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是绝世高人》 第一章 风度翩翩猪肉佬 六月流火,暮霭沉沉。 橘黄色的夕阳照透云霞,仿佛水袖在天边裹上一层轻纱,温黄的光晕洒在步云山脚下的步云镇集市中,三三两两下班的行人,让此地显得人声鼎沸。 集市最中心有个小店无比怪异,内堂居然是个卖字画的小铺,门前还开着猪肉摊,一个风度翩翩的猪肉佬系着围裙,眼睑微垂,左手握着一把平平无奇的杀猪刀,看也不看案板上的猪肉,便信手几刀斩出。 刀似云霞流转,惊鸿一现,挥刀之时光华翻飞,连一丝骨头的响声都听不见。 收刀插入砧板,李宣拿起旁边的玉杯,倒了杯深红色的酒液。 李宣明明是个卖猪肉的,却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眸,喝酒的姿态尊贵优雅,在喧闹的集市中,这份遗世独立,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此处应有bgm。 砧板上,猪肉的肥瘦已经被整齐分开,骨头整整齐齐的摆在一旁。 骨肉分离,丝毫不差! “嗯,真是好刀法,可惜……” 李宣满意的点着头,随后又有些惆怅。 没错,李宣是个穿越者,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三年了。 并且还如愿以偿的获得了穿越者必备金手指。 一开始获得系统,李宣豪情万丈,还想着和小说里一般,走上人生巅峰。 他曾经画出气势磅礴的八骏图,也曾作出传世名曲《百鸟朝凤》,棋道超凡入圣,破尽天下棋谱,狂草书法如滔滔黄河之水,从天上而来。 但这些都没有用。 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各种修行者,俯瞰众生,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天下几脉,道门,佛教,巫祭,武人,这些修炼的路数又分九品,其中一品为尊,九品入门。 若是到了一品之上,便可破开天门,成陆地神仙,人间佛陀,巫尊武圣,从而飞升天界。 巧了,李宣根本没有任何一门的修行天赋,这辈子都只能注定当一个凡人。 简单的概括一下二十多年的心路历程,最开始是:“敢叫青天换日月,我有系统我是爹,天要阻我,我便逆天。” 被第十三家宗门拒绝的时候:“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考验,坚持就是胜利!” 最后:“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现在:“当个咸鱼....(划掉),风度翩翩的猪肉佬也挺好。” “叮咚,宿主刀道达到‘大道至简’境界。” 系统的提示音传来,代表李宣在这卖猪肉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抿着红酒,看了眼系统面板。 【宿主:李宣 修为:凡人 技能:刀法(大道至简),书画(大道至简),剑术(大道至简),乐艺(大道至简),酿酒(大道至简),机巧(大道至简),禅机(大道至简),木工(大道至简),棋艺(大道至简)......】 穿越者前辈们有的系统,他也有,但这个系统既无法加点升级,也不能抽奖兑换。 只能帮他学习各种‘旁门左道’。 诗书琴棋,刀剑技画皆有之。 历经二十多年,李宣早已经将每一门技艺都磨炼到了巅峰,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李宣苦笑一声,将红酒饮尽。 在这个有修行者存在的世界,可不就是旁门左道吗? 修行者为尊,这些技艺终究上不了台面。 这个世界,也并非修者野蛮生长的时代,而是有王朝镇压气运。 大周坐拥幅员辽阔的中州之地,万兆生民,疆域之大难以估计,听说一个能御剑飞行的修者,从他所在的离国飞过去,也需要数月。 普通人就别说了,得走半辈子。 没错,这个国家是有诸侯国的,类似于前世周天子与诸侯的关系,但区别就是,这个世界不曾礼乐崩坏,修行体系已经令王朝地位固若金汤,所以其他诸侯必须奉大周帝为天子。 李宣所在的地方,不算太接近中原,属于大陆的东南位置,再往东走便是东海。 世界这么大,他也很想去看看,但.....用脚走一辈子也走不完这个辽阔天地。 不过这个世界九成九的人,都是没有修行天赋的,李宣还比普通人多了个系统,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有机会修炼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众生不得门路,那当个凡尘俗人,卖卖猪肉,舞文弄墨,吹吹唢呐(划掉).....玩玩音乐,也是很精彩的人生了。 “今天老张还没来买肉,该不会是胆结石又发作了吧?” 李宣看了眼天色,差不多得关门了。 老张则是小店里的老顾客,每天准时会过来买猪肉,而且必须亲眼看着,切成三斤肥肉,三斤瘦肉,三斤猪骨,肥瘦要分得干干净净,猪骨上不能见半点肉星。 “我诚信小郎君,怎么会掺假呢?” 李宣则是哭笑不得,一开始还以为老头来找茬的。 嗯.....镇关西就是这么被鲁提辖打死的。 就这么一个怪老头,说话文绉绉的,穿着破烂长衫,活脱脱一个现世孔乙己,幸好李宣前世爱看武侠小说,才免去了交流障碍。 估计是步云山上的扫地大爷,身体还不太好,但来铺子买肉,一天也没落下过。 也是,也没见老张的儿子孙子,估计是个孤寡老人,才有事没事往他这跑吧? 对于他的字画,老张还是非常欣赏的,丝毫没有在乎李宣是个猪肉佬,但每次过来,都看着李宣的杀猪刀和猪肉流口水,眼睛简直要冒绿光了。 他确信,这老头纯粹是为了讨好自己,多蹭点猪肉。 因为那杀猪刀非常普通,根本不是什么宝贝,顶多拿在手中比较重而已,猪肉也就是普通的农户散养猪。 正想着,有客人来了。 “来一条猪蹄膀。” 是个胖妇人,五根手指粗的跟擀面杖似的,手腕上戴着的金链子让李宣想起了猪蹄扣...... “小李哥,你都二十多了,看你也没有婚配,婶子帮你说个媒如何?” “马婶你什么时候干起媒婆的活了。” 李宣愣了下,问道:“哪家姑娘?” “我家春花今年芳龄十六......若是入赘我家,小李哥你这么俊朗的人儿,何苦出来干杀猪卖肉这等糟践活。”胖妇人马婶抛着媚眼。 李宣:“......” 虽然马婶家是地主老财,他也十分缺钱,但他不抗压啊。 春花那姑娘,完美继承了胖婶的“圆润”。 所谓马家有女初长成,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肉蛋冲击,裆机立断,有画面了.....’李宣轻咳一声,道:“贵千斤太优秀了,但年岁尚浅,我比她大那么多岁数,不合适,不合适.....” “小女年级太小......”马婶眼睛一亮,四处看了看,胖手挡在嘴边,悄悄道:“如果小李哥不想努力了,其实奴家也......” 这声“奴家”让李宣嘴角一抽,腰子一抖,义正言辞道: “在下虽然为一介屠户,但心中仍有个凭自己努力,成为修炼者的梦想,大丈夫怎可弃了胸中意气,马婶此时休要再提!” “小李哥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马婶不仅没失望,眼中反而闪过迷妹似的崇拜,道:“如果改变主意,人家随时等你~” 说着就走了,转身又抛了个媚眼。 ‘顶天立地,顶不住你......’李宣挥手道:“慢走。” 马婶走后,又来了不少客人。 其中还有碎月楼的香香小娘子。 他们的对话,简直像是一场电影。 貌美如花的红衣花魁站在摊前,抿嘴道:“卖猪肉的,你长得帅了不起啊,长得再帅,去碎月楼喝花酒也要给银子啊!” “我以为咱们感情很好,没想到也只是一盘生意。” 李宣切完肉,洗净了手。 “讲感情也要给钱啊!”香香瞪着杏眼,大声道:“你每次过来睡老娘就算了,还大吃大喝,要都想你这样,碎月楼关门算啦!” “这个木雕是我呕心沥血,彻夜雕出来的,你先拿着。” 李宣抬起头,凝视着香香的如花容颜,“等生意好些,你可以拿木雕当做凭证,我会给钱的。” “死人!每次都这样,谁要你的破木雕。” 香香跺乐跺秀足,生气的走了。 行至街角,她又回头看向猪肉摊。 只见李宣宛如谪仙,浑然让人忘记了他的猪肉佬身份,站在斜阳之下,面容熠熠生辉。 俊朗和沧桑糅合,让他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哼,猪肉佬,你欠本姑娘的。” 香香将把玩着这尊奇怪的木雕,脚步轻快的离去。 李宣在街坊邻居里人缘很好,除了他情商高以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系统奖励的技能。 【卓尔不群:宿主气度宛若天人,会不自觉的令人心生好感。】 系统的奖励有时是物品,有时又是技能,这个【卓尔不群】便是书画技能第二级,登堂入室的奖励。 可惜的是,系统不太正经。 他费尽心思尝试了那么多技能,也没有哪项奖励让他获得修炼天赋的,就很蛋疼。 “这平平无奇的一生,该怎么过哟。” 李宣望着人来人往的古时风景,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选理科。 否则随随便便弄几个小发明,推动一下工业革命,再加上自己本身的条件,当个*****的富家翁也挺好。 可惜他是个文科生。 虽然脑子里装着数不清的华美篇章,千古绝句,也不能去读书考取功名。 因为这个世界哪怕是儒家弟子,读书也是需要“文宫”的,就跟武者需要丹田,修炼者需要灵根,巫祭需要血脉一般,都是有门槛的。 “给穿越者同胞丢脸了。” 李宣叹了口气,准备最后再试试。 现在的目标就是攒钱,找几门功法,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有自己能练的呢? 否则就等吧,等传说中能改善资质的天材地宝...... 第二章 我懂了,你是绝世高人! 步云镇。 入夜后灯火初明,纷纷扰扰的镇子升起袅袅炊烟,白天还是菜市场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夜市,尤为热闹 一个阴柔‘少年’,唇红齿白,俊美不凡,眉眼中淡淡的英武之气,头发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让人难辨雌雄。 “山下还真是热闹.....” 武道式微,近年来学武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因为武夫再怎么练,也只是力气大,能杀人,在其他道统看来,只是没脑子的莽夫。 说白了,不够花里胡哨。 作为步云宗的大师姐,她不得已才女扮男装,对于师弟师妹们严格要求,自己更是勤修不辍,容不得半分懈怠,再加上她天赋极高,现在已经摸到七品门槛。 公孙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集市中不乏隐士高人,找个地方问问,或许会有祖师的消息。” 人间烟火气,熙熙攘攘的集市,各种食物的香气顺着白烟弥漫,许多劳累一天的人,到了晚上仿佛又有了力气,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鲜活。 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在这份喧嚣之中,有一个地方非常违和,或者说,是站在铺子里面的人。 一个风度翩翩的猪肉佬...... 明明是个卖猪肉的,站在那里姿态却格外的出尘缥缈,仿佛游戏人间的仙人,而且后面的铺子,居然满堂都摆着书画木雕,琳琅满目且非常干净。 “这么年轻.....” 公孙君望着那个猪肉摊子,好奇的走过去。 那卖猪肉的小哥,运刀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切出来的猪肉也十分利索干净,绝对是练过武的。 而且看这刀法,应该是出于名门大宗,就是不知道修为几何。 武人再怎么落魄,也犯不上出来做这等粗鲁的活计吧? 公孙君微微皱眉往猪肉摊走去。 ............. 猪肉摊并不大,刚好容三个人并肩站立,里面也并未有什么血腥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墨门书斋。 “这位小姐,今天收摊了,明天再来吧。” 一个温和中带着洒脱的声音,在公孙君耳畔响起,她抬起头,发现那个俊朗青年正看着自己微笑。 哪怕穿着围裙,气质也十分深邃不凡,让人不自觉的就沉溺在眼眸中。 “如此气度,居然没有半点修为?而且……还一眼就看出我女扮男装!” 公孙君无法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隐居的高人,试探道:“老板,我要三斤猪瘦肉。” “小店有规矩,朝九晚五,过了时间绝对不干活....”李宣懒洋洋的摆着手,头也没抬。 开玩笑,要我加班门都没有,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啪嗒。” 分量十足的金子砸在桌上。 声音那叫一个清脆悦耳。 李宣腾的一下站起来,行云流水拿起杀猪刀,隐晦而又迅速的顺便把黄金摸到怀里,满脸带笑。 “加钱除外。” 干活的时候,他也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公子”,虽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打扮,却没有喉结,而且肤白貌美,特别是那浮夸的胸大肌,再英气也不难看出是女子。 ‘大户人家真会玩。’ 李宣内心嘀咕,提刀剁肉。 没有什么神乎其技,就是熟能生巧般,平平无奇的切着肉。 但渐渐地,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韵味,从这把杀猪刀上弥漫而出。 每一刀,都宛若天成,令人赏心悦目。 仿佛这已经不是杀猪刀,而是变成了刀枪剑戟,拳掌指剑,所有武功都在里面有迹可循,扑面而来的便是武学至理。 公孙君一时间居然痴了,仿佛周围的人声鼎沸已经散去,目中唯有缓缓切肉的杀猪刀。 她能成为步云宗的大师姐,资质根骨自然相当卓越,一直以复兴武人为己任,练武本就触类旁通,立马就举一反三,回想起自己练过的功法,一时间竟然有所领悟。 这种感受在此做市井小贩,未免太过自甘堕落! 公孙君皱着眉头看了眼他手中的杀猪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做这种行当?” 此时她已经确定,这个人必定隐居的高人,刚刚那几刀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悠远绵长,无招胜有招,甚至有种师父在练功的感觉。 如此年级,如此功力,却早早的隐居下来,这是武人的损失! ‘这姑娘,看样子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莫非是见了我的字画,觉得我作贱艺术?不懂风雅?我特么也不想啊!’ 李宣微微打量了这位女子,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世道如此,像我这样的人,必须学会适应它。” 听到这番话,公孙君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不依不饶又道:“世道艰难,也不是我们随波逐流的理由,不管如何,你怎么能来卖猪肉呢?” 话说完,公孙君就后悔了。 从刀法来看,这人很可能是四品以上的高手,在这里隐姓埋名,自己如此开罪,很可能为步云宗竖敌,而且练武之人大多性格桀骜,说不定会直接出手教训,若是碰上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盗,她一个姑娘家,恐怕…… “卖猪肉,如何就不上台面?须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世间之道,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扫过面前明显心虚,却还梗着脖子装硬气的姑娘,李宣懒得和她生气。 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可以把舞文弄墨当成兴趣爱好,女扮男装别人还得装成没看见的白富美,又怎能体会饿肚子的苦。 字画再好,也不能当饭吃,更没有追逐梦想的本钱。 生活,很难的。 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用十两黄金附庸风雅。 再说清北的高材生,不也有靠卖猪肉发家致富的吗? 靠双手劳动挣钱,凭什么被人看不起呢?现在二师兄身价这么高,指不定有一天,自己就发家致富了呢! “世间之道,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话中的玄机,令公孙君喃喃念着,心中如同醍醐灌顶。 也许,自己是误解这位前辈了。 武人一直被其他修行者排斥,和自己现在看不起市井屠夫,难道不是同样的道理吗?自己内心的成见都没有扫清,如何去要求别人不对自己抱有成见呢? 以身作则,也是一种无声的抗争! 一语惊醒梦中人后,公孙君不由得感到眼前这个猪肉佬,有种高深莫测的意味。 肯定是这样,如此不羁洒脱的气质,还有出神入化的刀法,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无论怎么隐藏,都像是漆黑中的萤火虫般,那么鲜明,那么出众。 “咳咳,今天先关门了。” 见到自己的毒鸡汤让面前的女子陷入思考,李宣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刚收了块金子,有点心虚。 二师兄最近身价高嘛,切这么好也是个技术活,算上手续费,应该就贵了那么一点点..... 嗯,亿点点。 李宣轻咳一声,转身走进店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毛笔。 这女子貌似是习武之人,腰上还佩着剑,如此.....我便画一幅磨剑图给她,也好让她不好意思后悔。 公孙君一直看着,眼睛越来越亮。 时不时还轻轻点着头。 ‘看来这美女也是懂画之人,得给她加点暗示......’ 李宣一边画,一边开口,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 “人生会面临很多选择,无论你怎么选,切记莫要后悔。” 言下之意,钱货两清,恕不退款。 “老板,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公孙君咀嚼着这番话语,顿时知道,面前的这位高人,是在勉励自己,也是在认同自己的理想! 单纯的娃儿。完全没想过是因为钱的事儿。 “相逢即是有缘,这幅字画完成后,我可以送给你。” 李宣维持着自己的大师风范,将女子忽悠住再说。 猪肉肯定不值这么多金子,但加上一副字画,应该.....差不多吧?毕竟是系统磨练出来的技能,比之拍卖会上那些名家的作品,水平也差不到哪去。 他笔走龙蛇,挥毫泼墨,落笔时如山川迭起。 一副月下磨剑图已然完成,此时只待题字。 不多时,刀刻斧凿般的字迹,跃然纸上。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个世界,狂草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人眼中,那狂放连绵,傲气凛然的笔墨,仿佛画中的绝顶高手真的在梅花下磨剑,剑上的锈迹缓缓褪去,露出隐藏的惊天锋锐,万道神芒。 公孙君感觉画中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牵引着自己的精神,下意识问: “这是什么字?” “狂草。” 李宣轻声道。 ps:新书不易,各位读者老爷动动小手,来点推荐票,老夫在这给大家嘤嘤嘤了。 第三章 我不能随便狂草的。 练武,本来就是超脱肉身的过程。 这个过程不仅是肉身上的,同样也是精神上的,精神境界才是一个人实力的上限,除了武人,其他的修行者也都是如此。 而此时,看到这副字画的瞬间,她仿佛站在大雪纷飞中,亲眼看着一个绝世宗师磨剑。 每一下,都在磨刀石上留下深深地痕迹。 每一下,都是为锋锐大成时,积攒着力气。 沉默并不是妥协,而是在为大放光彩的那天,积攒锋芒。 公孙君心中升起明悟,她从未体会过,直面大道的感觉,整个人如痴如醉,沉浸在这种意境中无法自拔。 那画中的鹅毛大雪,仿佛身临其境,有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但随后,那把宝剑的晦暗尽散,耀眼的光芒照耀诸天。 原本覆盖在周围的茫茫大雪散去,天空中积攒的乌云中,露出一丝弥足珍贵的曙光。 此刻无穷无尽的武学至理,玄妙理解都汇入了公孙君的脑中,令她完成了一次升华。 “居然突破了。” 公孙君的气息,水涨船高,额头上满是细密的香汗。 困扰了她良久的桎梏,已经悄然碎裂。 如果没有意外,公孙君最少会在这个境界卡上五年,甚至更久。 但现在却水到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副字画。 只是看着一个青年人作画,就直接突破了! 刚开始,公孙君觉得,这是一个意志消沉刀客,看尽人间沧桑后选择归隐,在此了却残生。 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位前辈一定是某位了不得的人物,在此蛰伏,等待着重新问鼎天下的那天。 公孙君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顿时觉得李宣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 难怪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半点修行痕迹,应该是自己的境界不到家,而对方如同无垠大海般深不见底,所以根本看不出深浅。 怪不得所说的话,都完美符合自己的状况,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看穿了。 公孙君心中一阵激动,知道自己是碰上了来历非凡的高人,得到了奇遇。 态度顿时软了下来,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前辈,不知......” 李宣看着面前这英气美女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我这副字很有逼格,看来这个小美女是不会在乎那是十两金子了。’ 偶尔也会有几个客人,看上了他的字画,非得用各种乱七八糟宝物换,比如那切猪肉用的砧板,就是老张用来交换的。 毕竟是大道至简级别的字画,这水平外行人看不懂,但稍微懂点行的,都能看出门道来,换十两黄金,也是相当合理的。 看这妹子的表情,应该是被自己的水平给折服了。 李宣一派大师风范,道:“不用叫我前辈,唤李宣便是,这画归你了” 公孙君闻言,轻轻地吸了口凉气,不可置信道:“真的可以吗?” “如此珍贵的画作,就这么给我了?” 这种暗合天地大道的瑰宝,对于自己非常珍贵,但面前的这位前辈,却只是信手就能画出,肯定是来历非凡的大人物。 “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切记。”李宣微笑道。 嗯,万一这小姐姐的家里人觉得吃了亏,上来找麻烦就不好了,这种事情得早早的说清楚。 “明白了,谢前辈!”公孙君娇躯颤抖的接过宣纸。 这不是灵丹妙药,却胜过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更多!因为丹药吃了就没了,但这副字帖,能一直领悟其中武理,时时刻刻磨炼精神意志,她的修为必定会水涨船高。 区区一些黄金能买这种瑰宝,简直是太低太低了,这种画作根本是无价之宝。 但正因如此,钱反而没了意义,对于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前辈,只是数字罢了,所以拿出更多的钱,前辈也不在乎。 说是交易,其实就是赠送,一定是隐居不想受人打扰,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我相处。 自己还是不要拆穿他,以免引得前辈不快。 想到这,公孙君没有打开储物手镯,而是将画小心翼翼拿在手中,试探着道:“前....老板,不知公孙君以后能否时常前来....见识您的狂草?” “今日是我来了兴致,以后就不一定了。”李宣坐在摇椅上,微微摇头:“我也只是偶尔狂草(一种书法)的。” 高人逼格不能丢,你要我狂草就狂草,未免太跌身价。 所谓物以稀为贵,这波啊,这波叫饥饿营销。 果然,公孙君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看着李宣的目光更加敬佩。 也很正常,如此蕴含大道的笔锋,能见一次就是三生有幸,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写,那反而让人奇怪。 这前辈后面的小店里,还有很多字画,交杂的道韵简直令人应接不暇,每日过来观摩,也一定受益匪浅。 “那晚辈来日再上门叨扰。” 公孙君学着江湖客的姿势抱拳。 女子的美妙身影在人群中很快消失。 李宣不由得感叹。 系统多少还是有点用的,自己这不就成功忽悠一个女.....(划掉),用才华博得了一个美少女欣赏。 最重要的是,还赚了一笔外快! “这种冤大头,一年上头也碰不上两个吧?” 李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忧伤且惆怅。 第四章 你便在我这小住几日 天色已晚,喧嚣夹杂着初秋的暑气。 步云镇的街市越发热闹,镇子虽然不大,也基本没有官差,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比如海鲜市场。 李宣拿起一整块灰布盖上摊子,解开围裙挂在一旁,准备出去谈个大生意。 价值几亿金。 主要是刚刚做了笔大买卖,李宣不在乎那仨瓜俩枣。 众所周知,男人一有钱,某些地方就会膨胀。 嗯,是荷包。 正想着,远处走来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看起来七老八十,脸色青灰,身上的长衫脏破不堪。 距离要饭的只有一线之隔。 手中的竹竿嘟嘟嘟在地上敲着,两只眼睛没有焦距,明显是已经瞎了,但步伐却很稳,一路走来没有碰到过障碍,速度比寻常人还要快些。 这老头便是老张了,名字也很有趣,也不知老张的父母和他有什么仇,就算穷乡僻壤没什么文化,也多半叫个狗蛋,柱子就完了。 奈何不知是哪个算命的忽悠,说老张命有两缺,便取名张缺二。 严重怀疑算命先生和老张家有仇......... 老张走过来,开口便问道: “小李哥,猪肉现在多少银子一斤?” “七钱。” “啧啧,这价格,真是小母牛泡温泉,蒸牛逼啊。” 他记得李宣曾经说过这句话,意思是表达惊讶,便也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没成想,李宣嘴角一撇,“牛逼还便宜点,五钱一斤。” “........” 张老瞎子觉得这话有问题,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凑近了些,掀开猪肉上的灰布,好像在打量着哪块肉好。 “啧啧。”张老瞎子砸吧着嘴,发现他之前送的树根,现在被当成菜墩子用,明显嘴角一抽,含糊道: “小李哥,我送你的神木.....你就拿来切肉啊?” “无他,用着顺手,之前几个砧板都给我劈坏了,老张你送的木头墩子,看起来虽然丑点,但真的很硬。” 李宣摆摆手。 摆在台上的那个青黑黑的砧板,明明就是块破木头,老张拿出来的时候,还满脸的肉疼,就好像割了他一块肉一样,弄得李宣都有点欺负孤寡老人的罪恶感,便答应用猪肉换,就当做善事了。 不过这破烂树根子真的很好用,以前买的砧板,都是粗制滥造,用两下就坏了,还是实木的好。 老张眼皮一抽,望了眼李宣手里的杀猪刀,叹道:“也罢,配这把刀,倒也相得益彰,不算埋没了。” 心中则是无比感叹。 如此珍贵的两件至宝,一个用来切肉,一个用来当菜墩子。 不过也是,这位信手就能笔下诞生大道,至宝在其手中,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他再一次感觉,修为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也许过阵日子飞升天门,上去开开眼界,说不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缺二一开始,是看这个年轻人品性不错,准备临死前再个现任步云山掌门余丁,还有戒律长老朱琼玉这两个性子比较极端的徒儿收个小师弟,日后也好互相照看。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李宣将一把破剑使出了四十九种剑意,每一种剑意都能化为神相,最后全部而合二为一...... 他差点当场跪下来拜师。 上三品武人练的就是武意,而能将武意合一化而为道的...... 只有仙人! “对了。” 李宣拿起下面压的几斤早就切好的猪肉,笑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便拿着回去吧,最近生意不好,倒是都便宜你了。” 张缺二苍老的手,在上面摩挲过每一道刀痕,面上带着几丝惊喜。 这些天,他天天过来,买猪肉根本就不是为了吃,而是猪肉上面残留着那把刀的气息,还有无比深远的刀意,这份刀意每天都在水涨船高,终于在今天,达到了最高点。 近乎于道。 从第一天开始,张缺二就知道,面前的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前辈,很可能是个天门上下来的大能,能将刀意留在猪肉上,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此番由深入浅,每天都将刀意拔高一层,就是为了指点他。 他行了个古礼,恭敬道:“小李哥,这些天承蒙关照,老头子我无以为报,日后天人永隔,只怕再难相见了。” 这些天,他已经隐隐摸到了那扇天门,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那道门,并且只差临门一脚,就可飞升上界。 如此大恩,哪怕用常青神木来换,也是远远不够的。 “唉,算算日子,你也差不多了。” 李宣看着苍老的张缺二,心中叹息。 是了,现在看来,老张日子是不长了,很可能某天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老头孑然一身,膝下也无儿女承欢,也是个可怜人,恐怕连身后事也没人包办吧? “如果不嫌弃的话,这几日可以在我这小住。”李宣摸着怀里刚挣的十两黄金,心中动了些恻隐,叹道: “地方虽然不大,但是遮风挡雨尚可,最后这段日子,咱俩便做个伴吧。” 一边说着,仿佛一边有人在心里给自己唱歌:你就是心太软......心太软..... “这!真的吗?!” 张缺二面上的表情,从呆滞瞬间转为狂喜。 天门将开,代表着雷劫也要来了。 自古以来,天劫都是修行者难以迈过去的一道坎。 一品虽难,但天下英雄何其多,古往今来加起来,如同过江之鲫。 破开天门者寥寥无几,因为那是一种蜕变的过程,由凡化仙,需要经过雷劫的洗礼,褪去凡人的躯壳,得到神魂的升华,这个过程什么法宝都没有用,只能靠底蕴硬抗,抗不过去便身死道消。 张缺二心里也没有底,哪怕得了李宣的指点,他估摸着自己也至多有三成把握。 而且天门至公至证,没有人可以瞒过它的眼睛。 曾经有上界的仙神,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嗣飞升,而走险出手庇护。 这导致雷劫直接从三九涤魂雷,变成了六九灭生雷,在原地劈出一个方圆十里的大坑,不但没保住子嗣,连留在凡间的宗门都被灭了。 这位的意思,是要在天劫下庇护自己?? 嘶......恐怖如斯! 第五章 我,青阳候,今天要来搞事 “内堂就这么大,你晚上便睡这就是。” 李宣领着张缺二,走进内堂,微笑着拍了下老张的肩膀。 “多谢。” 张缺二受宠若惊的坐好。 铺子分内外两堂,用门帘隔断,前面用来做生意,后面则更像是个书房,简简单单的摆着桌椅,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木雕之类的小玩意,墙上则是之前完成的字画。 一个猪肉佬的铺子里,却透着淡淡的墨香。 如果不是知道李宣的真实身份,张缺二还以为这只是个不得志的书生。 “不用拘谨,把这当自己家就好。” 李宣颇为好奇的看着老瞎子跨过门槛,避开陈设准确的坐在的椅子上。 听说修炼之人,六识都极为敏锐,老张以前大概也练过? 之前也听张缺二说起过,他是从步云山上下来的。 自己刚刚脑袋一热,倒是忘了,他和张缺二非亲非故,名不正言不顺。包办后事最好还是交给直系亲属的好,自己一直以来虽然没有见过老张有子嗣,但并不能说明人家没有啊,如果没有家眷,一个瞎眼老头,早就饿死了。 万一是自己多管闲事,就很尴尬。 李宣倒了两杯茶水,试探着问道:“老张,你现在自己一个人过?” “此前遭逢大难,儿子孙子都去了,现在步云山上那几个年轻后生,唉.....不说也罢,算是就剩我自己了吧。”张缺二眼中闪过追忆,沉痛,叹息。 道途苦寒,岁月才是修者最大的敌人,到了他这等修为,身边早已物是人非,当年共创步云山的挚友已然逝去,连儿子孙子,都在他之前老死,现在步云山上,大多也将他当成一块招牌。 莫说亲人,连当年的对手仇敌,都已然随风消散。 果然...... 李宣看着张缺二落寞的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这老头举手投足有几分奇特的气质,应该也是修行之人,现在流落到此般境地,还瞎了双眼,应该是由于江湖纷争。 恩怨情仇,妻离子散,黯然归隐,李宣已经将前世的武侠小说情节脑补出来。 想要久视长生,攀登绝顶,也是有代价的啊。 李宣安慰道:“都这个时候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倒不如褪去执念,学我做一介凡尘俗人,轻松自在。” “行了,你在这坐会,若有兴趣,堂中的书画可随意观赏。” 李宣说着,起身去厨房准备饭食。 他也是在安慰自己,既然没有修行天赋,当个咸鱼也挺不错的嘛。 张缺二抬起头来,看着李宣云淡风轻的背影,若有所感。 他只是修到一品,就已经体会到高处不胜寒,那面前这位,不是更加孤寂?也难怪会在这隐居,恐怕连指点自己,也是顺手而为。 心中不由得对李宣更加敬佩起来。 “李先生言之有理。” 张缺二默默的该换了称呼。 目光不由自主的看见了墙上一幅幅各不相同的字画。 有山水,有人物,纸都是上好的青花宣纸,很难想象是一个屠户能负担起的,但在他看来,这些纸张虽然珍贵,毕竟是凡俗之物,能用如此普通的纸张画出道韵,作画之人已然功参造化。 “李先生让我看画,莫非另有深意?” 他目光停在一副画上,起初看着还没什么,但画面仿佛越来越近,将他的精神都吸引了进去,张缺二心中一凛,发现画作中的力量恢弘而玄妙,便也不再抵抗。 穿破沉郁的迷雾,苍青的大山横亘天地,仿佛撑起天地的魔神,下方的江河咆哮奔腾,日月星辰轮回不止,沧海桑田变幻不休。 瞬间,张缺二感觉自己在九天之上高坐,在历尽沧桑后心生寂寥,来到人间红尘中,成为了一个芸芸众生,体会人生百态炎凉。 跳出五行中。 在三界中遗世独立。 仿佛过去了无尽纪元,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 “这难道就是.....李前辈的真实经历?” 张缺二的魂魄回归,悠悠转醒,心中的震撼之感无以复加。 心神仍然难以抑制的回味着刚刚所见的沧桑,宏伟。 外面仍是热闹的步云镇,小店里也只有他一人,仿佛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早就知道李宣的不凡,但貌似还是低估了。 难怪如此的超凡脱俗,如此的游戏人间,只能是经历了沧海桑田才能拥有的心境。 短短的时间,他在其中感受到了气象万千,包罗万象,仿佛一切大道都已经在其中阐述清楚,无物不容。 是了,这绝对就是李前辈的真实经历,没有经历过的人,就算法力通神笔下也不可能诞生这等意境。 众所周知,道心是飞升天门最难的一关。 仅仅是看了一会,张缺二就感觉自己的道心被磨炼的上了个档次,上面的晦暗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面对心魔劫的时候再无后顾之忧。 “看来李前辈比我想象的,来历还要更加大。” 张缺二老脸上满是感叹,“也许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察觉到我天门将近,这些天见我每天过来,求道心诚,才打动了李前辈,放我进来观看吧?” 这种机缘来之不易,他赶紧在房内走马观花,越过一幅幅的字画。 他是眼瞎,但心不瞎。 之前的那一副画是三千大道的总纲,更像是一个人的经历,概括,剩下的这些画,便是细致的对‘道’进行解释,深入浅出。 一副水墨画上,只有两笔,勾勒出的两只阴阳鱼却首尾相衔,生生不息的阴阳大道扑面而来。 一副彩色人物,其中女子身影婀娜,飘飘欲仙。 半晌,他站定,激动地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一副生长在水中的野草剑图,其中透出的剑意冲霄,斩破诸天万界,它并非是剑,而是记载着剑道的载体。 “野草.....剑?” 张缺二握紧自己手中的竹竿,陷入深深的沉思。 宛如死水般的双眸中,晦暗如潮水褪去,一丝乍现的剑芒缓缓浮现。 ....... 此时,步云山。 “南岭韩家家主韩世青,携家族子弟前来拜山。” “霹雳门掌门肖厉,携门徒前来拜山!” 气势恢宏的大殿前,是一个巨大的太极道场。 殿内坐着的,最次也是五品高手,都是一方大佬。 步云山作为东南武人一脉的魁首,每年都会进行传武大会,意在提高武人们的凝聚力,互通有无。 现在周围满是年轻弟子,地位显赫的高层长辈们,则尽皆坐在高台之上。 但最上方的主座,太上长老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旁边端坐着一个清瘦老者,众星捧月。 他是现任的步云宗长老,也是曾经天下闻名的剑神弟子,余丁。 余丁看着热烈的大殿中,江湖草莽们称兄道弟,气氛火热,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微微一叹。 “东南府青阳候杨庆,携子嗣扬勇冠前来拜山!” 这次,唱名的弟子声音格外大。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大殿门口传来。 “咦?张前辈他老人家不在?那本侯可是白跑一趟了。” 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金丝镶玉长袍,面容刚毅,施施然走了进来。 难以掩饰魁梧的身材,气血灼热如烈阳般,坐在那虎踞龙盘,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大多夹杂着恭维和讨好,这些江湖枭雄在他面前,宛如土包子一般,是云泥之别。 大离国,东南府青阳候,三品巅峰的武人,跺一跺脚,整个东南都要抖上三抖。 三品巅峰什么概念。 武入三品,神通自生,一拳能翻江倒海,撼山裂地。 余丁面色难看,勉强笑道:“祖师目前正在闭关,为冲击天门做准备,还请青阳侯见谅,我们这里其他人.....” “哼,算了吧,步云宗近些年来,没出过两个人物。”杨庆嘴角一勾,闭目养神道:“本侯求道心诚,便在此候着。” 言下之意,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这一番话说出来,大殿中空气凝固了几分,江湖人士中的气氛,也微妙了起来。 步云山青黄不接,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前之所以还保持恭敬,完全是因为太上长老张缺二的威名太过骇人听闻。 说句不好听的,青阳候三品巅峰虽然是一方诸侯,但跟那位比起来屁都不是。 但貌似.....已经很多年未见过那位出山了。 余丁听到这种咄咄逼人的话语,却是沉默了一会,“我去请祖师出山,青阳候和贵公子稍事休息。” “哼。” 杨庆见到步云山高层走入后堂,一副商议要事的样子,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 ps:这类脑补文写起来有些困难,小弟我得用有限的智商让逻辑严丝合缝,还能保证剧情发展顺利进行,还得考虑让主角装x的爽点,写起来难免有点慢,大家请多多见谅,当然,有推荐票和收藏,就是另一回事了.....咳咳。 如果有什么写的不对的地方,或者想进来跑个龙套,大家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呐,大家来点票票吧。(#^.^#)。 第六章 老祖肯定是被骗了 步云宗的几个高层离去后,大堂安静了半晌,没过多久又恢复了热烈,不时便有江湖人士,绿林好汉到青阳候身边敬酒。 杨庆平时素来一副威严的样子,今天居然破天荒的与民同乐。 顿时大殿内热火朝天。 过了会,杨勇冠见自己父亲坐位置,低声道:“阿父,咱们今天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若是消息有误,咱们如此落步云宗的面子,以张缺二的脾气....” “为父做过没把握的事情吗?” 杨庆看着面容与自己五分相似,略显老成的儿子,淡淡道: “你说的没错,张缺二的脾气何等刚烈,当年为了半两银子冲冠一怒,一人一剑,在尚剑之风盛行的王都内,连折十三个大剑师的佩剑,随后破甲数千直入王城,在其中杀了个对穿,导致相邻的燕国蠢蠢欲动,逼得王上割发代首,划出步云山给他,才熄雷霆之怒。” “燕国当年,还抓了他的妻儿,但他宁折不弯,玉石俱焚......” 杨庆似乎仍能回想起当年的情景,叹道:“如果他还在,现在已经跳出来把我们两父子一顿臭骂加毒打了。” “步云剑首,难道真的死了?”扬勇冠喃喃自语。 “哼。” 杨庆不爽的横了儿子一眼。 毕竟每个父亲都希望儿子的偶像是自己。 “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武人的寿命本就不长,哪怕是修到一品巅峰,也就堪堪三百年寿元,而且后面精气神会逐渐衰竭,不可避免的迎来跌境,如果他还活着,也不一定是为父的对手呢。” 这话倒是不假,杨庆正当壮年,若是同为三品,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杨勇冠还不死心,又问:“三百年.....可是据说他现在也不过二百岁出头,不是还未到时候吗,为何会跌境呢?” 杨庆自嘲一笑:“蠢儿,你当离都是纸糊的?十三个剑道泰斗,每一个都能数招内败我,加上几千大离羽林军,精锐中的精锐,他那种伤势能活两百年就不错了。” “放心吧,咱们的大王乃仁德明君,不会在意当年之事,暗示咱们过来,也只是想将步云宗收归己用,真想报复的话来的就不是咱们了。”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杨勇冠不禁叹道。 “混小子,你骂谁是狗呢?” “哦,我说自己呢阿父,你别往心里去。” “嗯.........嗯?” ............. 大殿的后堂。 余丁的弟子,也是现在的传功长老问道:“老祖到底去哪了?” “师父自从那次下山后,每天都往山下跑,现在定是又去了那个猪肉铺子。”余丁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别人说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师父确实得了离魂症。” 离魂症通俗来说,就是老年痴呆。 “是啊,嘴里还念叨着,那屠户的是个绝世高人,整天摸着猪肉傻笑。”一旁的戒律长老朱琼玉也是皱眉,“老祖肯定是被人蒙骗了,他曾经也是人间绝顶,天门上的仙神又不能下凡,哪来比他还高的高人,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就怕他人别有所图。” 余丁则是满脸怅然道:“当下的问题是,青阳候怎么办,就算请师傅回来,以他目前的状况,恐怕要晚节不保啊。” 几人陷入沉思。 他们心里都有了答案,只是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最后还是余丁抬起头,道:“步云宗归入大离,虽说是给人当鹰犬,但总好过被人踏平,不过如此大的事情,必须师父首肯,先派人下山去,把他请回来吧。” 他转头看向女长老,道:“琼玉你去吧。” 敲定所有事宜后,余丁拂袖第一个走入大殿。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过来。 杨庆桀骜一笑,道:“怎样,张老前辈还是不愿意出来见本侯吗?” “师父有事下山去了,稍后就到。” “不过按照惯例,每年的传武大会,都是年轻弟子们相互切磋,规矩不能坏。” 他本意是拖延时间,但转头一看,一众年轻弟子目光多有躲闪,顿时又犯了难。 杨勇冠,真正的天生神力,练得一身沙场武艺,目前位列七品,比青阳候年轻时也半分不差,步云宗现在,还真找不出谁能与其匹敌。 “我愿与青阳候家的公子指教一番。” 话音刚落,一飒爽英气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执剑迈入场中,顿时场中响起络绎不绝的赞叹。 “双目藏锋锐,胸中有意气,此女若是男儿,步云宗未来可期啊。” “八品巅峰是低了些,但资质却是极好的,莫非是张老前辈的关门弟子?” “我知道此女,是步云宗大师姐,一直女扮男装,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超然,恐怕传说中的剑心通明,也不过如此。” 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杨庆面上露出几丝惊讶,道:“想不到步云宗还有这种后辈,看来张前辈这些年并未虚度,虽然修为不高,但这份资质道心,殊为难得。” 余丁则是面露怪异。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再清楚不过,公孙君以前虽然也不错,但根本没有如此澄净的道心,剑道天赋也只能算是尚可。 怎么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既然你是张前辈的弟子,我便与你一战吧!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杨勇冠两眼一亮,腾的飞到阴阳道场中,长柄关刀遥遥指向公孙君。 正准备动手,却听杨庆给他传音: “这女子虽然根基不错,但修为尚浅,你且留几分余地。” “看剑!” 公孙君本想说指点她剑法的另有其人,却又想到,那位李前辈隐居人间,恐怕不喜欢叨扰,若是把前辈惹的不快,步云宗也承担不起后果。 顿时也懒得解释,提剑便刺。 铛!! 一金一蓝,两道残影猛烈碰撞,兵器交响的声音振聋发聩,穿金裂石。 第七章 这也在前辈的算计之中吗? 杨勇冠蓬勃的气血缠上关刀,仿佛冥冥之中可以听到虎啸龙吟,厚重炽烈的气息从上弥散而出。 青阳候杨家也是武人一脉,或者说,因为军功制的原因,大离的王侯多是武人,蓬勃的气血,强悍的力量,都是战场上大杀器,往往能够一人破阵,力破千钧。 杨勇冠作为青阳候的嫡子,天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神力非凡,再加上年级比公孙君大了半辈,各个方面来说,对这个步云宗大师姐都有绝对的优势。 “来得好。” 若是换做以前,公孙君绝对不会硬碰。 但现在的她,今非昔比。 在兵刃即将相击时,公孙君的剑锋以一个难以捉摸的角度,点在了关刀侧面。 公孙君倒飞而归,身姿飘然如同一道飞扬的蓝绸,手中之剑嗡鸣不已,受到了极大的反震之力,但她身在半空,轻而易举的便将其抵消。 两人都是毫发无伤。 凌空飞起的同时,公孙君的剑气更加凌厉,仿佛将刚刚杨勇冠的那一刀当成了磨剑石。 “嗯?” 杨勇冠刚毅的面上愣了下,他本来照着父亲说的话,刻意的收了五分力气,败而不伤便是,现在看来这女子的剑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怪异。 他皱起眉头,抬手便是一招举火燎天,将公孙君再度震飞出去。 这次的力气....好像比上次要更大了? 于是,极为怪异的一幕出现了。 天生神力的青阳候嫡子,在潮水般的剑光下,被死死压制,而且越来越难维持。 “不是吧,大师姐比杨公子还要小五六岁,又越了一个品,我还以为杨公子会两招把她打发了呢。” “你们发现没,大师姐的剑法,有种奇异的韵味。” “这剑法绝对不是步云宗的,我们从来没学过呀,难道是祖师爷偷偷给她开小灶了?” 周围人都是颇为惊异。 杨庆则是将目光看向余丁。 发现后者也是满脸呆滞,甚至还苦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我师父的剑法。” 杨庆没有怀疑余丁的话。 人家没必要,也犯不上骗自己。 而且张缺二性情高傲,如同劲竹般宁折不弯,曾有言‘剑者,杀器也,一剑即出,你死我活”,完全是一剑破万法,高歌猛进容不得半点退缩,这种旁敲侧击积蓄力量的剑法,完全不是他的路子。 难道.....是这女子自己领悟的? 杨庆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随后又很快的摇摇头。 不可能。 他宁愿相信张缺二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在八品创出此等剑法。 这相当于叫个太监去逛青楼,无鸡之谈。 难道.....教她剑法的另有其人? 很有可能,张缺二自知时日无多,也知道自己的剑道不适合现在的步云宗,干脆将门下天赋最好的弟子,交给了另一个剑道泰斗。 ‘到底是谁呢?’杨庆脑中闪过几个有印象的高人,但都被他一一否决。 这位久负盛名的步云剑首交友满天下,仇敌更是朋友的十倍.....此人如果答应张缺二,要守护步云宗的话,那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也许,就在现场? 他迷着眼睛,视线扫过的之处,一众步云弟子,江湖客们都埋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看到太极道场上渐渐落入劣势的儿子,杨庆颇为头疼的扶着额。 ‘也罢,还是亲自出手试试,看能否将幕后之人逼出来吧。’ 随后轻轻的挥了下袖袍。 伴随着堂中骤然升起的高温,淡金色的气血凝成实质,化作狰狞的金色蛟龙,那双霸气四溢的双眼,缓缓睁开。 咯嘣—— 长剑断裂声音,如此清晰。 公孙君脸色一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眼睛瞪大,怎么也没想到,杨庆贵为青阳候,居然会对一个小辈出手。 三品巅峰和八品,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已经不是用任何手段可以弥补的,如果这下被打实了,必死无疑。 见到这一幕的余丁,短暂的惊骇后满脸怒意。 “青阳候,你当步云宗的意气用尽了不成?!” 他一边大声呵斥,希望分散杨庆的注意力,一边运气出剑。 背上的佩剑瞬间出窍,剑气如龙飞射而去,速度快如白驹过隙,令人脸颊生疼,但杨庆却不管不顾,所以仍然差了那么一丝。 眼看公孙君就要香消玉殒。 嗡———— 就在此时。 没有丝毫声音,她怀中那副贴身存放,时常拿出来端详的画卷缓缓飞出,不带丝毫烟火气徐徐展开。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已经消失,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那青花宣纸悬在空中,上面清晰可见纷飞的大雪,矗立的梅树,还有那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随着画卷鼓动飘忽,亮起温润的光晕,越发清晰可见。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伴随着字迹显现,一个沧桑仿佛看透人世,却又积蓄了无穷锋锐的声音,在人们耳畔响起。 “是前辈的字帖!” 公孙君看见画卷展现神异,心中没由来的平静许多。 难道,现在这种情况也在前辈的算计之中? 恍惚间那位磨剑的老者仿佛活了过来,背负着双手站起来,手中的清冷长剑褪去晦涩,下面是水镜般的剑刃,只见他信手一掷,长剑便脱离画卷,如同大江奔涌,水银泻地般膨胀。 瞬间,太极道场上凭空多了一条剑气长河,浩浩荡荡,朝着那只金色蛟龙洗戮下来。 这份剑气,是一种纯粹的剑道显化,超脱了力量的束缚。 桀骜霸气的蛟龙,被剑气淹没后,连挣扎都未来得及就化为虚无。 它本就是外强中干,杨庆本来也未打算杀公孙君,只是看起来声势唬人。 但这条蛟龙的虚实,可是连余丁都未看出,其他人又怎能知晓? 众人一片哗然。 第八章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 步云山下。 匆匆忙忙,人来人往,近来镇子里的江湖客格外多,偶尔还能看到披坚执锐的甲士。 日头高悬,阳光洒落到猪肉铺子前,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突然被一根凭空出现的竹竿点杀。 竹竿的主人似乎意犹未尽,又是连连出手,破竹竿上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没有任何苍蝇能够躲过去,一时间小摊上如同下雨般,耳边再也听不到嗡嗡的吵闹。 “老张你果然是练过的,厉害啊。” 掀开门帘走出来的李宣,眼中带着一丝惊奇。 能练武就是好,哪怕眼睛瞎了,还能用剑法杀苍蝇,前世的武侠小说里,绝世高手都是这么装x的,但这并不是让他惊讶的地方。 而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竹竿被微弱的气劲包裹着。 ‘唉,剑法我也会啊,可惜有心无力。’ 嫉妒世人质壁分离,李宣心里跟提着的一壶葡萄酒般泛酸。 说实话,老张的剑法在他看来,也就稀松平常,但那一丝气劲,是自己目前难以企及的。 张缺二微微自得,咧嘴笑道:“粗浅把式,小李哥见笑了。” 剑法能入李宣的眼,让他觉得很自豪。 只不过他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使出这几剑,连半分剑意都不会显露,现在居然泄出了一丝。 对于张缺二这种绝顶高手来说,这是肉身情况坏到极致的表现。 倒出酒液,那抹紫红色沉郁却又清冽,惹人陶醉。 “酒?” “少喝点,对身体有好处。” 李宣没说话,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缺二心中一阵期待,细细品味着酒液,清凉酸涩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回味却又带着丝丝的苦,虽然不如烈酒香浓,但别有一番回味,仿佛浑身上下都涌过暖流,扫出灵台上的尘埃,让人觉得耳目一清。 枯槁的身体,好像焕发了一丝生机。 诸多经年累月的老伤,也有好转的迹象。 “小李哥,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张缺二咂摸着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红酒,少喝点对身体有好处,但一次不宜喝太多。”李宣收着摊子。 ‘能让一品修为的高手恢复暗伤,莫非是天上带下来的琼浆玉液?小李哥不仅知道我道心有损,还知道我肉身破败,真是太贴心了,遇到小李哥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造化。’ 老头心生感动,两眼发酸,好险没哭出来。 这几口喝下去,他肉身上的伤势恢复了最少三成,飞升天门的把握又增加了许多,这种恩情当下是还不清了,只能躬身抱拳。 “谢谢小李哥的酒。” “诶,一点小意思,这酒我酿了很多,你想喝随时都行,什么谢不谢的。”李宣无语道。 老张头......酒量也太差了吧? 几杯红酒下去便开始又哭又脸红,别待会发起酒疯来,可了不得。 看着满头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张缺二,李宣坐到他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 依照经验来说,这时候得弄点花生米,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注意力引导到吹逼上。 “今天没生意。”李宣犹豫的看着张二缺失明的双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咱们去逛青楼吹吹逼?” “好啊。” “你不是瞎子吗?” “我突然能看见了……” ......... 太极道场上。 剑气长河去势不止,所到之处如雪崩滚落山巅。 青阳候杨庆眼中倒映着九天之上银河倒灌,面对着这般骇人的剑势,竟然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心思。 “不好!” 余丁眼中充斥着焦急,调转剑光,想要出手救人。 那把张缺二青年时傍身的白虹剑,却突然不听使唤似的,发出臣服似的哀鸣。 “师父的剑,在害怕!!?” 余丁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青阳候愣在原地,被雄浑的剑潮吞没。 虽然不知,这画卷到底是何等高人所留,也不知道这是何人留在公孙君身上的后手,但连师父昔日的佩剑也不敢应其锋芒,在画卷中篆刻这道剑意的人,毫无疑问是难以想象的存在。 莫非......是师父昔日的仇敌入陆地神仙了? 他顿时心如死灰。 完了。 青阳候若是死在步云山,还是被剑气斩杀,天下绝巅的剑客就那么几位,哪怕不是张缺二所为,大离也不会听你解释,到时黄泥巴落进裤裆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余丁想的没错。 “张前辈居然将剑意藏在画卷中,暗算青阳候!” “唉,看来他是不想向大离妥协了。” “这步云山方圆千里,恐怕要鸡犬不留,我等赶紧收拾家当出去避难吧!” 大殿中的江湖人士,已经呱噪起来,有几个势力范围在步云山附近的,已经慌慌张张的带着门徒离去。 步云宗的弟子们,则是尽皆神情惶然。 “嗯?” 身处汹涌湍急的剑潮中,青阳候突然发现,自己并未和想象中一样,被撕成碎片。 那股从他身上涌过的剑意,仿佛只是虚幻,有形无实。 其中夹杂的晦涩道韵和至理,在眼前划过,他已然物我两忘,又有些头昏脑涨。 像是一个初中生看到高等数学,明明觉得非常有道理,自己却半知半解的领悟不透。 剑意冲出大殿,他毫发未伤,甚至脸上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 “青阳候,你没事吗?”余丁紧张的问道。 “哼。”杨庆整理着凌乱的衣角,中气不足道:“本侯艺高人胆大,刚刚只是懒得躲开而已,这点手段还伤不了我。” 见这位青阳候还活蹦乱跳的,步云宗众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原来是虚惊一场,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 那副画卷!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公孙君,以及刚刚从半空中跌落进她手里的水墨画。 但凡不蠢的武人,都知道这副画卷的珍贵程度。 更关键的是,这幅画是谁所留?把这等珍宝放在步云山,又有何深意? 青阳候抑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故作冷静道:“咳咳,请教张前辈的事情来日再谈,本侯还有其他要事,先行告辞。” 说罢,他就带着儿子和亲卫们,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第九章 前辈实在太恐怖了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 时不时能看见擦肩而过,从山上下来的江湖客,尽皆是神色慌张,好像后面有猛兽追赶。 张缺二眉头皱起,一直在看步云山的方向。 李宣看这架势,应该是山上出事了,便安慰道:“步云山的事,无须你忧心。” 老张撑死就是个干杂役的,人家神仙打架,咸吃萝卜淡操心有什么用?那都是宗主和太上长老该管的事儿。 待会去了醉月楼,得拦着老张少喝酒,万一喝两口把自己心里的b数整没了,要冲上步云山,李宣又没练过武,还真不一定拉得住。 待会得找几个漂亮姑娘,让老张忘了这茬。 秀兰.....春栀.....红袖...都是大美人,找谁呢? 李宣摸着怀里的金子,嘴角微勾。 正此时,头顶出来传来一声晴天霹雳。 步云山上万里无云的青空,突然像是凭空出现一条瀑布,白练似的剑气,如同天河之水,化作滚滚洪流,仿佛能听到奔腾的声响。 剑气围着山峰环绕,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晶莹的玉带,最后全部回归大殿中,消散不见。 张缺二看着这等异相,无比的心潮澎湃又震撼。 这是真正的仙人剑法,也是他倾尽一生追求的东西。 美,极美。 这绝对是他人生中看见过最漂亮的事物。 等等.....刚刚李前辈说什么?让我别管步云山的事.....难道! 张缺二转头看见李宣一脸云淡风轻,嘴角的笑容讳莫如深,顿时满心复杂。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位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后手,才会让他放心。 如此绝世大能的心思,真不是凡人能揣摩的,居然连这一步也在他的算计中吗? 太可怕了。 步云山出现惊天剑意,张缺二疑似破境,不日将飞升天门? 这个消息飓风般的席卷,无数旁观者心中都对此深信不疑,但身在步云宗的武人却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这样,真相比这还要惊人。 有绝世大能惊走青阳候,庇护步云宗! 原本气氛压抑的宗们中,此时一片欢腾,有了这等靠山,无异于一根定海神针,这世间再也无人敢暗中窥伺。 下凡真仙,整个大离都不知能找出几位! 大殿中的江湖客们,心中羡慕又尴尬。 刚刚才着急跟青阳候攀关系,现在人家反手就灰溜溜的走了,留他们在此坐蜡。 步云宗不仅不会没落,反而会迎来新的辉煌。 这是注定的! 不少人立马反应过来,纷纷赔礼道歉,献上宝物修补关系。 有的更是当场表示,今后要成为步云宗的簇拥,永修同好,一副歃血为盟的态度。 余丁在经历了最初的懵逼后,也是来者不拒,一番好言安慰。 随后又言辞严肃的告知江湖客们,今后万万不可在外在外提起此事,就说是祖师爷张缺二重回巅峰,并让他们对天发下大誓,连步云宗的弟子们也没有漏掉。 处理完这些事,大殿里才安静下来。 剩公孙君和余丁面面相觑,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茫然。 “那位前辈在人间隐居,赠画也是无意为之,这样扯人家的虎皮,万一被知道了.....” 公孙君紧紧捏着画卷,心中七上八下的,总是浮现出那个猪肉佬俊朗的面容。 余丁在大殿里来回踱步,陷入了思索。 “我刚刚让他们发了道心大誓,如若违反终身不得寸进,这些人肯定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那副画呢?君儿你且拿来给我一观。” 公孙君犹豫几息,便将画卷摊开,完完全全展现在他们眼前。 迫不及待的几个步云宗长老,猴急的凑上脑袋,作为将剑视作生命的武人,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意境深远的磨剑图,时不时还轻点着脑袋。 没过多久,几个长老长舒一口气,眼中藏着深深的喜悦。 “这副图若是数十年前,我尚未破六品时看到,现在我又何必怕什么青阳候,现在来稍微有点晚了,我已经过了蕴养剑势的阶段。”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真是好诗,好字,好剑!” “此诗立意之深远,比之儒家经典也不逊色。” “作画之人的境界,恐怕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恐怖,这其中蕴含的玄奥,我穷其一生也无法尽数领悟。” 余丁心思缜密,则是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问道:“君儿,作画之人到底是谁?” “嗯.....是个杀猪匠,样貌卓尔不群,气质高山仰止,但偏偏没有半分修为。” 公孙君答道:“那天我和玲玲下山找祖师爷,刚好看见一家字画店前面摆着猪肉摊,那位就站在摊前,显露几手我看不出虚实的刀法。” “我还以为此人是心灰意懒的名门子弟,便说了几句重话,那人也不生气,只是教了我许多道理,又请我进店中,当着我的面作了这副画,说是送给我当礼物。” “而且....还同意我闲暇时间去请教。” 她将那日与李宣相遇的情况娓娓道来。 余丁一开始眉头紧皱,越听到后面,表情越发放松,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 是了,都对上了。 难怪公孙君这几天的境界突飞猛进,原来是因为遇上了高人。 在步云宗青黄不接时,送来这等培养弟子的至宝,而且还刚好为我们解围,真的是巧合吗? 当然不可能! 开字画店的高人,偏偏就摆起了猪肉铺子,偏偏公孙君又想将武人一脉发扬光大,心有不忿被吸引过去,然后刚好这幅画解了步云宗的危机。 这要是巧合,余丁宁愿相信师父张缺二去青楼喝花酒! 一切的一切,明显是那位的手笔。 “等等.....君儿你刚刚说,那位是卖猪肉的?”余丁突然瞪大眼睛。 他想起来,师父也时常摸着猪肉,满脸陶醉,大家还以为祖师爷得了离魂症。 这俩.....不是同一个人吧? ....... 一大批甲士的簇拥下,杨勇冠行走在山道上,问道:“阿父,咱们为何要走?” 杨庆眼神深邃,缓缓道来:“那副画绝对是神仙中人所作,因为只有仙人,才可能在一副普通的宣纸上篆刻大道,又将凌厉的剑气内敛,没有丝毫杀伤力,这是极为高明的手法。” “刚刚的事情,其实是那位高人给我的警告,但并未伤我性命,也算给大离留了面子,如果我再不识好歹,那道剑气就会化虚为实。” “可是王上那边.....该如何交代?”杨勇冠问道。 望着脚下宁静祥和的步云镇,杨庆笑道: “若是能找到那位下凡之仙,得到他的好感,一个步云宗算什么?” “虽不知那位将步云宗保下来,到底有什么谋划,但他步云宗能做到的,我大离照样也能帮到他!” “给一个下凡真仙当棋子没什么丢人的,每一个棋手,都是从棋子开始的。” 第十章 白嫖综合症 近黄昏时,一老一少到了步云山脚下赫赫有名的碎月楼。 说是楼,其实是连绵的亭台楼阁,中间还横跨一条河,仿佛修在桥上,不远处便能见三两星火,渔舟唱晚。 华灯初上,里面响起动人的瑶琴丝竹声,各式各样的人儿,便踏入这片声色犬马。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唯一令李宣觉得聊以慰藉的地方,也就是这了。 在前世,李宣旅游住酒店,由于是大半夜下的高铁,又渴又饿,年少无知的他便拨打了小纸片上的‘快餐’热线,然后......然后就被抓到局子里,人民公仆叔叔贴心的为他戴上银手镯,并送上一碗泡面,让他吃了个爽。 从此,李宣一看见老坛酸菜就想吐。 ‘看看人家玄幻世界,共享单车的发展,领先前世一个世纪。’ 李宣望着面前的纷纷扰扰,不由感叹。 碎月楼也是大离有名的风月之地了,步云山在大燕与大离的交界之处,繁华虽然不比京都,但附庸风雅这点可半点不差,讲究的是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许久没来,这里还是老样子。” 张缺二走在前头,微薄的嘴唇抿着,目光中蕴含着难以诉说的沧桑。 ‘张老头年轻的时候,是常客啊。’李宣看着瞎眼老头在前面轻车熟路的往里走,连手中竹竿都懒得敲,便问道:“老张你对碎月楼很熟悉?” 张缺二点头道:“我年轻时第一次下山游历江湖,来的便是这儿,那时步云山还属大燕治下,这儿还叫满月楼,后来才改了名字。” 老色批了。 李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目光中除了赞许,还有一种遇见同‘道’中人的欣赏。 额.....这个同‘道’可能不准确,老张刚刚说自己很久没来,当年的姑娘们可能都熬成了老鸨。 当然,也有可能老张玩的花,不走寻常道..... 走过一连串的亭台楼阁,许是看他们的衣着不像达官贵人,也没个门房小伙上来闻讯。 张缺二则是陷入了沉思。 这位带他来碎月楼,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难道是单纯的想喝花酒? 依这位淡泊宁静,澄净空明的性子,不可能流连于烟花之地。 莫非有什么深意? 不知不觉,便沿着水廊到了尽头,李宣在一处热闹院门前停了下来。 “芳华小筑。” 门前站着的中年迎客,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对奇怪的组合。 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不会穿着粗布麻衣,更不会带着一个瞎眼的老管家,不过有一说一,这位的样貌气质倒是个顶个的出尘。 迎客一番思索,便试探着道:“这位公子,可是今年士子?” 李宣笑着解释道:“并不是,只是见院前门庭若市,出于好奇.....” “小李哥你没见过吗?市集里最俊俏的屠户。”一走路带风的女子笑咯咯的凑上来,手随意的搭着李宣的肩膀,笑道:“这里面的热闹可不好凑,不如去外堂与姐妹们喝酒快活阿?” 女子面若三春桃花,穿着一袭明艳的长裙,行走间如同盛开的牡丹花,顾盼生辉。 李宣也曾来过碎月楼两次,由于样貌不凡,还颇受风尘女子欢迎,当然只是红倌。 大离的风尘女子通常分为两种。 一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她们大多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吃的是气质饭,通常来说是不会卖海鲜的,除非价钱够高.... 当然,也有可能看对眼了,碰上才华横溢的郎君,自荐枕席。 清倌人服务的对象主要是达官贵人,书生士子,一般是不屑于和李宣此类市井之人为伍的。 还有一类就是红倌了,比起清倌人,她们更像是会所嫩模,明码标价,不像小说里那般样貌平平,毕竟这里已经是高档场所了,个个都是人美条顺,争奇斗艳。 她们服务的群体,就是江湖客,豪侠,绿林好汉,比较粗俗的一类。 面前这名叫香香的女子,便是红倌,还属于红倌里艳名远播的那种。 每次见到李宣都很高兴,偶尔还会去他的摊上买肉,尤其是喜欢铺子里的字画,常问的一句话便是:“你生得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怎么就做了屠户?” 听着院里传来的笑声,李宣眼睛看着院里,疑惑道: “芳华小筑里在做什么?” “还不就是花前月下,假惺惺的,馋人家身子都不敢直说。”香香不满的哼道:“喂,卖猪肉的,你不是想和那些酸腐书生一起吧?” “我就是问一下。”李宣不明白,这女子为何说生气就生气了。 一年十二个月都在流血,战斗力还依然强悍的生物果然不好惹,特别是风尘女子,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也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她。 “大燕和大离的士子,被步云山上的剑气吸引过来,现在里面集会饮酒呢。” 门房小心翼翼朝里头看了一眼,又道:“说是以此剑气奇景比一比诗词歌赋,其实都憋着一股劲呢。” “剑气奇景,原来如此。” 李宣没什么想要人前显圣的心思。 首先,他的身份不适合这种氛围。 根本原因还是.....那帮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太会舔了,舔着舔着,海鲜的价格就哄抬高了,香香姑娘虽然性格跳脱,但长得也很好看嘛,里面的清倌人不过是吹拉弹唱厉害一点,便要十两银子的茶水费。 对,只是门票,人家选不选你,还得看心情,若是找个理由推脱,十两银子扔水里连小手也不让碰。 通俗的来说:“如果花几万块钱去追女神,可能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惨一点的还会被当成备胎,有这几万块钱,会所嫩模不香吗?你想要的姿势人家都有......” 李宣笑了笑,就准备叫上香香一起走。 此时,经过的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眉似远黛,眸如秀水,尽态极妍的面上带着浅笑,衣裙上露出精致的锁骨。 ‘这姐姐好看啊。’李宣心中被惊艳了一下。 从样貌来看,在这个没有ps和整容级化妆技术的年月,有着不输前世的明星,而且气质清雅,放到一众美女中都能鹤立鸡群。 身似细柳,盈盈一握,胸口那层轻纱下,隐约可见男人想要攀登的高峰。 这腰真白,咳咳不是,这胸真细。 女子看了眼李宣,嘴角露出一抹狡黠。 好像当香香不存在似的,莲步轻移上来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啊?模样好生讨人喜欢,还站在门口作甚?快随奴家进去吧。” 李宣笑着推脱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就是看看,这茶水费太贵,我可耗费不起。” 这位可是清倌人中的花魁,不算茶水费,身价也要四十两两银子春宵一度,四十两银子啊!在收到公孙君的黄金前,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香香横眉冷对:“绿蕊姐姐,我与李小哥是老相好了,而且他一个做屠户的,去了你的芳华小筑,恐怕如坐针毡呢。” 绿蕊面上笑吟吟道:“妹妹的意思是客人胸无点墨,粗鄙不堪,只配与你一同吗?” 这句话就有点险恶了。 不仅明示香香身份低贱,恭维了李宣,同时还暗暗挑拨关系,若是寻常客人计较起来,是可以找香香麻烦的。 “你!”香香梗住。 ‘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无能狂怒,香香明显不是绿蕊的对手,这姑娘的段位挺高啊....’李宣不动声色,知道这两位不是在为自己吵架。 而是清倌人和红倌人关系不佳,存在鄙视链。 但结果显而易见,饱读诗书的清倌人明显在言语上更胜一筹。 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啊..... “李小哥,人家今天就陪你一个,好不好嘛。”香香说她不过,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李宣。 “这位公子。”绿蕊直接无视她,水盈的眼眸看过来,道:“今日相逢即是缘分,这茶水费便省去了,如何?” “好。” 听到不要银子,李宣下意识答应了,然后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前世的习惯性白嫖综合症发作。 果然,香香愣了下。 眸子里带着失落与不解,收回搭在李宣肩上的粉臂,勉强笑道:“看来李公子是嫌弃红倌人低贱,是香香一厢情愿了。” ‘李公子’三个字咬得极重。 说罢扭头就走,如同斗败的小母鸡。 旁边的门房赶紧赔笑道:“客人,香香今天可能来了月事,心情不太好,切莫往心里去。” 青楼有青楼的规矩,姑娘们争风吃醋很正常,只要不打起来刮花了脸便好,但对客人无礼是不允许的,哪怕只是个市井屠户,只要进来了就是顾客,若是李宣将这事告知管事,香香少不得要受一顿训斥。 ps:弱弱的问一声,观众老爷们比李宣还帅,不会还有他的白嫖综合症吧?不会吧不会吧? 第十一章 对对子 步云山脚。 蜿蜒而下的山道立着一个步云宗的山门,一个衣决飘飘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边缘,走进了才能看清,是个标志的中年美妇,身穿宫装流裙,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级,瓜子脸熟透的恰到好处,头发垂在两边,水眸中却暗藏锋锐,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周围的行人看见她背着长剑,都远远的走开,就连素来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泼皮无赖,都跟见了瘟神一样。 嗖—— 山上飞来一支小剑,滴溜溜飞到成熟美人手中。 “刚刚的剑气是暗中庇护步云宗的高人所留,藏在一副字画中震慑青阳候,疑似与师父有旧,而且身份很可能是个市井杀猪匠?” 朱琼玉将小剑上的信息看完,深深的皱起了峨眉。 里面是刚刚山上发生的事情,还有掌门余丁的嘱托。 信的末尾,再三强调与高人见面时要恭敬再恭敬,千万不要耍脾气。 刚刚下山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了那道玄妙鸿大的剑气,也看见了行色匆匆的青阳候,轻而易举便联想到,恐怕是与师父张缺二有旧的高人出手,但万万没想到....... 那位高人居然是个卖猪肉的? “有没有可能,是那杀猪匠机缘巧合得到了字帖,又机缘巧合的送给了君儿,画卷受到青阳候三品功力的刺激,才显化出来解了步云山之围?” 很久之前,朱琼玉就察觉到了步云宗的危机,也曾问过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但得到的答复都是:“三月之后,我会尝试强行破境,到时若飞升天门,自会留下手段,若是身死道消,你们便加入大离麾下,如果不愿意解散步云宗也可。” 随后便开始深居简出,平时极少露面,大概是不想让一些目光察觉到,他的状态很差。 显然,张缺二没有所谓的故交,否则不可能藏着掖着。 这时候蹦出来一个陆地神仙级别的高人...... “此事有待商榷,我且先过去看看那杀猪匠到底何许人也。” 朱琼玉将小剑重新激发,素手一挥便送入空中,让其飞回山顶。 随后到了镇中看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店铺,摊子上盖着灰布,店铺门也紧紧地关着。 隔壁卖吃食的酒楼倒是开着。 朱琼玉走上前,盯着老板问道:“店家,请问这家屠户去哪了?他身边是否跟着一个老者?” 那微胖中年人抬头,浑身肥肉一抖,这女子的目光未免也太犀利了,赶紧低着头答道: “你说小李哥啊?今天傍晚出去的,你说的那个老人家,是不是有眼疾?那就是了。” 老板吞了口唾沫,道:“他们一老一少,刚刚去碎月楼喝花酒去了。” ......... 芳华小筑的院子中,是一个四方形的二层楼阁,一层招待客人,四周皆挂着垂下的珠帘,夏风吹拂,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客人们坐在席间,喝酒,谈论。 在这喝花酒的士子,多是官宦富商子弟。 中间隔着一条道儿,将士子们分为两方,泾渭分明。 “绿蕊姑娘来了。” “果然是清丽无双,饱读诗书气自华。” “绿蕊姑娘的美貌,让我湿性大发,想要赋诗一首啊!” 绿蕊和一众婢女走进来,刚刚还高谈阔论的客人们纷纷侧目,眼神都粘在美人身上,却是无人在意衣着平平的李宣和张缺二两人。 进来之后,绿蕊便一改前态,刚刚还笑颜如花的面容浮起清贵,不再搭理两人,转而在士子中左右逢源,不着痕迹的躲避了每一只咸猪手,称得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绿茶虽然当我是工具人,用来气香香的,但这态度转换的也太快了。’李宣心中明镜似的。 倒也无可厚非,毕竟青楼女子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况且大家闺秀的良家女子也难免嫌贫爱富,都是俗人,没什么好说的。 这女子只是直白一点,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罢了。 李宣倒也洒脱,坦然落座,拿起筷子便开始对桌上的菜品下手。 十两银子的茶水费(虽然他没给),一桌饭菜怎么也不能太差,否则没选上的宾客们容易心里不平衡,他本来也没抱什么不该有的幻想,索性多吃点白食,吃饱了再出去找香香,岂不美哉? 转头一看,张缺二正襟危坐,端着酒杯作沉思状,眼神似乎已经飘到了湖对岸的燕国地界。 李宣问道:“老张你怎么了,吃不习惯?” 奇了怪了,这老头在他家的时候,吃饭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怎么来这反而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故地重游,感慨良多。”张缺二叹道。 自从那日从离都出来,他就再也没来过此地。 今天被前辈带到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看着淡淡忧伤的张缺二,李宣恍然大悟。 老张这是在凹造型,整逼格。 不愧是老嫖客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再年轻些,英俊些,还真能吸引到女子瞩目。 此时,绿蕊在中间盈盈一拜,歉然道:“小女子有个提议,大燕和大离的青年才俊皆是人中龙凤,奴家都是仰慕非常,去任何一方作陪皆心有亏欠,便斗胆给大家提个彩头。” “哪边士子吟诗作对更厉害,小女子便在哪边陪酒,如何?” 绿蕊说着,率先坐到了大燕国士子那边,眼神还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大离的坐席,好像在说“人家虽然肉体属于大燕,但心还是属于大离的,不要让我失望哦~” 这里现在可是大离的领土,燕人敢占着大离的姑娘,这还了得? 顿时引得大离的读书人眼睛发绿,嗷嗷的跟打了鸡血似的,势要将美人争过来。 正主已经到来,大离和大燕的士子们,开始较起了劲。 风月场所,大多是对对子较多,因为大家水平相近,你出我对,比较简单一些,读过书的都能玩上两手,写诗就比较难了,若是诗才不行,憋出来两句打油诗太丢面子,白白失了兴致。 丢面子的事,大家都默契的少做。 在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燕国子弟开头后,一轮轮对子便开始了,其余燕国人也没说什么,好像隐隐以他为首,绿蕊的余光更是频繁朝他那看去。 ‘绿蕊和那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士子,不对劲啊。’察觉到那双男女有眼神交流的李宣,吃的更快了。 不仅吃的快,动作还非常优雅。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吃饱了走人。 然而。 场中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下来。 李宣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其中就包括绿蕊那双带着丝丝戏谑的眸子。 按座位来说,对子轮到他了。 第十二章 我本是屠猪户,非教我做杀鸡郎。 芳华小筑,此时寂静的只能听见湖边小船拍岸。 渔火摇曳,院内灯火通明,后面正对着碎月楼那座横跨两岸的楼桥。 “我就不与大家凑热闹了,直接越过我便是。”李宣手里还拿着鸡腿,微微一笑告了个罪。 对对子在读书人眼里并非困难,但在这些士子眼里,自己一个市井屠户能认识字就不错了。 有一说一,前世作为重点大学研究生,读的还是古代文学,未经训练可能一下想不出什么好对子,但他.....会抄啊! 千古绝对,传世名诗,当年教科书里日夜背诵,随便拿出来几句都能让这帮土包子当场跪舔。 不过,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一个圈子里的人,也没想和自己玩。 这种逼可以装,但没必要。 ‘嗯....乌鸡藏白玉,里面那块豆腐有什么好吃的,真浪费啊,还是鸡好吃。’ 李宣继续埋头苦干。 清贵可人的花魁娘子却没想放过他,素手一边给月白色长袍的贵公子倒酒,水盈盈的眸子一边看过来。 “李小哥虽是屠户,但常闻市井之中亦有雅士,既然大家出来饮酒,莫要扫了兴嘛。” 绿蕊吃吃笑着,揭了李宣的老底。 门口还叫人家李公子,转眼就变成了李屠户。 “屠户?”大离士子眼中首先露出错愕,随后便尽皆深深的皱起眉头,望向李宣的目光有了几分不善,大概意思是:“我们文化人意气之争,你给这凑什么热闹,不是瞎添乱吗?”。 大离这边的首座——一个马脸青年站起来,对着月白色长袍的俊俏公子拱手:“常公子,我等与这位素不相识,更没想到他会坐在这里,就请将他跳过吧。” “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眼不见为净。几位与这李小哥坐在一起,倒是分不出谁是读书人,谁是满手血腥的屠户了。”常公子淡淡一笑。 他坐在首座,众星捧月,地位超然。 大燕那方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大离一方又是尴尬,又是羞怒。 屠户在普通人中还算有头有脸,但由于常年杀生,为读书人所不喜。(特么你们倒是别吃啊,草。)若是平时也罢,偏偏此时两边读书人在对对子,大离一方本就略处下风,如今被讽刺一番,恐怕难以取胜了。 “都是芳华小筑的客人,奴家怎能厚此薄彼?” 绿蕊翘首以盼,不依不饶,好像真的在等待李宣的佳作。 ‘这娘们席间一直在看那姓常的,显然对其颇为欣赏,而且言语之间多有挑拨,可能她一开始便偏向大燕,所以请我进来,刚好坐到大离席间。’李宣皱了皱眉头,得出结论。 这娘们在搞他。 准确的来说,是把他当成工具人了。 原本照他的意思,只是带老张进来吃顿好的,从来没想过要写出什么佳作惊人眼球。 李宣看了一眼老张,后者此时还作沉思状,选择性装死。 ‘我本是屠猪户,非被教做杀鸡郎,这都是你自找的。’李宣迎着绿蕊的目光,放下鸡腿缓缓站起来:“在下才疏学浅,没什么文化,对对子这种舞文弄墨,大抵是不会了。” 大燕那边听他文绉绉的说着话,又是一阵哄笑。 半晌,李宣又道:“但今日刚好见绿蕊姑娘好像身患隐疾,便出一药方充当对子,诸位只要给我送一横批便是,如何?” “奴家身体好得很,李小哥只怕医术不精。”绿蕊皱着秀眉。 有病的鸡,就是瘟鸡,传出去是会影响身价的。 常姓贵公子却挥了下手,道:“哦?你且说说是什么门道。” 李宣也并未摇头晃脑,淡淡开口: “上联:龙骨一根,退烧、止痒、生津。” “下联:陈皮两片,消肿、化痰、解渴。” “还真是药方。”坐在席间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这屠户说的是什么对子,难道就是把药材的名字,还有功效念出来?龙骨确实是治疗心悸头晕的药物,许多医术都有写。 但绿蕊花魁,也不像有这种病症啊。 他们按照对子的平仄,根本没觉得这对子有什么特色,只是字数相等罢了,横批更是无从给起。 “哈哈,我们也是想岔了,去思索一个屠户的对子作甚?”一个燕国学子笑着摇头。 “行了,别为难人家了,好不容易进了芳华小筑,让人家吃吧。” “啧啧,大离的诸位,你们也吃吧,菜都要凉了。” 估计是这杀猪的急乱投医,随便抄了两句看过的医书,应付了事,与其纠结这个,不如趁着机会给大离的读书人补补刀。 倒是那位常公子,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 燕国一个穿黑袍的公子哥站起来,道: “今日听闻步云山上有剑气纵横,天河悬挂的盛景,传言是步云剑首堪破天门玄妙,即将踏入陆地神仙,一出山便将大离青阳候惊退,我燕云之地的侠士,亦是仰慕此等绝世风采,今日在步云山下,又得燕国名士之后常功子在此,岂可无诗助兴?” 写诗,对于文人墨客们,简直就像是上大学遇到了高数。 青楼中一般大家都比较默契,除非是素有诗名的才子在场,要么是某些人想装逼,才会说出要写诗助兴。 显然,现在是第二种。 “洗耳恭听。” 马脸青年和常公子比起来,气质上就要输掉一大半,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输了只是丢点面子,认个怂就是了,若是连比试的勇气都没有,传出去更加造人耻笑。 那位燕国黑袍公子朝着步云山方向微微拱手,朗声道: “当年步云剑首只剑入离都,大离十三名剑被一人折断,随后杀过王城,三千甲士亦不能挡,取了离王的项上发丝大笑脱身,竟然只是为了半两银子,此等在下虽未习剑,却也对此等燕云名侠敬仰非常,今日便以剑首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老张眉头一挑,嘴角挂着笑意。 再高冷的人,也喜欢听马屁嘛,而且....这些天他也想过让李前辈送他一副字,但终究没好意思开口,毕竟人情已经欠的太多了,如果今天能得到这位赐诗....... 大离人的脸色难看,埋头喝酒。 步云山那时还是燕国地界,说张缺二是燕人,也并没有什么错,自家王上的头发被人家摘了,还让他们作诗,这谁敢作啊,传出去保不准要被砍了脑袋。 最要命的是,场中这位穿着白色丝绸袍子,眉目俊朗的常公子也在。 这位可是出身燕云书院,才华横溢,刚刚对对子时便是由于他,大离众人才一直抬不起头。 常公子端起玉杯,一口饮尽,颇有豪迈气道:“在下献丑,便抛砖引玉了。” ps:别催了别催了,诗我真的在写了,实在不行书友给我贡献一下,在线等挺急的=-=。 然后今天已经发了签约的合同,大家可以投下资,拿点白嫖的点币(去外面霍霍其他作者吧,咩哈哈哈。) 第十三章 勉为其难装个逼 “步云剑首,光是听人口述,就知道是何等风光。”李宣笑嘻嘻的问道:“啧啧,老张你也是山上的人,该不会和他认识吧?” “不过是世人给的虚名罢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老张脸上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明显是嘴上谦虚,心里高兴。 高兴不是因为别人夸他,而是因为李宣谈笑间,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 如此高人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不让人开心。 再就是,他开始体会到在红尘中游戏人间(穿上马甲静静看你们装逼)的快乐了。 “还真认识啊?”李宣惊讶道。 ‘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如此熟练的装作浑然不知,我还需要向前辈虚心学习。’老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 “一个侠客朋友,玩剑的。” 此时,常公子突然问道:“这位李小哥,你刚刚的对子,可有横批?” 李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有打量了下满脸茫然的绿蕊,笑道: “横批,一日就好。” “哈哈哈,有几分意思,你是个妙人。”常公子嘴角讳莫如深的一勾,居然赞叹了两句。 这是承认这副对联确实有点意思,把他当成有资格一起对饮的人。 绿蕊本能察觉不对劲,一边素手研墨,一边低声道: “公子,那副对子有何深意不成。” 常公子举笔挥毫,看着她的眼神更奇怪了,失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随后落笔写诗。 “白虹四尺性疏狂,横过五湖十三江” “闲来携风上明殿,冕旒华盖藏孤凉。” 这首诗,前半段吹捧步云剑首剑法精妙,气魄非凡,后半段则是说的他直入大离王城,逼离王削去自己的头发,所以头皮发凉。 记载着诗句的宣纸,微微散发白色毫光。 此为才气显化,儒家读书人判定诗词品质,一般都是通过才气的长度,只有诗句用特定的文墨,言宣,才能显出异相。 “好诗,好诗啊,常公子随手之作便得几尺才气,当浮一大白。”那位黑袍公子哥带头鼓掌,好像真的见到了什么惊世佳作,一帮燕国士子也是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恭维之语不绝于耳,商业尬吹。 绿蕊也适时的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常公子则是自信微笑,平淡中透着倨傲。 ‘拍马屁倒是一个比一个专业。’李宣微微摇头,随意的在位置上躺成一个葛优瘫。 这首诗的水平,差强人意,只能说的上是贴切,作为娱乐之作尚可。 此时,大离士子这边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这首诗称不上烩炙人口,但问题是就这种水平,他们一时半会还写不出来呢。 马脸青年勉强笑着,眉宇间却是泛着挫败,拼命的搜索枯肠。 他也是饱读诗书的有真才实学的士子,写诗自然是能写出来的,但问题就在于,常公子这首诗虽然单拿出来不怎么样,却暗暗讽刺了离王,他不可能有样学样。 哪怕写的稍微好一点,也没有常公子这首诗般扎心的效果。 突然,他看见李宣放浪形骸的坐在末位,眼中一亮。 “刚刚听这位李屠户与旁边的老张在谈论步云剑首,而且他也常年生活在本地,说不定会有独特的见解?” ‘自己写不出来,给我甩黑锅?’看着整个小院的目光都朝自己身上汇聚,还有马脸青年拼命给自己打眼色,李宣当即摆摆手,道:“诗词之道在下只是略懂,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只要你写,无论写出什么,我都以百两雪花银酬谢。”马脸青年低声道。 大家不会对一个屠户抱有太大期望,就算写的东西不堪入耳,也没人会觉得奇怪,而且可以不丢大离士子的脸面。 事后就说屠户粗鄙,与我大离士子何干? 再者,他到现在还没搞懂那副对联有何奇异之处,常公子却第一个给予认同,如果李宣写的烂,那不也侧面说明常公子看人的眼光不行嘛。 总之没他什么事。 “百两雪花银......” 李宣横卧席间,用手撑着头,抬起眼皮看了下旁边的老张,发现后者目含希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便改口道:“取笔墨纸砚来。” “好嘞。”老张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的拿来文房四宝。 然后亲自把李宣桌上清空一片,为他研墨。 他知道,李宣喜欢返璞归真,自然不能用修为辅助。 所以张缺二老迈的手,只是不紧不慢的推磨起来。 能有幸得到这位的赐诗,是难以想象的机缘,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磨个墨怎么了,就是让把墨水喝了,老张也不会皱半点眉头。 ‘看看人家富二代,都是红颜在侧,素手轻揉,书生意气,下笔有神。’李宣看着老张极为认真,伏案研墨的样子,感叹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比人与狗还大。 马脸青年间李宣还摆起谱来,皱着眉准备呵斥。 但刚好迎上老张淡漠的眼神,他感觉文心一颤,不自觉的缩了下脖子,不再出声。 “这老者.....” 常公子喃喃自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中觉得面前的瞎眼老头,有种难以言喻的凌厉气势。 总感觉,似乎在哪见过。 李宣的五根修长手指一捏上笔,人们顿时安静了。 一半是老张刚刚的威慑,一半是因为李宣拿笔给人以奇异的融洽之感,仿佛这支笔天生就应该握在他手里,洒脱不羁的气度,配上那副丰神俊朗的面容,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念头。 “如此好卖相,怎么就当了猪肉佬?” 李宣轻轻落笔,挥毫泼墨,龙蛇自生。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轻微飞溅的几点墨汁随着笔尖抖落,随后笔锋百转千回,左驰右鹜。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一句,便有种苍茫雄浑的意境扑面而来,众人正好坐在湖边小院,仿佛顺着浪潮声,有个声音在轻轻诉说,将李宣的诗句念出来。 声音缥缈不定,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镇国?!”在场的读书人,头皮一下就炸起来。 只有镇国的诗词出世,以言宣纸记录,文墨撰写,才会引发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将诗句传颂出去,广达天下。 常公子一下绷紧了身子,赶紧用酒水在桌上临摹。 ‘唉,我真的不想装逼啊。’李宣心中暗叹,提笔继续写。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写到这,常公子沾着酒水的手指,怎么也划不下去了,他一下愣住,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刚刚的诗句。