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馋丫头 下》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连翘捏着一万两银票,再看看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赵曦,「相公,咱们坑武威侯府一万两银子,这样好吗?」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在她眼里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欺负了娘娘的娘家人,后果很严重吧? 赵曦瞥了一眼银票,一脸的嫌弃:「我这金尊玉贵的身子血都吐了,一万两我还嫌寒碜,这是打我脸。如今我也是靠有钱媳妇养活的人,真看不上这点小钱钱。」媳妇在手,金山我有,说得就是他这样的了。 看他一脸得意,连翘给了一个白眼。相公磕破皮的胳膊,血都没流。至于那吐得血,后来才知竟然是提前一天在驿站杀的鸡。所以,她十分怀疑即使没有这次碰撞,这鸡血也会有用在别的地方,总之是坑人没商量。 「可武威侯世子腿都断了,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皇后娘娘岂会放过咱们?」连翘看得清晰,那日把石重等人打了一顿不说,马蹄子还踩了一脚。当时石重扭曲成团的样子,她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腿疼抽筋,何况真真实实感受到疼痛的石重,能活下来都是命大。 赵曦听了后眼珠子一转:「娘子说得对,腿断了事太多,说不定还赖上咱们,直接让他死多好。」这石重仗着皇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替天行道一把全当积福了。 连翘:「……」她哪里说要让石重死了?!「相公,你莫冲动,他人已经废了,咱们别再沾惹麻烦。」武威侯府今天刚被砸了,还不定如何加强防卫,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想了想,赵曦终于点头:「嗯,留着他们狗咬狗也好。」 听赵曦解释一番,连翘才知武威侯府状况复杂。继室曹氏有一子一女,世子石重生有二子一女。可想而知,即使石重残废了也不会轻易交出位子,因为嫡长孙尚健健康康,如今也有十三四岁了。日后嫡次子和嫡孙相斗,热闹自然少不了。 此时下人来报,老国公和老夫人亲自前来探病了。 赵曦吓得顾不上装病,赶紧到二门处迎接。虽他是皇家人,但哪里有让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位老人家前来探病的道理。 连翘也不顾上梳洗,只穿着家常衣衫便急匆匆跟着到了二门。刚到二门,便见一群人往这里走来,打头的便是两位老人。 老国公六十余岁,头发已经花白,皮肤也有一些褶子,但老夫人却精神矍铄,头发乌黑油亮,银盘脸盘上几乎看不出皱纹。 同样年纪却不同样貌,可见家里操心的多是老国公。 赵曦十年未见外祖父外祖母,只每年收到老人给乖外孙的无数好物,心中甚是思念。此时一见,眼中便有些泪意。 只尚未流出,便听老国公怒喝:「武威侯家那个杂碎,竟然把我外孙打成这幅模样。好外孙,你怎腿都不利索了。来,让外公抱你回床上。」 赵曦:「……」他哪里腿不利索了。但也不好拆穿外公,只好由着他打横抱起。 连翘见相公竟然被老国公跟抱小孩子一般抱起,尤其看他忍得辛苦,忍不住捂嘴笑。嘴角刚翘起,便被老夫人一把给搂在怀里:「我的儿,你怎这样瘦,小脸还没有外婆巴掌大,难不成是路上吃苦了?这寒冬腊月的,天杀得非逼着我们乖孙乖孙媳这会子赶路。」 连翘:「……」和赵曦表情一模一样,都透着一股无奈。明明早就不当自己小孩子了,却被人这样哄,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外婆这是骂皇上是天杀的?厉害了。 「外婆,外公。」连翘乖乖叫人。 老国公一手抱着外孙,一手掏出一个荷包:「喏,好孩子,拿去玩。」 连翘赶忙谢过,打开荷包一看是一套寿山石印章,各色大小不同共十二枚,十分精致。心道老人家虽是武将,还挺有文人情调。 老夫人也掏出宝贝,是一副紫玉镯子:「老头子那个别看雅致,其实他平日大字都很少写,文房四宝等无处可用才拿来送人,省得留下碍眼。你这是帮他,用不着感谢。外婆给你这个,虽不名贵,却是咱们老徐家祖传的好东西。日后好好长胖,为咱老徐家开枝散叶。」 老国公吹着胡子瞪了老妻一眼:「就你会拆台。」 连翘捂嘴笑,老两口一把年纪了还喜欢互怼,挺有意思。 大舅母白氏无奈:「娘,翘姐儿那是为老赵家开枝散叶。」她和小姑子感情十分之好,当年倒不介意小姑子找个倒插门,可皇家不依呀。 二舅母王氏撇嘴:「娘,您偏心了呀,我进门您还说咱老徐家没啥好东西,只有一副红玛瑙镯子,原来留着这宝贝给外孙媳妇。」抱住老太太胳膊不依:「儿媳生气了。」 老夫人点点王氏脑袋:「就你矫情,比咱翘姐儿大了一个辈分了,你丢人不丢人。谁让你嫁的是嫡次子,红玛瑙都是我咬咬牙才舍得给的,不稀罕还回来。再说了,他们老赵家一根根的全是歹竹,出个咱曦儿这样的好笋,还不是借了咱们老徐家的光。乖孙媳,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可不能生老赵家那种祖传混蛋。」 王氏装作要哭,撒娇不依,逗得大家都乐起来。 私下妯娌两个对视,深深叹息,老两口越来越随心所欲,张口就损,这是要和皇家翻脸呀。也是,要不是小姑子嫁给皇家,就燕王那样的,早被老两口打断腿了。 说来老齐国公三子一女,老大老二皆为嫡出,老三乃领养同袍兄弟遗腹子。不论是否亲生,老国公教育起来就一个字:打! 只要不听话,打。学功夫不成,打。读书不成,还是打。总之充分体现了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理念,生生把三个儿子从小打到大。 唯有小闺女娇儿一枚,从一出生就得父母和三个兄长疼爱。只要徐娇儿不痛快,一家子都能跟着哭。尤其是三个哥哥,被老父亲打惯了,皮实起来经常不听话。唯有妹妹一撒娇一生气,比圣旨都管用。 赵曦见一群人乐哈哈一团,他扭捏着要下来:「外祖父,我可以走的。」 老国公一拍他屁股:「哎,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不要逞强。就你这伤势,一个月都未必能出门。」说着环绕盯了一圈。众人心中有数,这是对赵曦伤势定性了,必须往重里说。 老夫人点头:「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小时候天天骑在你外祖父脖子上,还撒过好几次童子尿哩。」 连翘「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是忍不住。赵曦虽有好几个面孔,但她却想不到他小时候什么样子。 赵曦脖子都红透了,外祖父太不讲究了,怎么能在媳妇面前说起这种糗事。他也是要脸的呀。 「老头子,你明天上朝,看看武威侯那老贼怎么说。仗着外戚就无法无天,竟然爬到咱们头上来作威作福。」当年老夫人在边关可是亲手杀过敌,最爱做的事就是往敌人身上泼热油点火。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个武威侯? 老国公一路把赵曦抱进房中,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还给盖上一层被子,挥退服侍之人。「皇上从去年十月便没有早朝,只有初一十五露个面而已。寻常奏折都是由内阁批阅,拿不定主意的才会递到皇上手中。左相江平为乃先帝爷时探花出身,清流顶梁柱十分注重名声。可右相郭旭阳乃武威侯府亲家,其嫡女为侯府世子妃。虽然石重无耻,但对郭氏却十分尊重,小妾无数却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可见两家关系牢固。且说是内阁把持,紫阳真人又很能左右朝政,实际上皇后一派掌控实权。」 v第二章 赵曦这些也早就知道,只是毕竟不在京城,细节总不如外祖父。「那皇后一胎,究竟是不是……」 老国公摇头,脸露嘲讽,「不止皇后,连那两个小妃嫔的也应不是。皇上十几年未有子嗣,岂是一个偏方便轻易改变的?」 老夫人冷笑:「我猜皇上也未必不知,要不然不至于要有儿子了还醉生梦死。只是戴戴绿帽子,总比皇位早早被藩王夺去要好。」 老国公瞪了老妻一眼:「莫瞎说,皇上再不济,也不至于将皇位拱手让给旁姓。」 老夫人瞪回去:「这有什么,你想想,若是一般人家,是愿意把家产留给收养的儿子,还是送给兄弟?尤其还都是异母兄弟。」头上绿点怎么了,总比被人嘲笑那方面不成的强。男人那点小心思,能瞒住谁。 众人默。从前从未这样想过,但转换一下思考,还真是这么回事。想到这里,脊背上冒了一层冷汗。 「所以说,如果我们咬死了武威侯府欺辱皇家人,皇帝还真不一定帮他们。」赵曦道:「留下孩子是一回事,但是否容得下皇后一族,端看皇上容人之量了。」不用想,若皇上真知实情,容人个屁,是个男人都受不住。 老国公点头,这倒是个极好的试探机会。若皇上由着他们打压武威侯府,那估计是心中真有数了。若真是这样,他们可真真对皇上失望了。执政不力、施政不仁是一回事,亲手将江山交给异姓人,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这些老臣,在先帝和今上之间,自然更忠于先帝,绝不能眼看着赵家江山旁落他姓。 更何况,他外孙子乃正儿八经先帝孙子,不比来路不明的小崽子强千万倍。 支持自家人,必须的。 夜深人静,王府终于安静下来。这是京城第一夜,连翘觉得新奇却又忐忑。见赵曦在整理书籍,连翘欲言又止。 赵曦早就发现她频频往这里看,终于忍不住开口:「怎地一直盯着我瞧,是不是发现灯下相公特别好看。」 连翘抿嘴笑:「嗯。」这倒是真的,灯下看美男子与看美人一样,会比白日更加诱人。凑过去问:「相公,你说外祖父一家会接纳我吗?」 赵曦上上下下瞧了几眼,瞧得连翘越发自卑起来,这才哈哈大笑:「你是咱们自家人,外公和外婆自然喜欢你。且我小媳妇模样儿天下第一俊俏,人见人爱。」 连翘见他打趣,气得捶了他一下:「说正经的呢。我一个小土妞,要不是王妃赏识,哪里有机会嫁入王府。看你们聊起世家情形全都熟悉,我却两眼一抹黑,只觉丢人。」虽然努力成长,内心却还是深感配不上相公。 见连翘真的伤感起来,赵曦搂她在怀:「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仅貌美,嘴巴还甜,人也懂事。这些优点可能一般女人也会有,可你是我救命恩人,又是最最有钱靠山,算起来是我配不上你才是。」轻轻咬了一下耳朵,「最最关键,我心悦你。」 连翘脸红心跳,将头埋到他怀里:「你不嫌弃我笨就好。」耳朵尖红透了。 赵曦责怪自己太过粗心。平日里嬷嬷们教导媳妇规矩,也请了专门女夫子教一些琴棋书画,可他却忘了高门大户最难理清的是复杂关系。 在燕京时候还好,毕竟燕王府独大,有名号的也多是下属。可京城有皇族,更有勋贵、高官数不胜数,里面弯弯绕绕关系,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高门贵女一般真理不清。 他还好,毕竟手中探子会每月一报京城各府动向。可媳妇儿却是两眼一抹黑,有些紧张也是寻常。一路上,他忙着布局,闲时则忙着缠着媳妇闹,将这等正经事早抛到脑后,如今想来自己还是为她着想太少。 赵曦也不再抱着连翘闹,拿过刚刚整理的谱牒,一张一张翻着说起古来。「谱牒传承千年,但经过多次集权,世家力量早就式微,如今留着的几家除了孔府一族还有些势力,其他都是空架子罢了。本朝太/\祖开国后论功行赏,勋贵一脉几乎都是新贵。因好面子,大家又把谱牒修了起来,伯爵以上皆在此列。」 慢慢翻看,家族之间丝丝相连,多多少少都能牵扯出关系,直把连翘绕得头晕眼花。看了谱牒,她才知道大舅母白氏乃定国侯嫡女,二舅母王氏乃和顺侯府嫡次女,皆是有实权家族。只有三舅母万氏乃济阳伯府嫡次女出身。 想想也是,三舅虽同样得父母疼爱,终究不是亲生。家族联姻十分看重嫡庶,三舅作为养子,能求娶到伯府嫡女,想来已经是外婆努力过的。 只不过三舅母进门三年方有孕,生下女儿后便难产而亡。之后济阳伯府以照顾幼女为名,将一名庶女续弦嫁了进来。 赵曦先把外祖父姻亲介绍:「定国侯只看称号也知功劳,乃开国一等侯,三代不降爵,如今侯爷是大舅母亲兄长,家中子弟一直驻守西北达州,两家关系颇为亲近。 和顺侯府乃二等候,如今二舅母之父尚在,不过等下一代便会降为三等候了,在开国西南作战时出过大力。这次蜀中平叛,便是和顺侯府在苦苦支撑。 济阳伯府情况特殊,乃是前朝武将归顺来的。虽地位尴尬,但家教甚好,早就弃武从文,出过一位进士三位举人,在京城勋贵里算是清流了。三舅舅一家子去了西北,不过表姐表妹皆到了成婚年纪,三舅母应会带儿女回京。」 连翘连连点头,关系知道了,只不知人是否相处。今天看外公外婆皆爽朗热情,两位舅母也很和气,只徐府终究人多,不知每个人性子如何。 这样想着,连翘也问了出来。赵曦笑道:「你且放心,长辈皆是好相处之人。就算咱们做得哪处不对,看在母妃份上,只会宽容相待。至于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他们性子如何并不重要,你可是堂堂王府少夫人,身份上便高出一截。只有她们捧着你的,没有你捧她们的道理。」 虽不用人捧着,但听赵曦这样说,她也放心良多。只要夫君支持她,她就不怕。 赵曦借着病重拒绝与各家来往,倒是少了很多杂事,更免得皇上猜忌燕王府。 王府清净了,朝堂上却炒作一团。 今儿皇上也是难得,竟然亲自上朝,惊了百官一下。众人暗暗想着,难不成是来给武威侯府撑腰? 武威侯府仗着皇后势力,如今气势宏天,恨不能横着走,京城里没几家他瞧得上的。但齐国公算一家,他还真不敢惹。 十年了,齐国公府早就离开西北战场。老国公推脱年老,平日也很少上朝。至于齐国公府世子爷,领着礼部一个闲差,徐二愣户部五品小官,连上朝机会都没有。 可是齐国公即使离开西北,但势力却一直都在,属下将领皆成长起来。说句难听的,朝廷的命令西北未必能传达下去,但齐国公府一句话,他们立即就会动起来。 军权,君劝,历朝历代都在博弈,端看谁能压过谁。 就因如此,齐国公一脉看似已经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可京城真没人不开眼敢惹。 武威侯也没想过自己会对上齐国公府,可既然对上了,且自己嫡长子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下不来床,这梁子便成了死结,必定要挣个你死我活。 尤其见皇上竟然上朝了,武威侯石岗更觉有了主心骨,与右相郭旭阳一对视,他出列哭诉,老泪纵横:「皇上,求您为老臣做主呀。昨日燕王大公子赵曦回京路上与我儿相遇,谁料马匹被惊。本来只是无意间发生的一桩小事,可赵曦不依不饶打断了我儿双腿。而齐国公老二徐明更是霸道,竟然带着几十个人闯到我府上,把大门都给砸烂了,整个前院一片狼藉。皇上,赵曦是皇家子嗣,打死我儿,老臣也不敢多说一句。可徐明不过是一五品小官,凭什么敢硬闯王府?」 v第三章 郭旭阳跟着出奏:「皇上,一个只是侯府世子,一个却是藩王嫡子。且燕王为了大历江山呕心沥血,即使儿子犯了错,也不该受到惩罚。臣以为,武威侯说得太过了。不该徐明确实不该仗着是燕王外家便如此嚣张。」 此话看似是为赵曦说话,实在暗指藩王势大,无法无天。且一句话就说是赵曦错了,为此事定性。 看着石岗一脸鼻涕一脸泪,又看郭旭阳偏帮,老国公翻白眼,拱手道:「皇上,咱们大历什么时候需要只会哭的小婴儿上朝?武威侯堂堂二等候,却跟个要奶吃的娃娃一样,丢不丢人。郭相也说了,石重不过是侯府世子,可赵曦却是皇上亲侄子,谁大谁小,他们侯府分不出?再者说了,是石重纵马伤人在先,皇上您侄儿伤筋动骨且内伤严重,在床上躺百天都算万幸。怎地,只兴侯府伤人,不兴他人自卫?」 一口一个皇上侄儿,好像真是亲侄子一样,倒是让皇上脸色暖了一些。 武威侯气得老血都要喷出来:「那算自卫?我儿子双腿都断了。」 老国公呵呵:「是石重自己的马踏的,管皇上侄儿什么事?有本事你证明那马不是侯府的,我立即把伤人的马给宰了。」 武威侯:「……」马又不会说话,当时场面乱糟糟的,他怎么证明!气内伤。 皇上暗乐,懒洋洋道:「众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此言一出,言官们纷纷站立场。齐国公不理政事,而武威侯拉帮结派,自然有许多人要求严惩徐明。他们也乖巧,没人敢直接拉赵曦下马。 但更多清流早就看不惯武威侯谄媚不要脸的样子,尤其荐了紫阳真人,从此前朝后宫乌烟瘴气。众人忍着,却不代表睁眼瞎。 石重又不是多检点的人,众人将他往日斑斑劣迹拿出来说话,一桩桩一件件,还有几件人命案子,当真是死不足惜。 而武威侯一派虽死咬徐明不该砸了侯府,但徐明虽楞,却真没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两边对比一目了然,武威侯当真要晕死过去。他从未想到,这些人胆子竟这样大,竟然敢公然和他对上。 朝堂上炒成一团热粥,左相江平为终于站了出来,「皇上,既然两方都有错,那就各有惩罚吧。石重撞伤了燕王世子是一罪,杀了两个戏子一罪,强抢民女又一罪,放印子钱也是一罪。至于他打杀了奴仆,虽品德有失,但毕竟手中有卖身契,这个倒可以不算。至于徐明,虽则是为了替赵曦公子报仇,但做法实在不妥。好在还知道恭恭敬敬不敢砸了皇上御赐的匾额,也算懂事。两个都是年轻人么,都有爱冲动的时候,求皇上还是避重就轻,捡最轻的那一档错误惩罚便是了。」 众人一愣,最轻的那档?徐明这个好说,砸门虽不对,但一时冲动可以体谅。可石重最轻的是强抢民女还是放印子钱?这两个罪名真定了,死是死不了,但名声也彻底臭了,世子位子定是保不住了。 有人站出来:「凭什么杀人不偿命?难不成石重是外戚,便能草菅人命不成?」 右相郭旭阳站出来:「皇上,一案是一案,其他尚未有实证,不必拿来在这里说吧。」 有人就反击了:「既然没有查证,现在就请大理寺一查到底。」 武威侯:「皇上,岂能由着他们泼脏水,求您为老臣做主。」若真查,武威侯府多少事都能牵连出来。 皇上眼皮耷拉着:「老国公怎么看?」 老国公吹着胡子:「老臣本来不服气,但石家毕竟是皇后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老臣得给皇后娘娘脸。即使她外甥不是个东西,老臣也不好替她出手教育。再者江相亲自保石家人,老臣给他个面子。但是再有下次,老臣一定不放过石重。」 武威侯:「……」哪只眼睛看出江老贼保石家了!而且徐老贼什么意思,是逼着皇后娘娘惩罚石重?! 不要脸! 三月江南,粉墙黛瓦,临窗而坐,观细雨朦胧。可能碎雨让人愁,连翘眉头轻轻皱着,不知在想什么烦心事。 赵曦从外面回来,便见娘子一脸惆怅,从后面轻轻抱住,用下巴蹭着她小脑袋:「有何担心,只要大规矩错不了,皇后不敢怎样。」 自来到京城,连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窝在房里背世家关系谱,连园子里万紫千红景色都顾不上欣赏。 只今儿下晌,连翘突然接到皇后懿旨,让明日进宫请安。她虽然经过大半年锻炼,对富贵名利已经不那样害怕,但进宫却是头一次,岂会不紧张。 「戏文里唱的,皇后想砍谁的脑袋便砍谁的,动不动就满门抄斩,连理由都不找的。我平日里说话随意,请安时万一说错话可如何是好?相公,我可不可以装病不去?」死谁不怕呀,她还没过够好日子。 赵曦大笑:「戏文里的话你也信。装病不是不可以,瞒过太医检查是小事。只是早晚都要去,早去还能早安心,不然她还不定憋什么招数。再者皇后虽则为了野心不要脸面,但她手中并无兵权,并不敢随意残害臣妇,何况咱们燕王府。最多寻些小事恶心人一把,挤兑一二便是。且皇宫中人说话留七分,她就算挤兑,你未必能听明白。」 见他笑话自己傻,连翘白了一眼。「笑笑笑,还不是你装病,这才让我冲锋在前。」委屈极了。 赵曦笑嘻嘻连连作揖:「是是是,小可不仅让娘子养,还让娘子遮风挡雨,都是我无能,都是我的错,请娘子多担待。」 连翘都被夸的脸红了:「贫嘴,跟摸了蜜一样,就会哄人。」打打闹闹中,倒将害怕之感冲淡了。她也想通了,反正该学的规矩早就学了,既然避不过,其他只能顺其自然。 这两日雨一直断断续续,到了夜里便歇了,第二日便红霞满天,一片好兆头。 连翘迎着朝阳从东华门进入内廷,乘坐轿辇路过东六宫,将将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坤宁宫门前领地。 引领宫女笑道:「少夫人,烦您辛苦,咱们需步行入内。」 这位宫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赭色三等宫女服,刚刚拿到荷包,摸了摸是薄薄一张纸,脸便一直微笑着。 连翘点点头,望着高高在上台阶,叹道得亏自己是大脚,若南方女人般玲珑小脚,攀这个台阶也会累死。 走了足有一刻钟多,方步入正殿。门口立着两个青衣宫女,左边那位见了连翘微微屈膝:「烦少夫人稍候,奴婢前去通传。」 好有一刻钟那宫女才出来,笑道:「劳烦少夫人久等,皇后娘娘刚刚用过早膳,劳您跟奴婢来。」 连翘心道,这宫里人还真是会笑,不管办不办事,即使暗地里为难了人,嘴角也是不多不少三分翘,优雅又端庄。 翠玉珠帘无声敛起,扑鼻香气来袭,不浓不淡恰恰好,奢靡中透出一股清雅。连翘打眼一瞧,只堂屋便有二三十个宫女伺候着,却静悄悄无声,可见皇后规矩之严。 v第四章 她不敢多瞧,半低着头跟着静静走。等宫女停下,她也跟着立住。只看到几步远处一双金色绣花鞋,上面坠着一簇珍珠花,六颗小珍珠围绕一颗大珍珠,那颗大的比拇指盖还要大半分。 等了片刻,一个绵软女声响起:「真是个漂亮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连翘以为皇后应是雍容端庄之人,没想到声音绵不说,模样也是十分娇俏妩媚,如雨后桃花一般艳丽。不过肚子倒是极大,身材便有一些臃肿。 「好孩子,过来本宫这里坐下。若是在民间,本宫就是你的亲伯母,何须客套。」皇后笑着招招手,让连翘近前。 连翘不太喜欢皇后这种随意态度,招呼她像是唤小狗一样。不过还是微笑着走近了,余一步远处停下。 远看时觉得皇后如娇滴滴十八少女,但近看却觉得粉太厚了一些,即使如此也遮不住眼角皱纹,好似发髻边缘还有一些暗黄斑点,不知是年岁到了,还是怀孕之顾。不过连翘哪里敢多看,只一瞬便将脸低垂下去。 皇后娘娘握住连翘小手,「快坐下,小小的样子,累坏了本宫心疼。」 旁边一个三十余岁着老绿色宫装的宫女笑道:「皇后娘娘心善,若真心疼少夫人年纪小,何不赏赐几个帮手?」 连翘心中「咯噔」一下,这位乃是一等宫女,可见应是皇后心腹,说这话是何意? 皇后笑:「难得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徐王妃妹妹也是,找儿媳妇找个这么小的,岂不是让你们两口子都为难。」 连翘低头,装作羞涩模样。「母妃觉得相公年纪太小,便也找妾身这样小的,说是正好合适,谁也别嫌弃谁。」 「看你们这恩爱样子,倒让我们上了年纪的人羡慕了。」皇后捂嘴笑。 连翘看了皇后一眼,一脸真诚:「娘娘明明如十六芳华,哪里年纪大了。我听老人说,女人若怀孕若肚子尖尖便是男孩,看娘娘这肚子,肯定是个活泼皇子。」不说别的,就皇后这一举一动便十分娇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宠妃呢。 皇后笑得更加开怀:「本宫就喜欢这样嘴甜的小姑娘。」这些老话她也听过,自是欢喜。 「母妃还说妾身太过老实,就只会说大实话。不过妾身虽笨,但眼力极佳,娘娘这胎定是男孩错不了。看娘娘给小皇子做的衣服可真是精致,针脚都是平的,不会扎了娇嫩皮肤。」 被连翘一打岔,皇后这会子忘了刚刚说到哪里,倒是和连翘说起养小孩子的一些讲究。 那宫女把一个万福抱枕放到皇后腰后:「娘娘,昨日太医还说您很该走动,将来生产才好。奴婢觉得,这样好的天气,娘娘和少夫人到御花园一赏如何?」 皇后暗恼自己怀孕后脑子便笨了,差点忘了正经事。见宫人提醒,连连点头:「很是很是,曦儿媳妇头一次进宫,是该去热闹之地。」 连翘自然不能拒绝,只好跟着前去。御花园在内廷与前朝相连处,平日里供皇上和后宫游玩,过年过节时也会赏赐有头有脸的功臣一游。 春秋两季乃御花园最美时节,三月里迎春花正是最盛之时,桃花杏花也次第盛开,黄的粉的白的红的,一派璀璨烂漫。 雨后清新,连翘忍不住深呼吸几分。心里想着,这样盛景若是能和赵曦一同观赏该有多好。只可惜前方皇后,周围众多宫女,连呼吸都要屏住几分,就怕被人笑话规矩不好,捉住了把柄。 一路倒是没遇见闲杂人等,穿过桃花林才听到银铃般笑声。 皇后一笑:「又是那几个小淘气,速让她们来给曦儿媳妇见礼。」 只见四个穿红着绿的少女拿着绣花扇在扑蝴蝶,一动一静一起一伏皆是美景。其中一个粉衣少女正抬头,「呀」了一声,赶紧行礼:「皇后娘娘万福。」另三人听见,也赶紧问安。 皇后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她们笑骂:「仗着本宫喜欢你们娇美,又在祸害花儿草儿的。这黄色花儿是迎春花?却又有一点不同。」 一个红色衣服的少女笑道:「娘娘,这花儿是连翘,根叶还可入药呢。奴婢老家山上连片,并不稀罕呢。」 皇后身边宫女责骂道:「大胆,怎可将燕王府少夫人名讳说出,还不快快认错。」 那红衣少女吓得眼中含泪,跪下求道:「奴婢从小便喜欢这花朵,这才念念不忘。奴婢无知,并不知少夫人名讳,请少夫人责罚。」 连翘脸色不变,笑道:「不知者无错,岂能怪你这个,快快起来就是。」她又不是贵女,自尊心没强到那个份上,被讽刺几句又不会矮几寸,不值当计较,不然反而落了下乘。 皇后见状笑道:「曦儿媳妇宽和大方,可你也该罚。这样吧,你这样好的品格在宫中也是浪费,就到燕王府伺候两位小主子,伺候好了,将功赎罪。」 连翘笑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这位姐姐乃是宫中人,燕王府岂敢接受。」今儿是鸿门宴,她早做好准备。 皇后拍拍她小手:「你越是懂事,本宫越是想偏疼你。你年纪尚小,对京中之事还不够了解,倒不如送这几个知晓的给你解解闷子。」 另三个少女跟着跪下:「娘娘,我们和冰儿一同进宫,几月相处下来感情十分要好,真真舍不得她离去。」 皇后笑道:「这有何难,你们四人同去便是,堂堂燕王府还能少你们一口饭吃?只是你们乃是本宫身边出去的,万不可丢本宫的脸。」 四人一脸欢喜,磕头谢过皇后,便自动走到连翘身后。 连翘心中冷笑,还真是强买强卖,也不过问她的意思,连正经拜礼都没有,就这样站在她身旁。有皇后撑腰,这是给她当奴才,还是给她当家作主? 不过皇后既然早就准备好了,自然不容她拒绝,领回家去便是。环肥燕瘦,个个绝顶美貌,皇后舍得,就是不知道赵曦用得不用得。 事情既然办妥了,皇后走动也足够了,一行人便又回了坤宁宫去。 刚走到半路,便见一五十余岁青色宫装的嬷嬷急匆匆走了过来。 皇后一见此人脸色一沉,还是主动开口:「田姑姑这是往哪里去?可是太后有事?」 朱嬷嬷笑道:「听闻燕王府少夫人前来,太后娘娘想接她过去叙叙旧,不知皇后这里是否允许?」 v第五章 皇后一笑,看了看连翘,「既然太后想见,你就跟着去吧。太后娘娘是最温和之人,定能给你惊喜。」太后娘娘最恨之人莫过于燕王之母,当年可是几十年的老对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将老贵妃的孙子媳妇给撕了。想想那场景,也挺美妙。 连翘见皇后幸灾乐祸神色,心中便是一紧,怎地?皇后给了四个美人还不够,太后也给塞几个? 她们也不怕赵曦累死! 穿过御花园,再绕过内廷佛堂宝华殿,才是寿康宫。宫殿虽也在东西六宫中轴线上,却明显是内廷后端,是清净,也是退出权力中心之意。 皇后笑说几日未见太后娘娘,便也跟着来了。后宫生活实在无趣,突然有一点热闹,她也想看。 只不过皇后娘娘身份贵重,自然是乘坐四人轿辇,而连翘等人却只能靠腿走路。 连翘心想若是她乃有品级的世子夫人,此时好歹也能混一辆两人小轿坐坐。回头得和赵曦说说,他的世子位子得尽快争取下来,不然日后岂不是天天靠大脚走皇宫? 她前面走着,在看看后面跟着四位娇滴滴美人,突然有一种左拥右抱之感,自己都觉得可笑。 田嬷嬷一直默默关注连翘,见她嘴角翘起,心道要么是尚不通男女之情不懂嫉妒,要么就是心太大,太能容人。 走了两刻钟方到了寿康宫,走得连翘腿都软了。一早上醒来便开始准备进宫,汤汤水水不敢多吃,只吃了一笼包子一碟子点心,走了一上午,这会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教导规矩的嬷嬷只说进宫便不好吃太饱,若是更衣或出虚恭,那就不美了。她们却没被教导过,万一肚子饿得咕咕响可怎生是好。简直欲哭无泪。 好在太后娘娘居住之地没有高耸台阶,也没让连翘左等右等。一通报,太后娘娘便让进去说话了。 直到了太后所居正殿,皇后娘娘才舍得从轿辇上下来,还一脸累坏了的模样。 连翘自进入宫门便默默计算寿康宫大小,发现竟然比坤宁宫小了小一半。又见皇后脸上无郑重尊敬神色,心叹皇上两口子真真连样子都懒得做,竟如此薄待太后娘娘。 这安国公田家,明明手握重兵,却真是能忍的,也不说为太后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一进入内室便开口笑:「还是太后娘娘这里的檀香味道养人,本宫一进来,便觉心平气和许多。」 连翘抿嘴,皇后连一声「母后」都不叫,可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后。 太后娘娘笑道:「这就是曦儿媳妇?没想到贵妃的孙子媳妇都有了,哀家却连个孙女都没见到。来,好孩子,坐到哀家旁边来。」 连翘装作听不见二位机锋,笑着走到近前:「给太后娘娘请安。母妃时常说起您慈爱仁和,相公也十分惦念您。可惜如今卧病在床,只能由妾身待他问安了。」说罢,又认认真真磕头行礼,一副懂事模样。 太后和田嬷嬷对视,眼里有了笑意。心道徐氏不骂她老妖婆就不错了,还能说她慈爱才怪。「一家子客气什么,快坐下来陪陪哀家。」 连翘十分懂事的坐到旁边。而皇后虽未有人招呼,则也做到了另一旁,很是不客气。 太后皱眉:「皇后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且如今还怀着身子,怎么什么香都用?也不怕对腹中胎儿有害。」 被斥责老了的皇后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终究没有发作,只点头:「本宫知道了。」 太后也不计较,拍拍连翘的手:「你还小,不知道香料有多可怕,越是浓烈的香味,越容易让人做了手脚。前朝多少妃子有孕时被人在香料上用了手段,许多撑不到五六个月便早产下来,孩子手脚都齐全了,却气息全无,多么可怜。还有好不容易撑到足月生了的,没想到竟然只有圆滚滚身子,却没有四肢,跟人彘一般可怕。」 连翘:「……」故事瘆人,这婆媳关系也瘆人。 而皇后捂着嘴吐了起来,望着太后娘娘,眼神要杀人一般。 太后一脸关切:「可是有什么不妥?哀家就说了,莫用香,也莫随意相信身边人,谁知道对方是人是狗呢?」 指着远处站着的四个美人,「比如她们,一个个身带异香,保不齐里面便有麝香,让你闻到岂能得了好?」 四个美人吓得「噗通」跪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妾身等并无此等害人之心,所用香料皆是内务府供应,并无任何不妥。」 太后问田嬷嬷:「这是谁家媳妇?哀家竟然不认得。」 田嬷嬷笑:「好似是皇后娘娘宫中宫女,叫什么冰清玉洁的四个美人?如今赏赐给燕王府了,说是伺候两位小主子。」 太后娘娘怒道:「不过是奴婢,为何一口一个‘妾身’?真真不懂规矩,丢了皇宫脸面。也就曦儿媳妇是自己人,这要是外命妇,岂不让人笑话后宫女人皆不懂礼义廉耻,不过是奴才便天天想着攀高枝,脸都不要了。来呀,让人掌嘴,每人五十下,让她们懂一些规矩。」 皇后本就被吓得恶心,这会更是被气得头晕了。「太后娘娘……」指桑骂槐的,这哪里是教训奴才,这简直是打她的脸。 太后制止皇后说话:「哀家知道你被她们气狠了,不用怕,哀家帮你出气。莫在这里打,免得惊扰了皇后胎气,到门外行刑,让我们听个响就是了。」 四个美人就要喊冤,被几个大力嬷嬷给堵住嘴,拖了出去。一时间,门外「啪啪啪」一下一下打了起来,一开始还能听到沉闷的呻吟声,后来则一点多余气息都没了。 连翘心里颤抖,她就说宫里随便一个理由便能要人命,相公还说不会。看吧,第一次便见到了。不过她早就见过太多生死,何况那四人还是皇后之人,更不会有丝毫难安。 见连翘只眼睛闭了一下便如没事人温婉对答,太后心中赞了一句「稳妥。」想当年她和贵妃十一二岁时还十分懵懂,只盼着将来嫁一个好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恩恩爱爱过一生。 没想到两人前后脚入宫,被有心人挑唆,从好姐妹成了互相踩踏的愁人。等二人回过神来,才知皆被人算计,却一切都晚了。 皇后娘娘气得发抖,捧着肚子:「太后娘娘,本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好,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你肚子可是咱们大历的将来,定要好好对待,莫被杂事干扰,万一早产可就不妥了。」 v第六章 皇后拂袖离去,心里骂道老妖婆!要不是因为四处反贼太多,想要田家出力,早踏娘的把这老妖婆给弄死了。 等皇后走后,太后让田嬷嬷取来一个红玛瑙镶嵌翡翠扣子的盒子。里面是一对凤凰于飞金簪。抚摸了片刻,太后方把盒子放到连翘手里。「五十年前,哀家和你祖母乃是手帕之交。当时她得了这个盒子,前朝后宫得来的,十分精美。我看着眼馋,便求她赠送。只是她比我小几岁,向来只有拿我好东西的份,没有送我的。到了后来,哀家成了皇后,临进宫前她哭着来送行,拿了这个盒子,里面还放了她攒了多年的银两,说是让哀家打点用的。」说到这里,太后眼睛闭了片刻。 人老了,总是爱回忆从前,眼泪也容易上来。 连翘静静陪着,并不做声。她知道太后和祖母有些恩恩怨怨,却不料她们感情曾这样好。 「谁能想到,四年后你祖母也进了宫。哀家很是高兴,她也觉得有哀家撑腰,日子不会太难。只可惜我们太年轻了,看不清自己的心,更看不清别人的心。两人共侍一夫,自然少不了磕磕绊绊,但哀家大了几岁,总是让着她一些,日子也就这样过了。 直到几年后,哀家的表妹年轻丧夫,此时哀家正好也怀了身子,便让她进宫陪伴。一是为了帮衬哀家,二一个也是为了增加她的身份,不让世人看轻了她。可谁知道……」 谁知道,一向清纯秀气的表妹竟然私下里和先帝勾/\搭在一处。二人就在偏殿暗度陈仓,或在御花园逍遥快乐。 那时候贵妃知道了,来她这里提醒。而她呢,却觉得是贵妃挑拨她们表姐妹感情,还教训贵妃要有宫妃气度。 等表妹在她床上和皇上睡到一处,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而表妹光着身子跪在她面前,如雨后白莲一般耀眼动人,哭着诉说她有多爱皇上,有多么情不自禁。 她当时便恶心的吐了,本来早就过了孕吐,却又开始反反复复,到六个月上终于没保住那一胎,从此再没有孩儿。 而表妹却怀上了孩子,还说要赎罪,孩子一生下来就送给她。呵呵,当她是傻子,送到她手上,就成了名正言顺嫡子。 后来,表妹生产时她做了手脚,大出血去了,孩子却很顽强活了下来。 她还记得先帝爷当时哭得多痛,说一辈子只遇见一个可心人儿。后来更是强迫她收了那个孩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仇人之子,她却不得不养着。她自己无所谓,整个田家当时正风雨飘摇,需要她来撑着。用嫡子位子,换了田家顺利回到西北。 「等哀家和你祖母和好如初,两个人也斗了一辈子了。可你祖母再讨厌哀家,再笑话哀家是个傻子,却从未说出皇上乃别的女人所出,其他宫人则是不敢。可谁想到,先帝爷去世之前,悄悄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皇上。先帝爷这是怨哀家害死了他的心肝呀。」 后来她想把燕王拱上皇位,却一切都来不及了。趁皇上还没站住脚跟,她想法子把燕王和贵妃都送到燕北,保住性命再说。 连翘不知道如何接话,把袖口往上拉了几分,露出一只碧绿色手镯,颜色清透得如水洗过一般漂亮,只上面有金丝缠枝,稍稍破坏美感。 太后见了有些激动,握住连翘手臂:「没想到,贵妃还留着这个。」当年贵妃一气之下明明砸到地上,当时便碎成了几段。 连翘笑道:「听母妃说,祖母最爱的便是这个,时不时拿出来摸上一摸。祖母临走时最不放心的便是太后娘娘,让父王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您。」 太后掩面而泣。这些年她一错再错,最对不住的便是贵妃了。若非她当时一意孤行,此时皇位上的该是燕王了。可她也没想过皇上那样白眼狼,当初那样乖巧孝顺,后来却成了这幅模样。 「好孩子,哀家此时并不自由,不能帮你更多。」招招手,一个二十几岁宫女走近了。样貌十分漂亮,堪称绝色。 「这是玉函,田家选送来的家生子,服侍我十余年了,十分尽心尽力,性子更是稳妥。你带回去,若日后需要田家,由她出面就是。等过几年日子好过了,你或是找个人家把她嫁了,或是安置一番也是好的。」 玉函跪下,手放到太后膝盖上:「太后娘娘,奴婢想一直伺候您。」 太后指指她:「等皇上真不管不顾把你拉走了,他待人向来三天新鲜,看你到哪里哭去。」 连翘:「……」他这是把皇上看中的人拉倒自己府上了? 太后娘娘,还是这么任性呀。 连翘来时两手空空,回时不仅捧着赏赐,还带着一美貌宫女。宫中人皆知这玉函乃太后心腹,如今竟然赐到燕王府。 皇后娘娘气得摔了无数盘盏方才罢手,怒骂道:「老妖婆惯会和本宫作对。怪不得非要把本宫的人往死里打,原来是为了自己塞人。那个玉函妖妖娆娆,当初田家送进宫就是为了争宠。若不是本宫防备着,她早就得手了。」 心腹娉婷姑姑抚摸她后背:「娘娘莫气,玉函乃安国公府所出,即使是奴婢却也不好对付,若真生下皇子可是一大祸患,送给赵曦正正好。此女一看就不是心思单纯之人,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皇后一想也是,「那冰清玉洁四人既然脸已经毁了,就扔到浣衣局去劳作吧,总不能天天白养着。你再从那些小宫女里寻摸几个聪明伶俐的教导,过阵子再赏赐下去便是。」 想到养得比花还娇媚的几个美人从此操劳,娉婷只觉心里痛快。