,燕南苏和南宫兰泽立马调转了剑锋,燕南苏闪身至秋十初面前,一剑劈散一个黑气冲冲的鬼将,季姜的琴音也越发急促。 黎致已经受了重伤,再提不动剑了,黎瑟瑟护在他身边有些抵挡不住那些鬼兵鬼将的攻击。 正在与鬼兵鬼将缠斗的黄泉突然听到有人叫他:“黄泉!” 黄泉立即回头道:“什么?” 答完黄泉才发现喊他的人是黎瑟瑟,黄泉微微挑了挑眉,黎瑟瑟叫他做什么。正要问就看到黎瑟瑟朝自己扔了一个东西过来,黄泉下意识伸手一接,他才发现竟然是金翊雀灵。 金翊雀灵给他的意思不用说他也知道了,黄泉不假思索地将它化为弓形,朝季姜喊了一声:“小姐退后!” 季姜微一抬眸瞬间收琴离开,金翊雀灵擦着她的边朝黎韵青射去,直接穿过黎韵青的身躯。黎韵青大吼一声,面目瞬间变得狰狞可怕,黄泉再放一箭。 季姜闪至一旁再次召唤出号钟,双手飞快在琴弦上来回掠过,《镇魂》的琴音也十分急促,一道道琴音劈在黎韵青身上。 绑着黎韵青的白绫再次收紧,至此,不知是黎韵青本人还是邪神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嘶吼声才渐渐消失。黎韵青倒在地上,燕祁立马祭出捆仙索缚住她的双手双脚。季姜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此刻邪神的魂魄没有完全从灵渊台下出来,要不然她定然镇不住。 季姜收了琴,心口突然一阵猛疼吐了一口血,然后身子笨重的往后倒去,燕祁忙丢下岁寒,飞了上去,季姜被他接了个正着。 燕祁忙道:“阿季。” 季姜摇摇头道:“没事。” 黎致方才中了六小刈一剑,又替黎瑟瑟挡了一下伤害,这会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黎瑟瑟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叫最近的黄泉过来帮她看看黎致有没有事。 她忙道:“先生!你快来帮我看看,我阿爹有事没有。” 黄泉点了点头走过去,对黎致一番仔细查看,给他输了些灵力,才道:“瑟瑟,你阿爹受的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至肺腑,没有多大的事,不用这么害怕,回去调理好好养着一个月就能好。” 黎瑟瑟还是很担心,她一只手抓着黄泉哭道:“可是我阿爹真的伤的很重,他刚刚都吐血了。” 黄泉啼笑皆非,他无奈道:“瑟瑟,黎宗主并没有伤至肺腑,你要实在担心就先带黎宗主去外围等着。” 说完黄泉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衣袖上的黎瑟瑟的手,黎瑟瑟尴尬的松开自己的手。 灵渊台上少了一道身影,那就是镜若的身影,方才六小刈刺了黎致一剑,他护主心切提剑就跟六小刈缠斗在一起,此时两人已经打到外围去了。 季姜那边有燕祁,南宫兰泽也不好上前去打扰,便起身往这边走来。秋十初受了一掌伤得不轻,最后的琴音更是将他压倒在地,秋十初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微微散乱,额头满是冷汗,虽然自己狼狈至极,眼神却一直放在台内黎韵青身上。 早知道他就不带黎韵青来了,他应该让六小刈带她走的,想到这里秋十初又恨恨瞪了一眼燕祁身前的季姜,要不是因为季姜,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如果季姜没有重生,他和黎韵青从前做的那些事情就不会败露,他们或许就可以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燕祁给季姜输了些灵力,季姜暂时已经稳定下来,她起身走向怒目圆睁的黎韵青,燕祁忙道:“阿季。” “季姑娘。” “小姐。” “素素。”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声,要劝阻季姜。 季姜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季姜道:“诸位不必担心,她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再做不了什么。我只不过是有些话想同她讲。” 黄泉道:“小姐…我明白,可您还是要小心些,毕竟她现在不是黎家大小姐,她是邪神。” 季姜微一点头,走到黎韵青面前对她道:“我如今该叫你什么好…是姐姐,还是黎大小姐,还是秋夫人…还是…” 季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胥粱……” 众人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燕南苏和燕祁最为震惊,他们曾在古月城的藏书阁内看过一本古籍,是关于九重天上的,其中一则就是关于数万年前那场大战的。 胥粱就是当年的魔族首领,可胥粱不是已经被上神风灵素封印了吗,怎么会逃到修真界,还被修真界中的先辈镇压在灵渊台下。 而季姜又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黎韵青扯出一个极其狰狞可怕的笑,她道:“本尊竟然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上神,说来你我二人真是有缘分,当年你为封印我而羽化,如今居然在修真界重逢。” 一战之后上神风灵素和战神戚衡相继羽化,九重天上的神都沉浸在难过之中,谁也没有料到胥粱的元神居然趁机逃出封印跑到了修真界。 可胥粱没到修真界多久,就被修真界的先祖们合力镇压在灵渊台下,一压就是数万年,她蓄力待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冲破封印,回到魔族再次讨伐九重天。 却不想居然被秋十初用阵法祭了出来,还想利用她毁灭整个修真界,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一出来就碰到了风灵素的转世,而且这个转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番外(一)泉瑟篇2 黎致方才中了六小刈一剑,又替黎瑟瑟挡了一下伤害,这会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黎瑟瑟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叫最近的黄泉过来帮她看看黎致有没有事。 她忙道:“先生!你快来帮我看看,我阿爹有事没有。” 黄泉点了点头走过去,对黎致一番仔细查看,给他输了些灵力,才道:“瑟瑟,你阿爹受的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至肺腑,没有多大的事,不用这么害怕,回去调理好好养着一个月就能好。” 黎瑟瑟还是很担心,她一只手抓着黄泉哭道:“可是我阿爹真的伤的很重,他刚刚都吐血了。” 黄泉啼笑皆非,他无奈道:“瑟瑟,黎宗主并没有伤至肺腑,你要实在担心就先带黎宗主去外围等着。” 说完黄泉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衣袖上的黎瑟瑟的手,黎瑟瑟尴尬的松开自己的手。 灵渊台上少了一道身影,那就是镜若的身影,方才六小刈刺了黎致一剑,他护主心切提剑就跟六小刈缠斗在一起,此时两人已经打到外围去了。 季姜那边有燕祁,南宫兰泽也不好上前去打扰,便起身往这边走来。秋十初受了一掌伤得不轻,最后的琴音更是将他压倒在地,秋十初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微微散乱,额头满是冷汗,虽然自己狼狈至极,眼神却一直放在台内黎韵青身上。 早知道他就不带黎韵青来了,他应该让六小刈带她走的,想到这里秋十初又恨恨瞪了一眼燕祁身前的季姜,要不是因为季姜,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如果季姜没有重生,他和黎韵青从前做的那些事情就不会败露,他们或许就可以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燕祁给季姜输了些灵力,季姜暂时已经稳定下来,她起身走向怒目圆睁的黎韵青,燕祁忙道:“阿季。” “季姑娘。” “小姐。” “素素。”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声,要劝阻季姜。 季姜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季姜道:“诸位不必担心,她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再做不了什么。我只不过是有些话想同她讲。” 黄泉道:“小姐…我明白,可您还是要小心些,毕竟她现在不是黎家大小姐,她是邪神。” 季姜微一点头,走到黎韵青面前对她道:“我如今该叫你什么好…是姐姐,还是黎大小姐,还是秋夫人…还是…” 季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胥粱……” 众人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燕南苏和燕祁最为震惊,他们曾在古月城的藏书阁内看过一本古籍,是关于九重天上的,其中一则就是关 黎致方才中了六小刈一剑,又替黎瑟瑟挡了一下伤害,这会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黎瑟瑟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叫最近的黄泉过来帮她看看黎致有没有事。 她忙道:“先生!你快来帮我看看,我阿爹有事没有。” 黄泉点了点头走过去,对黎致一番仔细查看,给他输了些灵力,才道:“瑟瑟,你阿爹受的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至肺腑,没有多大的事,不用这么害怕,回去调理好好养着一个月就能好。” 黎瑟瑟还是很担心,她一只手抓着黄泉哭道:“可是我阿爹真的伤的很重,他刚刚都吐血了。” 黄泉啼笑皆非,他无奈道:“瑟瑟,黎宗主并没有伤至肺腑,你要实在担心就先带黎宗主去外围等着。” 说完黄泉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衣袖上的黎瑟瑟的手,黎瑟瑟尴尬的松开自己的手。 灵渊台上少了一道身影,那就是镜若的身影,方才六小刈刺了黎致一剑,他护主心切提剑就跟六小刈缠斗在一起,此时两人已经打到外围去了。 季姜那边有燕祁,南宫兰泽也不好上前去打扰,便起身往这边走来。秋十初受了一掌伤得不轻,最后的琴音更是将他压倒在地,秋十初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微微散乱,额头满是冷汗,虽然自己狼狈至极,眼神却一直放在台内黎韵青身上。 早知道他就不带黎韵青来了,他应该让六小刈带她走的,想到这里秋十初又恨恨瞪了一眼燕祁身前的季姜,要不是因为季姜,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如果季姜没有重生,他和黎韵青从前做的那些事情就不会败露,他们或许就可以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燕祁给季姜输了些灵力,季姜暂时已经稳定下来,她起身走向怒目圆睁的黎韵青,燕祁忙道:“阿季。” “季姑娘。” “小姐。” “素素。”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声,要劝阻季姜。 季姜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季姜道:“诸位不必担心,她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再做不了什么。我只不过是有些话想同她讲。” 黄泉道:“小姐…我明白,可您还是要小心些,毕竟她现在不是黎家大小姐,她是邪神。” 季姜微一点头,走到黎韵青面前对她道:“我如今该叫你什么好…是姐姐,还是黎大小姐,还是秋夫人…还是…” 季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胥粱……” 众人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燕南苏和燕祁最为震惊,他们曾在古月城的藏书阁内看过一本古籍,是关于九重天上的,其中一则就是关于数万年前那场大战的。 胥粱就是当年的魔族首领,可胥粱不是已经被上神风灵素封印了吗,怎么会逃到修真界,还被修真界中的先辈镇压在灵渊台下。 而季姜又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黎韵青扯出一个极其狰狞可怕的笑,她道:“本尊竟然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上神,说来你我二人真是有缘分,当年你为封印我而羽化,如今居然在修真界重逢。” 一战之后上神风灵素和战神戚衡相继羽化,九重天上的神都沉浸在难过之中,谁也没有料到胥粱的元神居然趁机逃出封印跑到了修真界。 可胥粱没到修真界多久,就被修真界的先祖们合力镇压在灵渊台下,一压就是数万年,她蓄力待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冲破封印,回到魔族再次讨伐九重天。 却不想居然被秋十初用阵法祭了出来,还想利用她毁灭整个修真界,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一出来就碰到了风灵素的转世,而且这个转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季姜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是神族,羽化后还能重生,而你,不能。” 黎韵青嗤笑道:“本尊倒是忘了,你毕竟是父神和母神的孩子,尊贵无比。然而那又如何,羽化一次能够重生,羽化二次还能再次重生吗?” 魔族与神族不同,一旦灰飞烟灭便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所以胥粱才会逃到修真界来。 她不过是嘴硬想逞强罢了,风灵素毕竟不是普通的上神,她羽化之后都能重生,何况这只是在修真界中,死一万次和死一次有什么区别,只要她想,只要有契机,她就一定会重生回来。 见季姜仍是面无表情的站着,没有任何作为,黎韵青不禁奇怪道:“你为何不杀我?见到我你不该禀报九重天,然后将我除之而后快吗?” 季姜笑道:“杀你何必惊动九重天,不杀你,是在等你元神聚齐。” 听到这话黎韵青的脸瞬间变成青面獠牙,她的元神尚未聚齐,若此时杀了她不过是重伤,待过百年千年,她恢复过后又可再次卷土重来回到魔族,剑指九重天。 可季姜此时不杀她,是在等她元神聚齐,元神一灭,她便永永远远消失在这六界之中。胥粱不想死,要不然她也不会从魔族逃到修真界,然后甘愿被压在灵渊台这么长时间。 胥粱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占的这幅身子的这个人因此丧命吗。” 季姜笑了笑,不说话,担心吗。她有什么好担心的,黎韵青害死黎策,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也算死有余辜,她为什么要发语音。 胥粱又道:“我从她的神识里探得,你与她关系匪浅啊。” 季姜道:“不过是前世的关系罢了,我叫她一声姐姐,不过是要还黎家的恩。你当真以为这一声姐姐,能够抵去她在我身上设的那些算计?抵不了的,你当真以为我是心善之辈?太过心善,那叫愚蠢。” 季姜这话,让黎致和黎瑟瑟心里一滞,到底他们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黎韵青无论做了什么,到底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胥粱嗤笑道:“从前我就说过,你们神族最为冷血,从来都是打着怜悯天下苍生的称号,行着冷血无比的事情。从前要除掉我,如今还是要除掉我,对自己的至亲之人没有一丝丝怜悯,对我也没有。” 季姜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无奈的笑道:“至亲之人?是了,我若杀她仙门百家中人定然又像从前一样,传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连至亲之人都能杀害。我当她是至亲之人,她当我是什么?” 胥粱道:“怎么,你们二人之间也有不愉快?” 季姜道:“何止是不愉快,血海深仇。她连亲弟弟都能算计杀害,却让我背了三百年的骂名,你说,我为何要担心她的死活?” 季姜顿了顿,才接着道:“哦,对了,这一次,若不是她和秋十初将我抓来,想要用我血祭你这位邪神,你我二人又怎会再次相见。” 胥粱不太相信季姜的话,闭上眼睛去探黎韵青的神识,除了季姜说的那些,她看到了更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胥粱不禁叹道:“你们神族从前总说我们魔族如何如何,我也总觉得你们神族才是最可怕的,现如今见了人心,我才晓得,跟人心比起来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季姜笑了笑,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凭空写了一道符,推进黎韵青体内。 