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芳华小筑一下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千古绝句厉害在于,哪怕是不懂诗词的人,只要听了,都能产生难以言喻的共鸣,就算是小学生,也能分辨出什么诗词是极好的。 嗡—— 才气显化,言宣纸上喷起七丈匹炼,贵不可言的紫晕弥散。 ........ 碎月楼外院,隔着芳华小筑没有多远的地方,依稀可以听见外堂江湖客推杯换盏,大声谈论。 一位穿着橘黄色裙子的美人坐在门槛前,并拢的玉腿修长,手中拿着一个木偶,俏脸怅然若失,在这等繁华的烟花之地,仿佛一个没人要的丑小鸭。 发髻有些凌乱,柔顺的青丝从耳边落下。 “死猪肉佬,不就是会写几首酸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香香瘪着嘴,一指头戳在木偶人的胯下,用指甲狠狠的钻了几下,“居然帮绿蕊那臭女人欺负我,人家是想名留青史的清倌人,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杀猪的?等她把你弃之如敝履,可别再舔着脸来找姑奶奶。” 一个贴身的侍女走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前厅来了一位贵客,喊人催过几次了。听说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妈妈,今天非要见你呢。” “好。”香香气鼓鼓的站起来,擦了下眼角的泪珠,把木偶人塞到怀里。 第十四章 这首诗肯定是为我写的! 侍女在前面迈着小碎步,一边道:“这次的客人,姐姐你可得做好准备,恐怕有点奇怪呢。” “啊?难道.....”香香皱起秀眉。 侍女低声笑道:“别瞎想,不是那种奇怪,这次的客人,乃是一女子,估计是咱家娘子艳名远播,连女子都喜欢你呢。” “刚刚看那客人的模样,应该是步云山上的剑修,颇有几分不输男子的风范,而且很舍得出钱,娘子你若是好好招待,以后说不定都不用面对那些臭男人了呢。” “女子.....剑修....”香香抿着嘴唇,攥了下怀里的木偶,叹道:“赎身谈何容易,连杀猪的,都不喜我这种红倌人,人家清倌勾勾手指,就跟着跑了。” “娘子,人都会有老的一天,得多为自己做打算呀。”侍女低声道。 香香‘嗯’了一声,将自己的发丝理顺。 然后推开秀房的大门。 坐在太师椅上等她的不是某个官人,而是一位身姿窈窕,腰挎长剑,目光中透着成熟和睿智的美人。 那女子穿得是步云宗长老的袍子,就坐在那喝茶,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威严,让香香有种莫名其妙的惶恐,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 “小女子香香,客人.....如何称呼?”香香垂着头,脸上堆砌笑容,靠近了些给女子倒了一杯酒。 她还从来没有接过女客,只能用亲近男客人的手段试试了。 尽管这样不一定行得通,但鬼知道该怎么跟这种身份尊贵,修为极高,而且嗜好奇怪的客人相处。 “我叫朱琼玉。”朱琼玉推开她的手,淡淡道:“我不饮酒,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来问你一件事。” “有个姓李的屠户,今天来了这里,他没找你吗?” “啊?”香香愣了下,脸瞬间跨下来,勉强笑道:“来了....他没找我,现在芳华小筑里,大概是嫌弃我这难登大雅吧。” 得知李宣所在,朱琼玉拿起剑就走,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却忽然听到身后的女子问道: “他....是犯什么事了吗?” 回过身,她敏锐的从香香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丝担忧,还有几分复杂。 ‘莫非那位传说中的高人,与这位风尘女子还有隐情?’朱琼玉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你跟我一同去,路上跟我说说这位李屠户的事情。” “还有,你怀里的木偶,能借我看看吗?” ....... 芳华小筑内。 常公子目光凝固,死死的看着斜对面桌上的那张宣纸。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可否借学生一观?”常公子最先走到前面,连打翻了酒杯,长衫浸湿也全然不顾,恭敬的行了礼节。 李宣则是微微点头,示意他随便看。 常公子颤抖着捧起纸,生怕弄皱一丝。 他眼中恍惚,良久才缓缓舒了口气,“诗可镇国,字有风骨,也是...只有这等手书,才配得上如此诗句的初稿。” 绿蕊从未见过常公子如今天般失态,往日里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气质都不顾,就算这首诗词真的极好,也没必要如此夸张吧? “真有那么好?” “你懂什么?!”常公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可是镇国诗的初稿,若是送到尚儒之风盛行的大楚,大周,能换一座....不,两座城池!” 所谓千古绝句,为何叫千古,正是因为能在浩如烟海的诗句中脱颖而出,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 每一首,都可遇而不可求,初稿更是了不得。 绿蕊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清贵的气质冰消瓦解。 事到如今,傻子也明白了,面前做的这位气质如同天上星辰,却穿着粗布麻衣躺在那喝酒的男子,哪里是什么屠户,分明是个隐居的大儒! 这卓尔不群的气质,终于有了解释。 一众大离的士子们,也尴尬不已。 “想看就看吧。”李宣倒是挥挥手,没多在意。 这些人的反应,他觉得很正常。 当年中央台播《三国》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到这首词,自然是极好的,这些舞文弄墨的书生,觉得震惊一点也不奇怪,李宣当年还小,第一次看见这首词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受。 慷慨激昂,苍凉悲怆,最后归于平静淡泊。 如果非要有个词形容,那便是妙蛙种子吃了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可惜,当年他穿越,第一站就去了儒家书院,毕竟做一个文抄公,比其他修炼之道要简单太多太多了。 然而他连半点文气也无法诞生,纵使写的诗句再惊世骇俗,也只是写了首诗而已。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文气所有人都能产生,只要饱读诗书即可生出第一丝文气,从来没有出现过半点文气都诞生不了的人,李宣只能归结于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被文曲星的光辉忽略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是啊,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老张反复念着这首诗词,突然觉得今日的风儿也喧嚣起来,眼角有老泪流出。 这首诗,就是为自己写的。 前半阙,说的是时光流转,古来英雄何其多,自己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当年的成败何必时刻挂怀。 后半阙则是让自己放下,不如与他佐酒笑语,释去心头重负,只要成了仙,坐看云起云落,这些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也只有神仙中人,才能如此洒脱吧,若非前辈赐诗点醒,我不知何时才能明白这道理。” 老张端起酒杯,和李宣递过来的杯子碰了一下,抬头饮尽,眼神中带着慨叹,洒脱。 马脸青年‘咦’了一声,小心翼翼道:“诗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用来写步云剑首,会不会不太贴切?” “我觉得,很贴切。”老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竹竿轻轻点了下,柔劲便牵引着那张宣纸落入他手。 这时门外,香香迈着小碎步极快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曼妙女子,她目光略显焦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看见李宣之后,便疾步走来,低声道: “姓李的,有人找你,你最近没惹什么事儿吧?” “惹事?” 李宣被问住了,香香现在应该生自己气才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个猪肉佬能惹什么事..... 对了,老张还在这里呢,对面这个女子与我素不相识,但看装束,明显是步云山上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老张的后辈,几番寻找准备将他接走呢? 毕竟,老张之前说过,他是有家人的,只是家人平时都很忙,也不怎么照顾他,所以才到小店里和李宣作伴。 毕竟血浓于水,家里人发现老张失踪了,现在一定很心急吧? 其实几天相处下来,这老头和李宣还蛮合得来的,如果走了店里又剩他自己,还稍微有点舍不得呢.... 李宣正思索着,朱琼玉的缓步走来,蕴含着些许审视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然后朝着老张盈盈一拜,哪怕是关切的问候,声音中也带着丝丝清冷: “师父,您怎么了?” 李宣微微一呆,旁边那身姿,那气势,这女人如果戴上眼镜,穿上小西服,高跟鞋,绝对是传说中的‘美魔女教导主任’。 而大燕与大离的士子,则是齐齐的缩着脖子,赶紧埋下头,跟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似的。 这女人可太有名了..... 步云宗戒律长老——朱琼玉。 等等,朱琼玉刚刚叫这老头什么? 第十五章 富婆粉丝一枚 芳华小筑。 “朱....朱教习.....” 常公子,包括两国所有的士子,不约而同开始瑟瑟发抖。 朱琼玉乃是步云宗戒律堂长老,也是步云剑首的三徒弟,出了名的手腕刚强,雷厉风行不输男子,修的剑道和张缺二如出一辙,据说就连现任掌门余丁,平时都得让她几分,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现在掌门是谁都不好说。 常公子包括在座见到这朱琼玉,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曾经在步云宗进修过一段时间,毕竟君子多佩剑,除了六艺之外,剑道也是必修课程。 “朱教习,您今天下来是?”常公子小心翼翼问道。 他们在青楼里见到朱琼玉,大概就跟坏学生去网吧被教导主任抓到时一个心态。 虽然已经不在山上跟着修习剑术,但见到这个女人,脚杆子仍是忍不住的打颤。 听到常公子如此称呼,李宣恍然大悟。 这女人的气场,确实不是一般强,如果她凑近一点,李宣就真的喘不过气了,不由自主脑补了她带着眼镜,拿着小皮鞭的身姿。 ‘看来老张自己虽然混的不怎么样,徒弟却很厉害啊,居然是步云山的教习,那起码得是....六品的大高手吧?’李宣心中一凛。 “有你什么事,出去!”朱琼玉一双丹凤眼淡淡扫过,其中的锋芒让常公子赶紧闭嘴,两国士子早就如坐针毡,如蒙大赦跟躲瘟神似的,一起缩着脑袋从后门溜走,只剩了绿蕊胆战心惊的,在旁伺候。 人都走后,朱琼玉柔声道:“师父,您怎么不跟徒儿说一声,就自己跑下来好几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还是琼玉最让师父暖心。”张缺二抚须笑道:“这几天在小李哥这,着实学了不少东西,刚刚还见他手书了一副诗词,我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开心过。” “字?”朱琼玉眼前一亮。 来之前,她还心存疑虑,刚刚特意借了香香的人偶,发现上面道韵天成,却也仍将怀疑留在心底。 毕竟,凡间之人恰巧捡到几件仙物,虽然概率极低,却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情。 “你且看看吧。”张缺二知道小徒儿心存疑虑,笑呵呵的将宣纸拿给朱琼玉。 ‘师父刚刚亲眼见到这位写字,那应该不会有假。’朱琼玉刚接过来,丹凤眼就呆住了。 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将意识扯到天外。 悬于寰宇的长河奔流不惜,青山仿佛天柱般亘古矗立,一颗煌煌大日高悬天穹,光照诸天万界。 河中奔腾不息的冲刷裹挟着砂石,每一颗砂石中,都显现出一个横压当世的人杰,有气血狼烟三千里的绝世武神,掌中拿捏佛国的金身罗汉,威严似渊,口含天宪的皇者。 甚至....还有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朱琼玉闻所未闻的修炼体系,都在长河中,如过眼云烟般,令人应接不暇。 这些,毫无疑问都是二品以上的大修,不乏一品的人间绝顶,但他们都消散在了缓慢而坚定的长河中。 朱琼玉感觉自己十分渺小。 在这般天地大势下,如同一只蝼蚁般。 只有一个人影,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横卧在渔船上饮酒垂钓,悠然自得。 正要看清那人的脸时,朱琼玉醒了。 在这个地方,时间仿佛停滞了,仿佛过去了很久,但其实才过了一瞬,因为手中那副字,墨迹还未干透。 朱琼玉胸前的高耸起伏不止,呼吸急促,眼中除了惊骇就是惊骇。 “知道李前辈的厉害了?”张缺二赶紧给小徒弟打眼色。 这小徒儿最像年轻的自己,心高气傲,宁折不弯,他当了长辈才知道,曾经师长有多头疼自己这种性格,怪不得早早就把他赶下山。 万一冲撞了前辈,可不是小事。 她深深看了眼面前这位卓尔不群,遗世独立的青年,福了福身子,道: “小女子朱琼玉,这段时间师父承蒙照顾了,当时还对前辈有所猜疑,今天终于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是奴家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己的小心思,包括一举一动人家肯定都知道,不如直接说实话,在大能面前,藏着掖着是最愚蠢的。 ‘你可一点都不小。’李宣摇头失笑道:“人之常情,不必耿耿于怀。” 如果自家的老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别人家里去住,自己一样会着急,毕竟世道这么乱,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现在看来,这位‘美魔女教导主任’已经从诗里品出了自己高尚的情操,才由衷的道歉。 老张对徒弟的思想品德教育很到位嘛,知恩图报,不会仗着武者的身份恃强凌弱。 想到这,李宣微微坐直了身子,笑道:“举手之劳,我也是和老张投缘,才当了忘年交,你也别站着了,坐我鞭上吧。”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习惯卑躬屈膝的人,不卑不亢才能结交朋友,太过谄媚,人家就把你看轻了。 朱琼玉放松了身段,跪坐在李宣身边,就听张缺二说道:“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向李前辈多请教。” 老张过段日子飞升天门,一时半会肯定无法照顾步云宗了。 如果徒儿能与李宣混个眼熟,那安全便有了保障,有能随意下凡的真仙罩着,只要不作死,剑宗还能再兴盛一万年! 朱琼玉何等聪慧,一下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这是暗示面前这位神通广大,让她赶紧打好关系。 便给李宣倒了杯酒,轻声道:“前辈此前的磨剑图,奴家也曾见过,其中意境真是高山仰止。” ‘原来前几天男扮女装的那位姑娘,是步云剑宗的弟子。’ 李宣前世虽然学的是文科,但人称逻辑小王子,略微一推理,不难想通。 老张痴迷字画,那他的徒弟耳濡目染也对此道感兴趣,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练武之人,达者为先,也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君不见前世那些富豪,对于真正的大师也是十分敬仰的,甚至愿意花天价买下作品,这几天老张也时常说,练剑如做人,什么样的性子,便能养出什么样的剑,自己当年若是早点醒悟,也不至于白白蹉跎岁月。 “随手练笔之作罢了,今天写字也是因为老张的日子快了,才认真了些。”李宣微微一叹。 书画这方面,还真没见过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家有点崇拜的小眼神,很正常,自己也得维持住大师风范。 “随手之作已是让奴家有拨云见月之感。”朱琼玉臻首低眉。 她是高傲,严厉,但并不是傻子。 随手练笔之作就蕴含大道,认真写一幅字能解天门之困,如果真的能得到李前辈的指点, 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大机缘。 这个前辈能推算出师父飞升的日子,特意留下字画,明显对于张缺二是很欣赏的想来随手庇护一下步云宗也会欣然答应。 李宣云淡风轻一笑道:“正所谓平淡之中藏真理,修炼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也要适当的体会尘世中的纷纷扰扰,说不定沉下心来,生活中不在意的小事,反而会有让人豁然开朗之感。” 一边练武,一边当老师压力是很大的,听说不少修行者都是因为压力太大,憋出心魔了,需要用其他方式排解一下,能理解。 如果这位美魔女教导主任,消除压力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书画,那就赚大了。 之前女扮男装的姑娘,出手如此阔绰,步云宗家底果然是很丰厚的,老张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客户,人都要走了,自然不好意思收钱,但后辈却发展成客户,那可是一笔大收入啊! 带着欣赏的目光,李宣扫过朱琼玉一眼。 嗯,确认过眼神,是富婆没错,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富婆。 如果能多几个这样的客户,何愁大业不成,连猪肉铺子都可以不用开了啊。 李宣的表情,非常满意。 ‘师父常说我性子不要太急,看来这位前辈也是一个看法,或许我真的该做出改变了。’朱琼玉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由于小时发生的事,养成了她现在雷厉风行的性子,连修行也是这般,虽然高歌猛进,但终究有几份根基不稳。 李前辈不愧是微言大义,三言两语就看出了自己的阻碍,并且指点迷津,给出了解决办法。 “受教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朱琼玉抿着嘴唇,轻叹一声。 照这个路子走下去,自己恐怕会和师父一样,走上绝路吧? 还好,自己碰到了前辈,师父也碰上了前辈。 一个抱着发展客户的心思,一个抱着巴结前辈的心思,两人在芳华小筑中相谈甚欢。 “对了。”朱琼玉转过头,“前辈喜欢清静,去转告外面的人,今天的一切,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绿蕊机械的点了下头。 走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发凉,失魂落魄,若不是被朱琼玉的冰冷剑意刺激,连路都走不动。 走过属于自己的芳华小筑,绿蕊从来没感觉过,这条路如此之长。 看着在外等候的士子们,她面露惨笑道:“我刚刚开罪了仙人,只怕命不久矣了。” “这从何说起?” “如果单是一个大儒,也要顾及碎月楼的面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 士子们一肚子问号。 绿蕊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们口中的步云宗戒律长老,是那瞎眼老者的徒弟。” 众人看见绿蕊似乎还未说完,就坐在地上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 “然后,朱长老就把我赶到一旁,亲自给那位杀猪匠倒酒,就像一个小女儿般。” 众人:“???” 是不是我们打开的方式不对? 全天下,能让她恭敬叫师父的,只有一人。 步云剑首,张缺二。 刚刚他们还在这为步云剑首写诗,原来真正的步云剑首就坐在这? 之前那首镇国级的诗词,常公子也只是激动居多。 毕竟这种东西虽少,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震撼程度,也远远不如现在。 怎么可能? 天下闻名的步云剑首,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老迈不堪的瞎眼老头? 要知道,当年虽然在步云山上呆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张缺二已经不下山走动了,始终没有机会见到真颜。 等等....刚刚那瞎眼老者,好像在给那李屠户磨墨? 嘶—— 常公子人快傻了。 张缺二何许人也,连大离王的头发都敢摘,现在居然态度谦卑的坐在一位年轻人身边,亲手为他磨墨,宛如一个忠实的老仆。 而且得到诗词后,还一副激动的表情,仿佛.....得到了什么至宝一般。 嗯..... 思及此处,常公子的脑海里,惊涛骇浪般翻卷起来,想起李宣的心绪,再也不是学生看待老师的谦卑,而是心跳加速,忍不住猜测起了这位的身份。 权贵? 不可能,世间没有能让他低头的权势,步云山立在大离和大燕之间,如此多年都没有归于任何一方,张缺二根本没把王侯放在眼中。 剑客同道? 这就更不可能了,张缺二说过,天下名剑,只有他手中白虹一把,其他人不配藏剑于身,而且朱琼玉这种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女人,哪怕是名宿前辈当前,也不可能亲自为其倒酒。 难道..... 这一刻,常公子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惊天消息。 此前他还以为,面前这位姓李的年轻人,是一个出世隐居的大儒。 而现在看来,恐怕是从天门上下来的仙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仙人,是儒武双绝,随手写下的字画便能让天下第一剑客心悦诚服,鞍前马后的仙人。 而且天门规矩森严,只准上不准下,能随意下凡,在天界的地位,恐怕也是十分超然的。 想到这,常公子脑瓜子嗡嗡的,眼中止不住的冒出金星,后背已经被浸出的汗水湿透。 依稀记得,大燕八年前的一次祭祖大典,还是因为泠音郡主年满十岁,传说是先天木灵之体,才引得上界的先人耗费大代价破界送来功法仙器护身。 那时满场的郡王,大儒,武道强者都整整齐齐跪了一地,只有燕云将军身为一品高手,才有资格站着。 明显,那位燕国先祖,也没有能力,或者不愿付出代价真身降临。 这样,为何老剑首张缺二如此恭敬,朱琼玉温顺的在旁边伺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绿蕊也不傻,刚刚还是脸色惨白,准备自荐枕席,让这位大儒老爷消消气,原谅自己,现在则是彻底绝望,泣不成声。 天界都是神女仙女,自己这种蒲柳之姿,人家看得上吗? 没看人家步云宗的戒律长老,心狠手辣朱琼玉都乖乖坐在旁边当侍女吗? 这帮眼高于顶的士子们,现在的感觉,就像坐在夜市摊子上喝酒吹牛,正好吹到世界首富身上,虽然经常吹那谁如何如何,但从来也没亲眼见过,但你突然发现,那个世界首富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倒酒。 那个被世界首富巴结的人,还是自己平时看不起的同班同学。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着荒诞的现实。 “咦?” 路过的香香发现,在场所有的士子,突然就不谈笑风生了,而是个个如丧考妣,一脸虚弱,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而不久前还欺负自己的绿蕊,好像整个人丢了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复往日的精明狡黠,就像.....整个人都被玩坏了...... ‘我说芳华小筑刚刚声音为何那么大!难道........’香香没有生活在21世纪,否则她一定会说出多人运动这,rbq,这两个词。 “这.....这....” 她满脸通红,使劲跺了下绣鞋。 ps:懒得断章了,凑一起发给大家算了,今天白天停电,更新有点晚,得给读者老爷们道歉。 如果读者老爷们不肯原谅我的话,就拿着推荐票,晚上来扇我屁股,嘤.....老夫会洗白白的。 第十六章 我方炮火未能击穿...... 小坐片刻,朱琼玉抬起玉首,赔罪道:“这等风月之地,小女子实在是不方便久留,今天多谢前辈指点。” 说完,她便告罪一声,又在张缺二耳边说了些什么,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慢走。”李宣笑着告别。 毕竟是名门正宗当教习的,得以身作则,而且一个女子在青楼中待久了,确实容易遭人说闲话。 “完美啊。” 李宣看着朱琼玉摇曳的背影,被步云宗教习袍子勾勒出的美好曲线,心神晃了几下,垂下眼帘让自己不再去看,保持好一名书画大师的隐士风范。 人家长辈还在呢,眼珠子黏在人徒弟身上,就很没有礼貌。 再说了,自己充其量是个有点才华的普通人,跟修炼者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家尊敬他也只是因为痴迷书画,哪怕他长得英俊潇洒,也不可能发生难以启齿的关系。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样想着,李宣饮了一口酒,心绪冷静下来。 自从将书画提升到满级以后,他很快就能稳定心神,集中精力,进入类似入定的状态。 瞬间李宣就进入了贤者时间,看向朱琼玉的背影,也只剩下纯粹的欣赏。 幸好如此,这女子以后少不得还会来看望老张,如此一个气场十足的美人,天天在眼前晃悠,要是没有贤者时间,脑袋里总是会出现某些少儿不宜的岛国动作片,以及后面的..... 咳。 察觉到李宣带着赞赏的目光夸奖朱琼玉,张缺二凑过来,跟他碰了下杯子,道: “小李哥,你觉得我这徒儿,还能入得了眼吗?” 自己徒儿的天资,可是平生仅见的强,最晚入门却已经有赶超大弟子余丁的趋势,之前却不知道在仙家高人眼中,到底如何。 刚刚听到李前辈称赞,张缺二心里的石头才落下。 以对方的眼界,莫说人间的奇才,就是上界的麒麟子,血脉尊贵的圣人后代,大能重修,也肯定见过不少,能说出完美二字,说明琼玉的天赋确实非常非常的好,而且说不定,还动了爱才之心,如果能将琼玉收为记名弟子的话..... 列国之间思想活跃,乃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门户之见并不深,除非门派有特殊规定,否则没有一个弟子只能拜一个师父的规矩,达者皆可为师。 连步云宗,也不乏各国好剑之人前来求道。 现在就是不知道,李前辈心里有没有这个意思.....得先试探一番。 “嗯?”李宣一听,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前世学历家庭都还不错,和相亲对象吃过饭后,那边的长辈也会悄悄的如此问。 平白无故的.....一般也不会问这种问题。 难道是想撮合我们?原来刚刚我不是在发展客户,而是在相亲? 李宣狐疑的看着张缺二,怎么看,都觉得那张老脸里写着不同寻常的意味,便说: “自然是极好的,而且知书达理,但......” 话还没说完,便听张缺二叹道:“唉.....我过段时间就不在了,便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告诉小李哥,我临走前最不放心的便是小徒儿,到时想让她跟着你。” 当年自己便是因为没人约束,锋芒太盛,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来,才落得后来几乎跌境的下场,他不想徒弟走他的老路。 老张一副托孤的语气。 ‘看来哪怕是修炼之人,长辈也还是会为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李宣有些不忍,但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没有别人了吗?为何就偏偏要找我呢,要知道,我只是凡尘俗世的闲人一个,让贵徒跟着我,对我们两方,都不一定是好事。” 自己猜的没错,老张确实想在临走前,把徒儿的终身大事安排好,说不定这段日子和自己相处,未尝没有物色的意思。 但....人家就算没意见,却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朱琼玉是武人,自己承受不了啊,万一我方武器未能击穿对方最薄弱的护罩,那特么谁顶得住。 而且一旦有个武人妻子,家庭弟位可想而知,以后也不好再出来买海鲜,家里的妻子又碰不了,那不是我要这铁棒有何用吗? 朱琼玉那边,肯定也是有需求的,鳝饿无鲍,到时候两人总不能互相干瞪眼吧! 老张摇头感叹道:“这丫头主要还是性子太傲,谁都不放在眼里,也只有小李哥能压得住她了,所以才想着托福给你。” 看来李前辈是习惯了超然世外,不想破坏了平静的生活。 又或者,以他的修为,很可能身上带着大因果,怕牵连到琼玉才会如此。 “她一定对你尊敬有加,若是不成,绝对不会拖累小李哥。”老张保证道。 李宣无语,老张都埋土里剩个脖子了,还操心这个。 他也明白了,老张之所以特意提到朱琼玉的性格,是怕徒儿找个的武人丈夫,平时会受委屈,这是娘家人都会有的顾虑,因为除了修剑的,其他武人普遍粗鲁,这是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如果跟着自己就没事了,只有朱琼玉欺负他的份。 而且朱琼玉喜欢书画,自己在书画方面有颇有造诣,都是文化人,好相处,也能慢慢感化她强势的性格。 但老张想得太简单了。 ‘难怪你是个老光棍。’李宣看了眼面露喜色的老张,敷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以观后效吧。” 长辈们安排婚事,难免太过一厢情愿。 比如他李宣,就真的喜欢朱琼玉吗? ....... 想起那美妙的背影,令男人梦中都想要攀登的高峰,精致清冷的面容......好吧,李宣承认自己下贱。 但下贱是一时之馋,不是托付终身。 武人在修炼者中不算长寿,比普通人却也强太多了,他区区不过百年便会化作黄土,也许几十年后,朱琼玉美貌依然,自己已经是垂垂老矣,这种云泥之别..... 李宣没有心理准备去承受。 “明日我让琼玉来店里找小李哥。”老张眉开眼笑。 “好吧。” 李宣见老张好像一身轻松的样子,也不忍给他泼冷水,也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回头跟朱琼玉说清实情,想必她是能够理解,也会配合的。 希望老张别硬撑着一口气,非得看我们圆房...... 第十七章 种植技能,砧板发芽 六月初二,大暑。 刺眼的阳光从云层中透下,天气说不出的闷热,小店门前的大榕树下,蝉鸣声在街道中回荡着,显得无精打采。 李宣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想念过空调和冰棍。 最近天气太热,猪肉不好保存,还未等到卖完就全部烂掉了,所以李宣干脆就关门歇业。 坐了一会,他感觉口渴,便走到院子边角的水缸前打水。 结果回去的时候一脚踢在门槛上,手中的瓢儿,全部撒了出去,淋湿了平常切肉用的砧板。 “嘶......” 李宣还未来得及感受足尖钻心的疼,便愣住了。 湿淋淋的砧板,本来是黑漆漆的颜色,就好像被烧焦了一般,毫不起眼。 但突然就肉眼可见的长出了一抹翠绿。 一支小巧的绿芽,顽强的从砧板表面钻了出来,迎着门口吹来的微风轻轻晃荡着脑袋。 “奇怪,都被做成了砧板的树根,还能长出新芽?” 李宣皱着眉头走过去,细细端详那抹幼芽,发现上面布满了繁复的纹路,好像一枚枚天然生成的铭文,无比的协和,自然,看着就赏心悦目。 眼前这枯木逢春的场景,让他呆了会,随后耳边就响起系统的声音。 “叮咚,恭喜宿主‘种植’达到初窥门径。” “原来是系统在搞鬼,那就说得通了。” 李宣哑然失笑,寻摸着有时间了,得去再找一块新的砧板。 小绿芽历经千辛万苦,每天都被自己大力劈砍,却还是顽强的生长出来,随手拔掉未免太不讲人情味了。 随后,一包种子便凭空出现在桌上。 每门技艺提高一个层次的时候,系统都会发放奖励,刀道的奖励是那把锋利的杀猪刀,书画的奖励是那支画笔,总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平常用用还挺顺手的,就是没什么神异的功效。 不像人家儒家的士子,能妙笔生花,引动浩然正气。 也不像真正的武人佩刀,沉重还有不可思议的刀气,刀意。 当然,真是什么仙器法器,自己半点修行都无,也根本发挥不出来什么威力,拿出去兜售还容易怀璧其罪,所以普通的事物倒是正好,起码系统出品,结实耐用是肯定的。 现在这包种子,粗略数下来有数千粒,估计也就是寻常的农作物,最多是各个品种的花卉。 院子里正好有块地,可以用来种下试试,如果可以,希望能种出西瓜。 “真是史上最平平无奇的系统了。” 李宣嘴上说着,心情倒是不差,好像绿芽出现后,房内的温度都清爽了几分,将那截砧板放在了窗台,每天早上睁眼便能看到,赏心悦目的同时,也好记得为其浇水。 可惜,送来这块木头的老张,原本两者都是一样的枯槁寂灭,但现在木头能重生,老张却是无法再焕发第二春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李宣心中有些感伤,正准备再给树根子浇些水时,前院传来敲门声,随即而来说话的女人,嗓音宛如珠玉坠地,铿锵而清脆: “李前辈在家吗?” 掀开门帘,便能看见身穿着黑锦丝质旗袍,衣摆里若隐若现光洁的大腿,气质凌厉令人不敢对视,一头长发梳了个马尾盘在脑后的女子。 看见李宣后,她脸上的寒霜如同冰山瓦解。 “朱姑娘,今天山上不忙?”李宣微笑道。 昨天,老张火急火燎的回了步云山,说是交代朱琼玉一些事请。 今天一大早,人家就已经过来了,看来这位朱姑娘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这么快的找了过来。 也好,正好把话说开了。 “昨天师父回来,把一切都和我说了,今天便早些过来见您。”朱琼玉修长的大腿迈过门槛。 “稍等,我先给木头浇下水。” 李宣示意她随便坐,便拿起刚刚做的筛子。 “这点事,让小女子来就好了。”朱琼玉走进了些。 “好。”一股的幽香窜进李宣的鼻中,他没拒绝。 “前辈,您要浇什么花草?” 朱琼玉拿过木瓢,美眸也四处打量着,传说中高人隐居的地方。 李前辈境界真是太高了,完全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连陈设和家具,都看不出半点修炼者的痕迹,而且浇花这种小事,懂些小术便可凝聚水气,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但他却选择亲力亲为,不屑于使用神通。 也是,只要前辈想,估计让花草瞬息之间长大都可以,根本用不着浇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吧? 师父昨天已经交代,李前辈不喜欢打扰,自己想要长久的跟在他身边,也要学会投其所好。 “在那。”李宣随意的指了下窗台。 朱琼玉顺着手指的地方看去,眼波突然凝固了,定定的看着那块枯木砧板上,冒出新芽的一抹翠绿,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震惊。 是....是它! 绝对不可能看错! 第十八章 我终究是你得不到的猪肉仔 这块黑漆漆的木头.....便是之前师父早年间探索古国遗迹,此生得到最珍贵的至宝——常青神木。 天地间共有四种神木,每一种都是无上奇珍,而且在世间独一无二,天道不允许此等神物存在第二件,便是因为其神鬼莫测的力量。 比如扶桑树,只要禽类得道成仙,可扶摇直上九万里飞升天界时,才有资格扶桑上获得一席之地,目前被天界的金乌族占据。 师父貌似说过,常青神木很可能就是其中一种,反正绝对是同一层次的宝物。 他用了半生时间,试过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也没有能让其重新焕发生机,只能当它是一件死物。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其长出新芽! “李前辈,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上面长出新芽的?”朱琼玉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潮。 “你说老张送我的砧板啊?”李宣想起这件事,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也许它一直就没有死,只是还没到时候吧。” 之前一直拿砧板砍来砍去,上面还一直放着肉块,不用的时候也盖着灰布,树根得不到阳光和水分,长不出来也很正常。 “时候未到....一直未死.....” 朱琼玉听到这番话,颇有几分感慨。 若是修为不足,便是入了宝山也是空手而归。 原来如此,这块神木的生机一直存在,只是师父的境界不足,难以察觉,算是明珠蒙尘了,现在前辈手中,肯定是用了无上妙法,才令其重新发芽。 虽然还不知常青神木到底有何妙用,但只是刚刚发芽,便已经将周围灵机聚拢,如果时常在其旁边修炼,速度恐怕能快上三成。 李宣还以为她是睹物思人,便道:“这颗树我暂时没用,你若是喜欢,可以暂时交给你照料。” “交给我?” 朱琼玉呆了呆。 如此珍贵的宝物,前辈居然满不在乎的就交给自己照料了? 而且还说初生期的常青神木对他没用,那这位的修为....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 朱琼玉走近了些,看着微微摇晃的绿芽,感觉自己在做梦。 之前她还怀疑过,想李宣这种傲世人间,甚至在天界中也是一方大能的大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助步云宗。 冥思苦想之后,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株常青神木。 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坐井观天了,在凡人眼里无比珍贵的宝物,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恐怕真的如师父所说,李前辈只是福至心灵,下了一步闲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看着朱琼玉在那直愣愣的发呆,一双美眸死死的看着砧板,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还伸出柔夷,轻轻的碰了下绿芽的脑袋。 动作很轻,生怕把它弄坏了。 李宣见此也时感同身受。 看来朱姑娘和老张的师徒感情很深,现在看见他留下的东西,心里一定比自己还要感伤许多。 亲人离世的悲痛,其实无从安慰,李宣沉默了半晌,也只得叹道:“枯荣寂灭,乃天道轮回。” “是。” 朱琼玉轻轻点头,清冷的面上浮现出几分明悟,转过身的时候,面上迅速恢复了清冷睿智。 李宣带着朱琼玉进了前堂坐,用紫砂壶泡好茶水。 两人相对而坐良久,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李宣轻轻茗了口茶水,先开口道:“昨天,老张把你托付给我,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关系到一辈子,希望你慎重考虑。” 平心而论,李宣对于朱琼玉这种大美人,不心动是假的,但人家可未必看得上自己。 问题也就出在这个“大”上。 修炼者和凡人,差距太大了。 “昨天师父与我说了。”朱琼玉犹豫了片刻,红唇轻启: “前辈说的是.....我也天人交战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 ‘果然,人家看不上我。’李宣虽然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就当但真被当面拒绝,还是有点挫败感的。 也对,这才是正常的,待会和她好好商量演戏的事,怎么在老张还在的这段日子瞒过去。 但,还未等他开口,便见面前女子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决定接受师父的安排。” ‘嗯?’ 李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受师父的安排,意思是她要和自己这个凡人成婚吗? 仙凡有别,而且他还不是凡人中的王公贵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因为自己照顾了老张几天,就以身相许,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疑惑的看了朱琼玉两眼,李宣终于明白了。 是现代人的思维影响了自己。 这个世界类虽然有着玄奇力量,但大体更像前世的古代,除非是很开明的家庭,否则男女成婚,自己基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是包办婚姻。 所以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进屋之后,这女子便对着那块木头发了很久呆,应该和老张感情很深厚,也可能是想顺从老张的意思。 “不会是因为老张快走了,你才同意的吧,是自己的真心实意吗?”李宣轻笑道。 给这种高人当弟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前辈如此发问,也许是担心我目的不纯,是为了步云宗的繁荣才拜他为师的? 想起昨天师父特意嘱咐,既然是拜师,就少想别的方面,安心跟着多学点东西才是正途,李前辈喜欢清静。 朱琼玉微微颔首,正色道:“并非如此,我是自己决定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李宣又喝了一口茶水。 他突然想起,昨天这女子看了他的字画后,不但立马就坐到了他的旁边,还很自然的给自己倒酒,而且还用什么‘高山仰止’‘佩服之极’来形容,明显对自己的才华十分欣赏。 重要的是,自己确实长得很帅,放到前世的小白脸,那也是最有气质的小白脸。 原来不是碍于老张,难道..... 她喜欢我? 鼻尖,有某种幽香在缠绕蔓延,好像变成了小手在心头搔痒,李宣虽然也不是初哥了,但去青楼,和面前坐着一个高傲又成熟的大美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这时,李宣冷静下来道:“你先随我进内堂看看,再做决定吧。” 最关键的是,这女人太优秀了,自己配不上,做梦大家都会,李宣也曾想过自己的老婆会是胸大腿长有钱的富婆,但真有一个比你优秀百倍的女子在你面前,你有勇气接受吗? 前世好歹还能奋斗奋斗,这个世界修为就是一切,他没有任何一种天赋,一天是凡人,这辈子都得当个咸鱼,拿什么给人幸福? 等看到自己家徒四壁,平平无奇的房子,就会明白,凡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李宣有点小感伤,自己怎么就不能修炼呢。 我终究是你得不到的猪肉崽。 “好。”朱琼玉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些激动,站起来跟上李宣。 她明白,这位前辈隐居的地方,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肯定有着许多难以想象的秘密。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去的。 现在决定带她进去看看,这就代表没把她当外人。 ps:今天白天卡文卡得厉害,不是剧情想不出来,是脑补这玩意写的太费脑子,如果随便写的话,又会显得人物很蠢,害,我太难了。 本来是想咕咕的,但想起还有可爱的观众老爷们等着,又在咕咕的边缘强行码了一章出来。 今天单更,很对不起大家,明天三更补回来。 第十九章 前辈这是在考验我 越过门帘,短短的十数步。 朱琼玉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宣身边,内心有种当年第一次进步云宗藏经楼的紧张感。 藏经阁的大门,为她打开了武人的修炼之路,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 而折扇平平无奇的门帘,后面可能没有藏经楼宏伟高大,但....却代表着更重要的东西——成仙之机。 李宣走在前面,信手掀开了门帘,面露无奈道:“随便看看吧。” 我家这么穷,而且就是个普通人,富婆你清醒一点啊!我们是不可能的! 不管这女子是为了师父的遗愿,还是对自己这小鲜肉有想法,李宣待会都准备把事情和她说清楚,他心里的13数,不允许贪图这种优秀的女子。 唉,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内堂不大,窗户中透下几束灼眼的阳光,能看清裹挟着尘埃在其中涤荡的。 迈过门槛,朱琼玉就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是清冽的墨香,还有那令人快要窒息的......道韵玄机! 师父的话,一点也不夸张,这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悟道之地,无数或悠扬深远,或深邃如海,或杀气凛然的意境,充满了房间,都不需要人去静心感悟,对于自身道的理解,都会自动增加。 道,流散与天地之间,往往在灵机一现的时候,才能被修炼之人捉住,若是悟性差些,便是苦练十年也不得法门,所以每一分感悟,都弥足珍贵。 而这里不需要,这里到处都是各种玄奥,墙上的书画,诗词,已经将无数难得的感悟,直面的放在你眼前。 就像是物理法则被写成了公式,直观而又便于理解。 “这.....” 朱琼玉体内的气血不能自已的升腾起来,浑身都涌起一阵潮红。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看,无数晦涩的道理就在她脑中炸开,带着周身的血气运转,她四品巅峰的境界,本就正在凝练气血,此时居然有要凝聚剑气的趋势。 朱琼玉不禁问道:“这些.....都是您画的吗?小女子若是能有您万一的水平,就好了。” 太恐怖了..... 一副画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远远没有现在震撼。 能凝练一种意境的剑气,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现在有如此多的已经,供她随意挑选。 难怪师父不但隐疾好了,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日就要飞升天门。 在这待久了,就算是头猪都要变成仙猪啊! “随便画画,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李宣看到朱琼玉面露敬仰,又在心中加了一句:“还有去青楼。” 看来这女子是真心的喜欢书画的,能当个纯洁的知己,也算不错。 