「娘娘,您若心里不舒坦,要么让道长进来摸摸脉?」 皇后本想拒绝,毕竟半个月前刚刚见过,但实在忍不住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娉婷一笑,「奴婢这就去请。」这种事情一般很少经过他人,多是她直接来操作。 紫阳真人刚刚服侍皇上用了仙丹,此时刚回到自己住处,便见娉婷来请。他将人拉到怀里:「又想男人了?」 娉婷撅着小嘴嗔道:「奴婢哪里有资格想,还不是皇后娘娘想了。」 紫阳真人咬住她小嘴:「你这个小蹄子向来会作妖,要不是你老撺掇,皇后今儿刚吃了瘪,这会能想起来?也罢,喂不饱的小骚子,本道给你便是。」说着便将娉婷裙子撩起,一把抬到桌子上便弄了起来。 想想真是可惜,他早就看中了玉函,可惜还没弄到手,便被太后给送走了,憋了一肚子火。正好娉婷来了,可以帮助纾解。 娉婷当年被皇上要过,自从开了苞便十分渴望泉水灌溉。一开始是皇后看的紧,只有为了留住皇上才推她上来。后来则是皇上自己厌了,从此只能陪皇后一起旱着。 苍天开眼,终于盼来了紫阳真人。此人身体极好,竟能一夜几次,着实让人过瘾。皇后过瘾,她只能干看着。还是偶然一次机会,皇后睡着了,她在耳房准备热水,那人就摸了过来,将她滋润一番。 伺候,每次紫阳真人把皇后弄睡了,便轮到浇灌她一番。从此娉婷眼里便只有他,事无巨细把皇后一举一动报告于他。 v第七章 二人将桌子摇烂了方才罢手。娉婷揪住他胸毛便扯:「死人,弄了人家一身气味,让皇后闻出可怎么办?」 紫阳真人亲吻她胸前粉嫩:「还不是你先来撩骚。」 娉婷不依:「胡说。」 「哪里胡说,那为何你今儿不穿闭裆裤?」说着将她揪住,撤下几根毛发:「我留起来,日后收集足了做个枕头。」 娉婷气死:「就知道你是个永不满足的,到底收集了多少女人那里的脏东西。」不要脸,可她就喜欢他不要脸。 紫阳真人哈哈大笑,推她到:「好了好了,你吃也吃饱了,赶快回去。告诉皇后,我月底再过去,不然容易被人盯上。」掏出一个荷包:「送给她,让她也闻闻我的味道。」 等娉婷回到坤宁宫,皇后见她身后无人,面沉如水:「人呢?去了半晌,连个人影子都没带回来。」 娉婷将荷包放到皇后手中,叹气道:「别提了,皇上刚刚用了药发疯的厉害,真人怕出了事不敢走开呢。这还是真人抽空扔给奴婢的,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娘娘,皇上刚刚脱光了飞奔,可吓人。」 皇后打开荷包一看,竟然是弯弯曲曲毛发,哪里还能不懂,心里「呸」了一声,心情倒是好了。「皇上那样子,也是辛苦他了。如今上一批小宫女,还剩多少人?」 娉婷略一想回道:「上一次百十人,没被皇上收用过的大概二三十个。那些收用了后身子还好的成了宫女,身子被弄坏了的都扔到北苑了。」 皇后心里不耻,一把年纪老男人了,却天天糟蹋十几岁小姑娘,真真恶心人。「也别真让她们自生自灭,让太医署里的女医每月过去看看。」 娉婷笑:「今儿见到燕王府少夫人,才知小小孩子也有女人魅力。别说,比咱们选的那些小宫女可有味道多了,若是皇上见了,不定多心动。哎哟,瞧奴婢这张嘴,开口就胡咧咧。」 皇后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自从怀了孩子,难免心软一些,不想再做这些孽了。 而被惦记的连翘终于回到府里,还没等歇息一下,前后脚太后娘娘懿旨便到了,竟然是封赵曦为燕王世子的旨意。 这等大事本来应是皇上颁下圣旨,只可惜年前燕王便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却一直石沉大海。 谁能料到一向万事不管的太后来了这么一出。若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燕王乃是皇家人,封世子是朝堂事也算是皇家家事。再加上所封赵曦乃嫡长子,顺理成章之事,便没有人出来反对。 稀里糊涂的,赵曦便成了世子。 将懿旨安放到正堂,赵曦搂住连翘:「果真是旺夫命呀,若没有娘子争取,我这世子位置还不定何时才能拿到。」 连翘踩了踩他脚尖:「你知道就好,日后可不许对不住我。今儿皇后娘娘赏赐了四个国色天香大美人,若不是太后娘娘阻拦,此时你就该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了。是不是很可惜呀?」 赵曦看她吃小醋的模样,心里十分受用:「不会不会,一个娇妻足够,我可不敢再多别的女人。」将人搂到怀里,「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说完却将脑袋拱在小媳妇怀里撒娇起来,弄得连翘十分痒痒。 而赵曦心里叹道:小媳妇何时才能长大呢,现在真心一点都没有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娇软呀。「娘子,回头你每日都要喝两碗牛奶子,可一定要记得。」 连翘疑问:「为何?」 赵曦一本正经:「长高个。」长大,该长大的地方一定要长大! 窗内粉红片片,窗外桃花飘摇。连翘在他怀里叹气:「终于将进宫这一张给揭过去了,还好平平安安出来了,好想出去散散心。京城有秦淮河,有夫子庙,听说夜里十分热闹,我都没有看过。」 「这还不好说,咱们今日便去。」赵曦还当多大事,立即答应下来。 连翘皱眉:「可是咱们还没去过外祖父家拜访,哪里就能先私自出门,让老人家伤心。再者皇后的外甥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咱们出去玩乐,岂不是被人抓住把柄?」 赵曦笑道:「今夜偷偷去,明日再去国公府。石家离死不远了,不用顾忌他们。」如今各地反叛,打得旗号都是「清君侧」,而第一个被针对的便是武威侯府。这几日他们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干别的。 这京城的天,撑不了多久了。 是夜,月朗星稀,清风柔和,适宜出行。连翘身穿利落红色褂子黑色裤子,外罩白色云锦斗篷,好一副富贵公子小哥模样。 看到连翘,赵曦忍不住将她扛起来就跑,实在是太过可爱。二人一路弃车骑马,看尽京城夜晚繁华。尤其是秦淮河上,酒楼茶馆花船林立,用人流如梭来形容不为过。 福公公提前订好了河边上一最大酒楼包间,从窗户里能望尽河上美景。 连翘十分喜欢京城小吃,点心最为精致,确实比北边更加丰富好吃。不过看过河上,才发现京城最美不是小吃,而是美人。 有独自一人花船经过的小娘子或妇人,小船上或有鲜花,或有美酒,或有小吃,穿梭于花船之间供人买卖。 花船上则是美貌小娘子,身姿娇柔,面貌娇媚,或抚琴,或吟唱,或陪酒,或躺在男人怀里……连翘不好意思看了。 小声嘀咕:「帘子都不拉上便拉拉扯扯,真真不成体统。看那些男人有很多都是书生打扮,白日里诗书礼仪挂在嘴上,一到晚上这些礼仪道德就被河里的鱼妖给吞了不成?」 赵曦大笑:「来来来,娘子变成鱼妖我看看是何模样。若是指望男人都是圣人,那世上便再无战争了。」男人贪欲多来自对权力的执着,对女人的占有欲。若少了一半,真真太平盛世了。 不过,他也不是圣人,此时也有点把控不住。含住一口桃花酿,凑到小媳妇嘴边亲吻,趁着呼吸之际,将酒喂了进去。 连翘气得跳起来打他:「你疯了不成,又来这一套。我此时可是男童打扮,你也下的去手。」 赵曦用手蒙住眼睛,笑道:「喏,我看不见,不知道你是男是女,现在就只想吃香香。」不要脸扑了上来,将人搂在怀里亲吻。 此情此景,能忍不不吃的不仅是圣人,简直不是男人。 v第八章 连翘被他抵在窗框上无法动弹,一开始还挣扎,后来便觉得身燥体热,腿不由自主攀了上来,两个人恨不能吻一个天翻地覆。 直到无法呼吸,连翘方清醒过来,咬了赵曦一口:「刚刚还笑话别人,现在轮到自己不检点。」 赵曦委屈:「他们是偷花采玉,我们可是正儿八经夫妻,哪里不检点了?你都把我的娇妾们都给拒了,必须以一身之力承担起娇妻美妾所有职责才是。」 连翘:「……」老娘打不死你,心里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而楼下有一花娘看到了窗子上情景,指指这边笑道:「瞧瞧,这男人也是想不开,放着这么多娇滴滴小娘子不采,非要和小童混在一处,简直是不知人间美味。」 可惜了,这样美的男人竟然爱兔儿! 「烟笼月来水笼纱,琵琶少女正作场,谁管他生生死死是与非,只盼今朝遇情郎……」夜幕下一粉衣少女浓情软语唱着弹词,将奢靡江南儿女情长一一唱出。 连翘窝在赵曦怀中,静静听着,有些词虽听不懂,但只听意境便觉风情万种。等一曲罢,赵曦问:「困不困?若不困,带你去一个地方。」 连翘难得出来游玩,哪里会困,连连点头。 赵曦笑着为她带上帽子,用斗篷包住,将人一抱便飞了起来。连翘吓得抱得紧紧:「你怎么又不提前说一句?」 赵曦笑:「惊喜感。」 湖面上灯火辉煌,空中夜色反而更加不显。他抱人飞过,却并未引起人注意。踏过几艘花船借力,两人落在最大一艘船上。 一小娘子惊呼:「何人?」 赵曦亮出一枚骨牌:「自己人。」 那小娘子看了两人一眼,笑道:「我们娘子这会子正在二楼待客,容奴婢通报一声,二位在这边坐着听听小曲,喝点暖汤。」 连翘之前就看见这艘船,因它是秦淮河上唯一一艘三层花船,且船周皆用水粉水蓝色朦胧纱笼罩着,十分缥缈。 等见到花船主人,连翘方知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妖娆妩媚之人。她见过无数好看之人,但没有一人超越此人。面庞白如发光,身段犹若无骨,让人恨不能赶紧捧在手里,深怕她一磕碰便如瓷器般碎了。 女人轻轻靠在船栏上笑道:「赵公子来了?」一笑便如烟花般灿烂,耀人眼。 赵曦点头:「柳胭姑娘,考虑得如何?」 柳胭半躺在白色毯上,望着远处星光:「我这样身份,如何能入得了那人的眼。我选择入幕之宾虽严苛,却终究还是妓子,半个朝堂的男人都见识过了,难不成伺候完了臣子再伺候君王?」 连翘本沉溺在美色之中,甚至自惭形秽。听他们说起这个,脑子里不免出现桃色。这女人当真厉害,竟然把半个朝堂给睡了!还想睡皇帝?! 「我倒不怕他看不上你,只会见了便挪不动步子,我只担心你承受不住他手段。年前进宫的上百宫女,如今活蹦乱跳的已经没有多少个了。能够抓住他的心是好事,却怕你受伤。」赵曦利用人,也会把害处明明白白说出,端看对方如何选择。 柳胭苦笑:「你以为高官显贵都如面上一般风光霁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人什么手段没见识过?若非闵公子背后撑腰,我能否活着还未知。我倒不怕失宠,大不了弄一个病死混出来便是,我怕的是得宠后如何办,会不会被皇后等人给弄死?」 男人么,一个个道貌岸然,到了床上才能看出是人是狗。有的明明已经年过半百,却坚持吃药来玩,恨不能玩出花来才能作罢。还有那更变态的,用不堪手段逼迫她折辱她。不过她也并非什么都能进接受,大不了一颗药下去,那些人能出现幻觉,自己玩起了花样,她只要坐着欣赏便是了。 赵曦笑了,这位姑娘十一岁便被老鸨推出来,几年来能越过越舒坦,凭得可不仅仅是美貌。他调查过,这女人在湖华堂排名前三十,过手的死人超过五十人。如此之狠,能败给皇后?「柳姑娘的功夫都是闹着玩的?」 说完将腰中软剑抽出直刺柳胭。柳胭本半躺着柔柔弱弱,却瞬间连人带毯移动三尺。赵曦反手又刺了上去,柳胭直接飞上船杆。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完成,连翘恨不能鼓掌。厉害了,没看出来是绝顶高手。美貌与武功集于一身,让她更加羡慕万分。 柳胭指着赵曦鼻子骂:「一言不合便开打,你是不是男人?」 赵曦笑:「不是男人,我还太小。既然你不怕,剩下的我来安排。你现在就很好,不需要刻意迎合。」 柳胭笑:「看出来了,你定然和这位小公子一样喽。」指着连翘笑道。自连翘一出现,她便知是个小姑娘了,这会子才拆穿。 连翘脸红:「姐姐好。」姐姐冲她一笑,她便受不住了。 柳胭笑了笑,点点头便走了。即使为了给闵公子报仇,她也愿意。 回府路上,连翘闷闷不乐。赵曦惊讶:「娘子累了困了?」刚刚还一脸兴奋,见个女人都脸红,真是不知怎么笑话她了。 连翘望着他:「相公,你见识过如此多美貌动人女人,会不会觉得我又丑又笨?」 「……」赵曦闹钟警铃大作,必须完美回答才不会被打。「娘子,你天生丽质,能让天下女人羞于见人。再说我何时见过美貌动人的女人了?不都是一个个粗壮不堪么?再者说了,咱家金山都是你打下来的,世子位子是你争取下来的,哪里笨了?!」 连翘「噗嗤」乐了,「真是越来越会贫嘴,也越发会装了。柳姑娘真的是天下第一美,我一个女人见了都心跳加快,你见了不动心?」 赵曦摸摸她小脑袋,轻轻叹道:「事件美好事物千千万,难不成你都爱?那柳胭模样是美,但在我眼里也就是一个精美摆设物件而已,唯有你是一生一世相伴之人。明明这样美好,你为何总是妄自菲薄。」 连翘垂头:「因为你太好了,我总是怕配不上。」 赵曦被她哄得晕头转向了,小媳妇无意中说出一句话,总是让他五迷三道。「那你快快长大,给我生几个小娃娃,就彻底栓牢啦。」 有时候觉得时间不够用,可看到小媳妇小小样子便觉得时间还是太慢了,怎么总也长不大。愁死。 v第九章 玩得累了,反而有些兴奋,二人在床上小打小闹半天,半夜方才睡下,倒是一夜好梦。 第二日一早,二人用过早膳便往齐国公府赶去。 因昨日接到信儿,国公府没当差的几个表哥表弟早等在大门,女眷们则候在二门。见赵曦二人来了,大舅母白氏笑着迎上来:「可是到了,老夫人从一睁眼便念叨,我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二舅母王氏点头:「很是很是,我都恨不能去王府接你们了。」 连翘赶紧行礼:「是我们的错,日后一定早早过来。」 白氏握住她的小手:「我们就这么一说,你也真实在。老夫人天天念叨你们,恨不能你们住到府里来。」 王氏插嘴:「老夫人说得很对呀。王府里就他们两个小主子,长辈不放心很正常。咱们府里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一大堆,在一起玩多热闹。」 赵曦连连讨饶:「二位舅母可饶了我吧,我都多大了还被当做小孩子。」 王氏白眼:「多大,圆房了吗?」 连翘脸「哄」一下红透了,二舅母太不讲究了,大庭广众说这个! 大舅母点点王氏脑门:「就你能耐,看把咱们翘姐儿臊的。你们莫理她,她就是个人来疯的粗人,家里武将出身不讲究。」 王氏哈哈大笑:「大舅别笑话二舅,好像嫂子家里不是武将出身似的。」 两位舅母一边逗乐一边走着,一路还真是不寂寞。等到了正院,便见老夫人舞着一根粗壮木棍虎虎生威,实在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赵曦连连鼓掌:「外婆威武。」连翘则目瞪口呆,外婆不是六十多了么,这身体好得也是没谁了。 听到声音,老夫人扔下棍子跑过来:「曦儿和你媳妇来啦?怎样,外婆壮不壮?」 「壮壮壮,外婆真厉害。这大冬天的,您只穿一件薄衫,是不是也太少了?」赵曦说着赶紧掏出帕子替她擦汗,连翘也赶紧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拍拍胸脯:「老太太热着呢。你也别荒废了功夫,带着翘姐儿一起,每天坚持练上半个时辰。」看看翘姐儿小身板,「你还是太瘦了,可见吃的太少。不行,今天我要亲自盯着你吃饭,以后每顿都要至少一碗米饭。」 连翘羞涩低下头,蚊子哼哼:「嗯。」她能吃三碗不撑好伐! 赵曦大笑,媳妇属于光吃不长那种,别看这些女人都壮实,敢打赌没一个能吃过他媳妇。「外婆,一会你多准备饭,让翘姐儿给您一个惊喜。」 旁边慧娘鼻子哼哼:「什么呀,肯定和小鸟儿吃得一样少。咱们老徐家可没一个瘦弱媳妇,表弟你别看走了眼。」 二舅母王氏一巴掌拍到慧娘背上:「不会说话憋着,看你嘚瑟的。」对连翘笑:「翘姐儿莫在意,你表姐被我惯坏了,心不坏,就是嘴臭。慧娘,给你表弟媳妇道歉。」 慧娘瞅了她娘一样,被瞪地败下阵来,小声道:「对不起。」 王氏又一巴掌拍过去:「没吃饱饭呀,大声点。」 慧娘含泪,声音大了许多:「对不起!」 连翘赶紧回礼:「表姐你是姐姐,就算真教导我几句也是应该,哪里用正儿八经道歉。二舅母莫如此,咱们可是至亲,不能为了一句两句话便生分了。」 王氏搂过连翘:「真是好孩子,舅母最喜欢你这样的。你大舅家表姐都出门子了,就剩下慧娘和你三舅家月娘两个女孩,家里难免宠了些。可她也不想想,在家千日好,真出门子了,谁受得了她这恶言恶语。」 赵曦握住连翘小手,笑道:「那还不简单,把表姐嫁给武将,没那么多臭讲究。而且万一欺负表姐,咱们直接打上门,谁胜了听谁的,省事。」 其实也不全怪表姐,还是当年大人之间开玩笑太过。但有些话他又不好和小媳妇明说,只能先混过去再说。 慧娘看他们小夫妻如一对璧人,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凭什么呀,一个弱鸡一般女人,还想嫁给表弟?! 听赵曦想要将她嫁人,慧娘心里委屈。 六年前,姑母进京祝寿,那时还哭诉燕北没有能看得上的人家,怎么也要给赵曦找一模样、家世、脾气都顶顶好的姑娘。 看姑母发愁,母亲还笑言大不了亲上加亲,将她许配给表弟。当时姑母搂着她笑作一团,说要真如次,那可是赵曦大赚一笔了。 她当时还有点不情愿,说「燕北乃苦寒之地,慧娘才不要去。若是成婚,须让赵曦倒插门到咱们府里过日子。」 当时大家笑作一团,姑母还连声说「好,好,好。」 她长大后虽然知道倒插门是绝无可能,但却一直觉得两家联姻乃是最好选择,嫁入姑母家,谁能欺负她。且祖母和母亲也一直没帮她相看,让她心里以为定是和赵曦婚事板上钉钉。 谁能想到,不过几年,赵曦便娶了连翘。姑母当年多讲究门第,可事实呢,连翘不过是小杂货商出身,且属于无母长女,教养能好到哪里去。就这样身份,竟然成了正室! 想到这里,慧娘瞅了一眼连翘。见她边用饭边和祖母聊天,还能做到两不耽误!尤其是,看着动作文文静静,可她数了,面前碟子满了又清,清了又满,这都好几回了!也不怕撑死。 老夫人年纪虽大,牙口却好,最爱用的便是炉炙肉,炉子上撑一个铁箅子,上面铺满大葱和羊肉片,趁着热火快炒,味道十分冲。 「咱们西北起家,各种烤肉是少不了的,可惜京城这边竟然没有好羊肉。还是你三舅孝顺,年年从西北往这边运活羊,才让我这老骨头吃上几口舒心饭。」 连翘附和:「舅舅和舅母们都极孝顺,我们小辈也须有样学样,哪天我给外婆做一道驴肉火烧,火烧外焦里嫩满口香,驴肉香而不柴最好嚼,保管您爱极。」做饭她是真在行,这倒不是自夸。 v第十章 老夫人乐了,「我就喜欢会吃的孩子。不过你还是吃太少了,这样瘦,再添一碗饭,吃碗肉。」 连翘有些羞涩,她都吃了两碗饭五碟子菜了,虽然将将饱了,但确实还能再来一轮。「自从来了京城便天天吃得清淡,只有外婆这里的饭最和胃口,我刚刚吃太多,这会已经饱了。」 老夫人摸摸她小胳膊:「这哪里行,再来。」 连翘也就不假客气了,再来就再来,丢脸哪有吃饭重要。 慧娘见连翘果真再吃一轮,惊得差点筷子都掉了,哪里来的乡野村妇!还是她母亲怕她失礼,扭了一把她大腿才把她打醒了。 等连翘饭后休息去了,二舅母将慧娘扯回院中,关上门就是一巴掌:「你今天是什么样子?虽然咱家不讲究那些虚礼,平日里也由着你们胡闹,可是你不该当着亲戚的面就如此做派。」 慧娘早就忍得难受了,这会子眼珠子打转:「娘,我是不是您亲生的!当年明明说好了表弟娶的人是我,怎么突然便娶了一个小杂货铺家女儿?女儿不服。」 见闺女落泪,二舅母又心疼了,想骂却不舍得骂了,只得拉着人坐下好好聊。「我以为你都这样大了,什么事情自然看得开,便没有掰碎了和你说这些。当年不过是两家玩笑话,你看不出来?你姑母喜欢你是不假,可她嫁的人是燕王,是被皇上最忌讳的王爷。若是咱们两家联姻,你觉得皇上怎么想?」 二房虽然不袭爵,不算是权力中心,但慧娘是嫡女,且国公府一向团结,便也知道里面弯弯绕绕。她不是不明白,就是过不去这个坎。「那您怎么不给我相看人家?」 她母亲都气笑了,刮刮她鼻子:「原来是恨娘不给你找人家。怪不得老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看看这不就应验了。」 慧娘脸红:「娘,您冤枉我,我恨不能一辈子只守着娘。」 二舅母将闺女搂在怀里:「你才十四岁,我们哪里舍得嫁了你。你这憨直性子,娘不指望你嫁个多显贵人家,就想让你过个舒心,这才一直挑着。你看看满京城,像你祖母这样好的老夫人有几个?哪家不是糟心事一堆。有婆婆好的,儿子却不成器,通房都有几个了。有小子好的,有能力又洁身自好,可偏偏有个厉害娘。旁的不说,你大姐可是你大伯家嫡长女,你姐夫家里还自诩清流世家,还不是庶子都生出来了。」 想到大姐夫一家子求娶大姐前,那是千保证万保证,可大姐不过三年没怀孕,这婆婆便坐不住提了通房,而姐夫呢,若真不肯,庶子又哪里来的? 慧娘抱住母亲:「娘,我错了,不该使小性子,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大姐是正经国公府嫡女都遇人不淑,她不过是迟早要分出去的旁支,更是不知将来如何了。 二舅母又大力拍了她一下:「知道错了?那还敢欺负翘姐儿不?」 慧娘很是幽怨的白了她娘一眼,刚刚还那样温柔,一动作便暴露本质。小声哼哼道:「不了。」她也是要面子的。 「大声点。」二舅母手扬着。 自己若是不答应,娘亲第二巴掌能把她背给打青喽。「不敢了,都是一家子,要相亲相爱。」 面子哪里有不被打来的重要。 二舅母一笑,将巴掌变为怀抱:「真是我家乖闺女。」 慧娘:「……」习惯了。 赵曦陪连翘在老夫人后院里休息。等他见连翘睡着了,悄悄换上衣裳,轻轻亲了亲连翘,方到前面正堂。 老国公、老夫人和大舅、二舅都已经等着了。见了赵曦问道:「翘姐儿可是睡了?」 赵曦笑:「嗯,还是小孩子,中午总要睡半个多时辰。」 见每次提起翘姐儿,外孙都是一脸隐藏不住的笑意,老夫人也欢喜。「初次进京她难免也紧张,能吃能睡便很好了。」 大舅也笑着点点头,便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蜀王如今已经到了江西边上,皇上若再不用清醒,估计一个月就打到京城了。」 老夫人惊讶:「前阵子不是还被绊在湖州?怎进展如此迅速?」 大舅苦笑:「皇上恨不能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谁帮他死守?尤其两湖乃闵氏一族老根据地,即使当年死了多半,那背后势力又有谁知道?」 几人点头。他们家不就如此?撤出西北多年,可故交下属依旧盘踞西北。后来老三又去了,虽官职不显,作用却大。 尤其是闵家天大的冤屈,即使明着大家不说,暗地里也不知唾骂了皇上多少回。昏君治下,有几个忠臣坚守?心寒了,最难挽回。 「江山一旦被人占了,再重新打下来可就难了。曦儿,你父王可是有打算?」老国公开口了。 赵曦点点头:「父王与田家达成一致了。只不过,田家貌似绵软,实则心里太有数了。只要不损害他们田家大利益,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人人都说田家好脾气,太后被为难,他们却能一忍再忍,激起好多人的同情。事实证明,太后失事后,田家名声却比往日更盛,好处更是没少半点。 老国公不屑一顾:「打了几十年交道了,田家不过就是缩头乌龟,偏又野心勃勃。不过他们极好名声,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反的。最主要,太后无亲子,他们犯不着。」言下之意,老徐家太犯得着了。 不论是疼闺女角度,还是从权势角度,齐国公必须有所作为才能保住长久荣华富贵。 赵曦也懂:「曦儿明白,所以太后赏赐的宫女不敢用。」 二舅拍他肩膀:「你是因为你媳妇,才不敢用吧。」惧内的气质,掩藏不住。 赵曦:「……」算是吧。 大舅扫了老二一眼:「在小辈面前收敛些。蜀王到了江西,算是把大历鱼米之乡和天国之府都占全了,日后势力继续做大,可就不好控制了。」 蜀王反,正得他们的意。但若反太过了,则尾大不掉,难以收拾。 赵曦笑,「蜀王战线过长,很快就会发现后继无力,老巢难保。」 v第十一章[07.22] 众人齐刷刷望向赵曦,赵曦点头,笑而不语。 众人心道,果然是姓赵的,耍起阴招来都挺成。 想当年太/\祖只不过南边一小股力量,说好听了是义军,说难听就是一帮子土匪。后来靠着投靠义军大头领,之后便迅猛发展。后世史书夸赞太/\祖机智、威猛、仁义,实际上自己人都知道,不过就是黑吃黑的土匪,靠着各种不要脸手段出众,才最终胜出。 话说现在,赵曦亲信马刚带领五万精兵从山东往西南而去,由闵大公子亲自护送,经过湖北,已经直逼蜀中。五万精兵且半数骑兵难以掩藏,便直接打出平叛蜀王旗号,一路竟然无人询问到底是哪路平叛军,只当中央军一路放行。 人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路上大军几次差点和蜀王军队相遇,因有地方耳目,竟然次次顺利避开,偶尔还能捡个漏,从蜀王处发点军粮小财。等大军到了蜀中山里,发现光抢来粮草足以支撑三个月了。 而蜀王心里十分憋屈,心道敌手太过无耻,正面杠每次都输,却时不时骚扰运粮军队,时常大有损失。因心中气愤,上了战场更加狠辣,于是导致军队高歌猛进,很快就到了京城眼皮子底下。 老夫人听了个大概,喜得拍拍赵曦肩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咱们老徐家就靠外孙了。」 打仗么,不就是打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那叫战略战术高超,和要不要脸完全没有关系! 五月五日阳光高照,秦淮河上龙舟竞渡。一大早鼓点声声响起,催着南京城内外百姓前来观赏。 燕北之地也过端午节,却并不隆重。除了拔一把子艾草放到门口、窗子边上栓着,日子好些的人家还能吃上粽子,差些的人家也就自己蒸一些凉糕,甚至还有连凉糕都吃不上的。 早就听说南边赛龙舟十分有意思,连翘昨儿兴奋到夜里未睡好。听到鼓声响起,爬起来便催促:「相公,快快起床,鼓声都想了三回了。」 赵曦将人搂回来塞进丝绵被中,揶揄笑道:「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龙舟赛手。你且看看天,刚蒙蒙亮,去了能看到什么?鼓声每两刻钟响一回,等到第五回咱们再去不迟。」 连翘委屈哒哒只好躺着,却翻来覆去再睡不着。 见她这样子,赵曦还能如何,只能陪着她早早用膳,早早往秦淮河去。等到了那里,外围已经有好些人拖家带口来了。「家中有小儿的,果真是坐不住,只好早早来了。」赵曦笑道。 连翘看了一眼,果真是只有带孩儿的人家才会早早便来,心下也有一点不好意思:「我才不是孩子。」却只换来被揉脑袋。 河边零散位子皆为平民百姓准备,皇家和高官勋贵自然是占据最佳地方,且各有凉棚休息。 赵曦将凉棚帘子打开一角,「你看个过瘾,不过是三三两两准备之人,真正赛手尚在养精蓄锐,哪里会来这样早。」 连翘看了一圈也觉没太大意思,这会子反而打起了哈欠,一声接着一声。 赵曦让李嬷嬷几人将棉被等铺到榻上,「且睡一会,等辰时末人才多起来。」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了起来。三拍两拍,连翘果真睡着了。 李嬷嬷几人坐到外面,皆对视一笑,心道世子爷待主子也太过纵容,像是哄小孩子胡闹。 足睡了一个半时辰,连翘才被轻轻摇起。赵曦将她嘴角疑似口水的痕迹擦掉,笑话道:「不是睡不着?一躺下便打呼流口水的。外面鼓声越来越响,你倒是睡得越来越香,心大成这样,也不知随了谁。再过两刻钟便正式开始了,怕你错过埋怨一年,只好将你折腾起来。」 连翘才不承认:「才不会,我睡觉向来老实。」听见外面鼓声果真更紧了,顾不上羞涩连忙爬起来整理衣衫。 刚弄好了,慧娘声音便响起来:「李嬷嬷,世子妃还没过来?」 李嬷嬷笑:「过来了,过来了。今儿早上府里太忙,世子妃刚刚过来。」 打开帘子,慧娘进来,见连翘脸色红扑扑的,笑道:「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个儿跑过来的。不过倒是没见到你府中轿子,难不成你真自己走来的?」 连翘脸更红了,她这是睡得太香脸色才红润,却也知道是相公为她撒了谎,连连点头:「外面人太多,只能从后面绕过来的。自己走走也有趣,还能东看看西瞧瞧,倒比一直闷在轿子里强些。」 慧娘不疑有他,因她也是这么干的。「可不,就得自己来才好玩。一会子开始了,咱们两个到河边去看可好?去年我就爬到大柳树上看的,又阴凉又热闹,很有意思。」 爬树?连翘自然是不怕的,这个她擅长。想要点头,可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妇人身份,岂能给燕王府丢脸,只好摇头道:「我要是被娘娘们发现,还不得笑话死你表弟。你玩去吧,左右这里视野也很好。」 本来慧娘是一万个看不上连翘,可不知为何,连翘一而再再而三怼了她几次之后,两人奇迹般很是说得上话,成了无话不谈好姐妹。 慧娘是个直性子,喜欢爽朗人。可江南女人多温婉,自然便有话藏三分,最喜让人猜心思。慧娘最不耐烦猜来猜去,见连翘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来二去怼着怼着,感情反而深厚了。 慧娘走后,连翘和赵曦便赶紧往齐国公府凉棚处问安。因身份贵重,路上遇见之人,皆是向他们二人行礼的,却不用回礼。 连翘悄悄道:「好歹相公身份在这里,不然我还要到夫人圈子里交际,会累死。」她明明比人家待嫁的女儿都要小,却只能混夫人圈子,那滋味也很微妙。爱好不同,说话说不到一处,却还要强聊,多少有些尴尬。 赵曦笑:「咱们不需要八面玲珑,任性一点挺好。待会即使皇后来了,你也不用往前面凑。」 藩王地位向来尴尬,他们若是交际甚广,白白惹来猜忌。这点连翘已懂。 等再回到凉棚,便听威严鼓乐传来,清道鞭声阵阵响起。皇上出行,仪仗先动。 连翘眨眨眼,悄声道:「皇上果真来了?」蜀王都快穿过江西了,离京城不过二百里路,这位天子竟然还能与民同乐,真真不知如何想的。 赵曦冷笑:「反正江山毁了就毁了,他只要在位一天,享受一天便好。」没儿子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大事,谁家还能保证都生儿子?自古从兄弟或皇族中过继一个继承皇位的并不少,却唯有这位如此自私。 因皇后有孕,生产在即,陪同皇上而来的自然是其他妃嫔。 因凉棚离得近,连翘看到皇上左下坐着一位妃子,长相娇美,但年纪应该不算小了。右下的妃子年纪又太小了些,感觉和她差不多身量。旁边还立着年纪或大或小几位妃嫔,不过只看座位便不如这二位受宠了。 v第十二章[07.22] 连翘凑到赵曦耳边:「刚刚一看,带出来这几位要么年纪过了三十,要么只有十二三岁,却唯独少了适龄女人。」一般盛宠的不是十六七岁花朵刚刚绽放,便是二十几岁牡丹盛开年纪,这位却不同爱好。 赵曦其实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觉得恶心。但想到日后连翘总要面对,便介绍起来:「年纪大那位是贤妃,传言正是闵沛的母亲。」 「啊?」连翘惊住,再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一直活着,且还挺受宠模样。 连翘仔细望去,这女人虽用团扇遮住半张面庞,却也能看出绝美颜色,且不是那种妖艳祸国模样,反而很是端庄温和。细细看,眼睛和闵大公子果真有七八分想象,都是菩萨式慈眉眼,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想想,闵氏一族如此凄惨,这女人竟然还能从臣妻身份混到四妃之一贤妃,也不是简单人。 赵曦叹气:「喜欢妇人不说,还每年从宫外找一二百小女孩,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不堪言说。 连翘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心道这种皇上应该早早被人弄死才怪。望着赵曦,紧紧握住小拇指:「相公,不要让更多人受苦了。」 赵曦郑重点头:「快了。」 两人正说着,便见皇上那边派了一个太监过来,还是老熟人崔大监。 崔大监行了一礼:「世子爷,皇上派咱家来请您过去一见呢,还有世子夫人。」 赵曦皱眉,见他倒正常,见连翘他却不愿。望望天色笑道:「崔大监,皇后身子可好?今儿却是没见。」 崔大监也不催,「自然是十分好,月底便到日子了。」凑到更近一些,小声道:「刚刚是贤妃娘娘提出来,说还未见过世子夫人,皇上这才想起。」他并不喜欢赵曦,可没办法,谁让如今受制于人。 赵曦点头。就贤妃这身份,还想让她媳妇前去拜见?真是笑话。 连翘见赵曦不动,主动开口:「相公,无事。既然皇上开口了,我过去一拜见便是,连头都不抬的。」 听见五长两短鼓声,赵曦这才点头,跟着崔大监走了过去。 人还未到,便听一温柔婉转声音响起:「皇上,妾身第一次见到燕王世子夫人,年纪竟然这样小。看那小腰儿,真真柔弱无骨,小脸儿更是干干净净,阳光一照,金色绒毛都耀眼了。」 赵曦眼神一暗,这个女人该死。皇上喜欢什么,她便专捡着说,其心可诛。 身子一动将连翘挡住,方才行礼:「拜见皇上,皇上万岁金安。」 皇上听了贤妃所言,正要仔细看一眼连翘。毕竟她一直低着头弯着背,什么好处都看不出来。但不及他看,便见江上升起阵阵香雾,一飘飘渺渺声音响起。 此声音如天籁一般入了每个人耳朵,有点痒痒的,酥酥的,从耳朵里入了心,入了脑,入了身体每一寸肌肤,连响彻天际的鼓声也随之轻了下来。 秦淮河赛龙舟与旁出最不同地方,先有歌舞再有龙舟,且每个龙舟上都有一女子敲鼓助威,柔美与力量集于一体,更加赏心悦目。 往年歌舞皆是一群风流舞姬或弹或唱或舞,热闹有余,撩人不足。 而今年,人未出场,声音先传了出来,勾起了想拨开云雾见美人的欲/\望。 好在老天可怜他们,香雾在春风中很快散去,露出一女子从水中缓缓走来。此女子身着红衣,外罩金纱,额头红色金边梅花瓣,艳丽到极致。 众人惊呼:「水中仙子!」明明是水上,此女子却袅袅娜娜走来,如履平地。突然琵琶声响起,此女人脚尖一点,在空中飞旋,裙角飞扬,如直冲天际一般。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急急道:「快快将仙子小脚儿握住,莫要让她飞上天去。」 话音刚落,一侍卫飞过去要捉住女子小脚。而那女人绚烂一笑,竟然在那侍卫手掌上飞舞起来,如翩翩蝴蝶一般。 江山是何物?权力是何物?天下臣民是何物?皇上脑子里全然顾不上这些,只觉得腿都酥了,瘫坐在龙椅之上。心中只想将这女人搂在怀中,闹她一个天翻地覆。 凌波仙子柳腰轻,玉立瑶池莺舌啭,淡粉香肌天真面,亭亭盈盈红裳舞,只恨那,美人儿在他人怀,只想那,将女人儿抱进帐中来。 一曲舞毕,柳胭轻轻踏着秦淮河水,一步一袅娜向岸边走来。嘴角略翘,美目微笑,勾得无数男人乱了方寸。 皇上失魂落魄一般从龙椅上走了下了,一步急似一步向着美人小跑去。 及至上了岸,柳胭半跪在皇上面前,声如童儿一般甜美:「皇上~」慢慢抬头,一双水眸望着皇上:「恕妾身无礼,妆容不整,鞋袜裙角竟然湿了呢。」从水里走来,不湿才奇怪。 娇美身材,妩媚脸蛋,却又如此童真,撞击得皇上心口窝砰砰砰直跳。连忙握住柳胭柔夷,「快快起来,水上歌舞,哪里会不湿了裙角,莫吹了风。」 被紧紧握着,柳胭羞涩低头,将洁如白瓷吹弹可破脖颈露出一侧,「皇上不怪妾身便好,妾身这就回船中梳洗,不污了您双眼。」 皇上摸了摸她手儿,直勾勾盯着那鼓囊囊的胸/\脯:「怎用如此麻烦,到皇帐中换一款便是。几位妃嫔带了不知多少套衣衫首饰,你捡着喜欢的先换上。五月里天凉,莫耽误了导致风寒。」 旁边人听了恨不能望天:端阳这一日艳阳高照,不用扇子遮挡都能晒出一身汗! 而贤妃则咬紧牙关,一个狐狸精竟然和妃嫔相提并论,简直玷污了她们名声。 柳胭望了一眼皇上,轻轻笑着点点头,跟随进了皇帐中去。 皇帐门帘一闭,将外界一干眼光挡在外面。 连翘和赵曦对望,心道好在此地都是勋贵高官,百姓们看不到此处情形,不然皇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v第十三章[07.22] 而某些高位男人则摸着胡须寻思,自己当初睡柳胭姑娘时,态度有没有问题?不会因为当时太顾着自己痛快,让她难受了吧? 不过,一双玉臂千人枕,一枚玉体万人尝,这种妓子应该很快便被皇上厌弃吧?可再想想皇上特殊爱好,就爱抢别人家的娘子,倒说不准了……忐忑。 谁,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安排这种头牌来表演歌舞,这活计不应该是歌舞坊里的歌姬来吗?虽然歌姬也不甚干净,但总比这种女人强上万倍。 而此时,柳胭很是羞涩站在金黄色地毯上,而皇上早已忍耐不住:「美人儿何不快快换上衣服,若着凉可就不美了。」 柳胭水汪汪小鹿一般受惊的眼神望着皇上,快速将头低下,「皇上,您在此处,胭儿哪里敢做这些。」 皇上笑:「好名字,胭脂的胭?」 柳胭点头。 「那朕要尝一尝你这好胭脂了,若是不香,朕可要治你的罪。」说着便亲自上手,将柳胭衣服一层层撕了下来。 柳胭眼中含泪:「皇上,莫如此,妾身子不洁,怕污了您的身子。」双手挡住胸前,「妾身,妾身乃秦淮河上花船娘子,不知陪过多少高官勋贵,哪里能欺骗您呢?」 不听这话也罢,听了之后皇上只觉一股激流涌了上来,直冲得腿儿都翘了起来。「朕就喜欢你这样风流女子,伺候惯了男人,自然知道如何才能让朕舒服。」 柳胭被这男人搂在怀里,眼中冷光一闪,只留嘴角一丝讥讽。她有备而来,自然知道这男人喜欢什么调调儿。 伺候太好了不是本事,能把皇上蹂/\躏成烂泥才是本事,一番功夫下来,皇上只余哼哼力气,像是被喂饱了的猪一般。 被掏空了身体,哪里还能玩出新花样,只能被女人玩罢了。柳胭心中不屑,却还是装作一番不堪摧残样子,紧紧依偎在皇上怀抱里晕了过去。 帐内如雨后残花一般凌乱不堪,而帐外却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众人该做什么还是做着什么。 红黄绿蓝青靛紫,七种颜色龙船在震天鼓声中迅速冲了起来,而观赏之人则择一船押注。 赵曦笑问:「娘子觉得哪只船会赢?」 连翘想都不用想:「自然是红色,带头的可是咱们表哥。」 说着拿出一千两银子押了上去。 这里表哥说得是齐国公府二公子徐泽了,乃二房长子,亲随了他爹徐明,也是个愣头青。但因为武力值极好,被选入皇帝亲卫羽林卫。 赵曦笑道:「娘子可真真是大户,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倒不怕输了。」 连翘捏捏他手:「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太富裕。」真不是吹,光金山分成几辈子也吃不完用不了。 赵曦拱手求饶:「是是是,若不是娘子,小的还不定在哪里要饭。」 