神符打进自己体内,胥粱和黎韵青都冷得两眼发黑,胥粱忍着疼艰难开口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姜淡淡的道:“聚魂,你想留着你的魂?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胥粱道:“你们神族的人还真是,为了杀我不折手断,你知道你杀不了我,从前你就杀不了我,如今你也杀不了。说不定你还会再次羽化,羽化过后你觉得你还能再次幸运的重生吗?为了神族,你还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季姜道:“羽化?原来你觉得数万年前,我那样封你是羽化了?” 胥粱道:“难道不是吗?” 季姜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胥粱,道:“六界之中,从来没有能够杀得了我的人。我那样,只不过是应劫时间到了。” 说完季姜就转身朝燕祁走去,看着那张和戚衡一般无二的脸,她笑了笑。她是神,除非自己愿意,没人杀得了她,便是天帝魔尊也不可能。 一个小小的胥粱,如何能够杀得了她。天界人人都道她和戚衡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可天命石上,他们二人缘分实在少得可怜。 若是强行在一起只会离心离德,所以她想了这么个法子,羽化几年,历完劫再回去找戚衡,两人的缘便续上了,却不想戚衡这傻子居然来找她了。 燕祁也迎了上来,扶着季姜的手,季姜轻轻地说了一句:“傻子,居然追到这来。” 燕祁以为她说的是自己追到灵渊台来的事情,就没有多想。 季姜已经用自己血去聚胥的元神了,只需要再等片刻,元神聚齐她就要以身祭神。 不远处,黄泉和南宫兰泽在黎致输灵力,燕南苏则是走到秋十初旁边,蹲下,然后小心谨慎的给他包扎着肩上的伤。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秋十初如今变得狼狈不堪,燕南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 季姜和燕祁走到黎致他们旁边,然后对黄泉道:“你省着点灵力,待会还有事情要你做。” 黄泉本来没有什么反应,季姜说了这句话他脸上立即布满难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黄泉收了灵力,看向季姜问道:“小姐,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季姜道:“嗯。” 黄泉道:“非做不可吗……” 季姜道:“非做不可。” 几人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语,也不好插嘴,只得默默听着。 黎瑟瑟犹豫许久,也开口道:“可是那样的话…你万一…” 回不来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季姜没有让黎瑟瑟说完,抬手揉了揉黎瑟瑟的额头,用只能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们那天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还不相信我吗?从前魂飞魄散我都能回来,这次也一定能回来的。” 黎瑟瑟道:“可是……” 季姜道:“没有可是,我说过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番外(一)泉瑟篇3 采花大盗突然对黎瑟瑟放出暗器,黎瑟瑟只着了件里衣,此时衣服被暗器划破,瞬间敞开,肚兜都露了出来,黎瑟瑟吓得赶紧转身,黄泉也是惊了一惊,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朝黎瑟瑟扔过去,挡住了她的身躯。 黄泉对黎瑟瑟道:“借剑一用。” 黎瑟瑟把奚月扔给黄泉,黄泉接过剑后,对黎瑟瑟道:“退后,这里不用你。” 黎瑟瑟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那采花大盗修为虽高,但黄泉毕竟是活了近千年的人,对付一个采花大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院内缠斗片刻,那采花大盗掏出一张符纸,符纸一烧这院内瞬间大雾弥漫,黄泉和黎瑟瑟瞬间看不清那采花大盗的位置。 忽然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袭面而来。黎瑟瑟还站在纹丝不动,黄泉已经飞身至她面前,用奚月替黎瑟瑟挡住了采花大盗放过来的暗器。接着那采花大盗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和恶心的笑声,随即又戛然而止,沉寂下去,黄泉叮嘱一声飞身进大雾中和采花大盗缠斗。 黎瑟瑟召出季姜当初给她的灵蝶,念了法术,将灵蝶放飞进大雾中,灵蝶在大雾中发出了肉眼可见的亮光。 灵蝶一直跟着采花大盗移动,黎瑟瑟忙道:“师尊,刺亮光的地方!” 听到这话黄泉立刻出剑。然后听到采花大盗闷哼一声。片刻之后,灵蝶又在另外一个地方亮了起来。 黄泉继续朝着灵蝶发出的亮光之处刺去。那采花大盗森然道:“你们以为凭这只蝴蝶就想抓住我?信不信我捏碎你们的蝴蝶!” 黎瑟瑟嘲讽得笑了一声,无知之辈。这蝴蝶是季姜用灵力炼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那采花大盗不仅修为还算了得,身法也极快,瞬息之间他已经转为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然而,灵蝶这种东西灵活性极高,一旦黏上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就会一直跟着,除非收到主人的指令,或者目标死亡完全消失,否则无论如何也摆不脱、甩不掉。 这迷雾是采花大盗专门用来脱身。或者偷袭别人的,他原本在自己所造的迷雾之中如鱼得水,可现下却不得不分出心神来驱赶跟着他的灵蝶。 采花大盗怒骂一声,抽出一张符纸想要扔向灵蝶,却在这时奚月刺中了他的胸口,漫天的迷雾之中,瞬间传来几声咳血声。接着又没有了。 黄泉持剑一扫,却扫不到采花大盗的身影了,黎瑟瑟瞧见剑光略过之处没了采花大盗的身影,心知大事不好这采花大盗要逃,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抬步想追上去。 然而,采花大盗已经飞上房顶去了,他本以为可以乘机逃走,却不想黄泉早就布下了阵法,采花大盗撞上阵法,被阵法弹回了地上。 采花大盗摔在地上之后那迷雾阵法瞬间被破了,黄泉将奚月架在他脖子上,那采花大盗自知落在黄泉之手逃脱不得。 采花大盗哼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识破我的迷雾阵法。” 黄泉还未开口,黎瑟瑟就已经跑过来,十分得意且自豪的道:“你作恶多端,竟然不知道我师尊的名号,无知小辈,我师尊可是幽都的城主。” 采花大盗原先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人,或者是某个散修,却不想碰到的竟然是黄泉,采花大盗瞬间往后退了退,黄泉的名号他可是听说过的。 再怎么作威作福,可黄泉毕竟是界外中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是黄泉的对手。 采花大盗道:“你…你真的是幽都的黄泉?” 黎瑟瑟看他那样,就忍不住想嘲讽,哼了一声,道:“怎么,我师尊为人太过低调,所以你肆无忌惮的作威作福这么久,看到比你厉害的人就害怕了?” 采花大盗砸了咂嘴,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有一队修士跑了进来。 这些修士都是彭城修仙小世家的修士,那些修士早就埋伏在客栈外,只等黄泉擒住采花大盗,才进来拿人。 为首的那人吩咐其中两个修士把采花大盗绑好,道了一声:“押回彭城!” 那人走过来对黄泉行了一礼,道:“多谢城主出手相助,我家宗主说了,往后幽都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到彭城找我家宗主。” 黄泉微微颔首道:“举手之劳而已。” 那人道:“那我便先带着这采花大盗回去了,明日天一亮就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黄泉道:“此人诡计多端,回去定然万分小心。” 那人道了一声谢,随后带着那队修士和押着采花大盗离开了。 黎瑟瑟这才知道原来黄泉让她自己先来客栈,而他自己却是传信去彭城,然后在客栈外设下阵法。 黄泉转身看到黎瑟瑟看着自己,皱了皱眉,问道:“还不去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黄泉就抬步往楼梯走去,黎瑟瑟赶紧追上去,她问道:“师尊,原来你让我自己先来,是去找帮手和设阵法去了啊。” 黄泉应道:“嗯。” 黎瑟瑟道:“那师尊你早就知道他会从房顶上逃走?” 黄泉应道:“嗯。” 黎瑟瑟道:“师尊好厉害。” 黄泉:“……” 这难道不是常识?院内四周都是房子,出口之处肯定有人拦着,打不过要逃走,肯定要从房顶逃走是最好的办法。 黄泉不打算再和黎瑟瑟说些什么,他有的时候甚至想问,黎瑟瑟是不是在灵渊台那次受伤太重,所以伤了脑子。 次日,黄泉和黎瑟瑟动身往幽都去,如今的幽都已经和三百年前的残败景象不一样,俨然一派生机勃勃和生气满满,可走过热闹的街道,到降灵宫的时候,黎瑟瑟发现偌大的降灵宫在幽都的最后面,不免显得太过冷清了。 黄泉带着黎瑟瑟一路从长生殿到后面,降灵宫也早已修缮完毕,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花园里还有鸟叫声和各种蝴蝶,唯一少的就是人的生气。 黎瑟瑟问道:“师尊,整个降灵宫只有你一个人吗?” 黄泉道:“不是。” 黎瑟瑟有些茫然,不是?可是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就没有其他人了啊,还有其他人吗? 黎瑟瑟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正坐在花园的凉亭下喝茶的人,那人身着一身绿衣,桌案边还放着一柄折扇。 黄泉和黎瑟瑟走了过去,那人正是季姜的师叔,鹿柠,鹿柠也不是常常在幽都里,他时常到各处去游历,一年只有几个月在幽都里待着。 见黄泉和黎瑟瑟走了过来,鹿柠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然后道:“我从临安带来的雨前龙井,尝尝。” 黄泉素来不爱喝茶,比起鹿柠的这些雅兴,他更喜欢练武,耍剑,唯一算得上修身养性的,就是吹笛子。 黄泉喝了一口,并不说什么,一如既往的尝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倒是黎瑟瑟品了一口,赞叹道:“雨前龙井果然是好茶,初入口时似有清列的苦味,其实不然,随之清香馥郁,滋味更是鲜醇爽口。” 黎瑟瑟这么一说,鹿柠眼睛一亮,道:“小姑娘居然也懂茶?” 黎瑟瑟摇摇头道:“其实我并不大懂,真正懂茶的是我小舅舅,他常常来梵音谷和镜若叔叔喝茶,我在旁边看得多了,也就懂了些。” 鹿柠道:“原来如此。” 鹿柠看了看黄泉,又看了看黎瑟瑟,方才他们过来的时候鹿柠就扫到了黎瑟瑟腰间的黎氏玉令,对她的身份大概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鹿柠问黄泉道:“黄泉,这位小姑娘是……” 黎瑟瑟抢先答道:“我是梵音谷的黎瑟瑟,是师尊刚收的徒弟。” 鹿柠挑了挑眉,捏着茶杯,看着黄泉似笑非笑的,道:“你居然还会收徒,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在这幽都一辈子呢。” 黄泉淡淡道:“收她为徒并非是我本意,这是小姐的意思,我自然要听从。” 鹿柠微微一愣,季姜的意思,那这位黎家的小姑娘肯定是跟季姜关系匪浅,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居然让季姜亲口说出要黄泉给她当师傅。 鹿柠问道:“小姑娘,你和季姜是什么关系?” 黎瑟瑟答道:“季姜是我姑姑,我爹是梵音谷宗主黎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鹿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黎瑟瑟道:“那你又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姑姑的。” 黄泉道:“不可无礼。” 接着他又给黎瑟瑟介绍鹿柠道:“这位,是你姑姑的师叔,鹿柠,鹿画师。” 黎瑟瑟脑子里飞速运转,季姜是她姑姑,那季姜的师叔,不就是她的师叔公吗,黎瑟瑟赶紧起身对鹿柠行大礼道:“瑟瑟见过师叔公。” 鹿柠的微笑僵在嘴边,师叔公……这称呼……真的是让人头疼啊… 说来鹿柠年纪其实比黄泉还小,只不过是人族的寿命和鬼族的不一样,所以黄泉活了近千年看起来仍像个后生,鹿柠虽然也活了几百年,可那两百多年都是“死了过去,”所以,如今他和黄泉看起来岁数一样,一般无二。 怎的黎瑟瑟叫黄泉师尊,就要叫他师叔公,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想起前段时间碰到燕辰奚和燕云川,那两个小辈也是一口一个师叔公,实在是让鹿柠听得头疼,所以他才早早的回来了,还以为能够清静些了,却不想黄泉带了一个黎瑟瑟回来。 黄泉起身往寝殿方向走去,发现黎瑟瑟没有跟上来,转身对黎瑟瑟道:“不跟过来,还坐着干什么。” 黎瑟瑟给鹿柠行了个礼,赶紧追了上去。 黄泉带着黎瑟瑟到了一间寝殿门口,对黎瑟瑟道:“往后你就住这个房间吧。” 黎瑟瑟点了点头,问道:“那师尊你住的哪个房间?” 黄泉指了指墙边的另外一个院子,道:“隔院。” 黎瑟瑟点了点头。 黄泉道:“与这相隔不愿的清音居是小姐曾经住过的,你往后若是想她,可以去看看。” 黎瑟瑟点了点头,黄泉道:“今日你也累了,就先休息吧,明日我再开始教你箭术。” 黎瑟瑟道:“好。” 黄泉走后黎瑟瑟就一直坐在院子里数树叶,没来幽都之前她是梵音寺的大小姐小姐,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从未行过这么多天的路。 如今的确是有些累,可天才刚擦黑,她还没有睡意。 黎瑟瑟本想问黄泉,方才来的路上她瞧见一处树木葱郁的院子,想问黄泉那里是谁住的院子,还来不及问,人就走了。都说好奇心害死猫,黎瑟瑟坐不住就往那个方向去了。 黎瑟瑟绕了几下才到,院里种的都是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树,此处亭台楼阁都保存完好与刚来之时所见之处完全不同,她想如若不是黄泉的住处。那肯定是黄泉的那个妹妹,碧落的住处吧, 她本想问有人吗,可没发现人就走了进去。这处院落房子用的是上好的金石楠木建的,十分好看。牌匾上写着“听雨楼”三个大字。好生风雅,想必住在这里的人,也曾是个风雅之人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 黎瑟瑟着实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竟然是黄泉,而且他脸色极其不好,黎瑟瑟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好看……我只是好奇…” 黄泉本想发作,但不知为何又忍下了,只是说了句:“回去吧,以后这地方不要再来了。” 黎瑟瑟跟在他背后出了小院 “降灵宫内没有什么规矩,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自己做主。”黄泉道“,这后院有书房和武库,后门旁有马厩,读书习武练箭都随你。” 黎瑟瑟点点头不出声。 黄泉又看了一眼听雨楼,随后对黎瑟瑟道:“这将灵宫内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以随便去,唯独听雨楼,往后不要再来了。” 黎瑟瑟问道:“这听雨楼里,曾经住着的是师尊的妹妹吗?” 黄泉摇摇头道:“不是。” 番外(一) 泉瑟篇4 “降灵宫内没有什么规矩,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自己做主。”黄泉道“,这后院有书房和武库,后门旁有马厩,读书习武练箭都随你。” 黎瑟瑟点点头不出声。 黄泉又看了一眼听雨楼,随后对黎瑟瑟道:“这将灵宫内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以随便去,唯独听雨楼,往后不要再来了。” 黎瑟瑟问道:“这听雨楼里,曾经住着的是师尊的妹妹吗?” 黄泉摇摇头道:“不是。” 不是,她刚刚看过,那里面住着的应该是个女子,难道是黄泉曾经喜欢过的人,只是那个人不在了,所以黄泉才不允许别人进她的院子? 黎瑟瑟道:“这院子的主人,曾是师尊最在意的人吗,师尊是不是很在乎她?” 黄泉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 东方轻羽于他而言,大抵是重要的吧,毕竟陪了他那么多年。 黄泉回了自己的房中,坐在案前久久不动,那段时间几乎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季姜死了,燕辰奚被接了回去,碧落回了界外,降灵宫就只有东方轻羽陪着他。 