就是说话没啥眼力价,什么叫不及他万一。 自己是没有修炼天赋,整天做生意又只有早上,这才有时间练些乱七八糟的技能。 我要有天赋,系统要是正经一点,还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不香吗。 李宣想到这,叹道:“我只是闲来无事,才有这些时间的,你还是专心些吧。” 意思是你好端端一武人,还是步云宗教习,别学我当咸鱼,好好寻摸怎么成仙比什么都强。 “前辈说的是。” 朱琼玉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现在四品巅峰,如此多的大道,沉溺其中只会自悟,前辈的意思,应该是挑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专心致志才能有所成就。 前辈肯定已经活了无穷岁月,在悠久的时光中,才将如此大道信手拈来,画于纸上,她此生恐怕难以追求这等境界了。 “你且看看吧。” 李宣说了一句,便在书桌前坐好。 左手轻轻敲着桌面,心中寻摸着,待会该怎样既不伤感情,又能让朱琼玉懂他的意思。 让人误会就不好了,毕竟是长老的徒弟,不好把关系闹僵,又得让人家不会觉得忤逆了老张的意思。 “好。”朱琼玉应了一声,在内堂轻移莲步,一幅幅图感受过去,速度却非常之慢,额间逐渐冒出细汗。 哪怕是经过高人之手画出的意境,领悟起来也是很费精神的。 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嗯?” 朱琼玉发现,李宣坐在那,手指富有节奏的敲着桌面,不长不短,正好三下。 “左手,三下....” 朱琼玉不由得往左边的第三幅书画看去。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副冰天雪地中的景象,干枯的树枝上却结出了花朵,凑近一看,原来是冰在树上凝结,晶莹剔透,比真正的梨花还要好看。 “极寒之处生花,寒冬也有春风。” 朱琼玉轻声呢喃着这句千古绝句,看着一副奇美画卷展开于眼前。 她仿佛在万千的道路中,找到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本来挡在前方的一层砂纸,此时被戳破了。 前辈果然是在指点于我,这就是最适合我的道。 心悦诚服。 “前辈,我想学跟着您学这副书画,行吗?” 朱琼玉眼中泛起水亮的光芒,又带着期盼,小声问道。 “你想学?”李宣心中灵光一现,微微笑道:“哪副?” “嗯,就是这副雪梨花图景,我一见便知道,它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朱琼玉看着李宣面上分明写着‘孺子可教’,顿时笃定。 前辈果然高深莫测,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考验于我。 李宣苦笑道:“你要是想学,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的书法可不是随便学的,虽然你是老张的徒弟,但规矩就是规矩,你应该知道吧?”、 直接说出来拒绝,不太好。 人家万一发火了,自己一个普通人可打不过啊,再说老张听了这个消息,几口气背过去了,这锅还得甩到他头上。 他想的办法,就是.....要钱。 所谓谈钱伤感情。 倒不是真的想挣多少钱,只要自己表现的比较贪财,而且还暗示两人关系只能是顾客和老板,不会有什么别的发展,最多她在自己这学下书画,也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要交补课费的。 不管她心里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亦或者是要遵从老张的安排,自己都可以先这么拖着,老张走之前,就让她一直在店里学书画。 这段时间,就让朱琼玉知道,自己就是个凡人,还是个喜欢去青楼的凡人,除了长相俊美,才华横溢,举止气度不凡,双商max之外,就没有其他优点了。 到时候,朱琼玉就会知难而退,自己不仅没得罪人,还可以收获一个忠实顾客。 ‘奈斯啊。’李宣为自己的小天才点赞。 第二十章 燕国有女名泠音。 “规矩......是了,师父说过,您不想沾上因果,所以我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吗?” 朱琼玉将视线从墙上挂着的画移开,恭敬的站在李宣旁边。 “你觉得,这副画值多少?”李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画到底值多少钱,毕竟在喜欢的人眼里,好画是无价之宝,在不好此道的人那不过是张废纸,他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师,虽然画的是不错。 但要说有多少价值,还真拿不准。 “这.....”朱琼玉轻轻要了下红润的嘴唇,低声道:“小女子恐怕拿不出让前辈满意的宝物....只能用最珍贵的东西。” “????” 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李宣脑中,不由得想起面前这禁欲系美人,一口一个前辈.... 难道步云山教习这么穷吗?也可能不是穷,而是欣赏之后,觉得这副画是无价之宝,所以觉得出不起钱.....但也用不着肉偿啊,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就是这个。” 朱琼玉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从怀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玉剑,通体晶莹,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温润中又暗敛锋芒,篆刻‘步云’二字。 她恭敬的双手托着,送到李宣的面前。 “原来是一块美玉。”李宣松了口气。 看起来质地非常不错,就算是羊脂美玉,也不过如此了,绝对能卖不少钱。 而且上面刻着步云二字...... 难道是步云宗教习的身份令牌? 那对于这女子,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前辈,您觉得....怎么样?既然您在此隐居,那少不得会碰上麻烦,以后不必出手,只要出示令牌,宵小便不敢招惹了。” 朱琼玉心中有些忐忑,一双妙目却动也不动的看着李宣。 这块令牌是昨晚张缺二交给她的步云祖令,也是每代祖师佩戴的,如果李宣接下,那便默认成了步云宗太上祖师。 这是双方都互惠互利的事情。 但前辈看不看得上步云宗,就不知道了..... “身份令牌,好吧,暂时保存在我这里。” 李宣点头,熄灭了心中的对于银钱的渴望。 宗门里,身份令牌还是很重要的。 因为这次必须是交易,所以先暂且将令牌收下,等来日再归还给人家,字画以及教书画.....就当白给算了,反正自己也没实际付出什么代价。 李宣强行安慰了自己一波,又道:“以后,你有空可以来我这,跟我练练字,学学画,过段时间,我准备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打理它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嗯,一个武人壮丁,不拉白不拉。 有了这块令牌,确实也少了很多麻烦,在步云镇地界,步云宗的教习令牌还是很吃得开的。 比如进猪肉的时候,给那个地主一亮牌子,看他还敢不敢涨价。 李宣收下令牌,感受着上面的丝丝温热。 “暂时吗?谢前辈....”朱琼玉心中微微一叹。 看来李前辈,还是没有完全同意成为太上祖师,只是暂时接受。 唉,也许步云宗池塘太小,根本容不下这种绝世大能吧。 也或许,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喜欢拘束。 但总之,李前辈的答应暂时庇护步云宗,还同意指点我修行,已经是有了几分香火情,不能贪心不足。 不管如何,师父飞升天门后的那段艰难的日子,能安然无恙了。 甚至,李前辈只要待的够久,步云宗冲破东南地,问鼎天下也不是幻想。 “好,咱们既然已经交易完毕,就不沾别的因果了。”李宣看朱琼玉的表情,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道:“先去,把庭院打理干净,种下种子吧。” 说着,甩出一个布包。 .......... 一彪人马在官道上飞驰,正向着步云山地界飞速赶去,过处烟尘弥漫。 骑士尽皆身形魁梧,气血充盈,浑身包在百锻锁子甲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座下骑的马,头角峥嵘,背后的尾巴细长拖地,身上还生了参差毗邻的鳞片。 短短三十骑,压迫力却让人感觉面对着千军万马似的,雄浑惨烈的气势遮天蔽日。 后面,还跟着一架装饰华美的马车。 所过之处,不少车架的马匹直接被吓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车内的人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瑟瑟发抖。 有个走贩小伙忍不住吐槽道:“什么人啊这是....蛮横到这种程度,也不怕步云宗的武人老爷....” “嘘....可不敢瞎说。”旁边的庄稼汉用脏兮兮还带着泥的手,放在嘴唇边上,操着燕国口音,小声道:“你不要命啦,这是燕国的云嵬骑,天下最有名的强军之一,骑的都是蛟龙异种,每一个都是王上的宝贝呢。” 听见这名字,小伙子收敛表情,乖宝宝似的问道:“莫非....是王上出游?” 庄稼汉子眼神深邃,道:“除了王上以外,能指使这支骑兵的,也就只有....” 骑兵奔袭一阵,速度慢了不少,后面的马车才追上来,掀开门帘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本来道骨仙风的他,苦笑的大声喊道:“泠音公主诶,您赶紧回车里坐着吧,千金之躯怎么能坐在蛟鳞马上颠簸哟,您可不比武人啊。” 最前面,一个明显瘦小些,或者说是身躯玲珑的骑士摘下头盔,脱下面甲,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随风飘扬。 感受着迎着脸颊吹来的凉风,女子便笑了。 笑得无比洒脱又明艳,宛如从笼中飞出的小鸟。 笑得万花都黯然失色,惭愧的低下了头。 周围的骑士,只觉得自己那如百锻精钢般的心,轻轻颤了两下。 “不要,在宫里天天便让我侍弄花草,好不容易父王准我出门,我要骑马儿。” “可是......” 老者看着神采飞扬的苏泠音,突然就怎么也狠不下心让她回车上坐着,哪怕回去被大王责罚,也想让公主殿下开心开心。 “算了...反正是出门在外,就让公主殿下....” 周老心中安慰自己,突然,眼中恢复清明,叹了口气。 由于先天木灵体,苏泠音的一举一动,都有着难以言喻的亲和力,哪怕他列居三品,道法已然登临绝顶,也会被影响心绪。 看到老者面露难色,苏泠音无奈的勒马停住,把马交给了随行骑士,回到了车上,道:“周老,我累了,回马车上便是。” 老者欣慰的点了下头,又嘱咐道:“据咱们在大离的线人传来消息,步云宗张老剑首飞升天门在即,咱们这次出来,可是代表燕国脸面的,而且他与咱们王室,还有说不清的恩恩怨怨,切记要小心行事啊。” “既然如此,咱们为何还一定要来呢?”苏泠音一回到马车上坐好,双手叠在腿上,养尊处优的尊贵气质顿时沉淀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周老,静静等待答复。 ps:晚上还有。 第二十一章 天门秘辛,天河之宝 “飞升天门,你可知道是什么景象吗?” 周老慈眉善目道。 “在宫里的书库看过只言片语,说是会引动天河之水,从天门浇灌而下,渡劫之人需要逆流而上,用天河水洗涤神魂,重铸身躯,如同鲤鱼跃龙门似的,景象颇为壮丽,但却只是听说如此,从未亲眼见过。” “殿下你年岁尚浅,没见过是正常的,上次有人飞升天门,还是西地的一位佛陀,但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能亲身经历一次天门大开,对于修炼者来说,是无上的大机缘。” 周老脸上有了几分神秘之色。 “是因为天门中流露出的仙气吗?” 苏泠音疑惑道。 周老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是,却也不是,或者说这只是机缘的一部分,真正重要的是天河。” “天河之水,从门中流落出来后,便自动汇入附近最大的河流,其中除了仙气,道韵,甚至还会有许多天界的宝物,相传第一代离王,便是从天河中得到了一方金銮印,乃是仙品宝物,移山填海不在话下。” “难怪父王会让我前来。” 苏泠音好像明悟了什么。 “殿下冰雪聪明。” 周老抚须而笑道:“没错,殿下乃是先天木灵体,无论是仙宝,还是道韵,都更容易被您吸引,但咱们与步云宗有旧怨,这才让老夫带了些许礼物跟随。 剑首飞升,步云宗会迎来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只有掌门余丁堪堪三品中期,戒律长老朱琼玉比他还要差些,而且步云山处于两国交界,兵家必争之地,这等水深火热之时,想必不会拒绝我们的和解。 退一万步说,张缺二飞升,他们没有资格拒绝。” 苏泠音好奇道:“周老,张缺二到底和我大燕有什么恩怨,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 “唉.....此事到底是我们的错,不提也罢。” 周老不愿说,此事肯定犯了王室的忌讳,苏泠音也聪明的不再问。 过了片刻,周老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长长的紫竹鱼竿。 “殿下,天河中的宝物汇入凡间河流,便会化作仙鱼,咱们便要用垂钓的方式将其吸引上来,虽然您有先天木灵体,但有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这根清灵紫竹杆,是内库里的宝贝,能最大程度传导您的灵力,五品修为勉强可以使用了。” 说着,周老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檀香木盒。 “这里面是五十枚极品灵石,还有八块仙石,殿下用它们作为鱼饵,确保万无一失。 咱们大燕往后几百年的兴衰,都在殿下手里了,其他事情老朽会帮您处理,您只管专心修习钓技。” 苏泠音非常认真的点点头:“我不会让父王还有燕国的子民们失望的。” 从懂事起,她除了侍弄灵草,增加对于灵物的亲和力,就是在修炼垂钓之术,不得不说,在十几年的修行中,她变得不急不躁,行事张弛有度,也非常的冷静。 刚刚骑马放纵之时,她心中已经理顺了所有思绪。 据说不久之前,常家的公子便前往步云山打探过风声,这份信息就是他传回来的。 信上还提到过,此地有一位最少是大儒的读书人,甚至可能是从天界下来的。 她对此颇有怀疑。 连燕国先祖都难以下凡,怎么可能在凡尘中随随便便碰到仙人? 而且刚好被大离和大燕两国士子一起看见了,还恰好跟张缺二关系莫逆,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以那位剑首的性格,早就窜到天上去了,不可能窝在山里上百年低调行事。 她合理猜测,这是步云宗故意演的一出戏。 为了张缺二飞升后,让天下人分不清虚实的一场戏,让离燕两国不敢轻举妄动的一场戏。 那人很可能,真的就只是个大儒而已。 下凡的仙人她没见过,但大儒燕国朝堂扔块板砖都能砸出来一片,张缺二花大代价请来一个也很有可能。 ........ 日头已经落下大半,血红的余晖照的人昏昏欲睡。 小院中,却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播种运动。 两位选手都忙的里里外外。 嗯,是真的播种(一种动作),没有任何暗示。 靠着墙根的土地,已经被开垦完毕,虽然不大,横竖只有十来米,但种点菜还是不成问题。 “李前辈真是完全融入凡人生活了,跟着他褪去一身光环,武力,用最原始的方式劳作,竟然有种不一样的感悟。” 朱琼玉这样一位黑长直头发,眉眼冷艳,性格强势,站在那发呆,哪怕是不动都有种气场散发。 但她今天脱了秀鞋,玉珠似的脚趾踩在泥土上,纤尘不染,旗袍勾勒出的曲线,成为了小院里靓丽的风景。 如果李宣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吐槽。 “特么你天天修炼,干什么不是一种别样的感悟。” 李宣当然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现在只觉得腰有点酸。 早知道让朱琼玉自己干了,人家修炼之人,干半天汗都不带流的。 自己在旁边看着,当一个合格小白脸,岂不美哉。 “种子在这呢。” 李宣把装种子的布包递给她,后者柔顺的接了过去。 前辈的吩咐,肯定都是有深意的。 她本来就是个不喜欢把惊讶写在脸上的人,现在适应过后,已经能快速调整心态了。 而且,若是经常表现的少见多怪,前辈也会觉得我没有眼界。 要跟在前辈身边,必须学会适应。 果然,布包拿在手里,她就发现了不凡。 这个布包,明明材质非常普通,却是一件芥子纳须弥的宝贝。 通常储物宝贝,最普通的是空结晶炼制,好一些的便是用青空藤葫芦之类的灵材。 但这个布包不一样。 真的只是普通的麻布而已。 不过见过前辈将道韵篆刻在普通的纸上,朱琼玉反而觉得,将普通的布匹变成芥子纳须弥的储物器具,是正常操作。 “前辈既然是隐居,想来种的都是些普通蔬菜草药,回头我便从山上移植些灵草下来,也算是报答前辈的恩情吧。” 朱琼玉这样想着,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打开布包。 ps:上推荐之前,会给大家维持三更的,票票和收藏涨的多我还会不定时加更。 亲爱的观众老爷们,俺现在发起一个活动,你看,推荐票如果留在手里,明天就又会刷新,等于你今天的推荐票就没有了,但是!你今天投给我,明天也投给我,这些推荐票就产生了价值,扑街鱼会帮你们存着,以后等升值,等你们以后长大.....啊不,等扑街鱼起飞了,就给大家发红包。 我觉得这个项目很有搞头,兄弟萌,老板萌,姐姐妹妹萌,点一下左下角,求求了。 第二十二章 这不叫木雕,叫高达。 步云山下,有条游龙江。 许多酒楼便临江而建,遥遥望着对面的燕国土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那位在此写下此等旷古烁今的篇章时,心中到底是何等境界?” 碎月楼上,头戴乌金冠,身穿蚕丝袍,腰上挂着暖玉生烟佩的中年男子,凭栏远眺。 门外传来铠甲碰撞的声音。 杨勇冠站在后面,低声道: “阿父,据在那饮酒的士子说,那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瞎眼老头,随后戒律长老朱琼月就找了过来,对那两人都十分恭敬的样子...... 朱琼玉的性子我知道,能让她毕恭毕敬的,也就只有张缺二了。” “能与张缺二坐在一起的,还能是谁?” 杨庆面上露出笑容,难以掩饰的激动。 这次来步云山,主要目的是试探步云宗的情况,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张缺二就要飞升天门了。 天门将开,代表着机缘。 不过青阳候更加在意的是,当年身受重伤,几乎要跌境的张缺二,是怎么恢复元气,这么快就重回巅峰,甚至还更进一步的。 很可能与一位下凡之仙有关。 “阿父,那位据说常来此地,最常和一位叫香香的姑娘往来。 我已经把人请来了。” 杨勇冠说着,一位走路带风的女子便被楼中的妈妈领着,从门前进来。 “哎呦,几位官爷,您看香香一个弱女子,怎么伺候几位啊,要不我再去叫两个姑娘?都是个顶个的漂亮。” 浓妆艳抹的老鸨笑着。 “没你的事。”杨勇冠丢了一锭金子。 老鸨顿时不说话了。 临走还用担心的目光看着香香。 “听说,姑娘你与前几日在这写诗的那位,认识?” 杨庆请香香坐下。 他有点奇怪,哪怕这女子确实算的上美貌,但风尘气太重,一个大能,怎么会与这般毫无修为,毫不起眼的女子扯上关系? 香香也在看他。 衣着华贵,气度森严,坐在那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带的侍卫明显比平时见到的江湖客更加厉害,还多了一种悍勇的杀气。 这种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但偏偏就来了青楼,还是要找她。 而且,态度还十分客气。 “官爷,您想问我臭杀猪的……李屠户的事?” 香香此时反而不慌了,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旁边的甲士一看,皱起眉头,用眼神询问杨庆的意思。 区区风尘女子,面对大离的侯爷居然敢如此随意,实在是太不懂礼数,传出去会损害侯爷的威名。 “正是。” 杨庆摆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甲士。 香香悬着的心放下。 杨庆看着坐在一旁的香香,也走过去坐下,一只手撑在八仙桌上。 “李先生前几日在碎月楼的大作,我拜读后心悦诚服,所以想亲自上门拜见,姑娘你可否说说,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好准备几份薄礼,当然,也不会亏待姑娘你的。” “他嘛,就是个有点才华的猪肉佬,绝对不是练武而且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 香香咬了下嘴唇,磨着银牙道:“跟某些人一样,喜欢白嫖。” “白嫖?” 青阳候眼皮一跳。 香香大吐苦水:“上次便没付风流账,还拿了个木雕搪塞我,说是什么无价之宝,什么破东西嘛,我看一两银子都不值,就是个会写几手打油诗的臭男人。” ‘那位写的,可不是什么打油诗....是镇国诗啊。’青阳候心中轻叹,又问道: “姑娘,木雕可否借我看看。” “可以,但是你看完一定要还给我。” 香香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心吧,我只是看看,相信姑娘也猜到几分我的身份。”杨庆微微一笑。 青楼的红倌人,见识短浅,堂堂大离王侯,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就算那木雕是什么宝贝,自己也不屑于从一个青楼女子手上抢东西。 香香不情不愿的从袖中拿出木雕,他接过的一瞬间,眼神就定住了。 木雕用材普通,是一个身穿奇怪铠甲的人物像。 但形象惟妙惟俏,上面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仿佛浑然天成,铠甲错落有致,手上拿着一把战刀,背后还有两对翅膀,但上面并没有羽毛,明明是木头所制,却给人一种钢铁的质感。 小孩子会很喜欢这类东西。 但,在杨庆眼中,就变了一番模样。 他仿佛看见一个钢铁所铸的身影,鏖战星空,披靡苍穹的景象,杀气,战意,直冲云霄。 “呼....” 青阳候艰难的移开视线,道:“姑娘,这尊雕像,你卖给我如何?价格随便你开。” “你说过不抢我东西的。”香香从青阳候手里拿过木雕,满眼警惕,“他家里还有很多呢,你若想要,自己去寻便是了。” “还有很多。” 青阳候呼吸急促起来。 大佬,绝对是大佬。 这哪是雕像啊,这分明是一座观想像。 其中蕴含了武人二品的神相奥妙,如果能常常放在身边观想,凝聚神相武意,不在话下,他此时正是三品巅峰,见到破境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不激动? 而那位随手就能刻出此等宝贝,家中又该是何景象? 香香早有预料,李宣的身份不简单。 却万万没有想到,能有如此程度,连大离的王侯,也对他如此恭敬。 “行了,我知道的全部都和你说了,奴家可以走了吗?” 香香捂着雕像,心情复杂。 她有点失魂落魄的走出院子,却听身后,青阳候问道:“这座雕像,叫什么名字。” “哦,他说这不是木雕,而是叫什么.....手办。”香香突然回头,展颜一笑: “这个手办,名字是高达。” ps:我知道自己节奏有点慢了,但前期的铺垫差不多就快完成,相信大家也知道,张缺二飞升,是个大剧情,人物的出场,还有关系,又该怎么脑补,我躺在床上都是想了又想,敬请期待。 而且,这里单独交代一下。 主角不是没有天赋的,我之前其实有暗示过。 比如他能救活常青神木,还能使用那把神秘的杀猪刀,红酒中蕴含大量灵气和生机,他喝多少都不会醉。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主角完全不能修炼,后面的剧情又该怎么进行呢?总不可能是全文脑补,所以这里告诉大家一下。 当然,主角不知道自己是高人的设定会保留,迪化文的本质不会变。 这本书叫《我原来是绝世高人》而不是《我真的是废柴》。 最后,么么哒,我反手求一个票票,兄弟萌能想到吗?诶,你怎么说。 第二十三章 仙珍当白菜种 “这就是李先生隐居的地方?” 杨庆换了一身朴实些的衣服,头上的紫金冠也换成了绸布束发,看起来就像个教书先生。 他总结李宣的行事规矩,发现这位喜欢清静,便特意换了着装。 “香香姑娘说的就是这。” 杨勇冠整理着不合身的衣服。 周围没有甲士,两人融入纷纷扰扰的人群,此时颇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杨庆突然道:“那位李先生,与张缺二有几分香火情,而且不喜打扰,所以咱们也不能招摇过市,冠儿,你待会切记要低调,知道了吗?” “阿父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杨勇冠嘟囔着。 “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杨庆突然直愣愣的站在店门口。 “这把刀.....” ......... 小店的院子里。 李宣把长出小绿芽的砧板也搬到地里,放在最中间,随后背负着双手,看着刚刚播种的成果。 不大的土地里,已经播撒了上百粒种子,此时都已经浇好了水。 李宣之前还担心,自己没有种过菜,把这些花花草草养死了怎么办?但系统出品的种子还真是神奇,有几个小土坑里,已经发芽了。 好像,连生长速度,都比寻常种子快上那么一些。 “辛苦你了。”李宣收回布袋,满意的拍了下朱琼玉的肩膀。 “不....不辛苦。” 朱琼玉愣愣的,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她受宠若惊。 刚刚种下去的,都是什么东西? 全部都是极品奇珍! 虽然朱琼玉对于丹药,灵药不算太了解,但上面的灵机波动怎么都错不了,而且种子上还有天生的纹理,很好辨认。 不算常青神木,一百零三株里面,还有三株仙品奇珍,剩下的一百株,都是极品宝药! 可以这么说,就算把步云宗卖了,也换不来一株仙珍,哪怕是列国皇室的秘库,也不一定能寻到,因为那些都不属于凡间之物,有着夺天地造化的功效。 至于极品宝药,她有幸见过一次,是燕国使臣送来的,师父虽然拒绝掉了,但明显有心动的迹象、 现在,都种在十几平方的土地里。 随便拿出去一株,都能掀起腥风血雨,无数三品以上的修士的全部身家,都比不上一株,定然会抢破头。 如果是仙珍......恐怕列国都要蠢蠢欲动了。 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震惊,朱琼玉还是感觉天旋地转。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李宣见朱琼玉发呆,便笑道:“等这些东西长出来了,如果是黄瓜茄子之类的,也给你分上一些,我都是当蔬菜吃的。” “我....我也有?!”朱琼玉美眸震动,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宝药仙珍,当大白菜吃....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应该的,毕竟你也出了力。”李宣点点头。 很正常,第一次尝到自己的劳动成果,难免有点兴奋。 “请问,这是李宣李先生的家吗?”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听起来不像熟人,李宣便让朱琼玉去了前厅领人家进来。 “朱长老,没想到你也在。” 杨庆见了出来的人,微微有点吃惊,随后恍然大悟。 之前马脸士子说过,朱琼玉去碎月楼找过李先生,想来是张缺二飞升在即,希望得到先生庇护,所以她在这里,也不算奇怪了。 朱琼玉一笑,赤足走出来,俏脸上带着寒霜,声音变得冷酷:“你们的鼻子还真灵,那天山上的事,还没有完呢,今天找上门来,是想领死吗?” 说着,她素手一引。 桌上的茶壶中飞起一道水线,化作一把亮晶晶的长剑落入她雪白的柔夷中。 前厅的温度,骤然急转直下。 在外人面前,这个女人很霸道,很直接,就算对方是大离的王侯,她也敢拔剑相向。 “好漂亮的意境。”杨庆却不生气,眉间的桀骜半点也看不见,反而眼前一亮:“几日不见你就大有长进,三品的路子,已经是一片坦途。” “顾左右而言他。” 朱琼玉抬起剑尖,“这里不是步云宗,更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如果没事,还请你离去。” “之前的事,给朱姑娘道歉,是本侯孟浪了,我已经叫人备上厚礼,过段时间亲自上山赔罪。” 杨庆摊开手,真诚道:“在李先生的地方,杨某也不敢找麻烦,只是拜读了先生大作,心中敬仰,才冒昧上门的。 天门将启,到时燕国也会来人,大离和步云宗,不是敌人。” “能靠战功当上侯爷的人,没一个简单货色。”朱琼玉闻言,哼了一声,散去了冰剑。 她也没真想出手,甚至很理智的清楚,哪怕刚刚有所精进,离青阳候的距离也不是一星半点,而且,杨庆也不敢动手。 朱琼玉是在告诉杨庆,步云宗在李前辈心里,是有分量的。 “让人家进来吧。” 此时,内堂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既然你是来拜会李前辈,我也无权阻止,跟我进去吧。” 朱琼玉突然多云转晴似的笑了。 有几份幸灾乐祸。 很快,这个志得意满的侯爷,这个战功显赫,桀骜不驯的三品巅峰高手,就会像一个进城的乡村农民。 “好....” 杨庆愣了下,没想到朱琼玉这种女人,会如此听那位的话。 三人没有走内堂,而是直接从旁边小门绕到院子里。 只见李宣正躺在摇椅上,手中晃着一杯红酒,眼神看着面前的地,又好像飘到了远方。 杨庆觉得,这李先生俊逸出尘的长相,潇洒不羁气度,能写出那种大气磅礴的诗词,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年轻..... 年轻就对了,高人驻颜有术,很奇怪吗? 见到三人进来,他没有意外,而是笑道:“两位和琼玉认识?” “算是。”朱琼玉没有再管青阳候父子两人,而是“乖巧”的拿起水瓢,为地里的种子灌溉。 “之前有些误会,不过都已经解开了,在下杨庆,见过先生,前几日拜读了先生的千古佳作,心中大为敬仰,今日特来拜会。” 杨庆老老实实的行了个礼。 前厅发生的事情,这位前辈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从到了这条街开始,他就收起了全部的傲气,就当是在王宫内院,觐见离王。 看吧,人家前辈对我的态度很满意。 “坐吧,喝酒吗?” 李宣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对父子,又双叕懂了。 这人一副教书先生打扮,也是读书之人,认识士子不奇怪,定然是打听到了自己的地方,想要求字吧? 照理说,那些士子应该也知道,他那日写的诗词极好,不过作为读书人,今后还要出仕,拜会一个杀猪匠说来不好听,抹不开面子。 所以,就委托他人前来。 你看看,这谈吐和修养,身上穿得衣服看起来质朴,实则用料考究,必定是大户人家。 “谢先生。” 杨庆受宠若惊的接过一杯红酒,问道:“朱姑娘是在做什么?” 第二十四章 倾家荡产买手办 “种些果蔬。”李宣淡淡道。 “原来如此。”杨庆视若珍宝的端起玉杯,然后对着李宣道谢。 这杯酒,不属于自己知道的任何一种灵酿,想来是前辈亲手酿造的。 他晃了下辈子,只见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翻滚,浓郁至极的生机弥漫而出,只是闻了一下,便感觉到神魂微振。 轻轻一抿。 苦涩回甘的酒液一点也不烈,顺着喉咙滚下,只能察觉到清凉,仿佛全身都通透无比,酒力入体之后微微发热,散入周身筋脉。 连浑身的气血,都有增长的趋势。 “好酒。” 杨庆放下酒杯,眼中满是赞叹,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把他的杯子也抢过来。 早年间征战天下,无数暗伤,此时已经好了小半。 “在下也算喝过不少酒,先生这般神奇的仙酿,却是闻所未闻,难怪张前辈恢复如初。” 杨庆可以预想,如果将这些酒拿到商会买卖,该是何等的抢手。 对于武人来说,谁还没个暗伤了? 有走火入魔造成的,有与人动手被打的,甚至很多人,因为伤势终身不得存进。 但这也是无稽之谈,前辈必然不是缺钱的人,怎么可能把仙酿拿去售卖呢。 “区区一杯酒水,何须记挂。”李宣淡然笑着。 “多谢前辈的酒,在下无以为报。”杨庆恭敬的给李宣行了个礼,道:“朱姑娘一个人,似乎有些累,我便上去助她一臂之力吧。” 说罢,撸起袖子,学这朱琼玉的样子,脱下脚上的鞋。 然后拿起水瓢,走到土地边,低头一看,小小的地方不过百十来个坑洞。 杨庆往里浇水,却发现水一落到地上,立马渗透进去,他伸手一探,发现泥土还是干巴巴的。 “怎么回事?” 杨庆疑惑的又打来一瓢水,却还是和上次一样。 “你扒开看看,下面埋的是什么。” 旁边,朱琼玉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看来琼玉已经找到了一些干农活的窍门。”李宣满意的点点头。 人家杨先生肯定是高门大户的体面人,笨手笨脚的太正常了,看他过去没事还把埋好的种子挖出来,别说帮忙了,简直就是帮倒忙。 自己要不要去教教他? 哦,我也不会啊,那没事了。 “多谢指点。” 杨庆非常好奇,伸手拂开泥土,终于露出了埋在下面的种子。 一颗拇指大小,状若环佩的种子,上面布满银色的蝌蚪状纹路。 刚刚的水分,并没有被它吸收,而是全被被排斥蒸发了。 杨庆凑近了些,将种子看清楚,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水瓢,喉咙好像被梗住了:“这.....这是....极品宝药的种子?!” 还有王法吗? 还有律法吗? 果蔬你个狗蛋啊。 这玩意,哪怕他是大离的王侯,这辈子也只吃过一次极品宝药,是离王奖赏有功之臣,让丹枢司将秘库中的半株宝药练成十八粒丹丸,分发给诸位王侯。 眼前这颗种子蝌蚪文密布,道韵流转,仿佛天地灵机汇于一身,分明就是一颗宝药种子啊! 他又扒开一个土坑,这次倒不是极品宝药。 而是杨庆同学人品大爆发,侥幸抽出了一枚....仙珍种子。 “咕咚......” 杨庆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碎了一地。 哪怕仙珍还未长成,也是仙珍! 据说历史上出现的仙珍,都是天门之中意外流落的,有的被有缘人捡到,有的流落凡间,铸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传奇。 如果让列国王侯知道了,一品高手都不一定能保住。 如果现在拿着这粒种子,用腾龙秘书燃烧气血,瞬息之间就能离开步云山地域,随后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杨先生,你不行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杨庆转过头,突然看见了某个找到工具人,自己悠闲的晃动着椅子的洒脱青年,正望着自己摇头。 那位正在摇头,好像有点失望,这眼神......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杨庆觉得心中被一盆冷水浇下,浑浑噩噩的头脑也清醒了。 是啊,天门之中才有的东西,李先生只是随意的种在院子里,根本不怕别人抢走。 第一,仙珍对人家来说,根本不重要。 第二,那位压根就不怕别人抢。 自己之所以被称为青阳候,正是因为那双眼睛,目光如注,烈如青阳,但此时眼中的李先生却不沾丝毫烟火气,看不出半分修炼痕迹。 这代表什么? 双方修为的差距,大到离谱! 蚂蚁趴在人的脚下,根本无法想象这座‘大山’,会是一个生物。 “多向琼玉学习吧。”李宣喝着小酒,神色无比淡然。 得让人知道,隐居的风流雅士,是有自己的逼格的,自己不仅不能大献殷勤,还得随意一些,莫让人看轻了,到时候出价也就低了。 “是。”杨庆如梦初醒,赶紧将种子重新埋下。 老老实实的回到李宣对面,之前还隐隐有些架子,此时全然都变成了敬畏。 “不行就果断放弃,杨先生倒也有意思。”李宣拍了下杨庆的肩膀。 “在李先生面前,不敢称先生。”杨庆苦笑道:“一念之差,请先生不计前嫌,原谅在下此前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种一地极品宝药加仙珍跟大白菜似的,这特么谁见过啊。 “人之常情。”李宣满脸不在意的样子。 第一次干农活,手忙脚乱太生疏,强行干下去,又会给人瞎添乱,承认自己不行,多少有些丢脸。 “先生高义。” 见李宣没有责怪,反而安慰了他一句,杨庆这才放下心。 他算明白了,朱琼玉之前为何流露出幸灾乐祸,原来是等着看笑话呢。 李宣见架子端的差不多了,便直入正题道:“杨先生来历不凡,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我就直说了。”杨庆没有半点隐瞒的说了起来。 看来,自己的底细,前辈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是,人家什么境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早就已经看破红尘隐居了,玩心机手段,他这半桶水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就是这样,先生的木雕....哦不..手办,在下哪怕倾家荡产,也愿意购得一件。” “嗯?”李宣听完青阳候的请求,面色奇怪。 “倾家荡产买手办?” 第二十五章 紫气东来 “阿父,不是说好要镇定自若吗?”杨勇冠小声嘀咕。 杨庆没管儿子,拱手咬牙道:“前辈,在下今天在碎月楼的香香小姐那,碰巧见过一尊“高达”手办,惊为天人,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雕像。 不瞒您说,若是将此物放在房中,天天观赏把玩,在下此生无憾了。 求先生成全。” 杨庆一口气说完,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毕竟两人才第一天认识,就求人家赐宝,实在是比较无礼的请求。 他刚刚心中还起了贪念,如果李前辈不悦,或是心有芥蒂,也很正常。 但话都说出口了。 就算自己不说,人家应该也能猜到来意,本就是全凭前辈的意思。 李宣不说话,杨庆便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好像一块冰冷的礁石。 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嗯?” 李宣却是微微一愣。 他刚刚几乎以为,自己碰到了另一个穿越人士,否则怎么可能知道手办,还能说出高达这种词语。 原来是看到自己随手送给香香的高达。 不是老乡,空欢喜一场,李宣兴致阑珊。 “是在下痴心妄想了.....” 杨庆心中拔凉拔凉的,满脸苦笑。 看来这场机缘,是和自己无关了,现在只求前辈别对我有什么惩戒就好。 他忐忑之时,听李宣开口道: “刚刚想起了点事,既然你喜欢手办,咱们也算是同道中人。 区区一个雕像,没问题。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可以给你亲手雕上一只。” “!!!” 杨庆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狂喜几乎满溢。 刚刚从云霄跌略的心情,瞬间又从谷底升上巅峰,他感觉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 大起大落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他兴奋的喉咙都梗住了,颤声道:“先生.....高义。” “爹,注意点形象。”杨勇冠又小声道。 “你想要什么模样的?”李宣微微一笑,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看看,这年头在异界都能碰到二刺猿。 在不懂的人眼里,这就是一堆十块钱木头小人,最多值几个铜板,但在爱好者眼里..... 某个大佬贪污300万,就是为了买手办。 宅男一面墙,二环一套房,真没开玩笑。 杨庆大喜道:“我儿过几日要去参军,便求一将军像,保佑我儿百战百胜如何?” “明明是自己想.....” 杨勇冠又忍不住嘀咕,但被自己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不说话了。 很快,朱琼玉拿来杀猪刀和原木。 李宣手中的杀猪刀,上面隐隐带着摄人心魄的气息,锈迹斑驳的刀背上,隐隐能看到一个“屠”字,顿时令几人汗毛倒竖。 “李先生,这刀......” 杨庆已经认出来了,这把刀是禁器。 “哦,用着顺手,我不喜欢用刻刀,无须奇怪。”李宣一翻手,杀猪刀便舞了几朵刀花。 随后木屑纷飞。 数刀下去,一个握着长柄偃月刀,横刀立马的身影,已经有了雏形。 一丝凛然兵场煞气流转,杨庆父子的眼睛,猛然瞪大。 就在此时,天空中炸起一声平地惊雷,被夕阳映红的云层突然间风起云涌。 李宣只觉得这是余晖,沉下心来雕刻的他,物我两忘,但杨庆父子二人,还有朱琼玉,却齐齐的看向天边,眼中满是惊骇欲绝的神色。 这....这位是在刻什么? 为何会引起上苍震怒? 若是降下雷罚,他们今天吃不了兜着走啊! 几人惴惴不安的看了眼李宣,发现后者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但还未来得及稍稍将心放回肚子里,天边爆发出滚滚紫气。 刹那间,西来的紫气如同瑞彩千条,交相辉映,天边已经被紫色填满。 这....这又是什么? 为何会引起紫气东来三千里? 之前上方响起炸雷,明明是这东西犯了忌讳,引起仙神的不满,但为何后来又降下紫气? 原因,他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 .......... “殿下,这就是步云山了。” 夕阳将整座山峰割成红黑两片,一边殷红如血,一边漆黑如夜,下方徜徉的水面波光粼粼。 一架楼船上,常公子谦卑的落后半步,指着前方的那座大山。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首诗的意境波澜壮阔,写诗之人,眼界极高。” 湖风吹起苏泠音的青丝,她轻轻臻首,问道: “常乐,那位高人什么模样,你且再与我说说。” “臣下不敢揣测。”常公子苦笑道:“那位明明是大儒修为,却不露山露水,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长得俊俏些的市井屠户,据说本来没想来芳华小筑,还是绿蕊请进来的,我原本想借他挖苦大离士子,没想到却等来了这篇镇国之词,臣下不敢隐瞒,立刻快马加鞭派人将诗词送回。” 周老则是抚着白须,笑道:“天底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有预谋的,否则朱琼玉,张缺二,还有一个大儒,怎么可能刚刚好都去青楼喝花酒? 此番,就是做给两国士子看的。” 苏泠音点点头,表示赞头。 “言之有理。”常公子想了想,欲言又止道:“不过,那位的行事,也是洒脱不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放荡。” “怎么说?”苏泠音起了兴致,回首问道。 “是.....” 常公子刚想开口,正好抬头对上了泠音公主的眸子。 那是一张天真明艳的绝美脸庞,微微一笑,嘴角便会出现两个小酒窝,让人不禁陶醉其中,就算溺死也心甘情愿,不管任何男人见到这张脸,心中都会生出无穷的怜爱,不忍心让她受到半分伤害,哪怕只是轻轻的皱眉。 总结就是,击穿了直男的心房。 常乐受到真实伤害-。 “殿下面前,莫要失礼。”周老眉头一皱,低声将他叫醒。 “是是是.......在下只是在想,这种诗词,会不会污了殿下的眼睛。” 常乐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宣纸。 “不堪入目,有伤风化!!” 周老先抢过来,接到手上一看,眉头都拧到一起去了,红着老脸骂得唾沫星子飞溅。 说着便将宣纸扔进湖里,浮在水上。 苏泠音却好奇的很,趴在船栏边,盈盈妙目倒映着夕阳的昏黄,还有那首被评价为“伤风败俗”的对子。 忽然噗嗤一笑,声音脆如银铃。 “未必是高人,但肯定是个妙人。” 不多时,楼船在步云山脚靠岸,几人才刚下了船。 此时,天穹震动,船身狠狠的颠簸了一下,几十个云嵬军瞬息之间奔袭到苏泠音身边,用钢铁般的背影将她团团护住,警惕的看着周围。 周老弹指打出一个卦盘,滴溜溜悬在半空,数十道光晕扫过方圆数里地界,所过之处,连地下有几只虫豸都秋毫必现。 “没有埋伏。” 他睁开眼睛,“有人引动了天地异相。” 看向了西方。 落日的方向,突然升起磅礴紫气,气象万千! 第二十六章 五蕴灵土种菜 雏形已出,但还缺了神韵,李宣的目光也从随意变得专心致志。 每一刀,都慢了下来。 细细的在木头上留下平缓的痕迹,雕像一只手抚着美髯,栩栩如生。 紫气还在朝着这边蔓延,天空的云层形成了两个巨大的漩涡,旋转着仿佛巨大的双眼,静静的看着这尊木雕。 仿佛,木雕与上苍生出了联系。 朱琼玉,杨庆,尽皆是头皮发麻,生出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渺小感,仿佛头上悬着随时会落下的利剑,只要动下手指,便会将身首分离。 他们的眼中,在这股天威之下,只有李宣能泰然自若,手稳稳的握着杀猪刀,甚至满不在乎的刻着木雕。 “关二爷,拜这个准没错。” 最后两下勾勒出眉眼,一个英武伟岸的身形已然惟妙惟俏。 天空突然暗了下去,李宣觉得有点奇怪,刚刚还有几份余晖,现在太阳却完全落山了,周围都是一片漆黑。 盛夏时节,太阳落的快,倒也是正常的事,可能刚刚自己太认真了吧。 “杨先生,如何?” 李宣回头看向杨庆,却发现后者满脸呆滞,眼神直直的都没有焦距,这才反应过来。 便用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温黄如豆的火光被晚风吹得微微颤抖,关公像忽明忽暗,散发着一股寻常人感受不到的气韵。 “好,好,好。” 青阳候杨庆,此时已经对李宣完全的五体投地,甚至神秘莫测的离王在他心里留下的身影,也被刚刚那几道惊雷撕破。 刚刚那一幕太恐怖了。 上界仙神投影意念时,才会出现的天威! 他绝对不会看错,离都每隔数年便会举行祭天大典,接引下来的先贤甚至还不如刚刚那道意志的万一。 雕刻之时不用一丝一毫的法力,血气,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简单,却引起了上界的关注。 这代表,这木雕不是随便刻的,而是照着某位仙神的形象,在下界留下了一座神外化身,所以上界的某位大能才会生出感应,降下意念前来查看。 而且,原本是兴师问罪, “难道......” 杨庆心中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目光看着似笑非笑的李宣,不禁心跳加速,这个念头越发的清晰。 难道,刚刚扫过来的那道意念,本来不想再人间显圣,特意过来兴师问罪。 但看到雕刻之人是李前辈,才雷霆化紫气。 李前辈这是什么天大的面子啊? 杨庆原本觉得,李宣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是从天门上下来的没有问题,认识仙人也没有问题。 但现在,他发现,这还不是普通仙人,恐怕在天界的地位也不低。 难怪李前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原来是认识啊! “多谢,多谢前辈。” 用刚刚降临的那位作为神相观想,就算是个废人,也能凝聚神相,直入二品,这是何等的泼天机缘?恐怕连离王,用的观想法也要比自己差上一筹。 杨庆激动地难以自制,将雕像捧在手心,生怕掉落在地。 李宣看着神色激动的杨庆,心中无语。 