虽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看亲密姿态,贤妃心里不痛快。想当年,她也曾和相公有过甜蜜,谁想过走到这步田地。 她当时被留在宫中,心里是气愤的,可又有些荣幸感,毕竟能被皇帝临幸的女人,这世上又有几人?这也是对她美貌和魅力的一种认可。 只是,她不是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且皇上不过是冲动过瘾而已,哪里是真怜惜她。想相公尊重她,孩子敬重她,却被皇上一手给毁了。 甚至,她时常想,若是相公能忍下来,过上一阵子一家子还是团聚,亲亲热热过小日子不好么?可相公却是个轴性子,将一家人都给栽了进去。 人都死了,她除了留在宫中,还能到哪里去呢?不是没想过死,但她不舍得。 她的位子离皇帐不过几步远,即使江面上鼓声震天,却不知为何她依旧能听到里面娇喘声音。曾经她也被这样疼爱,可是这两年来却只剩独守空房。不甘心。 「燕王世子和少夫人说什么呢,一直咬耳朵开心,不妨说出来让咱们也乐一乐。好孩子,到本宫这里来坐。」贤妃开口。 赵曦越了解闵沛,便越厌恶贤妃,懒得搭理这种心中无儿无女的自私女人。 可连翘不想大面上过不去,便笑着走了过去,「给贤妃娘娘请安,我和相公在说外祖家人丁真是旺盛,这次有三人能来赛龙舟呢。」人丁旺盛几个字咬得十分重。 贤妃脸色更加不好了,她最讨厌别人提孩子、人丁之类的,好似是在讽刺她丢了孩子攀龙附凤,最后还生不出来孩子一样。 她都三十几岁,曾经生过两男一女,可惜全没了。如今再想生,竟然生不出来了。她费劲心思知道了那几个女人都是如何怀上孕的,可惜那紫阳真人竟然装糊涂,并不想搭理她。真真可气。 连翘看她脸色几遍,心里十分舒坦。她就是故意的,凭什么闵大哥那样的好人有这样母亲,就不想让她好过怎么了。 「贤妃娘娘怎么了?难不成是被日头晒到了?要不要到皇帐里歇息一二,别落了病根才好。娘娘您莫小看中暑,我老家有一农妇在种地时候中暑,因为救治不及时,竟然再也没能爬起来。」 贤妃:「……」个小贱人,竟然将她与农妇相提并论,忍气回道:「不用,只不过昨日没休息好罢了。」 连翘再接再厉:「娘娘放宽心,对自己身子别大意了。您不知道,我老家那农妇前脚刚死,后脚就被扔在地里埋了,因为没有儿子连个哭丧摔盆子的都没有。后来她死后百天还没过,那男人就找了个新媳妇。您说气人不气人,值当不值当?!」 贤妃想一把掐死连翘,最好是先把这张臭嘴给打烂了。 连翘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娘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一样没生出儿子呢,您别往心里去。」 旁边那位年纪尚小的妃嫔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道这个少夫人真是个妙人,她才多大,自然是生不出儿子,可贤妃都多大了。 且贤妃的事情后宫朝堂谁不清楚呢,不过是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v第十四章[07.22] 贤妃盯了那小妃子一眼,吓得她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木头人一般。她知道自己这种品级,这几天还算受宠日子还好,等过几天还不定如何。有今天没明天,哪里还敢对上正经四妃之一的贤妃。 连翘懒得看贤妃脸色,说完便站了起来:「贤妃娘娘,我陪相公去了,看他一个人怪无趣的。要不,您也去陪陪皇上?」 贤妃指甲都撕掉两枚,才生生忍住吃了连翘的心思,僵笑道:「有舞娘陪着皇上,本宫哪里好去打扰。」 她临走前故意笑吟吟瞄了贤妃一眼。心道日后柳胭第一个不放过的便是贤妃,有她苦头吃着呢。「娘娘,今儿你若不努力,明日说不定就被哪个女人踩到头上了,可不要大意哟。」 看着连翘眼里全是鄙视,贤妃头脑一热,将脚往旁一伸,想将她绊倒。 连翘打小就见惯了混子手段,身手又好,哪里怕她这个。不等被贤妃碰上,她便往旁边到处,倒在了刚刚小妃嫔身旁。 小妃嫔一时没防备,「啊」大叫一声,将众人眼光吸引过来。 连翘眼中含泪,指着贤妃:「贤妃娘娘,您,您,你何苦为难妾身这样一个小辈?您心里不痛快,嫉妒刚刚那位舞姬明妾身明白,可你也不至于将火气撒到妾身头上来。」 赵曦三两步奔到连翘身边,将人扶了起来:「怎么回事?贤妃娘娘你可是四妃之一,怎如此下作推倒我家娘子?」 贤妃:「……」她脚还没伸过去,哪里就绊倒连翘了,晴天冤枉!「不,本宫没有,本宫何必为难她一个小辈?」 连翘哭泣:「娘娘刚刚诉苦说皇上有了新人忘旧人,这两年都没上您宫中去过。还说那舞姬是狐媚子,专会勾/\引人。还说那女人定是刺客之类,让妾身夫君前来捉拿。妾身哪里肯,皇上宠幸一个舞姬乃是寻常事,哪里就值当您嫉妒到要人命。且妾身夫君一向敬重皇上,哪里能这个时候进去。妾身拒绝,您便翻脸不认人,将一身火气往妾身头上泼。」 众人一脸了然。 男人懂,家里婆娘都这样,明明老了还嫉妒,愁人。 女人更懂,大家都是女人,谁能看小妾顺眼呢。不过吧,这贤妃也是个小妾而已,这就是无理取闹了。 贤妃,她无处说理了,气得站起来要拂袖离去。 只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似的,膝盖一软便栽了下去。好巧不巧,栽得地方竟然是皇帐,且冲过门帘就滚了进去。 外面众人哗然。 而里面,皇上被掏空了身子还未反应过来,柳胭则捂住身子娇呼:「皇上,有刺客。」说着挡在皇上身前,生生接住了滚进来的贤妃。 贤妃尚在一女人身子里挣扎,一巴掌被皇帝打晕在地上。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见娇儿无力躺在自己怀中,皇上只恨不能再来一回。正在努力酝酿力量中,突然一重物砸进门来,只吓得力气都散了,更别提有什么旖旎想法。 贤妃乃大户人家出身,从小接受的便是闺秀教育,从未有过狼狈时刻。即使当初被选在帝王之侧侍奉,也是温柔婉转、大度宽容,从没有一刻失色时刻。 见柳胭凝肩半露挡在皇上胸前,还指着她大叫「刺客」,贤妃心中哪里能不怒。正要指责柳胭魅惑君主,便被皇上一巴掌给扇了过来。 贤妃懵在那里,及至皇上大脚差点踹过来时,她才机灵得往旁边一滚。眼中含泪:「皇上~~」 柳胭紧紧捉住被角,却无意中将胸前风光更露,同样眼中含泪:「皇上~~」 同样都是披头散发,一个是灰头土脸,一个则是千娇百媚,皇上就算是傻子也懂得维护谁。指着贤妃骂道:「无召入内,你是要反?」 柳胭赶紧捉住皇上大手,放到自己胸前,维护道:「皇上,虽然贤妃姐姐是再嫁之身,虽然闵家三族皆亡,但姐姐心中爱您胜过爱他孩儿万千,哪里会反?不过都是误会,何须上纲上线?」 贤妃:「……贱人!」 她不说还好,一辩解倒让皇上回过味来,眯着双眼盯住贤妃。贤妃惯会温柔小意不假,可作为女人失去孩子,真的就一点怨恨都没有? 他原来不信是懒得多想,反正不耽误他寻欢作乐便好。但今儿被美人儿点破,他危机感也袭来。最毒妇人心,这女人莫不是卧薪尝胆,想着哪天近身时候把他给弄死吧? 见皇上神色,贤妃怒极:「毒妇,你诬陷我?」 柳胭吓得不行,赶紧跪下:「姐姐,姐姐,你我无冤无仇,我岂会害您?我小小舞姬,身份低贱至极,不过被皇上一时宠幸,能否入宫还是两说,岂敢害您?」边说边跪下磕头,被子散了一地,将美好滑腻后背露了出来,上面还有皇上刚刚激动之际的吻痕。瓷白肌肤上一片红痕,岂能不让皇上心疼。 贤妃指着柳胭:「你……!矫言擅辩,皇上莫听她胡言乱语。」 皇上冷眼瞧着贤妃:「滚。」 又紧紧搂住柳胭:「美人儿莫哭,贤妃年纪大了难免胡说八道,回宫后禁足几年,年纪更大些性子自然便好了。」 柳胭含泪笑道:「皇上,谢谢您懂妾身一片真心。只是姐姐不过无意中犯错,何必让人寒心。您这样,妾身都怕万一错了,您会不会欺负妾身了。」轻轻摇着皇上袖子撒娇。 笑话,贤妃现在就被禁足,怎么方便过招,方便她折磨?这种礼义廉耻皆无之女人,好好养在宫里岂不是便宜了她? 皇上亲亲她红唇,哄道:「朕恨不能天天欺负美人儿。莫把自己说成这样,你乃朕妃子,身份比天下女子都要高。」 柳胭不依:「皇上,妾身这等出身,进了宫还不被人笑话死,连带您也被笑话。只要您记得今日欢好,妾身这一辈子便值了,宁愿从此青灯古佛,再不相见。」 皇上食髓知味,离满足还早,哪里舍得:「朕偏偏要让天下人都敬仰你。爱妃美貌贤淑,便为淑妃,今天回宫朕就把旨意颁发。」 v第十五章[07.22] 柳胭:「……」这次愣住真不是假装,实在没想到皇上混用到这种地步,竟然把睡了一次的妓子给封为四妃之一!还贤淑,皇上敢说,她自己都没脸认。 本以为要从美人之类慢慢往上爬的,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意外。 贤妃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心知皇上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货,知道不能再和柳胭这等贱人对上。「恭喜皇上喜得淑妃,恭喜姐姐能够伺候皇上。」 柳胭此时更加知道这贤妃真是不简单,一瞬间便态度大变,唾面自干的本事当真世上无二。 柳胭笑笑:「谢谢贤妃姐姐,我哪里敢居姐姐位子,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教。」 见贤妃在此,美人便要应酬,皇上冷脸:「既然淑妃娘娘求情,朕饶你一次,速速离去。」 贤妃跪下:「皇上,妾身这就离去。只是求皇上替妾身做主,刚刚若不是燕王世子和他夫人陷害,妾身万万不能滚了进来。」 皇上示意守门的太监开了门,只见门口哪里还有人,赵曦等人更是坐在凉棚里观看赛龙舟。 贤妃暗道失策,这些人竟然做了坏事如此坦然,倒显得她诬告一般。 柳胭拉拉皇上袖子,悄悄道:「皇上,咱们早日回宫吧。被贤妃姐姐撞进来,人人都猜到刚刚咱们发生何事,妾身没脸在这里多呆了。」 皇上大笑,「罢罢罢,回宫回宫。」他这算什么呀,之前还有皇上在大殿之上寻欢作乐,让众臣欣赏他的美人儿到底有多美呢。 等皇上一行走了,众位围观过的男人尚还没回过神来。 能看到的无非是皇亲国戚、世家勋贵和顶级高官,说来不到十家。但因为每家都拖家带口、奴仆成群,人也真心不少了。 见自家男人还盯着龙舆,有那泼辣的夫人便掐了一把相公手指:「看什么看,刚刚还没看够?那可是皇上的女人,你也敢肖想?」虽然刚刚只是一瞬间,但大家都看到了含胸半露的柳胭如何娇媚撩人。 男人们看看自家婆娘,心道正妻丑点也好,至少不会头上绿油油一片。再想想那柳胭,肖想虽不敢,但当年一同睡的滋味不舍得忘。 连翘眼看着柳胭含笑走了,悄声道:「真是个能耐人,竟然真真入了宫成了娘娘。」皇家果真不要脸呀! 赵曦笑:「这有什么,史上还真有几位是妓子成为皇后的。」甚至还有皇后最后入了青楼卖笑,感叹当皇后不如当妓子的。当然了,后面这句话,他可不敢跟小媳妇说,吓到了怎么办。 连翘扭住赵曦耳朵:「……你不会日后也要这样干吧?」男人都靠不住。 赵曦心中警铃大作,心道媳妇越来越爱醋了,「家有悍妻,小生岂敢?」惹不起惹不起。尤其见小媳妇小粉嘴一嘟嘟,他就爱得不行。小醋怡情,他喜欢。 正闹着,慧娘找了过来。见到赵曦也在,「表弟,我哥他们胜了,帮咱们赚了好些银子,你还不赶紧去看看。」话是这样说,眼中却全是嫌弃。 赵曦看了连翘一眼,那意思我啥时候得罪这位表姐了?连翘笑着摇头,示意他赶紧走。 见人没影了,慧娘才抱住连翘手臂:「翘姐儿,平日里表弟没欺负过你吧?若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揍不死他。」 「……」连翘眨眨眼:「怎么了?表姐你前阵子还嫌弃我配不上相公,怎么突然这么偏心我了?」 慧娘白眼:「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你去我家当天咱俩就好了。你饭量大,力气大,性子直爽,一看就是咱家人,我干嘛瞧不上你?要是表弟也那么恶劣欺负你,即使我打不过他,也会让祖母打他的。」 连翘没想到饭量大竟然也是优点!「好吧,那你突然神神秘秘问这些干啥?他欺负我,这话从何说起?」 慧娘突然脸就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方道:「刚刚我看见皇上欺负那个舞姬了,跟饿狼一样,不要脸至极。都是姓赵的,我怕表弟也是这个德行。」 连翘脸都白了!「你怎么看见的?」她可不是一年前的无知小儿了,刚刚皇上和柳胭做了什么,她自然懂。 慧娘指指头顶上某棵树:「刚刚就爬在上面的。不过大树太茂密了,没人发现我。」 连翘吓死:「你不会一直盯着看吧?」 慧娘拍了她一把:「屁,皇上那么恶心,我能一直盯着他看?就只看到他把舞姬的衣服撕烂了,然后脱裤子……」 连翘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剩下的莫说了。日后不论谁问,一概装作没看到,知道不?!」 慧娘一脸无辜:「我本来就没看到,一看皇上脱裤子,屁股蛋子比蚕卵还白,怪恶心的,便没继续看了。」真的,千真万确。 连翘:「……」这形容……不能多想!「罢罢罢,这事和谁都别再提,二舅母也莫提,不然她会一巴掌打死你,再不让你随便爬树爬墙,你信不信?」 见翘姐儿说得严肃,慧娘点点头,她信。没事她娘还要打她一顿,有事那就是竹笋炒肉外加大炖红烧肉了。 好不容易哄着慧娘不再想此事,乐呵呵去领赢来的银子。 等赵曦回来,往家归去。连翘捡着能说的说了两句,抱怨道:「皇家守卫都是吃素的?竟然让一个女子藏在树上。这要是刺客,都能死上十来回了。」 赵曦哭笑不得:「可能这就是灯下黑吧,外围恨不能上万守护,里面反而空了。」说道这里,脑子灵光一闪。 连翘脑子里却想别的:「相公,你说贤妃如此可恶,闵大哥若是见了她,会原谅吗?会舍得送她去死吗?」 赵曦想了想,「不好说。」他见娘亲流泪时,偶尔也会想老爹怎么不早死。但真让他下手,也难。 连翘点头。连父当年弃她娘于不顾,有了继室便虐待她,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想过杀死他,最多只是做到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而已。 v第十六章[07.24] 正想着,便见王府侧门有一对男女站在那里,正和王府侍卫争论。 连翘扯扯赵曦袖子:「相公,我觉得那两人很熟。」 赵曦打眼一瞧,可不很熟!「你爹。」 人生一大悲,他乡遇仇人。 连父并不算连翘仇人,但比一般仇人还要让她厌恶。当初抛弃她母亲,现在又抛弃丁氏。即使她极其讨厌丁氏,可仇人的仇人也并不一定成为朋友。总之她看到姜氏,还是心中不喜。 「要不先将人请进王府?」赵曦见连翘不言语,只好先开口。讲真,他也不喜连父,深觉他天性太过凉薄,将亲情视为无物,但毕竟是岳父,为了给妻子面子,也要虚情假意问上一问。 连翘让马车如往常一般直接驶过大门,并不想搭理,假装看不见便是。只不过王府侍卫乃猪队友,一见马车立即立定行礼:「世子安,世子妃安。」 连父刚刚处于被侍卫审贼一样的尴尬之中,此时还未反应过来。但姜氏却扑到马车边上,满眼都是慈母般微笑:「翘姐儿,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与你父亲千里迢迢来看你啦。好久不见,你越发长得好看了。」语气之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子妃的亲娘。 那侍卫心里还想,这女人十分年轻,比世子妃大不了几岁,怎就是亲娘了?难不成是长相显嫩?想到自己把太子妃父母拒在门外,觉得大事不好了。谁不知道世子宠爱世子妃,他可能要大祸临头! 连翘无语望天,时人重视孝道,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让人捉住王府把柄,只好走下马车,将人扶起:「姜姨娘莫如此。父亲,家中可是发生了大变故?为何您抛下铺子和母亲来了京城?先上车吧,进了府中再说。」一点面子都不想留。 听见「姨娘」两字,侍卫们倒是彻底放下心来。 可听女儿这样一问,连父更加窘迫。既然闺女问了,自然捡着能说的说了。 他当年从大同逃难到燕京,此生最怕的便是颠沛流离,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日子。何况自从女儿嫁入王府,燕京城里谁敢为难他,生意自是做得风生水起,一年不到一间铺子变成了两间,还置办了一个百十亩的小庄子。 钱多赚了五六倍,家中人口却极少,小日子怎能不好?只是自从姜氏进门,丁氏便如疯了一般,一天两头的闹,把好好一个家闹得鸡飞狗跳。 可怜姜氏娇娇弱弱江南女子,哪里能扛着住身子骨壮实的丁氏,每天都被找上门来打骂哭一次。那眼泪连连如流水,直让连父心疼。 后来,姜氏查出了身孕,据说还是儿子,可是乐坏了连父。连家几代单传,到他这里是要翻身了呀。 只可惜好景不长,丁氏不知从哪里知道这消息,竟然给姜氏灌红花汤,要将孩子打下来。好在姜氏机灵,见到丁氏提着一个食盒便往连父铺子里跑,这才没让丁氏得逞。 姜氏听连父讲到这里,眼中含泪:「翘姐儿,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一个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可总不能把连家子嗣给害了去。」 连翘与赵曦对视一眼: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那日姜氏的放纵,她可是亲眼所见,实在难忘。 再看她如今干干净净小白莲做派,一股恶心涌上来。 连翘忍了忍:「不知姜姨娘肚子里孩子几个月了?」 姜氏腼腆一笑:「大夫粗粗看过,大概三四个月吧。」 连翘:「……」该不会就是那一夜怀上的吧?他父亲这顶绿帽子大概得牢牢戴两辈子了。 马车上稍稍了解了情况,连翘对父亲和姜氏说得最多信上三分。丁氏彪悍是真,打骂姜氏也是真。但连父早就单给姜氏置办了宅子,就姜氏这心机,若是她不愿,丁氏能进门才怪! 何况,丁氏再蠢,也不会用食盒装红花汤,毕竟谋害子嗣可是大罪。即使大妇,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这样干。要么是被姜氏给逼急了,要么就是被栽赃陷害了。 当然了,连翘一点都不同情丁氏,只拍手叹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平日马车总是停在二门处,或二人散步,或乘坐轿辇到正院去。只今日有连父来,连翘并不想让他们进正院,便让马车到了前院一个小西跨院。 姜氏刚刚一进马车便被内部奢华装饰惊了一下。车顶悬挂着三颗珠子,个个有小儿拳头那般大,估计是传说中的夜明珠。脚下用西域地毯铺了几层,脚踩上去丁点声音都无。车壁乃杭绣饰品,乃一增幅山水图,妙的是车窗和山水图窗户融合为一。而车前侧更是有一大幅西洋镜,这种东西巴掌大小便很是值钱,此时竟然被大喇喇放在马车里,也不怕震坏了! 及至到了王府,一步一景,一景一物,一物千金,真真将自以为见识过豪富的姜氏给震住。心道留下,必须留下,只有留在京城才大有前途。 当年落魄出走,此时便要风风光光归来。只是到了西跨院,姜氏却再笑不出来。 明明奢华到极致,可看看这院子,不过是一进的五间宅子,连个厢房都没有!且院子里只种了一棵桑树,几株寻常花草,连防走水的大瓮都只是土陶的,连铜翁都不是!这是拿他们当打秋风的穷亲戚对待呀。 见姜氏刚刚眼珠子一直没停,此时又脸色几遍,连翘心中嘲讽,面上却还是让人挑不出错:「父亲来得突然,王府也没有准备。此处乃王府招待亲戚之处,平日里总会有人打扫,还算干净,委屈您先住下。」 连父本来就觉得丢下儿子不管,来京城投奔女儿很是不好意思,哪里还好嫌弃,连连道:「很好,很好,比咱家院子可好上太多。」 姜氏也笑道:「是呀,我们哪里能想到此生还能见识王府富贵,这一辈子也值当了。」 连翘压根不理姜氏暗里嘲讽,「王府毕竟不是我们当家,委屈父亲暂住。这阵子我便寻摸一处宅子,让父亲有自己住处,省的寄人篱下。」 一听「寄人篱下」,连父更是脸红。他这女儿说事嫁,实则是卖给了王府。如今他却又来充正儿八经岳父,也觉惭愧。 「给姐儿添麻烦了。不过我们也只是暂住,等你姨娘生下孩子,我们总还是要回燕北。你不用麻烦,我走时将大半家财留给了丁氏,手头还有千两银子,这几百两你拿去帮着租赁一个宅子便是。」将一个荷包递到连翘跟前。 连翘并不客气,伸手接过:「父亲何必客气,我再搭上几百两,买一个前铺后院的小房子,父亲或用铺子做生意,或租出去,好歹是个进项。」京城低价虽贵,但南城却也有便宜房子,她看着寻摸一个便是。 至于自己搭钱,还真没那么大方。 赵曦见媳妇真将钱接了过来,心下忍笑。也心疼媳妇这是受了委屈,才对家人这样不客气。因着媳妇态度,他反而不敢对连父太过客气,免得坏了媳妇的事。 v第十七章[07.24] 姜氏恨不能将银票抢过来,她再没想到连父竟然真把银票给了连翘。真真是糊涂,世子妃难不成缺他这几个破钱?! 但看赵曦眼睛微闭,神色不明,她哪里敢抢,只能硬生生忍下。「翘姐儿莫要客气,今后我与你父亲总归仰仗你过日子。」 连翘看了她一眼,「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父亲有我柱子兄弟,日后你还再添丁进口,哪里就沦落到指望出嫁女儿的份上,没得让人笑话。」 连父恨不能将脸埋到地里,这些年女儿态度他不是不知,只是耐不住姜氏所求不得不进京。听翘姐儿这样说,他很不现在就飞回燕北才好。 看连父这样子,连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父亲,即使我日后造化再好,若咱们连家没有成器的男丁又有什么用?柱子还小,您实在不该将他丢给丁氏。她那个脾气,好起来恨不能将柱子宠上天去,但来了性子却只会打骂。小弟还那样小,将他养于丁氏之手,日后还能出息?咱们连家,何时才能复兴?」心中个呸,连家十八辈子就没荣光过,还真谈不上复兴之说。 姜氏:「……!」连翘你个破嘴。 连父惭愧,恨不能老泪纵横:「我,我……」他听女儿这样一说,心里也后悔了。女人重要,可儿子更重要才是。 当初若不是为了生儿子,他何必续弦,又何苦由着丁氏磋磨女儿?被姜氏一哭两闹、一缠两哄,真真将连家祖训都给忘了。 「翘姐儿,为父错了,竟然还没有你想得长远。如今可怎生是好,要不将柱子接到京城?你姜姨娘知书达理,定能养好。」 连翘嘴角讥笑,呵,也不怕脏了「知书达理」这个词。「也罢,父亲先住下,等日后再说也行。正好如今京城也不太平,柱子还是留在燕北更安全。」 连父一惊:「何有此说?京中乃国之重地,怎就不太平了?」 连翘假装望了望窗外,小声道:「父亲一路南下竟然没遇到难民?蜀王早就到了江西了,要是快马加鞭,三天功夫就能兵临京城。」 连父一再受惊,一下子撑不住便瘫坐在地上,「不,不可能吧。我们一路坐船倒是太平,只是进了京城才有三三两两难民,还以为是寻常乞丐。怪不得,怪不得京城防卫如此之严,没有路引的一概不让进,就算有路引的也是一再盘问。我们当时便被拦下,还是我说出是燕王府亲戚才被放行。」 不,当年大同城乱让他失去发妻,流浪路上也几度差点小命不保,他再不要受这等苦楚。姜氏害他,美色害人呀! 姜氏却不信:「翘姐儿莫要吓唬我们。京城城墙厚几丈,还有几十万守卫,能防不住蜀王?」 连翘冷笑:「姨娘倒是懂得多,只不知是哪个男人告诉你京城有几十万守卫的?京畿卫、羽林卫加起来不到十万,且已经有五万精兵奔赴前线。而蜀王二十万大军,且一路从蜀中往东边冲,兵将皆是死人堆里打滚过来的,你觉得谁胜算更大?」 吓不死你们。 姜氏摸了摸肚子,她是很想享受京城繁华,且王强和干爹也答应,只要她送出燕王府有用信息,必定真金白银多多赏赐。可前提是,她要有命才行。 留下失魂落魄二人,连翘赵曦二人往正院溜达。 于无人处,连翘叹息:「夫君,小妾真真不行,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就罢了,还时不时给夫君戴绿帽子,是也不是?」 赵曦:「……」娘子什么意思,诅咒他若纳妾,必定个个给他戴绿帽子?! 端午这一日看了一出大戏,连翘本来心情极好,却被连父姜氏给冲毁了。 见小媳妇面色不虞,赵曦试问:「若是不喜欢见到他们,明天就找好房子,将他们挪出去便是。就算住在王府,咱们这正院守卫森严,你若不想见,他们也进不来。」 连翘摇摇头,叹道:「让他们先住一阵子吧。若是在燕北,人人都知道我是被冲喜卖进王府,且咱们一家独大,把他们弄出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是。可京城到处都是眼睛,何苦让旁人说嘴。尤其是那些满口礼仪道德的大人们,在皇上那里劝谏已经无效,没有一点建功立业机会,可不就逮着咱们这样的捏一捏,好为自己履历上增添一笔光彩。」 赵曦心叹小媳妇进步可够快,连这些都看透了。将她搂在怀里:「咱们好好活着为的就是随心所欲,管旁人怎么说。只是这姜氏所图甚大,且老实不了,还需早做了断。」虽然和老丈人不亲,但总看他被戴绿帽,心里滋味也很怪。 连翘笑了起来:「偏不,就要留着姜氏,让她好好生下孩子。我猜那孩子七八成是崔大监手下,想想父亲看到自己疼爱的小儿子长得却像别的男人,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当初父亲抛下温良贤淑母亲,后来找的却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子。说是贤惠更重要,见了美色还不是走不动道。父亲贪恋的一开始是丁氏的年轻娇俏,后来则是姜氏的风情万种。像母亲那样吃苦耐劳,硬生生将美貌磨成了粗糙,又有什么用。 赵曦:「……」并不觉得有意思!只吓得腿软,心道女人来了狠劲真可怕。「万一真是岳父的孩子呢?」 连翘想了想:「你放心,就姜氏这种恨不能占尽全天下好处的女人,即使那孩子不是王强的,她也有办法说是,定会想尽办法多要好处。只要让我父亲碰上一次,那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打紧?」 享受就要付出代价,总之就要让连父心里不痛快。 赵曦再次不知如何表达心情,可男人不就是这心理。捕风捉影的事都能让人怀疑,更何况板上钉钉捉奸成功。总之,媳妇这是多恨她这爹。 不过再想想自家,若是有这种机会,他也一样会让父王不痛快。 「你高兴就好。」成了,必须力挺小媳妇。 连翘觉得自己有些忘形了,竟然忘了赵曦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正儿八经男人。捉住赵曦袖子撒娇:「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其实你只要给我口饭吃,不让小妾们爬到我头上来,我会很贤惠哒。」 贤惠?不信! 烛光下,小媳妇脸红扑扑的,比熟透的苹果还诱人。赵曦使坏:「哦?那娘子先贤惠一次给相公看看。」捉住小脚往怀里一塞,「若是不用力伺候,就不够贤惠哦。」 流氓!连翘小脚一踹,想逃离了去,却被一把抓住。赵曦拍她小玉臀:「还说贤惠,连相公都敢打!今天为夫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惩罚。」 连翘最怕挠脚心了,痒得她翻来覆去打滚,笑得肚子都痛了,一个劲儿求饶。 赵曦边挠边问:「怎么求饶?光用嘴说我可不信。」 连翘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横脖子:「相公快快住手,任君采撷可行?」不就是被欺负,总比笑死好,这个混蛋。 烛光摇曳中,花朵儿被大风给裹挟起来,翻滚中飞上天去,真真被摧残个七零八碎却又奇异舒坦。 v第十八章[07.24] 好不容易风轻云淡了,连翘顾不上讨回公道便睡晕了过去。 倒是吓得外面守夜的两个大丫鬟一跳,一夜不能好眠,大清早见到李嬷嬷便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开口。 李嬷嬷看了秀枝两眼,悄声道:「看你这乌眼青的样子,昨夜走眠了?怎地两位主子这个时辰了还未起床?」 秀枝指指屋里,捂住红扑扑的脸凑到李嬷嬷耳朵边:「昨儿闹到半夜,我听那动静,咱们主子好像被吃了一样。」 李嬷嬷眼神一闪:「你确定?」 秀枝脸更红了:「我……我猜的。」她又没嫁过人,哪里能确定,只是听人私下议论过,太像,简直要将屋子给掀翻了,听得人脸红心跳。 李嬷嬷深觉自己对不起主子,又气主子怎么没数。都说了多少遍了,至少也要十四五岁来了葵水才可! 等连翘赵曦起床便可以直接用午膳了。趁着主子用膳功夫,李嬷嬷亲自收拾床铺,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脸上才有点笑意。还好,这两人还有点数,最后关头能控制住。 不过想想天长日久的,万一天雷勾动了地火,动了真章可怎么办? 李嬷嬷觉得,相信年轻人的控制力,实在是不靠谱,要不要想法子将二人隔开呢? 连翘并不知道自家嬷嬷正在尽职尽责、费心劳力想那有的没的,正在用着午膳,便听说小安子竟然回来了,正在门外等着呢。 连翘很是激动:「夫君,安子哥回来了!」 赵曦瞪了报信的丫鬟一眼,真是没眼力见儿,就不能等他回了书房再说?那丫鬟吓得心惊肉跳的,可怎能怪她?安公公是世子爷身边大红人,且因为身份原因能随意出入后院,人都在门口了,催她说有急报,她敢不报? 「让他滚进来。」赵曦声音格外低沉,一听就心情不好。 小安子听到这声音,进了屋子就躺下了,咕噜咕噜滚。反正是地毯,滚就滚呗。 连翘很是生气:「夫君你怎么这样!」赶紧跑过去扶小安子:「安子哥快起来,夫君开玩笑呢。」挥挥手,让屋里人都退下。 小安子笑嘻嘻爬起来:「奴才知。三个月没见两位主子了,奴才心里高兴,滚一滚表达一下心情。」人要活的久,必须脸皮厚,滚几下能咋地。 「二皮脸!」赵曦也忍不住笑了,指指小安子,皱眉:「额头上怎么一块疤?本来就长得寒碜,日后更难看了。谁欺负你了,老子宰了他。」 连翘:「……」刚刚谁一脸嫌弃的,这会又护犊子了。 小安子摸摸额头:「没事没事,战场上哪里能万无一失,这样反而有男人味。」 赵曦:「……」他都不好意思问,一个公公哪里来的男人味!也罢,终归是自己人,不好意思再给人往伤口撒盐,这类玩笑就不开了。「蜀中稳固了?你不在那里呆着,回京来享福?」看着他就碍眼,看小媳妇刚刚那么着急去扶人,更碍眼。 说到正经差事,小安子也不再油嘴滑舌。「闵沛倒是个人才,不亏是武将世家出身,一路协助马刚大人往西挺近,与地方沟通协调全靠他。等进了蜀中,咱们兵分五路,将天府包围了,不过怕赵澈突然撤防,没敢动作,只原地待命。不过城里混进了很多自己人,到时候不怕他们关了城门,连王府里也有咱们的人进去了。」 赵曦不解:「这个时候了,蜀王府还敢要不知根知底的奴仆?」 小安子一脸鄙夷道:「蜀王妃是个能耐人,奴仆管得自然十分严,咱们试了多次也没能成功打入。只是蜀王嫡次子实在是个好色之徒,又因为没有继承权,王妃待他格外偏心厚待。湖华堂全国有几个青楼据点,闵大人紧急调了几个绝色女子,挂名在蜀中最有名的清香楼,刚到蜀中半个月,便有两个被带进府了,顺带着进去几个小丫头。」说起来,姓赵的男人是不是都有劣根性?怎么总有几个奇葩。 连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男人怎么全是一个德行! 见小媳妇脸色,赵曦使眼色给小安子,让他莫再说这个。 小安子和连翘十分熟悉,知道她一向不够自信,也恨自己嘴快,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嘴巴子。「主子,蜀中十分安稳,马刚大人和闵沛公子一商议,便弄了一个土匪军,现在已经被赵澈收编了。」 赵曦和连翘都十分好奇,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小安子暗笑,可算是揭过刚刚那一茬了。「主子们还记得姚十六和老四吧?他们手上本来就有几百的土匪,又加进去一千多精兵,他们调转头直接绕到江西境地。经过土匪们影响,咱们的兵也一脸匪气,占了一个山头故意和赵澈手下碰上。两方交战,咱们土匪兵装作不敌投降了。姚十六本来就恨皇上,当时提合作条件时很是咬牙切齿,条件只有一个,杀了皇上,剥了皮挂在城门上三天曝晒。」 连翘:「!」这也行,不过姚十六都不用演戏,绝对比赵澈更恨皇上。 赵曦气:「皇上终究是蜀王叔叔,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了,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小安子和连翘同鄙视脸,说得好像您老多尊重皇帝似的。 而被各方惦记的皇帝,此时正在淑妃娘娘温暖的怀抱中,哪里管外面天昏地暗,恨不能在女人身上死了算。 皇后娘娘早就对皇上没有任何期待,但自从淑妃进宫,却也是时常被气得肚子疼。往常皇上再胡闹,对后宫之事却并不太多干涉,由着皇后做主便是。可淑妃一进宫便掀起风风雨雨。 先是贤妃被禁足,后宫众人还暗自乐过,心道连亲儿子都不要的女人,这会子可是被狠狠打脸了,看她如何再装贤惠解语花。 可没高兴几天,淑妃便开始插手宫务。先是借着饭菜有问题,动了大厨房的管事,后又借着皇后怀孕,明面说得好听,相助皇后一把,实际却是直接夺了大厨房权力。 虽然皇后向来用小厨房,一时被夺权并不影响生活,可脸面却被踩到脚底下,她哪里能忍! 而此时,皇后却再顾不上为后宫这些事烦心了,因为蜀王军队已经扫过江西,直奔金陵来了。她必须把皇上从淑妃身子里拽出来才有活路! 金陵皇宫以乾清门为分界线,分前朝三殿内廷诸宫组成。乾清宫乃皇帝居所,在内外连结处中轴线,坤宁宫紧随其后,乃皇后居所。 石皇后一步一步踏着台阶从坤宁宫正殿走下,方知这自上而下滋味有多苦。走到半处,她停下来望望天空。东边朝阳红如火,明霞灿烂,明明是极好天气,却让人心里发沉。 v第十九章[07.24] 见皇后停下,聘婷问道:「娘娘,这台阶有数十,您肚子这样大,让奴婢看了心惊胆战,不若让人抬轿辇上来?」莫说皇后,她这常年站立侍候的都不耐烦走这些台阶。好在皇后平日居所都在后殿,此处只是初一十五会见妃子和臣眷罢了。 石皇后不语,却还是慢慢走了下去。 从坤宁宫到乾清宫平日一刻钟多些,今日因步行,走了足有两刻钟。站在正殿门前,崔大监笑眯眯迎上来:「皇后娘娘安,这会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不若奴才去通报一声?」 石皇后知道他们这些太监,比一般宫女更嘴碎,心更坏。往日里见了,皇后抱着不得罪小人的心思,总是给几分笑脸,今儿却只冷笑:「不必。」说着便往里走去。 崔大监想拦着,可看着皇后偌大的肚子,他哪里敢真拦,只得大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有事造访。」给旁边小太监打眼色,这一声音一人接一人往里传去。 皇上此时刚缠着淑妃弄了一会,两人连衣服都没穿上。听到皇后来了,淑妃羞得不得了,嗔怪道:「皇上,看您做的好事!妾身不依,您却非拉着妾身在龙椅上闹。皇后闯了进来,这副乱糟糟样子,您就有脸了?」 她嘴里这样说着,手上却慢腾腾的,将将捡起一件肚兜穿上而已,外衣都没来得及套。 皇后进到大殿也是一愣,她以为皇上估计是在内室床榻上胡闹,没想到竟然是在正殿龙椅上!地上散了一地衣裳和珠钗,龙椅上则是歪着的两人。淑妃好歹穿了一件肚兜,皇上则衣不蔽体体,一身赘肉,好不难堪。 气得皇后胸口发闷乱颤,恨不能将这两人拖下去打死,却只能忍气:「皇上,龙椅乃天下最神圣之地,岂能随意胡来?!」 皇上看了皇后两眼,心道这女人明明年纪也不大,为何面目越来越可憎。「朕乃天下之主,连在哪里宠幸女人,也由皇后管?是不是手太长!」 淑妃忍不住嗤笑,见皇后看来,笑吟吟道:「皇上,姐姐这是当您是夫君才管呀,哪里有错嘛。」说着秀眉一挑,眼里露出一丝挑衅。 「你!」皇后指着淑妃:「祸国殃民,不要脸的狐媚子。」 聘婷赶紧扶住皇后,悄声道:「娘娘息怒。」自从怀孕,娘娘脾气越发控制不住了。她也看不上淑妃,却羡慕她能从妓子成为四妃。心里越发不平,自己还是干干净净宫女,哪里不如这个贱/\人了。 淑妃抿抿唇,眼里含泪望着皇上:「皇上,妾身不要脸妾身承认,可总比那些明面上冰清玉洁,实则和男人暗度陈仓的女人强吧。」继续笑看皇后,一脸看不起模样。 皇后气得手抖,却知不是发作时候,不然就显得自己心虚。深呼吸几口,「皇上,妾身来此不是为了争风吃醋,实在是赵澈就要兵临城下了,大臣们都惶惶不安,还需您亲自出面才好。」 皇上虽然疏于上朝,可这等大事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但他依旧懒洋洋:「关朕何事?天下亡了便亡了,便是亡,朕也要做胭儿裙下饱死鬼。」 淑妃正扣着衣衫,听他这样说便不依了,赖到皇上怀里:「皇上,这天下可是您的天下,妾身不担这个骂名。」 皇上亲了一口:「有你陪着朕,朕活一天便自在一天。」 皇后若不是为了腹中胎儿,这会子早就把这男人用绳子勒死了。见皇上如此模样,只能跪下哭泣:「皇上,您就算不为天下子民着想,也要为您三个腹中孩儿着想,还请您速速派兵才是。」 而此时,崔大监小跑进来:「皇上,紫阳真人来了,说有急事拜见。」 淑妃笑出声来:「看,真是谁家孩子谁着急,天下这么好,但凡有点野心的男人都扛不住。」 皇上把一颗樱桃塞进她嘴巴里:「快闭上你的嘴,给朕留点颜面。朕今日乏了,谁都不见,皇后也回去吧。」 淑妃嚼出汁液,嘴对嘴喂到皇上嘴中:「妾身只听过紫阳真人名头,说是太上老君下凡,倒真想见识见识。」 皇上白了她一眼,拿过龙袍披在她身上:「衣衫都被撕烂了,难不成就这样子见男人?岂不是让朕吃了大亏」 淑妃嗤嗤笑,并不拒绝。 皇后心里却真的被惊住了,这个贱/\人在皇上眼中还真真不一样。当初那么多如花似玉宫女妃嫔,可皇上最喜欢当着紫阳真人面胡来,一点都不顾忌。今儿却连身子都不让外男看到,可见是往心里去了。 且这龙袍是谁都能穿的?却被淑妃这样随意披在身上。若是赵家列祖列宗知道了,估计能从祖坟里爬出来打死这两个不要脸的货。 紫阳真人自端午节那日便再未见到皇上,连进宫的药都被丢弃。他心里怕,因他最后依仗的不过就是这点子东西了。 不过装惯了高人,他依然维持着施施然姿态。「皇上,观您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可见人逢喜事精神爽。」 皇上哈哈大笑:「正是如此,朕现在才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实在不假,即使今日便去了,朕也不亏。」 