他们不是以世人口中的那种关系处着,他和东方轻羽一直是知己,是朋友…却不是彼此心里的那个人。 黄泉清楚的知道,东方轻羽陪着他是把他当成了陆伯言,他陪着东方轻羽是因为他是个孤家寡人,一个人害怕孤独。 他们就像两个被抛弃的人,互相抱团取暖,而最后在东方轻羽弥留之际,两人成亲,也不过是在完成她唯一的愿望。 黎瑟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她就是好奇才去看的,但黄泉说以后不要随便去那个院子,她心里居然有些怪怪的。 她倒也不是什么什么任性之辈,毕竟这是幽都不是梵音谷,她面对的是如今贵为她师尊的黄泉,而不是一直宠着她的黎致和镜若。 次日,黄泉并未教习黎瑟瑟箭术,而是带着她先熟识一下整个降灵宫,到了晚膳时分,黄泉让黎瑟瑟去做饭,她险些把厨房给烧了不说,还把自己的手给弄伤了。 黄泉无奈,只好自己来。 要练箭术,就要先练心法,黄泉把一本心法扔给黎瑟瑟,让她先背熟,七天之后再来抽查。 黎瑟瑟最不喜欢背书,她问道:“师尊,我可不可以不背心法?” 黄泉道:“不能。修炼法术,首先需要修炼心法,以免将来你在修习箭术和法术的时候走火入魔,给你七天,将这些心法熟记于心,七日后我再抽查。” 黎瑟瑟看着手里那一本厚厚的心法,面露难色,唉,从前在梵音谷的时候,她还能撒娇耍赖,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七日后,花园的凉亭内。 鹿柠难得没有出去,而是留下来凑热闹。 黄泉问道:“可是记熟了?若是熟了,那我便问了。” 黎瑟瑟点了点头,她为了背这本心法,可是熬了好几个晚上,早就熟记于心,此时正是信心十足。 黄泉见她如此,也不翻书,直接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何为怨?” 黎瑟瑟道:“怨者,乃死者生前怨气所化。” 她不禁扁扁嘴,什么嘛,居然问她这个,但凡是修真界中人,自然是晓得何为怨的吧。 黄泉问道:“修仙者为何修习心法?” 黎瑟瑟答道:“修习心法,以免走火入魔,以灵抑怨。” 黎瑟瑟有些不解,为什么不直接问心法,而是问这些她从小就知道的。 她才想着,黄泉就问道:“如若一人修习法术时不慎走火入魔,用何等心咒法术抑制最为有效?细细道来。” 黎瑟瑟断断续续的背了一会儿,就是不顺畅,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用写的吗?” 黄泉无奈道:“可以。” 约摸一柱香后,鹿柠看着黎瑟瑟写下的字,差点儿笑出声来。 黄泉看到鹿柠咧着嘴笑,去看黎瑟瑟的字,除了嫌弃还是嫌弃,他道:“你写的这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黎瑟瑟爽朗答道:“字啊,就是丑了点儿?” 黄泉拿起歪七八扭写满了一整篇字的纸,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的是丑的… “明日起,到我殿中来。” 黄泉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了。他已经不想再听黎瑟瑟背什么心法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相信黎瑟瑟和季姜的关系了,字都一样,丑得没眼看。 黎瑟瑟问道:“去你殿中做什么?” 黄泉道:“练字。” 鹿柠一直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一手持扇一手捏着茶杯。 黎瑟瑟问道:“师叔公,我师尊这么冷淡,你平时跟他待着不会觉得无聊没趣吗?” 听到师叔公这三个字,鹿柠的嘴角抽了抽,才道:“你师尊倒也不是外表看起来这么冷漠,往后你便知道了。” 黎瑟瑟以为鹿柠说的是黄泉对东方轻羽,跟着鹿柠苦笑了一下,再也没有说话。 次日,午时过后,黎瑟瑟到了黄泉寝殿中,却不见黄泉,黎瑟瑟打量着店内的布局,素雅有格调,黎瑟瑟往书房走去,发现黄泉正在桌案边小憩,黎瑟瑟只觉得黄泉容貌本就俊朗非凡,如今闭着眼睛不说话,少了几分冷漠的气息,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之感,黎瑟瑟走到黄泉旁边蹲下,鬼使神差的抬手去捋了捋黄泉垂在脸前的青丝。 “师尊…” 见黄泉醒了,黎瑟瑟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 黄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微微正身,道:“练字吧。” 黎瑟瑟坐在黄泉身旁,刚拿笔,黄泉就无奈的摇了摇头,笔都能拿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字写得那么丑。 黄泉一把把黎瑟瑟拉到自己怀里,握着黎瑟瑟的手,道:“笔应该这样拿。” 这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黄泉握着黎瑟瑟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黎瑟瑟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血了,内心犹如小鹿乱撞一般。 从那日起,黎瑟瑟没天早上跟着黄泉学习箭术,午时过后到黄泉殿中练字,黄泉还会抽空教她一些心法和界外的法术,时间过得很快,黎瑟瑟到幽都已有半年之久。 适逢鬼月,黎瑟瑟在花园里练箭,鹿柠和黄泉则是在凉亭内下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没打算出去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实在没兴趣。 黎瑟瑟收箭走过来,黄泉落了一子,对黎瑟瑟道:“收拾一下,趁着鬼月,咱们出去给你爹娘放些灯。” 黎瑟瑟听了才想起来,原来这天正是七月十五。 夜晚时分三人出了降灵宫,街上很多卖花灯的地方,也有卖孔明灯的,黎瑟瑟知晓这是民间习俗。有放河灯的,有放孔明灯的。 不过才出来,黎瑟瑟就发现鹿柠已经不见了,黎瑟瑟走到一处卖河灯的地方,顺手拿了一个。 那卖灯的十分有眼力见,瞧着黎瑟瑟喜欢,又看了一眼黎瑟瑟和黄泉的衣着,他们二人今日都是身着淡青色的衣衫,忙道:“夫人若是喜欢,就买一个吧。” 黄泉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碎银子递给卖灯的道:“三个,不用找了。” 那卖灯的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有笔吗?”黎瑟瑟问卖灯的,她本想问黄泉为何是三个,又突然想到那个听雨楼的主人,便闭了嘴。 “有有有”卖灯的将笔递给他俩。 写好了字,到河边放了灯。黎瑟瑟突然就想回去了一转身黄泉就不在了,她倏地一慌四处寻找越尤的身影。 黎瑟瑟四处转了转都找不到黄泉的身影,她只好放弃了,四处闲散的走着。 不一会儿,黎瑟瑟路过了街边一个摊子。 摊子是卖些小吃的,看着很好吃的样子,摆在外面的桌子都坐满了人,摊主是对中年夫妇,忙忙碌碌的。女人不时给她家男人擦汗。 黎瑟瑟心道:“饺饼啊。” 饺饼是江南一带过中元节必备的一种食物,她小的时候,每次到中元节黎致就会亲手给她做一次饺饼。黎瑟瑟十分挑食,不喜饺饼,嫌弃太油腻,吃得满口腻味,这个馅的不吃,那个馅的也不吃,囫囵两口了事。每次黎致都废了好大劲她才肯吃。 后来长大一点,黎致好像就不太喜欢给她做这些了,镜若也是,听说镜若厨艺了得,可他只给季姜一个人做,她从未尝过。现在想想,她居然一点儿也不记得,饺饼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黎瑟瑟坐到一个空桌上,然后把剑放到桌上对摊主道:“老板,麻烦来几个饺饼。” 摊主高声应道:“您且等等。” 过了会老板娘将饺饼送了上来,摇摇头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 黎瑟瑟道:“啊?一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娘道:“鬼月里可不要乱跑,姑娘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是家人都不在了吗,那也太惨了吧。” “……” 黎瑟瑟嘴角抽了抽道:“不是,我家人健在,但您这样……还做不做生意了……” 老板娘也不跟黎瑟瑟说话了,拿碗去了。坐了一会儿,黎瑟瑟感觉四周有人在打量她,也难怪别人都盯着她,别的桌不是成双成对,也是三五个的,唯她孤身一人在别人摊里吃东西。 黎瑟瑟夹起一个放到嘴边,没有黎致做的那种味道。 吃了两口黎瑟瑟就不想吃了,本想从荷包里拿钱出来付了就回降灵宫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脸色忽变,心道:“这下子是真的惨了!同行的人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吃个饺饼荷包还丢了…!!!” 原本黎瑟瑟想赶紧偷偷溜了,明日再拿钱来还。偏偏这时候,那老板娘正好收了隔壁的碗筷,将收好的碗筷放到桌上,道:“六个钱。” 三个饼…六个钱,这是趁机打劫还是到了节日物价上涨? 黎瑟瑟感觉微微窒息,有些不好意思道:“……呃……我……” 她尴尬咳了好几声,拳头抵在嘴前,听那老板道:“是不是没有带钱啊?” 黎瑟瑟硬着头皮站起来正准备跑路的时候,却见桌上多了一个碎银子,她侧身一看,就见黄泉将她的荷包放在食指上转了几转,才递给她,笑道:“荷包丢了都没发现。” 黎瑟瑟接过荷包,道:“阿……多谢师尊。” 那老板娘瞧着眼前这两位的衣着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又对黎瑟瑟口中称呼感到不解,然后问道:“夫人为何称你家夫君为师尊?” 黎瑟瑟赶紧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尚且待字闺中,他只是我师尊,并不是不是我夫君。” 黄泉拿起黎瑟瑟的剑,牵起她的手,对老板道:“我长得丑,拿不上台面,我家夫人嫌弃了。” 知道他是开玩笑,老板娘笑道:“城主说的哪里话,您和夫人郎才女貌,怎么看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黄泉看起来心情十分的好道:“您啊,嘴巧,怪不得生意这么红火。” 他方才说我家夫人…… 见她使了神,黄泉叫道:“瑟瑟,瑟瑟?” 黎瑟瑟这才回过神来,黄泉正在一旁凝视着自己。青衣衬得他眉目和仿佛抹了口红的唇越发清晰,街上的灯火给他白皙的脸庞镀上暖暖的一层柔色。黎瑟瑟看得微微恍了神,问道:“什么?” 黄泉道:“可是累了吗?还是走不动了?” 黎瑟瑟随意点点头,黄泉解释道:“对不起,方才那人偷了你的荷包,没来得及跟你讲就去追了。结果追回来你就不见了。” 黎热尔这才晓得,原来他不是故意丢下自己,而是帮她追荷包去了,连忙摆手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是我没在原地等你。” 黄泉挑起一边眉,见她神色不大好,问道:“累了吧。” 黎瑟瑟点点头道:“有点。”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忽然,黄泉一手环上她的腰,微微附身,另一手去抄她的膝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此时已经入夜,又是鬼月里,街上的人还有些多,…黎瑟瑟虽不是个面皮薄的人,但被黄泉这么抱着难免有些害羞。以为他只是抱一段时间就会将自己放下,却没有想到将她直接抱到了降灵宫。 番外(一)泉瑟篇3 黎瑟瑟高兴得像要飞起来,但黄泉看她一眼,她又赶紧收起笑容。 黄泉和黎瑟瑟追着采花大盗到了一个荒外的客栈,然后故意放出消息去,说客栈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打算在客栈捉拿那个采花大盗,至于谁做诱饵,自然是黎瑟瑟。 这客栈在荒外,平时来住店的都是一些匆忙赶路的人,今日住店的人倒是不多。 跟店小二要了间房以后,黎瑟瑟就上楼去了,她进入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不对,才放心坐下。 黎瑟瑟让店小二打了一桶热水,打算趁采花大盗还没有来,洗个热水澡,而黄泉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反正没有跟着她一起进入客栈。 黎瑟瑟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些动静,黎瑟瑟知道是那个采花大盗来了,她警惕的伸手拉了件衣服套在身上。 果不其然,黎瑟瑟才刚套上衣服,就见窗口处有一道烟吹了进来,黎瑟瑟微微勾唇,采花大盗果然会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黎瑟瑟转为到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那采花大盗感觉屋里的人睡着了,便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黎瑟瑟是侧着睡的,她肤如凝脂一般,那采花大盗隐约从背影看出是个绝色没人,摩拳擦掌的走向黎瑟瑟,口水就差掉在地上了。 采花大盗走到床边,就在他要伸出手的时候黎瑟瑟忽然坐了起来,一道灵力划了过来,那采花大盗发觉不对,立马往后一躲。 采花大盗诧异的看着黎瑟瑟,道:“你明明中了我的迷烟,你…你怎么会……” 黎瑟瑟坐在床边,抱着手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没事?” 采花大盗道:“呵…能有一些小伎俩挡住了我的迷烟,没中迷烟也没事,待会有你好受的。” 黎瑟瑟念了剑诀,放在桌上的奚月瞬间出鞘,略过采花大盗的面,然后回到黎瑟瑟手中。 采花大盗此时已经认出了黎瑟瑟,他哼道:“那日让你跑了,不过今日你可跑不了。” 黎瑟瑟持着剑道:“那日是我大意了,所以才会中了你的伎俩,可这一次不会了。” 那采花大盗哼了一声,瞬间运了灵力向黎瑟瑟袭去,黎瑟瑟用剑一挡,两人缠斗在一起,采花大盗许是觉得今夜不能得手晦气得很,于是闪身离开黎瑟瑟的房间,往外面跑去。 可他才跑出房间,就受了早就潜伏在外面的黄泉的一掌,采花大盗摔倒在地,黎瑟瑟也从房中跑了出来。 采花大盗觉得寡不敌众,于是翻 黎瑟瑟高兴得像要飞起来,但黄泉看她一眼,她又赶紧收起笑容。 黄泉和黎瑟瑟追着采花大盗到了一个荒外的客栈,然后故意放出消息去,说客栈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打算在客栈捉拿那个采花大盗,至于谁做诱饵,自然是黎瑟瑟。 这客栈在荒外,平时来住店的都是一些匆忙赶路的人,今日住店的人倒是不多。 跟店小二要了间房以后,黎瑟瑟就上楼去了,她进入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不对,才放心坐下。 黎瑟瑟让店小二打了一桶热水,打算趁采花大盗还没有来,洗个热水澡,而黄泉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反正没有跟着她一起进入客栈。 黎瑟瑟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些动静,黎瑟瑟知道是那个采花大盗来了,她警惕的伸手拉了件衣服套在身上。 果不其然,黎瑟瑟才刚套上衣服,就见窗口处有一道烟吹了进来,黎瑟瑟微微勾唇,采花大盗果然会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黎瑟瑟转为到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那采花大盗感觉屋里的人睡着了,便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黎瑟瑟是侧着睡的,她肤如凝脂一般,那采花大盗隐约从背影看出是个绝色没人,摩拳擦掌的走向黎瑟瑟,口水就差掉在地上了。 采花大盗走到床边,就在他要伸出手的时候黎瑟瑟忽然坐了起来,一道灵力划了过来,那采花大盗发觉不对,立马往后一躲。 采花大盗诧异的看着黎瑟瑟,道:“你明明中了我的迷烟,你…你怎么会……” 黎瑟瑟坐在床边,抱着手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没事?” 采花大盗道:“呵…能有一些小伎俩挡住了我的迷烟,没中迷烟也没事,待会有你好受的。” 黎瑟瑟念了剑诀,放在桌上的奚月瞬间出鞘,略过采花大盗的面,然后回到黎瑟瑟手中。 采花大盗此时已经认出了黎瑟瑟,他哼道:“那日让你跑了,不过今日你可跑不了。” 黎瑟瑟持着剑道:“那日是我大意了,所以才会中了你的伎俩,可这一次不会了。” 那采花大盗哼了一声,瞬间运了灵力向黎瑟瑟袭去,黎瑟瑟用剑一挡,两人缠斗在一起,采花大盗许是觉得今夜不能得手晦气得很,于是闪身离开黎瑟瑟的房间,往外面跑去。 可他才跑出房间,就受了早就潜伏在外面的黄泉的一掌,采花大盗摔倒在地,黎瑟瑟也从房中跑了出来。 采花大盗觉得寡不敌众,于是翻身飞下护栏到了院子里,黎瑟瑟和黄泉也飞到了院子里,和采花大盗缠斗在一起。 这采花大盗还是有些手段的,黄泉又没带断生只带了一支竹笛,交起手来好不方便。 采花大盗突然对黎瑟瑟放出暗器,黎瑟瑟只着了件里衣,此时衣服被暗器划破,瞬间敞开,肚兜都露了出来,黎瑟瑟吓得赶紧转身,黄泉也是惊了一惊,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朝黎瑟瑟扔过去,挡住了她的身躯。 