这位是妥妥的宅男啊,看他那副呼吸困难的样子,果然宅男的钱最好赚了,如果自己雕个蕾姆出来,能换装的那种,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看来高门大户里,生活很是枯燥啊,否则怎么会见到木头小人都如此夸张呢? 但李宣不着急挣这笔银子。 要知道买手办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宣看了眼朱琼玉,笑道:“一个雕像而已,不算什么,你和琼玉的误会,便一笔勾销吧。” “是。”朱琼玉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和大离作对,对步云宗确实没什么好处,到时总不能有麻烦就找前辈帮忙吧?如此化干戈为玉帛,雕像既是震慑,也是恩赐。 恩威并施,料想青阳候说不出什么。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此物太过贵重......”杨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递给李宣。 “杨某对步云宗,对朱姑娘本就没有恶意,先生赐宝之恩不能不谢,虽然我知道....在下的谢礼先生肯定不放在心上。” 杨庆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生怕李宣不要,直接将罐子打开。 “方才见先生种了些.....蔬果,此物正好合用。” “种菜用的?” 李宣听罢,想着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也就不推脱了,反手打开小黑罐子。 里面放的是亮晶晶,橙黄色的细土,一股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五蕴灵土。”朱琼玉抿着嘴唇,“大离还真是财大气粗。” “在先生眼中,不值一提。”杨庆看了朱琼玉一眼,眼中有几份自得。 “哼。”朱琼玉偏过头。 步云宗的财力无法比拟大离,对方可是一国的财力物力。 比如这一小罐五蕴灵土,别看少,用指甲盖挑上一点,便能在法宝兵刃中加上几分山岳的气息,变得无比坚韧,厚重。 不仅如此,大家将其视为珍宝的原因,是因为有了它,六品入五品之时,可以大大增加破境概率。 青阳候的封地,每年只能产出小黑罐中的三分之一。 再加上每年还要敬献离王,自己手底下还有下属分润,留在手中的其实并不多,这么一小罐,足以让青阳候肉疼了。 但杨庆很明白,送出这罐五蕴灵土,最多就是让自己手下的五品高手少些,接下来几年的日子难过点。 如果他能破入二品,在大离的地位水涨船高,封地还要扩大一倍,这点灵土算得上什么? 用消耗品换来一副足以传世的观想像,还是上界某个绝世大能的化身,简直不要太划算。 “原来是些肥料啊,你有心了。” 李宣笑着收下了,把小黑罐盖上。 这肥料没什么异味,估计是用特殊方法提炼的,在这个年月可能不便宜,应该是富贵人家用来种花的,自己拿着种种菜也挺好。 第二十七章 要是能重来,我要当李白。 清早的阳光,不像过了午时那么毒辣。 门口大榕树间树影婆娑,三两点碎金似的阳光在大铁锅中升腾,面摊老板便用竹箸把阳光从里打捞,放进鲜红透亮的红汤头中,加上几搓葱花。 老板是个楚国人,他们那爱吃辣,所以李宣天天早上都会来吃面。 运气好了,还有牛肉面吃。 “话说这步云剑首张缺二,年少时意气风发,纵马江湖,那日离都还未来得及关上城门,他便静静在城外等着,只为帮一个妓子讨回半两银钱.......” 集市中来往的说书人,嘴中叭叭的唾沫横飞。 “呼噜呼噜——” 李宣伏在老榆木桌子上,吸溜着面条,刚抬起头,便发现面前做了个人。 老张咧开嘴一笑,便能看见缺的那颗板牙。 “老张?”李宣瞪了下眼睛,上下打量,话说到一半又噎回来:“你怎么下山啦?” “快走了,下来见见李小哥。” 老张自顾自的也点了一碗面。 今天,他似乎很高兴,而且看起来面色红润,眼睛也有神,比前几日那副半截身子入土的模样,不知道好到哪去了。 “嘿,吃面吃面。”李宣没问去哪。 还能去哪,去西天呗,这估计是回光返照了。 “此后天人永隔,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老张用竹筷挑起面条,吸溜一口:“霍,难怪小李哥你爱吃这家面条,味道真冲。” 他的老脸上,浮现了几丝汗珠。 “这人间的美食,吃一口是一口咯。” “没事儿,有空我给你供几碗,想吃了就给我托梦。”李宣喉头耸动,几下把汤喝完,满足的舒了口气。 “还能给我送上去?”老张瞪大了眼睛,显得其中一个黑眼圈无比明显。 越是接近天门,他就越能感受到,两界之间的壁垒是多么令人绝望。 随后又反应过来,这位神通广大,下凡都没人拦着,前两天那道天威他也感应到了,估计在上面是有人的,没准还真能给他送东西上去。 “小李哥上面有人?” 老张神秘兮兮的指了指天。 “有,怎么没有。”李宣被逗乐了,信誓旦旦道:“天帝是我哥们,阎王爷跟我八拜之交,放心去吧。” “原来如此。”老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他就当吹牛了,但这位可不一定,没准还真是。 没看见前两天那道至高无上的天威,都要给小李哥几分薄面吗? 看着吃面的老张,李宣从未觉得吃一次面,时间可以这么长。 他还不是修行之人,便已经体会到了生死离别的无奈,若是寿元几百上千,岂不是要看着亲人朋友一个个都死去? 最后只剩下自己,追寻那不知是否存在,虚无缥缈的大道。 “当个凡人....也挺好的。” 李宣喃喃道。 “小李哥说的是。”张缺二叹道。 以前修为不够,日思夜想,做梦也想破境飞升,但这临走了,却又有诸多不舍。 也许有一天,自己也能像李前辈这样,在人间坐看云起云落,久视长生? “老张,脸上怎么回事?” 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张缺二的胡思乱想。 前辈还在呢,居然走神了。 “呃......没什么。”张缺二笑嘻嘻道,“年轻的时候,梦想便是当个走南闯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儿,发誓这辈子都要快马江湖,无拘无束,到老了还放不下,去找人打了一架。” “听那说书的瞎咧咧。”李宣无语道:“这种故事,多半是编出来骗点年轻人的热血沸腾,赏他点银子吃饭,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信这个?” “确实是瞎咧咧。” 老张不知想起了什么,情绪低落。 “世上哪有什么无拘无束,所谓的自由,正是别人给的束缚,给人挑拨当了刀咯。” 然后也学着李宣的姿势,把面汤一口气喝干净。 愣是有种在酒楼里豪迈洒脱的感觉,喝了三碗酒要上山打虎的气势。 擦了擦嘴,道:“要是能重来.....” “拉倒吧,你还想当李白?” 李宣慢条斯理的收了碗筷。“临走前我再送你一首诗吧。” “好。”张缺二笑嘻嘻的应下了,也没问李白是谁。 估计是哪个神仙?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欠小李哥的实在太多了,反正不知道该怎么还,也不差这一次。 李宣在水盆里净了手。 老张既然喜好游侠之风,那自己便再抄一首,就当满足他的心愿。 嗯,这可不是为了装逼,帮朋友的事能叫装逼吗? 旁边的说书先生,此时也口感舌燥,刚好坐过来喝水,看李宣拿着毛笔一脸认真,便调侃道: “小李哥,今天不开门卖猪肉,转行当文人墨客了?” 都是街坊邻居,但真进过李宣内堂的,还没几个,在街坊的眼里,他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猪肉佬。 “能写两手打油诗也不错,给猪肉沾点墨香。” “小李哥模样那么俊,我就觉得是个读书的料。” “可不敢跟士子老爷们比啊。” 周围的邻居,一听说李宣要写诗,连趴在旁边玩泥巴的小屁孩,都凑了过来。 李宣此时,对这些议论声充耳不闻,缓缓落笔。 墨意四散开来。 不羁的笔锋在宣纸之上流转。 “《侠客行》” “这手书.....”说书先生瞳孔一缩,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转而前所未有的肃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是读过书的,步云镇的名额少,他才气也不旺,所以连考十几年都没中秀才。 但文化底蕴是有的,看到狂草连绵不羁的笔锋,立马一口水喷出来,眼中满是错愕,惊诧,不可置信。 “怎么,小李哥写的不好?”面摊老板刚洗完碗,上前拍了下读书人的肩膀。 也是,小李哥什么人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平时说话也没个正形,虽然生得好看,但全然每个读书人的样子,大家也就图一乐嘛,也没真想着能写出什么好诗。 看说书的这副表情,估计是写的不堪入目。 说书先生没理他,死死看着李宣下笔,一字一句的念: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众人一听,心头微震。 虽然都是没啥文化的镇民,也不一定认识字,但听千古绝句,还是能听出来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嘈杂的空气暂且陷入寂静,人们好像能看见一个剑法高超,杀气凛然的豪侠纵马红尘,谈笑取敌首级,潇洒意气。 连吃着糖葫芦的孩童,也眨巴着眼睛,不敢发出声音。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写完之后,好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面摊的胖老板抠着脑袋,问道:“这首诗,写的很好吗?” “极好,极好。”说书先生念道最后,抖着嘴皮子,热泪盈眶:“就是这首,就是这首,谁说我大离无侠,在下.....先离去了,我要去书院,把这首诗刻在墙上。” 第二十八章 芜湖,起飞。 吃瓜群众们都是看个热闹,并不知道这首诗的意义,所以也就是惊诧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要知道,天大地大,也没有明天要饿肚子大。 张缺二看着手中的宣纸,字里行间都透着股飘然,凌厉,洒脱的韵味,将侠客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而且,还有丝丝缕缕的道韵缠绕,恐怕还有着未知的神通。 ‘难怪小李哥主动提出要送我诗,若是飞升天门出现意外,这张宣纸将是我最后的底牌。’ 张缺二小心翼翼的将宣纸贴身放好,道:“如果可以的话,李小哥可以上步云宗......” 他飞升的时候,天门就会开在步云宗上方,如果小李哥对天河中的宝贝有想法,那自然是在步云山上为最佳。 毕竟越靠近天门的地方,道韵仙机就越浓郁,垂钓的效果也越好。 离得太远,等天河流过步云山脚的静水湖下游,估计就剩点残羹冷炙了。 “算了,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李宣摆摆手,笑道:“再说了,万一以后又相见了呢?” 生离死别的场景,李宣不想看。 而且,一个人邀请你去参加他的葬礼,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不去看,心里便当做他没死吧,这是有点唯心,但却能留个念想。 “说的也是。” 张缺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仙人不说与天地同寿,几千年光景还是能活的,而且自己有小李哥留的两幅字帖,日后修为还会更高,说不定哪天小李哥回天界办事,或者自己能够投下意念回人间,到时还能再相见。 张缺二不由感叹,真是修为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啊,两界壁垒就跟自家后院一般,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行了,走吧走吧,我去金水湖下游钓鱼了。” 李宣朝他摆摆手,不耐的敷衍两句。 “钓鱼?下游?”老张欲言又止。 是了,以小李哥的道行,在天河中垂钓应该是一时兴起,根本不在乎位置好不好。 说不定只要他想,抬手把天河收了都行。 张缺二点点头,转身离去。 刚走到一般便听后面传来李宣的声音: “老张,如果走的时候还有力气,就学我这个动作。” “嗯?” 老张疑惑的回过头。 只见李宣金鸡独立,单脚撑地,两手在身体两侧扬起,作腾飞装,嘴角微勾,口中还念着: “芜湖,起飞。” 周围人纷纷侧目,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过来。 “怎么回事,小李哥发羊癫了?” “是不是早上写诗太费脑子,把人写傻了?” “有可能是怀才不遇,只能在外卖猪肉,所以脑袋不太正常,唉,可怜的娃。” 大爷大妈们窃窃私语,几个好奇的小孩,也被父母牵着躲远些。 ‘小李哥真是童心未泯,这就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吧。’张缺二哑然失笑,摆了摆手,没去学。 自己一派之尊,剑道泰斗,怎么可能在天下人的瞩目中,做这样羞耻的动作,老脸还要不要了。 佝偻的背影在人群中,很快消失。 “我这是在干什么.....”李宣心中泛起浓浓的羞耻感,掩面而逃,等进了院子里,背靠着院门。 饶是以李宣的厚脸皮,也过了好一会才从社会性死亡的感觉里逃脱出来,喃喃道: “要不......真的去钓个鱼?” 这破烂系统除了修炼,什么技能都应有尽有,垂钓恐怕和种植一样,也是可以激活的,正好最近店里没开门,弄点鱼肉尝尝鲜。 这样想着,他去后院找了根竹竿,又弄了些鱼线。 满级机巧,启动! 不多时,一根青竹鱼竿就做好了,李宣满意的点点头,提上木桶就出门。 ....... 步云山上。 乌云卷积的苍穹下,步云山显得显得有些阴沉,好像一个艰难喘息的巨人,在深沉如墨的天空下跪伏,一动也不动。 游山的巡逻弟子,在沉闷的天气下有些无精打采。 突的,一个女子穿着鹅黄色流裙,从山脚而来,她的出现,仿佛地平线上升起了一轮暖阳,沿途的步云弟子顿时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就连迎客的公孙君,也惊为天人,有些形惭自秽的感觉。 对于他人这样的目光,苏泠音微微一笑,无比有亲和力让人感觉不到半分距离感。 周老看着站在面前的公孙君,眼中稍微有些惊讶。 这女娃的资质倒是不错,年纪轻轻就摸到六品的门槛。 这和他印象中步云宗的情况,不太符合。 “这么多年过去,步云宗大不如前了,曾经在东南之地一呼百应,人才济济,现在除了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老夫还没看到尚可的苗子,若是等张缺二飞升,步云宗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找个不知哪里来的高人虚张声势,又能瞒得了天下人多久呢?” 周老眼中精芒消失,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到时将让这方水土重归燕国,大王想必会很开心。” 这里曾经本就是燕国领土。 如果没有张缺二震慑,燕离两国都不会放过这块兵家必争之地。 “这次天河垂钓能确保没有意外就好。”苏泠音低垂着眼帘,莲步轻移,举手投足将公举气质散发的淋漓尽致。 她不愿想太多。 只要知道,步云宗不敢得罪燕离两国,也不会为难就好。 周老上前与公孙君交谈两句,表明身份,公孙君看了印信便将他们带入大殿,随后去通知掌门余丁。 “燕好歹泱泱大国,怎么进人家门也不通报?” 杨庆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喝着杯中茶水,“这儿可是大离治下,本侯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收到过燕使通报,泠音殿下要大驾光临啊。” “好过学人当强盗,巧取豪夺。”周老冷哼一声。 青阳候与他差不多,都是三品巅峰的境界,但他是道家修士,杨庆却是武人。 毫无准备的正面交锋,武人肯定比道士厉害,靠着强横的身躯,蓬勃的血气,一路碾压过去便是。 若是有心算无心,又不一样了。 修道者胜就胜在手段层出不穷,武人一般不是靠身躯就是靠兵刃,强大的同时,也比较单一,有许多方法可以针对。 说白了就是无脑,所以其他的修行者,多半对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职业嗤之以鼻。 此时,余丁从大殿内走出来,一脸老好人的样子,笑道: “几位何必大动肝火,喝口茶水消消气。” ‘还消消气,你只怕刚刚站在幕后见我们狗咬狗,偷着笑吧?’ 周老只是目光冷冷的横了着杨庆一眼,便问余丁:“殿下此番前来,是拜会张剑首的,能否请张剑首出来一见?” “这......”余丁苦笑一声,“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时常找不到他,多半是又到山下一位前辈高人那求道去了。” 第二十九章 下定决心抱大腿 “前辈?”周老顿时皱起了眉头。 张缺二已经是神仙中人,凡间怎么可能还有存在能指点他? 这不是拿我们当傻子玩吗。 看来这张缺二已经吩咐过山上人,让他们好好演戏了,这样哪怕他飞升天界,一时间其他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泠音也想到此节,沉吟片刻道:“那我们便在山上稍等片刻,等张剑首回来吧。” “请坐。” 余丁没有拒绝,笑着请他们入座。 两方人静静的坐在殿中,互相都不是很对付,一时间无人开口,气氛陷入尴尬。 没过多久。 “谁找我?” 大殿门口,张缺二佝偻着腰身,面带思索走进来。 他在认真考虑,小李哥刚刚教他的动作,莫非有什么深意? 嘶......芜湖.....起飞..... 杨庆和周老立马站起身,虽然这个老头此时还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但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于他。 而且,这个张缺二,虽然模样老,但面上没有半分暮气,神完气足,没有半分要跌境的样子,只是将浑身剑意收敛,绝世锋锐入鞘,比曾经更加恐怖。 步云剑首,回来了! 不管他走后如何,只要在人间一天,便是人间绝巅。 “剑首风采不减当年。” 周老急忙低下头见礼。 不管如何,张缺二曾经是燕人的骄傲,哪怕心中有自己的算计,周老仍然保持了崇敬。 “张爷爷好。” 苏泠音也跟着礼貌的喊了一声。 张缺二淡淡道:“容貌比你娘安妃还要醉死个人,又是先天木灵体,难怪苏平那臭小子把你当宝贝似的。” 苏平,就是现任燕王。 可不是嘛,昨天飞到燕都的时候,几个燕国老不死被他一顿胖揍,连燕王苏平都没幸免,挨揍完了还恳请他,给泠音公主留个好位置。 可见这当爹的有多用心良苦。 燕国一行人,哪怕是以悍勇着称的云嵬兵士,也矗立在那面露尴尬。 步云剑首,曾经是燕国的剑首,相当于唐朝诗人心中之李白,习剑之人有和大一部分都将其视为偶像。 周老拿出一个储物囊,双手捧着。道: “张剑首,我们此次......” “算了,往事就让他过去吧,小周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是个冒鼻涕泡的道童,现在百年过去,都成了道门高人,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张缺二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们无非是想要个接近天门的位置,我给你们便是,便在这步云山腰,如何?” “谢谢张爷爷。” 苏泠音福了福身子,好像在面对自家长辈。 山顶是飞升之地,其他人不能接近,山腰是天河垂钓最好的位置了。 周老刚刚被揭了短,却不得不苦笑着道谢。 “听说你想试试我的剑?”张缺二坐上主位,揶揄的看着杨庆。 杨庆感觉如芒在背,满脸大汗道:“误会,都是误会,其实我也和李先生有几分交集,从今天开始,大离不会再对步云宗起半分觊觎。” 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件事情虽然还未传回离都,但大王何等的精明睿智,孰轻孰重,能掂量的清楚,到时不仅不会怪他擅自盟约,还会夸赞他懂得随机应变。 “其实琼玉已经告诉我了。”张缺二嘿嘿一笑。 意思就是,事我早就知道了,刚刚就是想怼你,谁让你之前在那搞风搞雨。 拳头大,就是这么任性。 就在他人以为,杨庆要和步云宗一拍两散的时候。 发生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杨庆不但没生气,还殷勤的跟老张两人聊了起来,其中不乏对那所谓李先生的憧憬,聊到李前辈也要天门垂钓时,杨庆大喜过望。 苏泠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忍不住偏着身子,不动声色的把耳朵凑上去。 “殿下,是假的。”周老低声道。 众所周知,张缺二为人偏执,绝不可能先低头让步,但这次却一反常态,明显是里面有猫腻。 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小道童了。 这种伎俩,休想骗我。 “杨庆果然有勇无谋,头脑简单,居然如此简单的就上当,不过这样也好。”周老一脸智珠在握。 苏泠音回过头来,眨眨眼睛道:“但这样很有意思啊,张爷爷刚刚也算给燕国面子了,咱们不好揭穿他吧?反正骗的是离国青阳候,又不是我们。” “殿下说的是。” 又谈了半晌,在周老一副看啥子的目光下,杨庆大喜过望且神秘兮兮的走了。 “你们也下山去吧。” 张缺二有些累了,信手抛出一个玉瓶,“等回去了,教给你爹,不然他屁股疼的两个月都坐不了龙椅。” “屁股疼.....龙椅?” 苏泠音不明所以,拿着玉瓶还想再问。 抬头却发现,主座上空无一人,张缺二已经消失不见。 或者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在人间出现。 ......... 走在山道上,杨庆还是难以言喻的高兴。 刚刚他知晓,李先生也会垂钓。 像这样的仙神人物,哪怕是从手指缝里流出一点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一笔横财,说不定人家只是玩玩,收获若是全都赏赐给他.... “必须跟在李先生身边。” 杨庆下定决心,一定要抱上这根金大腿。 “阿父,燕国人跟上来了,注意形象。”杨勇冠无奈道。 “我早就听见了,要你说。” 杨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 “老夫刚刚听闻,之前写出镇国诗的那位高人,就在山脚?不知能否引荐一番......” 周老好像已经忘了两人之前的争端,靠近上来问道。 他觉得,这青阳候就是个傻子,自己跟傻子生气,那自己不也成傻子了吗? 杨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亭亭玉立,明艳无比的苏泠音,冷哼道: “本侯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大步流星就要走。 杨勇冠站在原地,一脸痴迷的看着这位燕国明珠,情不自禁走上前道: “阿父是这样的,老顽固了,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呢?我也知道李前辈的.....哦,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杨勇冠,是青阳候之子,未来的爵位继承人,不过得等我爹先.....” 他小嘴叭叭的说着,苏泠音却微笑着指了下他的背后。 啪——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盖在脑瓜上,脆生生的,然后那只手便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拖着走了。 随后远方便传来杨庆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看看你,不争气,见到美貌点的女子就挪不开道。” “关我什么事?还不是你给我送兵营里,都给我憋坏了。” “好哇,还敢顶嘴,老子当年就该生个女儿,要生个女儿,还怕提防着泠音公主见李先生作甚?” “阿父你这熊样,生个女儿人家李先生看得上嘛.....” 啪——啪——啪。 远方拍脑瓜的声音。 清脆,且响亮。 “噗嗤。” 苏泠音被逗得捂嘴轻笑。 周老叹道:“唉,看来那所谓李先生,真不是什么高人,我要是高人,就看不上这俩货。” ps:还有一更,但是要到凌晨了,大家可以明天早上再看。 第三十章 几条破鱼 李宣走在斑驳的青石路上,手中提着拿着吊桶,扛着竹竿...... “等等,我哪来的竹竿?” 李宣突然想起来,这根翠绿的杆子,有点眼熟。 是了,不就是老张手里那根吗? “算了,就留我手里吧,看老张走回去那样.....应该没事。” 李宣其实知道,老张不瞎。 一开始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以为老眼昏花,拿着竹竿敲地板的就是瞎子,其实人家只是当拐杖用的。 “希望今天,你能多帮我钓些鱼来。”李宣摩挲着竹竿。 等等..... 我鱼钩呢? 竹竿上缠着的鱼线,光秃秃的。 就算钓鱼是技能,但没有鱼钩,拿什么钓鱼啊? 难道要学姜太公? “算了,今天就当去踩踩点,能把钓鱼技能激活最好。” 正如此想着,前面走来一穿着步云宗长袍的丰腴身影。 不仅如此,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位步云剑宗的弟子,个个都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好像今天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 李宣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笑道:“琼玉啊,今天不练字了,我要去静水湖垂钓。” 说着,还扬了下手里的鱼竿。 “垂钓......您怎么不早说.....”朱琼玉看见李宣手里的“鱼竿”,眼角微微一抽。 师父的无泪竹剑,原来在这位手里。 之前还以为,李前辈这种大人物,看不上天河中的东西,她也没好开口,免得惹前辈不快。 现在看来,是临时起意? “正好我也要去,先生带我一起吗?”朱琼玉美眸一亮。 李宣含笑道:“你喜欢钓鱼吗?那正好教教我。” “先生说笑了。” 她这番态度,身后暗中观察许久的弟子们,都是精神一凛,看向李宣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震惊。 不对劲。 要么是有奸情,要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前辈? 弟子们也都听说过,甚至亲眼看到过,那副雪中磨剑图,知道那是何等了不得的大能手笔,最近公孙师姐突飞猛进,朱师叔剑气越来越凛冽,他们都看在眼里,但面前这位.... 貌似年轻了些。 但朱师叔都如此恭敬,肯定是没错了。 若是能跟在前辈身边,除了垂钓以外,若是兴致来了指点两手,都受用无穷。 ‘得找机会让这个李前辈指点一番。’ 几个弟子交换眼神,都是无一例外的读懂彼此。 抱紧大腿! 大佬带我飞! 察觉到几个男女弟子仰慕的小眼神,李宣起初还有些奇怪,但随后就笑了笑。 掐指一算,肯定是......看过自己的书画! 妥了,看来琼玉在山上没少替自己宣传,看看人家那渴望的眼神,不就是粉丝见到偶像了吗?那蠢蠢欲动的表情,必是想求一副墨宝。 咳咳,不能随便给,最近画太多了,物以稀为贵嘛。 静水湖畔距离步云镇就几里的路程。 此湖横亘于两国之间,却没有修筑城墙,因为这里虽名义上位离国领土,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方。 再加上两国往来频繁,每每有行商来往,倒是像个码头多些。 现在是枯水期,但人声鼎沸码头今天热闹依旧,往来的却不是渔夫行商,要么是衣着华贵的世家子,要么是道士,和尚,武人,甚至还有浑身裹在黑袍里的,拄着兽头拐杖的巫师。 步云宗的弟子们身负长剑,在这条唯一通往静水湖的地方,静静的等候,必须查看过玉牌,才能放行,仿佛高速公路收费站。 这些都是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不管远的近的,但凡是受到消息,全部都趋之若鹜的涌过来。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的,门内老祖飞升天门,怎么也得趁机为后人积攒些资本。 所以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家带的弟子不得超过三名,四品以上的长辈,最多一位,再多的名额,便要用资源来换。 越靠近步云山的位置,就越昂贵,至于半山腰的地方,更是有钱都买不到。 都是步云宗留出来的“vip”位,列国的王公贵族才有资格站。 当然,天门垂钓期间,各家不允许争斗,必须待在岸边,或是乘坐小船,不得御空飞行,也不得对其他人出手。 其一,上界的宝物都是沾了仙气的,在天河里化成了仙鱼的,用凡间的手段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俘获起来千难万难,只能用灵石仙玉引之诱之,再加上精湛的垂钓技巧,趁其未将鱼饵吃完,拖进特制鱼篓,这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其二,大家来都是想得宝物的,某些人暗戳戳的下黑手,到时候打将起来,所有人都得空手而归。 李宣则是跟在后头,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毕竟,一个没有任何修炼痕迹的人,在修者扎堆的地方,显得如此突出,不过看见带他进来的是步云宗朱琼玉,也没人上来问询。 李宣看着前方,感叹道:“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垂钓,几条破鱼,哪够这么多人分的。” 有国庆假期旅游景点内味了。 不过静水湖是风景秀丽之地,湖畔除了码头,便是青翠茂密的树林,是夏天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夏天来了,大家来度假,顺便钓个鱼,也是很正常的嘛。 朱琼玉和一众弟子自然是不需要令牌的,顺利的通过了关卡。 ‘这位是觉得,天河中的宝贝稀松平常,所以觉得这么多人来很奇怪吗?’ 朱琼玉心中复杂。 谁像您老一样,院子里种着仙珍当蔬菜吃的? 在旁寸步不离的几个步云弟子也是抽了下嘴角。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哦,这位不是人,是仙神啊,那没事了。 ........... 此时,步云山巅。 在座的无一不是修行高绝,位高权重,在外面跺跺脚,便能让一国震动的大人物。 小小的两排坐席,居然汇集了无数王公贵族,或是天下闻名的三品高手。 最前的坐席上,是几个气息或苍茫如繁星,或爆裂如火山,或宁静如深谭的男女。 毫无例外,都是二品。 至于一品高手,却是奇怪的没有见到,或者对于他们来说,在哪观看都一样,没有必要上山。 但他们此时,都死死的盯着大殿上空。 “唉,张剑首飞升的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大大小小十三国,整个南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青阳候有些无奈道。 这时,宛如亭台楼阁华贵不凡的楼船,从天际驶来,好似一座海市蜃楼,无比的缥缈出尘,细看之下,越发觉得不似实物,但你却能清晰的看见它,就矗立在那。 万宝楼船,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名字。 修行者目力极佳,此时已经可以看见,站在楼船边凭栏远眺的,是一个胖成球的身影。 他除了胖,长得也很讨喜,穿着一身黄色金钱员外袍,头上戴着小高帽子,圆圆的脸庞让人觉得他一直在笑,很容易忽略眼中那时不时闪过的精明。 来人是谁,大家都知晓,这位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钱大富。 听名字就知道,人家是什么级别的土豪,是何等的有钱任性。 没错,十三国地界,排名前十的商行,有三家都是他的产业,号称钱能通神,人称大掌柜。 ps:还是给大家赶出来了,这算今天的第三更,但鱼困得两眼发黑,没工夫查错字,大家看到了就帮我指一下。 收藏的兄弟福如东海,投票的兄弟寿比南山,反手一个么么哒,如果不给,那俺就再么一个。 诶,你怎么说。 第三十一章 反正去了仙界没人认识我,芜湖...... 要说这钱大富,也是个奇人,他也没有半分修炼资质。 却得了一部上古奇法,名为《吞乾坤》,吸天下财气修炼,逆天改命。 说白了,挣钱越多,修为越高。 青阳候杨庆坐在席间,疑惑道:“我记得他远在姜国,距离此地足足有半域之遥,步云宗也未给他发请柬,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照理说,此人不过五品境界,练的还是道法,不擅长途奔袭才对。” “嘿嘿,这还不好说,万宝楼船一路烧着极品灵石,至于请柬嘛.....你没发现今天的坐席少了一个吗?” 周老一副说教的口吻。 杨庆微微一惊:“嘶,难怪今天的位置空了一席没人来,料想是被卖出去了,这等大机缘,得花多少资源才能买下来啊?” “大离穷乡僻壤,你当然是想象不到了。”周老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南地梁国今年大灾,秋收无望,还遭南疆蛮夷劫掠,若是没有这位钱财神,恐怕要易子而食,饿殍遍地了。” “供应一国的粮食?”杨庆一个三品武人,差点被茶水呛到。 富可敌国,真正的天下巨富。 “唉.....” 杨庆看着从宝船中轻轻落地,在一众王公贵族中如鱼得水,脸上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笑容的钱大富,心中无比感叹,这次垂钓恐怕又要多一个强劲对手了。 “看我干嘛,纵使钱大富宝物再多,又如何比得过我们殿下的先天木灵体?我们燕国此次没有后顾之忧了,必能有所收获,倒是你.....哼哼。” 周老倒是老神在在,还不忘嘲讽两句。 杨庆面色一苦。 穷啊。 他是战功封侯,而不是靠着祖辈的余荫,白手起家哪有什么家底,每年好不容易挣点资源,还得练兵稳固地位,都是烧钱的项目。 好不容易攒点五蕴灵土,前几日还都给李先生了。 如果李先生能来,什么钱大富,什么先天木灵体,都是土鸡瓦狗,直接把天河都给你收了。 杨庆看着小人得志的周老,恨不得在这张老脸上来两拳。 不过他也有b数,李先生何等人物,这天河对他们来说是仙界之物,但在人家眼里,可能就和这静水湖没什么两样,在座的谁会去在乎凡间湖泊里的水草,生锈的破烂兵器呢? 若是李先生想来,现在已经坐在席间最尊贵的位置了,步云宗肯定也闻讯过他老人家,只是人家看不上。 席间正在围绕着钱大富的到来议论纷纷,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山巅传来一丝凛冽的波动。 “张剑首要飞升天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满是凝重的望向头顶。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风起云涌之间雷霆滚滚,姹紫嫣红的雷花在云层中不断延伸,像是扭曲的树干。 一道光柱便从中投射而下。 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口,巨大的门户虚影若隐若现,上面满是岁月的斑驳痕迹,仿佛来自上古的叹息。 天门! 压在头顶的这道门户,让所有人心中都生不起任何抵抗心思,其上的气息实在太过古老,恢弘。 就在此时,一个身形宛如惊天利剑,在乌云中撕破了一个口子,令天门缓缓打开。 只见换了身青衫的张缺二白发狂舞,衣决飘飘,仿佛剑仙般傲立当空,双手无剑,却散发滔天剑意。 咔嚓—— 连续数道惊雷劈下,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毁灭性气息,朝着张缺二飞射而去。 “破。” 张缺二口中只吐出这个字。 乌云被他揪下一把,化为一道黑漆漆的长剑,信手抛出便将雷劫斩碎。 但雷云并未消失,反而酝酿着更加恐怖的雷光,其中的毁灭之力又多了数成。 “呼——” 看见师父安然无恙,余丁和众多步云弟子都松了口气。 这是登天之劫,其他人只能远远旁观,谁都是爱莫能助。 若是抗不过去,便身死道消。 历代飞升之人,被劈死的有七成,还有两成转修兵解成了散仙,只有不足一成迈入天门。 所以,哪怕师父是天下第一剑,又有那位李前辈的宝物傍身,他还是心生担忧。 撕拉! 空气中一连串的炸响声,深蓝色的电蛇凝成实质,瞬间将张缺二的身影吞噬。 围观众人尽皆是背后冷汗狂冒,面色凝重。 太恐怖了。 钱大富叹道:“这种成仙之劫,二品强者蹭上一丝,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如果没有宝物傍身的话。 翻手之间,钱大富手中出现一个琉璃小球,准备记录天门飞升的景象,但才注入灵力启动,便啪的碎成满地晶粉。 “呵,还不准我录影,还好我早有准备,这钱胖爷我赚定了。” 说着,他又从拿出一个刻满雷纹的玉璧。 一直持续了半刻钟,雷光才彻底消散,露出了其中毫发未伤,飘飘如仙的张缺二。 步云山上传来一阵松了口气的喘息声。 就在大家以为雷劫还要继续是,天上的蓝色电光却如同潮水般褪去,变得风平浪静,但却更像是山雨欲来前的片刻死寂。 “完了?” 杨庆笑道:“天劫该不会就这点威能吧。” 周老皱眉道:“非也,是张剑首的肉身已然通过考验,接下来的.....是心魔劫!” 果然,话音刚落之时,一团淡蓝色的光晕飞来,连半分风声都没引起,仿佛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照在了张缺二身上。 张缺二坚毅有神的眼眸,突然出现了一抹茫然,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飞升.....飞升果然没那么简单。 没有想象中的外道邪魔,阿鼻地狱,只有一张女子的脸庞。 他眼中闪过追忆,缅怀,还有一丝迷惘。 建议突然弱了下去,仿佛宝剑蒙尘生锈,挺直的腰杆也渐渐的弯了。 心魔劫没伤张缺二,伤他的是自己,剑心蒙尘,动摇根基。 张缺二脸色灰败,气息如泄了气的皮球消退,天上的雷光再次凝聚,仿佛千军万马在崩腾咆哮,比前两次雷劫还要更加汹涌。 突然,他的胸口传来一丝响动。 是小李哥留下的诗词! 原来小李哥早就未卜先知,我飞升天门时心魔难解,特意赐下自诗词! 原本在就已经高深莫测的小李哥,此时在他心里,又高大了几分。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力气,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但坚实而绵长。 “哗啦啦——” 平平无奇的青花宣纸缓缓展开,露出上面的诗文。 字迹从波浪般翻滚的宣纸上滚落而出,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仿佛有着某种灵性,在众人的眼中越发清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张缺二昏黄的老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晕。 弹着手中的云剑高歌,念完诗词便放声大笑,声音响彻云端。 罩住他的淡蓝色心魔劫,轰然炸散,万千心魔灰飞烟灭。 此时,天地间突然回荡起海浪冲刷的潮涌声,好像天都被划破了,雪白的血液从其中喷溅而出,落在步云山早就挖好的沟渠之中。 天空中,挂起了一条瀑布。 张缺二,以剑道参破天门界限! 天河倒灌而下,洗刷身躯,逆流而上便可脱凡入仙! “大丈夫生当如是啊。” “磨剑百年,一朝破境,今天这人间风光,非张剑首莫属。”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武人飞升,这一幕将被载入各国史册。” 列国权贵,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到这里,此时心中都只剩下赞叹,羡慕,崇拜。 片刻后,张缺二的身形距离天门越来越近,最后完全穿过天河,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三朵散发着光芒的铅色小花,悬于后脑。 身后是苍茫大地,头顶是放着明晃晃光晕的天门,天上地下,都只剩下张缺二的身影。 万众瞩目。 步云山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仿佛欢腾的海洋。 “多亏了小李哥啊,除了传道受业解惑,居然还留了后手祝我度过天劫。” 张缺二转过身来,面向着芸芸众生,随后哑然失笑。 他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未上山,而是在静水湖下游,老神在在握着鱼竿。 也是,飞升这种小场面,小李哥看了无数次,定然是没什么兴致再看了。 现在他已经是仙人了,却还是看不出半分跟脚,小李哥隐藏的就和凡人一模一样。 “终有一天,我会看到前辈的背影,今日护道之恩,张缺二没齿难忘!” 说罢,便恭敬的弯腰行大礼。 九十度鞠躬,行的是半师之礼。 席地而坐的大佬们惊呆了。 前辈? 世间居然还有人能当张缺二的前辈?而且听他的口气,这次度过天劫,都是仰仗那位前辈的指点? 这…………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位究竟是何等莫测的存在。 是了,张缺二之前几乎要跌境,却突然重回巅峰,更进一步,如果是有高人指点,那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此时,张缺二直起身子,似乎在做着某种思想斗争。 “张剑首转身了,莫非是要指点我们两句?” “凝神,别吵,现在张剑首是仙人了,只言片语都够我们受用终身。” “我练剑数十年,今天终于见了真剑仙,若能聆听教诲,此生无憾了。”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天空中那道璀璨的身影。 看看,那缭绕的仙气。 哦,那聚顶的三花。 这就是仙人的不凡气韵! 天啊,他动了!他要指点我们无上剑法了! 那是什么动作?好像江湖中最常见的金鸡独立......莫非有什么深意? 只见张缺二缓缓将双手举到两侧,作腾飞状,一只脚踏在祥云上,老脸一红,憋了很久才大声道: “芜湖,起飞~~~” 然后逃也似的飞入天门。 众人:“?????” 步云弟子:“??????!” 余丁:“..........” 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余掌门满脸黑线,恨不得掩面而逃。 步云宗今天别说涨脸,这是要社会性死亡的节奏。 “咳咳,诸位莫要愣着了,天河之水已经倒灌,汇入静水湖中,快快开始垂钓吧!” 他赶紧转移话题,指向滚滚而落如水银泻地,仙气凝聚成大团光雾,伴随着流转道韵下一条条发光的仙鱼。 ………… “阿嚏!” 坐在水边的李宣打了个喷嚏,擦了擦鼻子,然后看着光秃秃的鱼线,一脸苦笑。 没鱼钩啊,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第三十二章 愿者上钩 李宣正坐在静水湖边,面色无悲无喜,眉宇间透着惆怅。 “唉,没什么好钓的了。” “李先生说的是。” 朱琼玉应了一声。 她是真习惯了,对方是传说中的绝世大能,天河里的东西肯定看不上眼。 但这位前辈,明明知道他们对天河的宝贝趋之若鹜,却还一直在旁边叹气,真是..... 好气啊。 但她能怎么样?只能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陪着赞同,巴不得对方待会出手,钓上几件看不上的宝物随手分给他们。 “马上潮水就来了,先生如果要出手的话,不妨随我去山腰。”朱琼玉扯了下嘴唇。 “没事,就在此处吧。” 李宣淡淡的点头,随后看向旁边,问道:“不就钓个鱼吗?这些人挤什么挤?” 静水湖边,此时已经人声鼎沸,各种打扮的人都站在湖边,等着垂钓,除了李宣这块,由于朱琼玉的缘故没人靠近,其他地方都满了。 但他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恐高。 去那么高的地方,还不如杀了他。 “也是,以您的水平,在哪都是一样。” 朱琼玉点点头,深以为然。 李宣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现在其实还不会钓鱼.... 正在此时,远方传来一丝异动,厚重的气息蔓延而下。 隐隐还能听到,潮汐奔涌的声音。 “天河之水漫过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在原地盘膝坐好,有的则是从上了一艘艘小船。 远方的步云山腰,此时仿佛垂下了一条瀑布,涌过的水流经过山腰,从高处坠落,速度却并不快,让牛顿大神摸不着头脑。 伴随着波光粼粼,仿佛水晶似的河水喷涌,其中一条条亮晶晶,颜色不同的仙气在其中凝结成了小鱼,注入静水湖中。 所有人见此都争先恐后的,甚至还有一个人贵公子骑着蛟马,仗着蛟马能淌过江河,扑通一声就掉进水里。 步云宗弟子们跃跃欲试,却对上了朱琼玉平淡的眼神,纷纷止住步子,一个个如同乖宝宝似的站在旁边。 仙机诱人,朱教习吓人! 重要的是,朱教习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遇事冷静,极有分寸,这时候在岸上冷眼旁观,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果然,几个落水的人,不管是道修,武人,巫祭,无一例外在水中扑腾,半点手段都用不出来。 这些修士一个个平时都腾云驾雾,哪会有什么闲工夫学游泳,顿时都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在落水的一刹那,难以言喻的威势就将他们镇压。 仿佛他们都成了凡人。 朱琼玉冷冷道:“天河垂钓的规矩,他们还以为是我步云宗定的,不听劝的人,死不足惜。” 但凡高了一品,都是天堑般的差距,拿武人来说,若是张缺二把气势放出,朱琼玉也会剑意滞涩,气血熄灭。 天门就悬在头顶,惶惶如大日般的威压连师父张缺二都得谨慎对待,仙凡之差摆在这里,比高品对低品的威压更甚,凡人手段怎么可能起作用? 如果落水,那就等死吧,被含着仙气的天河水浸泡,连半分气力也用不出来。 其他人也会冷眼旁观,一是没有能力,二是死掉的都是竞争者,谁管?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李宣微微摇头。 说过多少次了,放暑假不要下水库游泳。 年年说,新闻里年年有人淹死,那些人都是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的。 可惜,生命无价,这一堑吃了,等下辈子吧。 “先生微言大义,您说的很有道理。” 朱琼玉心中悄悄把这句话记下。 前辈不经意间说的话,都令人回味无穷,肯定是看过无数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悟? 要知道飞升天门,有时候数百年才一次。 看来李前辈留在人间已经很久了。 “是你肯定是不会有这等感悟了。”李宣看着挣扎无果,无助沉入水底的蛟马,突然觉得在水中扑腾的世家公子,觉得有点眼熟。 看着那身标志性的月白色长袍,他想起来,这好像是上次在碎月楼见的那个燕国士子,姓常,后来还对自己的诗词十分震惊。 现在,岸上的人冷眼旁观,常公子扑腾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沉入水底..... 李宣想着,要不要救一下?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但常公子落水的地方并不算远,自己便拿着鱼竿,让他抓住另一端,若是拖累到自己...... 那就爱莫能助了,只能松手。 ‘我又不是老怪物。’ 朱琼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竟然显得有点可爱。 