淑妃靠在皇上肩膀上,娇滴滴道:「皇上~」 紫阳真人听见这一声音,身子便先酥了。又见舒服脸儿极纯净极美,散发圣洁之光,眼神却风流妩媚,一笑间便勾了男人魂去。许是龙袍太过宽松之故,一片白隐隐绰绰露了出来,比常见的衣衫更让人浮想联翩。 「微臣拜见淑妃娘娘,娘娘金安。」眼神忍不住看了又看,恨不能眼睛长在上面。 皇后见他如此,拳头握得更紧,心头火更盛。妖精!是个男人都不放过。 淑妃笑道:「本宫早就听说真人高明,不过一年便让后宫添了三个孩子。本宫年纪也不小了,也想知道是什么偏方能保证怀孕。」 刚说完,皇上大手便从龙袍里伸了进来,狠狠拧了她娇嫩嫩脸蛋儿一把,小声咬牙切齿:「你敢。」 淑妃凑到皇上耳边:「皇后都敢,妾这样出身哪里就不敢了。你看看他那对贼眼,恨不能把妾身生吞活剥了。」 皇上看了下面一对男女,心里倒是不气,只摆摆手:「无事便退下吧,朕不想理俗事。」 紫阳真人看了皇后一眼,见她闭了一下眼,便知此时应该住口。只是,他见皇上太难了,再拖下去,赵澈真就直接打进皇城了。 「皇上,臣夜观天象,西方升起一颗紫微星,光芒越来越盛,再不阻止,可就盖过原来帝星光芒了。」 v第二十章[07.24] 皇上冷笑,可真是让淑妃说中了,谁的江山谁着急。肚子里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这臭道士却已经急了。「哦,那该如何是好,真人可有好建议?」 紫阳真人道:「昨夜臣算了一卦,武威侯可镇住赵澈,只是需集结藩地守兵才可。西北、北疆、东南皆有兵力,各抽调十万精兵便可。」 皇上心道,武威侯一旦掌握这三十万兵力,那朕可就等不到赵澈进来了。「朕知了,你们暂且退下,让朕思量一二。」 再不甘心,两人却也不敢太过逼迫,毕竟宫中守卫还在皇上手里。 等他们退了,皇上叹气:「朕若是有儿子多好,何至落到如此境地。」 柳胭实在瞧不上皇上这副样子,心道为了儿子当乌龟便算了,等儿子生了把这些人杀了,谁还知道前因后果呢。可明明绿头乌龟都当了,却又不好好守住江山,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实在不值得同情。 「皇上,皇后娘娘肚子尖尖,多半就是儿子。另两个宫妃,总有一个半个儿子,愁什么。」 皇帝将龙袍扯下,狠狠揉了她粉腮几把:「明知怎么回事,还戏弄朕,朕今儿不累死你不算完。」 淑妃将龙袍盖在皇上头上,骂道:「老娘一心为你,你倒是欺负起老娘来了。」抽出小鞭子打到龙臀上:「老娘今儿就先弄死你,两人一同上天拉倒。」 一边抽打一边继续骂;「老娘当初被亲爹给卖了,不知道伺候过多少男人,吃过多少苦。如今把天下第一号男人给睡了,老娘活得也够本了,还能怕死?」 皇上此时哪里顾得趴在淑妃身子上,只顾着连连喘息:「贱/\人,力气再大一些。」 淑妃嘴角冷笑,心道谁是贱/\人还不一定。她见过几个犯贱的,但没想到皇帝比那些凡夫俗子还贱,竟然喜欢被女人捆打踩踏。 又闹了半场,两人才消停下来。最后淑妃也被折腾了一次,这会正窝在皇上怀里流泪:「皇上,妾不想死,妾想一直躺在您怀中,寻一个安稳喜乐。」完事了便要从老虎变为羊,这是她摸索出来的规律。 皇上爱恋抚摸着她:「朕看透了,等这皇城破前,你从地道出去,一转身还是第一美人,想要多少男人多少财富不过是招招手的事情。」 淑妃捶他:「呸,妾直接被赵澈夺去算了。」 皇上揉着她:「你敢,旁人朕都不在乎,可听你这么说,朕心里难受。」 淑妃咬住他,狠狠来上一口:「妾身不管,您必须派人阻挡,哪怕拖个几年,咱们先逍遥够呢。先不说远处的,京城里多少当年凭军功得来的国公,难不成一个领兵打仗的都没有了?」 皇上叹气:「有倒是有,不说别人,只齐国公便是一员猛将,家中子弟也强悍。可惜,是燕王外家。」 淑妃白了他一眼:「管他是谁的外家,燕王世子如今在京中,且都是姓赵的,将来您在我身子里累死了,把皇位传给那个小世子,不比给了野种强。妾身一介女流都懂的道理,不知道您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等连翘收到消息,赵曦一并上战场时,她都快担心死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竟然要替皇上去卖命。 赵曦接过圣旨,脸色倒还算好。他亲自拿了一个荷包交到崔大监手里:「大监辛苦,竟然亲自来颁圣旨。」 崔大监摸摸荷包,薄薄一片,心知里面定是银票了。若是在别人家得了这样好东西,他自然是欢喜,可对方是赵曦,实在让他欢喜不起来。「世子爷客气了,这是奴才的本分,怎敢拿赏赐?」 赵曦懒得推让,白眼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收便收了,瞎客气个什么劲儿。大监,可否说一说这圣旨来由?我身子打小便不好,且唯一一次上战场你是知道的,咱们那次损失有多惨重,差点就全军覆没了。皇上这是想到哪里去了,竟然让我带兵出征。」一副咱们是自己人的样子。 崔大监心里苦,实在不想提当日。要不是去了燕北一趟,要不是那次路线是他决定的,如今能被赵曦攥在手里?也罢,互惠互利的事情,他也算心甘情愿合作。 「世子爷太过自谦,谁不知道您自从娶了世子妃,身子便好全乎了。至于战事能力,虎父无犬子,燕王战功一等一,您哪里能弱了?且有齐国公三公子相助,相信您定能大获全胜。」 崔大监走近几步,悄声道:「这可是淑妃娘娘力荐,说您总比外来户强。」外来户是客气说法,淑妃娘娘可是一口一个「野种」称呼皇后娘娘的肚子。 赵曦一脸茫然:「我与淑妃娘娘素不相识,她怎会突然提起?皇上倒真是信赖娘娘。」 崔大监十分得意:「那是自然,淑妃娘娘贤良淑德,最是温柔小意,皇上自是十分喜欢。」他现在可是淑妃跟前第一红人,宫里能横着走了。想当年皇后总是把他放在第二位,现在后悔了吧。 赵曦叹气:「虽然不知此去是福是祸,总之心中感谢淑妃娘娘提携之恩,还请大监将此番心意带到。」 崔大监真心实意道:「奴才相信世子爷定能凯旋归来。」若是世子爷完蛋,皇后定放不过淑妃娘娘,他也跟着完蛋,是以这话真真是掏心窝子的祝福。 等宫里人去了,连翘才垮下脸来,往房中走去。 赵曦跟在后面,讨好道:「娘子这是何故?」 连翘理都不理,进了屋子便将房门一关,「嘭」一下差点撞上赵曦鼻子。 赵曦挠着门:「娘子,你听我解释,先开开门。」被小媳妇关在房外,丢脸呀。他往院子里一看,好在仆妇们都很有眼力见,这会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听房里没有动静,赵曦求饶:「娘子,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出来就是。」可说了半天,房里依然半点动静都无。 没法子,赵曦围着屋子绕了一圈,好歹偏厅净房的窗户开着,他翻了窗子便进去。刚一落脚,春华秋实两个丫头十分尴尬得立在门后,站也不是逃也不是。 赵曦脸红了一瞬,又当做没看到人往正房走去。 春华拉着秋实的袖子小声道:「姐姐,怎么办?世子爷出糗被看到,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秋实捂住她的嘴:「世子爷爱主子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杀身边丫鬟。咱们只要伺候好了主子,保管活到长命百岁。」 春华心放下,「世子爷对主子可真好,找男人就该找这样的。有权势,长得好,还疼媳妇,简直十全十美。」 v第二十一章[07.26] 秋实脸红了,却还是正色:「主子岂是咱们议论的?」心却砰砰砰直跳。 而连翘此时正蜷缩在被子里生气。刚刚一听是淑妃娘娘献计皇上,而淑妃又是赵曦想法子给送到皇上身边的,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赵曦在床前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扯开:「大热天,你也不怕憋死。」 连翘将被子拽回来:「憋死拉倒,反正你也不将我放在心中。」 「这话从何说起?在我心中,你若排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赵曦将小人儿搂在怀里,叹息道。 连翘冷笑:「明明早就想好了去战场,提前却一丝都没露出来,这是将我放在心上?若真当我是妻子,哪里会商量一句都不肯。」 赵曦愣了,他真没想这样多。之前和亲人、幕僚商议日后路子,翻来覆去才想出亲自领兵征讨。而小媳妇,他原本是不想让她操心,却没想到反而让她想更多。 将小媳妇脸捧住,发现手心里被泪水沾湿了。赵曦惶恐又心疼,「娘子,我错了,我错了,你莫哭。」娘子很少哭,让他心被撕了一般。 连翘抽抽搭搭:「谁是你娘子。上次出征你身上被人捅了一刀,害得我心惊胆战。上次还只是贼匪,这次可是赵澈的二十万大军!」 气他不和自己商量,更气他不知道惜命。 赵曦将哭得红彤彤的脸蛋放在腿上,「上次那些人都是暗卫,武功一个比一个高强,且是正面对上,自然难免受伤。可这次对方只是大头兵,且有三舅冲锋在前,我只是挂名而已,怎么可能有危险?再者夫君功夫如何,你还不清楚?」 连翘敲他大腿:「你如何,你是铜人还是铁人?就你这爱冒险的性子,能在后方憋住才怪。」 赵曦握住纤纤素手,「腿那么硬,别弄疼了手。知道有你等着我,我哪里敢冒险。而且我们求的不是一场战役,而是走得更远,哪里会任性。」 朝中百官明明看不上皇上,可只要不动自己利益,还是忠心一片,至少嘴上如此。正统,只有正统才不会让百官和读书人说嘴。 皇上死了还有那三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孩子全是公主,那还有各地藩王。就算他们燕北胜出,父王才是名正言顺继承人,他也不过是皇子之一。而父王一旦上位,家里可就不是几个不怎么得宠的侍妾之流,而是广纳天下美人。广纳后宫的结果,孩子也少不了。 而他,如今年纪正好,可二十年后,甚至三四十年后呢,哪里有年轻貌美小妃子生出来的孩子得宠。 历史上嫡长子和太子继位的又有几人? 听他说了这些,连翘也心疼了:「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想,何苦为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烦心。」她只是市井小民,原来只为柴米油盐操心,一朝嫁入皇家,却件件都是要命的事情。 想想她爹一个小杂货商还有了新人还忘旧人,宠了小儿忘了大儿女,何况皇家人。 「可你也不必真刀真枪拿命去拼。父王想要的,他自己去抢,咱们大不了老老实实一辈子在藩地窝着。」 赵曦笑了:「他抢来了,我和母妃还能好?齐国公府还能好?说什么青梅竹马,还不都是为了利益结合。他这人最多疑,岂能容咱们偏安一隅?」莫怪他狠,只有人上人,才能让旁人服。即使心里不服,面上也要忍着。 见他如此说燕王,可见早就寒了心。想了想,连翘道:「那我跟你去,看着你,省的你冲动。」 赵曦点头:「比起战场,我更不放心京里。上次咱们分开片刻,你就被人绑了去,我哪里还敢让你留在京城。且娘子天生旺夫命,有娘子在,保我百战百胜。」 连翘白了她一眼:「呸。知道我好哄,你就欺负我吧。」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可旁人却不答应了。 听到消息,齐国公府第一个来劝阻,连老夫人都出动了。用拐杖指着赵曦鼻子就开骂:「老娘听说你去战场,差点昏死过去,你还有脸带着翘姐儿一起去冒险?咱家又不是没别人,你大舅从小就怂,可以忽略不计。你二舅虽然是个愣头青,冲锋起来比谁都厉害。你三舅在西北多少年,要不是怕打眼,早就升到大将了。有他们两个卖苦力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赵曦:「外婆,差辈了,差辈了,您是外祖母可不是老娘。」 连翘尴尬憋笑,握住老夫人棍子:「外婆,外婆息怒,赵曦不是想跟着舅舅们学真本事。」 老夫人白了赵曦一眼,指指三个舅:「看看他们一脸糙样,凭的就是皮糙肉厚耐打,能有什么真本事。」 三个舅狠狠点头:「是是是,娘说的是。」 大舅母和二舅母对视,将笑意狠狠憋住。在母亲眼里,儿子都是捡来的,习惯了。 三舅母脸色却有些羞臊,将头低下,并不敢言语。 三舅母小万氏四月里便从带着一儿一女西北回京了,因儿女都大了,总不好在西北说人家。说来三舅母是继室,而原配生下月娘后便难产去了,三年后三舅母才进了门。 刚进门半年,便随着三舅去了西北,只留下月娘陪伴在老夫人身边。这次回来,和大家相处也甚为融洽,只是平日里话极少。 见老夫人还要发作,大舅母赶紧拦住:「娘,在小辈面前,您可给他们三兄弟留个面子吧。再说三弟昨夜刚回京,日夜赶路都累狠了,您也真舍得。」 不等老夫人说话,三舅立即拍胸脯:「娘,我不累,你要不嫌累,先打儿几棍子解解气。」 这副模样倒把老夫人乐坏了,再也绷不住脸:「罢罢罢,看在三儿份上,免你们一顿打。别以为我不知道,曦儿做出这主意,你们当舅舅的一个两个都跑不了。现在圣旨都下了,也只能去了。只是谁要敢让曦儿上战场,老娘打不死你们。」 三个舅都拍胸脯:「一切都听娘的。」喊声震天。 连翘憋笑,慧娘碰碰她:「想笑就笑,咱们家就这样了,连祖父也不敢违背祖母。我表弟呢,是不是也很听你话?」 v第二十二章[07.26] 连翘脸红。刮刮她鼻子:「羞不羞!日后你也找个听话的就是。」 慧娘很是坦然:「那是自然。若是不听话,我让爹爹叔叔和哥哥弟弟们打死他。」碰碰月娘胳膊:「你也一样,是不是?」 月娘很是羡慕得看着她们,却并不接话。她一没亲娘,二没亲兄弟,唯有一个亲爹还是大老粗,谁能好好帮她相看人家,帮她出头? 慧娘皱眉:「你愁什么,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家不一样,祖母说话一顶一算数,不会由着她把你随便嫁人。」 见月娘神色,都是有后娘的人,连翘懂了。 战事不等人,接圣旨三日内,赵曦完成点兵,在齐国公一脉辅佐下领军西征。 连翘这几日恨不能日夜不歇,将成药和软甲准备十足。等送走了赵曦,她狠狠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了过来。 慧娘坐在床头,见她睁眼,惊喜地跳了起来:「翘姐儿你可是醒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表弟能砍了我你信不信。」 连翘笑:「他未必能打过你。我就是累了,人一走,没有事情支撑了,反而松散下来。京城里这么多神医,难不成还能让我睡死?」想当年逃难时,几天几夜都不敢死睡,还不是撑了下来,如今过上好日子,人越发娇气了。 月娘此时端着一碗肉糜粥走了进来,见连翘醒了也很欢喜:「大夫说这两日先喝些流汤,养好了胃口再说。」坐在床边,吹凉了肉粥,舀了一勺便要喂到连翘口中。 连翘赶紧坐了起来,将碗抢过:「我从小就干活,力气大着呢,哪里就让人喂了,表姐也太过小心了。」 慧娘搂过月娘胳膊:「她从小就心细,老夫人的汤药这几年都是她熬的。」 连翘心里叹,没娘的孩子可不就要找一些依靠。 赵曦走后,老夫人本想让她住到国公府,可她一是代表王府颜面,二是在自家总归自在,便坚决辞了老夫人好意。 可老人家哪里放心,便让慧娘和月娘过来相陪,二舅母则每三日来看一次。 因为连翘这几日睡着,二舅母每天一早便过来。一进屋见连翘吃粥,心也放下了。「我就说翘姐儿身子强壮,三两日就好了。大夫也说了,不是晕倒,只不过是困的,可老夫人就是不放心。现在好了,舅母先打发人给老夫人报信去。」 连翘要爬起来行礼,却被二舅母搂在怀里:「可别讲究虚礼,咱们家不兴这一套。」 慧娘撇嘴:「翘姐儿,咱家人一个比一个粗,向来错了就打,有话就直说。」见娘亲又要拍自己,笑嘻嘻跳到床上躲起来:「看,我说得对吧。」 月娘见她们娘俩闹,心里羡慕得不行,脸上就带了出来。 二舅母看似大大咧咧,对自家侄女向来心细。将月娘也搂进怀里:「这几日一忙,倒忘了咱们月娘的好事。老夫人娘家一个侄孙,年纪比你大两岁,虽然不是嫡长孙,没法继承爵位,可那孩子十分争气,春上已经是秀才公了。」 虽然这些话不该当着孩子说,可月娘不同,为了安她的心,二舅母这才主动开口。 月娘先是愣住,然后脸红成一片,低头嗔道:「二伯娘,您笑话我。」 二舅母哈哈大笑:「咱们武将出身,干嘛学人家文官那样爱脸面,脸红个什么劲儿。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这么多年一直孝敬老夫人和家人,再者你娘和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看你受委屈。老夫人说了,你娘当年嫁妆,全部给你带走不说,公中再出一万两银子,绝对让你体体面面出嫁。」 月娘眼圈都红了:「二伯娘,我娘当年留下话来,嫁妆只让我带走一半,其他留给您和大伯娘生的姐妹们添妆,怎可失信于人。」 二舅母拍拍她:「哭什么哭,我最看不得你们娇滴滴哭了。你娘当年为了你操碎了心,我们懂。」 慧娘撇嘴打岔:「娘,你拍我的时候可是下死手,怎么拍姐姐就这样温柔。」 二舅母随手拿起一个软枕扔到慧娘身上:「你是捡来的,和咱们徐家亲生孩子怎么比。」 她这样一说,大家都乐起来。 连翘则感叹,她娘当年临死前喊得是让她好好活下去,而三舅母当年将钱财分出去,也是为了让大家帮衬一把月娘吧。 可怜天下母亲之心。 而此时,皇宫里也如此。皇后再强势,待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万分珍重。 昨夜半夜发动,此时天已经大亮,孩子却依然未生出来。 皇后母亲石夫人亲自坐镇,见女儿疼得死去活来,她几次揪住太医问情形。太医皆惶恐,却给不出一句准话。 只是,胎位不正这是事实,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皇后平日最是注重妆容,此时脸上全是汗水,头发也乱做一团,十分狼狈。她咬牙道:「母亲,万一到了那个地步,记得一定要保小。」 石夫人心疼死:「你个孩子,这是要挖娘的心。你是正宫皇后,谁生的孩子都是你的,若是没了命,还有什么用。」 皇后摇摇头:「娘,求您了,别让我怨您。」 石夫人闭眼点头,心中却想,就算怨我到再不相见,娘也不会让你去死。她缓缓走出产房,悄悄嘱咐几位太医:「若皇后娘娘活,大家还有活路,若娘娘去了,武威侯府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宫中遇到这种事情,向来保小不保大,因为子嗣永远比女人更重要。但皇上不理事,武威侯府自然不能得罪。太医知道怎么做。 此时皇上还在乾清宫中,刚刚喝了一碗补汤,此时身上很是有力气。「爱妃,朕身上燥热,去去火如何?」 v第二十三章[07.26] 淑妃横了他一眼:「这是补药,是为了长命百岁,可不是为了让你纵欲过度。往日里吃多了那紫阳真人的药,当时力大无比,却难以为继。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转,你且忍忍吧。」 皇上扯过她衣衫:「朕这身子早都被妖精们吸干了,就算保养又有几年好活,还不如先逍遥快活了。」 淑妃踢了他一脚:「莫闹,皇后正在生产中,你为了大家面子,也该过去看上一看。」 皇上冲天吐了一口浊气:「看什么,看孩子到底长得像谁?」 淑妃将他从榻上拉扯起来:「面子总要过得去,难不成你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皇上被戴了绿帽子,皇后肚子里是别人的种?」 「你……」皇上也是要面子的。 淑妃媚眼一挑:「妾身怎么了?皇上想将我灭口?灭口又能怎样,那紫阳真人您就不该留着,这半个月,他都来勾/\搭了三回了。若不是妾身硬气,不想要别人的孩子,这会子早跟他翻云覆雨了。」 虽然口中大不敬,眼里却全是妖媚,身子也靠了上来,让皇上连气都生不起来。「是是是,朕都听你的,今儿就把那臭道士赐死。」 「先办正事,咱们看看皇后生男生女。」淑妃将皇上伺候好了,梳洗一番往坤宁宫走去。 五月天应该是京城最美天气之一了,风轻云淡,鲜花肆意盛开,难得天儿不冷不热。「这也好的天气,但愿皇后生出一个皇子,也算给天下人看看。」 口中这样说,淑妃却知绝无可能。 若是皇后生下女儿则罢,若是生下皇子,她也能偷龙转凤,用一死胎换走。产房虽有石夫人坐镇,但一众太医医女,还有大批宫女,混乱之下换一个孩子不是难事。 尤其看皇上走路虚浮样子,淑妃更加看不上。就这样男人,也配拥有天下!只可惜闵公子不姓赵,不然她能助他把江山拿走。 那样风光霁月一男人,却被皇上这杂碎害了一生,她心疼。 见淑妃走神,皇上不依:「爱妃想什么这样入神?」 淑妃被扯到怀里,打着他的胸:「吓死我了。」顺势扑在他怀中:「皇上,若是皇后生了皇子,还能容下我这个妖姬吗?前阵子妾身刚来时,大厨房给我没脸,一气之下发作了皇后的人。皇后当时顾不上,等出了月子,估计就要算后账了。」 皇上大笑:「你也有怕的事情?行了,有朕在,怕她作甚。大不了朕废了她,让你当皇后。」 淑妃扭动身子:「呸,妾身才不傻。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后宫六司十二局,每天事情成堆处理,我才懒得管那些杂物。」凑到耳边:「有那功夫,还不如床上多痛快几回。」 「妖精!」皇上恨不能在花圃中就来一回。「罢罢罢,让你当贵妃、皇贵妃总行了吧?」 淑妃亲了上去:「皇上一言,驷马难追。妾身妓子出身,可是风光了一把,气死天下人。」 皇上被亲得飘了起来,将人拉到一处偏殿便弄了一回。 淑妃将人缠住,直听外面有三声咳嗽,这才将皇上放过。她知道,这是最后准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等二人施施然到了产房外,石家正好一位媳妇见到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气。心道自家姑奶奶为了给皇上生孩子要死要活,而他却一味宠幸狐狸精,简直不要脸。 平日里,皇上见到别人家媳妇总是多看两眼,可自从淑妃进宫,他真没这爱好了。只开口问道:「皇后可还好?」 刚问出这一句,便听屋里一阵子忙乱。石夫人喊道:「娘娘,再用力,孩子露头了,很快就好了。」 不过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淑妃皱眉,她虽没生过孩子,却见无数人生过,既然露头了,一瞬间便该生下来才是。即使生的是个男孩,被换成死胎,但总归孩子出生后哭的一瞬间控制不住。 屋内一片死寂,淑妃捏捏皇上手指:「皇上,怎么突然这样静,您问问是何情况?要不妾身亲自进去看一眼?」别不是母子都去了吧?她可没想过害皇后。而且她换走男孩,也不会弄死他,不过是让他不要占着皇子名头罢了。 皇上也觉奇怪,走到门口处询问:「孩子可生出来了?」 而屋里除了晕过去的皇后,每个人都战战兢兢。 刚刚出生的是个皇子没错,只是少了一条腿,且脸色黑紫,早已没了气息。 皇上明知孩子很可能不是自己的,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期待孩子生下来像自己,期待能证明自己是堂堂正正男人,能让女人怀了孩子。 天下男人莫过于此,面子大于一切。 可亲眼见到一个有残缺的孩子,忍不住恶心,甩手就想离去,撂下一句:「见着死。」 所有人跪下,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连石夫人此时都战战兢兢,她从未想过女儿会生出这样孩子。若这事传出去,皇后位子可以换人了。 她尚未顾上想,女儿满怀期待的心会不会碎了。 淑妃见此情景,硬着紧紧拉住皇上:「皇上,皇上,一切都是意外,这满宫几百人,太医院太医医女十几人,还有武威侯府亲戚,若是一天全部死了,岂不是更让天下人猜测。皇上,十个妇人五成都经历过难产,有一二成都活不下来,所以才有生产是道鬼门关,一脚踏在棺材里的说法。满朝文武甚至满天下,谁家没有生出过死胎,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何要让人猜测?」 淑妃不提孩子残缺,只提死胎,让跪了一地的人稍稍缓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大口喘气,只把头低到尘埃里。他们知道,今上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甚至以折磨人为乐。 皇上被淑妃一拉扯,心里郁气少了很多,却也不想松口。 淑妃将脑袋搁到皇上肩膀上,悄悄道:「皇上,太医院的人若全没了,日后可怎么办?至于那些宫人,罚到掖庭,一辈子不得出宫便是了。妾身从小便受尽苦楚,知道人生而不易,见不得一堆人死在眼前。」 v第二十四章[07.26] 见淑妃湿漉漉眼睛求着自己,皇上叹了一口气:「也罢。」 淑妃娘娘走到石夫人面前,高高在上看了一眼方开口:「夫人,今儿之事由你来封口,若走漏一点风声,皇后娘娘便是你害死的。」 讲完,也不管石夫人何种表情,赶紧拉着皇上离去。 淑妃实在不是圣人性子,她受苦受难的时候别人冷眼旁观,那别人死活又关她何事?只不过太医院和宫中皆有她的人,总不能看着自己人去死,只得顺手救了所有人。 皇上一走,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一时之间没有力气爬起来。 被一个妓子救了,石夫人心里滋味难以形容。此时却顾不上这些,只冷冷看着众人:「今日在场每一个人,我们武威侯府都感激在心,但倘若他日出现偏差,也莫怪侯府狠心。」 众人又不是傻子,议论皇家生下这样孩子,死得比谁都快,连连应下。 等众人各归各位,石夫人才发现自己汗水浸透了后背,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在宫女搀扶下,慢慢走进产房,见皇后还在昏睡。 坤宁宫静得树叶落下都能听见声音。皇后醒来,见母亲撑着脑袋在床头睡着,只觉岁月静好。她一动,石夫人便醒了,几位宫女也反应过来。 皇后笑道:「母亲,男孩女孩?」 石夫人眼泪便流了下来,握住皇后的手,「娘娘,您先进些汤水,莫亏了身子。」 皇后腾地坐了起来:「母亲,孩子呢?」声音都发直了。 石夫人摇摇头:「莫问了,先养好身子。您还年轻,没有这个孩子,日后还有其他。」 自皇后生产之后,坤宁宫比冷宫还要冷寂。 而此时,前线战报传来,蜀王赵澈已经被击退两百里,退到两湖,京城被围之势终于被解。 百官皆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不用拖家带口逃亡了。更不用纠结若真到了城破那一日,是顶着千古骂名投降,还是为了骨气撞死了! 至于皇后生了一个死胎,大家心中怎么想的不好说,至少没有一人面上露出来,全部心思用于关心战事了。 再说了,没有嫡子,不是还有另外两名宫妃吗,只要能生出皇子来,皆大欢喜。且就算这次生的都是皇女,但有一就有二,日后再让女人怀孕也难,总能生出皇子来。 三日一次战报,捷报频频传来,皇上笑容又重新多了起来。「爱妃举荐齐国公一脉,有功了,想要什么赏赐?」哪个君王想被人赶下台弄死呢,能快活一日且快活吧。 淑妃捶了他后背一下:「当初是谁犹犹豫豫的,还怕这怕那的。蜀王完蛋了,你看燕王敢不敢反。就他们那好面子的样子,且等着您发慈悲呢。要妾身说,也不光燕王一家子,您也看看吴王一家,他们不也送了世子进京。至于其他藩王,连送世子进京的旨意都敢各种借口违抗,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皇上当初能上位,并不是草包,只不过这些年性情大变而已。他宠爱淑妃,但为了自身安全,从宫外进来的女人也会探查一二。 淑妃过往,包括每一位恩客,他都有名单,但并未见到齐国公有关人员。 即使如此,他对淑妃举荐燕王和齐国公一脉还心里有疑惑,这会子听她又提起吴王,这疑惑便彻底去了。说来说去,这女人光条条一人,一切不过是为了二人能更久享乐考虑。 「你以为吴王就是好东西,占据东南富庶之地,和洋人做生意赚了大钱,可这次想让他们出点血支援平叛,却只是给了二十万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那世子是原配所生,早就被厌弃了,他们都盼着世子死,这才舍得让他进京。」 淑妃听了,接话道:「皇上以为燕王就是好的?他宠爱侧妃齐氏又不是秘密,听说小儿子出生后联系十天放炮庆祝呢。妾身觉得那徐王妃是个笨蛋,明明有国公府撑腰,怎过得这样窝囊。若是您敢这么欺负妾身,妾身非折腾死您。」 皇上大笑:「胆子够大,来,让朕看看怎么弄死。」 淑妃自不怕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闹腾了半天方歇了下来。 皇上抚摸着淑妃,却不经意摸到了泪水,讶异道:「爱妃这是为何?怎好好的便流泪了。」 淑妃窝在皇上怀中,叹息道:「皇上,妾这阵子十分惶恐。自从见到皇后那死沉沉的样子,妾身时常夜里噩梦。随着两个小美人产期越近,妾身越发不安。妾身有个姐妹,当年赎身跟一商人,生下的孩子便有问题,而且那个商人所有孩子都有问题。即使有勉强活下来的,也成不了才。听说那紫阳真人很会用药,会不会是药有问题?」 皇上身子僵住,自从那道士进宫,便兴起了用药的一阵风。起身披上袍子吩咐暗卫:「连夜审问紫阳真人,将他经手过的药给太医好好看看。」 淑妃跟着下来将他搂在怀里:「皇上,若万一真不好,咱们很该选一个可心的孩子培养了。与其便宜了狼子野心之人,倒不如养熟一个。尤其那种越是不得藩王欢心的,才越会和咱们交心,您觉得呢?」 边劝说,边用脸庞摩擦皇上后背。她知道,这时候最容易让男人答应下来。 这阵子,连翘天天在家求神拜佛,只求赵曦平安归来。一日复一日,即使隔两日便接到捷报,却依然静不下心来。 这一日大清早,她依然如此,焚香沐浴求神拜佛,却接到太后懿旨,召见入宫。 等匆匆入宫,本以为会到太后的寿康宫,却被领到了华宸宫,乃淑妃娘娘宫殿。 殿外,连翘静静等着通传,却见另一位少妇低着头急匆匆走来。 一宫女迎了上去:「吴王世子妃到了。淑妃娘娘刚从太后处归来,两位娘娘稍待。」 连翘这才知道此少妇身份,主动道:「原来是吴王府嫂嫂,我是燕王府连氏。」 吴王世子妃腼腆一笑:「弟妹好,我娘家姓魏。」说完不再多言,将头又低了下去。 据暗探得来消息,吴王世子小时十分聪颖,人称神童。只六岁那年母妃过世,两年后继王妃进门,从此便再听不到神童消息,成了一普普通通少年,只能说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了。 v第二十五章[07.26] 好在吴王妃去世前给儿子定了一门显贵妻族,便是手中有上百条出海船队的豪富魏家。别的不说,除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据说压箱底银子便有上百万两。 但这些都是传言,因魏氏也是一极其低调之人,据说这魏氏在继王妃面前十分笨拙,恨不能一年里有半年住在庄子上,就为了躲避继王妃。 连翘心道,继王妃厉害是真,可能让厉害名声传出来,就不知是谁的手笔了。 一刻钟不到,两人便被迎进正殿。淑妃头戴九尾凤冠,身着明红宫装,一派端庄明艳,谅谁也看不出是妓子出身。 连翘和魏氏就要行跪拜大礼,淑妃却紧赶着让人扶起,笑道:「两位都是堂堂世子妃,乃咱们皇家正经媳妇,哪里用行此大礼,快快坐过来说说话。」 让人扶着魏氏到左边,连翘到右边,便聊起了家常。不过对连翘略冷淡,倒是待魏氏更亲热一些。 连翘静静坐着,偶尔问道自己便说两句,倒不觉得难熬。 聊了一会,淑妃握住魏氏双手:「委屈你了,千里迢迢带着两个孩子来京。皇上也知道你们委屈,昨日还说世子是个好的,定不会让你们委屈。」 魏氏笑道:「妾身不觉得委屈,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夫君乃是长子,弟弟们年纪小不说还娇养长大,离不开父王母妃,我们北上也是应该。且夫君一向仰慕皇上,能进京表一表孝心是莫大荣幸。」 淑妃拍拍她手:「难得的好孩子呀,皇上知道你们难处。」 魏氏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满脸全是感激敬重之情。 连翘心道,魏氏哪里是笨拙,看这一句话,既说了不得亲生父亲欢喜,又表达了对皇上的孝心,可不是笨人能说出来的。 这女人可比自己会演。 连翘在淑妃宫中不过呆了小半个时辰,便被带到了寿康宫。此时,太后正在礼佛,几人便规规矩矩等着。 外人都传淑妃娘娘如何妖媚放纵,可见她在太后这里姿态却十分之低,连翘心叹果真个个都是人才,千人千面。 想想自己这阵子也是疯狂拜佛,连翘便知但凡信佛之人,没有一个真正心静的。若是真无欲,便会无求,也便不需求神拜佛了。 所以,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有信仰之人,因为内在都有私心作祟,不知何时便会拿起屠刀。 两刻钟后,太后才召见。 袅袅烟雾中弥漫着檀香,让人心神容易有片刻恍惚。连翘随着淑妃和吴王世子妃行了大礼,老老实实立在正中,眼睛盯着地上的金边红色长绒地毯。 想起上次来,这屋子里还只是青色大理石,今儿却如此富丽堂皇,可见太后的日子果真好过了。 太后笑着招手:「淑妃倒是好兴头,清晨刚来哀家这里用了一顿早膳,这会子便带两个孩子来用午膳了。」 淑妃笑道:「谁让太后娘娘疼我们。您这里饭好吃,来蹭几顿又能怎样。可今儿我可不担这馋名,还不是您想念这两个孩子,我顺道送一送。」 太后点点她脑袋,两人相处十分融洽,和当年皇后当权时可完全不同。 看了连翘一眼:「个把月没见,好像又长高了。」 又看了魏氏一眼,笑道:「你这孩子快上前来让哀家看看。」握住魏氏手,打量一番:「这模样儿真好。你也是,来都来了,也不说带两个孩子一同前来。」 魏氏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正是最闹腾的年纪,怕扰了您。」 太后叹口气:「太过外道了。当年我和你太婆婆情同姐妹,惺惺相惜,只是她比我有福气,还能跟着儿子四处看看。哀家这一把老骨头,只能老死在这皇宫中,如今也就指望见到你们这些小辈开开心了。」 魏氏连连点头:「妾身太婆婆也十分惦念您呢,临来前还把她亲自绣的佛经让妾身带来,说您最爱她的双面绣。」 吴王母妃当年只是美人,容貌虽好却在宫中不显,还是凭着双面绣讨好了还是皇后的太后,然后有了侍寝机会。也是命好,总共没被宠幸几次,竟然生下来儿子,从此有了依靠。 吴王就藩,老太妃便跟了过去。 而在魏氏眼里,老太妃是顶顶聪明之人。对儿子慈爱,对孙子辈更是疼爱。当年母妃去了,老太妃也看护了世子几年。只是随着王妃强势,尤其是王爷不再关系世子了,老太妃对世子爷随之淡了。 也是,老太妃一生荣华富贵是儿子给的,靠孙子且靠不上。总归哪个孙子都是亲的,何必为此惹儿子和儿媳不高兴。 至于老太妃和太后真正关系如何,魏氏并不得知。宫中人心思复杂,谁知道内里到底如何呢。但太后既然这样说了,她自然狠狠附和。 太后摸着佛经,眼泪都下来了,连连说好,拉着魏氏细问起老太妃情形来。 淑妃见此情形笑道:「太后娘娘您可真真偏心,眼里只有魏氏再没有旁人。也罢,妾身还算有眼力见,带连氏去游园子得了。」 说着也站了起来,太后摆摆手:「去吧去吧,连氏年纪小,你可要看好了。哀家已经见过连氏了,今日好好和魏氏说说话。」 连翘告退,随着淑妃出来。 望着高高太阳,淑妃懒洋洋道:「这一上午可累死本宫,哪里还有力气逛御花园,你且回去吧。看看这天,风轻云淡安安静静的,多好,比兴风作浪强太多了。」 连翘微笑:「是,妾身也喜欢这样安静天气。」 淑妃盯了她一眼:「好孩子,回去好好为世子爷祈福,本宫就不留你用膳了。」 v第二十六章[07.30] 见连翘去了,淑妃笑了。是个通透孩子,明明在秦淮河上想见时十分调皮,可进了宫很是老实乖巧,做人就该如此识时务。 淑妃坐着轿辇到了乾清宫,一进门便吩咐摆膳。 皇上正躺在榻上,见她这幅急匆匆样子便笑道:「上午干了什么大事,就饿成这样,太后没让你一起用膳?」 淑妃横了他一眼,娇嗔道:「关键时刻见真章。平日里太后娘娘待我多好,可见了那吴王世子妃跟见了亲孙女似的,拉着手便说不完的话,后来妾身就意思意思说不留饭就逛园子去了。太后娘娘竟然挥挥手真让妾身带着燕王世子妃走了,让我里子面子都掉地下了。」 听到太后娘娘如此喜欢吴王世子妃,皇上眼神一闪,「可见那吴王世子妃是个玲珑人了,比燕王世子妃会哄人。」 淑妃先喝了一杯茶解解渴方道:「两个话都不多,只不过魏氏年纪大了,比连氏会来事。魏氏进宫给了妾身一座八宝玲珑盆景,给了太后一件老太妃亲手绣的经书,嚯,竟然全是金线绣成,金光闪闪如佛光普照,喜得太后不得了。」 皇上笑话道:「那你呢,可喜欢那盆景?连氏没给礼?」 淑妃「切」了一声:「您不是说私库随我选?老娘能看上她那点小打小闹?至于连氏,还是个孩子,在妾身那里用了三块杏仁酥,到太后那里又用了两块玫瑰酥皮饼,搞得妾身恨不能瞅她两眼了,也忒实在。」说着笑了。 皇上也跟着笑了,但凡来宫中的,点心茶水不过是面子货,不过是沾沾唇意思意思,谁好意思真吃真喝,况且也不敢,怕一杯水下肚说不定就是个死。 「你觉她二人,哪个更合适?」 淑妃知道他所指,想了想:「看吴王世子妃,便知两口子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办事至少会面上好看,至于里子如何便靠运气了。而燕王世子,其他都一般,唯一好处就是年纪小。不过谁好谁坏,妾身一个女人哪里懂这些个,还不是你们爷们来定。何况养谁当儿子不是养,妾身年纪轻轻操心这个作甚。」 皇上不再谈这个,只专心用膳。心里却想,年纪小,便好,便能等。而吴王世子得太后喜欢,太后又不是自己亲娘…… 再看看淑妃一派年轻妖娆,和吴王世子年纪相差无几。若是自己死了,淑妃陪葬还好,若不然,哪个男人能挡得住她的魅力。单看看朝中多少高官沦陷在她裙子下,便可知日后如何考验吴王世子定力了。 不过,先看看两个妃子生的是儿是女再说,不着急。 连翘回到王府,打算将李嬷嬷和管家叫来,郑重吩咐从此关门谢客,只余角门让采买之人出入。 没想到刚进二门,春华便迎了过来,小声道:「主子,齐国公府四姑娘来了。」 四姑娘?连翘想了片刻才想起是月娘亲妹,三舅舅家二女儿,也就是继室所出琼娘。因两人从未有过交集,只在国公府见过一面,话都未说过两三句。「她来何事?」 「奴婢不知,不过四姑娘还带了几个箱笼过来,像是要住下的样子。」 等进入院子,连翘便见慧娘和月娘在赏牡丹,而琼娘则一个人站在一旁,泾渭分明。连翘轻摇头,心道慧娘这性子太直,连面子情也不做。 「三位姐姐好心情赏花,也不说等等我。」连翘嗔道。 不等慧娘反应,琼娘先跑了上来,抱住连翘胳膊:「妹妹,你可回来,我可想你了,你也不给我下帖子。」 