黄泉对黎瑟瑟道:“借剑一用。” 黎瑟瑟把奚月扔给黄泉,黄泉接过剑后,对黎瑟瑟道:“退后,这里不用你。” 黎瑟瑟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那采花大盗修为虽高,但黄泉毕竟是活了近千年的人,对付一个采花大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院内缠斗片刻,那采花大盗掏出一张符纸,符纸一烧这院内瞬间大雾弥漫,黄泉和黎瑟瑟瞬间看不清那采花大盗的位置。 忽然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袭面而来。黎瑟瑟还站在纹丝不动,黄泉已经飞身至她面前,用奚月替黎瑟瑟挡住了采花大盗放过来的暗器。接着那采花大盗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和恶心的笑声,随即又戛然而止,沉寂下去,黄泉叮嘱一声飞身进大雾中和采花大盗缠斗。 黎瑟瑟召出季姜当初给她的灵蝶,念了法术,将灵蝶放飞进大雾中,灵蝶在大雾中发出了肉眼可见的亮光。 灵蝶一直跟着采花大盗移动,黎瑟瑟忙道:“师尊,刺亮光的地方!” 听到这话黄泉立刻出剑。然后听到采花大盗闷哼一声。片刻之后,灵蝶又在另外一个地方亮了起来。 黄泉继续朝着灵蝶发出的亮光之处刺去。那采花大盗森然道:“你们以为凭这只蝴蝶就想抓住我?信不信我捏碎你们的蝴蝶!” 黎瑟瑟嘲讽得笑了一声,无知之辈。这蝴蝶是季姜用灵力炼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黎瑟瑟高兴得像要飞起来,但黄泉看她一眼,她又赶紧收起笑容。 黄泉和黎瑟瑟追着采花大盗到了一个荒外的客栈,然后故意放出消息去,说客栈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打算在客栈捉拿那个采花大盗,至于谁做诱饵,自然是黎瑟瑟。 这客栈在荒外,平时来住店的都是一些匆忙赶路的人,今日住店的人倒是不多。 跟店小二要了间房以后,黎瑟瑟就上楼去了,她进入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不对,才放心坐下。 黎瑟瑟让店小二打了一桶热水,打算趁采花大盗还没有来,洗个热水澡,而黄泉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反正没有跟着她一起进入客栈。 黎瑟瑟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些动静,黎瑟瑟知道是那个采花大盗来了,她警惕的伸手拉了件衣服套在身上。 果不其然,黎瑟瑟才刚套上衣服,就见窗口处有一道烟吹了进来,黎瑟瑟微微勾唇,采花大盗果然会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黎瑟瑟转为到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那采花大盗感觉屋里的人睡着了,便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黎瑟瑟是侧着睡的,她肤如凝脂一般,那采花大盗隐约从背影看出是个绝色没人,摩拳擦掌的走向黎瑟瑟,口水就差掉在地上了。 采花大盗走到床边,就在他要伸出手的时候黎瑟瑟忽然坐了起来,一道灵力划了过来,那采花大盗发觉不对,立马往后一躲。 采花大盗诧异的看着黎瑟瑟,道:“你明明中了我的迷烟,你…你怎么会……” 黎瑟瑟坐在床边,抱着手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没事?” 采花大盗道:“呵…能有一些小伎俩挡住了我的迷烟,没中迷烟也没事,待会有你好受的。” 黎瑟瑟念了剑诀,放在桌上的奚月瞬间出鞘,略过采花大盗的面,然后回到黎瑟瑟手中。 采花大盗此时已经认出了黎瑟瑟,他哼道:“那日让你跑了,不过今日你可跑不了。” 黎瑟瑟持着剑道:“那日是我大意了,所以才会中了你的伎俩,可这一次不会了。” 那采花大盗哼了一声,瞬间运了灵力向黎瑟瑟袭去,黎瑟瑟用剑一挡,两人缠斗在一起,采花大盗许是觉得今夜不能得手晦气得很,于是闪身离开黎瑟瑟的房间,往外面跑去。 可他才跑出房间,就受了早就潜伏在外面的黄泉的一掌,采花大盗摔倒在地,黎瑟瑟也从房中跑了出来。 采花大盗觉得寡不敌众,于是翻身飞下护栏到了院子里,黎瑟瑟和黄泉也飞到了院子里,和采花大盗缠斗在一起。 这采花大盗还是有些手段的,黄泉又没带断生只带了一支竹笛,交起手来好不方便。 采花大盗突然对黎瑟瑟放出暗器,黎瑟瑟只着了件里衣,此时衣服被暗器划破,瞬间敞开,肚兜都露了出来,黎瑟瑟吓得赶紧转身,黄泉也是惊了一惊,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朝黎瑟瑟扔过去,挡住了她的身躯。 黄泉对黎瑟瑟道:“借剑一用。” 黎瑟瑟把奚月扔给黄泉,黄泉接过剑后,对黎瑟瑟道:“退后,这里不用你。” 黎瑟瑟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那采花大盗修为虽高,但黄泉毕竟是活了近千年的人,对付一个采花大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院内缠斗片刻,那采花大盗掏出一张符纸,符纸一烧这院内瞬间大雾弥漫,黄泉和黎瑟瑟瞬间看不清那采花大盗的位置。 忽然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袭面而来。黎瑟瑟还站在纹丝不动,黄泉已经飞身至她面前,用奚月替黎瑟瑟挡住了采花大盗放过来的暗器。接着那采花大盗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和恶心的笑声,随即又戛然而止,沉寂下去,黄泉叮嘱一声飞身进大雾中和采花大盗缠斗。 黎瑟瑟召出季姜当初给她的灵蝶,念了法术,将灵蝶放飞进大雾中,灵蝶在大雾中发出了肉眼可见的亮光。 灵蝶一直跟着采花大盗移动,黎瑟瑟忙道:“师尊,刺亮光的地方!” 听到这话黄泉立刻出剑。然后听到采花大盗闷哼一声。片刻之后,灵蝶又在另外一个地方亮了起来。 黄泉继续朝着灵蝶发出的亮光之处刺去。那采花大盗森然道:“你们以为凭这只蝴蝶就想抓住我?信不信我捏碎你们的蝴蝶!” 黎瑟瑟嘲讽得笑了一声,无知之辈。这蝴蝶是季姜用灵力炼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院内缠斗片刻,那采花大盗掏出一张符纸,符纸一烧这院内瞬间大雾弥漫,黄泉和黎瑟瑟瞬间看不清那采花大盗的位置。 忽然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袭面而来。黎瑟瑟还站在纹丝不动,黄泉已经飞身至她面前,用奚月替黎瑟瑟挡住了采花大盗放过来的暗器。接着那采花大盗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和恶心的笑声,随即又戛然而止,沉寂下去,黄泉叮嘱一声飞身进大雾中和采花大盗缠斗。 黎瑟瑟召出季姜当初给她的灵蝶,念了法术,将灵蝶放飞进大雾中,灵蝶在大雾中发出了肉眼可见的亮光。 灵蝶一直跟着采花大盗移动,黎瑟瑟忙道:“师尊,刺亮光的地方!” 听到这话黄泉立刻出剑。然后听到采花大盗闷哼一声。片刻之后,灵蝶又在另外一个地方亮了起来。 黄泉继续朝着灵蝶发出的亮光之处刺去。那采花大盗森然道:“你们以为凭这只蝴蝶就想抓住我?信不信我捏碎你们的蝴蝶!” 黎瑟瑟嘲讽得笑了一声,无知之辈。这蝴蝶是季姜用灵力炼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番外(一)泉瑟篇5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忽然,黄泉一手环上黎瑟瑟的腰,微微附身,另一手去抄她的膝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此时已经入夜,又是鬼月里,街上的人还有些多,…黎瑟瑟虽不是个面皮薄的人,但被黄泉这么抱着难免有些害羞。以为他只是抱一段时间就会将自己放下,却没有想到将她直接抱到了降灵宫。 黄泉抱着黎瑟瑟回降灵宫,路上好多行人都看到了,鹿柠虽然惊讶,但却没有表露出来,更多的想八卦一下这两人出去街上转了一圈,发生了什么。 到了自己寝殿外面,黎瑟瑟道:“到了……放我下来吧。你没多余的手开……” 话音未落,黄泉就霸气十足地一脚踢开了门,然后将黎瑟瑟放到床上,才回来把门关了。 黎瑟瑟本以为黄泉会直接出去,结果他只是把门关了,然后又折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黄泉坐在床边,道:“城中有几个人一直想给我张罗一门亲事,所以我今日在街上那样说不过是混淆视听,你不必往心里去。” 季姜死后,黄泉就成了幽都的城主,这些年一直庇佑幽都的人,他们那些人感激黄泉的同时,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就想给黄泉介绍一门亲事。 黄泉实在被闹得头疼,只好出此下策。 黎瑟瑟大概懂了黄泉是什么意思,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黄泉又道:“方才鹿柠看到我抱着你进来了,我在这坐一会儿,等他睡了我再走。” 鹿柠那个大嘴巴一定会出去传,这样黄泉就不用再头疼了。 黎瑟瑟点了点头,黄泉用法术灭了灯。 黎瑟瑟躺在床上,黄泉端坐在床边。 两人都觉得怪怪的,躺了小半个时辰黎瑟瑟还是没睡着,便轻声问道:“师尊…我可以牵一牵你的手吗。” 黎瑟瑟本以为黄泉已经睡着了,或是没听见,谁知这时黄泉却突然伸出手,把被子一把掀开将她揽了过去。 七月里,天气不冷可黄泉不知怎的皮凉得很,撞到他怀里,黎瑟瑟就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一瞬间受宠若惊得手足无措起来。 黄泉微微闭上眼,双臂缓缓地收紧,下巴放在黎瑟瑟头顶,一股好闻的味道进入了他的鼻子,心里也是打了个激灵,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样。 “师尊……” 黎瑟瑟十分局促地低声道:“你再这样抱着我,我可就……” 黄泉勉强压住心绪,咽下酸涩,眼睛也不睁,低声道:“鹿柠在外面。” 听他这么一说,黎瑟瑟不说话了。 而黄泉口中鹿柠此时却在自己的院子喝酒,祭奠死去的宣姬。 黄泉一手枕在黎瑟瑟头下。一手连带着薄被搭在黎瑟瑟肩上,此时的两人宛如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并未比旁人特殊到什么地方,也有七情六欲,此时黎瑟瑟在他怀中呼出的气,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时,黎瑟瑟慢慢地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盯着闭目养神的黄泉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让自己这么近距离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了。 黄泉本打算悄悄睁开眼看黎瑟瑟睡了没,没想到刚睁开一条缝就发现这丫头正在盯着自己看,平生第一次任人这么近的盯着他,黄泉忍不住心道:“是自己太好看了吗,这丫头怎么这么盯着看” 随即,他便觉得脸上被细细的鼻息扫过,另一个人的气息逼近到难以忽视。 黄泉:“……” 天啊……她还真的……敢… 黄泉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黎瑟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在他嘴上蜻蜓点水的轻轻啄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时那作案的人已经索回他怀里了,饶是黄泉活了近千年,见过许多大场面,却没遇到过这种…… 这……小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他打死,不不不,不用小姐,光是黎宗主,就会把他弄死…这真是…这都是什么事… 黎瑟瑟缩回黄泉怀里脸红得像什么似的,既兴奋又害怕心咚咚直跳,静得她不知道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黄泉的…… 紧张着…黎瑟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黄泉也早就起了。 黎瑟瑟刚起来,到前厅的时候,看到黄泉正在慢条斯理的用早膳。 黄泉像个没事人一样,假装不知道黎瑟瑟对他做的事,端了一碗粥给黎瑟瑟,然后道:“起了,用膳吧。” 鹿柠瞅了瞅两个人,然后问黎瑟瑟道:“昨天晚上可还睡得安稳?” 黎瑟瑟点了点头道:“挺好的,师叔公挂念了。” 黄泉道:“好好用膳,我们要去彭城一趟。” 黎瑟瑟点了点头,去彭城的路上,她一直昨天晚上黄泉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有,难道是不想拆穿给自己留面子吗,黎瑟瑟思绪缥缈间就已经到了。 是一处精致的宅子,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黎瑟瑟问道:“我们这做什么?” 鹿柠挑了挑眉,道:“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黎瑟瑟飞身上了房顶,看到院子里倒了一地尸体,有几个人正在院里大杀特杀。 “师尊…他们…” 黎瑟瑟本以为黄泉和鹿柠会跟上来,却不想一回头两个人都不见了,等她再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底下那几个人朝她走来。 黎瑟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便想转身离开,就见那女子的剑已经向自己刺来,黎瑟瑟一个闪身躲开了。 黎瑟瑟飞到了另外一个房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这里的人?” 那几人不语,只是阴恻恻的看向黎瑟瑟。黎瑟瑟还要开口问些什么,就有一道捆仙索突然飞出来捆住她的腰,随后将黎瑟瑟往后拉了去。 黎瑟瑟从房顶上被往后拉去,不多时撞在一个他熟悉的怀抱里,黎瑟瑟一看只见黄泉神色十分凝重,平时嬉皮笑脸的鹿柠也敛了笑容,变得凝重无比。 黄泉将黎瑟瑟推向鹿柠那边,道:“先带她走。” 鹿柠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黄泉点了点头。 黎瑟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上前问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师尊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 黄泉难得摸了摸黎瑟瑟的头,也难得对她温柔,黄泉道:“这是师尊的私事,你先跟你师叔公去新月涯等我。” 黎瑟瑟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不回降灵宫,为什么要去新月涯?” 黄泉一把把黎瑟瑟拉到怀里,温声道:“降灵宫如今不能回去了,乖,听话,跟你师叔公去新月涯等我,天黑之前我一定来找你们。”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要自己解决。 鹿柠带着黎瑟瑟走了,黄泉转身看着那座火光冲天的宅子,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黄泉毕竟是界外冷荒的一荒之主,却跟着季姜来到了修真界,原本同界外的约定也只是一百年,可不想百年不到季姜就死了,黄泉为了找到季姜的转世,为了给她正名,违背规定在修真界待了这么多年。 黄泉也曾回过界外,求帝辛帮他找到季姜的转世,帝辛虽是界外圣君,可规定就是规定,时间到了黄泉再不回去就是违背规定,叛逃鬼族。 而三荒之中的西荒是负责叛逃鬼族一事,此时他们能够来修真界,乃是帝辛向九重天递了折子,那些人是专门来捉黄泉回去的。 可黄泉如今还不能回去,季姜还不知道在哪,至少他要等到季姜回来,他叫季姜一声小姐,那他就永远都是季姜的属下,鬼族这次派了能力最高的几个人来,降灵宫已经被他们占了。 本来打算来彭城投靠一下这个修仙世家,却不想他们曾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正好被界外那些人碰上了,所以顺道处理了。 让黄泉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有人去追黎瑟瑟和鹿柠了,他们以为黄泉判逃界外是因为爱上了这个修真界中的女子。 黄泉持剑站在原处,那些人上来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要捉拿他,黄泉交手的时候才发觉不对,来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留下几个修为不抵他的。 