看过无数次天门飞升,那得活了多久啊? “噗通——” 正在她吐槽的时候,便见旁边的李宣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带着手中拿着竹竿 “先生!!” 朱琼玉的杏眼睁大,大喊了一声,李宣却并未听到,然后他就看见李宣仿佛一条水下急速前进的游鱼,朝着常公子扑腾的地方接近。 在水中的李宣,却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这湖水一点也不冷,反而有丝丝的温暖之感,游了一段距离,手脚没有半分乏力,酸软。 耳边淌过水流声,李宣睁开眼睛,能看到光怪陆离的湖中景象,一条条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鱼儿在水中徜徉,将水域映照的五颜六色,灿烂生辉。 李宣明白了。 这湖里的鱼并不普通,是这个世界才有的,难怪无数人趋之若鹜。 但也不会太珍贵就是了,否则来的怎么都是些老百姓? 刚刚那些人都成了落汤鸡,可不就是普通老百姓嘛。 若是修士,武人这些修炼者有用,早就将此地封锁,用各种神通捕鱼,轮不到普通人染指。 “可惜没带鱼钩。”、 李宣有些感慨,不再去想那些,“先把人救出来吧。” 他游泳技术还好,当年是因为泳池能看妹..... 咳咳,不提也罢,总之他游的还不错。 不一会,就接近了常公子,并甩出了手中的鱼竿。 “抓住!” 李宣大喊一声。 已经逐渐失去意识的常公子,听到这声呼唤,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拍打着水花,终于抓住了竹竿。 由于太过湿滑,他的手往下滑了一段,刚好缠在了鱼线上。 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不过李宣的力气不多,拖着一个累赘会减慢速度,如果力气用光了,他自己也上不去。 李宣也顾不得细皮嫩肉的常公子手被勒破,奋力的朝岸边游去。 虽然速度慢了许多,总算是游到了岸边,脚下能踩到光滑的鹅卵石。 两个人终于到了岸边,朱琼玉虽然觉得李宣不需要帮忙,但还是伸出柔夷,握住了李宣的一只手。 “好软。” 李宣心中没由来冒出这个词,随后才想起来,常公子还在后面水里泡着呢。 几个步云弟子如梦初醒,上来拍着胸脯要帮忙。 “先生,我们来吧。” “找死吗?” 朱琼玉横了他们一眼。 这是师父的无泪剑,其内的剑意近乎于道,就连她,也只能牵着李宣,不敢触摸竹竿。 你以为你们是李前辈,能下天河救人,还能手握无泪剑而不伤吗? 几个步云弟子顿时缩着脑袋。 “没事,已经上来了。” 李宣拿着鱼竿,用自己制作的滑轮一阵旋转(就现在鱼竿那种,能扯鱼线的滑轮旋钮。) 常公子被鱼线拖着,哗啦一声被扯上了岸,躺在草地里,嘴巴咕噜咕噜往外吐着泡泡。 一副死鱼模样。 正巧此时,李宣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 “叮咚,恭喜宿主“垂钓”达到初窥门径。” “奖励:愿者上钩。” 【愿者上钩:宿主垂钓时无须鱼饵,鱼钩辅助,所有水中之物将不由自主的被宿主钓上来,此技能对于所有生灵,物品全都适用。】 “这也能激活技能.....” 李宣看着面板上的描述。 对了,是“垂钓”而不是“钓鱼”,也就是说,不管钓上来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不一定非得是鱼,甚至不一定是活物。 只要是钓上来的,就符合激活技能的条件。 所以,钓了个人上来,也是垂钓。 “如果,有一群美少女在河边沐浴,我在另一头垂钓.....” 李宣好像发现了新世界。 系统的奇怪用法又增加了。 “先生?” 耳边响起朱琼玉的声音,李宣抬起头,只见这个冷艳的美人此时淡淡的看着自己,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耳朵的一丝羞红。 两人的手还握着。 “咳咳,我不是那种人....” 李宣把手松开,将思绪拉回,看向自己刚刚钓上来的美少女....啊不,常公子。 ps:别骂了别骂了,已经在更了。 昨天没来推荐,心态有点失落,现在调整好了,现在重整心态,重新给大家带来快乐。 我还能怎么办,哪怕数据虐小扑街千百遍,小扑街还得把快乐挤出来送给读者老爷t-t。 好惨一小扑街。 第三十三章 跟着先生有肉吃 淹死几个修炼者,岸边垂钓的热情反却没被熄灭。 这边事情虽然引来了不少目光,但大家都纷纷握着鱼竿,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自己的位置。 湖泊上,也浮起了小木船,许多找不到位置的修者,只能铤而走险。 一时间,整个静水湖,满场静默,一个个都如同入定的老翁般,拿着手中鱼竿。 常公子没醒,但呼吸已经平缓不少,应该是没事。 李宣也不再管他,刚刚获得垂钓技能,还激活了【愿者上钩】,他迫不及待想试试手。 他转头一看,朱琼玉从怀中摸出一颗上品灵石,轻轻用鱼线末端固定好。 便笑着轻声问道:“你这是灵石?” “是啊。”朱琼玉不好意思道:“先生不用放些鱼饵吗?” 常规手段无法捕捉仙鱼。 所以在这垂钓,是有讲究的,靠宝物引诱就是其中一种。 她也是下血本了,一颗上品灵石,足够支撑一个上三境修者月余修行,至于极品灵石,步云宗的库房里或许有,但那是用来激活护山大阵的,余丁当宝贝似的捂着。 至于仙石,她还没见过呢,其他几个步云弟子更别说了,能拿出几块中品灵石,都算是家底丰厚。 “非也非也,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李宣握着鱼竿,高深莫测的笑道。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鱼儿,自然不能用普通的鱼饵,看朱琼玉手中拿的..... 恐怕是下品灵石吧! 嘶...太贵了,就这么一块,能换十倍的黄金呢,用不起。 还好激活了技能。 李宣美滋滋的想着。 “愿者上钩......先生的意思,琼玉不太明白,但好像.....很厉害?” 朱琼玉看着李宣将光秃秃的鱼线扔进水中,眨着眼睛,不明觉厉。 还以为先生要用仙石垂钓,却没想到居然不用任何鱼饵,真的能钓上仙鱼吗? 放在这位前辈身上,好像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人家愿意,直接跳到水里捞鱼都行。 “待会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宣微微一笑。 ....... 步云山腰,围栏处。 这里的景象更令人称奇,周围云雾缭绕,一眼看不见陆地,天河却仿佛一条水带般悬挂当空,甚至能看清其中游动的仙鱼。 阳光透过穿透其中,整条天河晶莹剔透,哗啦啦流动着。 在亲眼见过张缺二飞升后,众人已经静下心来垂钓。 只有一个人仍然在心潮澎湃,那便是青阳候。 “张剑首飞升,居然也是靠着李先生的点拨?” 杨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整个天下都要震惊,所有一品高手都会抢着给李先生当小弟。 能提点一品高手,令其飞升,最后还能用诗词挡下心魔大劫,何等手段,何等修为,何等通天之能? “这条大腿,我一定要死死抱住,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一品高手都凑过来,哪还有我跪舔的机会?” 杨庆下定决心,将这个消息捂住。 正好前辈喜欢清静,也不会怪罪我隐瞒他的信息。 “刚刚张剑首飞升时,好像说什么前辈,莫非就是.....” 周老握着钓竿,喃喃自语。 杨庆摇头叹气,一副被蒙骗后幡然醒悟的样子,:“哎呀,什么前辈,我已经用情报网调查过了,除了写得一手好诗,最多是个大儒罢了。” “真的?”周老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告诉我?” “这是离国,要真有大能,我用得着瞒着你?”杨庆哼了一声,“再说了,本侯何许人也,大离王侯,一言九鼎,没有说过半句假话。” 杨庆说完,又在心里加道:“除了刚刚这句。 “也是。” 周老不疑有他,听着不远处也在谈论刚刚张缺二提到的前辈,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所谓的高人,让你们找去吧…… 周老笑着一扯钓竿。 仙气莹莹的仙鱼拍打着白色浪花,如同活物似的挣扎不止,上面竟然传来一股大力,让鱼线猛地绷紧。 “落入我手,可不能让你跑咯!” 周老抚须一笑,屈指轻弹,腰间的卦盘便滴溜溜飞到空中,连连投出土黄色的光芒,将仙鱼定住之后,又呼啦啦扬起袖袍,便将罩了起来。 仙鱼落入手中,便开始缓缓散为仙气。 周老先是感受着仙气没入身体,将身躯洗练一番,舒服的哼哼了几声,随后摩挲着手中的物品,面露喜色。 “上品灵药,若是再长一段时候,晋升宝药也很有可能,还好带了宗门密宝定元镜。” 周老将其收入囊中,叹道:“若非定元镜无需动用法力,恐怕少不得还得费些功夫。” 正此时,耳畔传来一声爆喝: “痴儿,还不速速撒手!” 原来是余丁出声呵斥,一个步云宗亲传弟子,死死的拉着鱼线,另一端是条明黄色的仙鱼,足有五六尺长,半人高,而且挣扎的格外激烈,拖拽他已经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明黄色仙鱼....难怪这后生不愿松手。”周老叹了口气,语气中有几份理解。 据记载,天河垂钓中,蓝色最次,红色略胜一筹,明黄色就已经是极品仙鱼了。 至于尊贵的紫色极品仙鱼,记载中直出过几次,离王的印信就是其中之一。 同样,能钓上来是运气,有的人却无福消受。 若是再不松手,被拖入天河..... 在场的权贵,比下面某些散修更明白是什么下场。 “让我来吧。” 原本闭眼垂钓的苏泠音睁开眼,目中弥漫着丝丝缕缕青色的光晕,她手中握着的鱼竿,没有鱼线。 和李宣恰恰相反,她没有鱼线,却还是需要鱼饵的。 但在她的木灵体催动下,清灵紫竹杆上刷拉拉冒出几丝绿色光丝,彼此纠缠萦绕凝成一股绳。 绳子‘叼’起旁边玉盒中的一块灵石,借着惯性飞出,呈螺旋放射状,一下将那条明黄色的仙鱼缠住。 落入绿光鱼线中,那条大仙鱼反而逐渐安静下来,只是象征性的挣扎着,便被苏泠音带上岸。 正好,余丁弹出的剑气,将步云弟子的鱼线切断。 鱼线连着全幅精神,崩断之后那弟子仰面喷了口鲜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愧是先天木灵体。” “天人之姿,燕国兴旺在即啊。” “宝物有德者居之,泠音公主正是有德之人。” 在众人羡慕有感叹的眼神中,苏泠音手中的仙鱼,化为一根碧绿的梳子。 散发的光晕,气息,无不证明着,这梳子是一个罕见的法宝! “多谢泠音公主出手相助。” 余丁叹了一口气,给受伤弟子服下丹丸。 机缘被抢,他也说不出什么毛病,还得给人家道谢,毕竟人家确实救了自己弟子的命。 只能感叹,此乃天命。 小小的风波过去,众人更加认真的垂钓。 有泠音公主这么个大妖孽在旁边,压力山大啊,不努力,机缘都被抢走了! “不行。” 杨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放下鱼竿起身。 他没有足够好的灵石仙石,更没有先天灵体,留在这只是蹉跎时间。 如果李先生在下面,垂钓的宝物,像他这种高深莫测的人物肯定不缺。 至于垂钓之术,无非是考验精神,李先生肯定没有问题。 跟着他老人家才有肉吃。 怎么想,李先生都比泠音公主更厉害。 “说走就走。” 杨庆站起身,却无法动用腾挪神通,只能迈开步子,向下狂奔而去。 第三十四章 你们知道自己在惹谁吗? “哈哈哈,我钓上仙鱼了!” 静水湖畔,一个少年抱着条鳞片反射着亮晶晶靛蓝的大鱼,高兴的手舞足蹈,随后将大鱼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四周,好像生怕别人抢他的机缘。 没成想,仙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张开鱼唇。 “hetui!” 一道水流将那少年淋成了落汤鸡,蓝色大鱼摆动着尾鳍,啪啪给了他两个大逼蹬(嘴巴子),潇洒的飞回了湖里。 少年站在原地,神色不可置信的捂着通红的脸颊。 被鱼打了,机缘也没了。 “呜呜呜呜......” 还未及冠的小修士捂着脸,哭出了声。 “十几岁的孩子,这一个大嘴巴子得造成多大心理伤害啊。” 李宣见状摇摇头,一时间不敢垂钓了。 此时,人群中不知谁传来一声惊呼。 “红色仙鱼!” 朱琼玉抿着嘴唇,看到扑腾的水花中是一条宛如红玉雕刻的赤色仙鱼时,心头除了暗喜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没有周老那件八卦小镜类似的宝物投机取巧,只能凭自身的精神和仙鱼角力。 一捧雾气似的水花在湖面爆开。 赤红仙鱼挣扎良久,终于耗尽气力,被她抖手扯上岸。 无数艳羡的目光投来。 “难得啊,红色仙鱼,我废了好大力气才钓上一条蓝色。” “朱长老神足气和,浑圆如意,恐怕要不了些许时日,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周围传来几声赞叹,同时也有人小声嘀咕。 “朱长老明明能在山腰垂钓,却为何跑来山脚与我等一起,真是奇怪。” 旁边的穿着蓑衣的中年武人道: “机缘能者居之,莫要妄议他人跟脚。” 年轻人缩了下脖子,手中鱼线突然一阵抖动,他满脸欣喜,赶紧凝聚精神。 仙鱼入手冰凉,也不挣扎了,朱琼玉探查了仙鱼内部的收获后,柳眉舒展。 “这次多亏了前几日在先生这学笔墨丹青,琼玉才能得到机缘。” 朱琼玉非常知足,转头极为认真的朝着李宣盈盈一拜。 “嗯.....都是你自己努力。” 李宣微微一愣,随即摆摆手。 琼玉对于自己这个书画老师有点过于崇拜了。 有事没事就“都是先生的功劳”“先生真是高深莫测。”“先生微言大义。” “先生......” “先生......” 听听,这尬吹也太过分了。 李宣心中默默对比了一下,发现朱琼玉有向前世饭圈女孩转变的趋势,在外人面前,不断吹嘘他多厉害,弄得现在几个步云山弟子看向自己目光都是无脑崇拜。 有这么一个冷艳的大龄女粉,感觉有点奇怪。 朱琼玉估计比他大不少呢。 行吧,大没什么不好的。 朱琼玉将红鱼装进鱼篓里,疑惑道:“先生,您为何没有钓呢?” 李宣只能无奈一笑。 这不是有没有钓的问题。 朱琼玉最低也是七八品的武人,人家钓起来都这么费劲。 看看旁边那几个步云弟子,个个都是练过武的,再不济也是牛高马大,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和手中的鱼竿较着劲呢。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他和鱼谁钓谁还不一定呢。 ‘希望【愿者上钩】能奏效吧。’李宣深吸一口气,将鱼竿往水中一甩。 在鱼钩入水的瞬间,李宣有种奇异的感觉。 鱼线好像成了自己手臂,能够如臂使指,对水流的波动清清楚楚,哪些地方有大鱼摆动尾鳍,都能感知。 愿者上钩这项技能,很神奇,也许这些大鱼真的会心甘情愿被我钓上来? 生出这个想法,李宣心中有了底气。 他的气息瞬间沉下来。 这是练习字画获得的小技能,名叫【物我两忘】。 顾名思义,是能让李宣的心绪在很短时间内平和,凝神静气。 看着旁边的李宣宛如老僧入定,朱琼玉佩服且羡慕。 先生又入定了。 物我两忘,听起来很简单,但一个人的内心想要获得宁静,是很难的事情,在这种状态下,悟道的概率会大大提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顿悟”。 阴差阳错入定几次还算正常,但先生他.....天天入定跟吃饭喝水一样。 好在,朱琼玉已经习惯了。 简单的来说,现在李宣就算当场把天门打爆,一口把天河喝光,她都不会太过惊讶。 变成了李宣的形状呢..... 就在朱琼玉将目光投向湖面,准备寻找下一条仙鱼时,却突然发现静水湖突然沸腾起来。 数不清的仙鱼,浩浩荡荡,宛若无数发现了蜜糖的蚂蚁,朝着他们面前的湖面汇聚而来。 ‘难怪先生一直不出手。’ 朱琼玉无比感叹。 “你们快看!” “怎么会这样,为何仙鱼都聚在一起?” “这么多.....天大的机缘啊!” 岸边修者们鼓噪起来,纷纷朝李宣这边聚集,驻足观望。 只见红蓝两色仙鱼泾渭分明,以鱼线的落点为中心,不断旋转,好像一个阴阳鱼般搅动成了一个漩涡。 此前桀骜不驯的傲娇仙鱼,现在都乖乖的在水中遨游,就好像..... 在排队等人把他们钓上去! “真的假的,仙鱼居然主动聚在一起了!” “我们也来这垂钓。” “这要是有个渔网,啧啧.....” 不少修士砸吧着嘴,他们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止不住的流露渴望和贪婪。 编制渔网捞鱼当然不可能,因为操控一条鱼线都是极为艰难的事情,更别说将精神分散在网上,但仙鱼如此密集,把垂钓的难度大大降低了。 这等大机缘,谁不心动? 一条蓝色仙鱼,其中的仙气便可令他们巩固根基,其中的宝物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更别说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红色仙鱼。 至于明黄色,山腰的王公贵族,大能高人肯定不会放过,没人会去想。 围过来的修者越来越多。 突的,一声清冽的剑鸣传来,四周都是剑气纵横。 锵啷—— 朱琼玉丹凤眼一寒,手中已经握上明晃晃的长剑。 “过此线者,视为步云山之敌,生死不论!” 带着寒气的长剑一扫,便在几米外的地上划出道带着冰花的痕迹,令所有修士狠狠打了个激灵,驻足不前。 一个狮鼻大汉走上前,恭敬的眼中透着一丝淫邪,在朱琼玉的身上扫视后,大声道: “朱姑娘,我敬你是有名的女侠,但这样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这狮鼻大汉名叫雷彬,也算远近闻名。 他乃是一绿林首领,出名的原因除了好色以外,还源自练的一身铜甲桩功,在附近的江湖客中,算是威风八面的角色。 他这一带头,后面的江湖客也出来帮腔,到最后,其他各脉修者群情激奋。 “是啊!鱼都到你们这里了,我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给步云宗缴了入湖费用的,凭什么都让你们抢去!” “哼哼,真是好威风,好霸道啊,某家也看不惯你们这样行事。” “说不定是仙鱼吃了我们的灵石,才会发生这种奇观,步云宗莫非要独吞吗?” 若是张缺二还在,给这些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威胁他最疼爱的小徒儿,但现在今非昔比,步云宗没了太上祖师,只剩下两个三品,他们当然要出来讨价还价。 还有一些与步云宗交好的,则是站在旁边作壁上观。 群情激奋,现在没人愿意犯众怒。 况且,他们也想要那些仙鱼。 “那是你们的事,有能耐的人,自然也可把仙鱼引回去。”朱琼玉目光清冷,拿着剑半分不让。 她心中是有些焦急的。 这帮蠢货,到底是想不明白,仙鱼为何聚集于此。 无知者无畏啊.....这些被贪婪蒙蔽眼睛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在抢谁的东西! 朱琼玉冷冷道:“不要妄想过来抢仙鱼,否则,你们必死无疑,这是忠告。” 听到这句话,众人大哗。 雷彬把朱琼玉眼中的焦急当成了慌乱,见时机成熟,阴笑一声: “好言相劝你不听,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仗势欺人,那雷某也只有得罪了。” 天门之下所有人都被套上了枷锁,朱琼玉同样被压制了实力,差距进一步缩小,否则以她的性格,就不会画线,而是直接出手伤人了。 她毕竟是一个人,蚁多咬死象。 俗话说法不责众,其他修者们也都是来历不小,只是抢走机缘,步云宗事后肯定无计可施。 ‘臭娘们,让你傲,虽说不能杀你,今天爷爷也要过把手瘾。’雷彬料定朱琼玉慌了,眼中淫邪更甚,大声道: “弟兄们,咱们只要机缘,可别把朱姑娘伤了!” “嗯?” 入定的李宣,本来沉溺在垂钓中,此时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望向气势汹汹迎面走来的黑压压一片人,微微皱眉。 发生了什么? ‘好言不劝该死鬼,怨不得旁人。’ 见李宣苏醒,还皱起了眉头,朱琼玉眼神幽幽的,宛如面前是一群死人。 她也觉得杀了痛快,但这些人都死在这,总归对步云宗名声不好。 只希望李先生不要发怒,大开杀戒...... 但朱琼玉知道,这很难。 仙神的威严,又岂会容忍凡人冒犯。 ps:哼,推荐票这种东西,只有废物才要呢。 所以.....请观众老爷们狠狠的用票子砸我,嘤嘤嘤~~ 第三十五章 《 炸 鱼 》 步云宗几个内门弟子见状,尽皆是眼睛一翻,根本不怕。 练剑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 再说朱师叔是怕你们死无全尸,弄脏静水湖,居然还真把自己当颗菜了。 哼哼,步云宗确实今非昔比,但不是比以前更弱。 走了张祖师,来了个能指点张祖师的仙神大能,也是该让世人知道,步云宗不是没牙的老虎! 不知为何,刚刚还胆子大当出头鸟的几个江湖客,顿时心中一紧。 他们发现,那个垂钓的青年人,连动都没有动,一脸的云淡风轻。 眼高于顶的朱琼玉,静静站在他身边,好像以他为尊。 “嘶.....不对劲!”有几个老油条交换眼神,不动声色的迈动步子往后退。 ‘怎么回事?’ 李宣皱着眉思索一阵,这才发现湖中的景象。 【愿者上钩】的能力太过厉害,那些漂亮的大鱼都聚集在自己面前,这样一来别人都没有鱼钓。 众所周知,钓鱼的多了,鱼不够用。 所以就容易发生像常公子那种情况,钓的是鱼,没的是..... 看了眼朱琼玉的表情,李宣品出来了。 这帮人胆子有点大啊,居然敢欺负自己温柔贤淑的大迷妹。 不能忍! 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他还发现,钓鱼技能就在刚刚升级了。 从【初窥门径】变为【登堂入室】。 并且发放新一阶段的奖励。 “奖励:混元乙妙鱼雷丹x99。” “鱼雷?” 李宣翻手,摸出来一枚橙黄的丹药。 上面萦绕着森白色的螺旋纹路,看起来只比黄豆大上几圈,但摸起来的触感很冷硬,好似金属,放在手中便能感受其中充斥着毁灭性的爆炸力。 威能肯定不小,如果扔进河里,肯定能炸晕不少鱼。 “这玩意....能炸人吗?” 李宣有些拿不准。 爆破物扔进水里,是因为水的密度更大,会产生冲击波挤压,才会将鱼炸出来,如果用来炸人就不一定了。 ‘试试。’ 李宣微笑着扬起手。 顿时,最前方的雷彬,以及一众修者,感觉到有股凉气从尾椎骨升上来,直冲天灵盖,背后的汗毛倒竖。 仿佛,被某种洪荒猛兽盯上。 生死危机! “!!” 首当其冲的雷彬,连呼吸都静止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青年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飞星山的霹雳珠?不可能.....霹雳珠不会给自己这种生死危机的感觉。 此时,人群的后方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人们不自觉的让开道路,后方的杨庆背着手,目光平淡的走出来。 当看到聚集的仙鱼,他瞳孔明显一缩,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杨庆老爷来了。” “朱姑娘还是快快让出地方吧,莫要自误!” “求杨庆老爷住持公道啊。” 来了主心骨,湖畔又嘈杂起来。 作为大离王侯,杨庆必然会放过打压步云宗的机会? “朱琼玉霸占静水湖,步云宗怎么样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雷彬满脸的谦卑,话里递了个刀子。 “哼,蠢不自知。”杨庆面露讥笑,回过头来。 “铛——” 只见他抬脚将雷彬踹了出去,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震的人耳膜发蒙。 雷彬的谄媚还定格在脸上,整个人就已经被踢得飞起数丈,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 “敢在步云山地界闹事,谁给你们的狗胆?” 一瞬间,刚刚群情激奋的人们,都怀疑自己耳朵除了问题。 青阳候,为何要维护步云宗? 失去了张缺二的步云宗,大离不是应该垂涎三尺吗? 剩下的人赶紧七手八脚的后退,然后他们就看到,青阳一脸温和,甚至有些讨好的凑到那年轻人身边,问道: “李先生,没打扰您的兴致吧?” “无妨,你来倒是正好。” 李宣挥了下手,顺势将那枚“鱼雷”往静水湖中一扔。 丹丸好像有着某种牵引力,直直的飞了好远,在视线中完全消失。 良久,半点动静都没有。 “啧,好像飞太远了。”李宣极目远眺,无奈目力有限。 炸可能炸了,但自己看不见,也是.....就一颗鱼雷,隔着半里地怎么可能看见。 青阳候松了口气,恭敬道:“还好我灵光一闪,便下山来寻先生,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在场的所有门派也好,世家也好,心中咯噔一下。 这年轻人让杨庆都如此谦卑?难道是.....离王? 不应该,离王常年都在离都,不可能屈尊来这里垂钓,可如果并非离王,又是谁能让一个王侯卑躬屈膝? “嘶——” 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人们,倒吸一口凉屁,浑身僵硬。 确认过眼神,甭管是谁,反正是惹不起的人,能让朱琼玉侍奉,青阳候垂首,比不上离王也相差不远。 特别是刚刚作壁上观的,更是早有猜测。 之前青阳候貌似来步云山拜山,来势汹汹,后来却因为一副字画退去,莫非作画之人就是..... “老杨你也来钓鱼?”李宣笑道。 看看人高门大户,肯定是有点权势的,否则怎么会一来就镇住了场子。 肯定是官宦世家,主家起码....得是个县令吧? 让一个官家人对自己如此俯首帖耳,低眉顺眼,恐怕也没几个普通人享受吧? 李宣心中有点小得意。 连这位杨先生都来湖边垂钓,这说明湖里的鱼儿确实很有价值,若是自己没有垂钓技能,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现在小桶已经被几条鱼儿装满了,得回去换个大点的桶子。 李宣提着桶站起来,随后看向躺在地上的常公子。 “这位士子刚刚淹了水,我还是把他先回去吧。” “先生没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好。” 杨庆不敢居功。 人家就是客气一下,就算没有他,也有一万种办法解决刚刚的问题。 他明知如此,却还挺身而出,只是想表明态度。 李宣刚起身,朱琼玉也识趣跟上,倒拖着常公子的后领,好像在拖一条死鱼。 两人刚走没多久。 失去了李宣的【愿者上钩】,仙鱼们又纷纷散入静水湖中,恢复了原来狡猾的模样。 风波过去,其他垂钓之人也纷纷散去,回到各自的位置。 “呼,还好先生脾气好。” 杨庆待在原地,等李宣回来。 屁股刚坐稳。 很快,远方水天一线的静水湖,一丝丝压抑到了极致的恐怖波动席卷。 轰隆! 第三十六章 心情不好,天河洗澡。 轰隆! 宛如天崩地裂。 分割两国,广袤无垠的静水湖上,出现了一朵蘑菇云,中间的水汽纷纷汽化,随后直接化为虚无,呈现一个坍缩的空洞。 滔天的浪花滚滚而来,到岸边才缓缓消弭。 强风吹拂,所有人都艰难的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到..... 整片静水湖,都被四溢爆裂的电光搅动成一盆雷汁,天门几番震动,好像要塌了一般。 岸边的所有人都被狂风吹得歪七歪八。 看清面前的景象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众所周知,在天河之中,所有的凡间手段都不起作用。 除非是仙家神通。 也就是说...... 难怪青阳候对那人如此恭敬,难怪朱琼玉无比温顺,如果是下界仙神的话,就都能说得通了。 不少人后怕的同时,用幸灾乐祸目光投向趴在一旁的雷彬。 他早已经醒了,但不敢起来。 雷彬顿时汗流浃背,魂飞天外。 他现在除了惶惶不可终日,还有一丝蛋蛋的忧伤。 日了狗啊,仙神不去好好扬名立万,窝在这跟他们抢这些臭鱼烂虾? 非得装成普通人,来山脚钓鱼,然后再展露身份,大佬为什么都爱这么玩? 话本里扮猪吃老虎,装逼打脸的剧情,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 关键.....他还成了反派。 “知道我刚刚为何骂你们了吧?若非我与他老人家有一面之缘......” 杨庆稳住心神,昂着头冷笑道:“李先生脾气好,你们待会看着办吧。” 杨勇冠低声道:“阿父,您过于像狗腿子了.....” “能给仙神当狗腿,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杨庆哼了一声,满脸的理所应当。 周围的各家修士,巫祭也好,武人也好,道修也好,纷纷拱手称是,收起了其他小心思。 湖中的动静缓缓平息,白花花的湖水上,整齐的躺着各色仙鱼。 原本千辛万苦都不一定能捕获的仙鱼,现在唾手可得。 岸边愣是没一个人敢动手捕捞。 “嗯。”杨庆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还算聪明。” ......... 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不止是静水湖,连步云山腰都能远远的看见,再者他们本就在垂钓,精神投入天河之中,自然感受到了震动。 “是静水湖方向!” 一股大力传来,余丁勉强的按住手中的鱼竿,并没有令其脱手。 其他人就没有如此好运了。 “我的鱼竿!” “糟了,落入天河水中,根本取之不出。” “天河为何无端震动,莫非发生了什么异变?” 有的权贵手中空无一物,面色阴沉,有的武人则是满手的鲜血,虎口龟裂。 他们都站起身来,凭栏远眺。 “谁敢让天河发生异变,谁能让天河发生异变?” 周老喃喃道。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的魂飞魄散。 寻常的三品高手,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甚至让静水湖天翻地覆也并非难事,但现在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此次垂钓泡汤了。 许多人不仅没有钓到鱼,还白白折了珍贵的鱼竿,可谓是孩子被狼吃了,连狼毛都没薅到。 一时间,不少目光都带着危险,凝聚在余丁身上。 “诸位,此事和我步云宗绝无关联,在下可以用性命担保。” 余丁苦笑着解释道:“这样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各国高手权贵微微点头,旋即打消疑虑。 其一,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不仅自己没有半分收获,还会得罪整个东南的高手。 其二,静水湖中并非普通的湖水,而是天河。 是上界流下来的湖水,哪怕是一品高手,也不能在其中掀起任何波澜,可以说在凡间就是无解的存在。 刚刚的怀疑,是因为只有刚刚飞升的张缺二,有能力留下这等后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若非如此,难道是上界有仙神出手?” “不太可能,上界之仙干预凡间,会背大因果。” “那这.....” 下方的力量波动逐渐趋向平静,但他们的心中却仍然如惊涛骇浪。 “殿下,您没事吧。” 周老走到苏泠音面前,发现公主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清灵紫竹竿.....丢了。”苏泠音抿着嘴唇。 “何止殿下,在场之人但凡三品以下,垂钓之物都丢了。” 周老苦笑着安慰了两句。 那清灵紫竹也是传承了许久的宝贝,价值极高,哪怕刚刚钓上的是一条明黄仙鱼,也只是勉强弥补损失。 “等等.....” 苏泠音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亮,“这次动静,既然不是天界的仙神,也非凡间人出手,那有没有可能,是下凡仙神? 之前写诗的那位,有没有可能......不是大儒?而是一位下凡之仙?” 周老失笑道:“应该不是,刚刚青阳候才与我说过,那只是一位大儒。” “不信您去问....” 周老下意识转过头。 原地哪还有杨庆的身影。 “溜了?”他心里咯噔一下。 见周老满脸错愕,苏泠音轻轻一笑:“看来,得去见见那位‘大儒先生’了。” .......... 此时的天河贯穿两界。 越过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门户,沿着天河追溯,便能跟随这条苍茫悠久的河流越过广袤的天界,经过无数亭台楼阁,仙山洞府。 广寒宫,离天河不远。 清冷孤寂的宫中立在那儿,林立的玉树,缭绕的仙气,让其有种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感觉。 好像蜿蜒流进来的河水仿佛也变缓慢了。 宫内,一团玉色的光晕飘然而落,缓缓化开。 一名穿着粉色短裙,腰上挎着胡萝卜形状的小布包,眼睛红宝石似的少女,蹦蹦跳跳从里面走出。 白生生的大长腿极为修长且笔直,曲线完美没有半分赘肉,出现在十五六岁少女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 “小玉姐,今日人间又有人飞升了,所以宫主前去观礼了。” 旁边跟着的宫女,也是容貌出众,还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姐姐又丢我看家。” 嫦小玉不满的噘着樱桃小嘴,在围栏上坐下,“百十天就有一个飞升的,有什么好看嘛。” 然后从胡萝卜腰包里拿出一把瓜子。 “hetui!” 望着满地的瓜子壳,宫女无奈道:“仙界早就颁布了环境保护天条,随地乱扔要被罚款的,到时咱们广寒宫又评不上“先进星宫”了。” “hetui!” “hetui!” “小玉姐,宫主说你再到门口嗑瓜子,就把你的屁股打开花.....”宫女使出杀手锏。 “哎呀好啦,烦死了,我去天河边嗑,行了吧。” 嫦小玉翻了个白眼,蹦蹦跳跳的往宫外去了。 天河边,她在云头坐下,脱下小蛮靴,修长的双腿半截伸进河里,翻弄着白花花的水流。 “水好凉啊,好舒服。”嫦小玉轻哼一声。 “要不.....沐浴一番?” 第三十七章 如果我能将某个地方伸长.... 晴朗的天空日头高挂。 轰隆—— 没由来的传来两声平地惊雷。 朱琼玉突然停下脚步,一双丹凤眼不自觉的闭起来,额间冒出晶莹的汗水。 如此动静,难道是先生走前留下的手段? 岸边的人,莫非都已经..... 手一松,常公子的脑袋砸在地上,伴随着几声闷响,如同皮球似的弹了几下。 “一点雷声,琼玉你还得再练练心性呀。”李宣拍了下她的肩膀。 看她这副模样,李宣抿嘴轻笑。 果然,不管再坚强,哪怕练了武,女人这种生物还是会害怕打雷。 这就类似于.....怕蟑螂? 有时候,人害怕一种东西,其实和自身是否强大没有关系。 朱琼玉能拖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几里地,在打雷的时候,依然会流露小女儿态。 “是.....”朱琼玉满脸复杂的点点头。 随手就抹去了这么多生命,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那些都是蝼蚁。 救常公子是随心,灭几百修士是随性,这就是仙!这就是随和伪装下先生的真实面目。 高高在上,太上忘情! 这一刻,她由衷体会到仙与凡的差别。 也觉得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变得陌生起来,这些天,是自己太过无礼了,如果有一天惹得先生不快,他是否也会随手..... “怎么了?” 李宣察觉到她表情不对。 后者轻轻摇头,神色拘谨,透着淡淡的距离感。 哪里得罪她了嘛? 香香也是这样,突然就不理他了,李宣觉得弄懂女人的心,比让他修炼还难。 “我这是.....在哪?” 身后传来一声迷茫的声音。 常公子睁开眼,发现自己仰面朝天,后脑勺传来丝丝疼痛。 “先生,是您救了我?” 他看见李宣,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失去意识前,被人救了。 能在天河里救人,除了这位,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不必多礼,咱们好歹有一面之缘。”李宣不在意似的摆摆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馆?” “不愧是您!” 常乐目光灼灼,“居然能下湖把我救出来,如此大恩,在下当牛做马,肝脑涂地,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李宣扫了一眼面白无须,身强体壮的常乐。 ‘你要是个妹子,我也就勉为其难接受了,一个大男人张口闭口为奴为婢,有点恐怖的。’李宣连忙后退两步,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常公子何至于此。” “先生高风亮节。”常乐义正言辞道:“虽然我对您来说微不足道。请务必让学生好好感谢您。” 声音很大,不少人都齐齐朝着看来,见到常公子的模样,纷纷忍俊不禁,捂嘴偷笑。 李宣轻咳一声,道:“在此之前,我建议常公子先去换一身衣裳。” “衣裳?” 见李宣带着朱琼玉离去,常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除了后脑勺有点疼之外。 屁股也有点疼。 嘶!难道昏迷的时候,有人对我做了什么.....常乐瞳孔剧震,摸了下自己的后臀。 很光滑,很嫩。 很凉快。 衣服磨破了?什么时候……常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位公子~~” 后面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虽然语气娇滴滴的,但嗓子却很粗,分明是个男人。 常乐转过头。 一个浓妆艳抹的汉子站在他后面,身材魁梧,大红花衣在身上紧紧绷着。 “公子~~” 浓妆汉子抛了个媚眼,舔了下嘴唇。 “在下....在下家里还有事。”常乐脸都绿了。 ......... 将桶里的鱼倒进水缸。 李宣耳边突然响起提示音。 “叮咚,恭喜宿主垂钓技能【炉火纯青】。” “叮咚,恭喜宿主垂钓技能【登峰造极】。” ‘连升两级?我这才钓了几条鱼。’李宣看着面板。 虽然有些奇怪,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莫名其妙的,技能就满级了。 顺手点开奖励。 “奖励:小书篓。” 【小书篓:存储空间极大,用意念就可以让其打开,可以存放活物。】 “奖励:【长!长!长!】” 【长!长!长!:可以令鱼线或者鱼竿伸长,距离无限,注:伸长范围仅限于水域,作用仅限鱼线,宿主不必妄想能伸长某个部位。】 “啧。”李宣眉宇间有些失望,随后又沉吟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我用某个部位当鱼竿,反正都是棍状物体,是不是也能.....” “先生,咱们还去静水湖吗?”朱琼玉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李宣正了正脸色道: “去,怎么不去。” 有小书篓在,相当于背个移动水族馆,连回来放鱼都省了,当然要去。 于是,两人又走上了回静水湖的路。 李宣走在前面,朱琼玉闷闷的落后半步,神色恭敬又保持了距离。 女人心,海底针啊,这会还不愿意理我,以前一口一个先生叫的可勤了.....李宣开口打破沉默:“琼玉,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我的难处。” 让女生拖着一个死猪重的男人回来,确实不太绅士。 但自己是普通人啊! “先生行事,不必向琼玉解释。”朱琼玉礼貌又公式化的微笑,配上她那副眉眼,显得很冷艳。 因为不想打破自己宁静的生活吗? 虽然有些人确实该死,冒犯仙人也必须惩戒,但随手就将如此多人草芥般抹杀,她还是接受不了。 ‘失去这个迷姐,我很心痛。’李宣微微摇头,不再说话。 第三十八章 新世界的大门 沉默着走了一路,两人又回到了静水湖边。 ‘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李宣偷偷撇了朱琼玉一眼,发现后者满脸冷冰冰的,分明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他决定钓完鱼,去碎月楼找香香问下,女人通常会因为什么生气。 论女孩子生气的一万个原因。 哦,香香也在生气啊,那没事了。 李宣就当朱琼玉突然来了一位女性长辈亲戚。 “嗯?这是怎么回事?” 朱琼玉抬眼一看,发现湖边所有人都好端端站着,神色无比小心翼翼。 看着他们的眼神,多少带些敬畏。 “你们都没事?”朱琼玉睁着一双丹凤眼问道。 “当然。”杨庆点点头,感叹道:“先生仁慈,手段精妙通天。” 能在天河中掀起波涛,此等仙术何其强横。 甚至还能控制住仙术波动,没有伤到他们分毫,可见操控力已然信手拈来般随意。 旁边的各路修者也纷纷附和。 ‘怎么突然开始尬吹我了,我有那么厉害吗......’李宣狐疑的打量着在场众人,随后恍然大悟。 脑残粉传播性极强,定然是老杨把大家带的,如此才能解释这些人为何态度前倨后恭。 再加上老杨身份不一般,所以大家纷纷巴结自己。 李宣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眼杨庆,微笑道: “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我也送大家一些礼物聊表心意吧。” 说罢便拿出小书篓,打开盖子。 只见书篓口仿佛若有毫光乍现,莫名的产生着莫大的吸力,在水中吸起股龙卷倒灌。 水流裹挟着那些泛着肚皮的仙鱼,没入书篓方方正正的口中。 奇怪的是,书篓明明中空,体积也就半方大小,却仿佛其中有无穷无尽的乾坤,这些水流只进不出,将数十上百条仙鱼吸入后了,丝毫没见满,甚至重量也未曾变化分毫。 “芥子纳须弥!” “居然能将这湖水和仙鱼一同收了,这肯定是仙人之宝吧?” “先生果然非凡人也。” 人们大为惊诧,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能装下仙鱼都很勉强了,得使用经过特殊方法炼制的鱼篓,曾经也有人妄图装走天河之水。 但很可惜,均以失败告终,结论就是凡间之物无法承载天河水。 一是没有器皿,二是法力无法收取。 李先生毫无疑问是仙人! ‘系统出品的东西,若是能用在正途上,恐怕不比修士的法宝差吧?’李宣心中暗暗称奇,却又叹了口气。 宝物再好,也只是方便之物,他终究只是凡人。 这书篓,也就是在凡人眼中神奇些,在真正的修者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修者人手一个储物戒指。 至于鱼雷,虽然确实将许多鱼儿震得翻起白肚皮,但刚刚连个响都没听到,估计也就是对鱼有用。 听到周围传来的惊叹,李宣摇头道: “小手段,上不得台面。” 众修:“......” 汝闻,人言否。 好一个上不得台面,杨庆嘴角狠狠抽了几下。 他们现在的心情,跟听到马爸爸说对钱不感兴趣,小撒说北大一般差不多。 “这些鱼我并无大用,你们拿去分大家一些吧。” 李宣随手将小书篓抛给杨庆。 “分....分了?!”杨庆失声道,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小声道: “先生,您是说真的吗?” “当然。” 李宣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太多了家里水缸装不下。” 小书篓总归是不能哪来专门养鱼的,他还计划着用来养点猪之类的,这样铺子就能重新开门了。 “.....好。”杨庆心情复杂。 高人就是高人。 诸国公候都趋之若鹜的东西,挥手就送出去了。 理由是家里鱼缸养不下,还敢在彪悍一点吗? 再次觉得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杨庆,颤抖的接过小书篓,悄悄用手抚摸了几下。 仙人之物啊! “阿父,你别光顾着摸,发啊倒是。”杨勇冠低声道。 “摸摸怎么了,先生都没说什么。” 杨庆哼了一声,见周围的众修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才打开小书篓,又听儿子说道: “爹,记得吃几条回扣。” “要你提醒?你不说话会死啊,阿父又不是不傻!”杨庆瞪了他一眼。 “确实。”杨勇冠嗯了一声。 “先生高义!” “呜呜呜.....这次多有冒犯,先生却不计前嫌,在下受之有愧啊!” “那你的仙鱼给我把。” “滚!” 另一边,白得了机缘的众修们,自然是又惊讶,又狂喜。 有的甚至痛哭流涕。 他们之前还以为触怒仙神,被废去修为,能保住一条命都算好的,没想到李宣居然不计较,还给了仙缘赏赐,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朱琼玉悄悄走到李宣身边,咬着红唇欲言又止,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先生......” ‘这会应该是神经过敏那股劲想通了,女人都是大猪蹄子。’李宣用余光撇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消气了?” “琼玉不是生气,只是误会先生了,觉得过意不去。” 朱琼玉轻声表达歉意。 此时她才明白了李宣的用意。 出手震慑,却不伤人性命,事后还送出机缘。 恩威并施,雷霆化雨,这番手段润物无声却又彰显自身的大度和威严。 ‘真当你胸大,就能随便说话啊。’李宣嗯了一声。 虽然我凡人一个,但也是有脾气的! 凡人也是有铁骨铮铮的! 见李宣沉默,朱琼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给人道过歉,更不知道服软为何物。 又是尴尬,又是羞涩,只能跪坐李宣身边,低声道:“先生胸怀若谷,别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才是胸怀若谷。”李宣低垂眼帘,脱口而出。 “先生~”朱琼玉声音又软了几分。 “好吧。”李宣骨头酥了,强作镇定道:“别把我的鱼儿惊走了。” 心中又默念一句:“真不是我没骨气啊!” 朱琼玉知道李宣这是不计较了。 早就该知道,先生儒雅随和,平易近人,刚刚自己那样揣测他,实在太过分了。 还好先生不计较。 第一次给人服软,朱琼玉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有点烫。 李宣则是稳定心神,认认真真的垂钓,并使用了系统刚刚奖励的技能。 【长!长!长!】 人太多,大胆的想法不太好实现。 勉强先用鱼竿试试吧。 握住竹竿的一瞬间,李宣又生出了与其血肉相连的奇妙感觉,仿佛自己的意识已经跟随着鱼线,深入水中,散布在鱼线的每一寸上。 下沉,入水,被温暖包裹。 这次不同的是,对于水中的波动,他能感知的更加清晰。 新的仙鱼已经从天河中流淌而下,在李宣的眼里则变成了一团团温和的光团。 和鱼的颜色一般,分别是洁净的靛蓝和鲜红。 蓝色的略小,光晕寸许,红色的则是拳头大小,更加耀眼,波动更加强烈。 光团交相辉映,像是散布在湖中的碎星,湖泊也想变成了一面水镜,映照着夜晚星空。 ‘这些大概就是那些鱼了,红色光华大些,波动强烈些,应该更加珍贵。’ 李宣这样想着,试着让鱼线寸寸伸长。 很快,便衍生到了几丈外的地方,轻而易举。 他本能的感觉,越是往上,湖水的温度就越暖,光团也更加耀眼,却还是没有到尽头。 这条河是从哪里来的? 或许,逆流而上,能找到潮汐的源头,甚至是更加珍贵的鱼儿也说不定。 李宣心中没由来想到这个问题,一边操纵着鱼线不断往上延伸。 十丈...... 二十丈...... 三十丈...... 一路沿着水域,向着波动更加强烈的方向,经过无数游动的光团。 最后,意识好像悬浮在空中。 就像是站在云巅,往下眺望,周围都是凛冽的寒风,升腾的云气。 李宣觉得鱼线好像被凝固了,前进的非常艰难,水流也变得狭窄许多,不复之前静水湖的广阔,必须控制鱼线小心翼翼的前行。 水流突然湍急起来! 他一个不小心,鱼线窜到水流之外。 鱼线只能在水中延伸,若是脱离水流..... 唰—— 仿佛从云端跌落,下面便是万米高空,令人胆寒。 而他也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掉落,附在鱼线上的意识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 “我踏马恐高啊!!!” 