这样热情,又不是很熟,连翘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几日实在事忙,还想过阵子再请你来玩。」 琼娘今年十三岁,长了一张瓜子小脸,大眼睛恨不能占去半张脸,十分可人,正是最娇俏年纪。 慧娘插嘴:「这样玩,在宫里吃过了?」 连翘摇头:「哪里,贵人忙,我便先回了,肚子都要饿扁了。」 三个主子,三荤四素两汤两点,王府寻常饭菜。琼娘见了便叹道:「还是京城好,连饭菜都这样精美。妹妹不知,西北冬季漫长,吃个青菜都难,哪里能有这样好享受。」 「……」这话让连翘无法接了,「各有各的好,我们还羡慕表姐能见识大好河山。」 饭桌上,慧娘和月娘全程装大家闺秀,只余连翘一个人应付琼娘层出不穷问题,简直想死。往宫里走了一圈本就够累,还要应付亲戚,心情可想而知。 琼娘见月娘只捡着青菜吃,笑道:「三姐还是爱吃素菜,都快嫁人了,好好补补身子才是。母亲说了,女人身子强壮一些,日后生产才能挺住,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月娘脸色发白,她最不爱听「难产」这一类词,想反驳,却还是忍住,继续埋头吃饭。 慧娘看了一眼月娘:「小姑娘家家的天天说什么嫁人,月娘才十四,老夫人说至少留到十六七岁才出嫁。」 琼娘噘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我在西北长大,规矩没京城严格,日后还请姐姐好好教导。」 连翘:「……」怪不得慧娘月娘不怎么搭理琼娘,还是有原因的! 「母亲说了,我规矩上是差了些,所以让我来王府住着,多接受一下熏陶。倒是月娘姐,已经是待嫁之身,怎好还呆在亲戚家中。妹妹,我今儿就住进来,可以吗?」琼娘眨巴眨巴大眼睛,让人难以拒绝。 「!」连翘抿抿唇,十分想拒绝,可三舅正在前线拼命,她怎好寒了他的心。且琼娘既然住进来,自然是老夫人允许过的,更是让她不好拒绝。 连翘哪里知道,这是三舅母小万氏的手笔,先斩后奏罢了。 小万氏在西北当家作主惯了,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且她始终觉得,老夫人最喜欢的是姐姐,待她这个庶女继室可就差太多了。 六月里,京城闷热潮湿,让连翘心烦意乱。这个季节,燕北也热,却天高云疏,风清气朗,能让人喘过气来。 连翘在南求佛拜神,燕王妃在北更是如此。一个是为了相公,一个是为了唯一儿子,心无比虔诚。 这一日,燕王妃刚刚放下佛经,便见徐嬷嬷笑着赶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家书。 v第二十七章[07.30] 「可是曦儿捷报又送来了?这孩子,都说了一月一送便可,却还是三五天一趟,没得累坏了送信小兵。」燕王妃接过信嗔道。 徐嬷嬷看王妃言不由衷,却也不揭穿,毕竟哪个母亲嫌孩子报平安多呢。「这次可真真不是,是京中国公府来的,估计是老夫人所写。」 燕王妃好奇:「我母亲恨不能只有派人送年例节礼的时候才回个信,今儿这是怎么了。」赶紧打开瞧了瞧,眉头轻皱。 徐嬷嬷心一紧:「可是有事?」 燕王妃摇头:「无大事。我那三嫂还真是个玲珑人,一进京便把琼娘送到王府里去了。她那心思,八辈子前就明显了。自己庶女出身,一心只想攀高枝,到了闺女还是如此,连曦儿有了正室都顾不上了,真是上不得台面。只是翘姐儿前些日子来信,都没提这个,心也够大。老夫人说了,让我去一趟京城,省的在燕北都呆懒了。」 徐嬷嬷笑:「老奴当什么大事。咱们世子妃一向心大,也不是这会才如此,您不就喜欢她这个?至于那位表小姐,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反正世子爷也不在府里,能出什么幺蛾子。」 说来主仆二人皆不喜欢小方氏。方家自诩从普通勋贵晋为书香门第,可当年三爷原配一过世,便想着送这位庶女过门。 他们不过是怕月娘一个女孩子,日后对方家没有任何好处,唯有再来一个继室,生下儿子才几代都有联系。 而小方氏则是最受宠姨娘所出,压过众多庶女嫁了进来,当时嫁妆只比嫡出姐姐少了十台而已。姨娘是个厉害人,到了这位小方氏更厉害,满心眼子都是算计。最关键,哄男人手段了得,将三爷伺候得十分好。 老夫人不喜小方氏小家子气,却不能寒了儿子的心,只好打发去了西北,眼不见心不烦。 徐嬷嬷笑道:「就为了一个表小姐,老夫人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还让您去京城?世子夫人别看年纪小,人也娇憨,心里有数着呢,您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您确实有七八年未归了,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燕王妃想想翘姐儿自带福运,一般人还真杠不过她,也笑了起来。「估计和这局势有关,母亲信里不好多说罢了。儿子都到京城了,我留在燕北又有什么意思,天天看一堆莺莺燕燕添堵?」 如今侧妃齐氏倒是被整治的老实了,且还是燕王亲自出手。想想也是,男人嘛,再爱美色,但权势最关键。如今皇后自身难保,齐氏也就没了利用价值,自然是用过便扔。 因为厌弃了齐氏,连最宠爱的小儿子也不多管多问了,实在让人寒心。 没有了齐氏,还有张王赵李氏,总之美人儿不缺。 说走便走,燕王妃将管事都吩咐妥当了,将得力老仆留下搭理产业,又打好了包裹,方才将南行计划告诉了燕王。 燕王听完都傻眼,不过个把月不怎么关注,王妃怎就要去京城了?「曦儿和他媳妇已经在京城了,你何苦还要去,万一皇上发疯……」 王妃冷笑:「你也知道皇上时不时发疯,一发疯便什么丧心病狂之事都敢做,当初为何送曦儿过去?八个藩地,唯有咱们和吴地将人送去。吴地那个是继室恨不能世子去死,王爷你又是如何想?」 燕王被噎了一下,争辩道:「王妃怎如此想我,我也是为了曦儿着想。若不是去了京城,他能有这样大建功立业机会?」战功,是任何人最抹灭不了的功绩,实在让人羡。 王妃懒得理他,她问原因,他却谈结果,有什么好谈。「老夫人亲自来信,说京中艰难,需要我去支应一二。且我去了,只会让皇上更放心,对咱们燕北只有好没有坏,是也不是?」 燕王不用想也知道,确实只有好处。「罢罢罢,你若执意要去便去罢,路上不安稳,切切带足了人手。」 燕王妃自不敢大意,带着一千王府侍卫,两百儿子留下的亲卫,一路运河南下。过了燕北,山东地界也已是自己人,倒很是安稳。 反而到了京郊,越发战战兢兢。到处都是四处涌来的难民,因京城拒绝接收盘踞在郊区,情形很是凄惨。 燕王妃带着十辆马车的箱笼,很是打眼。但因为有一千二百精兵守护,也算有惊无险。一路上,即使看到快要饿死之人,却连施舍都不敢给,只能狠狠心打马快速通过。 因为一旦见到食物,这些人便会疯了,即使冒着被杀死的危险,也会试一试,后果不堪设想。 进了京城,直奔燕王府而去。 等马车到了大门处,连翘这才听到消息。一路飞奔着迎上来,见了王妃便行大礼,笑道:「母妃,儿媳来迟了。我算着日子,怎么也该是十天半个月后到,怎如此快速?母亲很该让人提前送个信,儿媳出城迎一迎。」 王妃不等翘姐儿磕头,一把将人搂住:「乖孩子,个子长了一大块,很快就赶上母妃了。这一路顺风顺水的自然是快,下了水路又不敢停留,每天也只让马歇上两个时辰罢了。你呆在府中我才放心,哪里舍得让你出城,如今外面乱着呢。」 连翘明白,也不多说这个。请王妃坐轿辇,王妃却道:「马车颠了一路,我就想走几步松快松快腿。」 娘俩儿亲亲热热一路走一路说,一肚子说不完的话。刚到了二门,便见慧娘三姐妹站在月牙门处,见到王妃便迎上来行礼。 王妃离开时她们年纪还小,哪里还真认得。「别说名字,让我猜猜,圆脸盘个子高一些的定是慧娘,小时候就这模样。容长脸桃花眼的定是月娘,和你娘一模一样。瓜子小脸不足捧的定是琼娘了,你出生时我去了燕北,回来过一次你又在西北。怎样,我猜的对不对?」 几人都笑,连连点头。 王妃一脸得意,一人给了一枚玉镯子戴:「这是给着玩的,见面礼另有准备,定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 慧娘笑道:「那可好,我们就爱赚姑姑便宜。姑姑每年送的礼物,我们都极喜欢。」 月娘笑笑,正要开口,琼娘抢道:「姑姑没见过琼娘,琼娘最吃亏,日后可要多赖着姑姑才行。」 听她那意思还想赖在王府,慧娘脸色不好看了,可终归不是家里,不好开口说什么。 王妃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日后就多来姑姑这里玩,你们都一样。即使咱们月娘出嫁了,也一样。老话都说了,姑姑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是最亲近血脉。」 连翘笑道:「成了,知道姑姑见了侄女就忘了儿媳,可您也不能不休息。路上狠累了一个月,先休息一番,好好补个觉,晚膳再欢喜也来得及。」 慧娘吐吐舌头:「表弟媳妇嫉妒喽。好啦,知道你孝顺。姑姑,翘姐儿一直将正院收拾着,就是为了您来。天气热,怕屋子闷,早几日便日日往正房放冰盆,如今房中凉快着呢。」 月娘也笑:「是,还收拾出柳林馆,两层阁楼,三面环湖,柳荫环绕,花香鸟语,日间呆着极舒坦。我们想先去享受享受,她都拦着不让。」 v第二十八章[07.30] 王妃见两个侄女都替翘姐儿说话,便知她们相处极融洽了。 到了下晌,王妃也休息差不多,悄悄先和连翘说几句话。 王妃摸摸连翘小脸:「瘦了,本来就不胖,现在瘦成这样,曦儿回来定怨我。」 连翘握住王妃双手笑道:「母妃,好娘亲,别这样夸张,抽条的姑娘哪个是胖子?不过这阵子我茹素拜佛,多少受点影响。咱们最多心里存事,相公那里是实打实的危险重重,都不知道他瘦了没有。」 见连翘伤感,王妃安慰道:「莫担心,你天生旺夫,又这样虔诚求神拜佛,定然能保佑他平安无事。有你二舅三舅相伴,我倒真不担心他安危,顶多就是受点苦罢了。男人呀,不吃苦不长大,不用操心这个。只是,京城局势也太过艰险,听说前阵子又死了一批老臣?」 连翘悄声道:「被宫里连累的。皇后娘娘生下死胎后,另两位宫妃接连生下死胎。不知谁将消息传出,说三位皇子皇女皆是残疾,乃老天看不惯皇上。」 听到这里,王妃惊呼:「真是残疾?燕北倒没有听说。」 连翘点头:「真。淑妃娘娘亲眼见到的。就因为老臣们劝谏皇上下罪己诏,求上天原谅,触怒了皇上逆鳞,这才死了几个。」 王妃听了不解:「淑妃娘娘见到,你又如何得知?怎么外面都传太后和淑妃都更喜欢吴王世子妃?难不成……」 连翘点头:「都是夫君的功劳。那淑妃娘娘乃金陵第一名妓,秦淮河上头牌,被夫君送进宫中的。」 王妃脸色变了几变,方笑骂道:「这孩子,太能作了,也不怕出事。」 连翘笑道:「您还不知道他,鬼点子比谁都多。夫君不在信里提,是谨慎而为,可不是故意瞒着母妃。」 王妃自然知道这个,也不计较,只细细问起了京城局势。 七月流火,本是最热之际,皇宫里的人却觉得今年的夏天太凉了,甚至可用阴森来形容。 废后诏书一出,文武百官并不敢多言,也几乎无人反驳。中宫娘娘自从生下死胎便名存实亡,大家早就等待何时被废。 曾经那样煊赫的武威侯府,一夕间也变得门可罗雀,从此再没有石府立足之地。 即便如此,百官还心道皇上终究仁慈了一回。皇后所作之事能瞒过百姓却瞒不过高官勋贵,更瞒不过皇亲国戚。若在前朝,她这罪责都能满门抄斩灭九族了。也就今上不太在乎名节之流,自己又生不出子嗣,才让石家得了便宜。 而难得本人称赞仁慈的皇上,这会子正在皇宫慎刑司处。而皇后和紫阳真人却双双被泡在冰水中,池子里还时不时游过几条蛇。虽没有毒,却咬人狠辣,留下诸多伤口。 「贱人,当初朕就不该听信你们,如今成了全天下笑柄。怎样,大夏天的泡在冰中舒服吧?」皇上手中拿着根长棍,上面有一个大铁勺,里面是许多胡椒面之类,一点一点往那伤痕累累的两人身上倒去。 皇后不语,紫阳真人却依旧辩解:「皇上,此事真不是微臣所为,实在是石氏勾/\引,那药也是她让微臣用的。她因独守空房寂寞,便借口不忘旧情,点了燃情/\香料,诱惑逼迫我做下那事。皇上,求您原谅这一次,日后微臣全力以赴,为您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皇后看了紫阳真人一样,喉咙里发出「吼吼」声音,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到了这会子,反正都是死了,又何必为了这种男人浪费口舌呢。一再遇人不淑,是她眼力不行。 皇上哈哈大笑,用勺子狠狠砸了紫阳真人头,「你看看这男人德行。朕虽不好,可自你进宫,哪里对不起你?就连明知道武威侯府行事不轨,知道你贪权,你残害宫妃,朕也一再包容。你是朕结发妻子,却伙同野男人来对付朕。你以为朕不知道他睡了那些小宫女?朕只是假装看不见,想着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就算了,总是一条路。可自从你也如此,朕便不能忍了。」 结发妻子,不说爱与不爱,但总归是不同。 皇后冷笑:「是吗?说得这样深情,你自己不嫌恶心?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别天天来诉苦一般,本宫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德行。」 皇上气急:「你是逼朕把武威侯府满门抄斩?」 皇后大笑:「他们如今活着还不如死了,何必活着呢。」 成王败寇,享受过便不要说其他。若是生下健康皇子,此时死的可能就是皇上了。只可惜,棋差一招,当初怎就着了臭道士的道。若是与其他健康男人偷情,如今便不是这样了吧。 见皇上进去了两刻钟了,淑妃,如今已经是皇贵妃便让人来请。「皇上,娘娘怕您在这里太久影响身体,明日再来吧。」 听到皇贵妃关心他,皇上脸色缓和一二,缓缓向外走去。 身后皇后大笑:「皇上嫌弃妾曾和别的男人偷情,可你放在心尖尖上女人却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女表子,难道你不嫌脏吗?」 脏?他不嫌弃,反正大家一起都脏,谁也别嫌弃谁。但皇后千不该万不该对道士动了真情,这是他最不能忍。 皇贵妃此时正等在水牢门口,见皇上上来,伸出双手,笑吟吟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每天还要来吵吵架才能活着似的。有这功夫,咱们去河上玩耍多好。」 皇上拍了她脑门一下:「自从升官,你可越来越不敬了。」 皇贵妃跳起来扑倒他身上:「我什么德行,你头一天知道?走啦,办正事去。前几日燕王妃进了京,递了帖子进来,皇上说我见不见?」 托住玉臀,皇上捏了几把:「还以为说的正事是在床上办,竟然说这些扫兴的话。见与不见,看你是否高兴,朕才不管这个。」 皇贵妃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没次都老老实实在床上似的,十次有八次是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办事。后宫连着前朝,如今本宫代表皇家脸面,还不是要听你的意思。到了如今,咱们也别指望生儿子了,随便过继一个得了,反正都姓赵。」 皇上刚刚见了血,这会情绪十分高涨,将她推在墙上,狠狠吻了上去,直到舌尖被咬出血才作罢。要不是皇贵妃不依,估计在慎刑司里都能成事。 等到御花园里玩了好半晌,二人才消停下来,皇上也才有心思想想将来之事。「朕现在只想快活一天是一天,真真不想早做打算。」 皇贵妃咬住他耳朵:「得得得,不想就不想。大不了你前脚走,我后脚抹了脖子,随你到皇陵继续做鸳鸯。」 皇上笑:「你舍得?」 v第二十九章[07.30] 「不舍得又能怎样,难不成留下来伺候新君?皇后刚刚骂得那样大声,我难不成是聋的?品尝过世间最好的男人,掌握过最显赫权势,我还有什么不知足?到时候咱们一去,太后娘娘便可以得意了,将吴王世子一捧,又是一段祖孙佳话。」 皇上心被揪了一下,老妖婆害死他母后,还想继续当皇太后?想得美! 七月底,当立燕王世子赵曦为太子的诏书传出,如石破天惊。 满朝文武都惊住了,之前没看出一点苗头,怎么说立便立了呢。他们各自私下都有站队,但之前明明吴王世子夫妇三日一进宫,看那架势妥妥更受宠,怎就突然换成了燕王世子? 果真,皇上是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燕王妃和连翘大眼瞪小眼,知道做了各种准备,但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样突然。 「翘姐儿,快掐掐我。」王妃伸过胳膊去。 连翘同样:「母妃,互掐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好半晌才闭住嘴。王妃叹道:「这才是迈出第一步,一天没上位,一天便处处都有坑,咱们王府更该小心才是。」 连翘点头:「母妃,儿媳懂,日后行事会更谨慎。圣旨直接往前线传去,也不知道相公此时在做何事,会不会高兴坏了。」 赵曦此时正愁,十分愁。 好不容易前后夹攻把赵澈势力给灭了,谁料最后一刻这厮竟然入了西疆逃得无影无踪。蜀中地形十分复杂,非本地兵不敢往山区和高原去,眼睁睁看着蜀王三窜两窜逃离了。 姚十六大骂:「卧槽,这孙子贼几把能跑,跟穿山甲似的,差点把老子给晃进去。」 徐家二舅三舅也是觉晦气,地盘虽占下来了,可贼首却逃了,这功劳便减了一半,忒亏。不过他们图的不是这个,想开也就好了。 三舅道:「赵澈逃离,蜀地也便仍有不稳可能,咱们大军不可撤。世子,您看是留哪路军在此驻扎?是二哥亲自留下,还是马刚?」闵沛一系功劳也甚大,但不能提,因为一是今上还在,二是毕竟不完全是自己人,是否靠得住还待考证。 赵曦见三舅眼色,便知他意,这是要将蜀中地盘占了。想了想:「马刚在此地蹲守半年了,对此地更为熟悉,不如就让他继续留下。三舅终归还是要回西北,至于二舅,京城更需要。而闵大哥手头千头万绪,整个情报线都靠你这里,不宜把人手留在偏西地区,还是到京城周边为好。」 几人都觉这安排甚妥,便细细讨论继续下一步该如何如何。 正聊着,便听前面福公公喘着气喊:「世子爷,皇上圣旨到了,速速准备接旨。」 因圣旨是八百里加急,赵曦手下几乎同样速度,且因为要避着一些,反而不如圣旨到的快。所以赵曦听到内容,真真惊住。「公公,您没念错?我何德何能成为太子?」 跟德能都没关系,主要是怀疑皇上怎么这么快就想过来了?不继续自己造人了? 那位小太监笑道:「太子爷乃上天亲选,皇上钦定,您这样说,可吓煞奴才了。皇贵妃娘娘说了,咱们太子年纪别看年纪小,可人老实孝顺,又只亲近皇上一人,可不就是顶顶合适。」 赵曦和太监一对视,笑道:「很是。」 等人走了,二舅捶捶赵曦:「好小子,早知昨儿便揍你一顿了,今儿成了太子,我可不敢了。」 赵曦摆出架势:「来,今日揍也来得及。」 三舅大笑推开二哥:「快别跟孩子似的,娘要是知道你揍了曦儿,她能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 二舅吓得咽咽口水,可不如此! 见大家都没因为圣旨便改变态度,赵曦心里十分高兴,不过他最想的是回京和连翘一起高兴。 京中王府和蜀中都高兴了,可燕北府却有一批人不高兴了。 燕王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曾开口。 皇上直接封赵曦为太子,他也曾想过这种结果,可还是不太能接受了。他今年还不到四十,正是最年富力强时候,怎么就不能当皇上了? 儿子当了皇上,他最多就是太上皇。皇上的亲爹,貌似也高高在上,可只是名头好听罢了,实权却没了。且赵曦和他一向并不亲近,能怎么对他? 半晌,燕王终于开口:「赵九,咱们如今兵力如何?」 赵九答道:「不到十万,粮草可用三个月。」 「太子那边如何?」 见燕王问这个,赵九犹豫片刻方答:「臣不知,保守一万?」太子爷在燕北时不过几千兵力,后来南下后如何,他真不知。「可徐家手中二十万兵力,且日前还收编许多蜀中兵,具体数据不得而知。」 燕王挥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也瘫坐在椅子里。 若是皇上死了,儿子也死了,皇位应该能落入自己手中吧? 八月十五中秋节,月圆人团圆。赵曦一路从京城往西南扫荡,将蜀王叛军大败后凯旋而归。 即使局势最困难之时,金陵城里依旧歌舞升平,秦淮河上更是夜夜笙箫,美人歌舞从未间歇。如今局势定了,更是满城鼓乐欢。 大军从集庆门而入,经朱雀大街,接受百姓欢迎。而连翘和王妃一早便定好了太白楼三层雅座,临窗而望,能将街上风情看得清清楚楚。 v第三十章[07.30] 震天鼓声之后,赵曦等人骑着高头大马而入,众人见到叫声连连,尤其许多小娘子的尖叫声简直鼓破人耳膜。 「太子,太子,看这里,奴家要嫁给你!」一阵鲜花往赵曦那里砸去。赵曦轻巧摆头,绕过。 「太子是奴家的,谁都不许抢!」这位更过分,扔的是鲜果子。要不是赵曦手脚利索,能把马给砸急了。赵曦握住果子,然后扔给后面小兵。 「啊啊啊啊,太子接受奴家果子了!太子我爱你。」小娘子要疯。 一见来硬的才接,一阵阵玉佩钗簪之类的便冲着赵曦去了。 「……」这些人都疯了!赵曦强忍怒意,这要是战场上有人偷袭,他直接将人宰了。可今日是大好日子,且对方是普通百姓,下不了死手。 连翘一瞅急了,手放到嘴巴笼成喇叭:「都住手,太子是我的!谁都不许碰我夫君。」 见儿媳妇突然疯了,王妃笑得捧着肚子栽到椅子里:「你可是太子妃,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连翘回:「母妃,面子哪里有夫君重要。」继续大声喊:「夫君,赵曦,看这里看这里!」 赵曦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只见娘子蹦蹦跳跳喊喊叫叫的,跟个被惹急了的小白兔一样可爱。 刚刚还心情不爽阴雨连绵,此时突然就艳阳高照!笑容放大,长胳膊挥动起来,顺手还来了一个飞吻。 底下一群小姑娘跟着跳:「啊啊啊,刚刚太子冲我笑啦。」 「放屁,刚刚明明是冲我笑!」另一群就不服了。 连翘跳得更高了:「相公,相公,相公,我爱你。」 气氛带动人,平日里安静的小娘子,在这种情况下也容易疯狂。何况连翘本就不是安静性子,此时坚决不能输了阵势。 王妃从丫鬟手里扯了一个红色帕子塞到连翘手里:「摇起来,摇起来。」 连翘果真将帕子挥舞起来,一直挥到再看不清人影儿,累得瘫倒在椅子里。 一屋子人都笑得不行。王妃点点她脑袋笑道:「还真是小孩子,刚才喊起来都不要命。」 连翘点点头:「母妃,累傻了,刚刚被那群小娘子闹急眼了。不过夫君看到我了,笑得可开心。他高了,黑了,瘦了,眼睛更亮了!」嗓音刚刚喊破音了,跟破锣嗓子似的。 王妃赶紧让李嬷嬷递上来一杯茶:「赶紧喝下去,激动便激动,至于喊破嗓子,没得让曦儿心疼。」其实她刚刚也想喊一声儿子,只是从明天起,儿子再不是她的了。街上人多,她不敢放纵自己。 连翘接过喝了,嗓子这才好一些。「母妃,咱们赶紧回家准备,夜里吃顿好的。」 而赵曦一行自午门入,经奉天门,入奉天殿,之后便一直由左相江平为相陪。至于右相早在清理武威侯府时便倒了台。 如今朝中少了好大一股浊流,倒真真是清净了许多。只是,清净也没用,因为皇上自始至终没用出现。 直到了正午十分,后宫才传出旨意,对各位将领各有奖赏。赵曦乃太子,剿灭叛军乃本分,自然封无可封。 二舅徐明封安宁伯,三舅徐俊封长宁伯,马刚为正二品护国将军,其他将领也各有封赏,可谓皆大欢喜。 众人心里皆叹,这样大方手笔定然是皇贵妃所为,因皇上向来懒散,连赏人都懒得赏。不管过程如何,总之最后有赏赐便好。 崔大监传完圣旨,又传达口谕。笑眯眯道:「奴才给太子请安,给各位大人请安。皇上体恤大人们劳苦,特令各位回家休养三日。还请太子往乾清宫一聚。」 赵曦进京半年,进宫机会却十分少,今儿更是第一次进入后宫。当了太子,多年心愿完成一多半,自然是开心的。可想到母妃不再是母妃,而要记名在皇上名下,心里也并不舒坦。 不过事无圆满,只能取其最好了。 进了乾清宫,难得没有靡靡之音传出,殿内十分安静。皇上静坐在龙椅上,盯着跪拜的赵曦好半晌,被淑妃横了一眼后方开口:「起来吧,这几个月辛苦了。」 赵曦继续低头:「为皇上,为江山社稷,不辛苦。」 见他将自己放在江山之前,皇上心道还算有些眼力见。反正选都选了,又不好随便改口,就这样吧。「见过你母妃了吧?」 赵曦摇头:「尚未,自然是先来宫中。」 皇上终于露出一个笑脸:「还算懂事。朕想将你记名在皇贵妃名下,可否?」 听到这里,柳胭先楞了,她从未想过这一茬。见赵曦没言语,她神色有些黯然,还是主动开口:「妾身年纪轻轻,何苦做别人的娘,难不成您觉得妾身太老?」 太子这是嫌弃她出身吧?她自己又何尝不嫌弃,可当初又怎能容她选择。既然小小年纪就被人推到泥淖里,唯有将自己也弄脏了,才不会嫌弃泥脏。 这次大军得胜,封赏很多人,却唯有闵公子不能见阳光。她宁愿低头,向太子卖个好,将来为闵公子换一个光明正大身份。 赵曦见皇贵妃嘴上笑着,眼神却有些落寞,解释道:「皇上,娘娘,儿臣自然是愿意记在娘娘名下。只是儿臣刚刚想到了母妃,儿臣小时候体弱多病,燕王又忙于事务并不多照顾,全是母妃她一个人艰难将我拉扯大。儿臣想叫娘娘母妃同时,还保留生母母妃称呼,全一全孝心。」若是日后让他叫母妃为燕王妃,这是割娘亲的肉,每叫一声,娘亲就疼一次。 皇上不语,皇贵妃却眼泪都流了出来。「皇上,这还真是纯孝的老实孩子,您就答应了吧。」附在他耳边小声劝道:「一个女人而已,只要和燕王不亲,便没有多大关系。」 皇上想起了自己,若是母妃还在,哪里用认贼作母,让太后享尽了荣华富贵。将心比心,他也能理解:「也罢,随你便是。」 v第三十一章[08.02] 尴尬会面很快结束,今儿赵曦回燕王府,明儿便正式进入东宫了。 等赵曦一走,皇贵妃扑倒在皇上身上哭个没完没了,眼睛都红成了小兔子。皇上心疼极了:「怎么,对赵曦不满?废了便是。」 皇贵妃气得咬住皇上:「妾身这是高兴,哪里想到还能当太子的娘。我小时候被拐子卖到那种地方,被老鸨灌下了无子汤,本以为这一生便这样过去了,您却给我这样大恩典。皇上,妾身感激不尽。」说着,从皇上身子里爬起来行了跪拜之礼。 看她这样郑重,吓得皇上赶紧搂住:「至于这样,不就一个记名孩子,朕连皇后位子都给你,只是不不愿意要罢了。」 皇贵妃嗔道:「记名也是我的,从今往后皇家谱牒上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日后您可要待我儿子好,不然老娘饶不了你。」不等说完便将皇上便服撩起,双腿夹了上来…… 皇后那是要与皇上同穴而葬的,她不想要。她宁愿死了之后一个人干干净净,从此与男人再无干系。 而赵曦回到王府,见到一排排红灯笼喜气洋洋挂在廊下,既欢喜,又悲凉。欢喜终于见到亲人,悲凉明天起相见一面都难了。 见到母妃,赵曦「噗通」跪下,「母妃!」 燕王妃眼泪滚落下来,将儿子搂在怀里,「我的儿,你可回来了。来来来,咱们吃个团圆饭,明儿起你可不能任性了,外人面前要叫王妃。」 自家孩子养大了,最后却成了别人家的,心里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可是那是太子位子,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她哪里能说旁的。且儿子出息了,她比谁都高兴。 赵曦眼泪也落下:「母妃,儿子刚求了恩典,日后还叫您母妃。就算儿子不认旁人,也不会忘记您养育之恩。」 母子抱头痛哭,连翘也跟着流泪。她想着,若是娘亲活着,看到她现在过得这样好,会不会极高兴? 抬头望天,月亮独大,星星难寻。这样美的月色,不知娘亲能否看到。 一家子哭哭笑笑,这个中秋节过得实在不同,多年之后记起来,却觉得其实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 闹闹腾腾直到半夜,燕王妃熬不住了,赵曦才舍得回房。 进了被窝,搂着暖暖柔柔软软的小媳妇,他那本来疲惫至极的身子突然醒了过来,像是被烧着的草房子一般熄灭不了。 小别胜新婚,何况是两个雏儿,自然更是火烧火燎。 将小媳妇压在身下,细细慢慢吮吸甜甜汁液,像是蜜蜂采蜜一般,丁点边边角角都不舍得留下。而连翘比想象中更加思念赵曦,这一夜也极力迎合,累得嘴儿手儿都僵了才算作罢。 「娘子,你想我没?」赵曦轻轻问道。 连翘点点头,「嗯,想,一直想。就是今儿见到别的小娘子向你示好,心可疼。」 赵曦笑了:「你放心,不论走到哪一步,我都不给别人示好机会,只待你一个好。只是,你怎么还是这样小,何时才能长大?」一边说着小,一边还揉着小肉包。 连翘刚刚旖旎心思全没了!努力挺挺胸,「哪里小,你走时是小笼包,如今可是正宗肉馒头了!」哪里小,就问问哪里小了! 看娘子还是那样傻,赵曦觉得再辛苦也值。 八月十六日清晨,天空日月同辉,风轻云淡,端是一个绝好天气。 燕王府,燕王妃眼中含泪,脸上却勉强笑着:「曦儿,此去宫中,从此便忘了这里吧,莫因这些小事惹人不快。」既然过继出去,自然就是别人家孩子,哪里还能想着亲娘。 赵曦点点头:「母妃,孩儿知。」忍耐一时,大局方可无忧。 「翘姐儿也要照顾好自己,你们夫妻二人本就感情极好,日后遇事小两口说说话便好了。」燕王妃又嘱咐赵曦:「日后会遇到更多人更多事,莫对不住翘姐儿,她可是你结发妻子。」姓赵的大多花心,她怕儿子跟着皇上学坏了。 赵曦笑:「嗯,娘亲莫担心。」 燕王是燕王,他是他,他不会让媳妇走了母亲的老路。 连翘也跟着点头,虽然一直没有册封她为太子妃,但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母妃,我相信相公。您也好好保重,日子很快就好了。」 一家三口难舍难分,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拉过王妃:「你可得了,都多大人了,还这样矫情。你去燕北时候我和你爹也没哭哭啼啼,几年见不了一面,不也各自安好?」挥挥手:「走,赶紧走,莫耽误了进宫吉时。」 大舅母笑道:「都在京城,且都是皇家人,见面容易着呢。不过娘您也别说大话,是谁一到妹妹生辰那天,您就唠唠叨叨还偷偷抹泪的。不过母子连心,再分离也分不开。」 被儿媳妇拆台,老夫人举起拐棍就想打,晃了晃还是打到了儿子身上。 大舅夸张叫道:「娘,您儿媳妇错了,打她便是,您打我干啥,亏心不亏心?」 老夫人又打了三下:「老娘亏哪门子心,谁让你们两口子都是坏蛋,打哪个不是打。」 老二笑:「娘,您平日可不舍得打大哥,竟打我了,今日可长了见识。」 老夫人一棍子就敲到老二腿上:「赏你一棍,让你们成为难兄难弟。」 大舅母和二舅母还拍手:「打得好!」 大舅和二舅两家子故意一闹,倒将悲情气氛给闹没了七七八八,也顺顺当当笑着告别。 只不过等马车去了,燕王妃最后一口气也撑不住了,忍不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不是不想将儿子留在身边,不是不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可皇家就是如此,不进便是退,稍一退便是死路一条,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即使儿子送给旁人,那也是她的福分。 v第三十二章[08.02] 琼娘和母亲对视一眼,走到王妃面前,挤开徐嬷嬷等人,将人扶住:「王妃您莫如此,表哥不论日后如何,永远都是您的儿子。」 三舅母也挤了进去:「王妃这是疼孩子呢。曦儿大了,您就当他到外地做官奔前程去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呀。好在咱们家不缺孩子,让慧娘和琼娘留下来陪您一阵子,娘几个说说笑笑一阵子,保管您心情缓过来。」 王妃此时哪里听得进旁人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点头而已。 三舅母笑道:「琼娘,你们姑姑让你留下陪着,你可要好好尽孝。今儿你就莫回去了,娘亲回去收拾妥当你日常用的,让人送过来便是了。」 大舅母看三弟妹这样,心里喊了一声「糟」。弟妹一向心大,但这样明晃晃得凑上来,虽然是实在亲戚,也给国公府丢脸。于是看了一眼二弟妹,毕竟老三家刚刚提到慧娘了。 二舅母立即领会大嫂意思,笑道:「弟妹说笑了,自家孩子和旁人家孩子能一样?咱们慧娘琼娘再好,那也替代不了曦儿位置。再者慧娘比月娘还大一岁,我可要把这猴子给拘回家去,好好管教。」 三舅母看了两位嫂嫂一眼,笑道:「那也好,我们琼娘年纪小,正好可以多陪陪姑姑,日后给你姑姑当女儿得了。」 老夫人正要制止,三舅母见势捅捅相公:「相公,孩子姑姑一个人孤独,让琼娘陪陪可好?」 三舅一个大男人,哪里想得到里面弯弯绕绕,自然是同意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好当场驳了儿子面子,只好点头,等过几日再说。 等上了马车,赵曦和连翘笑容也同样没了,只余叹气而已。 「从今往后,咱们可是真的进入龙潭虎穴了。娘子,你怕吗?」赵曦握住连翘小手问道。 连翘摇头:「不怕,有你在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什么都输得起,什么都不会怕。」 赵曦忍不住揉揉连翘毛茸茸脑袋:「傻媳妇。」他有娘子陪伴,而娘亲却只能一个人了,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王府本就在皇城内城,只经过两条街便能到西华门。不过因为东宫紧挨东华门,不想在宫里绕行,便绕着皇城转了一圈,多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宫门。 东华门虽没有午门辉煌,却也同样古老庄严让人敬畏。赵曦连翘站在门口望天,一入宫门,从此天都不同了。 二人正要携手走入,便听一熟悉声音响起:「翘姐儿。」 连翘回头,是父亲。真没想到,他竟然能等在这里。连翘看看守卫,每个人都认真站岗,倒是并没有望向这边。 虽并不想见这人,却还是开口:「父亲,可是有事?」 连父有些羞赧,尚未开口,姜氏挺着大肚子便紧走过来了,行了一礼后方笑道:「太子妃娘娘,我们这是十分高兴,想着你入宫后便不方便想见,是以来见一面。哪里想到,咱们家竟然出了娘娘,简直莫大荣光。」 连父也激动点头,他从前可想都未想过。当年只想活下来便好,谁想到能有如今造化。「是呀,如今该称呼娘娘了。娘娘进宫后要好好孝顺长辈,争取为皇家多添子嗣,不要堕了咱们连家的脸面。」 连翘心中冷笑,连家还有脸面可言?「父亲不去燕王府相送,怎想起来东华门?要知道,最近的路可是西华门,您也不怕走茬了。」 连父笑:「我哪里懂这些,是你母亲听说的,还好来对了。王府那样多人,哪里说得上话,好歹这里还能说上几句。」 连翘看向姜氏,见她眼神微闪,也不多言。「父亲,若是无事我们便先进了,赶吉时。」也敢让她叫姜氏这样女人母亲,不怕死得快。 连父搓搓手,欲言又止。姜氏看他那模样,笑道:「倒是无大事,只是京城花费巨大,你爹爹又没有进项……」 连翘挽住赵曦胳膊:「知道了,我让相公派人送你们回燕京。」说完便入了宫,随着宫门缓缓关上,只余空隙中一线背影。 姜氏:「……」谁踏娘的想回燕京了,老娘是要银子! 想追却万万不敢,闯宫门那是死罪,千刀万剐不为过。气得捶了捶连父:「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连一分银子都不舍得给,竟然还想把咱们送回燕京。那苦寒地方,哪里比得上京城繁华。」 连父这阵子心里也苦,女儿填补了银子买了小院子,他和姜氏买个小丫鬟,小日子也能过得去。可姜氏非要排场,吃穿住用不想让人笑话。可京城花费远高于燕京,且手头又没有来钱地方,自然是越过越拮据,争吵也便多了起来。 好几次他想回燕京算了,好歹几个铺子生意好,且有燕王府名头,没人敢欺负。可京城呢,到处都是二流子,时不时便有找事。 甚至有一次,他还见妻子被一个二流子缠上,拉拉扯扯的。要不是他去得及时,姜氏便要吃亏了。 那个二流子个子高大,出手又太狠,将他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趴了几天才能下床。姜氏还不让他求助翘姐儿,说是怕给女儿添麻烦,让王府人笑话,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翘姐儿也难,她本就冲喜嫁进王府,嫁妆看似好看,可都是王府给的,哪里能随便给咱们花。」 姜氏哼了一声:「就知道疼闺女,一点不管咱们肚子里儿子。儿子出生不要钱?读书不要钱?她如今都是太子妃了,帮衬一把娘家不是应该?」要不是想靠着翘姐儿,当初她也不会嫁给连父。 讲理讲不过姜氏,连父便拉着人走了。 自从打发他们出去,一切事情便由赵曦的人再打理,连翘其实早就差不多忘了连父和姜氏这俩人了。今儿见他们竟然能凑到东华门来,也是人才了。 「夫君,姜氏心太大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这阵子,她和那个男人走动还勤快吗?」 赵曦也认同,「一月里总能见一次,不过没什么有用消息,不过就是行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一次还让你爹碰上了,你爹竟然还以为是普通流氓骚扰姜氏。」 连翘:「……」连父这心也够大了。 两人皆是第一次进入东宫。讲真,有些失望。 v第三十三章[08.02] 皇宫因金陵地势所迫,本就比前朝时期皇宫小上许多,但各主宫殿还算大气依旧。而这东宫,竟然是一东西长条形状,可用逼仄来形容。 好在这会子已经入秋,若是盛夏十分,定会闷热无比,气息也不太流通。 也是,东宫地位本就奇异。说是天下第二尊贵,可头上始终趴着一个第一皇上。而老大老二之间的矛盾永远都是微妙的。且随着老大年老,只会看老二越发不顺眼。 「当初设计东宫的匠人,也是一个秒人儿。」连翘忍不住感叹。 赵曦笑:「做任何事情想要拔尖,都需要揣摩透人心才好。不过,娘子不需委屈自己研究这些,毕竟实力比人心更重要。」 如今一切名正言顺了,只是想法子让皇上死得更自然罢了。 八月桂花香,东宫正院里种了三棵树,棵棵都有海碗口那样粗,可见年份不短了。 连翘乃北方人,对浓郁桂花香并不甚欢喜。但此时逼仄东宫里有了这份香气,人间烟火气重了很多,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望着地下跪了一地的宫人,足有上百人之众,却鸦雀无声。若不是有轻微喘息声,当真不像是活人。可谓规矩之好,也可知宫中不是一般人能活。 赵曦让人退下,只留东宫大太监林公公和掌宫姑姑芳姑姑说了一会话,询问东宫供应和诸人安排。 林公公年纪大概五十岁有余,在宫里可谓老迈。他笑道:「老奴原本在朝华宫当差,后来老太妃去了,奴才这才到了承平殿。虽年纪一把,能耐却很一般,是以一直在二等太监位子上呆着。