黄泉将剑抵在一个鬼族中人的脖子上,问道:“不是要来捉我回界外吗,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那人回道:“薄月主说您不愿回界外定然是爱上了人族女子,他让我们先拖住你,他带人去找那人族女子。” 黄泉这才惊觉,他们听到了他交代黎瑟瑟的话,新月涯,黎瑟瑟和鹿柠往新月涯去了。 他们要找黎瑟瑟,一定会杀了黎瑟瑟,黄泉风驰电掣的往新月涯去,他此时心急如焚,且不说黎瑟瑟只是他徒弟而已,黎瑟瑟是修真界中人,又是季姜的侄女,若此时黎瑟瑟因为他的关系死在了鬼族中人手里。 只怕将来季姜回来会去界外问罪,毕竟他已经知道了季姜的身份,怪不得帝辛会那么在意季姜,她是神族之人,对帝辛有养育之恩,若因为他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只怕那时他真的是罪人了。 鹿柠带着黎瑟瑟一路被界外众人追到新月涯,新月涯灵气充沛可以抑制界外众人,可新月涯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 薄月主是西荒荒主的得力助手,又是活了上万年的人,新月涯的灵气压制不了他。黄泉赶来的时候鹿柠和黎瑟瑟都已经受了伤,黄泉闪身挡在黎瑟瑟面前,担忧的问道:“有没有受重伤?” 黎瑟瑟摇了摇头,道:“都是小伤,只是师叔公伤得比较重,师尊你快救他。” 鹿柠笑了笑,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不必管你,保护好瑟瑟就行。” 薄月主面色苍白,一身玄衣,见黄泉出现他命随行而来的下属们收了兵器,自己则是上前对黄泉双拳拱礼道:“属下薄列,见过冷荒荒主。” 在界外,除了帝辛之外,其他两位荒主的地位是平等的,即便薄月主的年龄比黄泉大上几辈,也只能持下属之礼。 黄泉仍然是护在黎瑟瑟身前,随后才道:“薄月主既然是来抓我回去的,又何必为难其他人无辜之人。” 薄月主嗤笑一声:“这两位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薄月主看着黄泉,面上一片诚挚的敬意,但语气却是十分冷漠:“冷荒主,您身后这二位,一位是您的挚友,一位是您的挚爱,正是因为他们您才不肯回界外,您说说,他们能是无辜之人吗?” 听到挚爱两个字,黎瑟瑟惨白的小脸爬上一层红晕,而黄泉也并没有否认。 而是一旁的鹿柠开口了,鹿柠道:“讲道理啊,我跟这家伙是朋友不错。但也不至于因为我们是朋友就要杀我吧?而且你也说了瑟瑟是这家伙的挚爱,你们连自家荒主的挚爱都不放过,也太冷血了吧。” 薄月主突然转为冷冰冰的道:“鬼族与人族数万年来互不侵犯,而且尚有成文规定在,毕竟人鬼殊途,冷荒主与这位姑娘,注定不能长相厮守。” 黄泉轻声说道:“的确是人鬼殊途没错,可你要知道,人鬼相恋也是有先列的,圣女与古月城的仙上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薄月主微微一笑,他知道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冷荒荒主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并不想杀黎瑟瑟和鹿柠,来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抓黄泉回去,一味对黄泉和他身边的人下死手,无疑会得罪圣君,毕竟黄泉当年是跟着上一任圣女一起出来,而那位圣女是九重天上神的转世。 而那位上神于圣君有恩,她的转世和修真界中人相恋,界外中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她的转世本就是修真界中人,可黄泉不一样,他身为一荒之主,怎么置法度于不顾, 薄月主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道:“可如今那位已经不是鬼族的圣女了,而她本身就是修真界中人,我本想顺道见见她,怎么没有瞧见。” 黄泉说道:“你只知瑟瑟是我的挚爱,鹿柠是我的挚友,那你可知他们二人与圣女的关系。” 薄月主道:“属下并不是很感兴趣,可您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属下的好奇心,还请冷荒主解惑。” 番外(一)泉瑟篇6 黄泉道:“瑟瑟是圣女的侄女,鹿柠是圣女的师叔,他们二人在修真界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你们要抓我只对我一人出手即可,又何必自找麻烦。你伤了他们二人,只怕圣女不会让你们那么轻易回去。” 薄月主嗤笑一声,道:“想用圣女威胁我?可惜啊,她早已不是鬼族圣女,她也早已不在人世了,杀了他们二人将你擒拿回去,即便圣君要怪罪,我也有理由解释。” 说罢,锃的一声,薄月主突然拔剑出鞘,整个人如暗影一般朝黄泉他们这边疾掠而来,活了几万年的人的修为自然不是黄泉他们能比的,黄泉若躲开还能逃过一劫,可他不能躲,他一躲开伤着的就是他身后的黎瑟瑟。 剑尖狠狠地刺入了黄泉的左肩,薄月主以为他会躲开,却不想居然定定挡在黎瑟瑟身前,薄月主微微皱眉,立马将剑拔了出来,瞬间带出一道血花。 黄泉一声闷响,薄月主收剑飘然而退。 黄泉吐了口血往后退了两步,黎瑟瑟扶着黄泉,急得不行,嘴里喊着:“师尊,师尊您没事吧?” 黄泉摇了摇头,抬手去擦黎瑟瑟的眼泪,语气还是那么冷漠,黄泉道:“哭什么,师尊还没有死,不要哭。” 黎瑟瑟哭道:“你受伤了。” 黄泉道:“无事,小伤…咳咳咳…小伤而已。” 鹿柠忍痛上前替黄泉查看伤口,薄月主这一剑下手不重,并未伤及黄泉心脉。 黄泉站了起来,对薄月主道:“你放他们二人走,我跟你们回去。” 黎瑟瑟拦在黄泉面前,急忙道:“师尊别跟他们走,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黄泉笑了一下,对黎瑟瑟道:“我是冷荒荒主,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不用担心我。” 黎瑟瑟道:“现在都能拿剑刺你了,还不会对你如何。” 黄泉有些无奈,他道:“瑟瑟,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 此时,薄月主道:“好,我答应你,只要冷荒主答应跟我们走,我们就放过这两个人。” 薄月主抬了抬手,一直持剑对着黄泉他们的众人将剑放下,黄泉抬手擦了擦黎瑟瑟的眼泪,道:“本来说好做你一年师尊的,如今是我没有遵守约定,即日起我便不是你师尊了,回梵音谷去吧。” 黎瑟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哭道:“你就是我师尊,你一天是我师尊就一辈子都是我师尊,我不要你走。” 黄泉温声道:“乖,若有朝一日小姐回来了,你帮我转告她,黄泉无能,不能亲自迎接她回家。” 黄泉把黎瑟瑟推向鹿柠那边,然后叮嘱道:“鹿先生,请务必帮我把瑟瑟安全的送回梵音谷。” 安全两个字咬得极重,既是在提醒鹿柠也是在提醒薄月主,若是黎瑟瑟出什么事情,他可就不会好好跟他们一起回界外了。 鹿柠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把人给你安全送回去。” 黄泉微一俯身,对鹿柠致礼道:“多谢。” 黄泉抬步要走,黎瑟瑟挣脱了鹿柠的手,跑上前去抓着黄泉的手,乞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走,姑姑走了我等她等得很辛苦,如果你也走了我要等两个人会更辛苦,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同是自幼失去双亲,可相比燕辰奚,黎瑟瑟才是最可怜的那个,燕辰奚至少还有燕云川陪着他。 可黎瑟瑟,这么多年来都自己一个人孤独过来的,黎致和镜若虽然宠她,可谷中事物太多,两人忙于处理事物,常常顾不得黎瑟瑟。 来幽都的这半年,黄泉虽然总是冷冰冰的,可他对黎瑟瑟也还算有耐心,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一直陪在她身边,黎瑟瑟知道她喜欢上黄泉了,她依赖黄泉,想黄泉一直陪在她身边。 黄泉道:“瑟瑟,乖。” 黎瑟瑟哭着摇头:“你可不可以不走,我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我就再见也见不到你了。” 黄泉破天荒的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上前把黎瑟瑟揽在怀里,然后道:“听话,跟你师叔公走。” 黄泉说完吻了黎瑟瑟的唇,然后在她惊滞的时候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的什么时候喜欢上黎瑟瑟的,或许是这半年的相处,或许是更早,大概是她送他笛子的时候,又或者是她问他为什么吹那首曲子的时候。 黄泉才转身没走几步,薄月主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阴狠,黄泉刚越过他,他就抬了抬手,那些原本收了剑的人又再次拔了出来。 黄泉当然察觉到薄月主的阴谋,他瞬间转身,直接一掌劈中薄月主的胸口,然后闪身至黎瑟瑟面前,将断生指着薄月主。 薄月主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鬼族中人的脸本就是一片煞白,因为挨了黄泉一掌此时变得更加的雪白,右手捂在心口处,可左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四万岁的年纪和法力修为,要杀死两个带着伤得修真之人,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即便杀不了,黄泉也不是他的对手。虽然知道自己修为比黄泉高太多,也知道黄泉势必会出手,但他依然没有想到,他一直小看了黄泉,黄泉那一掌打得他心口直疼,这就说明黄泉并没有荒废他的修为。 而今看来,黄泉也并不好对付。 …… 薄月主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挥剑再上,剑如游龙之势,黄泉也拔出了断生和薄月主缠斗在一起。 黄泉的剑术与修真界中所见的各家流派完全不一样,他的剑术似有大开大合之势,却也犹如游龙般猛烈,况且对招比的不仅仅是剑术,还有法术。 他们二人动起手来,那些下属们没有薄月主的命令不敢贸然出手,鹿柠则是扶着黎瑟瑟走到一旁,以免伤着了自己。 黄泉修为到底不如薄月主,然而饶是如此,黄泉手上的断生却像是神器一般,能够给他足够的力量和薄月主相斗,毕竟断生里面的戾气可不少,当年渊柏以魂祭剑之后断生就一直在长生殿里供着,后来季姜炼化之后送给黄泉做佩剑。 那里面的剑灵一直被封着,此时此刻也该到了发挥它作用的时候了,黄泉使用的断生剑实在是诡异无比,薄月主都有些承受不住它的剑气。 剑芒锵锵发出,空中开始发出嗡嗡的响声,黄泉和薄月主已经交了好几次手了,两人佩剑也相撞了不知多少次了。 嗤嗤数十声巨响,两剑相撞,黄泉念了剑诀,断生一分为二,同时向薄月主袭去。 …… ……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在交战数十招后停手,黄泉身上添了几处新伤,由里往外渗着血。 而与他交手的薄月主占了上风,薄月主落地后持剑而立,然而苍白的脸上却浮现一丝慌张,握着剑柄的右手也抖动不停,他的情况并未比黄泉好到哪里,他虽只是左肩上被黄泉划破一道口子,但方才对招下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再拖下去,他就有可能不是黄泉的对手了。 薄月主吞了吞口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黎瑟瑟和鹿柠对黄泉居然如此重要,为了救他们二人不惜抗命,可一想到自家主子最开始叮嘱的话,薄月主便不再担心了。 他家主子说过:“若黄泉愿意乖乖回来,就将他带回来给圣君发落,若他不肯,就在修真界将他解决了,连带他那个主子一起。” 连带黄泉的主子,可不就是季姜吗,他们来的时候才发现季姜已经死了,根本就不用他们动手。 薄月主突然对身后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在黄泉几人的疑惑之中,看到一人抱着一柄剑沉默地向这边走来,那柄剑的剑鞘上面雕有一只朱雀。 来人沉默的走到薄月主身边,朝黄泉行了一礼,才说道:“冷荒主随同前任圣女一同出界外,为期乃是百年,如今已经超过了约期的两倍时间,我家主上也是怕破了规矩,故迫不得已请圣君递了折子给天界,让我们专门来请冷荒主回界外,若有得罪之处,望冷荒主见谅。” 黄泉冷笑道:“眉泽的得力下属,跟在她身边多年,果然是学会了她那一套。个个表面上看起来大仁大义,实则私底下却是大奸大恶,你家主子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除掉我,又何必做出这等姿态,圣女不在,你们也没打算真带我回去。” 来人是赤月主,西荒荒主眉泽的得力干将之一,实力不输圣君身边的西风。赤月主见黄泉语言涉及自家主子,并且已经识破他们此行的目的,便不再多言,直接拔剑朝向着黄泉的心口刺过去! 黄泉骤然再次拔出断生,然后将手指在断生剑韧上划过,以血祭剑。 养了这么多年的剑灵和剑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只见断生的剑气横生,刺向赤月主的时候不见半分留情,若让他这一剑刺中,只怕赤月主会当场毙命。 赤月主仍旧是沉默着,他侧身一躲,手中的长剑一转,至今划过黄泉的手背。 嗤地一声响起,只见黄泉的手背已经开始流血了,而黄泉再次将剑推了出去。 然而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赤铎身为月主,又是西荒主眉泽的得力助手,活了几万年修为高深,而黄泉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小辈,又不是一直在界外修炼,所以相较之下,黄泉处于下风。 再唰的一声,赤月主的剑由左手转到右手上,然后直接刺向黄泉的心脏,原来他们来抓黄泉真的只是假象,杀他才是真的。 薄月主也趁机拔剑刺向黄泉! …… …… 两道剑影齐齐刺向黄泉,光亮剑刃上映着高高在上的红太阳,显得十分恐怖。 而此时在鹿柠身边的黎瑟瑟直接拔出奚月,飞了过去,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得来的力量,用剑一挡薄月主的攻击,然而相较薄月主那样修为高深的人,黎瑟瑟实在是太弱了。 黎瑟瑟被剑气震到了五脏六腑,直接吐了口血,黄泉惊慌喊道:“瑟瑟!” 便在此时,一股凌风吹来,鹿柠也念了剑诀召出了一柄银色长剑,直接杀向正在缠斗的双方。 薄月主刺出一剑之后,便一直持剑而立,似乎一直在等鹿柠出手,因为鹿柠这人从开始交手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表露过一丝慌张,薄月主担心鹿柠是个得道高人,又担心他已经飞升成仙,毕竟诛仙之罪他们都承担不了。 然而在鹿柠出手的那一刻,薄月主就知道鹿柠并非是什么得道高人,也没有飞升成仙。 薄月主双手握剑,蕴积了良久的灵力都聚在长剑上,直接飞上去和鹿柠对打,并且毫无多余花招的一剑,可鹿柠却接住了这一剑。 剑速非常之快,空气与划过的剑摩擦发出的争鸣声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但是薄月主却不知道他如今想一剑刺死的那个人,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是个无能之辈,只见鹿柠飞闪一躲,往空中一跃,居然直接夺过了薄月主的袭击,然后一道剑芒劈了下来。 薄月主立马躲开,好险!他这才知道,原来久不出手的鹿柠竟然如此难以对付,怪不得黄泉会把黎瑟瑟交给他,让他一路护送黎瑟瑟离开。 鹿柠在空中避过了薄月主蓄势已久的那一剑,然后直接一剑劈了下来,薄月主似是找到了对手,很感兴趣,只顾着和鹿柠对打。 黄泉和黎瑟瑟一起同赤月主交手,还有那些鬼族中人。 就在这时,赤月主那柄恐怖的剑已经刺进了黎瑟瑟的肩膀。 黄泉大喝一声,直接凶狠的朝赤月主扫了一道剑芒,赤月主立马往后退去。 黄泉立马接住黎瑟瑟,然后封住她的穴位,慌道:“疼不疼?再忍忍,师尊待会就带你回去。” 黎瑟瑟小脸已经惨白得像个死人,她疼得皱起眉头,却还是对黄泉摇了摇了摇头,撒谎道:“…不疼……” 黄泉设了一个结界保护黎瑟瑟,他叮嘱道:“在此地等我,我很快就解决他们,然后带你走。” 黎瑟瑟点了点头,在黄泉转身的时候她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问道:“师尊,你喜欢我吗?” 黄泉顿了顿脚步,还来不及回答赤月主就直接攻了过来,两剑相撞,新月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番外(一)泉瑟篇7 黄泉顿了顿脚步,还来不及回答赤月主就直接攻了过来,两剑相撞,新月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黄泉飞身上至半空,抢先占了天势之利,而赤月主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直接运了十成了灵力,手上的长剑噗哧一声刺入了黄泉的胸口! 黄泉闷哼一声,吐了口血,赤月主刺的地方是薄月主先前刺的,就差一寸就要刺中他的心脏了。 杀死黄泉和他身边的人,这是赤月主的主子,西荒主眉泽一直盯嘱的事情。 黄泉抬手运了一掌灵力,欲劈向赤月主,可赤月主已经身离开,转为袭向黎瑟瑟。 黄泉已经奋力追赶上去,可他还是晚了,赤月主直接一掌打破黄泉设的结界,然后借着灵力带来的掌风,直接劈了黎瑟瑟一掌,把她从新月涯上打飞出去。 “瑟瑟!” 黄泉奋力飞向黎瑟瑟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她被赤月主一掌打飞下新月涯。黄泉追着黎瑟瑟掉下山崖。 赤月主跑向悬崖边,此时阳光明媚,可新月涯下仍旧是一片迷雾,看不清谷底究竟有多少深,只见两人人影落入迷雾之中,再也无法看见。 黎瑟瑟被赤月主一掌打下去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飞速的闪过许多画面,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都说人在死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可她此时只看到黄泉跟着她掉了下来。 原来从高处坠下是这个感觉,当初季姜在华清堂从高处将她扑落,下坠的时候也是这个感受么,在灵渊台中燕祁那一箭,陨命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也有很多不舍,是不是也舍不得那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那天,燕祁就像黄泉这么向她奔来一样,奔向季姜,他甚至都抓住了季姜的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想到黄泉都没有回答究竟是不是喜欢她,原来…爱而不得竟是这种感觉吗? 黎瑟瑟下坠的时候朝黄泉伸出了手,可她却再也摸不到黄泉的脸,甚至连他的手都抓不住。 …………… …………… 不知过了多久,黎瑟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却不知到底在讨论些什么。 待她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梵音谷房间的陈设,黎瑟瑟缓缓从床上起来。行至木门边,拉开木门。一束阳光照在了黎瑟瑟手上,她不知睡了多久,此时阳光竟然格外刺眼。 黎瑟瑟光着脚踏在青石板上,她刚醒过来眼睛还有些不大适应阳光,看得不是很清楚。青石板散发的寒气从脚底传了上来。 黎瑟瑟抬手,想要遮住阳光,隐隐约约看到一道两个身影向她走来,看身段应该是女子。 两人见到她,立马高兴的道:“小姐,您醒了?” 黎瑟瑟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 两个仙娥兀自道:“小姐醒了,快去禀报宗主和二小姐。” 两个仙娥便立刻跑了出去。 不多时,黎瑟瑟就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朝这边跑了过来,她不禁迷茫,身着白色衣衫?梵音谷黎氏衣着向来以青色为主,怎么会有人着白色,难不成她已经死了吗? 是了,应该是死了,毕竟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那黄泉呢…他是活着,还是跟自己一起死了。 黎瑟瑟思绪飘忽间,那白色身影已经走到她跟前,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问道:“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医师来看?正好哥哥今日在梵音谷,让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那人一开口,黎瑟瑟的眼泪就刷刷的流了出来,她被那人握在手里的手,感觉到了温度,黎瑟瑟清楚的意识她没死… 而眼前这个对她嘘寒问暖的人,不是别人…是她姑姑…季姜…… 她终于是把季姜等回来了吗。 季姜见黎瑟瑟一直哭着不说话,又问道:“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黎瑟瑟哽咽道:“…姑姑…” 季姜如何也没有想到黎瑟瑟昏迷了十年,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她姑姑,不由的喜极而泣。 季姜激动道:“是姑姑,是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瑟瑟,没事了。” 黎瑟瑟哭着问道:“姑姑,我师尊呢…我师尊他怎么样了?” 季姜道:“你师尊…他回界外了…” 黎瑟瑟顿时觉得委屈无比,抱着季姜哭了很久。 黎瑟瑟后来才从季姜那里知道,在她和黄泉掉下去的时候,燕祁和鬼族圣君身边的西风刚好赶到,制止了鬼族两位月主,而当初掉落新月涯的时候,是黄泉拼了九层灵力才保住了她半条命,可她伤得太重了,燕祁把他们两人从涯底救上来的时候,黎瑟瑟已经昏迷过去了。 黄泉当日就被西风带回了界外,而黎瑟瑟则是被燕祁带去水灵台,南宫兰泽和南宫刈费心费力半个月,才总算把她救活过来。 可黎瑟瑟却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一昏睡便是十年。 原来,已经是十年过去了,这十年她在昏睡中度过,那黄泉呢,黄泉该是怎么度过的…… 季姜只说黄泉还活着,她回来已经是那件事情的第五年了,而她回来之前去了一趟界外,黄泉还是从前那样不苟言笑…… 黎瑟瑟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有的时候和黎致,季姜,镜若说几句话,就不再多言了,一直待在书房里练字,她的字越来越端庄大气,可她还是一直练…… 这日季姜和燕祁他们要回古月城了,临行前季姜打算去看看黎瑟瑟再走,她对燕祁道:“等我。” 燕祁道:“可要我同你一起进去?” 季姜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去吧,她如今不太爱与人接触。” 燕祁想了想,也是,往前黎瑟瑟见到燕辰奚都是要拌嘴好一阵的,如今见了也只是端端行了个礼,还会叫他一声表兄,不再与他拌嘴了。 季姜看了看他,似要说话,但最终没有开口,季姜立刻道:“好啦,我知道了。关于要我带她去界外找黄泉那个事情她已经死心了,不会再提了,而且我也不会答应的,放心吧,我再疼她也还是知道分寸的。” 燕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季姜去看了黎瑟瑟,她仍就是坐在案边练字,这次是誊抄佛经,季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情字何解,怎么下笔都不对,心结不解,你写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黎瑟瑟不语,仍是自顾自的写,季姜又道:“我晓得你喜欢他,他不回来你的心结就一直解不开,可是瑟瑟啊,人终归是长大的,很多时候不是两个人互相爱慕,就要在一起的。你该懂得何为取舍,毕竟你们二人终究是人鬼有别。” 黎瑟瑟还是不语。 季姜道:“我要回古月城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季姜就转身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季姜停下来道:“我给你找了一味解开心结的药,估摸着近两日就到了,这两日你哪都不要去,就在家里乖乖待着。” 季姜出了黎瑟瑟的院子,跟燕祁往码头走去,见燕祁欲言又止,季姜道:“有话要说?” 燕祁道:“瑟瑟如今状态不好,我们就这么离开了,你不担心她吗” 季姜茫然道:“担心她什么?” 燕祁知道她是明知故问,沉默不语。 季姜跃上小舟,然后才道:“你是想说担心她会不会寻死?瑟瑟是不会寻死的,她还在等黄泉回来呢。不过受了情伤而已,走出来就好了。不用担心。” 燕祁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应该把黎瑟瑟找他的事情告诉季姜,燕祁道:“阿季,瑟瑟她,曾经找过我。” 季姜一边笑嘻嘻的摘荷花,一边问道:“找你做什么?” 燕祁道:“她问我,你不在的那三百多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季姜摘荷花的手一顿,十分慵懒的摸着荷花花瓣,问道:“那我不在的那三百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燕祁道:“我同她讲,因为相信你会回来,所以一直等。” 季姜笑了笑,道:“你没有同她讲,你那三百年都是在‘闭关’?” 季姜把闭关两个字咬得挺重,大概是知道了燕祁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燕祁摇了摇头,季姜握着燕祁的手,道:“所幸你没有白等,我回来了,而且不会走了。” 真的如季姜所言,两日后,梵音谷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在黎瑟瑟的书房里坐着。 黎瑟瑟看到鹿柠的时候微微惊讶了一下,十年过去了,鹿柠模样仍旧没变,仍旧是那样风度翩翩。 黎瑟瑟上前对鹿柠行了一礼:“师叔公。” 多年不见,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鹿柠嘴角还是抽了抽,这称呼…… 鹿柠道:“多年未见,小丫头你沉稳了不少。” 黎瑟瑟微微笑了笑,道:“从前不懂事,如今只不过是长大了。” 黎瑟瑟问道:“师叔公今日来……” 鹿柠道:“受你姑姑之邀,前来解开的你的心结。” 黎瑟瑟苦笑道:“是我不懂事,难为姑姑担心了。” 鹿柠道:“你可知为何这十年,我从来不来看你?” 黎瑟瑟摇了摇头:“不知。” 鹿柠从怀中取出一个铃铛,放在桌上递到黎瑟瑟面前,道:“这是他用他一魄炼化而成,本想送你做生辰礼,只是没法亲手给你。那日走得匆忙,托我转赠与你。” 黎瑟瑟拿起那个玲珑剔透的铃铛,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鹿柠道:“我曾同你讲过,他那人并非你看到的那样冷漠,有的时候你所看见的并不是真的。他都将一魄给你了,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黎瑟瑟握着铃铛泣不成声,她如今总算是明白了,黄泉不是不爱她,只不过是还来不及向她表明心意。 鹿柠噙着笑道:“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美丽的风景,你也该出去走走,你姑姑不在的那些年,黄泉也是像我这样,四处走走看看,寻找你姑姑踪迹的时候,看遍了整个修真界的风景。” 鹿柠喝了杯茶,接着继续道:“你总是在谷里待着,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若你已经走遍他去过的地方,可那时他还没有回来,你就将他放下,如何?” 黎瑟瑟点了点头,鹿柠起身离开。 一个月后黎瑟瑟提出她要出去走走的时候,黎致原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后来的几年,黎瑟瑟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她走过很多黄泉走过的路,看过很多黄泉看过的风景。 而蜀中,则是她最后一站,若她游完整个蜀中,黄泉还没有回来,黎瑟瑟就要放弃了,她不等了,她总要过自己的生活的,不能再让在意她的人担心了。 回想着往事,黎瑟瑟一直摸着铃铛,她给铃铛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意》,想来,这么多年,她一直不知道她送黄泉的那支笛子叫什么,大概这辈子是不会知道了。 那妇人道:“这雨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姑娘你没带伞,可要多等一阵子了。” 黎瑟瑟微微颔首,应道:“无事,我不着急赶路。” 雨一直下着,过了许久才渐渐变小了起来,黎瑟瑟站在屋檐下等雨停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还有一股熟悉之感靠近,黎瑟瑟原以为是哪个熟人,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她近二十年没有看到的身影。 黄泉撑着一柄油纸伞,从雨中信步而来,面容不再似从前那般冷漠,而是噙着笑容。 黎瑟瑟看着黄泉走到自己面前,停在自己身前,然后听见他对自己道:“我来接你了,瑟瑟。” 黎瑟瑟并未说话,只是看着黄泉微笑,黄泉也是同样带着微笑看着她。 多年以后,黎瑟瑟仍然记得黄泉出现的那个场景,他信步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我来接你了,瑟瑟。” 也是很多年以后,黎瑟瑟才知道,她送黄泉的那支笛子,其实很早之前黄泉就已经苏好了名字,只是没有告诉她。 她送黄泉的那支笛子,叫《难平》。 (泉瑟篇完) 番外(二)帝辛篇1 近来,我有些嗜睡,还经常做噩梦,梦到还是同一个人。 西风说:“大约是因为太过劳累。”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那些个政务无聊至极,我早就推给西风处理,不再过问,又怎会是太过劳累。 半躺在软榻上,好一会儿,我才道:“我又梦到她了。” 西风大是疑惑:“尊上说的是谁?” 西风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整个鬼族对我最忠心的人,他唤我一声尊上。自我从界回来接替圣君之位后便一直跟着我,他知道我说的是谁,却总是在装傻。 西风又说:“属下前些日子查看结界时,发现一人族女子越过结界,已经被黄泉和碧落救走了,那女子……” 听着西风噼里啪啦的交代,我实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随他们去吧,你盯着就行,就两个孩子,闹不出什么大问题。” 西风许是看出我的不耐烦,只好道:“是,属下告退。” 虽说冷荒那家子只剩下两个孩子了,可他们也确实能闹,听西风说他们把那人救回去之后,带着她去试了几次结界,都没有成功出去。 我以为他们就这样罢休了,却不想黄泉竟然想出给那女子换血,还真让她换成功了,之后再听到消息,就是那女子去了圣女殿,想要当圣女。 这日西风匆匆赶来,朝着我行了个大礼:“尊上。” 此时我正在逗鹰,西风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我问道:“行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西风道:“是,属下派去监视冷荒荒主的探子来报。黄泉他们献出来的圣女是…” 我问道:“是谁?” 西风道:“是那日属下碰到的那个凡人。” 我道:“她竟然还没死,本尊真的是小看那凡人的能耐了。” 从那凡人到界外的那一瞬间起,西风就发现了她。西风十分惊讶她一个凡人怎么能渡过忘川来到界外,而且还伤得那样重。 西风又觉得十分不合六界的规矩,便想了结了那凡人,却被那凡人额间的印记打飞了。西风禀报给我,我并未放在心上。 西风又道:“探子说,此女却是人族中人不错,可她身上似乎有天族的特征…” 是人族,有天族的特征,然后一身重伤来到界外,入了鬼族要做鬼族的圣女。我顿时想看看这位即将成为圣女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道了句:“走。本尊也去凑一凑新圣女的热闹。” 想来我已经有两万年没有出过这北荒宫殿了,这一次居然是为了凑一个人类的热闹。 看着那女子轻轻一跃,飞上了圣女殿上空种有彼岸令的那一方土地。远远她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在那花苞上,那花时隔四万年,竟然再一次开了。而且比先前还有妖艳。 “开了…” “花开了…” “花竟然开了!” 下方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声音,碧落和黄泉激动的看着对方,他们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我也十分惊讶,当年素素在鬼族种下的一朵花,居然让你一个人类的血滋润活了。 正所谓所谓“彼岸一开万鬼朝。”这界外的鬼无论地位高低,修为强弱,在花开的那一刻都不由自主的往圣女殿赶来。 此时此刻我觉得那个凡人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却又想起不来她是我认识的谁,毕竟我已经几万年没有见过出过北荒宫殿了,也很少见到除了西风以外的其他人。 花既然已经开了,只需拔下便可。那凡人女子才碰到华茎就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和灵气从花上转移到她身上。 花被那凡人女子拔下,瞬间变为一枚令牌。其实不过就是那朵曼珠沙华变小了,像是被两片冰包裹起来,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那凡人女子握着彼岸令从上方飞了下来,缓缓落在高台上。我看到碧落和黄泉率先跪下,行大礼道:“拜见圣女!” 然后众鬼纷纷跪拜:“拜见圣女!” “圣女万寿无疆!” 那凡人女子优雅的抬手右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她一开口,我不禁倏地一愣。她身形我很熟悉,连声音也十分熟悉。 或许我表现得太明显,身边的西风发现了我的惊讶,他问道:“尊上,你怎么了?” 我如实托出道:“西风…她…很熟悉。” 西风愣了愣,才惊讶的说了一声:“啊?” 我只道了一句:“叫她来北荒宫殿见我。” 