意识掉落的更快了。 “呼——” 李宣惊醒,猛地睁开眼。 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好几下,才逐渐归于平静。 恐高患者不带降落伞从飞机上跳下来什么感觉? 李宣算是明白了。 “先生怎么了?”朱琼玉问道。 “没事,岔气了,我得再试试。” 李宣又闭上了眼。 依然是原来的路线,跟随指引在水中游走,出了静水湖逆流而上时,水流越来越窄。 这次,他更加小心翼翼的控制意识。 这水流如同半透明的玻璃导管,顺利的将他带着一直往上。 上次鱼线脱离的地方,也过去了。 最后李宣也不记得自己的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很远很远,肯定超过了印象中静水湖的范围,甚至来到了一座波动更加强烈的地方。 散发波动的,好像是一座门户。 ‘门户里会流水,流水水的门户,嗯.......’李宣微微惊奇。 但,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情况...... 咳咳,水帘洞不就是这样的嘛,大惊小怪。 鱼线是意识的延伸,却并非全部精神,应该不会有什么损伤。 好奇心驱使着李宣,顺着河水进入了那道发光的大门。 轰!! 仿佛眼前闪过圣光,门的对面豁然开朗。 李宣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三十九章 《 钓 兔 》 “嗯?这是哪?” 李宣的意识有些模糊。 鱼线能作为延伸的意念,但并没有眼睛,只能粗略的感知周围环境。 广袤,开阔,好像踩在云上。 这就是李宣对现在身处这片地界的感受,周围的奇异波动,比穿过这道门户之前,浓郁几十上百倍。 而且,他感觉自己意识好像出现了错乱。 恍惚间,意识告诉李宣,这片空间的时间,好像更加缓慢。 “我难道进了仙家宝地?!” 李宣心中划过一道闪电。 这条河,很有可能是从某个秘境中流出来的,其他人找寻不到,但自己则刚好通过鱼线的延伸误入。 前世他是小说爱好者,什么洞天福地,藏宝秘境,套路熟的很。 如果真是这样...... “也许能找到改变我资质的灵药!” 李宣心头火热,操纵着鱼线继续朝内部探索,完全没有鞭长莫及的困惑。 世上当然有夺天地造化的宝物,能改变凡人资质。 毫无疑问,这类天材地宝,必不可能是他能负担起的。 李宣本来已经绝望了,现在误入秘境中,又让他心中燃起了熊熊希冀。 谁不想顾道长生,蜕凡成仙? 消极只是他望尘莫及的一种体现。 现在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催动这技能疯狂探索着这片秘境。 鱼线疯狂暴涨,在河流中飞速延伸,每秒都能飞出数里地。 越是深入,越能体会到这片空间的广阔。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叉口。 “出现支流了?” 李宣细细感受着水中传来的波动,发现左边的波动驳杂而浩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庄重和威严,显得非常热闹。 右边则是冷清些。 显然,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左边很可能是秘境中聚局的生物,波动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怕不好惹。” 此时李宣微微冷静了些。 刚刚太过激动,倒是忘记了,这里可不一定是什么仙家宝地,也有可能.... 是水蛮族的地盘! 水蛮族,又称之为水妖,并非人类,而是一种半人半鱼的凶悍族群,很不好惹。 虽然通人言,但却不容与人族。 长期居住在南部流域,烧杀抢掠,做着水匪般的行径。 虽然心中觉得有些荒谬,但仔细算下来,自己刚刚在水里恐怕不下越过千里。 “我竟然已经这么长了。”李宣微微沉吟。 右边稳妥些。 打定主意,李宣向右边延伸而去。 又是过了半刻种。 这一路荒凉了不少,连湖水的温度也变冷很多。 水中的光团也变少了,偶尔划过几点淡蓝。 李宣心中一叹:“看来选错了,可惜鱼线无法缩短,只能断掉重新探索.....” “嗯?” 感知中,前方出现一个大片光团。 这光团就如同黑漆漆的夜空中,在数片蓝色星星的拱卫下,突然挂起了一轮圆月。 柔和的清辉将星空映成淡淡的紫色。 ....... “咔吧——” 天河边,嫦小玉粉嫩的脚丫拍打水花。 樱桃嘴咬开一颗瓜子,然后“呸”的将瓜子壳吐出去。 几片瓜子壳打着旋浮在水面上。 这里漂浮着大片的瓜子,都是她的杰作。 说是瓜子,却裹着玉色的光辉,灵机无比充沛,嚼碎了令人唇齿留香,嫦小玉最爱吃这个了。 若是被下界的修者得到,定会当做灵药。 “哼,什么环境保护天条嘛。” 旁若无人,嫦小玉抽了抽可爱的琼鼻,吐槽道:“那帮星君神官,每次聚会都往天河里乱扔东西,什么果皮,果核,有时候喝多了,连碗筷酒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随手往里扔,最没有公德心就是他们了!” 这倒是没说假话。 嫦小玉严重怀疑,如果不是每次开天门,便往下排污水,河里的天界垃圾都堆满了。 “不就是想聚会嘛,还得给自己找个“下界有人飞升”的由头。” 嫦小玉又吐了几片瓜子壳,哼道:“虚伪死啦!” 扑通! 天河中砸起一团水花。 磕完瓜子,她关上胡萝卜小腰包,一蹦就进了天河中,欢快的玩起了水。 “哼唧~~” 泡在河水里,清凉包裹全身,令她舒服的哼了一声,感觉精神都好了不少。 每次有烦心事时,嫦小玉就会去天河里沐浴。 其实她也能理解那些仙神们的心情。 天界万年不变,化凡为仙便得长生,斩断红尘,与天地同寿。 除了炼丹修道,就没别的消遣了。 在如此悠久的岁月中,哪怕是仙也会无聊,寂寞。 所以便衍生出蟠桃大会,人参果大会啦,飞花大会......等等五花八门的聚会。 但嫦小玉不喜欢聚会。 因为每次姐姐都把她捂在怀里抚摸,不让她到处乱跑,还不允许她嗑瓜子,说她是暴露本性,影响月宫形象。 她怀疑自己,是姐姐彰显月宫仙子气质的工具兔。 “如果顺着天河落入凡间.....会不会很好玩?” 嫦小玉心中没由来灵光一现。 然后赶紧甩了下小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逐出脑海。 真是胡思乱想!看来兔宅久了,会宅出毛病的! 乱扔垃圾会被打屁股,随意下凡就更恐怖了! 姐姐三令五申,绝对不允许私自下凡,否则会被推上斩仙台,剥夺仙骨,做成麻辣兔头(嫦娥自己加的)。 “太可怕了。” 嫦小玉打了个冷战,顿时也没心情沐浴了。 刚准备上岸,便发现湖里有一根亮晶晶的绳子,非常细,如果不是微微发光的话,还看不清。 这是什么? 嫦小玉好奇的潜下去,用白嫩的小手将其捉住。 嗯.....有点暖暖的,很光滑,莫非是哪位仙人的发丝?不对.....发丝更细些,这倒是像垂钓用的鱼线。 嗯.....鱼线? 突的。 那根细绳飞速绕着嫦小玉的皓腕缠了两圈。 然后拖着她,飞速回退。 “诶?!!” 嫦小玉红宝石似的眼睛一瞪。 整个人就好像一条大鱼,不受控制的飞速移动,两旁的场景模糊倒退,瞬息就离开广寒宫。 嫦小玉拿下鬓角的珠花发卡。 只要对着发卡呼唤,姐姐一定能听到。 “姐姐救.....” 嫦小玉刚张开口,话说到一般却鬼使神差吞了回去。 这根鱼线要带我去哪? 对于平淡生活中出现的一丝意外,她心里突然有些好奇。 某个仙神与自己开玩笑? 不会,也没人有这胆子,毕竟姐姐一生气,执法天神都得哆嗦两下。 但若非如此,又是谁又此等能耐,绑架自己呢? 嫦小玉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嘴角一翘。 “哼哼,坏家伙,看你能把我带去何处,若无好吃的收买,我就去告诉姐姐!” ps:感谢********5187读者老爷的500点币打赏。 包括这段时间一直给推荐票的几位,小扑街也都记得,助各位支持过我的观众老爷,都获得无缺版本【长!长!长!】,想长哪里就长哪里,咳咳。 如果是女读者..... 开玩笑,老夫怎么可能有女粉! 咩哈哈哈哈....呜.....呜呜呜t-t。 第四十章 诸位细品 天河中,一根细细的鱼线拖着一道粉色的影子,像拖着鱼儿似的飞速前进。 “这......都已经过了东天牧云台了,到底要去哪?” 那股新鲜劲一过去,嫦小玉渐渐觉得不对劲。 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别撒手,别撒手...... “难道是惑心之术?”嫦小玉的脸蛋上挂起警惕。 惑心之术,也就是迷惑心神的法术。 柔和些的催眠,恶毒的便会夺人神志,在天界也是禁止使用的。 但现在.....难道有某种惑心之术是不断在耳边复读的? “区区小术......”嫦小玉瞪着杏眼气鼓鼓道:“这等粗陋的法术也敢卖弄,我才不会上钩呢!” 嫦小玉刚想松手..... “等等,不能就这般放过。” “我一定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如此想着,嫦小玉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扇门户前。 门户如同擎天山岳般顶天立地,气息古老而苍茫,哪怕是仙人在天门前也显得渺小,此时门户间正浮着一层亮晶晶的光膜,仿佛旋转的油脂。 “对诶,今天有下界仙人飞升,所以天门是开的。” 嫦小玉这样想着,却发现..... 自己正在飞快的接近天门! “难道有人要拖我下界?!” 少女脑袋上的两只长耳朵,蓦的打了个激灵。 “!!!”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她整个身躯就被天门吞了进去。 接触到凡尘气息,身周的仙气自动卷积,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深紫色的光晕。 她变成了一条在水中游动的紫色仙鱼。 难道,自己要和垃圾一样,被天门排出去吗?! “放开我!放开姑奶奶,哇呀呀,坏家伙,呜呜呜....” 嫦小玉在心里大声嚷嚷,鱼线却宛如死物般没有应答。 “别让我找到你,哇呀呀!!” 声音戛然而止。 ......... 步云山腰比此前吵嚷了些。 垂钓的气氛不如之前,但许多人失了钓竿,又不甘心就此离去,要么是找了东西代替,要么是驻足观望。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握着根备用的鱼竿,轻轻一扯。 四射的水花中,鳞片闪烁着烈焰般光华的仙鱼便被他提了起来。 “嗯,这笔买卖不算蚀本。” 看着手中的仙鱼,钱大富面白无须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依稀可见,仙鱼的光晕之内,裹着一个表面沟壑纵横的圆形物体,似是非是,似木非木。 “掌柜,这....这是什么珍贵的仙物?”旁边的中年供奉好奇道。 “这是仙果的一部分。” 钱大富将鱼放入篓中。 “是果核!”供奉恍然大悟,随后皱着眉头,“可是这凡间没有天界土壤,也无天河水浇灌,我们有果核也无妨令其长出仙果。 这价值就大大降低了,实在可惜。”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钱大富会如此高兴,虽然这果核仍然珍贵,却远远比不上这次出行的耗费。 楼船燃烧的极品灵石,受到的损耗,还有损失的钓竿,都是一笔大开销。 “非也,非也,我看到的可是一棵仙树,长满仙果的仙树。” 钱大富高深莫测的看着供奉,道:“凡间长不出仙树,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掌柜您。” “若是我不说呢?” “这......在下明白了,可他人若是拿了果核,发现长不出果子.....” “关我何事?钱货两清,童叟无欺。” 钱大富哼了一声,脸上的肥肉狠狠颤了几下。 另一头。 周老苦口婆心的劝着: “殿下,休息会儿吧,莫要坏了根子,仙鱼没了可以再钓,您才是我燕国之本,勿计较一时得失。” “我明白。” 虽然嘴上如此说,苏泠音却紧紧抿着嘴唇,脖颈间晶莹的香汗黏着发丝,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这是精神大损的征兆。 周老见此,安慰道:“清灵紫竹可以摆脱人手去寻的,此次收获少些,也没关系。” “嗯!” 苏泠音敷衍的应了声,心神却放在鱼竿上,努力再上面凝聚出鱼线,再次引来一条蓝色仙鱼。 哗啦! 鱼儿出水。 苏泠音还想再出杆,周老却轻叹一声,挥手将鱼竿收了回来。 “周老!” 苏泠音瘪嘴道。 “垂钓只是其一,保护殿下才是我的职责所在。”周老闭着眼睛摇着头。 正此时.... 嗡—— 天门忽然产生着奇异的嗡鸣声,好像整片天地都随着这片嗡鸣声震动起来。 同时篆刻于门上的古老铭文依次点亮,照亮了整片天穹,似紫气东来。 坐在高位的几个二品高人,瞬间睁开了双眼。 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齐齐看向天门。 只见天门之中,渐渐被象征着尊贵的紫色填充,一条宛如紫水晶似的巨大仙鱼从中探出了头。 宛如一轮紫月高悬天穹。 “仙品宝物出世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眼神中都充满了无以言语的狂热。 紫色仙鱼,代表着仙品宝物,在东南地界的历史上都只出现过寥寥几次,比普通的天门珍宝更甚千百倍。 它的出现,每次都会缔造了一个旷古烁今的传说。 初代离王以金鸾印封疆裂土。 逐鹿学宫因一卷天赐奇书成为兵家圣地。 幽国公主得一件霓裳羽衣白日飞升。 不管其中是什么,有如此前车之鉴,现在仙缘就摆在眼前,唾手可得,怎么能不让人心头狂热? 简单来说,只要得了仙宝,就算是头猪都能走上人生巅峰。 钱大富激动地浑身肥肉都在颤抖,大声道:“得紫色仙鱼者,钱某愿出七成身家交换。” “周老,把鱼竿给我!”泠音公主的声音十分坚定。 后者闻言也只能叹了口气,刚刚损失些宝物,顶多被燕王责骂一番,若是错失仙宝,恐怕要被生吞活剥。 苏泠音也不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仙宝飞走。 所有人都脸颊微微扭曲,争先想将其收入囊中。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等等....” 余丁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拦住了激动的弟子们,喃喃道: “那紫色仙鱼不对劲。” 紫晶似的仙鱼,光芒万丈。 而天门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逐渐暗淡,消失,再也找不见了。 “嗖嗖嗖——” 这时,两位二品高人,抢先出手。 天门的威压不在,他们都像是解开了枷锁,出手时天地色变。 “吾言,此物属我。” 儒家的二品大儒,张口便是言出法随。 但紫色仙鱼却完全不受其影响,狠狠的撞破金科玉律,又想飞回天门。 然而天门此刻,已经完全关闭。 大儒面如金纸,颓然坐下。 “哼,仙人之物岂能受你区区凡人三言两语掌控。” 身躯干枯,满身都包裹在黑袍中的老者冷笑,“此仙宝定是巫族先贤所赐。” 大巫割开手腕,鲜血不要钱似的流出,化为猩红的阵法。 阵法微明生灭,一条惟妙惟俏的血色仙鱼在其中出现,和天上的紫色仙鱼一般无二。 两者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系,巫族老者尝试着将其牵引下来。 “魂傀禁法,这死老头拼命了。”周老面色一变。 在场的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哪里不认得,这是巫族二品才能习得的禁术,分我魂成他魂,用一次则寿命减半,所以无论是谁都不愿将巫族得罪死了。 人家能跟你极限一换一的。 不料,异变陡生。 铮—— 紫色仙鱼一摆尾巴,便将联系扯断。 “噗!” 巫族宿老仰天便栽了下去。 两个徒弟赶紧将他扶着,拿出灵丹妙药救治。 众人当场色变。 这条紫色仙鱼,好像跟他们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灵性异常高,而且桀骜不驯,攻击性极强。 “殿下....你的精神状态,恐怕....”周老纠结无比。 “不用试了。”苏泠音突然道。 “啊?” “周老,你仔细看,这条仙鱼上,有什么?” 闻言,周老循着苏泠音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紫色仙鱼已经远去,但依稀能够看见。 一条细细的鱼线,仿佛从千里之外而来,连在仙鱼硕大的嘴中。 “唉,仙物择主乃是天定,非是人力所能掌握的。” “并非如此,你们且看,那条仙鱼嘴中是什么?!” “鱼线!居然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前辈高人都红了眼珠子。 那可是仙宝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别人夺走了,这如何能忍,不少人直接准备动身,去看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起码,要弄清仙鱼中里面是什么宝物。 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他们面前。 目光聚集,余丁却半分不让,叹了口气道:“诸位,把心思都收一收吧,这位不是你们能兴师问罪的。” “我刚刚发现,紫色仙鱼从天门出来之时,嘴中就含了鱼线。” “它不是自己出现的,而是从一开始,便有人将鱼线延长到天门之中。” “也就是说,这条紫色仙鱼,是某位极度恐怖的大能,活生生从天门中拘下来的!” 说着,余丁让出了阶梯。 “品,诸位细品。” 此番话,如同一盆凉水,将众人火热的心头浇灭。 不止如此,还震得脑瓜嗡嗡的。 在座的没有蠢人,细细一寻摸,心中的失落慢慢被后怕所替代。 仙鱼想逃回仙门,简直太反常了,从未有典籍记载过,而且仙宝多是无主之物,根本不会主动伤人! 配合上余丁说的话..... 可信程度很高! “周老。” 清脆的声音响起,周老不解的回头。 苏泠音抬起玉首,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仙鱼的余辉,忽然道: “你觉得仙鱼去的方向,像不像刚刚传来剧震的地方?” 第四十一章 人的素质没这么差 “呜呜呜,天门怎么关了,完了完了,我要被做成麻辣兔头了!” 劲风拂过耳畔,嫦小玉从紫晶大鱼中看着这片陌生的世界,欲哭无泪。 除非再有人飞升,否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天界。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虽然这个说法夸张了些,但人间的时光确实要慢上一些。 岂不是最快也要百年才能回去? 仙气缓缓散去。 天大地大,冷风吹拂着嫦小玉的裙子,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她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孤寂感包围。 “姐姐会生气的,姐姐一定会生气的.....” 嫦小玉神经兮兮的自语着。 不知是被自己蠢的,还是气糊涂了。 已经可以预想到,得知她下凡,姐姐会站在沸腾的大锅前,里面炖着各种仙料,眼神和善的磨着菜刀。 她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作死,非得抓着那根鱼线。 等等....鱼线?! 能从凡间伸到天界的鱼线! 也许鱼线的幕后之人,有办法让我回去呢?只要找到他,就能在姐姐发现之前回宫里了! “坏家伙,啸天犬便便一样的臭东西,你给我等着!” 嫦小玉口吐芬芳,气呼呼的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准备顺着鱼线去打人。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处于暴怒状态的嫦小玉,只想把罪魁祸首打成猪头。 啪嗒—— 此时,鱼线突然断了。 嫦小玉一双宝石似的眸子直接凝固。 突然间烟消云散的鱼线,好像是对她无能狂怒的嘲笑。 “我哔————(消音)” ......... 静水湖畔,此时暂且寂静。 步云山上的异动把所有人都引走了,在天门关闭后,静水湖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呼......”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李宣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 “先生,您刚刚是怎么了?”朱琼玉问道。 自认为知晓李宣神通广大的她,几乎肯定刚刚的异动与李宣有关。 虽然相隔较远,但刚刚那玄妙奇异的波动,紫色的光晕,她绝对不会认错! 仙宝! ‘若非早在先生家中见过仙珍,我恐怕也和这些凡间修士一样吧。’ 朱琼玉颇有几分感慨。 难怪水蛮族为祸梁国各地无人能管……李宣则是擦了下额角的汗水。 刚刚太惊险了! 当他拖着紫色光团出来时,那光团居然说话了! 好像是什么....你给我等着.....要打死你.....之类的话,总之凶的不行,说话的还是个嫩嫩的女子嗓音。 李宣肯定,另一头的东西绝对不是人。 哪有人素质这么低的..... 所以静水湖的另一端,绝非什么仙家秘境,而是水蛮族的领地!也只有未经教化暴力成性的异族,或者隔空对线的键盘侠,才会如此没礼貌了。 如果让水蛮族找上来,那后果..... “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李宣决定去碎月楼找香香喝酒,顺便压压精。 至于朱琼玉,姑娘家家的胆子小,连打个雷都害怕的花容失色,还是不告诉她了。 “只是小问题吗.....” 朱琼玉陷入沉默。 天门只准上不许下,古往今来谁不清楚?但眼前的这位,却是轻而易举的从上面取了件宝物下来。 现在回想起师父走前说过的话: “李前辈说有空给我送牛肉面。” 原来,那并不是师父开的夸张玩笑。 “琼玉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私事解决。”李宣轻咳一声。 总不能带女子去青楼玩。 “好。” 朱琼,非常温顺的福了福身子,提着鱼篓转身便走了。 有些事,先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没说,那就是不该自己知道的,先生的层次太高,自己知道太多,反而没有任何好处。 .......... 一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往下。 “殿下,常乐来了。” 身披重铠的骑士恭敬道:“他把蛟马弄丢了,是否按军法从事?” 周老皱眉道:“常小子你怎么回事,钓个鱼把马弄没不说,衣服怎么也换了身?” 常乐老老实实站在那,闻言满脸尴尬。 “算了。” 苏泠音的声音透着疲惫,问道:“你有何事?” 常乐便急切的将如何落水,如何被救,一字不漏的全部复述出来,除了隐去了自己衣服的事情,事无巨细。 话语间搜索枯肠,尽可能的把那位高人描写的高深莫测,风采绝世。 天桥底下说书的听了想拜师。 “嘶——” 得知李宣的厉害后,众人一阵倒吸凉气。 短暂的沉寂后..... “杨庆匹夫误我!” 周老须发皆张,咬牙切齿,“居然还说只是个普通大儒,能去天河里走一遭,怎么可能是大儒,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夫与他不共戴天!” “周老莫急,他能坦诚相待才是反常呢。” 苏泠音沉吟道:“不会有错了,那紫色仙鱼定然是这位高人引来。” 见公主面露期待和激动,常乐连忙道:“那位李先生性情随和,情操高雅,与我也有过两面之缘,如果殿下想要拜访,我可以代为引荐.....”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 “你说的那个人,在哪?!” 说话之人声音软糯,却掩饰不了难以言喻的愤懑。 众人抬起头,发现一个粉色系可爱少女站在空中,白生生小手叉腰,其中一只竖起的兔耳上,还别着支珠钗改造的发卡。 虽然模样可爱,但气息却如惊涛骇浪般滔天。 强烈的威压让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什么? 刚刚飞升的张缺二,都没有如此气势! “妖?” 周老汗毛乍起,奋力的鼓动法力,却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巨人脚下挣扎的蚂蚁。 面前这兔耳少女强到令人绝望,甚至连他的道心都在战栗,身躯根本无法动弹。 嫦小玉冷笑一声:“妖什么妖,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 “你!放肆!” 周老脸色张红,耐着性子道:“阁下纵使强横无比,但我燕国也有先祖.....” 华还未说完,苏泠音却挥手制止,深深吸气上前两步,道: “上仙拦住我们,所谓何事?” 在这种存在面前,不用做无谓的挣扎,没有意义。 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将一行人捏死,还不如问问这位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们说的那个李先生在哪?带我去!” 嫦小玉鼓着腮帮,小拳头攥了又攥。 第四十二章 大能之心,真是难以捉摸 苏泠音眨着眼睛,看着嫦小玉一副呆萌可爱的样子,不禁含笑道:“您要找李先生做什么?” 不知为何,她很难把仙人威严和这位少女联系起来。 “那个坏家伙把我从天界哄骗下来,我要找他算账!” 嫦小玉愤恨不平的咬着银牙,“我本来在天河里洗澡澡,但突然就出现一根鱼线,从天门把我带下来,扔在野外就不管了,太可恨了。” “嘶......” 周围的燕国众人都倒吸一口凉皮。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一位上界仙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貌似...这位仙神是被人带下来的?而且还是被一根鱼线强行拖拽下来的,也就是说,背后的那位神秘高人,拥有穿梭两界,揉捏仙人的实力? 周老胡子一颤道:“不是说仙神不允许下....” 话还没说完,嫦小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周老顿时不敢再说了。 “从天界哄骗.....?” 苏泠音看着嫦小玉气鼓鼓的模样,不禁产生怀疑。 这位少女模样的仙神,可能不是被骗下来的。 燕国祭祀时先祖意念曾经提过,上界仙神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严禁下凡,否则会受到天条惩罚,轻则剥夺仙骨,重则神魂俱灭。 遥远的曾经,在绝地天通之后,天门初立,许多仙神挂念在凡间的道统或是家族,不乏有铤而走险之举,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久而久之,也就彻底无仙神敢下凡了。 “啊!!” 此时,旁边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的心揪了起来。 只见嫦小玉细嫩的手指伸出,隔空一点常乐的眉心。 白色的光晕便在他眉心弥散,常乐的额头好像变成了发着光的投影仪,投射出一连串光幕。 “诶....”常乐停下惨叫,懵逼的摸了摸额头,“一点也不疼诶....跟传说中的搜魂之术完全不一样.....还有种凉凉的感觉。” “哼,那种简陋的手段,强行夺取他人的记忆,到最后自己的神魂也会坏掉,本仙才不用呢。” 嫦小玉叉着腰,小嫩手拨动着天上放映的画面, “为了防止你蒙骗我,本仙要亲自查看你的记忆。” 嫦小玉现在究极稳健。 “仙人手段果然神奇。”苏泠音如释重负。 滚动的光幕好像在刷抖音,但内容却不是短视频,而是走马灯似的记忆。 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常乐小时候被父母逼着读书。 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读。 周老抚须夸奖道:“嗯,不错,虽然你小子不算天资聪颖,倒也踏实好学.....” “周老过奖。”常乐谦虚的笑了。 突然,画面流转,他脸猛地一黑。 周老则是赶紧挡在苏泠音身前,怒骂道: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画面中的常乐,在父亲走后,满脸猪哥笑,偷偷拿出桌下的春宫图..... 饶是大燕的精锐云嵬骑兵士们,也尽皆抽动眼角,努力的憋着笑。 常乐脸色一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如果上仙用的是搜魂术该多好啊.... 不如变成白痴算了..... 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片刻后。 嫦小玉满意的隔空一抓,便将那点白光收回,身形微微模糊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常乐两眼无神瘫倒在地,满脸都是被玩坏的样子。 某种程度上,仙术比搜魂术还残忍..... “把常乐带上,咱们跟上去。” 回到马车的苏泠音又转头问道:“周老,之前山下的动静,恐怕也是那位李先生的手笔,您见多识广,能看出是哪家的术法吗?” “是一种神雷。”周老点头道:“老朽曾经在宗门古籍中见过,貌似是传说中早已经失传的混元乙妙神雷,但此雷法早就已经在很久很久前就失传了,现在还会这种雷法的,闻所未闻。” “此雷威能极大,特别是在水中时,有堪比雷罚之能,那位李先生,恐怕是特意在此时.....” 见周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泠音道:“但说无妨。” “恐怕是借天河震击天门,削弱两界阻隔,借此遁入天界!” 周老神色无比肃穆:“那位恐怕是为了引刚刚的仙神下凡,但我想不通,为何又半路切断联系,任那位仙神自己找过去呢?” “周老觉得,那位仙神是不是....有些熟悉?”苏泠音突然道。 周老一脸茫然道:“这....老朽却是没有印象。” “我总觉得,刚刚的少女仙神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说过?” 苏泠音思索了一会,微微摇头道:“她头上的珠花,我总觉好像某个地方见过。” 她觉得自己隐隐窥测了这一系列事件的脉络。 据说张缺二原本根基受损,飞升无望,却突然恢复如初。 从他的举止来看,定然是受了李先生的指点。 而李先生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借此打开天门。 随后以神雷震荡天门,又以大神通超脱两界,无视天条禁令,从上面拘下这名少女仙神。 “珠花的事,我会派人去查的。”周老脑中也闪过几个可能,随后劝道:“殿下,此事恐怕是难以想象的存在,落子天地,布局众生,连仙神都只能成为棋子,其中玄机难以预料.....咱们莫要牵扯太深。” “我知道,但.....” 苏泠音美眸中前所未有的散发着亮光,“从半月前开始,我心底就有个声音,呼唤我一定要来步云山。 现在能肯定,必然是那位李前辈的小院,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入局了。” “看来咱们燕国也在李先生的棋盘之内。”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既然如此,不如坦然接受!” 周老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殿下早就说过,步云山好像有某个声音在召唤她。 燕王为此特意找了道门高人检查公主神魂,却一无所获。 难怪他们查不出来,原来出手之人用的,根本不是凡间手段! 也许连殿下此次前来步云镇,都是这位算计的一部分。 如此恐怖的大能,凡人之心无法捉摸啊! 心高气傲的周老晋升三品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ps:今天我思想出问题了,脑袋一下子空空的。 因为怕追读的几个读者老爷会失望,半夜爬起来勉强码了一章。 这是鱼自己的问题,会调整好的。 上架会晚些,免费章节也会比较多,大家有多的票票给鱼来点,拜谢! 第四十三章 偷菜的贼! 阳光正浓之时,四周响彻着夏蝉清越的鸣叫。 一道娇小的粉色身影,出现在小店上空。 猪肉铺子店门紧闭,周围的来来往往的百姓,却对这踏空而行的嫦小玉熟视无睹。 “记忆中的地方,就是这儿。” 嫦小玉随手散去了环绕身周的障眼法,红宝石似的眸子打量着小店。 清光流转之下,小店的上空好像纠缠着无数玄奥晦涩的气息。 院内空无一人。 “哼哼,居然被本仙吓跑了,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吗?” 嫦小玉足尖在云间一点,便落入小院之中。 就算有什么困阵,她也无所畏惧,因为有姐姐的玉钗傍身,天下阵法莫不是一划的事情。 在人间,还没有能困住自己的东西,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那人,在姐姐发现之前回天界。 我,嫦小玉,不可能被困住! 所以,她决定直接进院子,把那坏家伙揪出来,暴打一顿! 嫦小玉在院内搜寻一番,没找到任何有人的迹象。 “看来....这个坏家伙已经逃跑了。” 她刚准备挪动脚步,却猛地一回头,望向了墙边的菜田。 经过几日的栽培,加上五蕴灵土温养,此时菜田种植的珍贵药材已经初具规模,有的抽芽长出藤条,有的结出花蕾,形形色色的天材地宝交相辉映,浓郁至极的灵机在其中萦绕。 “诶嘿,定然是这坏家伙知道本仙找来,逃跑的过于匆忙。” 嫦小玉杏眼亮晶晶的,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肚皮,“哼哼,便先收些利息,晚点再去抓你好了。” 在广寒宫时,她也时常帮姐姐捣药的,只不过后来由于偷吃太多,药捣着捣着都进了她的肚子,姐姐便提前在灵药里加了一味‘苦石草’。 从此,广寒宫的灵药闻名天界,除了丹效极好外,还很难吃...... 细长的白腿蹦蹦跳跳,嫦小玉一头就扎进了菜田。 “咦?南海灵笋?可惜还有点小。” 她首先盯上了一株表面黑乎乎,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笋状灵根,随后用嫩手在上面拂过。 “嗯,搓一搓就变大变粗了,里面的笋液喝起来超甜!” 嫦小玉擦了擦嘴角晶莹的涎水,满脸期待。 几道光华闪过,在秘法的仙灵气催化下,笋状灵根肉眼可见的节节拔高,晦涩的黑色表皮也慢慢剥落,露出其中宛如汉白玉质地的本体,然后被拔出菜田。 “嗷呜~~” 一口下去,清冽甘甜的汁液在嘴中迸发,仿佛呼吸的空气都得清甜,嫦小玉轻轻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着,好似恰到好处的月牙。 随后又将魔爪伸向了另一株灵药。 “六心莲子?不是长在水中的嘛....不管了,嗷呜~~~” 嫦小玉好似钻进了米缸里的小老鼠,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大快朵颐的感觉自己在天堂。 很快,菜田就被她糟蹋的一片狼藉。 “嗯?” 在她将小手伸向一株三色相间的奇异花卉时,突然顿住。 ‘这....这是仙珍?我还无法催化的说....不对不对,人间怎么可能有仙珍生长?’ 她凑近了些,发现这确实是“三宝扇花”的幼体。 此花无比珍贵,哪怕在天界也几乎绝迹,因为其是炼制“洗铅丹”,将顶上三花洗尽铅华的一位主药。 嫦小玉停下了胡吃海塞,很快又在菜田中找到了其余的两株仙珍。 她越发惊疑不定。 人间之土,再如何神奇,也不可能容纳仙珍生长,但在这小院中,偏偏发生了这诡异的一幕。 终于,在不起眼的一角,嫦小玉发现了这个秘密的缘由。 “建......建木!?” 嫦小玉看到那生长在砧板上,已经抽出枝丫的脆弱小树,两只耳朵惊得陡然竖起。 她仔细看去,那小树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树木并无差别,但每片叶子上都布满了交错的蝌蚪金纹,淡淡的道韵散发开来,令人产生错觉,仿佛面前是一株拔地而起,宛若太古神岳宽大,遮天蔽日的巨柱! 其气势之古老,气息之苍茫,令嫦小玉瑟瑟发抖起来。 难怪仙珍能生长在凡间..... 这是建木!绝地天通前,撑起天人两界的支柱! “不行,一定要回去告诉姐姐!” 嫦小玉打了个激灵。 这是何等的今天秘闻,如果让天上仙神得知,那自己此次的下凡之罪便可将功补过,甚至还能额外获得嘉奖! 她急忙朝内堂走去,想要在其中找件物品。 只要是幕后之人经常使用的东西,即可用气机追踪之法,锁定那人的位置。 嫦小玉哒哒哒跑着,短裙飞扬的迈入内堂。 映入眼帘的,是满堂的字画,四处摆放的木雕,榆木书桌。 最扎眼的,莫非那把扔在笔架边的杀猪刀。 ‘就是它了。’嫦小玉眼睛一亮。 另一头,小院的门口。 苏泠音,周老一行人已经赶到。 “李先生便是在此处。”常乐还未从社会性死亡中缓过来,无力的抬起手指,指着前面的猪肉铺子。 “这.....简直就是仙家之地!” 周老走在最前,语气颤抖道:“这间小店里,有无穷道韵纠葛流转,其中任何一种,都够我终身参悟,这家店的主人,境界可怕!” “不知那位李先生,到底是何等人物....” 苏泠音美眸中闪过一丝期待,循着小店的窗户望去。 来到此地,她心中的悸动越发强烈,有种要不顾一切要推门进去的冲动。 但想到此处主人是难以想象的绝世大能,贸然进去太过无礼,只得暂且按捺。 “少女仙人来势汹汹,恐怕是要找这位李先生的麻烦,店内道韵弥漫,恐怕是李先生留下的手段,仙人斗法毁天灭地,到时若殃及池鱼.....” 周老满脸担忧,刚想劝苏泠音站远些。 此时,内堂的嫦小玉已经摸到了那把杀猪刀。 铮—— 内堂仿佛刮起了一阵无形的狂风,无边的肃杀之气刹那间爆发。 墙壁上的书画被吹得左右摇摆,其中的各种意境也丝丝缕缕流露,散乱摆放的木偶,纷纷缓慢的悬浮在空中,释放着属于自己的气机。 好像嫦小玉抓住杀猪刀这个动作,点燃了其中弥漫的玄机。 轰! 肉眼可见的黑红色光华涤荡而出,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神明泣血。 这抹乍现的刀光,仿佛不属于人间之物,仅仅是存在那儿,就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唉.....” 一声叹息悠悠传来,仿佛磨刀之声。 磨刀的声音仿佛来自荒古的叹息,无数强悍的令人绝望身影在刀光面前倒下,金色的血液在眼前飞溅。 小小的内堂,仿佛变成哀嚎的阿鼻地狱。 而字画与木雕的异相,正好与其分庭抗礼。 “嘶——” 周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滞了。 那把刀,绝对是大恐怖。 但如今却被束缚在小店中,只是泄露了一丝气息。 还好如此!否则数千里境内,都要横遭灭顶之灾。 他之前只知道,这位是能算计仙神的人物,现在亲眼见到这番场景,终于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位李先生的可怕。 身经百战的云嵬兵卒们,更是身躯都微微的颤抖着,若非忠诚和纪律支撑,此时已经临阵脱逃了。 “唔——” 苏泠音突然闷哼一声,玲珑的身躯歪倒。 先天灵体对于大道本就敏感。 但这刀气一出,她感觉大道和灵机都被斩断了,所以心神严重受创。 小店内仿佛刮着道韵风暴。 风暴中心的嫦小玉也楞楞的,随后咬着牙,几番用力都无法将手从刀上抽离。 这把诡异的刀,在吸取她的仙灵之力!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要修炼几日就能恢复如初,但坏就坏在,此时她身处人间! 人间根本没有能恢复仙灵之力的环境。 “呜呜呜——快点放开我,我不要被吸成兔干啊!” 她小巧精致的脸庞皱成一团,用力甩着手,害怕得嘤嘤嘤哭泣起来。 杀猪刀显然无视了嫦小玉的挣扎,仿佛和皮肤长在了一起。 嫦小玉体内的仙灵之力如同漏了水的木桶,慢慢消失,整个人也越来越没力气。 她身形也慢慢矮小下去。 最后变成了一只粉色的小兔兔。 只有巴掌大小,就像个粉色毛团子,腰上挂着缩小版的胡萝卜挎包,长耳朵上的珠花也还在。 ‘要死掉了嘛.....’ 嫦小玉感觉体内仙灵之力涓滴不剩,就在她以为连生命力也要被抽取时。 杀猪刀好像吃饱了,摇摇晃晃的“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抖动了几下恢复沉寂。 弥漫于内堂的玄机也纷纷回归原位。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除了落在地上的杀猪刀,还有趴在旁边昏过去的粉毛小兔兔。 门口的周老已经惶恐不能自已。 要是李宣此时出现,他一准扑通跪下来。 太恐怖了! 他亲眼看到天界的仙神,落入李先生的算计中,宛如一只落入蛛网中挣扎无果的蝴蝶,甚至李先生都没亲自出面,就将其擒获。 周老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做梦。 这心机,这通天手段.....这就是惊天老怪吗?! 望了眼处于昏迷中的苏泠音,周老叹道:“走吧,先找个地方下榻,待殿下醒了,再来拜访吧。” 殿下说的没错。 她已经入局了,此番燕国一行人来到这,也是李先生提前算到的,这番当面捉仙,未尝不是一种震慑? ........... 一行人离去,小店恢复宁静。 过了半晌,李宣哼着小曲从街角走来,手里还提着一挂烧鸡,推开店门。 他绕过内堂,径直去了后院。 突的,李宣手中的纸包啪嗒掉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院角,满脸不可置信。 精心呵护的菜田,此时就像被狗啃过一样。 是被鬼子进村扫荡过吗? 良久,沉寂店内爆发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呼: “捉贼啊!偷菜的贼!!!” 第四十四章 你是小母兔,还是小公兔 嫦小玉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小店内,李宣用手指戳着小兔子的肉呼呼脸,又戳了戳鼓鼓的肚子,自语道:“偷菜贼原来就是这只小兔子,好家伙,我田里几十株蔬菜啊,居然都被吃光了,吃这么多,撑得跑不动了吧? 嗯,做成兔肉火锅,麻辣兔头。” “哼唧——” 沉睡中的小兔子好像听到了这句话,鼻子抽了抽,皱着眉头梦呓。 “不能就这么放过你。” 李宣用绳子将小兔子捆成毛毛虫的模样,吊起来。 看着这它这副小模样,李宣不禁又摸了摸它嫩嫩的肚皮。 这小家伙不但可爱,而且还有点灵性的样子,身上挂着精致的胡萝卜小腰包,兔耳朵上别着发卡,打扮的很少女心。 嗯.....应该是大户人家养的宠物兔。 看这模样,主人对她很疼爱嘛,那自己只能暂时养着了,等主人来寻找再索要赔偿。 刚刚说要吃兔肉,都是开玩笑的啦。 李宣前世也养过一只可爱的垂耳兔,可惜没过几年就死掉了,为此还伤心了好久。 “和垂耳兔也差不多嘛。” 李宣笑着收回手,随后拿起杀猪刀,准备切刚买来的烧鸡。 “嗯?刀上的锈迹好像少了些,看起来更锋利了,磨磨看。” 李宣自言自语的拿着杀猪刀走到磨刀石前。 霍—— 霍霍———— 磨刀的声音很大,嫦小玉婴咛一声醒来。 ‘可恶,好像被捆起来了。’ 身上的是普通的牛筋绳,又称猪扣,专门用来捆猪的。 换做以前,她轻易就能挣脱,但现在嫦小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挣扎无果,她只能循着声音,看见了正在磨刀的李宣。 这个人,居然能拿起这把凶煞的魔刀? 等等.....磨刀? 不知为何,再看着面前英俊潇洒的李宣的侧脸,她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 他....他是在思考怎样吃掉我吗? 把自己从天界骗下来的就是这个青年! 虽然这个青年如此年轻,但修为高绝的老妖怪,都是这么年轻的,比如姐姐......吧? ‘先是骗我下凡,然后用灵药把我喂饱,最后再捆起来,现在又磨刀霍霍,一定是想要吃掉我了,呜呜呜呜.....’ 嫦小玉吓坏了,蹬着小短腿,使劲的挣扎。 但她现在半点仙灵力也无,就和普通的小兔子差不多,这一番‘兔子蹬腿’,也只是让身形晃悠了几下。 不仅如此,这里的动静还引起了年轻男子的注意力,只见他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满脸微笑的走了过来。 “小兔子挺漂亮的嘛。” ‘漂....漂亮?这句话是看起来很好吃的意思吧?他真的要吃掉我了!’嫦小玉害怕极了,瑟瑟发抖的低下小脑袋。 不能吃兔兔.... 兔兔这么可爱..... 姐姐快来救命呀! 她心中又是悲哀,又是绝望。 仙人寿元悠长,嫦小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为什么不听姐姐的话,如果当时压下好奇心,别随便乱跑,就不会被勾引下界了。 但她知道,自己就快要死掉了,不仅如此,还是被大妖魔吃掉的。 姐姐骗人,讲故事的时候没说真话,妖魔不都是青面獠牙吗? 捆起来,磨好刀,接下来就是烧热水了。 “哼唧.....” 嫦小玉毛乎乎的小脑袋一歪,吓晕了。 “又睡着了?” 李宣把手放在小兔子的胸口,感受着有力的脉搏,才放心下来。 兔类昼伏夜出,白天确实比较容易睡着。 李宣自顾自的把小兔子的牛筋绳解开,随后去切好烧鸡,兀自的吃了起来。 待酒足饭饱,擦干净嘴角的油渍,他开始收拾小兔子的“犯罪现场”。 “啧啧,回头主人找上门,得多要些赔偿。” 李宣倒是没觉得奇怪。 前世养兔子的时候,家里的窗帘,床脚,电线,统统成了磨牙工具,破坏力简直堪比二哈。 “嗯?” 李宣突然有了发现。 这只小兔子吃的倒是干净,都是连根拔起..... 未免吃的也太多了吧? 李宣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眼兔兔的小肚皮,怎么都无法想象,能装下如此多的食物。 难道是只灵兔,妖兔? 这样想着,李宣又从布包中拿出了种子,依次的填在坑洞中。 种植经验条之前不断上涨,现在还能看到记录。 时不时就传来一声提示: “叮咚,恭喜宿主,种植经验+10。” “叮咚,恭喜宿主,种植经验+10。” ....... 那时候自己就该知道,家里菜被偷了。 貌似经验只能在收获的时候上涨,播种的时候并不会升级。 终于,在最后一颗种子埋下时,李宣站起身,查看起了当前的种植等级。 “叮咚,恭喜宿主种植达到【登堂入室】。” “奖励:种植用具三件套。” 【种植用具三件套:农尺,仙女棒,锄头。】 “嗯?仙女棒是个什么玩意?” 李宣觉得系统不对劲,旋即心念一动。 一根流线型的棒棒出现在手中,五指合拢正好拿捏。 【仙女棒,用于研磨农作物的棒槌,可以自由长大变小,开启振动功能后,效率提高十成。】 ‘千万别让女主播看见。’李宣心中吐槽。 系统还是这么不正经。 好吧,但凡系统正经一点,自己现在已经走上装逼打脸,一路横推,开启后宫的主角模板了。 另一边,嫦小玉悠悠转醒,惊异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自己不仅没死,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 她一时间不敢动弹,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李宣在田里忙碌的背影。 ‘这人明明修为通天,为何半点法力都不用?而且身上也没有任何修炼过的迹象.....我知道了!’ 嫦小玉开动小脑筋:“一定是他隐藏自己的手段,为了防止被天界仙神找到位置,我得想办法恢复仙灵力,用珠钗给姐姐传讯! 也就是说,一定要找到机会偷吃仙药,吃掉仙药的话,仙灵力最少能恢复六七成!” 事到如今,嫦小玉也不想着瞒过姐姐了,只要能脱离魔爪就行,况且她发现了建木,到时候天界说不定还会有封赏呢。 “你醒了呀。” 一只温暖的手兜着她的肚子,把兔兔抱了起来。 ‘除了姐姐,还没人抱过我呢,哼!’嫦小玉捏着爪爪给自己打气,“忍辱负重,嫦小玉,加油!” 刚把口吐芬芳那股劲憋进肚子。 她感觉自己被翻了过来,摊在手上。 李宣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扫视,嘴中疑惑道:“你是小母兔,还是小公兔?” “呀!!!!