本来今年就该出去养老,可太后娘娘指派老奴再呆两年,待殿下身边的几位公公熟悉宫中事务,老奴也该去了。」 赵曦点头,原来是祖母手下老人。太监一般几岁便进宫,能几十年平安无事活着的,能耐个个都不小,可谓老人精了。能让他带福公公他们几个一两年,宫中便捋顺了。 芳姑姑顺着林公公的话:「奴婢如今二十又三,过两年若是得了贵人恩典也好出宫。只是奴婢家里至亲之人早便去了,叔叔婶娘虽好,却毕竟隔了房,当年没饭吃才送奴婢进宫。奴婢想着,在宫里长长久久当个嬷嬷,倒比出去寄人篱下强一些。」 苦笑一下:「奴婢之前一直在御膳房当差,只是个打杂而已,后来得皇贵妃看中,这才当了个小管事。这次东宫需人,是奴婢自己厚着脸皮求道皇贵妃那里。皇贵妃给了恩典,但奴婢现在是东宫之人,日后也只会是东宫之人。」 听二人很是直白地表了忠心,赵曦和连翘笑着点了点头。天长日久,何人何种脾性总归能摸透。只现在刚进宫两眼一抹黑,也只能先用着。 二人一管内一管外,将百十来宫人册子拿来,将分工一一分说。 若连翘还是当初为了一个肉包子便排半天队的小丫头,一见东宫阵势必定会心里不安。可自从跟着王妃理事,再有独自打理燕王府的经历,倒也不见一丝发愁。 今日是东宫百十人,日后便是整个皇宫几千宫人,事务千头万绪,她只需把主管掌控便好。至于小宫人和杂事,并不需她亲自管理。 匆匆见过宫人,赵曦和连翘便往寿康宫拜访。 此时已是巳时末,太后早该礼佛完毕。可二人到了殿前,却被告知太后还在礼佛,不好中途打扰。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含笑,面上却有三分苦意。 等了好有小半个时辰,太后还是不见,来来回回伺候午膳的宫人提着食盒低头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喘。 神仙过招,他们这些小人物最怕被殃及。 人人皆知太后喜欢吴王世子,多次透漏要将世子接进宫里当亲孙子养着。可谁料突然燕王世子成了太子,太后心里欢喜才怪。 石嬷嬷乃安国公府进来的老人,跟随太后几十年了,这会子也苦劝:「娘娘,事已至此,您何苦给太子难堪。不为了旁人,只看在咱们国公府前途上,也该忍上一忍。」 太后气得摔了杯子:「老贵妃时候便给哀家添堵,如今到了她孙子,还是这样讨厌。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反正冷宫都呆过,还怕别个?也别提国公府,但凡他们有点气性,能让小辈骑到哀家头上来?」 石嬷嬷知道太后是个倔强性子,叹气道:「娘娘,老一辈的恩怨何苦继续下去。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孝顺孩子,您待他们三分好,定然回报七分,一来二往便有十分好。」 太后声音大了起来:「他们孝顺?孝顺也只会孝顺皇上,最多捎带个皇贵妃,哪里会有哀家。滚,让他们立刻滚,再不得踏入寿康宫一步。」 见苦劝无效,石嬷嬷只好自个儿出来赔不是:「倒让太子和太子妃好等,只是今儿太后身子不适,一时半会无法见人,不如改天……」 赵曦勉强笑道:「孤知道了。」说完便牵起连翘手儿走了,头都不回。 等人走了,太后方才倚靠在椅子上:「哀家也就这点用处了。」 皇上那里听到寿康宫闹得这一场,躺在皇贵妃身里得意:「气死那个老妖婆正正好。你不知道,当年父皇后宫不过百十个妃子,可真正被宠幸的没有几个,都是这老妖婆善妒,不让人近身,当年母后便是死于她之手。爱妃,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这老妖婆死个无声无息?」 皇贵妃心里冷笑,哪个女人不善妒,只看爱或不爱,在乎或不在乎罢了。可后宫若说善妒,今上那位白莲花寡妇娘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当年那位怀孕后,皇帝终究按捺不住宠幸了几个宫女,全部被那女人给乱棍打死。这事在宫里并不是秘密,只是现在无人敢提而已。 「皇上,干嘛要弄死她?看她一日老似一日,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坦,不是挺有意思?且安国公实在是个老狐狸,始终龟缩在北疆不露头,连把柄都抓不住。咱们若真把太后弄死,他可就要讨说法了。」 皇上一想:「让燕王接了石家权力如何?让他们狗咬狗,多妙。」 皇贵妃用食指点着皇上脑袋:「您可真真是大度。太子虽然和燕王父子亲情淡薄,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说不准咱们两个一去,他后头就开始追封燕王为太上皇,您心里乐意?竟然还想给燕王加码,难不成脑子进水了?」 能乐意才怪!皇上虽不喜欢赵曦,可更不喜欢赵曦亲近他亲老子。「爱妃说怎么办才好?」 皇贵妃横了一眼皇上:「莫问妾身,说的您好像多善良似的。」 皇上大乐,将她压在身下摸了起来:「小东西,明明是个狠茬子,还笑话朕。」 皇贵妃媚眼一飞:「皇上,妾身心可不狠,只是要起来太狠,就怕您受不住。」 v第三十四章[08.02] 二人在龙床上翻江倒海一翻,直到晕死过去才作罢。 深夜,乾清宫里一片寂静,皇上睡得比往日都要沉。 皇贵妃换上一身宫女服,趁着夜色往御花园旁的假山匆匆去了。到了假山,她拍了一石头三下,现出一人多宽洞口。 里面一人,身材瘦长,模样却看不清楚。 柳胭轻轻唤道:「闵郎。」最简单称呼,却深深隐藏着万千愁绪,压抑着多年情爱。 此人正是闵沛,也轻声回道:「娘娘,您受苦了。」 旁人叫她娘娘,她只当荣耀,可闵郎如此唤她,却是挖她的心。「不苦,这里有权势,有富贵,且只用应付一个男人,比在秦淮河花船上不知好了多少。只是过惯了放/\荡日子,倒觉得只伺候一人无趣,还不如每日见识不同男人。闵郎,我是不是很让人恶心?」 闵沛又不是当初那个只钻研武功的单纯痴人,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何不懂人心。他知柳胭爱慕他,可他却对女人皆无兴趣,甚至还一再利用她。 这样的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只是更让人恶心而已。 「娘娘,你永远是最美好的胭脂,只是很多男人不懂珍惜罢了。夜短事多,娘娘说好的让我见一见贤妃,可还能做到?」他想亲口问一问,娘亲时候后悔过,是否想过子女和夫君。 柳胭苦笑,这人总是如此,公事公办,不给她机会。她往前走了两步,假装被石头绊了一跤,摔进他怀里,紧紧抓住他衣衫,嘴角摩擦过他嘴角:「闵郎。」 闵沛只闻一阵暖香钻进鼻中,让他一时有些慌乱,却还是立即后退:「娘娘,小心。」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一再拒绝,柳胭只叹自己魅力不够。明明旁的男人一近了她身子便再也躲不掉,可他却一次也不妥协。 让人气恼,却又让她无可奈何。明明喜欢的便是他这份君子心,何必非逼他要了自己。 此时,却有一对鸳鸯真如鱼得水,欢好无限。 黄色宫装乃皇家专用,明黄色更是只有皇上和太子才可用。皇后和太子妃自然也可,但连翘此时并未被正式册封,也便没有与品级相配的明黄色礼服宫装。 市井小民,对龙袍有着天然敬佩之心,虽然太子的只是五爪蟒袍,但在连翘眼里并没有区别。 她让赵曦分别穿上正红色蟒袍和明黄色蟒袍,让她开开眼。 赵曦无奈:「怎样,好不好看?」 连翘狠狠点头:「好看!不过你往日也有红色衣服,倒是明黄色更鲜艳。」主要是贵气!值钱的感觉,俗人都喜欢金光闪闪。 赵曦见她眼里放光样子,笑着将她衣衫给剥了下来。连翘捂住起伏之地,瞪他:「这是干甚。」 赵曦大笑,不顾反抗将她剥成光粽子,将明黄色蟒袍给她穿上:「别往歪了想,我就是想让你试试,过过瘾。」 连翘张大嘴:「会不会被砍头?」 赵曦懒得理她,直接将人大横抱起来走到高两米的大镜子前。此镜乃西洋进来,照人十分清晰。 连翘个子比赵曦矮上一头,且骨子子小小的,穿上太子服如台上的小戏子一般。气得连翘跳脚:「难看死了,比唱戏得穿得还假。」 一跳,小团子也跟着跳,蹦蹦跳跳晃人眼。且脸儿红红的,比红艳艳的果子还好吃。 烛光摇曳,人影儿晃动,陌生的环境更让人冲动,赵曦忍不住从后面抱住连翘,如发了大水一般冲进了芳草地,弄了好一片狼藉。 连翘哪里想到这人竟然在镜子前面做这等羞人之事,一开始是懵住,后来则是忍不住他的引诱也观赏起来,羞上加羞更动情。 这一夜,东宫烧了大半夜,而贤妃宫里却冷到滴水成冰。 皇宫禁卫森严,本是三步一小岗,五步一大岗,侍卫皆成排成对,出队行动哪怕是小解也需三人以上方可成行,为的便是后宫安全。 所以说,侍卫与宫女私会偷情,在平时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但从石皇后起,为方便与紫阳真人相见方便,且为了让后宫早日生出孩子,便劝谏减少了后宫守卫,增加了前庭和乾清宫守护。 说是减少,不过是相对而言,每刻钟仍有巡逻侍卫将每一个边边角角巡逻到。但看似并无死角,却因人而异。 比如,冷宫里清贫得连野猫都懒得去,侍卫更懒得去。再比如,某些失宠妃子那里,守卫好了又没有奖赏,寒风冷夜,经过时连口热汤都没人相赠,守卫也便松懈许多。 贤妃虽被禁足,一应待遇却还在,即使被克扣一些,吃饱穿暖总是无忧。 夜深人静,只有一盏将将未灭的烛火还在努力摇曳坚持。内室里家具摆设十分简单,窗纱为碧色,床幔为天青色,素净至极,可猜住在其中女子定是清心寡欲之流。 只青色床幔一直在地动山摇一般,连最坚固的拔步床都有一丝声响。仔细一听,里面有男女呻/\吟声、调/\笑声,甚至皮/\肉相撞声…… 屋顶上之人声音越来越粗重,显见是在努力克制,手都要往腰中软剑掏去。浑身只一个气息:想杀人。 一双温凉素手覆了上来,将大手裹住,脸儿凑到他耳边,轻轻道:「闵郎,莫因小失大,咱们下去再说。」 闵沛停下手,却还是没动。 v第三十五章[08.02] 足有两刻钟,床内才消停下来。一只白到透亮的胳膊伸了出来,将窗幔拉开一条缝,用脚将一赤/\身裸/\体男人踹下床来。娇笑道:「快些滚,还有两刻钟便该你轮班。」 那男人身材高大,连那里都要比普通人长了几寸,一把握住白嫩嫩脚丫又凑了上去:「好娘娘,刚刚你可是一口一个郎啊郎,让奴死在你身上,用完便翻脸不认人,可真真淘气,咱们再来一回可好?」这娘们,可比少女儿更有滋味,怪不得皇上能为了她杀了闵家。也不知能宠冠后宫的皇贵妃是个什么味儿? 贤妃一只脚揉动那人弟儿,一只脚移到他胸前毛发那里踹着玩,「呸,床上的话也算。快快离去,等三日后再来便是。」 那人将贤妃整个搂在怀里,「三日后?你能忍得住?你当我不知道,黄家那个崽子只要当值也来这里一回。说,是老子厉害,还是那小崽子厉害?」 贤妃双腿攀附住蛮腰,笑得趴在他肩上:「露水鸳鸯,还管这样多。你有你的猛,他有他的巧,各有各的玩法,各有各的妙。」男人嘛,未必最有力最粗的便是最好,实在是巧功夫也很重要。 「好你个骚娘们,竟然还挑挑拣拣起来。」恨得这男人要再来一回证明自己最好。 贤妃拉下脸来:「滚滚滚,事情败露了,我倒是不怕,反正全家都死光了。倒是你,不怕你家爵位不保?有脸说本宫,你们男人还不是找各式各样女人,为的不就是那个小甜洞。」 男人见时辰也确实不早了,他上有老下有小,再想赖在女人裤腰带里,也得强忍着离去。「罢罢罢,每日里只能弄上一两回真是不过瘾。哪日那家伙去了,你到了北苑,我夜夜去会你,一来一整夜。」不过,偷着不如偷不着,真夜夜能相见了,便会发现欢/\好不过如此。 奸/\夫淫/\妇!闵沛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坚持看完这一幕。 当年,他还有一丝留恋,心想万一母后是被迫的,在宫中孤孤单单一人过得十分凄惨呢。即使面上欢喜,实则夜夜为了死去的亲人流泪呢? 可今晚一见,方知错得离谱,是他将母亲一词想得太过美好。总有一种人,在平日里温柔贤惠,实则心比野狗还脏。 从贤妃处离去,闵沛和柳胭重新回到假山洞中。 柳胭知道贤妃是个不老实的,也知她贤惠面皮下是对宫人非打即骂,但也未想到竟然夜夜会情郎。若知如此,她哪里舍得闵沛受如此大刺激。「闵郎,日后只当她死了便是,莫为这种没心没肺之人伤心。」 见闵沛一动不动坐在地上,靠在石上,如抽离了魂儿一般,她十分心痛。将人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唤:「闵郎,闵郎,你莫气,等明日我便将人弄死。」扔到乱葬岗让野狗分尸,她都觉得自己太好性子,这种不顾儿子家人的女人,实在该活生生被千刀万剐。 软软的胸脯,淡淡的茉莉香,轻轻的拍打,唤起了闵沛一丝生气。他想离开这一怀抱,却又不舍得,只觉比小时候母亲的怀抱还要温暖。 想到母亲,又觉恶心,蹲在地上干呕却连水都呕不出来。 柳胭心痛,却无法叫御医,只能贴上来轻轻揉捏他的头部,缓释他的情绪。渐渐得,闵沛胃部不再痉挛,心中郁气也舒缓下来。 闵沛轻轻推开柳胭:「请娘娘先回宫中,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上半晌吧。」怀抱虽好,却不是自己应该相靠的。 柳胭心里也委屈:「闵郎,我知你嫌弃我脏,连说话都不想和我说。」 闵沛闭眼摇头:「莫如此,当年你堕入泥淖非你所愿,后来更是身不由己。只是我这人看似平和,实则冷心冷肺惯了,从来不会疼惜一个女人,并不想再次伤害你。」今后更难有此心情。 柳胭垂头,心道自作孽不可活。被闵郎相救之后,她有一万次机会能逃离花楼,可她却离不开了。因为想爱的人不爱自己,所以想夜夜堕落,越是堕落,越让他不会喜爱自己。 「也罢,终究是我配不上你。我此生所愿,只想将自己给你一次,不知是否有机会?」柳胭终究不死心。 闵沛闭目垂头,轻轻摇头:「莫为了不值当的男人伤害自己。」他何德何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为他的女人。 柳胭气他更气自己,趁着夜色返回了乾清宫。 此时,皇上还在昏睡,整个宫里也是静悄悄一片。望着月色下的皇上,长相不算差,却满脸都是纵欲过度后的青色,让她恶心。但她觉得最恶心的,是自己罢了。 闵沛坐了半晌,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笑了笑,从这里闪身离去。 赵曦和连翘东宫第一夜,恨不能将东海之水翻滚到天上去,即使是虚凰假凤没来真章,这会子也累得睡沉了。 听到猫叫声和布谷声响起,赵曦脑子瞬间清醒,只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悄悄披上衣衫,又给连翘盖了盖被子,望了一眼甜美睡颜方才离去。 到了地方,发现来的竟然是闵沛,尤其看他神色如丧考妣,赵曦大惊:「可是有大事发生?」 闵沛摇头:「想喝酒,东宫有否好酒?」 赵曦:「……去死,老子睡得正香,你踏娘的就是想找人喝酒?」 闵沛白了他一眼:「不找你找谁?」 赵曦心道,你有那么多兄弟,干嘛闯入皇宫找老子。可人都来了,又看他那脸色,也知心情是吃了屎那种,便也不再多言。 翻身回了东宫,找出两坛子好酒,两人便翻出了皇宫,到了燕王府里。 赵曦尚未喝几碗,闵沛便将酒都灌完了,口中还道:「还是王府里痛快,不像那皇宫里,有屁都不敢放。还有酒否,再来十八坛。」 见平日里谦谦君子这会子嘴里放粗话,赵曦心道这人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便试探问道:「兄弟,你是遇上什么事情了?相好跟人跑了?」政事上没事,那该就是私事了。这个年纪,也就男欢女爱这点事情了。 闵沛冷哼:「你毛都没长全,还知道相好?」 赵曦呵呵:「老子可是有媳妇的人,你呢?二十的人了,连女人手指头都没碰过吧?」 闵沛:「……」手指头还是碰过的,但没媳妇是真。「欢/\好的滋味真这样好?」好到连家人都不顾,连道义都不管? 明明这句话十分情/\色,可赵曦却只感到万般无奈。再联想他是进宫了,心中便有一点数。「可是清芳殿那位又有不妥?」清芳殿正式贤妃此时住所。 v第三十六章[08.05] 赵曦虽不齿贤妃为人,但毕竟是闵沛生母,是以并未让人监视,也便不知她那里情形。他想着,贤妃如今失宠,在宫中孤立无援,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闵沛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这比媳妇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还要恶心。「我父亲虽是粗人,可粗中有细,对妻子对孩子都算体贴。当年母亲大家闺秀出身,也是大家交口称赞的贤惠人,谁能料到骨子里竟然是这样的东西。」 赵曦深以为然,贤妃不是个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母妃向来就不是贤惠人,当年能从青楼里把我二舅给拖出来,整个应天大街上都是看热闹的人。明面上乃京城明珠,实则暗地里被称为京城一霸,但我只盼母亲永远是霸王才好。后来嫁给我父王,初时恩爱有加,可我父王却各种借口寻花问柳,后来更是有了侍妾和外室。至于现在,更是恨不能我立时死了。 所以,即使至亲之人,也不敢保证便一心一意的好,甚至还不如陌生人良善。只是,错的是他们,何况为难自己?世间万物皆难十全十美,人生也如此,不如意十之八/\九,求的不过是那一两分安宁。」 闵沛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将坛子摔到墙上:「太子说得对,日后老子再不为这些破事烦心。今天不醉不归,明日再谋正事。」 赵曦:「……」老子可不想一整夜陪男人喝酒! 秋日里,暑热褪去,菊花盛开,石榴坠地,红叶初发,好一片美好风景,御花园尤其如此。 连翘每日辰时初起床,此时赵曦早已上了早朝,她便一个人细细品尝过早膳,边吃还点评一番那种味道最好,不好用的便不会二次出现。 燕王府里厨子便是一绝,等到了宫中才发现此地才是各地美食大聚会,南北口味,东西路子样样可口。连翘觉得,自己这一个月下来,衣服短了一寸不说,腰身也粗了一点点。 宫中无皇后,为了显示纯孝,连翘便日日往寿康宫请安。且她不走寻常路,每次都便换一条路线,就为了观赏御花园不同方位的风景,且消肉。 这一日,又是用了半个时辰方到了寿康宫。本以为还似以往一般,在门口站上一刻钟便可回转。 没想到,刚近了太后平日家常住的后殿,便听到一阵阵黄鹂般婉转清脆笑声传来。 正迎过来的大宫女银珠笑道:「太子妃又这样早来,劳您辛苦。今儿安国公府田三姑娘进宫了,估计太后还是不得相见。」 若想不见,借口多得是,连翘并不放在心里。宫中人多口杂,不见确实对双方更有利。「本宫知了,请银珠姑姑帮将请安带到。」 银珠笑说「客气」,两人打算就此别过。 只连翘正要回,便见帘子响了,田嬷嬷亲自走了过来,叉了一礼笑道:「太子妃今儿来得倒巧,刚刚太后还和三姑娘说到您,说十分想念您,请您一起说说话呢。」 连翘心道,太后不会如此说,这便是田三姑娘说到了她,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好,本宫也想念太后想得紧。」 后殿格局不大,即使是会客堂屋也挤挤挨挨,只正面一桌两椅,左右各两把椅子一张小几而已。显见这里是接见亲近之人才用到。 正座两张椅子为太后和田三姑娘占了,且三姑娘并无站起来样子,连翘只对着太后行了一礼,便坐到了左边第一把椅子上。 太后悄悄横了田三姑娘一眼,她却低头喝茶,仿若并未看到。 连翘笑道:「太后气色比上次更好许多,可见身子骨健壮。」 太后本不想理连翘,可人都让田蓉叫进来了,她也不好再装,便道:「都是小辈们孝顺,不然哪里来的这好日子。进宫也有一月余了,东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连翘点头:「有太后娘娘照拂,自然是万分习惯,比在王府里更舒坦几分。」 田蓉突然插话道:「不知连夫人住在东宫哪个殿,有空我们也去拜访一二。」 一声「连夫人」叫出来,太后和连翘脸色都不好了。 太后斥道:「蓉儿慎言,见了太子妃娘娘不起来行礼,哀家觉得你小便没有计较,太子妃娘娘也如此。可你不该得寸进尺,胡言乱语。」 田蓉噘嘴道:「蓉儿哪里说错了?太子被正式册封,可太子妃却未,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连翘笑了:「田姑娘所言甚是,不过本宫是夫人还是世子妃,又有什么区别?本宫可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且是唯一妻子。」 田蓉话说得这样露骨,傻子也明白她的心思了。这姑娘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年纪是不大,可再小也十一二岁了吧? 女孩子七八岁便多懂事了,她这十几岁的还真真有脸了。 田蓉被激怒:「你,谁不知道你是冲喜,还不得太后娘娘喜欢!」 连翘抚了抚衣袖,像是拂去脏东西一般:「本宫就算是冲喜,那也是八抬大轿从正门进的。本宫倒是不知,安国公府这样好教养,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起嫁娶来这样随意。太后娘娘既然不喜,那就让田家姑娘进门便是。只要太子愿意接,本宫扫榻相迎。」 太后几年未见家中人,中秋后弟媳妇带着家中小辈归了京,这几日时常来她这里请安。尤其是田蓉,乃她亲兄弟的嫡出孙女,长相与她颇为相似,是以心中喜欢。 弟媳妇这几日一直想着将这田蓉嫁进东宫,哪怕先是良媛,将来也能博一个好前途。 太后并不想趟这浑水,还多次劝服弟媳妇不要走外戚路线,因为这条路看似好走,实则一朝皆覆,十分凶险。 可弟媳妇和侄儿一家子都想博一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女人在后宫吹吹枕头风,万一受了冤屈也有个回转。武将最怕的可不就是被人冤枉了也没处说理去。 太后本被说服得松动了,且也觉得东宫只一女人太单薄了些,反正总要娶侧妃,田家女儿进宫,对双方皆有利而无害。 只是做事总要圆满漂亮一些,没想到,她还没想好路子,便被这田蓉给搅和了。连翘出身再一般,可只要太子喜欢便好。即使一直不被封为太子妃,但只要太子顺利登基,皇后也是妥妥的。天下之母,他田家得罪不起。 沉声道:「田蓉,你乃安国公府嫡出小姐,本该娴静文雅,不想竟犯了口舌之过,让田家丢脸,哀家不想再见到你,速速离去,再不许进宫。」 田蓉委屈得眼泪涟涟:「姑祖母……」可见到太后铁青脸色,只得咽下未出口之语,老老实实出宫去了。 v第三十七章[08.05] 若是小事,小辈们撒撒娇也便过去了,可这次太后被气个仰倒,就这样性子,莫说进宫了,就算嫁到权贵家也是被弄死的命!田家这几年,真没落到如此境地了? 见连翘脸色未变,静静坐在位子上。太后心道,蓉儿比她还大两岁,性子却不及这个半分。就算真要挑个姑娘嫁进来,也绝不能是田蓉这样子的。「太子妃,哀家并无他意,容儿所言不过是她自个儿所想,你莫放在心上。」 连翘十分真诚:「妾身和太子皆知太后娘娘的心意,并不会多想此事。且安国公劳苦功高,为了国家边疆安宁日夜操劳,太子感念在心。」至于让女人进门,她虽拦不住,却也绝不欢迎。 安国公府还真是不知所谓,手握重兵,却由着皇上把太后软禁,屁都不放一个。如今形势虽明朗许多,却各方利益纠葛不清,此时便想送女人进东宫,脑子莫不是进水了。 人人皆传老国公去世后,安国公府便没了掌舵人,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看下来,还真真如此。 家里没有强硬顶梁柱,离没落也不远了。 连翘和太后虚扯了几句,便又往皇贵妃所在宫殿去了。皇贵妃常年住在乾清宫,少有住在自己宫中之时,连翘自然没见到人。 但连翘立在宫殿门口,眼圈发红,却很多人见了。是以很快宫里人便知道,这次太后虽未给太子妃吃闭门羹,却比这还不如。 皇贵妃剥了一颗葡萄,放到自己嘴中转了一圈,将葡萄籽儿弄出,方又口对口放进皇上嘴中。 「爱妃所剥,果真比蜜还甜。」皇上只觉以前再胡闹,都没有在柳胭这里享受到的艳福多。 柳胭将葡萄皮扔在皇上眼皮上,冷哼道:「也就我还老老实实给你剥,哪像其他女人,早就滚到其他男人身上了,哪里有我这样一心一意只跟着你。」 皇上笑着将皮揭下来扔掉,将人搂在怀里:「怎地,谁又惹事了?皇后那贱人都死了,谁还敢淫/\乱后宫?」说着话,手还不老实,摸进裙底里乱弄一气。 柳胭心中厌恶,面上却笑吟吟,双腿将大手夹住,不让其四处游走。「你以为皇后和道士死了,这后宫便干净了?我本以为我这样出身才是最贱的,可现在进了后宫才知,有的人比妓子还贱。你那好贤妃干的好事,我都没有脸说,你自己派暗卫盯着去。」 当年皇后在时,将暗卫一一收拢到自己手里,皇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觉得如何。如今柳胭执掌后宫,才知女人和女人差别有多大。 皇贵妃虽爱使小性子,还奢靡享乐,可从不贪权,朝政不问不答。哪里像石皇后,恨不能全权做主。 「朕懒,你有话说便是。对你,朕信任。」皇上懒洋洋道。 柳胭一拍他那不老实的手,「妾身顾自己都顾不过来,日日还要忙着养颜美容,管你女人那些狗屁倒灶、扒灰疏通的那点子事?你自己都不在乎被戴了王八帽,老娘急个屁。不过今儿确实听说一个事情,太后要给太子纳妾呢。据说还是想把太子妃给赶了,直接让田家女当太子妃。」 皇上大笑:「这田家莫不是疯了,竟然如此异想天开,当朕死人不成?朕不理朝政,可却看不得田家好过。爱妃,你觉如何才能打他们的脸?」 柳胭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的错?若是你好好将连翘封为太子妃,让她名正言顺了,田家不就老实了?再者说了,虽则如今天下还算太平,但若太不给田家面子,万一反了怎么办?难不成刚西征了又要北伐?再者南边吴王还不老实呢!」 皇上摸摸下巴:「那连翘小姑娘,模样倒真是美,配太子,可惜了。」娇娇软软模样,身上散发着青果子香味,一闻就是雏儿,香得很。 公爹要了儿媳妇,历史上又不是只一桩,何况他又不是亲公爹,更不打紧。 柳胭一见他眼神,便知往歪了想,狠狠捶了他一拳:「刚刚还说有了我便忘了其他女人,现在这又是想甚?」 皇上见胭脂虎又发威,心思回转,搂过来压住:「朕想着正经事,哪里敢想其他女人。」这女人再有味道,几个月过去好似就没那么馋了,他倒又想尝新滋味了。 秋日夜渐长,日渐短,应是休闲好时光,可对宫中人来说,却各有不同体会。 忙之人只觉活计未做完,天便暗了。闲之人只觉心发慌,太阳怎还不落下。寂寞之人,更是深觉夜漫漫,心都被熬枯了。 连翘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件衣衫慢慢做。 赵曦回到院中时,夕阳快要落下,小媳妇背后是漫天红霞。一针一线不紧不慢缝着一件白色里衣,脸上满是柔光,让人有归家之感。 所有疲惫,此刻一扫而光。 皇上不早朝,不意味着众臣便会听太子的。何况,他还不是皇上的亲儿子,更是处处受到掣肘。 不做事,不牵扯利益,大家口中都是「好好好」,反对声音甚小。可但凡做事,总会触动某些人利益,便会引起强烈反弹。 看着满朝堂的高官勋贵们喊得忠君爱国口号比谁都响亮,私底下却拉帮结派、团团伙伙、互相倾轧,甚至不顾百姓死活。一天下来,赵曦身心俱疲。 可见到小媳妇温温柔柔坐在那里,一切疲惫都值得了。就算不为了万民,只为了守护小家,他也要破水行舟,站在至高无上位子。 光照被挡住,连翘抬头:「回来了?灶上煨了莲藕排骨汤,是你最爱的绵藕,清香得很。」 赵曦蹲下身子,笑道:「太阳都快落山了,光线有些不足,做针线最费眼,你也不怕熬坏了。宫里珍绣坊有绣娘几百,何苦你来做这些。」 连翘笑:「你还不知道我那手艺,绣朵莲花都能绣成碗,哪里有脸拿出来。不过针脚还算细密,为你做几件里衣还是成的。」从小缝缝补补,衣衫自认做得还成。 赵曦如今里衣皆是连翘缝制,面料细柔,针脚细密,十分合身。将里衣拿过来,将小媳妇扶起来,「回屋吧。」 进了屋子,连翘亲自乘了一碗汤,汤热乎,排骨和藕入口即化,滋味确实好。赵曦连用了两碗,方才觉得肚子里有底。这一天大事小事一箩筐,连用膳时间都少之有少了。再者心情不好,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哪里有娘子亲自炖的汤水好喝。 挥手让人退下,赵曦叹气:「那帮子老臣,读了几十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天天正事不干,恨不能个个成为媒婆和老鸨才好。」 听他连老鸨这种称呼都用上,可见是真气了。连翘笑:「可是劝你纳侧妃侍妾之流?」朝堂后宫,路子倒是够统一,都紧在今天来逼宫一样。 「听说你在太后哪里也受了委屈?既然是盟友,便意味着可随时散伙。既然太后心思活络了,田家心思又大,一拍两散便是,你切切不要委屈了自己。」皇宫本来就有自己人,经过这一个月努力,东宫下人底下都摸透了不说,各宫也插/\进许多眼线,风吹草动很快便知道了。 v第三十八章[08.05] 只是,终究不是皇宫老大,只能摸底却不能清洗,隐忍而后动。 连翘拿出一本册子,「从皇贵妃那里得来的册子,据说还是石皇后留下来,乃京城四品官以上和勋贵家适龄女子。我这两日好好熟悉一二,过几天下帖子邀请来宫中一聚,也好为夫君提前相看。你说说看,喜欢什么样儿的,是瓜子脸还是鹅蛋脸?是娇小个子还是高大一些?是性子泼辣一些还是温柔小意的?」 听娘子这样说,尤其看笑得温柔,赵曦瞬间警铃大作:娘子有诈! 将人搂到怀里,将册子扔到墙角,「娘子,我这人特别挑食,只爱你这一口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合适,就只爱你一人!」将衣衫解开,将胸脯露出,「你若不信,只恨不能掏心掏肺给娘子看!」 连翘抿嘴笑:「油嘴滑舌,惯会哄人。你这还只是太子,百官就看不得你独宠,太后娘家也要插足进来。若真成了皇上,我这容颜姿色一般般的,哪里还有脸独霸后宫。」 虽是玩笑,却也是心里话。 历朝历代,哪里真有独宠之人,便是则天大帝那样厉害,男人也照样偷腥。前朝文帝倒是一生一世只宠皇后一人,后宫也无人有封号,可唯一的皇子却是一宫女所生,这里面水也深着呢。 想想夜里他宿在别的女人那里,说好不介意,可终究意难平。 见小媳妇竟然把这些事情当了真,赵曦也急了:「说说笑笑而已,你还不知道我的心?虽是皇家,可人与人不同,难不成我就这样饥不择食,谁塞人进来都睡?」 连翘白他一眼:「忒粗俗,动不动就睡来睡去的,让人听见笑话你不成体统。」 赵曦将眼儿又白回去:「我不过说说,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却是做这等事情。你不知,礼部有个官都六十几岁了,今年夏天还刚纳了一个小娇娘,听说才十四五岁而已,怎么下得去手!越是老头子,越喜欢摸着小姑娘,说是借一借青春,实则该死还是死,不过自我安慰而已。」 听他说得有趣,连翘也不纠结这个,将册子捡了回来:「来,说说有谁想当媒婆,我把他们家适龄女儿全部招进宫来玩。」 赵曦一脸「你疯了」的表情,逗得连翘笑了起来:「你想想,个个都想嫁进宫,咱们就让她们全部凑到一处,放几句话出去,估计就能狗咬狗。」 「很是很是,娘子聪明!」赵曦也不再想这些事情,他只管将几个人借给娘子,剩下的全由着她玩去罢了。 虽然高门贵女多心思深沉,可里面万一有个好的,也能陪娘子说说话。「叫慧娘一直陪着你,她功夫还不错。」 连翘心道,请人观花难不成还要上演全武行? 等到九月九日重阳这一日,她才知小娘子们的手段比直来直去挥拳头更可怕。 作为东宫太子妃,本来地位是尴尬存在。但上面没有皇后,太后不是皇上亲生母亲,皇贵妃又不理百官家眷,便将连翘地位凸显出来。 且明眼人都知道,皇上生不出儿子,嫁入宫中对家族几乎没有好处。即使曾令皇后和两个宫人怀孕,但生出残疾死胎比不生还可怕。 想想若是家族中女人生出这样孩子,妹妹和侄女们可如何嫁人?因为世道如此,即使男人无能,错误也还是由女人来背。 君不见,皇后殁了,武威侯大厦一夕之间垮塌,另两个宫人也悄无声息去了。 但太子不同,年纪轻,身体好,将来有无限可能。即使传言曾经体弱多病,但那是曾经,拿出一个女儿来冒险还是值得。 望着一个个来拜见的小娘子,连翘数了数她们衣衫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粉白鹅黄金银赭,比彩虹还要多几种颜色,当真是艳丽无比。 尤其是,小的估计和她差不多年纪,大的却比她大上三四岁,却个个姿态端庄向她行礼,不可谓不尴尬。 好歹有宫中女官帮衬,记人打赏样样不出错,要不然她哪里应付得过来。且小册子上看,个个柳叶眉桃花眼容长脸,恨不能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可实际上真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且有慧娘在旁小声说着闺秀们的喜好,只不过慧娘极不靠谱,这里面看得上眼的没有几个,不是笑话人家小气,便是笑话娇气任性等等,不过好歹嘴下留情,不过点评一二句便罢了。 慧娘指着刚刚离去的红色衣衫小姑娘,一脸不屑:「锦绣伯府黄家,据说他们府里从根子里便是烂的,祖宗是盗墓贼出身,丧尽天良的事情什么都做得来。就因为当年家里出了一个俊俏姑娘,进宫当了妃子,家中一下子便起来了,还封了伯府。这家子嫡女进宫,庶女给权贵一派当妾成了传统。听我娘说,就这家人最能吆喝给太子表弟纳妾了。」 连翘想了一下:「我怎印象宫中有一位嫔是姓黄?」 慧娘点头:「那也是嫡女,可惜没受宠几天,没给锦绣伯府带来丁点好处。其实那位黄嫔性子还可以,并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只可惜生在了他们家。」 连翘不再多言,但也记住了黄家人。听说贤妃娘娘情人之一便是出自黄家,若看他家女子相貌,倒真是漂亮,估计男人也错不了,要不然贤妃也不定会喜欢。 不过后宫丑事,连翘自是不敢和慧娘提,皇家人的脸还是要的。 「听说黄家最近万事不顺?」连翘试探。闵沛那人她虽不了解,但可真不是软性子,不然也不会创办出湖华堂。 慧娘眼睛放光:「你也听说了!他们家二公子的腿都被打断了,还是因为和人争妓子才出事的,最后被脱光了丢到大街上,子孙根都被打断了,真真丢人。那人自诩风流才子,且是羽林卫侍卫,出息得很。本来有几家打算议亲的,这下好了,正儿八经人家谁舍得把闺女嫁进去。」 连翘瞅了她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样兴高采烈的,且收敛些吧。」乐得把大牙都露出来了,让二舅母看见定是一顿好打。 慧娘哼道:「我自然高兴。那姓黄平日里装作文雅之人,实则是个无耻下流登徒子,见个好看的女人就附上来。有次在庙里还想调戏月娘,差点被我哥给打死。就因为这个,三婶还拿出来说事,想让月娘嫁给那男人。好在老祖宗英明,将三婶和琼娘给压制了下去。不过也吓得月娘从此连门都不敢出了,就怕出点什么事,白扯一身臊。」 连翘当真不知还有这档子事情,心道月娘婚事都定了,三舅母还这样见缝便打压,可真真不是自己闺女不心疼。 秋风惹人醉,观赏美人更如此。 只观赏景色难免单调,有人便提出不如歌舞作画热闹一番。永定侯家林家女儿笑道:「皆闻太子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等不才,各拿出一点小技,请太子妃点评如何?」林小娘子乃永定侯家庶女,但因家中无嫡女,便也十分得宠,胆子也略大。 连翘点头微笑:「这主意甚好。只是我一人欣赏多无趣,诸位稍稍准备一番,本宫请皇贵妃和太子一同来品评如何?若是太后肯赏脸,能来更是咱们荣幸。」 众位小娘子眼睛瞬间点亮了,她们来宫中可不是为了讨好一个乡下小妞,自然是冲着太子而来。至于太后和皇贵妃,来不来倒无所谓,反正都不是重要人物。 v第三十九章[08.05] 太后那里连翘派了安国公府的两个小娘子亲自去请,至于来不来并不关键。 皇贵妃柳胭此时正在乾清宫伺候皇上,听说东宫请她去观赏品评小娘子才艺,当即笑道:「那自是好的,本宫别的不行,但才艺方面还算有些名头。」当然,是花船里闯出的名头,为贵女不齿则不是她考虑的了。 皇上听闻神色不明:「前几年朕选妃时,那帮子老臣还拿太/\祖规矩说事,说四品官以上不得送女入宫。现在赵曦太子位子还没坐热乎,这些人便凑上来了,还真真是看人下菜碟。爱妃,难不成朕真的老了,让他们不稀罕了?改天朕让他们瞧个好,抄家拉倒。」 皇贵妃轻轻横了他一眼:「这和老不老可没有任何关系,唐明皇七十了还能宠幸十六七的小娇妃呢。」凑到皇上耳边:「谁让您色得太过出名,又只爱妇人和小女子,谁家敢送来?若是娘俩儿一起进宫,您不定拉谁到床上。」 说完大笑逃开,气得皇上想捉过来揍都没机会。「你个臭婆娘,仗着朕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今儿朕就正常一回,非要一同去观赏,挑选几个入宫伺候,如何?」 皇贵妃挤挤眼:「当真?不怕被她们榨干了死在床上?」 皇上拿起玉如意就拍她玉臀:「要被榨干也是被你这色女。」 皇贵妃挂在他身上大笑:「你知道便好。皇上既然开口了,哪里有太子与您抢的道理,您亲自去选便是。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绝好主意,给您一个惊喜如何?保管让您享受最美味女子。」 等皇贵妃柳胭安排妥当了皇上,坐着轿辇施施然到了御花园里。 众贵女见到传闻中的皇贵妃,也不得不叹服真真美人,皮子美,骨子媚,不然怎会从花魁到了独宠副后。只贵女皆骄矜,心中看不大起这样出身罢了。 柳胭并不在乎这个,反正不管旁人如何想,总之如今坐在上面接受跪拜的是她。笑问连翘:「太后娘娘来否?」 连翘惋惜道:「太后娘娘礼佛,早就不爱这些热闹。」 田家两个小女子对视,太后娘娘刚刚嘱咐过她们两个,皇上和太子都和田家没有血缘关系,何苦强出头,惹人不快?不如顺势而为,顺其自然。 两人虽都是庶出,可却知道田蓉如今连皇宫都不得入内,即使稍稍有所不以为然,却不敢违抗太后之意,打定主意低调。 皇贵妃笑:「太后仁慈。本宫却是个好热闹的,今儿看看众位小娘子表现,说不得选几个可人的进宫,到时候太子妃可莫和本宫抢人。」 连翘笑着点头:「自然以娘娘为先。」 众女则懵:皇贵妃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要为皇上添人?那她们是表现还是低调? 正思量着,宫人一声声传来:「太子驾到。」 赵曦刚刚正和老臣商量政事,听太子妃请他前来御花园帮助品评贵女才艺,他自然是拒绝了。可老臣们却个个老脸带笑,催促他给太子妃这个面子。 本来老学究模样,一听有媒可做,都恨不能笑成老鸨,变脸真快,让人叹为观止。 