就落荒而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多年不见,明明我很想她,可我又害怕她看到我现在这样… 那凡人女子,不新圣女随西风到了北荒宫殿,我坐在大殿的椅子上看着他们向我走来。 新圣女欠身,对我行了一个大礼,她道:“见过尊上。”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素素的声音,哪怕是几万年没见,我仍旧能听得出来是她的声音,一辈子也不会忘。 可她似乎不认得我,于是我问道:“你便是那个新晋的圣女?” 新圣女回答道:“是。” 我又问道:“你不怕本尊?” 谁知,那新圣女居然反问道:“我为何要怕你。” 我笑了笑,这语气,倒是有些像她了,我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找的素素,于是我又道:“听西风说,你是人。” 我以为她至少会隐瞒一二,却不想她居然不做半分隐瞒,十分大方承认道:“是。” 既然都肯承认自己是个凡人了,为什么还要遮掩住自己的面容,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与我相认?我问道:“你为何掩面?” 她居然回道:“实在是面目丑陋可怕,不好放出来吓唬人。” 我忍不住道:“哦?是吗?” 上神风灵素是父神和女神的孩子,一副尊容长得人神共愤,即便是转世容貌也不会发生变化,她居然说自己容貌丑陋可怕。 我挥挥手,一记法力掀开了新圣女的面纱。我原不过是好奇这位新圣女长得什么样,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风灵素,却不想竟是面纱之下,居然是我熟悉的面容。 我激动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眼睛不自觉发酸,眼泪也流了出来。自五万年前,素素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帝辛走到季姜面前,一时激动万分,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她却一顿莫名其妙,我看到她的时候,眼泪应景的流了下来,同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她问我道:“尊上,你…怎么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我抬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即便是修为灵力高深,可此时我的手竟然抖了起来。 我有些难以置信,她怎么会…道:“素素…” 可她却躲开了我的手,我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素素。” 她看着我,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道:“尊上你…” 我抑制不住兴奋,上前的摸住她的脸,饶我十几万年的修为,还是被她身上的寒气震慑到了。 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寒气,于是我又叫了她一声:“素素…” 可她却道:“尊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素素,我叫季姜。” 我摇了摇头摇头:“不…你是就是素素,本尊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的。” 她没有说话,我激动的把她揽在怀中,即使怀中的人冰冷无比,可我就是不想放手。只想这么一直抱着不松手,我已经足足五万年没有见到她了。 可她却推开了帝辛,她后退几步。十分冷淡的对我说道:“圣君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素素,我是季姜。”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这一世叫季姜,是个很不错的名字,可她却不记得我了。 我找了她那么多年,即便忘了也没有关系,只要她留在鬼族,终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我道:“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会慢慢想起来的。” 她摇着头道:“我不是…唔…” 她还未说完就觉得心口一痛,吐了一口鲜血。直直晕了过去。 “素素!” 我赶忙上前接住她,抱着她往内殿去。她换了血成为半人半鬼,又成为圣女得了彼岸令,彼岸令中的修为几乎一个劲的传到了她体内。 她这一世身子太单薄,一时承受不住这些灵力,所以才会出现胸口疼痛的状况。我给她输了灵力,调解了她体内的灵力。 她得了我一百年的修为,终于能承住那些灵力。她躺在床上,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我还以为她做了鬼族圣女就不会离开了,可她还是要走,她跟我以一百年为期,一百年后她一定会回来。 我相信她了,所以允许她带着黄泉和碧落离开了。 我初见素素的时候,那年我才将将三百岁,那是我三百岁的生辰,生来爹不疼娘不爱的,三百岁生辰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 我也从未奢求夫君和母亲看我一眼,那日我从学堂出来,受了同族几个同辈的欺负,我不受宠不能还手,还了手又要挨罚,于是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 想起学堂夫子交代的,要我送一卷书去文杰先生那里,我定定站了半晌,原不打算将书卷送去了,就说弄掉了,因想起文杰和夫子都待我不错,便准备去文杰先生府上走一遭。 我识路的本事不大好,总是不太记得去文杰先生家的路。 鬼族又从来没有白日,我独自一人撑着自己做的小灯,摸索着往文杰先生的府邸走去。 却不想,我竟然又走错路了,好歹不歹,竟然走到宫殿里来了。 才到宫门,便被侍卫当成乞丐追赶,甚至还将我推到了地上。 “住手!” 那侍卫还要再推我,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抬头间,已经有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朝我走了过来,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走到我身边,然后对我伸出了手,我鬼使神差的伸出脏兮兮的手,搭在了她白皙的手指上。 她将我拉了起来,一个侍卫还欲对她出言不逊,这个时候,我那个一年见不到几次的夫君擒着碎步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极具威严的道:“住手,不可对上神无礼!” 那侍卫当即吓得跪在地上,求上神饶过他,而上神也并未说什么。 倒是父君,他又不出意外的大声呵斥我:“怎么搞得脏兮兮的,你掉泥坑里了?” 我不敢说实情,只能闭口不语。 而素素则是一直牵着我的手,她低下头问我:“你叫什么?” 我答道:“子瑜。” 她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转去对父君道:“他是你第几个孩子?” 父君恭敬答道:“第十三个。” 我不明白,父君做了十几万年的鬼族圣君,为什么要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仙毕恭毕敬的。 她思虑片刻,道:“这孩子我很喜欢,圣君可否割爱将这孩子交由我带回九溪山抚养,等他年长能够自保了,您想要他回界外,我再将他送回来。” 看似商量的语气,却不给父君拒绝的机会,她是九重天的上神,神族常年有人来北荒,可父君从未这样毕恭毕敬。 父君大概是觉得他那么多儿子,少了一个我也无足轻重,可他不知为何,竟然拒绝了,父君道:“子瑜生性顽劣,若是跟了上神去九溪宫,只怕会给上神添许多麻烦。” 她看了夫君一眼,冷淡道:“你是觉得本座照顾不好,还是说,你想忤逆本座?” 番外(二)帝辛篇2 看似商量的语气,却不给父君拒绝的机会,素素是九重天的上神,神族常年有人来北荒,可父君从未这样毕恭毕敬。 父君大概是觉得他那么多儿子,少了一个我也无足轻重,可他不知为何,竟然拒绝了,父君道:“子瑜生性顽劣,若是跟了上神去九溪宫,只怕会给上神添许多麻烦。” 素素看了父君一眼,冷淡道:“你是觉得本座照顾不好,还是说,你想忤逆本座?” 父君立马道:“怎会,上神您若喜欢,便可将子瑜要去。” 素素转为看向我,问道:“可愿同我回九溪山?” 我点了点头,大概是知道同她走,往后的日子会比在鬼族好得多。 然后,我便同素素回了九溪山,那时候我才晓得她不是普通的上神,她是父神和母神的女儿,身份十分尊贵,就连天帝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 因做的是上神的弟子,素素又不准我叫她师尊,于是便随了其他的小仙,唤她一声上神。 素素身边,有一个下属叫北辰,他是只狐狸,比我大了两千多岁,据说是在九溪宫修炼了好多年,才修成人形,北辰这只狐狸生得好看,唇红齿白的。 青九溪山的女仙们大半都喜欢他,可这只狐狸木讷得很,没懂那些情趣,女仙们送他的吃食都到了我肚子里。 素素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她的朋友据说是位星君,但也是个上神——景程,他好似没有事情要忙一样,时常来九溪宫。 到九溪宫的日子充实又无聊,我所学的东西都是素素亲自教的,景程说她是把我当成鬼族圣君的接班人培养。 素素除了教我修行,还教我琴棋书画,她极有耐心,我学不会她也不恼,一次次的教,不似我从前的教书先生,若是学不会,他定要那长长的的戒尺打人手掌。 素素原是叫我小徒的,忽然有一天下棋的时候,她同我讲:“我总觉得你那名字叫起来拗口又俗气得很,我给你换一个如何。” 我也不太喜欢那个名字,瑜字是母亲取的,我以为她待我多少有些特别,却不想她从未正眼看我,于是我点头表示同意。 我问道:“上神打算给我取什么名字?” 素素道:“帝辛,你觉得如何?” 同她下棋的景程上神问道:“为何给他取这个名字?” 素素道:“我母神曾说,曾经有一个凡世,有个君主就叫帝辛,这名字一听便大气得很,我这小徒有帝王之相,取这个名字难道不好吗?” 素素的母神,那位补天造就凡人的神,据说她曾让一只小狐狸去迷惑一个凡间的帝王,断了那个王朝的气数。 景程上神笑着打趣道:“我素来晓得你爱与人作对,却不想你竟然敢与你母神作对?” 素素笑了笑,道:“取个名字而已,就算是作对了?而今母神已经不在了,她又打骂不到我。” 景程上神笑道:“素素啊,你真的是…你这样,玄泚怕是要有意见…” 素素道:“这孩子这些年都是由我教养,他若是有意见大可来九溪宫找我,取个名字他就意见,多大点气度。” 景程上神无奈的笑了笑,上神好像一向嚣张无礼惯了,整个天界,没人能惹她,就连东华帝君都不太敢与她争。 此后,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帝辛。 番外(二)帝辛篇3 我在九溪宫带了近万年,素素待我很好,却也疏离,她从来不许我向她撒娇,也不许我说喜欢她。 素素喜欢清净,九重天的神仙们也都是特定日子才来九溪山拜她,我原以为素素不喜欢同人亲近,她待人向来冷漠,就连景程上神,总要同她争口舌之快,却始终争不过她。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他是天界的战神,长得丰神俊朗,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引得一众女女们尖叫连连,芳心暗许。 才有女仙打算问他是哪里人,来九溪宫做什么,便见景程教训她们道:“那位啊,可不是你们能觊觎的,他可是素素的未婚夫婿。” 众女仙们十分惊讶:“原来他就是天界的战神啊。” 我也甚是惊讶,远远瞧着便晓得长得不错,是天界的战神,又是素素的未婚夫婿… 其实关于素素的婚事,我早听景程上仙提过的,只不过来九溪山这么多年,都没见这位未婚夫战神大人来过,我便给忘了。 我以为他是来看素素然后说要娶她的,可他竟然是来同素素打架的,据说他修为高深,整个六界与他同是上神的,就只有素素没有同他打过了,所以他来找素素打。 可素素从来不理,也不提婚事,就好像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有那样的关系,自那次被拒绝之后,战神常常来九溪宫,说要同素素打架,素素却不理他。 素素不睬他,他便一直跟着,粘着素素,撒娇打闹,除了答应同他打一架那件事,素素什么都由着他,我羡慕而且嫉妒他,他做了许多我想做而不敢且没有身份去做的事情。 此后,战神总是隔段时间就带着一身伤回九溪宫,素素则是给他包扎,偶尔关心一两句。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到他来看素素了,在我一万五千岁的时候,素素带着我回了鬼族,父君羽化母亲被幽禁司冥渊,兄长们都在争君位的时候斗得几败俱伤。 于是我便踩了这个空子,在九溪山上神的帮助下,接下君位,成了自鬼族数万年历史以来最年轻的君主。 我自接替圣君之位以来,鬼族三荒多有怨言,不满者,对我有异议者,不在少数。是素素坐在大殿之上,力排众议让我坐稳了这圣君之位。 因我不到两万岁,所以她常在鬼族陪我,鬼族只有黑夜,又寸草不生,她嫌北荒宫殿太过凄凉,于是用灵力给我造了一个花园。 那花园四季更替,如同仙界一样,因为做了鬼族的君主,所以能去天界的时间少了许多,偶尔去一次,见素素和那位战神相处甚好,战神也同我讲过会娶她。 我晓得我这一生能得她亲自教养,在她的帮助之下承了圣君之位,是上天对我莫大的恩赐,可我仍是心存非分之想,喜欢上她了。 我原以为即便我不能娶她,但也能亲眼看着她出嫁,可那位战神居然惹出了事端。 那日我正好去九溪宫见素素,天帝匆匆派人来找她,说是那位战神中了魔族的圈套,天界损失惨重,天帝派人来寻素素去帮战神。 素素便去了我同她一起去的,到的时候双方死伤过半,再不停战这场浩劫恐要连累六界。魔尊那厮虽然修为高深,素素与他对法却也不是难事。 眼看就能将魔尊打回魔界封印,偏偏那战神气不过要亲手将魔尊封印,冲了上去。那时战神已是伤痕累累,自然不是魔尊对手,魔尊那剑就要刺到战神,电光火石之间,素素已经闪到战神身前挡住了那一剑。 素素使了十层的灵力将魔尊打回魔界封印起来,而她自己则是灵力耗尽魂飞魄散。 那一战有素素相助天界赢了,可素素却没了,我甚至来不及冲上去,就看到战神自毁元神随了素素去了。素素死后曾魂归缥缈,我找遍了六界都寻不到半点她的踪迹。 我回了九溪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瘫睡在床上,不吃不喝的。 这日,北辰突然来了我房中,他推开了窗,有风微微拂过我突然打了个激灵,往被子里缩了缩,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北辰道:“圣君,是景程上神来了。” 我便像个木偶人一样,被景程上神从被子里拉了起来,我靠着床栏边上,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是她去后的几年,找得太久,我都快忘了自己去过哪里,没有去过哪里。 景程坐在床沿边上,轻轻的叹着气。 我想,他大概是对我现在这个样子失望了,堂堂一介鬼族圣君,居然不务正业的躲在九溪宫里。 我说道:“我还是找不到她,我寻遍了六界,就是找不到她…” 景程似有话要说,可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去历劫了。” 他们天界的人时常历劫,可历劫不是飞升就是修为折损,需要恢复。景程已然是上神,他去历劫,估计是修为损失太过… 景程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道:“我也找了她许久,我去了很多禁地,找不到她,还折损了修为。” 天界的人曾以她为依仗,却在她羽化之后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唯有景程上神还记着。 天界的人甚至忘了那位出生入死的战神,前些日子天界三皇子添了天孙,他们九重天和四海八荒欢乐得不行,却没人记得,那一天有两个上神为了六界太平,羽化了。 我说道:“我要回鬼族了,我不想找她了。” 景程过来拉我的手,他说:“你怎么了?” 我颤着牙齿撒谎:“我找了几万年,半点踪迹都没有,她怕是真的魂归缥缈了,我不想找了。” 我们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我找了几万年,每次听到哪处有点儿风吹草动,我就跑去,却是空欢喜一场,失望太多了,景程上神大概也是积攒的失望太多了,所以他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良久,景程离开了。北辰跟着出去了,他将门轻轻扣上。 我抱着被子坐了一阵,脑子里一时纷乱如云,一会儿是鬼族,一会儿是素素的脸,乱七八糟的… 景程下凡历劫去了,我没有去送他,而是回了鬼族,一待就是几万年,再没有出来过… 再见素素,也不过是短暂的相聚,又再次分别…… 黄泉回来说她魂飞魄散了,我慌急麻乱的跟着他到处找,终于在凡间找到了她,彼时的素素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想要将她带回鬼族,黄泉却不同意。 他跪在地上求我,要我放素素回去,说那个叫燕祁的修真之人还在等她,他求得恳切,甚至愿意用命来换,他不知道,我也等了素素许多年,比那个修真之人还要久,我万分不舍最后还是妥协了,我给她取了名,一个素字。 后来,我听说她又死了…是为了那些修真之人,杀了逃到修真界的魔尊胥粱。 我再见她,是听说她死后的第六年,她就坐在花园里弹琴,这样的场景我已经几万年没见到了,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却叫我过去,我们说了很多话,我带她去见了黄泉。 她同我讲:“法度规矩都是人定的,又何必一直遵守,你关得住他的人,关不住他的心,且我早年看过缘字书,他与那个人族女子有些九世缘分,这是最后一世了。” 我知道她在替黄泉求情,她开口,我便答应了,我说道:“黄泉毕竟违背了规矩,将他关个几年,若那时他还心系那个凡人女子,我便不再追究。” 她说道:“你长大了。” 那时我不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她说完便要走。 我舍不得她走,上去拦她,问道:“你…要走了吗。” 她微微点头,应道:“嗯,去赴我的约。” 后来,足足几万年我没再见过素素,再后来,素素和那位战神历劫归来,他们成亲了,四海八荒,六界都前去祝福,我也去了,她一身嫁衣好看得很,她就坐在首席上,笑靥如花。 往后的数十万年,我常在天界和鬼族往返,亲眼目睹她如何活得恣意,却从来不曾告诉她,我也是心悦她的… 后来,她真正羽化的那一日,那位战神仍旧是陪着她一同去了,我不再去寻找她的踪迹,因为她真的不在了… 我这一生,短得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爱而不得。 番外(三)霜寒篇 话说灵渊台一战之后,秋硕接替秋家宗主之位,黎韵青被终身囚禁于华清堂内,一切都尘埃落定,燕南苏仍旧管理着古月城,时常去水灵台和南宫兰泽切磋棋艺和剑法,燕祁则是带着两个小辈四处游历。 这日三人来到古月城外的一座小镇上。 一路风尘仆仆,燕辰奚已经不想走动了,他举手搭在眉间,望见前方有一家酒肆,便对燕祁道:“父亲,我们到前面休息吧。” 燕祁点了点头,三人并肩前行。 进了酒肆,三人坐到二楼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桌边,店小二上前招呼,三人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盅酒。 等那店小二下去了,燕辰奚才问道:“父亲,我们这么快就要回古月城了吗。” 跟着燕祁游历的这些年,两个小辈的眼界都开阔了不少,道理也懂了许多,也自由散漫惯了,自然不想那么早回古月城受那份拘束。 燕祁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淡声道:“先不回去。” 先不回去?燕辰奚和燕云川相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既然都已经古月城外面了还不回去,那特地回来这里做什么。 燕云川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默然片刻,燕祁道:“暮溪山。” 燕云川和燕辰奚茫然道:“去暮溪山做什么?” 燕祁道:“狩猎。” 两个小辈相视一眼,狩猎?有自家围猎场,为什么非得去暮溪山。燕云川道:“父亲,古月城有自己的围猎场,我们为何不回古月城而是去暮溪山。” 燕祁放下茶杯,看了看窗边,淡声道:“锻炼你二人狩猎能力。” 燕云川问道:“那我们何时前去暮溪山?” 燕祁道:“明日。” 燕辰奚道:“暮溪山那么大,我们考的什么?” 燕祁道:“明日你们便会知晓。” 说完燕祁就又闭口不言,他本就话少,季姜不在说的更少了。次日燕辰奚和燕云川二人独自御剑而行,暮溪山在距古月城二十多里的地方。 燕家人早就在山前建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但这次是燕祁单独考核他们兄弟二人,于是便不像往常那样,所以燕祁也只是交代二人三日后于山底处等他们,不同他们一起去暮溪山。 二人进入广场。 正好碰到了几家同样来狩猎的,客套一番便各家自行进山狩猎,燕辰奚和燕云川才在山里转了一圈,就碰到了青连门的人,要说青连门原本和南宫家也不算结仇,可面子上过不去,谁让燕辰奚和燕云川是季姜的儿子,而季姜这一世又是南宫家的女儿呢。 青连门的人见到了燕辰奚和燕云川,就把对南宫家和对季姜的怨气,撒在了两人身上。 谢相绫正因为蹲了很久的猎物迟迟不出现,刚好把气撒在这两个出来打扰他的小辈,愠道:“怎么哪都有你们,真晦气!” 燕云川和燕辰奚也认得谢相绫,是青连门新任门主的儿子,跋扈程度不必黎瑟瑟少,可黎瑟瑟好歹还知道有度,这位谢大公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平时仗着他爹是门主好一派作威作福,其实具体真假除了青连门也无人可知,但跋扈却是与黎瑟瑟如出一辙。 燕辰奚看他两眼,露出鄙夷和不屑之色,撇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燕辰奚与谢相绫的过节,原本也就是小朋友家的小打小闹,可谢相绫曾经欺负过黎瑟瑟,燕辰奚看不下去和他交了手,两人的私怨就结下了。 谢相绫哼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这暮溪山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不能来嘛?” 青连门在蜀中,蜀中各种妖魔鬼怪多得很,居然大老远从蜀中来姑苏地界。 燕辰奚哼道:“你们蜀中就没有猎物吗,非得来暮溪山凑热闹。” 谢相绫他爹和黎致私交甚笃,自从他欺负了黎瑟瑟之后,他爹就把他看得很严,不准他出蜀中一带,若不是这次是他师尊带着,只怕出不来,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透透气,碰到燕辰奚这么个晦气的人,一听这句话,两簇暴怒的火焰在那他眼里一闪而逝。他拔出背上长剑,森森地道:“暮溪山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这么多年没去过蜀中吗?!我在哪露夜你管得着吗?就算这暮溪山是你们家的,这暮溪山内的猎物今日我就还猎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剑芒一出,乍一看是一柄不可多得的上品宝剑,按理说这柄上品仙剑谢相绫这个年纪和修为的小辈还耍不得,可谢相绫近几年拜了个师傅,他师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这品仙器竟然认他为主供他使用。 谢相绫动作已是快得很,可燕辰奚毕竟是从小在古月城混到大的,速度比他还快些,脚底绊人背后拍符这种事干得可不少,两人打在一起,燕云川无奈的叹了口气,闪身躲到一边,以免伤着自己,两人打了一会儿,燕辰奚拿出黎瑟瑟当初给他的捆仙索把谢相绫给捆了起来。 谢相绫使尽浑身解数都解不开这捆仙索,他怒道:“燕辰奚!好啊你,打不过就用捆人这种手段,你有种放开小爷,看小爷不把你打得你娘都认不得你!” 燕辰奚扁扁嘴道:“啊哟,我好怕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娘还没回来呢。” 谢相绫气得脸涨得通红,咬着牙道:“燕辰奚你再不给我解开,信不信我告诉我叔叔和我师尊,你就等着死吧!” 燕辰奚一直以来都以为谢相绫是仗势欺人之辈,如今他这么一吼,燕辰奚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哼道:“别说是你叔叔和你师尊,就是你亲爹来了,我也不放!怎么地!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呀!” 他才说完,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冷峻的男声:“哦?谢某竟然不知小燕二公子这般嚣张。” 一听到这个声音,燕辰奚愣住了,他愣愣转身。 就见一名黄衣青年信步而来,手压着挂在腰间的佩剑上,这青年剑眉凌厉,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 他看着谢相绫这狼狈模样,皱眉道:“相绫,你在这边耗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猎到,还弄成这副鬼样子,还不滚过来!” 谢家长辈都来了,燕辰奚只好赶紧将捆仙索解开,谢相绫感到身上一松,立刻闪到谢淮身边,指燕辰奚骂道:“你居然敢绑我,信不信我告诉我师尊,让她打得你娘都认不出你来!” 谢相绫他爹与黎致私交甚笃,但不代表谢淮会看在燕辰奚与黎家的关系上不跟燕辰奚计较,毕竟他们谢家这脉,只有一个谢相绫,自然是疼都来不及,如今自家小辈受了委屈,他做长辈的,理当讨回来。 谢淮森然道:“你师尊教你的那些都学到哪去了,竟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丢脸!” 谢淮说着压在佩剑上的手,转为握着剑柄,一旁看着的燕云川知道大事不好,他忙上前对谢淮施了一礼,道:“谢前辈,辰奚与谢公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您何必这般动怒。” 说罢他转为看向燕辰奚,使眼色道:“辰奚,快给谢公子赔不是。” 燕辰奚不情不愿的才要上前赔罪,就被谢淮呛了回去,谢淮道:“赔罪?小燕二公子方才将相绫打成那样,若真要赔罪,就让相绫亲自讨回来。” 燕云川道:“谢前辈…” 谢淮转眼看向谢相绫,道:“去。” 谢相绫有人护持,这次出剑愈加凶狠,燕云川拔剑作势要护着燕辰奚,谢淮已经抽剑指着他了,正当这,一道蓝色的剑芒打了过来。 谢淮收回剑,就剑燕祁已经站在他和燕云川中间了。 燕辰奚和燕云川赶紧对燕祁行礼,道:“父亲。” 剑锋倒转,燕祁将岁寒收回剑鞘之中,与此同时,谢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仙上这是想光明正大的护着自家小辈?。” 燕祁闭口不言,他目不斜视,只是静静站在谢淮对面。谢淮又道:“是你家小辈欺我侄儿在先,仙上当真护着自家小辈,也不被怕天下诟病?” 燕辰奚刚要开口,燕祁就道:“阿宁,道歉。” 燕祁出来的那一刻,燕辰奚还以为自己的靠山来了,却不想燕祁却要他道歉,燕辰奚道:“父亲。” 燕祁道:“道歉。” 燕祁发话,燕辰奚只得不情不愿的跟谢相绫道歉:“对不起。” 谢相绫也不是不依不饶之辈,况且燕祁在这,他家叔父打不过这位得道仙人,谢相绫哼道:“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你计较了。” 谢淮倒想发作,奈何打不过燕祁,便带着谢相绫转身要走,谢淮问道:“你师尊去了何处。” 谢相绫道:“不知,进山以后便没有再见过师尊了。” 燕祁瞧见谢相绫腰间的荷包,觉得好生熟悉,他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腰间的,谢相绫那个竟然与他的有些相似。 燕祁道:“你二人也去做事吧。” 燕又道:“尽力而为便可。遇事不可鲁莽。” 燕辰奚和燕云川齐齐恭敬的道:“是。” 燕祁原是不打算来,可他不知为何又很想来,于是便来了正好碰上这么一面,如今解决了,燕祁独自在山里行了许久,终于在暮溪山里发现了一个凶灵,他抬手化出灵弓瞄准那凶灵。 还没放箭那凶灵就被另外一支箭射中了,那箭羽上有青连门的标志,燕祁皱了皱眉,他走的是西北方向,谢淮和谢相绫往南走,怎会碰上。 正当他疑惑之时,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身着白衣女子从树上跃了下来,然后从腰间取出封恶乾坤袋把那凶灵的内丹收了进去…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她转身就要走,燕祁以为青连门的人多少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牵连… 那白衣女子的白衣外都罩着一层白色的薄纱。微风吹拂,纱衣飘曳,身姿背影格外好看。 那女子转身收起了弓箭,朝燕祁走了过来,燕祁愣住了,此时此刻正信步向他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季姜。 季姜没有骗他,她真的回来了… 季姜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走上前去,调笑道:“多年不见,公子风姿依旧如同当年一般绰约。” 燕祁砸了咂嘴,道:“…你…” 季姜几乎是跑着向燕祁奔去,到他跟前,踮起脚,然后仰着头,认认真真地又唤了一句:“夫君,我回来了。” 燕祁此时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眉眼间却满是欢喜。他惊喜的道:“你…回来了…” 季姜点点头道:“嗯,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燕祁忽然一阵心酸委屈,一把将季姜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被他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季姜道:“夫君?” 听她语气有异,燕祁低头望她。 季姜笑道:“你…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了。” 燕祁心疼道:“对不起…我…” 过了很久,季姜才和他分开一点点,鼻子挨擦着他的鼻子,低声问道:“怎么了,看到我不开心吗。” 燕祁:“……” 季姜道:“你为何不问问我何时回来的,为何现在才来找你,又是如何知道你在这里的?” 燕祁:“……” 季姜习以为常地道:“我知道你想问,好吧。我就告诉你吧。我其实早就回来了,只是伤得太重,养伤花了好些年,所以回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燕祁道:“不会,回来就好,往后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说罢,燕祁便覆上了季姜的唇。 季姜与燕祁回广场上,等燕辰奚和燕云川他们下山。 过了三日,燕辰奚和燕云川,还有谢家一派一同出来,燕辰奚和谢相绫一路吵得不可开交,燕云川和谢淮都快疯了。 燕辰奚道:“都怪你,若是你一直跟着,我早拿到那猎物了?!” 谢相绫也道:“什么叫我跟着,暮溪山又不是你们家的,那猎物也不是你的,我就是要猎怎么了!还说呢,都怪你,要不是你,那猎物怎么会跑!” 燕辰奚哼道:“明明怪你!” 谢相绫也哼道:“明明是怪你!” “怪你!” “怪你!” 燕云川扶着额,谢淮也扶着额,两人心道:“吵了三天了,不累吗?” 他们走至广场,一亭子内坐了两个人,正在喝茶。 季姜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向他们走去,燕祁跟在身后,季姜道:“少年人火气怎么这么大,不就是一只猎物而已,有什么好吵的。” 听到这个声音,还在吵架的燕辰奚和谢相绫瞬间滞住,燕云川也是一愣,便见季姜向他们走来了。 三个小辈立马跑上前去,燕辰奚和燕云川激动的喊道:“阿娘!” 谢相绫则是喊道:“师尊!” 三人几乎都是同时开口,喊的时候三人各自愣住了,还以为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辰奚道:“你叫她什么?” 谢相绫也问道:“你叫她什么?” “阿娘啊!” “师尊啊!” “什么?!” 两人皆用震惊的眼神看对方,这怎么可能呢。 燕辰奚转为看向季姜,想要从她那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谢相绫也是。 季姜道:“额…阿绫啊,辰奚和云川是师尊的孩子,按理说你该叫他们二人一声师兄的。” 又转对燕辰奚和燕云川道:“辰奚,云川,阿绫是娘亲前些年收的徒弟,往后他就是你们二人的师弟了。” 经过季姜一番解释,众人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季姜与青连门的渊源不是一般的深,当年她和黄泉从界外回来,留下了谢淮和谢相绫他爹,她再重生就是在界外醒来,是帝辛救了她,她重界外回来受了伤,便在蜀中修养。 谢相绫父亲见她与谢相绫颇有缘分,便求她收谢相绫为徒,季姜便收了,在蜀中待了三年才把伤养好,养好就往古月城来了。 再后来,季姜带着谢相绫回了古月城,季姜倒了不怎么教他,多是和燕辰奚和燕云川一起跟着燕南苏学艺。 时隔一年,季姜诞下一名女婴,燕祁喜欢得不得了,日日守在婴儿床前,看着小孩子咿咿呀呀的。 季姜忍不住抱怨他看孩子的时间太长,都不顾自己,早知道就不生了,辛辛苦苦生了个情敌。 燕祁为了弥补她,亲手做了孔明灯,在七夕那日带季姜去放,两人各站一边,用比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 季姜靠在燕祁怀里看月亮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仙上方才许了什么愿?” 燕祁道:“许夫人一生到老。” 他反问道:“那夫人许了什么愿?” 季姜惊讶道:“你居然会问我?” 燕祁奇怪道:“我为何不会问。” 季姜道:“你从前都不问的,都是我主动同你讲的。” 燕祁笑道:“那我如今问,你可愿说?” 季姜笑了笑,不说话。 燕祁微微皱眉道:“究竟许了什么?” 季姜起身吻了吻燕祁的唇,郑重的道:“阿季不求其他,只愿与夫君来日如同这梁上之燕一般,年年岁岁常相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