太子无法,只好顺应意思来到后宫。 秋日风顺,天空晴朗。太子面目俊朗,身姿卓越,一身明黄色蟒服在阳光照耀下十分闪耀。 见到翩翩少年郎,且这少年郎很快登顶为皇,多数贵女心里早忘了刚刚要低调意思,蠢蠢欲动起来。 太子先是拜见了皇贵妃,便牵着连翘手儿坐在主位上。「好在孤今日不算忙,不然若是来不了,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连翘抿嘴笑:「都是妾身不是,可不让您看一下真人,哪里敢替您做主。好在各位小娘子皆三三两两安排好了,估计最多半个时辰便好。之后您也别去勤政殿了,到御花园旁藏书楼里看看书也好。」 太子点头,手一挥,众人便开始。 或弹或唱或跳,或作画或写字,个个精通,不愧为从小培养。就连慧娘这种最不爱这些的,也能来一剑舞,可见其他人有多强。 连翘悄悄捏住赵曦的手,眨眨眼:「是不是个个都不错?」 赵曦:「……」娘子总是出送命题!打了一个哈欠,「今天起得太早,困,都没怎么看清。且娘子不觉得她们长得太像?描眉画眼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也就惠表姐还能记住脸。不过外祖母说了,要将她许配给武将,不然怕她一生气揍死相公。」 皇贵妃坐得离他们十分近,听小两口说着醋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假装咳嗽:「可真是服了你们年轻人,当本宫耳聋的?」 连翘脸红:「娘娘,您比我才大几岁,就好意思倚老卖老。」 赵曦则笑:「娘娘也放心坐在这里,就不怕有万一?」 皇贵妃白眼:「怕的是你们,我光杆一个能怕谁?时辰不早了,太子也该退下了。您不走,鱼儿哪里会上钩?」 赵曦点点头,握了握连翘小手:「一会你直接回东宫便好。」 底下几个心思大的,一直偷偷观察主坐,见太子夫妻感情甚好样子,难免有些失落。可想到自己模样、才艺皆比太子妃这个乡下柴火妞强百倍,没道理自己不得宠。 等一轮才艺过去,连翘打了一个呵欠:「娘娘,妾身有些困了,今儿怕一着急一疏忽,反而走了眼,先回东宫休息片刻,其他事情等日后再说,可否?」 皇贵妃笑:「是这个理,东宫挑人可不好马虎。本宫这会子正在兴头上,还想和各位小娘子多聊几句,说不得不辜负此行。」 慧娘笑着站起来:「让娘娘笑话了,我笨手笨脚的,在这里也是充数罢了,想跟随太子妃去东宫一坐,可否?」顺手还拉着琼娘一起。 琼娘一想,她身份天然比其他贵女有优势,太子又不在,连表现机会都无,何必在这里枯坐,便也随着去了。 皇贵妃看到田家女儿坐在角落里,招招手:「本宫疏忽了,倒委屈了安国公家小娘子,太后娘娘可要打本宫了。」 v第四十章[08.05] 田家两个女儿抿嘴笑:「太后说我们姐妹二人年纪尚小,且一直在北疆长大,手笨脑子笨,嘱咐我们要万事听皇贵妃娘娘的话,不可自行其是。」 皇贵妃心里叹,还好太后想开了,不然撕破脸毕竟难堪。摘下两只紫玉手镯,往两人手臂上各套一支。 两个姑娘赶紧推辞,「紫玉如此贵重,我们岂能厚着脸皮收下。」 皇贵妃摆摆手:「皇宫最不缺的便是这些小玩意儿,哪里就值得推辞。且长者赐不可辞,收下便是。若是太后娘娘说你们,有本宫顶着。」 几个眼皮子浅的更是心动了。紫玉比不普通玉和翡翠常见,实在是稀罕得很。可见皇贵妃这做派,只要得宠,皇宫里宝物便取之不尽。 只不过,再大诱惑也有底线,皇上那里万万去不得。谁不知皇上癖性特别,要么喜欢尚未成熟的小女子,要么便是熟透了的人。尤其是床上花样百出的,方可维持一段宠爱。 可论花样,她们哪里敌得过妓子出身的皇贵妃,简直白白送了青春,剩下的便是老死宫中了。 等和田家两位小娘子说过几句,皇贵妃也乏了:「本宫也不拘着你们这些小姑娘了,这园子十分美,你们自己去看看便是。等午膳十分,本宫与太子妃再来和大家一起听听曲儿。不过本宫话说在前头,各位对宫中不熟,要远走必须带着宫女才可,莫冲撞了贵人。」 各位小娘子临来前,家里都细细嘱咐过。宫中人多眼杂,且一个错眼便容易被人陷害到万劫不复。所以即使皇贵妃离去,大家也老老实实呆在万菊园里,并不敢四处观看。 不过总有大胆的小娘子呆不住。黄家小娘子笑道:「除了年节大庆,我们哪里有机会来宫中。即使来了,也是在寿康宫磕个头就走。好不容易太子妃恩裳,今儿可要看个眼饱。」 林家小娘子附和:「很是,姐姐你去哪里玩?」 黄小娘子笑:「我最爱黄栌,春开红花,秋变红叶,哪个季节都美。听说西南角有一处是黄栌和银杏,我过去瞧瞧。妹妹可是要一起?」 林小娘子想了想:「我不爱花花草草,倒是极爱水,想到湖心亭一玩。」 其他人见有人带头走了,也有几个大胆的往稍稍远处玩一玩,总归也能见识一番,回家和姐妹们聊天都是谈资。 林家小娘子走到半路,突然贴身丫鬟叫道:「呀,小娘子的耳环怎少了一枚?那可是老祖宗赏赐下的,问起来可吃罪不起。」 看看随行的两位宫女,林家小娘子叹气:「不过一枚耳环,丢了便丢了,最多责罚一番便是,值当大惊小怪。」 一位年纪略大一些宫女笑道:「既然是长辈赏赐,也不好放任不找。小娘子在此处歇息片刻,奴婢们到来时路上找一找。」 林家小娘子脸红道:「真真多谢诸位姐姐了。」等人走远一些,她便急匆匆往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紧邻御花园,在镜湖边上临水而建,估计是为防走水。林小娘子一路上避着人,慌慌张张差点几次走错路。 好在母亲早将宫中方位说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御花园布局更是画了出来让她记牢。所以,虽耽误了一些时候,却还是顺利到了藏书阁。 宫中六局十二司各有分工,专管藏书阁的便是尚宫局。尚宫局权势极大,可直接协助皇后处理事务,但藏书阁却是最不受重视一块,仅派了几个识字的小宫女打扫而已。 今儿也是巧了,因皇贵妃让识字的宫女帮助抄写佛经,便仅有一人看管。 林小娘子见看管的宫女不知为何睡熟了,便悄悄往里面走去。她虽不知道太子在哪里,但藏书阁只是后宫专用,不过三层小楼而已,找一找便是了。 一楼静悄悄,二楼同样如此,顺着楼梯往三楼走去,便听见隐隐绰绰男女喘息声传来。 林小娘子心里「咯噔」一声,骂道竟然有人捷足先登,这可如何是好? 林家小娘子站在楼梯上进退两难。进,里面已经有人捷足先登,退,则白白错失机会。想起刚刚皇贵妃看她神色,像是打量货物一般,甚至还夸她颜色娇嫩。 看那意思,皇贵妃像是挑中她侍候皇上? 不,她不要去伺候那个男人,连让女人怀上孩子都不行,且暴戾无情,动不动就杀了宫妃宫人。她赌不起。 擦擦手心里的汗,理理鬓角头发,扶着扶手慢慢走了上去。越往上,呻/\吟声越清楚,她呼吸也越粗重。明明该觉得这声音太过放肆下流,可她忍不住幻想自己和太子睡在那里…… 上午见太子时,与太子妃感情十分之好模样,原来也不过是假象。见了美人,照样无法拒绝。也是,太子妃乃市井小民毫无见识,太子很该多几个知心人才是…… 午膳十分,连翘亲自去请了皇贵妃,两人联袂出席。一个娇艳,一个甜美,且都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让众贵女艳羡。 皇贵妃笑:「本宫最喜欢本地洪喜班唱腔,只可惜他们四处游走十分难请。今儿大家有福,太子妃寻来了红牌来唱《丹芳亭》,唱腔凄美,真真让人肝肠寸断。」 金陵人多喜戏曲,皆知洪喜班名头,今儿能听,自然欢喜。 咿咿呀呀唱起,讲述的是一个大家小姐闺中幽怨,寺庙上香路上遇到一落魄书生故事。家里自然极其反对小姐和书生来玩,可小姐爱才,不仅卖了首饰送给书生当赶考盘缠,甚至还在临行前夜有了首尾。后来,书生成了状元,被皇上亲点为驸马,受万人艳羡。可书生却将和小姐私定终身故事说出,最后自然是大团圆了。 皇贵妃笑道:「俗气至极的故事,不过洪喜班一唱,却让人觉得爱情如此美好,真真是厉害。」 连翘点头:「生女儿且要谨慎,万一有个想不开非要供应穷书生,当爹娘的不气死才怪。不过戏终归是戏,听听也无妨,各位小娘子还要记住,婚姻大事还需父母做主,万不能学戏文。」 众人站起称「是。」 皇贵妃点点连翘:「就你事儿多,不过是戏文,何苦吓唬她们。你年纪这样小,却一副老学究模样,看谁愿意和你玩。咦,本宫怎觉得少了人?」 众贵女左右看看,还真是,少了两位! 一宫女「噗通」跪在地下:「回禀娘娘,奴婢该死。林家小娘子出游路上发现耳环掉了,奴婢几个一起帮助找,好不容易耳环找到,小娘子却先走了。奴婢本特意请小娘子原地等候,不见了人,奴婢也急。以为小娘子先回了,却迟迟没等到人。不过奴婢已经报告上官,几十个人一起找去了。」 v第四十一章[08.08] 另一宫女也跪下:「黄家小娘子是发钗掉了,情况和林家小娘子十分相似。」 众贵女皆是有见识之人,自然知道里面门道太多,不好细想,不敢多思。 连翘冷下脸来:「宫里规矩之大,教养嬷嬷们很该说过,且若是第一次进宫,宫里自然也会派宫人前去指点一二。可林家黄家二位小娘子却不顾宫人规劝自行走动,实在是教养不足。」 太子妃一向少话温和,突然冷脸让很多人不适应,且听太子妃话中贬斥意思,林黄两家小娘子再难做人了。众女方觉自己与太子妃身份地位乃云泥之别,再不可轻视这位了。 皇贵妃叹气:「也罢,估计也是小孩子贪玩,日后让他们家人好好教导便是。太子妃给本宫一个面子,咱们继续听戏如何?你们小姑娘不爱这个,本宫却听得津津有味。」 连翘见皇贵妃都出面求情了,自然不好再说其他,笑道:「娘娘都发话了,我们小辈哪里还敢多语。各位小娘子也莫多思,好好玩乐才是正理。」 众人哪里还有玩乐心思,林黄二位久久不归,她们越发坐立不安。 戏文正唱到高/\潮部分,便听远处许多凌乱步伐往这里跑来,口中大呼:「娘娘,娘娘,大事不好。」 连翘与皇贵妃对视一眼,掩下心思。 皇贵妃怒道:「不成体统,宫里何时如此不讲规矩,当本宫执掌六宫是死的不成?」 来的是两位宫女三位太监,皆「噗通」跪下。一小太监哭道:「娘娘,皇上不好了!」 众人呼啦啦站起来,皇贵妃指着那太监:「你是乾清宫里奴才,怎敢咒皇上。」 那小太监继续哭道:「今儿上午皇上说要四处走走,后来走到藏书阁便让奴才们都退下了。这会子到了午膳,我师傅崔大监见皇上还未出来,便亲自进去寻,没想到……」看了看皇贵妃:「娘娘,可否咱们边行边说,有些话让小娘子们听了不好。」 皇贵妃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些!」 那小太监无法,只得继续:「没想到皇上在藏书阁中与两位小娘子胡闹。我师傅本待退下,却听皇上突然喊了一声,然后便不醒事了,这会子太医已经赶过去了,请娘娘和太子太子妃也速速过去。」 一群小娘子听到此事,心里都吓得很,尤其是听到是两位小娘子,哪里还不明白。 连翘一脸愁容:「可有人通知到太子?太后哪里呢?娘娘,我们速速过去才是。」 谁还顾得上小娘子们和戏班子,皇贵妃和连翘共乘一轿飞一般往藏书阁赶去。连翘手心冒汗,嘴角紧抿,心中十分紧张。 皇贵妃握住她手:「一切有本宫和太子,莫怕。」 连翘点点头,想到相公,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等她们到了藏书阁,太子也将将到了,跑出了一身汗。 赵曦点了点头:「我陪娘娘上去,太子妃在楼下静候便是。」等到了三楼,里面全是太医,崔大监也服侍在侧,而林黄两位小娘子则随意裹了一件衣衫,在床角瑟瑟发抖。 皇上脸色蜡黄,四肢抽搐,嘴中白沫都出来。众人皆十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太医们喘着粗气,边行针,边摸了一头又一头的汗, 皇贵妃在旁呼唤:「皇上,皇上您一定要醒来,妾身宁愿以己身替您受罪。您被这两个女人害了,妾身日后靠谁去?」眼中通红,眼神涣散,可见害怕难过至极。 赵曦眼中含泪:「娘娘,您冷静一下,皇上一定会醒来。您在这里,太医们反而放不开手脚。」 皇贵妃怒目圆睁,指着林黄两位:「脱下去,让她们到院子里跪着。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让她们全家陪葬。」 两位吓得一个劲儿磕头:「娘娘,娘娘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来这里看书,没想到遇到了皇上。皇上他强迫我们,我们哪里敢反抗。」皇上一发病,她们虽惊慌,却也在努力找逃脱借口,此时只能抵死认准是皇上强迫。 太监们哪里管她们,上来便拖着走。两位小娘子一着急,抱着皇上身子便不撒手。 太医们正在行针,被她们一动,针扎偏了,皇上连抽搐都做不到了…… 医正摸了摸皇上鼻息,哭道:「娘娘,皇上最后一点生息也让她们给弄没了。林黄两家实在是该死,这屋里还有燃情/\香,这是西域猛药,皇上是被她们害死的呀。」太医不背锅,只有甩给别人,他们才能活命。 林黄二位吓傻了,她们刚刚害死了皇上? 「不不不,娘娘,我没有香料,定是她弄来的!」林家小娘子指着黄家小娘子,「是黄月儿!我进藏书阁时,便听到三楼有响动。一时好奇进来一看,原来是她痴缠着皇上。本来我羞得很要走,却只觉腿软,不知如何便被皇上搂在怀中。原来是她用了香,所以让皇上和我都中招。娘娘,您要明察秋毫才是。」 黄月儿吓得脸色苍白,嘴里话却一句不拉:「不,是林蕊儿。皇上说我长相可人,强拉我到了这榻上,我哪里敢不从。可这时候,她却脱光了衣服攀附上来,说要二女共侍一夫。我想拒绝,却身子软了,定是这女人用了香料缘故。」 其实这两人都说了一半真话。她们是想法龌龊,但发现榻上人不是太子后,皆想逃离是真。但既然中了香料,哪里又能忍下心中欲望。 赵曦心里冷笑,这香料他知道效果,并不是那等猛烈之药,若这两个女人心中没有攀龙附凤想法,想走脱十分简单。而她们还是走到榻上,不过是为了心中那荣华富贵追求罢了。「皇上崩天,这两个女人还敢往皇上身上泼脏水,罪不可恕。堵上她们的嘴拉下去,让她们陪葬,到地府赎罪。」 顷刻间,刚刚还和皇上翻云覆雨,此时却要人头落地。宫中规矩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此时二人心中终于明白,却再没有悔改机会。 皇贵妃泪流满面,紧紧抱住龙体:「皇上,您怎能这样便走,让妾身日后如何过?等您体面下葬,妾身便随您而去。太子,这林黄两家教养实在差,你派人抄了这两府。本宫倒要看看,他们府中还有多少龌龊事。」 皇贵妃站起来:「本宫死之前,要把皇上心意安排到位,太子将百官召来吧。」 因太子要选侧妃,各位高官勋贵终于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回家吃酒去了。可尚未到家,便又被召进宫来。 皇上死不举丧钟,唯有平稳下葬后方由寺庙敲三万声钟。所以此时毫无预兆,百官再想不到皇上去了。 v第四十二章[08.08] 急匆匆到了奉天殿,又急匆匆赶到后宫藏书阁,百官心中越发不解其意。好端端的,让他们进后宫这是做甚?且旨意是皇贵妃娘娘下的,并非皇上,难不成发生了逼宫之类事情? 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历朝历代这种事情太多。可太子是名正言顺太子,谁又能做出逼宫之事呢? 可不容他们后退,既然进了宫便只能任人宰割。 到了藏书阁,只见满楼缟素,而皇贵妃和太子也一身素衣,跪在一具尸体旁。 百官:「……」皇上死了?!呼啦啦跪下,却不敢多言,因谁也不敢确定那就是皇上尸体。 皇贵妃像是老了十岁,眼泪如雨下,闭眼静了片刻方道:「皇上崩了。」 百官磕头,放声大哭。 皇贵妃心中冷笑,只看此情景,倒真是好似君明臣贤,感情甚笃一般。她由人扶着缓缓站起,走到林黄二位小娘子面前,「这二人便是害死皇上的元凶,你们只会哭却不给皇上报仇,要来何用?她二人私闯藏书阁,用西域猛药诱/\惑皇上。皇上本来身子便弱,哪里受得住这个。本宫已经让人去抄两家府邸,各位是否同意?」 百官:「……」早就知道皇上会死在女人身子,还以为是被皇贵妃吸干了,没想到是被两个勋贵家的小娘子给弄死了。而且今儿不是给太子相看侧妃吗,怎到了皇上床上去?这可真是! 也罢,皇上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皇帝崩天,停灵七七四九天天,举国百日哀恸。京城因是天子脚下,一年守丧不得嫁娶作乐。 国不可一日无君,文武百官皆劝请太子登基。但太子哀痛不能自已,三日滴水未进,几次哭灵昏死过去,拒不登基。 后,太皇太后和皇贵太妃用皇帝遗诏,逼迫太子十日后登基为帝。 因太子坚持依照守孝旧礼,每日只天未亮时用一碗稀粥,身体垮掉大半,登基那日又哀悼先帝,仪式刚刚举行完便昏死过去。 百官皆叹新帝仁孝,世间孝子贤孙哪里真个用旧礼的,差点饿死自己。 新帝赵曦虽已登基,却百日内依旧住在东宫。此时被抬回东宫,连翘见了心疼道:「皇上这几日每日只一碗稀粥,那粥稀得都能照亮人影,哪里撑得住这样劳累,速速用一碗参汤才是。」 新帝悠悠转醒,听到此话摇头:「父皇去世,朕心中万分难受,恨不能以身相替,哪里喝得下参汤。」 连翘眼泪滴下来:「妾身知您纯孝,可藩地不稳,难不成您忍心让百姓受苦?且太皇太后和皇贵太妃也伤心难忍,您哪里能只顾自己,不顾长辈?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亲自喂皇上用药。」 众人退去,连翘白了赵曦一眼:「快快起来,把我腿都压麻了。」拿出一盒点心:「不好开火,你用点心垫垫饥,一会还要给你补补妆,别让人看出不妥。」 饿出病容那是多凄惨,赵曦对自己做不到这样狠,只好靠连翘亲自上妆遮掩了,也是不容易。 赵曦趁势躺在连翘怀中,笑嘻嘻道:「钦天监算出三月后大吉,利用封后大典,倒是咱们一同搬进乾清宫可好?」终于给小媳妇名正言顺称号了。 连翘撇嘴:「乾清宫?你自去住,我随便找一主殿便是。先帝胡闹,那宫里犄角旮旯都不干净,想想便闹心。」 赵曦:「……」很是!先帝爱好奇特,能老老实实在床上胡闹都稀罕。 连翘又道:「先帝有名号的妃子八十六人,无名号但被收用过的宫女三百一十二人,还不包括被折磨死去的,可真真是风流成性。你们老赵家,能人辈出呀。」若不是柳胭后来进宫,后期还不定多少小宫女受他祸害。 赵曦:「……娘子,不待扩大化对待,他是他,我是我!」 见娘子懒得理他,赵曦委委屈屈想住的地方去了。乾清宫为历代帝王后宫居所,若不住这里,还真不好换。赵曦想了片刻:「长春宫如何?主殿群中略次于乾清宫,当年太/\祖也曾短暂住过,只是嫌弃春日太过潮湿,这才另建了乾清宫。」 连翘点头:「也好。不过京城真真春日潮、夏日闷、冬日寒,哪里有咱们燕京城好受,冷也冷得痛快,热也热得爽利。」 赵曦深有同感:「明年开始在燕京修建皇城,咱们争取五年内迁都。」 连翘:「……」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顺口抱怨一下而已。 看小媳妇张嘴结舌样子,赵曦一口亲了上去。好一阵子没亲热,小嘴儿越发香甜了,比蜜豆还好吃。 被亲到喘不过气来,连翘气得咬了他舌尖一口:「还在孝期,你可老实些吧。」 「他这种人也配有人守孝?」赵曦哪里管这些,先将自己喂饱再说。 本来他没想这样快动手,只是那色鬼皇帝千不该万不该对连翘动了心思,竟然想学那唐明皇将儿媳给占了去。这种人不死,还有谁死? 赵曦恨不能将先帝挫骨扬灰,却还是要装一个孝子贤孙模样,心里各种苦。 新帝登基,第二日便先接到皇贵太妃所请:先帝死不瞑目,请新帝速速将林家黄家问斩。 此时,林家黄家已经全部入狱。害死皇上本就是灭九族死罪,且大理寺还从两家翻出许多和藩王勾连的书信,更有欺男霸女、霸占田产、放印子钱等等证据。所以,这两家人死得不冤。 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起源还是在管束子弟不力,家里在羽林卫当差的不守护皇城安全,反而和先帝贤妃勾/\搭成奸。贤妃该死,但黄林两家也着实大胆。 被皇贵太妃盯上,哪里还能逃过去。 再者皇权更替本就残酷,新帝利用两家书信往来,揪出朝中大大小小官员无数,一时间血流成河,秦淮河都被染成了红色。 从此,再没有老臣敢倚老卖老,朝堂政事顺畅许多。 v第四十三章[08.08] 林黄两家灭族当夜,皇宫西南角一小佛堂升起漫天火光。宫中人发现时,大火早已包围佛堂,哪里还进得去人。 一开始只以为是佛堂里蜡烛点着了账子,无意中起火。后见皇贵太妃的贴身侍女哭成一团,方知竟然是皇贵太妃执意殉葬,要寻了先帝而去。 新帝和皇后匆匆赶来,连翘让人拉起跪地痛苦的侍女:「你们真真糊涂,岂能由着娘娘胡来?这等大事,你们很该报给本宫。」 那侍女哭道:「奴婢苦劝娘娘,后来劝不住便想随娘娘一同去了。可娘娘让奴婢留下带话,别人她不放心。娘娘说她一生荣宠皆来自先帝,既然先帝去了,她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且害死先帝的人也都死了,她也安心,可以去了。」 连翘连连叹息:「先帝与娘娘感情真真让人羡慕。当年先帝在时,便一直想封娘娘为皇后,此时人都去了,皇上,可否满足先帝遗愿,追封娘娘为皇后?」 那侍女猛摇头:「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说她出身不良,哪里有脸成为皇后,只葬于妃陵,遥遥望着先帝便好。娘娘说若是执意将她与先帝同葬,她来生也不得安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除了让人感叹皇贵太妃至情至性,还能说什么? 后来百姓听说此事,皆叹谁说戏子无义女表子无情,其实最最真心之人正是最底层之人了。皇贵太妃,乃世间最有情有义女人也。 先帝之死虽很有些丢人,但先帝与皇贵太妃的爱情却也是真的,这两出竟然同时被谱成戏曲,在大历南边传唱,也是神奇。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京郊十里长亭,两位皆戴面纱的女子执手相望。 「娘娘,从此天高云阔,您可以自由生活了。」说话之人正是连翘。 柳胭笑:「可别再叫娘娘了,从此我只为自己活。听说西南风景秀丽,我想去那里一游。东南不太平,等过几年局势好了,我还想出海长长见识。祝愿新帝能速速平定内乱,我们小百姓也能享天下太平。」 连翘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柳胭姐,祝贺您想开了。」终于不再想着闵沛,这男人不是不好,可不值得。 柳胭挥挥手:「莫说得这样老气横秋,你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快回吧,做了皇后只会越来越身不由己,哪里有和我闲聊的功夫。」 说完,骑上马飞速离去,头都不回。 连翘苦笑,有得就要有所舍,享受高高在上荣光,便要承担起责任。等人去远了,连黑点也看不见了,她才回身。 却不料闵沛就在不远处站着,倒吓了她一跳。走过去笑问:「闵大哥后悔了?」 闵沛苦笑:「从未开始,何谈后悔,只是一直觉得对不住她。」 连翘打量闵沛几眼,若只论外貌,风流俊雅实在是美,可这男人想得太多要得太多。「柳胭姐姐为了你,为了你们闵家可真是殚精竭虑。只可惜是那样出身,也怪不得你不喜欢。」 男人可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可对女人却有不一样洁癖,恨不能从头到脚都属于他一人。当然,像先帝那样爱好奇特的也有,但也不过是宠,而非爱罢了。 闵沛深深叹气:「你何苦戳我肺管子。少时不懂情为何物,后来背负家仇,心中只有仇恨,更顾不上这些。再后来遇到皇上,看到复仇希望,可心也老了。柳胭虽那样出身,可当初也是身不由己,怪不得她。而我干的事情,如在泥淖里滚过万遍,哪里有脸嫌弃旁人。」 且他说不出口,自从知道母亲行径,便觉女人可怖。前面是温柔笑脸,后面却是吃人的嘴脸。 明明遇见的女人都很好,可他就是无法动心,深怕一转身便被吞了下去,万劫不复。 可能,还是自己太无能,不自信吧。 自己的事情都捋不清楚,连翘哪里真有心思管旁人,笑道:「各人有各人路好走,闵大哥不用如此。吴王已然反了,皇上说过请您相助,也好光明正大给闵家平反。至于贤太妃娘娘,如今住在北苑,日子也不好过,不知闵大哥想如何安排?」 闵沛面色不变:「吴王北上需经水路,闵氏一族最擅长,让皇上放心便是。至于太妃娘娘,皇贵太妃都殉葬了,她这样高位岂有脸独活?」 闵家没有这样女人,就让她下去陪着先帝过日子吧。 连翘点点头。当年闵氏一族惨案皆因贤妃而起,本来她也是受害者,怪不到她身上。可她当时却一句未给儿女求情,且后来又多次作妖。这种女人,活在世上实在浪费了粮食。 说过几句话,连翘便往城中赶去。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她自然要探望燕王妃。 燕王妃早得了消息,亲自在东南角门处迎着,马车上便紧紧握住双手,不舍得分开。一进门,婆媳二人相拥而泣,侍候之人皆退下。 连翘哭着笑:「母妃,咱们终于苦尽甘来,日后您就是名副其实太后娘娘,日日陪着我们,再不用连皇宫都不敢进了。」为了防止他人说嘴,王妃哭灵都不敢往前面凑,也是可怜。 燕王妃搂过她,「都是皇后娘娘了,还动不动便哭,也不怕旁人笑话。我若进宫,燕王还活着呢,他如何安排?老娘封了太后,老爹晾着,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反正从此我能在大历横着走了,何苦讲究这些虚名,徒惹麻烦。」 那帮子老臣,连皇上死了谥号都能争论一两个月,何况封她这个太后,岂不是吵翻了天。人死如灯灭,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为了虚名让儿子为难。 连翘笑:「我才多大,怎么就不能哭了,再者多大也是母妃的孩子,您还嫌弃不成?至于其他,相公自然有安排,咱们何苦操心这个,您只要等着进宫享福便是。」 燕王妃想了想:「难不成要弄死燕王?曦儿可不能背这个负担,要下手也是我亲自来做。」 连翘:「……」婆母,您这样好吗?!这是教坏儿媳妇的节奏! 连翘此生母缘甚薄,便比常人更渴望母爱。这些日子在宫中过得不是不好,但看到王妃还是欢喜,终于找到依靠之感。 抱着燕王妃胳膊,连翘撒娇:「母妃,您不知后宫多少规矩,那些宫正、司正们拿着旧例来蒙我。如今战事不断,后宫自该节俭,可这些人却一味追求奢华。 若不是您教导过,还有李嬷嬷几人帮衬着,我便真被她们骗去。如今还未正式封后,便先让她们弄出一个奢侈虚荣的不好名头来。您若不来宫里帮我,还不定要出多少岔子。」 燕王妃笑着揉揉她小脑袋:「新君上位也好,后宅来了个新夫人也罢,其实道理都是一样。总有人想趁你们没站住脚弄点小问题,最终还不是因为争权夺利。 v第四十四章[08.08] 不过你天然有身份上的优势,老实本分的、知道眉眼高低的便留下,心思大的随意打发了,后面求着替补上来的一抓一大把。你这两年进步神速,哪里还用我教,不过是哄我开心罢了。 只一样,王府里带去的老人虽好,可也要给新人机会,让人看到上升空间才好。不然,一味偏帮偏信,反而失了大多数人的心。」 连翘想想,自己是有点对宫里人防备太多,打一棍子还需给一甜枣,母妃说得甚对。「看吧,还是母妃帮衬才能稳固后宫。」 燕王妃问:「太皇太后可还妥?那田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些蹦蹦跶跶想要好处的。」 连翘抿嘴:「太皇太后乃审时度势第一个厉害人,这次皇上请她下懿旨提起封您为太后之事,她答应的十分痛快。只是田家二房一直想送人进宫……」声音越说越小,因为选秀也是势不可挡的一件事,且面前这位还是婆婆。这样诉苦,倒显得她不够贤惠了。 宠妃还能撒娇争宠,她身为皇后必须大度。只是,心里开心不起来。 燕王妃哈哈大笑,点点她脑门:「当我面就做鬼,是不是让母妃成了太后,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挡一档选秀之事?咦,女人这样小气可怎样行,怎么也要把三宫六院填满了,把七十二妃职数占起来才行。」 想到赵曦身边要有上百个妃子,每夜就算一人服侍,一年才轮三回。这样男人要来何用,还不够脏的,想到这里连翘这心就难受得抽抽,委屈!「母妃~」 见儿媳妇要哭不哭的样子,燕王妃乐得拍腿:「说你是傻子,你还真是。别给我做这幅样子,有委屈给你男人看去。曦儿就是个倔头倔脑笨小子,他哪里有这种花花肠子,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 只是他虽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终究是大人了,且高高在上被人捧着,随时都有变的可能。所以,你万事想开。若好便一直好,若他变了,你只管教导好自己孩儿便是。母妃可不就是这样过来的?」 婆母能说出这样话,也是掏心窝子真话了,连翘心中自是感激。自从进了宫,看着赵曦一日比一日强势,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稳,掌控不住之感越发浓重。 她越如此,其实反而越将人推远了,还不如顺心而为,活一个痛快。 从燕王府出来,连翘心里落定,豁然开朗,眉头也舒展开来。 只是马车刚驶出王府,便听一声音喊道:「翘姐儿。」 连翘也是奇怪了,父亲盯她盯得多紧,头次出宫便被逮住了。虽然便装出行,可前前后后也跟了几十人,隐藏在暗处更是上百人,莫说寻常人,便是武功高手也难以近身。 她若装作没听到不搭理,连父就算喊死了也没人理。但她心情好了,也愿意给这人指一条明路。 让马车重新进入燕王府,让连父也跟随进来。到了安全之地,将人挥退,连翘方开口:「父亲,可真是巧。」 连父搓搓手,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年小小乖巧的闺女会成为母仪天下皇后。「翘姐儿,不不不,该称呼皇后娘娘,您宫中过得可好?」 连翘微笑:「很好,皇上待我如初。父亲不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怎一直在王府门口?」 想到姜氏所言,皇后亲生父亲最少是个二等锦绣侯爷,皇上若心情好了,一等侯也是小事一桩。做杂货生意,顶天了能多置几十亩地,又有什么意思? 「姜氏刚生了一个儿子,十分可爱,父亲是想告诉你又有了一个弟弟。家中多了一口人,在京城住着越发艰难了。且如今你成了皇后,两个弟弟若还是白身,我怕让人笑话。」 连翘心中冷笑,这两个弟弟,一个都和她没关系,不认。「噢,那父亲怎么打算的?」 连父略脸红:「我想把你大弟弟也接进京,日后他们兄弟二人都读书明理,也是你的臂膀。只是如今身上连个爵位都没有,家产更谈不上,你兄弟他们在京城也不知道会不会瞧不起。」 连翘就想看看父亲脸皮有多厚,「父亲要爵位,那夫人之位给丁氏,还是姜氏?还是让我母亲做了,这两个依旧是小?」 连父还没想这样长远,他心中自然是属意姜氏。虽然时不时也会争吵,可这女人十分会哄人,床上滚一遭就能让人把不痛快忘得干干净净。只是,女儿好似不喜欢姜氏。 「你母亲是正室,这永远不变。至于新夫人,你若觉得姜氏和丁氏都不妥当,给为夫说一门当户对的也可。」 连翘:「……」真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男人!要不是这人是她亲爹,耳刮子就该扇过去了。「父亲,姜氏那孩儿模样可好?」 说起儿子,连父满脸自豪:「生下来便有八斤,又黑又壮,眼睛特别大,像你。」 连翘差点吐了,别踏娘的说像她,压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父亲,有句话我这当女儿的不好说,但实在不想您被欺负。您和姜氏都白白净净,能生出一个黑孩子来,可能性不大吧?」 那孩子,小安子那里派人盯着,一生下来便觉像是王强,越长越像。可连父压根没往别处想,只以为姜氏家有黑皮肤人罢了。 连父心里一「咯噔」:「你什么意思?」 连翘冷笑:「去年元月十五,我与皇上看花灯时,亲见姜氏与崔太监手下侍卫王强相好。当时女儿也和您说过,要多看顾姜氏,可您不以为然。见您那样喜爱,我便想着等那侍卫走了,姜氏也便老实了。可自从进京,皇上手下多次发现她与那侍卫相处。父亲,你知我为何不早说?」 连父冷汗连连:「为何?你为何现在才说这些?是看为父笑话,还是故意陷害姜氏?」 「陷害?姜氏和本宫有什么瓜葛?本宫乃一国之后,能将她看在眼里?至于为何,本宫就想让你看清身边女人一个个都是什么货色!当年我母亲待你情深义重,服侍得妥妥帖帖。最后呢,还不是说放弃便放弃。本宫言尽于此,至于你那好儿子,你自己养便好,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 连翘回宫,只留连父失魂落魄。后来还是燕王妃好心,派马车将人送了回去。 至于回去之后,连父怎样盯梢姜氏,怎么闹僵了差点出了人命则是后话。 转眼便是过年,头一次在宫中主持祭祀大礼,赵曦与连翘这一对新帝新后都是新鲜事,也是累个半死不活之事。 这一年,有血流成河,也有大肆封赏,不论升降,百官皆过得战战兢兢。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何况新帝登基,气象自然要更新一番。 在百官兢兢业业中,热热闹闹的年到了,转眼也到了封后大典。 元月十五上元节,乃钦天监监正亲自卜算出的最适宜封后好日子。监正老得缩成一团,却三朝屹立不倒,就因为演算历法、推演天象向来不出错。 v第四十五章[08.08] 此人也是一妙人,拿到皇后生辰八字,竟然连呼「好命,好命。」道皇后天生命旺,乃第一旺夫好命,上元节普通同庆正好旺上加旺,乃大历朝幸事也。 皇后命旺之说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且有事实证明,当年皇后不过是一冲喜小娘子,自进了燕王府,燕王死里逃生不说,今上更是从病弱之躯到了威猛雄姿,如今更是稳稳坐上了帝王之位。可见,旺夫命一说实在是有理有据。 皇上甫一登基,便下旨各部门准备。封后要有册封正、副使,礼部要准备好金册、凤宝,翰林院大学士需撰写好册文、宝文。司珍房更要几百人全力以赴准备好册封凤衣,乃九九朝阳之凤,繁复无比。 元月十四这一日,皇上钦定礼部尚书祭祀太庙,将封后之人昭告祖宗,祈求保佑。 元月十五乃册封正日,连翘身着拖地朝阳凤服,头戴九尾凤冠,身后两边各九人捧衣,自谨身殿上皇后仪驾,经奉天殿,自午门而出。女人这一生,能经午门出入可能仅此一次。 礼乐隆重,祷告天地。赵曦立于太庙正门,连翘拾阶缓缓而上。九九八十一道台阶,犹如九九八十一难,垮过一道又一道坎。 疲惫之时,抬头往上,见自家男人笑着伸手而迎,连翘心中欢喜。 两人交手相握,四目相对。冬日虽寒,今日阳光却艳,照在两人身上如镀了一层金,华光耀眼。 赵曦望着盛装而来娘子,笑道:「当日成婚仓促,委屈了你,今日才是正式迎娶的好日子。」 连翘笑:「百姓欢呼,百官跪拜,不如相公暖言暖语实在,只愿此美好常在,我不负君,君不负我。」 又是一年上元节,依然月朗星稀,寒风却少了许多。京城便是如此,明明过年时候还冷得不敢往外伸手,一过了年春风便吹了起来,立即便是春天之感。 站在高高城楼上,可看到应天大街上花灯闪烁,烟火时起,照亮每一个角落。也可看到秦淮河上星火点点,或明或暗,最适合男男女女谈情说爱。 赵曦用斗篷裹进连翘,轻轻吻了一下额头:「去年此时我们还在燕北,今年便进了皇宫,时间真真快到可怕。今夜我们到秦淮河上一游如何?自去年端午赛龙舟,算起来大半年没去过了。」 连翘笑:「别闹,要稳重如泰山才好,哪里能拉拉扯扯。好似就我们两个人,可处处都是保护之人,行动哪里还能自由?去年还能偷着到花船上胡闹,认识了柳胭,今年却只能远远看着了。原来觉得高高在上真好,现在才知道想轻松逛一逛京城都难。」得失得失,是她矫情了。 与民同乐,其实都是假的,因为皇帝一出行,带给官府和百姓的全是麻烦和负担罢了。 赵曦往四周看了看,福公公、平公公几人赶紧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帝后二人腻歪。再者他们都习惯了,主子脸皮厚着呢,更亲密动作他们都见过。 只不过其他侍卫、暗卫却见识得少,心道听说皇后十分受宠,比当年皇贵妃更为厉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且皇上眼中并非欲望,而是爱意,更是稀罕。难不成皇上太小,还不知道女人越多越好? 见身边人都十分有眼力见的不盯着他们了,赵曦抱住连翘,脚尖一点飞了出去。 福公公等人见了,心里骂了一声娘。都什么身份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也不怕遇到危险。东南西北各地藩王,就连燕王哪里都蠢蠢欲动,恨不能是个人都想要这皇位,主子以为别人都是吃素的? 就算抱着连翘,赵曦依旧轻轻松松飞到秦淮河上。「你想上哪艘船玩?」 连翘闷在斗篷里一直笑,停不下来。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而非整日肃脸的皇上。这样的相公,真好。 赵曦用下巴磕磕她脑袋:「至于这样高兴?以后每月带你出来玩一次便是了。」 连翘抬头望着他:「当真?」 月光柔和,目光如星,一眨一笑全是高兴,小媳妇这期盼的样子让赵曦心都疼了:「嗯,当真,一辈子都当真。」 不管日后如何,连翘知道,赵曦这一刻的回答十分认真,而她也心满意足。 两人悄悄踏上最高最大一船,花花绿绿姑娘们让人眼花缭乱,而寻欢作乐的男子更不缺。时局如何,都挡不住秦淮河上热闹。 连翘叹道:「想当年头牌花船乃柳胭所有,也是湖华堂产业,如今也不知花落谁家。只是,如今先帝刚去几个月,官员们便狎妓也真真是胡闹。」国丧百日,百姓便可以婚配嫁娶,但京城官员却需禁乐一年。 赵曦笑:「就怕他们老实。早就安排了人记下名字,明日御史们有事做了。国库缺钱,罚银。」 连翘:「……」阴险。白了他一眼:「今夜不谈朝政,只谈风月。说来柳胭虽行事放肆了一些,却真真性情中人,至少对闵沛是全心全意,可惜了。」 这样想着,眼前便出现了闵沛的影子,在岸边柳树旁踱来踱去。「相公,你看那人是谁?」 赵曦笑了,抱起连翘飞了过去,倒是吓到了闵沛。 闵沛正要行大礼,却被赵曦一个眼神止住,只好行了个半礼,笑道:「今儿皇后应该是累坏了,竟然还能出来游玩。」 连翘笑:「年轻底子好,傍晚休息片刻便缓过来。不像闵大哥,一把年纪的人,自然折腾不起。我以为闵大哥去了南边,竟然在这里遇到。」 被嘲笑年纪大了,闵沛也不恼,他知皇后这是为了柳胭生气。「今儿看一眼,明日便出发。草民没机会谢皇上给的大恩,今日倒是巧了,请两位主子喝一口如何?」 赵曦冷哼:「你自己是失意人,可莫带上我们。我俩难得出来玩,哪里有功夫带着你。若是想媳妇了,大可以往西南寻去,来这里瞎转真懦夫行径。」 被帝后两口子一顿挤兑,闵沛苦笑:「罢罢罢,草民就不该出现。」其实他始终摸不准自己的心。本来从未留恋过任何一个女人,可柳胭干净利索走了,反而像是在他心上滴了一滴水,温温润润却又黏黏糊糊,想擦掉都没办法。 连翘悄悄捏了一下赵曦,二人理都不理这人,自行玩乐去了。 赵曦见树丛中有男男女女相会,忍不住心也动了,小声道:「我们到那里去好不好?想想去年,在树林里多有意思。」 连翘一想,去年看她爹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树动山摇的,并没有意思!「不要,你们姓赵的果真都是流氓。想当年先帝恨不能把皇宫每个角落都闹遍,据说御花园里长得最好的花便是他浇灌来的。你好的不学,偏偏学他这爱好,丢不丢人!」 被骂了的赵曦摸摸鼻子,心道这怎么是老赵家男人的爱好,应该是全天下男人的爱好才对。「好好好,不去便不去,那咱们回宫可好?过了年你便十三岁了,我也十五岁,民间成婚早的连孩子都有了。」 v第四十六章[08.16] 连翘踩住他双脚:「莫想!母妃说了,不到十五不许胡闹。」 赵曦:「……」这到底是谁的亲娘!不管,将人打横抱起,往皇宫方向飞去。他们一飞到皇宫边上,守卫皇城的侍卫便打起精神要拼。 好在有平公公提前示警,这些侍卫才紧急撤退,不至于将人拦下。 众侍卫看着飞来飞去的皇上,心道他们日后要勤学苦练真本事才好,不然真遇到事情,还不定谁保护谁。饭碗要不保的节奏呀! 不过,皇上抱着的是谁?难不成出去一游抢了一个民间女子回来?这爱好,和先帝竟然如此相像! 而连翘则羞愤欲死,将赵曦摁在床上捶起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要是让老臣知道了,非得给我安一个祸国名头。」 赵曦大笑:「你若是把我捶死,就不用祸国了,直接当女皇便是。」说着将人压到身下,「今夜你当女皇如何,我在下你在上?」 想想那姿势,连翘脸越发红了,啐道:「好个不要脸。」 「今日便让你见识什么叫不要脸。」 褪下红衣华服,撕去一切屏障,将花心含在口中,如蜜蜂一般将花蕊儿吸一个干干净净。 从紧张羞涩到呻/\吟满堂,从欲迎还拒到溪水流淌,连翘昏睡之前,脑里想得却是女皇原来是这样滋味,原先简直都是白过。 等一觉醒来,日头已经三竿,连翘很是不好意思。好在她是皇后,上面虽有太皇太后却万事不管,底下又没有妃嫔等着请安,日子还是舒服的。 李嬷嬷笑着白了她一眼:「娘娘就是仗着没正经婆婆管束,等王妃真进了宫,看您还好意思睡到这样晚。」虽这样说着,心里却高兴。政事再多,皇上也记挂这主子,这是好事。 连翘本就不好意思,摇着李嬷嬷胳膊:「您可给我留点脸。昨天大典太累,夜里又出去游玩,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李嬷嬷心道,这哪里是游玩,简直在床上不知道节制。这两个小夫妻都开了情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十五岁圆房。 不过这事真真不用她操心,因为吴王彻底反了,皇上再没有功夫扑在儿女情长上。 吴王与当年蜀王不同。蜀地虽富庶,余钱却也并不多,只凭着蜀兵悍性支撑罢了。但吴王掌控出海十几年,只每年截留下的赋税便上百万,养私兵实在容易。 好在赵曦早有准备,提前两年便派了探子前去吴地,消息还算灵通。 百官议政,武官要求出征,文官却一个劲儿要从长计议。 户部尚书乃一年近六十的老头,虽年纪大却十分实干,写的奏折也不走寻常路。将近几年国库收益列项,再将花费列出,收支对比十分明显。 「皇上,不是微臣等贪生怕死,实在是国库没钱。每年入账百万,出账却是几百万,实在是入不敷出。军队要动,粮草先行,咱们就算能欠着军饷,也总不能饿着兵将。」 他将账单给各位武官一传阅,没人发言了。都骂娘,先帝可真踏娘的能花,养生养女人全走国库,可又有什么用,最后连个亲儿子都没留下便去了,且还去得那么不体面! 安国公自然支持自己外甥,出列道:「皇上,当初抄了林黄两家也有上百万银子,也算有点底子。微臣自家愿意捐献十万两,为朝廷出力。」 众臣:「……」可算知道皇帝当初为何抄了好几家了,还动不动就罚银!安国公老贼太坏,这是要拖全体下水。可安国公与皇上那是血脉相连,他们这些普通官员又图什么呢! 赵曦摇头笑道:「怎好让百官放血,不至于如此。」 安国公点头:「也对,朝廷可以不白要,可以借呀,几年后慢慢归还便是了。」 众臣一想,也行!总比白给了强。这就是人的心理,拆房子不行,退而求其次破个窗却能承受。 赵曦憋笑:「这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不过皇后娘娘当年南下时候无意中发现一座金山,私库里尚有富足,想来可以支撑一阵子了。」 百官皆望向钦天监监正,这老贼说皇后娘娘天生命旺,他们本以为是拍马屁之举,没想到是真的!「娘娘深明大义,国之万幸也!」 赵曦点头,很是认可这一说话。现在用了皇后银子,日后再想塞女人进宫,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脸开口。 外面纷纷扰扰,却与后宫干涉不大。连翘每日给太皇太后请安,一老一少略聊几句,之后便是处理宫务。说来宫里没有妃嫔,又有诸多女官相助,连翘竟然觉得比当年在燕王府时事情还要少上一些。 太皇太后笑道:「一过了年,皇后好似又长高两寸,倒比雨后竹笋还能长。」 连翘笑:「老祖宗这是笑话我见跟傻子似的风长呢。宫里件件舒心,老祖宗又疼我,再不舒舒服服长个,都对不住您。」 太皇太后心道,老赵家难得出了一根好笋,今上竟然不爱女色,真真罕见。「那哀家可要给你添个堵才行。你日子太好,还不是没有婆婆管束缘故。哀家明日就下懿旨,请皇上封燕王妃为太后。等你婆母一入宫,天然敌对,看你哭不哭。」 连翘大笑:「老祖宗想找个儿媳妇伺候就直说,别打着这名头。我怕什么,有老婆婆压着,婆婆能蹦跶到哪里去。」玩笑开完了,正色道:「不过先帝尸骨未寒,此时便封太后,不知道百官同不同意。」 她与赵曦早就有次想法,只不想将母妃推到风口浪尖上,是以才一直隐忍。 太皇太后撇撇嘴,「谁不知道先帝不孝,哀家与他面子情都没有几分。只要对他不利的事情,哀家都愿意去做。若是百官不同意,哀家干脆把燕王一同奏请为太上皇,拖着一身老骨头到皇陵太庙哭祖宗去。逼死太皇太后,他们就有脸了?」 对比燕王成为太上皇,好似王妃成为太后也不是太难接受嘛。连翘心叹姜还是老的辣,太皇太后这做法还真真不错。 不过,老太太也不是白给好处,这是为田家要保障呢。 安国公爵位到了这辈子就该降爵,且兵权被削更是常理。但太皇太后如此懂事,赵曦哪里还好意思挑安国公下手。 连翘舒心,但京城里却有一家日夜难以安眠。 v第四十七章[08.16] 吴王反了,可吴王世子一家子还在京城。本就是被放弃的,后来因太皇太后扶持小火了一把,只可惜没几天赵曦登基,他们又重新夹着尾巴做人。 当时只是尴尬,吴王一反简直要逼死他们。 吴王世子妃哭道:「夫君,父王他们倒是痛快了,可我们如今连房门都不敢出。妾身一闭眼,就觉一把刀砍在脖子上,吓得喘气都难。况且我们死便死了,可两个孩子无辜,您就忍心?」 吴王世子本毕竟胖,这阵子煎熬得快成了竹竿。「我哪里不心疼孩子,可有了后娘便有后爹,父王反之前故意瞒着咱们,虽说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心里更希望咱们死吧。」 世子妃冷笑:「他既然不慈,也别怪咱们不孝。王府里秘密咱们多少知道一些,此时您就应该站出来讨伐王爷,也让天下读书人看看他的嘴脸。再者连世子都反对,他这王爷还能得人心?」 「可父不慈,儿也不能不孝。若真讨伐父王,天下人如何看我?」世子有些犹豫。 世子妃将一把刀子塞到他手里:「罢罢罢,你做孝子贤孙,先杀死我们娘几个就是了。」心里其实看不起这男人。虽然继王妃得宠,可世子又不是小孩子,不知用手段夺回属于自己权势,却反而一味只会退让,才将一家子陷入如今境地。 无法,总不能见妻儿去死,吴王世子最后还是写了讨伐吴王的折子请人递进宫中,更是将吴王不忠不义之举贴在了城墙之上。 将平民百姓当做海盗贼寇滥杀无辜,以良冒功;干涉地方财政,每年截留税银过百万;偷养私兵,图谋造反;与小舅母偷情,生下私生子…… 吴王已经反了,即使消息里有假的,此时也定成了真的,天下书生皆唾骂吴王无耻。且吴地并非铁板一块,因世子站了出来,内乱愈发严重。 一时间,吴王深受内忧外患双重夹击。且吴地成也富庶,败也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敢冒死能拼能杀的便少了许多。而吴地征兵只能往他地去寻,忠贞之心便弱了许多。 且吴地水军作战优势,陆地战却难,战事便胶着在那里。 朝廷并不想拖延,便大肆悬赏能打水仗之能人。闵沛一族站了出来,带领湖州将士与吴地决一死战。 先帝当初灭了闵族满门便是笑话,如今闵氏一族重新站出来,百官们便当自己瞎了聋了,并不提先帝时候如何如何。尤其看闵家军水战势如破竹,更是没脸提往事了。 三个月后,吴地彻底被征服消息传来,赵曦一高兴,大笔一挥封赏闵沛为一等安国侯。 百官一听这名号,便心里门清,今上和这闵沛认识定不是一天两天。不然,何至于如此信任他领兵作战,又何至于给「安国」这一如此荣耀封号。 可见,今上能成功登基,闵氏一族出力不少。 不过,也有人私下里十分不满,深觉今上对闵沛赏识太过,这里面便有赵曦三舅母小万氏。 东南战事起,齐国公府包括其他京中勋贵家小辈子弟也跟着历练一番,此次也有封赏,但不过是游击将军之类的小官而已。 战事结束,但后续纳俘、整顿、点军驻扎等也十分繁琐,武将们皆忙到半夜。尤其是齐国公一门,因是皇上外家,又战功显赫,自然成为武将首领。 大舅依然在礼部当差,一直十分清闲。二舅在户部,前期忙了个仰倒,后期倒好上很多。唯有三舅,因为是直接参与作战,自然从头忙到了尾。 这夜又是忙到半夜方回。小万氏服侍着相公除了外衣,心疼道:「你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偷偷闲上片刻,累坏了身子,我们娘几个靠谁去?」 三舅是个粗人,待媳妇却好:「不过三十几岁,正是最壮年时候,哪里就累着了。倒是你,白日里操持家务,还要教导儿女,夜里莫等着了,这阵子都瘦了好些。你放心,最多再过一两个月,我这里便清闲下来,到时候陪你回西北松快松快。」 可小万氏是万万不想回西北的!「夫君,您乃长宁伯,在京中也有正儿八经府邸,咱们何必再回西北。如今老夫人有大哥二哥两家子伺候着,您本来就不是亲生,何苦赖在府里不走,倒让人家笑话。」 三舅惊讶:「娘一向待我们兄弟三个一样,从没把我当外人。怎地?有下人欺负了你?」 小万氏:「……」这让她如何说?她知道相公性子,一是一二是二,她若真说了谁欺负她,定是直接把那人拉过来对质,岂不是露馅。 「那倒没有。可您看看,如今闵沛不过打败一个吴王,便封赏了一等侯,可您呢,蜀地一战辛辛苦苦差点丧命,却只得了一个伯爷称号罢了。若你真是亲舅舅,他能如此薄待咱们家?」 听她这样说,三舅面色沉了下来,虽不说话却一直盯着她。 小万氏一向得宠,见相公这样,心里也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诉苦:「这家里,欺负的只有我一个罢了。大哥家儿子成了正三品羽林卫将军,二哥家儿子虽然只是五品官,却是在兵部要职上。而咱们南儿呢,现在连个闲差都没上手。再者几个女孩子皆有了好人家,唯有我苦命的琼娘,倒现在没人为她操心亲事。」 三舅低沉着声音:「那你觉得如何才好?」南儿才十一岁,书都读不利索,能到哪里当差?简直笑话。 小万氏靠过身子来小声道:「夫君,咱们搬到伯府里去住如何?到时候您就是正儿八经主子爷,我也能当家作主,一家子也能过得轻松一些。」在这家里,上有老夫人、两位嫂嫂,哪里有她做主的地方?实在是憋屈! 「父母在,不分家。大哥虽然承袭爵位,可爹娘都还在,正是需要咱们养老之时,你让我现在搬出去?爹娘把我养大,给我娶了媳妇,安排了差事后路,最后我却成了白眼狼。这样的人,你也敢依靠? 再说封爵之事,闵沛不止在吴地战役上出了大力,在蜀中也是他牵头应对各方势力,其他地方更是出力不少。没有他,今上一样能登基,可其中必然付出更多代价。若真能把功劳一一拿到台面上来说,莫说一个侯爷,就是国公爷也当得起。 而我,只是辅佐战事而已,且没有开国之功,若不是皇上念着外家,你以为就这样容易得到爵位? 你心大,我不是不知,只是念你年纪比我小,宠着你而已。至于你和琼娘打得什么心思,你以为老夫人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过是不想折了你的面子,装作不知罢了。至于琼娘想进宫,门都没有。 往日里皆是小事,我自然事事依着你。可若想分家单过,你带着南儿、琼娘分出去吧,我和月娘绝对不走。还有,月娘婚事,也是我托老夫人办成,嫁妆上你莫动手脚,让人笑话咱们不知礼数、不分大小。至于琼娘,只要老老实实正正经经嫁人,我自会补足了嫁妆,不让旁人笑她。」 相公每说一句,小万氏心就凉一句。她一直以为,月娘婚事是老夫人一个人促成,没想到竟然还有她男人的意思!这是防着她使坏罢了! 一向以为身边人是个粗人傻子,没想到桩桩件件看得这样明白,做得这样绝情,只是哄着她这个真正的傻子罢了。 三舅不管妻子如何哭哭啼啼,一个人躺在床上。心中也叹气,不是没想过琼娘进宫之事,一是全了女儿的心思,二则是外戚权力和好处也是在诱人。可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何苦送女儿进火坑,一辈子孤孤单单凄凄惨惨。 娘子和女儿都被权势迷了双眼,以为皇上会给外家几分面子,怎么也能给个贵妃位子。可单看皇上这性子,好起来是好,可狠起来杀人如麻,实在不是会被掣肘之人。 v第四十八章[08.16] 越是忙碌,时光越飞速。等彻底收复了吴地,吴地官员清洗一遍,派可靠之人把控住海运,一切安稳下来,便进入了年底。 皇上生于腊月,去年是守孝,今年万物复苏、四海太平,自然要好好过一个圣寿节。 即使赵曦一再强调从简,可繁琐程序摆在那里,还牵扯到要各地藩王前来觐见贺寿,再简便能简到哪里去。 礼部官员早于三个月年就忙碌上了,连大舅这等闲差都闲不下来。礼部发愁的事特别多,但最愁的是如何对待燕王。 有那关系好的私下里打探:「燕王那里如何安排?」总不能让亲爹给儿子三拜九叩行臣子礼节,会被雷劈的吧? 大舅笑眯眯道:「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一个闲人哪里知道?」 而燕王收到进京觐见的圣旨后,他都要吐血了!一直想夺位,心道儿子死了自己登基,十分合情合理。后来发现他手中这点兵力实在是有限,靠武力绝难取胜。 后来想开了,便等着被封为太上皇的,怎地现在还要给儿子贺寿?这找谁说理去! 隆冬腊月,京城难得飘起了雪。虽不像燕北那样鹅毛大雪,却也飘飘洒洒让人喜爱。 连翘并不畏寒,却不喜欢南方阴冷,一入冬便窝在殿中,恨不能房门都不迈出一步。外面虽冰,屋里却暖如阳春,金丝碳燃着六盆,将水仙花儿都暖开了。 趁着天色好,连翘坐在窗前榻上,一针一线做起了里衣。两三年下来,绣花水平依旧有限,但里衣却做得越来越好,至少赵曦从不穿司珍房送来的,只穿她一人缝制。 帘子动了一下,一阵凉风裹了进来。连翘抬头笑道:「风风火火进来的,除了你也没有旁人。」 赵曦虽不怕冻,手也冰凉,一把握住连翘小手揉来揉去:「取取暖,今儿都结冰了。」 连翘嗔道:「取暖去炭盆边,来欺负我作甚。」 炭盆哪里有娘子手温软!「我是怕你太热了。在燕北时候,你冬日里还能踏雪寻梅,甚至还去湖上溜冰,来了南边倒好,恨不能一天到晚都钻进被窝里。」 连翘白他一眼:「不是怕冷,是这风太阴,即使晴天都恨不能裹着一阵湿气,吹得人难受。倒是你,每日里上朝半日本就辛苦,还要骑马操练,莫中了湿气。」吩咐身边人:「还不去给皇上端一碗姜汤。」 秀文正要去,秋实便端了进来,笑道:「就知道主子会要,早早便熬好了,这会子烫着呢。」 连翘望了她一眼:「身子彻底好了?休养了一个月,脸色倒是极红润。」 秋实脸一红:「主子这是嫌弃奴婢偷懒呢。」将碗放到帝后面前小几上:「皇上总是嫌味道辣,奴婢放了一勺红糖。」 连翘看了看姜汤,果真是老红色,浑浊了些实在不好看。「难得秋实细心。秀文几个都是老实太过,从没这样体贴过。」 秀文抿嘴笑,却并不反驳。她记得清楚,主子曾笑话皇上爱吃糖,尤其喝红糖跟坐月子似的,所以皇上都不太用糖了。 秋实笑着站在一旁,「奴婢不过是小技巧,哪里如几位姐姐细心。」 连翘点头:「那倒是。你年纪小,最爱喝糖,自己将这碗喝光了,再另给皇上端一碗来。」 秋实脸色突变,忙摆手:「皇上的东西,奴婢哪里敢抢来用。若是皇上不喜欢红糖,奴婢再换一碗便是。」说着便想转身走。 连翘脸色不变:「秀枝、秀文,秋实不好意思用,你们帮衬着用下去,必须一口也不留。」 两个大宫女面无表情点点头,一人摁住秋实,一人端起碗,便要强灌下去。秋实吓得挣扎起来,将碗都打在了地下。 秀枝狠狠甩了秋实一巴掌:「你都不敢喝的东西,竟然敢给皇上喝,真是歹毒心思。」 秋实脸色苍白,使劲摇头:「奴婢不知道姐姐说什么,奴婢只是不好抢在皇上前面进食而已。」 连翘温婉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好丫头。如今虽然泼在地上了,但舔一舔还是能尝几口。这是皇上不要的,你舔干净了便是。」当她是好性子,却忘了她也会咬人。 秋实此时那里还不明白,皇后这是让她去死。只是她不能承认:「娘娘,奴婢可是犯了什么过错?奴婢一个月未来伺候,可心里念着的一直是好好伺候您呀。从燕北到京城,奴婢向来一心一意,为何突然恼了奴婢?」 连翘冷笑:「看看,还真是个嘴硬的丫头。本宫问你,两个月前,你在西角门见了家人后,回长春宫路上,遇到了谁?那人后来又找了你几次,许诺了你什么,又和你做了什么丑事?」 秋实直愣愣晕倒在地上,那样隐蔽的事情,皇后竟然都知道了! 她是徐府家生子,家人自然都在京城。宫女每年可有两次机会在西角门一处院落里见家人,那次正好轮到了她。 本一切都正常,只回宫路上,她竟然将一支金钗掉了,那可是娘娘赏赐的,极为富贵华丽,样式极为漂亮,她也极喜欢。 找寻路上,遇到了一名年轻侍卫。长身玉立,面目俊朗,实在是赏心悦目得很。那侍卫十分热心,正好不当差,便仔仔细细帮她找起了金钗。因未找到,她心情不好,那人还安慰过他。 后来过了几天,无意中又遇到那人。那人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说那日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太可怜,不忍心便鬼使神差买下了这个。才发现除了揣在怀里,竟然不知道送给谁才好。没想到真有缘相见,便赠送于她。 宫中甚大,遇见一个人如大海捞针一般难。但若一旦见到了,便感觉每天都能遇到一般。一来二去,两人情投意合,直到谈婚论嫁。 这侍卫乃是安国公府庶子,虽目前只是二等侍卫,但有家族帮衬着,前途还算光明。且秋实知道,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而皇后始终霸占着皇上,她等不到爬上龙床那一天了。 与其等到出宫当人续弦继母之类,还不如好好抓住眼前这男人。一个有心结交,一个有意攀附,很快便滚到了一处。干柴烈火,一烧便燃,五分真情也烧成了十分,脑子便不那样清醒。 秋实望了望皇后,「娘娘,奴婢出身不比您差,可您成了天上云,奴婢却始终是地上泥,奴婢不服气。」 v第四十九章[08.16] 赵曦看了她一眼,像是看阴沟里老鼠一般,眼里全是厌恶。「你也有脸和皇后相比!你以为弄死朕,燕王便能上位,那侍卫便能因功成为安国公,你便是国公夫人?脑子都长到猪身上了,若朕中毒,你能走出长春宫一步?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还以为是真爱,真真蠢。」 秋实张口结舌,「不不不,他说过会派人接应我,不会丢下我不管,会让我成为人上人……」可现在想想,宫中守卫森严,长春宫尤其如此,哪里能逃出去。现在想来是她被蒙住了双眼,太过自大了。 不再理会这等人,连翘挥手让秀文秀枝将人拉下去。拖到外面,秀枝望着秋实摇头叹息:「主子曾想给你机会,没想到你真狠心到这地步。你想想,主子多小心一人,能随随便便不验视一番便能将吃食入口?」 赵曦则狠狠叹了一口气:「燕王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也不想想,即使我死了,也未必能轮到他上位。」父王这人他太了解,若有一丝机会,也会钻一钻空子试试。 连翘也跟着叹气:「他好歹是亲爹,你能如何,难不成还真把他弄死?」说起来,她对这位公爹实在没有一点感情。 赵曦摆摆手,「不谈这烦心事。」瞅着连翘笑:「果真是娘子命好,竟然早就能发现她作妖。」心里却明白,父子之情早就没了,尤其涉及皇位,他不会心软。只是,如何办得顺其自然无声无息,这才是麻烦事。他可不想野史里留下弑父之名。 连翘白了他一眼:「这还真是多亏了你。在燕王府时,她便恨不能爬床,只是没有机会罢了。我留着她,不过就是看看谁能利用了她这份心思。没想到这丫头脑子虽不好使,胆子还真是大,竟然稀里糊涂便和侍卫搞到了一处。」说着踢了几脚赵曦:「你说说你惹下多少风流债。」 赵曦将她小脚丫抱在怀里,脱去碍事的珍珠鞋,上上下下轻轻挠了起来:「你相公长得好看,有人惦记是常事,可我眼里心里只你一人,始终如一。」 连翘揣他:「要不要脸,我还长得美呢,怎就没随便招摇惹下情债。可见,是你自己不检点?莫怨到长相上。」 赵曦大笑着将人扑倒:「是是是,娘子天下第一美,不然何至于迷得我后宫空虚。娘子,我过完生辰便十六了!你看看表哥,十六的时候孩子都生出来了,我还没圆房,说出去都怕人笑话,男人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想起初见时,小媳妇脸色蜡黄,整个人精瘦精瘦的,跟个小要饭的也差不多了。可后来越来越出挑,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滑嫩嫩娇滴滴,含在嘴里都不舍得一口吞下去。 看他不老实起来,连翘急得想跑,却被扯烂了衣衫,气得骂道:「想要孩子,宫里宫外多少女人愿意给你生。母以子贵,说不定日后进来无数人把我这皇后给挤兑下去。」 外面雪花飘在窗上,室内如被风霜雪打过一般狼藉,不过透出来的味道却是满面春意。 闹完了,连翘也被累得躺在赵曦臂弯里不想起床。望着娇/\喘连连的小娘子,赵曦亲了亲她小巧秀气鼻头:「娘子,还有八天便是我生辰,咱们一起过吧。你从未好好替我过生辰,那日送我一个大礼如何?」 娘子生辰本在春天,可生辰那日正是岳母祭日。所以娘子这么多年并未有过任何庆祝,只一心一意茹素思念亡母。 因赵曦知道这一情形,到了那一日也从不敢提生辰之事。不过,帝后同一天生日,接受百官祝贺,也是一件美事。 连翘问:「什么大礼?你样样不缺。」她也发愁呀,作为皇后却只做两身里衣,礼物单薄得好似是有些说不过去。 赵曦眨眨眼:「那天你答应我任何一个要求如何?」 连翘狠狠横了他一眼:「你心思这样明确,当我眼瞎?想圆房?没门!」这男人就差脑门子上写上「圆房」二字了! 竟然被看穿了心思,这圆房之路真真长漫漫了。 「嗷~~~」长春宫里传出了皇上的哀嚎,跟受伤的狼一般,既让人胆寒,又让人可怜。 腊月十八日,寒风依然凛冽,天空却难得晴朗,艳阳照在人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平日里连翘总是爱睡懒觉,恨不能等赵曦下了朝才转醒,可今日却十分勤快,卯时初便爬了起来,为的便是亲手给夫君煮一碗长寿面。 御厨们手艺虽好,赵曦却觉娘子这一碗面才是人间最美味,一根不断吞下去,只觉心都热乎了。 二人用完长寿面,便需按照礼部仪程一步一步走下去。接受百官朝拜,大赦天下,赏赐正三品以上官员和皇亲国戚、勋贵名流等用膳,之后还需宫人在皇城根下设下摊子施舍米粥,以示普天同庆。 各地官员按照职级三年或五年一次于年底进京述职,但因圣寿节之故,最关键是新君第一年大庆,四品官以上官员便全部进京,包括藩王。 这一年,西南平静了,东南安稳了,西北一向是嫡系自然不用说,各地藩王见识到皇权不容挑战,只好老老实实进了京,只燕北出了一点岔子。 大庆之日欢欢喜喜,唯有燕王没有出席。众人还在猜测,难不成是皇上为了尴尬,特意让燕王缓几天进京,私下相见?这主意倒是好,省得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为难。 实则燕王收到圣旨时,虽心中憋闷几天,想了想却还是进京一趟,毕竟窝在燕北算怎么回事。他是皇上正儿八经亲爹,即使当不了皇上,被封为太上皇,死后也能进帝陵不说,画像还被挂在太庙里让小辈们瞻仰,多么荣耀。 这样想着,燕王便利索动了身,甚至把最宠爱的几个侍妾都带上了,只把小儿子和老侍妾们留在燕北。 当时天气尚未这样冷,大运河还没结冰,他们便一路由河运南下,十分顺利。因时间充沛,燕王还特意在几个大城游玩一番。 经过济宁府时,正好是当地冬日花神节。此地因有运河经过,商贸十分发达,为了让商人尽兴,春夏秋冬四季皆有花神节,名义是赏花,实则是选花魁罢了。 自从无望登基,燕王越发自暴自弃沉迷美人裙,见到这样热闹盛世,他哪里能不参与。好在他还要脸,乃微服而行,不至于拿着王爷的架子。 选花魁自然是要拿钱砸的,每一朵花便要十两银子,最后哪位神女得到花朵儿最多,便是此届花魁。 这届神女或清秀或娇弱或妩媚,个个都有拿手才艺,歌舞书画皆有出众之女。有一名妓子颇为特殊,除了会扭腰卖弄,其他无所擅长,又因长相不算顶顶美,并非热门。但她眼光甚好,经过燕王时抛了一个媚儿眼,将腰肢一弯,妖娆到骨子里。 燕王乃花中老手,他来可不是为了砸银子选小妓子,为的就是个自在。那一眼后,燕王脑子里便全是那位妓子,花神巡游一结束,便将人拉到了船上。 莫说,燕王果真眼光老辣,这女子实在是比一般人放得开,各种法子都敢尝试,都愿尝试。燕王心中骂这妓子可真是低贱,身子却停不下来。 船在济宁府停了三天,燕王三天没能下来床。等几十种法子玩遍了,方才依依不舍放这女人走。若不是这女人不愿一辈子只伺候一男人,执意离去,他还想将这女人纳为侍妾,长长久久享用。 妓子拿着几千两银子扯扯裙子轻飘飘走了,没过两个时辰燕王却突然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再也站不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女人身子上累到中风,可真真是少见了。但有先帝当年事情,燕王貌似也不算出格? v第五十章[08.16] 燕王一倒下,侍妾们都吓得花容失色,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好在燕王身边还有几个得力的太监伺候着,这才不至于死在外头。 寻医问药不停,却一无进展,燕王中风之势越发严重,脾气也越来越糟糕,动不动就又抓又挠。那几个侍妾正是花容月貌好年纪,娇养许多自然受不了这虐待,偷偷卷着细软便逃了出去。 此时燕王才寻思过来,女人还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好。若是王妃在此,就算不近身伺候,也能将万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想进京城找太医医治,可惜连话都说不明白,几个太监竟然自作主张将他一路又送回了燕北。 因距离太远,燕王因玩女人过火而中风之事尚未传到京城。 是以,皇上生辰十分顺利,没什么烦心人烦心事来添堵。 不过赵曦有些后悔了,因为头一次知道过个生辰这样累!发誓日后一定不搞这些花样。陪着臣子们用膳,听着虚头巴脑谄媚之词,哪里有和媳妇一起清清静静抱在一起有意思。 尤其是看娘子明明正是酣睡长身子的时候,却天还未亮便不得不起来,在宴席上又要接受命妇问候,到了下半场便有了疲色。 赵曦握住连翘手:「娘子累了便先回去,莫硬撑着了。当皇后又不是为了吃苦受累,自然是事事遂意才对。」 连翘想了想,笑道:「好。」皇后为天下之母,可她并不想成为一代贤后,更不想委屈自己。 等宴会散了,已经到了下半晌。赵曦特意到梅园采了几支红梅,才回到长春宫中,想给娘子插到瓶中,也算是一景了。 今日宫里大宴,主人仆从来来往往十分热闹,后宫倒是安安静静,长春宫更是十分安静。 赵曦问站在外面的李嬷嬷:「皇后娘娘睡了?」 李嬷嬷笑着点头。 赵曦也笑:「嬷嬷年纪也不小了,让小宫女守门便是,在这外面怪冷,得了风寒可是自个儿难过。」 李嬷嬷满脸喜意:「老奴知道了,一会便回耳房,冻不着。您快进去吧,皇后娘娘说不准都醒了,估计正等着您呢。」说着捂着嘴笑着离开,摆摆手让众位宫女皆跟着躲到耳房。 赵曦进入内室,依旧是一片静悄悄,床上也没有人影儿。听到旁边有水声,心道娘子这是在洗澡?倒是可以闹一闹她,不求饶绝不罢手。 袅袅水雾,乌黑秀发,袅娜身姿,朦朦胧胧愈发诱人欢喜。 听到脚步声,连翘从水中站起,回转身来娇媚一笑:「相公~」 赵曦:「……」他觉得可能要流鼻血了。娘子突然这样媚,一时间倒让他动不了。 见赵曦不动,连翘轻挪莲步从水中走出,拿起旁边浴巾裹在身上,一走一动隐隐绰绰露出无限好风景。 芊芊素手一翘,将赵曦龙袍褪下,整个人贴到他身上…… 赵曦身子一紧,腹部一股热流涌了上来,将怀中人打横抱起飞到床上,却于关键时候硬生生忍下。娘子不会又考验他的定力,最后还要骂他禽兽吧?! 颤抖着声音:「娘子,你这是愿意了?」不敢相信,如做梦一般。 连翘脸红,轻轻「嗯」了一声,一便被整个儿包裹起来。赵曦打了一个哆嗦,以前种种玩闹都不过是浮云,唯有真枪实干才能畅快淋漓。 大海中小舟晃动,突然一阵又一阵大风起,天上乌云翻滚着,小舟整个被裹进浪里,只感觉到猛烈冲击,恨不能身子都被晃散了一般。 等风平浪静,连翘已然晕了过去,只不过身体却还是紧紧贴在男人怀里。而赵曦哪里舍得撤离,恨不能这一生一世都紧紧拥在一处,永不分离。 从下晌起到夜里,赵曦足要了七次。前三回还能有幸得逞,后来被弄得痛了,连翘抵死不从。无奈,只好又寻回从前法子,稍稍算是解了一回渴。 第二日,连翘哪里还能下来床,只恨不能睡到天昏地暗。若不是半夜用了太医配置的药膏,她估计能三天不用走路。 不过想到这男人竟然半夜传太医制作这个,她只觉从此无脸见人,真真欲哭无泪。 倒是赵曦,第一次这样扬眉吐气,恨不能将「已圆房」三字刻在脑门上,脸上喜意都快弥漫到整座皇城。 皇上高兴了,底下人办事自然顺利。各位大臣只觉今天所奏之事件件都通过得顺利,就连做好挨骂准备的都被轻松放过,连训斥两句都无。 众臣:「……」皇上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 一直到年底停印休沐之前,皇上都格外好说话,众大臣投桃报李,在太皇太后封燕王妃为太后的懿旨出来后,竟然几乎没有反弹。 当然了,最关键还是谁是老大谁说了算。皇上如今强势镇压各方不满势力,谁还敢在这种事情上当出头鸟。 皇上与燕王并不亲近这是事实,毕竟燕王中风消息传到京城来后,皇上也不过派了太医院一名太医过去而已,连慰问旨意都无。 但皇上亲近燕王妃这位亲生母亲却是真。何况封太后又不是封太上皇,更不是封太子,并不涉及权力交替,大家也便熄火不言语了。 除夕那日,太后正式进宫,皇后亲赴燕王府迎接护送,而皇上则在午门等候,场景十分隆重。 太后握着儿子儿媳手眼含热泪,久久无语,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曦儿乃天下第一好儿媳,皇上你要惜福。」 这句话,成了皇上一生不选秀不扩后宫之最好挡箭牌。 v番外篇[08.16] 【番外篇】 承平十二年,元月初一,百姓皆盼着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开门大吉,京城四处弥漫着爆竹燃后的烟火气息。 自五年前自金陵迁都到燕京,百官被赏赐的府邸大了许多,但上朝路也长了许多,毕竟新都比南都大了三倍不止。今儿是拜见皇上皇后的大日子,皇亲国戚、高门勋贵及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从半夜起便忙碌起来。 只是紧赶慢赶到了宫门口,却被告之今日宴会取消。无他,皇后娘娘寅时初发动了,这会子还在生呢! 众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去,只心里却难免嘀咕:皇后娘娘生产可真会挑时候,太子生于承平二年八月十五,二皇子生于承平六年三月三日,到了这胎则直接生在了正月初一,倒是一个比一个好记。 只是,皇后都生第三胎了,皇上何时才能选秀开始后宫佳丽三千之路呢?难不成真要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怎就这样想不开! 一开始,许多人家还想着把家中适龄漂亮女子送入宫中,可皇上拿着太后的话当令箭,就是不提充实后宫这一事。 后来被逼急了,皇上便挑着蹦跶的最欢的几人,直接将人打发回南都。美其名曰重用,实则这辈子别再妄想回到权力中心。 甚至鸿禧班还将皇后辅佐皇上、救助孤寡、修桥铺路等写成戏本子,恨不能将皇后塑造为菩萨在世、天定皇后,谁若提出选秀,谁倒成了百姓心中罪人了。 百官消停了,但还是有人心中悄悄盼着皇后赶紧人老珠黄,失了盛宠,好让自家女子顶替上去。 毕竟外戚权势诱人。齐国公一门一国公两伯爷,小辈也都十分出息。皇后娘娘早早去世的娘都被追封为超一品秦国夫人,牌位入勋贵陵,享受世代祭祀,荣耀可想而知。 只是,皇上的心思,他们左右不了。 产房门外,皇上带着两个儿子一直守护着。二皇子赵亦航端着一碗瘦肉粥唏哩呼噜喝着,嘴里还不停:「父皇,听说生我和大哥时,母后最爱吃肉,可这会却连喝一碗又一碗红糖水,说明弟弟爱吃甜,娘们唧唧的。」 赵曦正焦躁着,心道娘子生老大时候很是费劲,足疼了十二个时辰,心疼得他差点闯进产房把老大亲自拽出来。但生老二却快,三个时辰便出来了。本以为到了这胎,一两个时辰便好,没想到却到现在还没动静。 听媳妇时有时无的呻吟声,他知这是娘子隐忍痛苦,他心中难受得跟小刀子一刀一刀割似的。偏二小子傻乎乎只知道吃喝玩乐,半点也不贴心,不知心疼他娘,喝粥都堵不住这张嘴。 他气得敲了二儿子后脑勺一下,一脸嫌弃:「生儿子除了讨债有什么用!我和你母后经常梦见牡丹芍药的,这次定能给你们生个妹妹。」 要不是因为实在想要个软乎乎乖巧巧的小闺女,他是打死也不舍得娘子再生的。不过他决定了,不管这胎是男是女,绝对不能再让娘子受罪。 老二撇撇嘴继续呼噜噜喝粥,嘴里还嘀咕:「做梦都是反的。」 赵曦:「……」要不是亲生的,真想拉到菜市口给一刀咔嚓了。 太子赵亦翔瞥了傻弟弟一眼,心里也想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臭打一顿。想当年母后怀老二时,天天让他抚摸大肚子,说是让妹妹感受到他这个当哥哥的爱。可谁能想到,母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却是个弟弟。 当时他还小,一听不是妹妹就大哭,旁人却笑得十分欢快,说什么弟弟越多越好。他信以为真,可后来见识到什么叫淘气和烦人后,真想把弟弟送人。可谁让弟弟是亲生的,只能忍下来。 母后这一胎,他可是专门到西山拜了佛,必会生下妹妹的! 太子平日十分稳重,但被弟弟这种东西给吓怕了,忍不住高声喊:「母后,加把劲,一定要生个小妹妹!」可爱的,漂亮的,他一定将妹妹宠上天。 赵曦:「……」大儿子平时见了旁人屁都懒得放,关系到他娘亲就脸都不要了,熊孩子,就会争宠! 连翘本正在用力,听到儿子如此幼稚高喊,大笑几声……孩子出来了。 听到嘹亮的哇哇哭声,连翘满脸期望:「男孩女孩?」 接生嬷嬷笑得有点心虚:「恭喜皇后娘娘,是小公主,模样十分好看。」心里却道,虽传言帝后喜欢公主,可实际上谁家不是儿子越多越好,这赏钱估计要减半了。 连翘长出一口气,老娘终于生出闺女了!「大赏。」 听到孩子哭声,赵曦在外面都急坏了,见怎么还无人出来报喜,学大儿子一般大喊:「娘子,是闺女吗?」 李嬷嬷打帘子出来,行礼笑道:「恭喜皇上,是小公主,娘娘刚刚十分高兴呢。」 赵曦哪里还忍得住,绕过李嬷嬷就想往屋里走,被李嬷嬷一把拦住:「皇上,三九寒冬的,您在外站了半天,身上一股冷气,会冲到娘娘和小公主。」 赵曦心里十分委屈,早知道他就到耳房里去等了,竟然不能第一时间见到闺女。瞅了瞅两个儿子,沉声道:「今天功课做了没?还不赶紧回去用功,老子像你们这样大的时候,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学习!」老子必须第一眼看到娘子和闺女,这俩崽子最会争宠,不能留下。 太子和老二对视一眼,心道大年初一谁有闲工夫做功课!可父皇沉着脸,他俩也不敢造次,只好退了出去。 老二拿着弹弓往墙上便打,气冲冲道:「父皇一把年纪了,还跟咱们争宠,也不嫌丢脸。等母后休息好了,我跟母后告状。」父皇再厉害,见到母后还不是小乖乖一枚。 太子瞅了二弟一眼,「母后知道你又乱玩弹弓,信不信先削你?」 老二缩缩脖子,话说父皇虽然总是板着脸教训,可真没有母后下手狠,要不然能把父皇也镇住?「大哥,是不是父皇打不过母后,所以才特别听话?可我是要做大将军王的人,怎能被一区区女子给压制?母后也不行。」 太子:「……你喜欢就好。」傻孩子啥时候才能懂事哟! 老二还不消停:「哥,我今年都六岁了,你能帮我和母后说说,让我跟着柳姨出海不?我觉得大历装不下我这样厉害人物,必须到海外去闯一闯,顺手还能帮你开疆扩土。」 太子想狠狠给老二脑袋来一闷棍,最后还是轻轻抚摸了小脑袋一下:「大哥觉得你这想法很好。只是,你就不想带着咱们的小妹妹一起玩?若你跟柳姨走了,小妹可就跟你不亲了哦。」 老二想了想,「大哥,我觉得我不怎么喜欢女孩子,亲妹妹也不行,整天就会哭哭啼啼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姐姐妹妹的绊住脚?」 后来,老二想亲亲软乎乎的妹妹时,被太子一把挡住,严肃道:「好男儿说话要算话,你不是说不喜欢妹妹?不是觉得妹妹哭哭唧唧没劲?」妹妹是他一个人的,老二甭想沾手!谁都甭想沾手! 再后来,宝珠公主到了年岁要选驸马时,皇上哥哥那叫一个挑挑选选,看哪家男孩子都不顺眼,一个个的不是太粗糙就是太娘们,谁都配不上他娇滴滴的、善良的、可爱的、美丽无双的妹妹! 而她娇滴滴的妹妹,却被京城人士私下称为小霸王,真没几家敢娶。当然了,宝珠公主和她皇上哥哥一样,深觉京城男人没意思,明明见了她怕,却还要想法子来结交,并不想嫁。 至于最后成功嫁出,且过得十分幸福,还是得益于跟着太上皇太后出海,最后找到了命中注定那一人。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好命馋丫头》上 作者:安夏 02、《好命馋丫头》下 作者:安夏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