变态!!” 第四十五章 又有谁不喜欢软萌的小可爱呢 ‘呜呜呜,我被大魔头玷污了。’ 嫦小玉把脑袋埋在胸口,两只爪爪捂着眼睛,极为人性化的轻轻抖着小肩膀。 ‘害羞了,果然是一只小兔精。’ 李宣当然知道这是个玄奇的世界,民间不乏许多斩妖除魔的传说,书生遇到漂亮女鬼的话本,妖人间凄婉的爱情。 想到这,李宣有点失望道: “可惜呀,你不是只小白蛇,咳。” 这小兔精羞愤的样子,好像被流氓非礼过的良家少女,搞得他跟欺负小动物的大坏人一样。 李宣轻轻摸着她的耳朵,温声道:“哎呀,你又不是女孩子,只是小母兔而已啦,况且我也得知道你是男球还是女球,才能好好的饲养你啊。” ‘小母兔怎么了!我才不要被你养呢!我嫦小玉就是饿死,死凡间,也不会吃你一点东西!’嫦小玉气冷抖。 兔兔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再说了,哪有男孩子会背着胡萝卜包包,戴着漂亮发卡的! 嫦小玉当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女装大佬,此时心里已经把面前这个俊朗的青年暴打了一万遍。 安慰完之后,李宣捧着嫦小玉,走到田里。 “女孩子不能太贪吃的,今天我刚把菜种回去,以后不许擅自跑进来搞破坏,知道了吗?” ‘哼!’嫦小玉愤愤不平。 本兔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吃,就吃! 趁你不注意,全部吃光光,等仙灵力恢复到六成,我就用珠钗叫姐姐来收拾你! “嗯?” 李宣把她翻过来,作势欲扒开她的爪爪,“不听话,看来我还得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听到这话,小兔子的身体又抖了起来。 ‘差点忘了,兔类的胆子都很小,这只兔精灵性不弱,也许能听懂人话?’李宣轻咳一声,商量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只是要控制食量,每天两株怎么样? 但不能白吃,你得负责看管田地,如果同意的话,就跟我击个掌。” 他有些不确定的伸出手掌。 修炼成精的兽类,都是有一定超凡力量的,比如能够吞吐月华,或是吞噬血食修行,像水蛮族,据说就是半妖半人的生物,继承了人的智慧,还有妖的嗜血。 水蛮族经常在河域袭击商船,或是劫掠两岸百姓,哪怕是其中最弱小的,也能随手捏死几个壮汉,普通人在其面前脆弱的和婴儿没有区别。 鬼知道第一个水蛮族是怎么诞生的.... 这只兔兔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到了成精的程度吗? 此时,兔兔突然不抖了,蹦起来用爪爪和他击了个掌。 眼神很认真,好像在说:“咱们一言为定。” 嫦小玉完全明白了。 这个大魔头是看上了自己培育灵药的能力,所以才把她抓下来,暂时不会对她动杀心。 ‘现在我还算安全,只需要把仙珍栽培成熟,然后偷偷吃掉,然后就可以想办法联系姐姐,让她把这个坏蛋绳之以法。’ 嫦小玉坚定了曲线救国,认贼作父的斗争方针,甚至还忍着屈辱,用脑袋蹭了蹭李宣的手掌,表达温顺。 “两颗蔬菜就把你收买了啊?” 李宣被嫦小玉谄媚的小模样逗得微微失笑,这只兔精真的是很可爱。 到时候她主人来了,还有点舍不得交出去呢。 可惜,能拥有一只兔精当宠物,其主人肯定非富即贵,而且这只小兔子应该是被下了禁锢,如此手段,是修行者才有的。 如果人家真找过来,于情于理(物理),都得还回去。 “明天再给你做个窝,今天先和我睡一起吧。” 李宣轻轻摸着粉毛兔兔的脑袋,然后拎着她回房,放在床上,嘱咐道:“不要在尿床哈。” ‘hetui!我可是高贵的仙女,才不会尿床呢!’本就粉色的兔子脸红彤彤的,一把抓过被子,气呼呼的背过身去。 “哈哈。” 李宣见它人性化的反应,不由爽朗的笑出声。 第二天。 鸟儿叽叽喳喳声音顺着清晨的风儿吹来。 李宣给小兔子量着身材比例,随后搬来木头开始干活。 他的“机巧”是满级,做出来的东西巧夺天工,即使是最优秀的木匠,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三下五除二,木屑纷飞后,一个精致的小屋子就出现了。 对于兔子来说,就跟人住的正常房子一样,里面除了床,连桌椅板凳李宣都顺手造了几个。 温柔的阳光洒下,照亮李宣俊朗的侧脸,目中散发的专注光芒更显神采飞扬。 嫦小玉目不转睛的看着。 诶..... 怎么觉得,大魔头认真为我造屋子的时候,好温柔的样子..... “以后你就睡在这啦。” 李宣微笑着给小屋子安上门,把指甲盖大小的钥匙递给嫦小玉。 ‘呼呼——他是在骗取我的信任!’嫦小玉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一把将钥匙塞进胡萝卜包包里。 魔头的温柔陷阱,防不胜防! 还好本仙心如磐石! 看着面前的木屋,李宣突发奇想。 小兔子通人性,系统奖励的农具恰巧可以缩小...... 李宣掏出仙女棒,用系统给的口诀令其变化,变成了一根手指大小的棒槌。 “拿好。”李宣将变小的仙女棒递给小兔子,笑道:“以后你也要帮着干活呀。” ‘哼哼,终于图穷匕见了。’嫦小玉拿过那根小棒槌,兔脸突然一愣。 这根棒槌,和广寒宫里的捣药用的棒槌居然一模一样。 无论是手感,黑乎乎的外观,还有变换的功能,都没有任何区别。 仿制品? “试试这个。”李宣从缸里抓了一把荞麦,用小罐子装着,放在了嫦小玉面前,然后握住她的爪爪,手把手教她怎么磨荞麦粉。 原本小兔子的力气肯定是不够的,但仙女棒是系统出品,恰好弥补了这一点。 罐子里的荞麦,顷刻间就变成了粉末。 “能自己操作吗?”李宣被小兔子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莫生气,不能让大魔头发现我的计划。’ 兔兔拿着小棒槌,吭哧吭哧的捣起了荞麦,长耳朵跟着动作上下晃悠。 屈服于大魔头的淫威,嫦小玉开启了被迫营业。 “今天咱们吃荞麦面!” 李宣‘得意’的哈哈大笑。 此时,门口传来了呼喊声: “李先生在家否?” 声音像是一个老者,其中带着恭敬和忐忑。 ‘一大早的,会是谁呢?’李宣净了手,施施然走出去。 打开门,便见店前站着两人,一位是极美的女子,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 女子明艳无比,一双灵气四溢逇大眼睛顾盼生辉,裹身的水绿色长裙衬托下,仿佛一朵盛开的夏莲,见之心生好感。 老者低眉不语,应该是仆从。 “小女子苏泠音,有幸目睹了先生的惊天手笔,心中仰慕,这才找常乐询问了您的住处。” 苏泠音眼神中带着几分期许,同时也在打量着李宣。 虽是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却不显粗鄙,反而有种温润平和的气质,长相潇洒,仿佛遗世独立。 苏泠音眼中闪过异彩。 她想过,传说中游戏人间的大能,也许是个威严的中年人,又或者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万万没想过,居然是个俊朗青年模样。 意料之外,倒也情理之中,毕竟对于这种层次的人来说,相由心生不是空话。 “原来如此,请进。” 李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抽离目光。 客人再美貌,也不能一直盯着看,这叫非礼勿视。 之前流传出去的那几幅字画还有诗词,都极好极好,少不得会被文人墨客拿出去宣传一番,所以李宣也得好好维持自己的人设。 看看,这少女崇拜的眼神,都快冒bulingbuling的小星星了。 多愁善感的闺中少女......李宣给客人下了定义。 苏泠音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看了眼周老。 “没事的,前辈应该是将道韵收敛了。”周老低声道。 苏泠音深深吸了口气,走入店内。 昨天回去之后,他们查到了那只兔子的来历。 太阴玉兔! 天地间只能存在一只,在广寒宫主嫦娥身边! 传说中的仙神,就在自己面前被捉起来了,如何不令人心生震撼? 同时苏泠音越发想知道,这院中究竟是什么,一直在对她发出感召。 走进店内,苏泠音和周老看见院中正在吭哧吭哧捣着荞麦的小兔子,立马脚步一顿。 ‘不会吧?这才一天,先生居然驯服玉兔帮自己捣药?!’周老一口气没吸上来,猛地咳嗽两声。 苏泠音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了,脸颊都泛起了微微红晕。 “怎么了?”李宣先是疑惑,随后恍然大悟,笑道:“这只小兔子很可爱的,来了我这还能帮忙干活,很聪明吧。” 连猛男喜欢萌萌的东西,更别说这种二八少女了,看到这种软萌的小可爱,被直击心房了吧? 与此同时,嫦小玉也抬起了脑袋。 “嗯?是给我指路的那几人?” ps:大家老说我短。 其实真的不短了,每次都是长则六千少则五千,没上推上架前,五六千真的不算少了,而且小扑街我还晚了一周上推荐,多了一周免费章节。 现在也只有书友们的票票能抚慰一下崽受伤的心灵.......请大家来两张推荐票吧。 白嫖的书友.....(嫦小玉拿着震动仙女棒,跳起来一记重锤!) 第四十六章 李先生肯定不止两层 “原来,他们和大魔头是一伙的?!” 嫦小玉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手中的小棒槌啪嗒掉在地上。 姐姐说凡间套路深,原来是这个意思,虽然凡人的修为都不高,但实在是太狡猾了! 又有谁能想到,这个让见面有几分好感的姑娘,居然和大魔头串通好来骗自己呢? 嫦小玉好生气,气自己遭到了背叛。 堂堂广寒宫扛把子,居然被凡间小弱鸡给套路了! 倒是忘了,是她强行把常乐的记忆放出来的,为此还引起了后者的社会性死亡..... 可惜,她现在半分仙灵力都无,除了无能狂怒,连之前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老头,都对付不了。 “哼!” 羞愤的嫦小玉跺了下毛茸茸的小脚,蹦跶到李宣刚造的“小别墅”前,掏出钥匙开门躲进去。 啪叽—— 她气呼呼的关上门。 “怎么回事?”周老小声问道。 玉兔可是位格极高的仙神,虽然知道眼前这位神通广大,但计算不惧玉兔,对其背后鼎鼎大名的嫦娥仙子也该退让几分吧? 如果殃及池鱼,他一个三品小道修就惨了。 “没事,她比较怕生,待会就好了。” 李宣笑了笑回过头来,请苏泠音和周老落座,道:“两位贵客从燕国远道而来,屈尊来我这小破院子,辛苦了。” “您似乎对我很了解?” 苏泠音和周老眼神一对视,心中顿时明了。 看来这位李先生明显是知道苏泠音身份的,甚至从一开始就刻意引导他们来这。 李宣微笑不语。 在市井中做生意混饭吃,又是在鱼龙混杂的步云山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女子除了衣着不凡,且服饰明显是燕国的风格,那老者说话则带着浓浓的燕腔,不是燕国人才怪。 再说身份,这姑娘举止雍容有度,眼神清澈,天真烂漫,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寻常女子身边不可能跟着如此礼貌的老仆。 这白富美明显是涉世未深嘛,应该是那种未出阁的大小姐。 “欢迎两位。” 李宣下意识客气的伸出手, “这是.....” 苏泠音犹豫了一下,伸出柔夷轻轻碰了下李宣的手掌,然后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如果一个陌生男子想碰燕国公主的手,不说泠音自己,周老一巴掌就给他拍成肉泥,但面前这位肯定不是登徒浪子,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糟了.....忘记这里不比上辈子。’李宣不动声色的收回爪子。 燕离两国虽然民风开放,但初次见面就和陌生男子有身体接触,始终是件失礼的事情。 还好自己长得帅,又有才华,人家小姐姐不计较,否则挨一顿揍都是轻的。 小姐姐的手好嫩…………李宣转移话题道:“两位还未用过午饭吧?正好今天磨了些荞麦面,我下面给你们吃如何?” ‘明明是我磨的!凑不要脸!’躲在小房子里的嫦小玉听到这句话,气得握紧爪爪。 “麻烦先生了。” 苏泠音受宠若惊。 玉兔磨面,可不是寻常人能享用的。 李宣进了厨房,用早就烧开的大锅下起了面, 周老则是如痴如醉的看着内堂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字帖。 “和光同尘。” 他长长出了口气,无比感慨的道:“这位李先生行走坐卧之间,法力波动都不露半点山水,返璞归真的这份心境,这份修为,都不是我能窥测的。” “人也很随和呢。” 苏泠音好奇的眨了下眼。 起初她还觉得,心目中的高人大多是故弄玄虚,冷傲孤寂,没想到却是如此接地气。 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饱读诗书的她知道,这短短的四个字,蕴含了多少道理玄机。 周老收回视线,深深吸了口气,道:“殿下,咱们燕国的大机缘来了。” “嗯?此言何解?”苏泠音好奇道。 “高人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我也只能揣测到第二层。” 周老抚着须,认真道:“刚刚那位李先生和您握手,有两层意思。” “第一是试探殿下您的心性,若是您像寻常女子般大惊小怪,那便说明几番暗示,咱们也没有察觉到前辈的高人身份,这便是太过愚钝,不开窍的表现,这层是在考验您的悟性; 二是细细的检查殿下您的资质,确定您先天木灵体的状况。 李前辈在第几层老朽不知,但李前辈应该知道老朽的境界,只能猜到第二层,所以能让我们知道的信息,便放在这两层中,他如此做.......” “李先生想收我为弟子?” 苏泠音捏着裙角,有些紧张的问道。 聪明如她,很快就想通关节,微微臻首道:“谢周老点破,父王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好有您跟着。” “殿下才是我燕国之福。” 周老笑了两声,深思熟虑后又道:“但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立马答应下来。” “这是为何?”苏泠音不解。 这位李先生起码是下凡仙神,如果能获得他的支持,大燕便有了称雄列国的资本。 就算李先生不亲自出手,只要成了他的弟子,飞升也指日可待。 “据我所知,天界也是有派系的。” 周老高深莫测道:“人间各脉的争端,不过是天界道统气运之争的缩影,李先生落子燕国,又捉了嫦娥的至亲——玉兔,恐怕也是争端的一部分。 所以咱们还得谨小慎微些,不妨先审时度势。” “您言之有理。” 苏泠音沉吟道:“可是贸然试探如此大能,若是引起先生不快.....” 周老神色一肃,道:“殿下放心,李先生能书写如此多中正平和的字帖,可见并非恶仙,再说事关燕国国运,哪怕豁出去性命,老夫也要试试这位绝世大能!” “本宫代燕国谢过周老的心胸” 苏泠音也是极认真的施了一礼。 直面仙神,需要极大勇气,周老愿意为燕国以身犯险,当得起这一礼。 不多时。 李宣端着面,笑吟吟走出来: “两位久等了。” 热腾腾的面雾气弥漫,看不清李宣的脸庞,如同虚幻。 ‘我也有一天能与仙神博弈!’ 周老挺直了身子,心中升起万丈豪情。 第四十七章 我嫦小玉就是饿死也不会吃... 李宣坐在小院的桌前,将几碗荞麦面放在桌上,挑了一筷子吃起来,边吃边道:“这面磨得很细,味道真不错,两位也吃。” 系统出品的东西真神奇。 以后磨面这活,可以交给小兔子来做嘛。 周老只得苦笑,有种诡异的荒谬感。 让玉兔帮着磨面,能不好吃吗? 周老小心翼翼吸溜了一口面条,问道:“您如此使唤这只....小兔子,日后她主人找来怎么办?” 李宣吃着面,又喝了口热汤,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道: “这有什么,她主人上门还得感谢我呢。” 在李宣看来,这只小兔子是意外走丢了,误入自己家中,还糟蹋了地里的蔬菜,没抓起来炖掉就不错了。 再说他对小兔子也很好啊,若是有一天主人来了,感谢自己这段时间的照顾还差不多。 说着,李宣就往小屋子走去。 还得感谢..... 苏泠音和周老听到这番话心中一惊。 连他们都知道玉兔的来历,李先生肯定也知晓嫦娥的存在。 明知玉兔的主人是嫦娥,还敢说这种话..... 莫非是认识? 听他的语气,若是嫦娥找过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呸!姐姐一定会暴打你的!’嫦小玉坐在小屋子的板凳上,恶狠狠想着。 “笃笃笃——” 小屋子的房门敲响,李宣大魔头的哼唱的声音从外传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见门紧闭,大魔头又道: “哎呀,外面那两位不是坏人,院子里的菜还没长好,你总要吃饭吧?” ‘你不就是最大的坏人呐......’嫦小玉‘咕咚’咽了口口水。 面条的香气透着窗户吹进来。 要不出去吃两口? 吃! 面都是我磨的,不吃就便宜大魔头了,必须要吃! 嫦小玉打开门,昂首挺胸直视着李宣,好像这不是出去吃饭,而是积攒力气和魔头抗争,忍辱负重..... “咕噜咕噜~~~~~” 嫦小玉的肚肚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抗议,弄得她兔脸一红。 “还是饿了嘛,哈哈。” 李宣爽朗的笑着,一只温暖的手掌托起她,将她带到餐桌前放下。 然后.... 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 嫦小玉看了看自己的爪爪,又看了眼旁边的筷子,最后看了看碗的高度。 也就是说,她必须直立起来才能够到碗沿。 而且筷子比小棒槌还要粗些,一只爪子根本拿不住,更别说两根一起拿。 “还要我喂你呀。”李宣忍俊不禁。 用筷子将面挑出一根,吹了吹,送到小兔子的三瓣嘴边。 ‘可恶.....’嫦小玉羞愤死了,自己居然被大魔头投喂,简直是奇耻大辱,哼唧! 她现在的心情,相当于母亲刚刚打了你一顿,又让你去吃饭时,内心的那种挣扎。 ‘别以为一顿面条就能收买我。’骨气和饿肚子互相纠缠,嫦小玉吧唧咬住面条。 “吸溜吸溜——” 周老看见这温馨和谐的一幕,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玉兔如此高格的仙神,实力强大到人间绝顶,自己三品修为如蝼蚁般,在李先生面前居然如此温顺。 更重要的是,这其中透出的信息...... 玉兔背后是广寒宫主,她不可能屈服于普通仙神,而且这才过了一天啊!就算要屈服也没这么快吧? 只有一种可能..... 李先生与广寒宫主嫦娥认识,并且蕉情匪浅。 玉兔和他早就认识。 从李先生淡定自若,波澜不惊的语气来看,甚至与广寒宫的关系很好。 周老立马给苏泠音使了个自信眼色,道: “李先生乃身家清白的高雅之士,可以放心结交。” 这也就是他执意试探的原因,不管李先生再如何高深莫测,燕国都没胆子得罪广寒宫,既然两者没有仇怨,那就放心了。 “泠音不知,您为何将这只小兔子留在身边?”苏泠音斟酌之后,好奇问道。 即便两方有交情,但下凡是违反天条的,李先生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将玉兔留在身边呢? 这也是看李宣随和,苏泠音才敢大着胆子发问。 “为何?” 李宣愣了下,失笑用手指着院角,道:“你们看看我这片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然得把她留在身边了。” 看来这姑娘很喜欢小动物,所以才求知欲旺盛。 吃了他那么多瓜果蔬菜,当然要扣下来啦,再说寻常人家可不像自己这样养过兔子,有感情,若是放任小兔子乱跑,落入坏人手中,指不定就被炖了。 “田.....” 苏泠音闻言,转过头去。 突然,娇躯狠狠就是一震。 光秃秃的田间普通人看不出什么,但在她的先天木灵体的感知中无所遁形。 只见田间错落有致的埋着一颗颗生机蓬勃,灵机四溢的种子,足足有上百之多。 极品宝药.....全都是极品宝药! 甚至,深处还有几株活生生的仙珍! 苏泠音只觉得落入了一片天堂,对于她的先天木灵体来说,这就是真正的天堂! 要知道,哪怕父王非常疼爱她,从各地搜集了无数天材地宝,她也从未同时见到如此多的极品宝药。 仙珍就更别说了。 传说只有秘库中存放了半株,当年给老祖宗续命用了半株,就连父王都不能轻易调用。 “等等....那是什么?” 苏泠音呼吸一滞。 一株神异的小树,仿佛天地都在其上环绕,其浩瀚包容天穹,囊括大地。 她知道,一直以来吸引她的东西是什么了。 “这....这.....” 苏泠音痴痴的看着这颗小树,眼角无声的落下了一滴晶莹泪珠。 小树就静静的矗立在那,仿佛亘古如此,天地变换,日月轮回后,昔日的种种尽皆化为尘土,只剩下它还维持着半点真灵默然看着这一切。 终于,上苍垂怜,一个青年走来,为其撒上了第一瓢水。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甚至不知小树到底为何物。 或许是因为这棵树仿佛低吟般诉说着,只有她才能听见的苍茫悲哀? 第四十八章 给我来两斤修炼典籍 小院中,微风拂过。 苏泠音还处在那颗小树苍茫古老的气息中。 “殿下,殿下?”周老皱着眉轻声提醒。 就算那片田地中有什么宝物,以公主的修养和性子,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吧? “抬起头来,别眨眼。” 左边突然传来一个有磁性的男声。 苏泠音下意识的偏过头,正好对上李宣带着笑意的眸子。 恬淡,平静,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仿佛在炎炎夏日饮下了一杯冰泉般清冽,瞬间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李宣解释道:“风沙迷了眼睛最好别眨,一会就自己好了。” “我没事了,谢谢。” 苏泠音微微低头,素手理了下鬓角的发丝,掩饰住心中的一阵小凌乱。 “看来姑娘很喜欢花花草草?” 李宣似笑非笑道:“姑娘平时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环境,偶尔体会下别样的风光也好。” 像这种大小姐,懂得鉴赏花卉,侍弄花草是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她平时接触的花草都比较名贵,像这种平平无奇的田园小院,反而是种别样的新鲜。 ‘建木乃万木之祖,先天木灵体跟建木的崽儿一样,不被吸引才怪呢。’吸溜面条的嫦小玉心中吐槽。 “您说的没错。” 苏泠音平复心绪,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才道:“小女子今天大开眼界了,若不是在先生这,此生恐怕也无机会。” 宝药扎堆,仙珍点缀,还有一颗来历惊天的古书栽种。 此番光景天界恐怕都难得一见。 一切都是因为那颗小树,所以李先生才将广寒宫捣药的玉兔引下来。 先天木灵体对植物最为敏感,她虽然不知此树具体的来历,但其气息如此苍茫古老,历史之悠久的令人咋舌,恐怕是某种惊天动地的仙根。 这颗古仙根如今处于新生状态,还比较脆弱。 如果能在这颗小树前修行..... 对仙根,对她自己,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她很好奇,这样的奇物,恐怕比仙药仙珍还要更难得,为何不让其在天界生长? “那颗树是一位故人留下的。” 李宣顺着这位美丽的千金的目光看去,随后深沉的叹了口气,“可惜他已经故去了,倒是他送我的小树,不知寂灭了多久终重见天日。 这院子是我们把酒言欢之地,虽然那树在田里有些格格不入,我也只当是留个纪念了。” “故人所留?” 嫦小玉心中一惊。 大魔头难道和建木是一个时代的人物? 这就真的太恐怖了。 要知道,就连姐姐嫦娥,在那荒古年间也还没有成仙得道,那时也还没有天庭,凡人与仙神混居,因天极低而地极厚,故而人间和天界仍是一体的。 后来天地似乎经过了一次大变,才形成了现在的两界格局。 许多事情已然无法考究,从那时活到现在的仙神无比稀少,也多对往事三缄其口。 嫦小玉只知道,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一个大争之世。 大魔头如果是那时的人物...... 嫦小玉微微抬头,仰视李宣干净俊逸的脸庞。 “还没吃饱呀?” 李宣愣了下,赶紧又给她塞了一筷子面条,笑骂道:“小家伙真是太能吃了,你的主人一定经常骂你贪吃鬼。” ‘呸呸呸!姐姐最喜欢我了。’嫦小玉心虚的又吸溜了一口面条。 苏泠音微微一怔。 李先生是当做故人之物才悉心呵护吗? 那仙根的岁月,肯定比燕国还要更久,居然是李先生故人留下的遗物。 她不禁感叹,那双看似平静的眼中,不知沉淀了多少时光的往事,才能宠辱不惊,澄澈非常吧。 为了友人的遗物,居然不惜冒险触犯天条。 何等高洁的品格! 苏泠音由衷的敬佩道:“是小女子坐井观天了,先生此等心胸,有古时君子遗风。” 没毛病,她觉得李宣就是一位古之大贤。 李宣还以为这是夸张的形容词,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轻咳一声,道:“既然姑娘觉得我这陋室尚可,那你做好决定了吗?” 天也聊了,院子也看了,面也吃了,该说到正题了。 苏泠音妙目中泛起一阵涟漪。 以先生的实力,哪怕强迫她去照顾小树,燕国也不敢反抗,甚至那帮大臣宿老,还会想方设法讨好先生,用自己榨取一些利益。 可先生却以礼相待,将基本的情况都说清楚。 对待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尚且如此尊重,这种虚化若谷的品质,才是让她心悦诚服的缘由。 “泠音想跟在先生身边!” 苏泠音神色认真,身子如同扶风细柳似的微微一拜,红着脸道: “可小女子不知......该怎么报答先生?” ‘完蛋,又来个迷妹.....’李宣见她这副激动的模样,反而不好意思提钱,只能无奈道:“言重了,若是你喜欢,便帮我照看下田地就是。” 在好康的小迷妹面前,开口要钱多没面子啊! 谢特!他这该死的直男。 也难怪,长得风流倜傥,精通琴棋书画,又有爱心,还会做饭,吸引到迷妹简直太正常了。 ‘有时候太优秀也是一种罪过......’李宣忧伤的抬头望天。 “这怎么行。” 苏泠音却坚持道:“我知道先生可能看不上眼,但只要泠音有的,尽管开口。” 和古树待在一起,还是她受益更多,怎么称得上报答。 ‘我总不能让你以身相许......’李宣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试探着道:“姑娘家中,可有修炼典籍?” 他心里其实没底,因为修炼典籍实在太珍贵了,这个要求有点过分。 人家不一定有,有也不一定能给。 就拿大离来说,在市井中流传的就只有武人修炼秘籍,因为武功是个人就能练,同时练武也是最耗费银钱的,打熬身体,服食草药,一天还得五顿肉补充气血。 其他各脉讲究资质,对门内的修行之法也捂得很死,如果未经允许偷学,被发现轻则废了修为,重则直接打杀。 果然,苏泠音微微一怔,犹豫起来。 就这? 就这点要求? 会不会太少了..... 不过论天材地宝,没看见田里扎堆的宝药吗?给神兵利器,没见连仙神都惧怕的杀猪刀吗? 虽然很丢脸,但好像也只有知识能拿得出手了。 周老沉吟道:“先生应该不需要修炼典籍才对,为何.....” 对于这种绝世人物,凡间的秘籍能有什么用? 这就好像大学生去买小学生练习题一样,没必要啊。 ‘老者是保护这姑娘的修行者无疑,看出我没有资质,但我....真的不甘心啊.....’李宣只得苦笑,随口编了个理由: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许看看能触类旁通。” “受教了。”周老眼睛一亮,将这句话记下。 确实,有的秘籍虽然不算珍贵,但不乏有奇思妙想,另辟蹊径。 大能的心思果然不一般。 “这....好吧。” 苏泠音脸颊带着羞愧的红晕,艰难答应下来。 比起她得到的好处,些许修炼典籍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先生也许并非需要,只是不想让她难堪吧? 第四十九章 若有机会,要让你风光一次 “先生,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在苏泠音的坚持下,周老郑重的拿出一个小锦囊,恭敬的双手奉上。 他有点肉疼, 不,是很肉疼! 这可是泠音殿下垂钓好久,才从天界得到的宝贝啊,他都眼馋的不得了呢。 ‘锦囊鼓鼓囊囊的,再加上这副献宝似的表情.....’ ‘莫非是银子?不不不....人家这身份,怎么也得是黄金吧?’李宣心中一喜。 打开小锦囊,李宣面上的微笑滞住。 里面放着零零散散的十几粒瓜子,因为这些瓜子的个头比较大,所以才将锦囊撑了起来,瓜子的卖相倒是很不错,外壳和玉做的一样,应该是大户人家才能吃到的品种。 但....他又不爱嗑瓜子。 而且哪有送瓜子送十几粒的...... 算了,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点心意,失望也不能挂在脸上。 李宣点了点头,将小锦囊放在了桌上,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只要你们有这份心意,东西珍贵与否并不重要。” “先生姑且尝个味道。” 苏泠音明媚微笑:“这些东西虽然在您眼里算不上珍贵,但普通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我们先行告辞了。” 周老微微拱手,他早知道是这样。 人家田里种的,都比咱们送的天界宝物好,李先生最多也就当零食吃了,显然没当回事。 但殿下这外柔内刚的性子,劝也没用。 也罢,能博得李先生的一丝好感,算是物尽其用吧..... “咳,慢走。” 李宣看着苏泠音离去的背影,想起刚刚那抹微笑。 啊,心房中了一箭,这女人该死的甜美.....简直就是直男杀手。 锦囊放在桌上,嫦小玉眼睛一亮,狗狗祟祟的爬上桌子。 悄咪咪趴在锦囊边,喜笑颜开。 果然是我最爱吃的! ........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送走了苏泠音和周老,李宣在院子里边洗碗边轻快的唱着歌。 他心情是真的不错。 修行之法这种珍贵的东西都能拿出来,身边还有一个道士老者保护,看来新迷妹的身份很不一般,难怪会答应自己。 虽然泠音姑娘答应时,看起来有点勉强的样子.....但最后也送了些小零食表达感谢,应该是没有问题。 要知道,普通人若非有奇遇,否则就只剩参军一条路,想要白白获得一门修行法决难于登天。 再者列国伐交频频,各门各派也将功法敝扫自珍。 毕竟,自家功法若是被别人研究透彻,以后会吃大亏。 ‘看泠音姑娘有些勉强的样子,估计拿不出太好的典籍。’李宣叹了口气,又自嘲的笑了。 人家能给自己几本冷门生僻的功法,估计还是看在自己英俊的份上。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苏姑娘能同意,估计也是顶着压力的,得想办法好好感谢人家。’李宣暗自决定。 收拾完厨房,又将家中打扫了一下。 李宣兴冲冲的走进内堂,从堆放杂物的柜中拿出一把生锈的长剑。 轻轻拂过长剑晦涩的表面,沉郁的锈迹却怎么也无法清除。 一点也没锋利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是块不规则的锈铁条。 一剑砍下去,别说分金断玉了。 得破伤风还差不多..... 李宣叹道:“老张啊,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又有谁年轻时不想仗剑天涯,马踏红尘,与佳人畅游江湖,潇洒一生呢?” 穿越之初,他第一件事,就是去铁匠铺弄了把长剑。 那老铁匠本来是打农具的,铸剑手艺是妥妥的门外汉,此生唯一打了把长剑,农家人买不起,挖土都嫌咯手,拿着也没用。 真正的游侠儿江湖客又觉粗制滥造,看不上眼。 无人问津的长剑,最后二两银子贱卖给了李宣,志得意满的他,数月将剑艺‘大道至简’,然后..... 然后他被测出没有修行天赋....所有剑宗都将他拒之门外,人家甚至连看他展示剑艺的兴致都没有。 最可气的是,有个疤脸剑客,拒绝之时还坦言: “你但凡能练出点名堂,我当场把你这破剑吞下去。” ‘希望泠音姑娘找来的功法有用,我还就不信了......’ 李宣恶狠狠想着。 刚想用这锈剑舞动一热身一番,想了想,又放下了,因为这把剑还真有点重,若非系统并没有奖励佩剑,李宣也不想用..... 好吧,其实是因为这把剑太没有豪侠气概了。 丑拒。 他转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竹竿。 前两天还拿来钓鱼来着。 “竹竿还挺结实,老张之前没少用来跟我显摆剑法。” 李宣拿起鱼竿,将上面的鱼线和滑轮拆除,随便挥舞了两下。 意外的很合用。 除了轻盈之外,手感也和真剑也差不多。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让你风光一次。” 李宣抚摸手中的竹竿,也不知和谁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大魔头又在发什么神经?’ 嫦小玉坐在桌上,粉嫩的三瓣嘴咔嚓咔嚓咬着瓜子。 突然,两只长长的毛耳朵陡然竖直。 只见李宣轻轻合上眼,呼吸也瞬间变得极有韵律,单手扬起竹竿,气势瞬间为之一变。 “铮——” 竹竿居然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 单论剑术,他自信不比任何人差。 初窥门径时的奖励:【识破:能洞悉所有剑道相关的法门,察觉其弱点与不足,攻敌之短。】 登堂入室奖励:【万化:宿主可以完美伪装成任何一位有具体形象的剑客,除了修为外,其他一切都没有破绽】 炉火纯青奖励:【剑压八方:对于剑道境界比宿主低的剑客,宿主剑势连绵不绝,剑意臻至圆满,剑道煌煌如日中天。】 至于登峰造极的奖励,就更厉害了。 其实最没用的,反而是“大道至简”的奖励,.....除了花里胡哨外,就没其他用处了,但仅仅是上面这四项被动,就能让他剑法超群。 老张练了几十年,耍剑的造诣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只是他从来没有点破。 若是两人单论剑法,李宣一招可败之! 但考虑到老张年纪大了,有跌境的可能,再加上外出找人比剑还被揍了个熊猫眼……也没啥可比性。 李宣觉得自己的剑法境界,应该,大概,也许……能比肩六品的练剑武人吧? 也就是说,境界六品以下的剑客,会被【缴械】【剑压八方】制裁。 “不行,六品还是太膨胀了。”李宣一边练剑一边想。 ........ 从梁国通往离国的一条小路。 两边的树林茂密而青翠,此时却安静的可怕。 仿佛所有虫鸟都噤声了。 啪嗒——啪嗒—— 似乎是剑尖流淌的热血滑落地面,无比突兀的声音一下下扣在心弦上。 这是把宝剑,杀人不沾血。 但奇怪的是,这把剑极短,只有普通长剑的一半左右。 原来是把断剑,切口极为平整,好像被另一把更锋利的兵器给折断了。 “你不要过来啊!” 一个样貌凶狠,身材高大,手中还拿着劈山刀的匪徒,此时正瑟瑟发抖。 连年战乱,少不得有人落草为寇。 这条小道位于两国交界,更是混乱非常,有的甚至原先是两国的逃兵,故此战斗力很强,而且藏身的山林地形复杂,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这些匪徒现在,全躺在地上。 杀人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此人虽长相普通,但眼角一道长长的疤痕,却让他增添几分冷酷。 “师兄,时候不早了。” 骑在马上,穿着蓝袍的剑客无奈道。“燕国跟咱们梁国本就隔了一个大离,您非得一路行侠仗义,该赶不上剑池大会了。” 匪徒色厉内荏道:“我....我们背后是水神大人,你若杀我....” 噗嗤! 决然的剑光爆射而出,在匪徒瞳孔中放大,那一抹光辉在他眼中绽出死亡的花朵。 一道血花迸射,浇湿了旁边的草地。 “给水蛮族当狗,那你就更该死了。” 疤脸男子召回长剑,将血珠甩去,刚准备收剑归鞘。 嗡—— 在场四人的佩剑齐齐震动起来,遥遥指向西北。 好像......在俯首称臣! “师父,怎么回事?”另一个背负着双剑的年轻人惊疑道。 疤脸男子没回话,而是不可置信的望向西北,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战意,喃喃道:“难道除了张缺二,人间还有剑仙? 亦或者,他根本没有飞升?” 第五十章 天下剑客皆可往 步云山周,白云悠悠。 大殿前新立了一个三丈高的汉白玉雕像,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底座还刻了几个大字: “青阳候杨庆,代大离贺张剑首成仙得道。” 形象是个老头。 姿势嘛......就有点奇怪了。 双手微微扬起,单脚直立作金鸡独立状,嘴唇微张貌似在说着什么台词,活像一只仰天起飞的大公鸡。 据说这是青阳候特意找人送来的贺礼。 余丁一度怀疑杨庆又是来找茬的。 后来两人聊到了李宣时,他才相信青阳候没有恶意,真是代表大离来拉拢步云山的,这座雕像完全是他一拍脑袋才想出来。 “我谢谢你啊。” 余丁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给他杀了和雕像一起埋掉。 “害,跟我客气个屁。” 杨庆满脸笑容的挥了挥手。 回忆结束。 “唉。” 周围的弟子经过时都昂首挺胸,只有余丁满脸黑线,忧愁道:“师妹,你说我要是把这雕像推倒扔山下去,大离会不会和步云山开战啊?” “师兄,你为何老跟师父的雕像过不去?” 朱琼玉无奈的扶着额,又道:“不管如何,大离这是好意,咱们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毕竟刻的是师父,我们还是....还是保持几分尊敬吧。” “唉!!” 余丁望着雕像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狠狠跳了几下。 他当天看到师父做出这个动作,离别伤感全变成了羞耻,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缺二进入天门消失时,他心里居然松了口气。 意外的有点小庆幸。 终于飞升了,只要我当做没看见,大家过段时间就忘了,便当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结果才过了两天。 尼玛青阳候这个瓜怂,用肩膀扛着雕像就上山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啪叽一下给雕像扔在大殿前。 人家盛情难却,是代表大离来示好的,步云山又得在大离的地头上讨生活,这他娘不接还不行,非但无法拒绝,还得摆在太极道场上,给所有弟子和来往宾客瞻仰。 可以说,已经被钉在剑道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师父这六亲不认的姿势,到底是跟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所学啊!’ 余丁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别看了,再看真压不住剑了。 太极道场上,英姿飒爽公孙君正在练剑。 一把弟子制式佩剑舞动的水银泻地,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仿佛骇浪不断冲击着周围礁石。 “君儿的七品稳固了,剑势已然略有小成,想必六品也不远了。” 余丁的目光平静了些,带上一丝欣慰,“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剑势的门槛边打转呢。” 武人一脉,八九品练技,也就是技击之术。 但求熟稔剑法,信手拈来,一招一式皆刻在脑中,配合药材打熬身体,提高身体素质,这个阶段的武人尚未拥有玄奇的力量。 待七品往上,触碰到“势”时,才算化腐朽为神奇。 一招一式,皆暗合天地,借莫大的“势”压人,这十分考验武者的悟性,机缘,也是武人第一道要克服的难关。 有人于水中观鱼,悟出水势;有人在走过深秋树林,恰巧一片落叶飞旋肩头,便悟出萧瑟之势;有人见山间松柏,悟出咬定青山的坚韧之势;还有人感受疾风之势,变成了身后跟着一连串问号的快乐靓仔..... 当然,更多的人捅不破这层窗户纸,终生不得入门。 “多亏了李先生那副蕴含着无上剑势的字画。” 朱琼玉无比认真道:“君儿的虽然天资不凡,但若是少了先生指点,兴许还要蹉跎几年。” “师妹你好像......与李前辈很有缘啊。” 余丁突然啧啧称奇道:“每天便是先生长先生短的,也是,毕竟先生修为又高,样貌又英俊......” 听到余丁的揶揄,朱琼玉的冷艳的脸蛋闪过一丝红晕。 正当她不知如何作答时,公孙君正好走来,朱琼玉心中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师父,我入七品剑势境了!” 公孙君收了剑,脑后的马尾一摇一摇的,期盼道:“燕云的剑池大会近了吧?” “我本觉得你还得再等八年,谁成想你有了奇遇。” 余丁神色也认真起来,点头道:“入剑势境,勉强能去剑池取剑了,君儿你的剑势脱胎于李先生指点,说不定有望能唤起一把不亚于白虹的宝剑。” “真的?”公孙君极为期待。 这把白虹,是天下赫赫的锋锐宝剑,在张缺二手中闯下了宁折不弯,一往无前的名头。 如此利器,是每个好剑之人的梦想。 朱琼玉叹道:“师父的白虹,也该还回去了。” “是啊,这是规矩。”余丁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颇为不舍。 他自己当然是有佩剑的,可哪里比得上被师父常年佩戴,已经产生了灵性的白虹。 但燕云剑池的规矩在这。 规矩可以说的上十分宽松,简直就和白送没区别,那便是——天下剑客皆可来剑池取剑,天下铸剑之人皆可来剑池投剑! 若有宝剑被剑客吸引出池,无须报酬尽管拿去。 剑池只有两个要求。 一,不得将剑雪藏,必须用其练剑杀敌,以胸中意气养之。 二,若剑主不存于人间,去世也好,飞升也罢。宝剑流落其他任何人手中,须在八年一度的剑池大会上归还,剑池会给予奖励,若是不还.... 天下剑客共诛之! 就是这么霸气,曾经也有剑仙飞升后,后辈不愿归还剑器的,没过几天就被斩了人头,挂在剑池塔楼上。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剑池的规矩又很森严。 余丁哪怕不舍,也必须按规矩行事,否则得罪了天下剑客不说,以后弟子也无法去剑池取剑了。 千金难买宝剑,更买不到心意相通的爱剑。 为了师父的遗物,自绝于天下剑修,不值当。 就在余丁摩挲剑柄的之时.... 铮—— 白虹剑忽的剧烈颤抖起来,好像情绪十分激动。 朱琼玉和余丁二人,齐齐的抬头,望着同一个方向。 天高地远,碧空如洗。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但所有四品以上的剑修,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悸动,那是与他们心意相同的剑器在颤抖。 好像.... 无法捉摸的剑道真意,在虚空中凝成了实体,正向所有人宣誓着它的恢弘浩瀚。 朱琼玉满脸凝重,一字一句道: “那个方向是......李先生家!” 第五十一章 若是请李先生去剑池 小院内。 练剑之人身形飘逸,一剑递出不含任何招式,尽皆是信手拈来,收发随心。 清冽的剑光时而赏心悦目,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阴险毒辣,万千剑法都能在其中找到影子,却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路数。 只能用最基本的形容。 刺,劈,点,崩,挂,拦,云,抹,截,搅,削。 最后,舞剑之人仿佛心有所感,陡然间乘风而起。 持剑的身影旋空而起,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竹竿铮铮发出剑鸣。 浩瀚如星河的剑法陡然归一。 整个世界,无穷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一根竹竿。 虚妄尽破,万法皆消,一切的一切都再无意义,因为它们都在这璀璨的剑光中被尽数寂灭。 唯我,唯一,唯剑。 “啪嗒——” 嫦小玉目瞪狗呆,爪爪里的零食掉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好.....好腻害!” 嫦小玉兔脸皱在一起。 “不对.....我应该难过才对,这个大魔头不仅能驾驭上古大凶之刀,剑法也这么厉害,大魔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记忆中,天界有名的剑仙也有不少,个个都是仙中翘楚,潇洒不凡。 嫦小玉心中默默对比,发现没一个比得上大魔头的。 “不管了,大魔头这么厉害,我跑不掉惹,该怎么办啊.....”嫦小玉两眼一闭,瘫在桌上。 成了一只废兔。 “许久没练剑,倒也没生疏。” 李宣收剑而立,静静调息了一会,满意道:“这手剑法肯定比八九品的剑修强,可惜只是单论剑技......” 他对武人了解过一些,知道八九品除了剑技,还得打熬体魄。 ‘技术再强,也比不过人家力气大啊......’李宣早就接受自己是个弱鸡的事实,叹道:“更别说往上,超出剑技的范畴,我肯定远远不如了。 若是能找到适合我练的功法就好了。” 李宣将竹竿擦拭了一番放回墙角。 这次苏姑娘找来的功法,若是能练自然是最好,如果还是白瞎,李宣也不会太过失望。 成年人得学会接受现实,接受自己的平平无奇。 ‘生而为穿越者,无法修炼,我很抱歉。’ 李宣按下了想要嗷嗷两嗓子的冲动,走到桌前。 看着两腿一蹬,与世无争的小兔兔,李宣不禁揉了揉她的肚子,道:“剩下的瓜子别吃了,拿到田里种下去,细水长流。” 说罢,便掏出锦囊里剩的两颗瓜子,朝墙角的田里走去。 “嗯?!” 嫦小玉腾的一下坐起来,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 “你这么开心,这瓜子真的很好吃吗?算了.....你这贪吃鬼,什么都好吃。”李宣蹲在田间一边刨着土,一边自语道:“等种出来,给香香送点,老白嫖.....不是,老让人家姑娘义务劳动也不好。” ‘不行不行,这本来就是我的,才不要给别人吃呢!’嫦小玉扯着李宣的裤脚,鼓起勇气抗议。 可惜李宣听不见她说话。 院前落下两道剑光。 “是李先生,也只有他了。”朱琼玉松了口气,感叹道:“可惜没有亲眼见到李先生练剑。” 她能想到,那是何等绝世的风采。 “好恐怖的异相,恐怕比师父还.....” 余丁虽不愿承认。 但扪心自问,师父确实用不出如此气象万千,如煌煌天威的剑法。 “师兄。”朱琼玉突然转过头来,道:“这剑意太过惊天动地,又赶上燕云剑池盛会,李先生他不喜打扰。” ‘女大不中留啊......’ 余丁脸上露出了老父亲的无奈,道:“知道了,若是有其他剑修来步云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在李先生面前,我会注意的。” 师父天天闭关,余丁又入门最早,两个师弟师妹都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才走了两步,又突的回头道:“琼玉,若是李先生去剑池,你觉得会是什么景象?” “不知多少名剑利器,都会争相认主吧。” 朱琼玉立马明白了师兄的意思,清冷眸子微微一亮,“不过此时还得问李先生意见。” 剑池盛会,步云山此次没了张缺二压阵,必然弱了其他剑宗一头。 若是能请动李先生,声势这块就没有问题了。 朱琼玉快步上前,敲了两下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温和的嗓音: “进来吧,没锁。” 余丁则是微微一怔,这声音听起来太过年轻了。 果然,师妹说的没错,李前辈的外表是个俊朗的青年人。 走入院子,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人蹲在田间劳作,可爱粉嫩的小兔子蹲在旁边观看。 “李前辈真是奇思妙想啊。” 余丁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看看,江湖上那些拿个八卦盘,衣衫破烂却鹤发童颜的高人,就差把“隐士高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行事还极为特立独行,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这算个屁的隐士。 李先生反其道而行之,这才是大隐隐于市,真高明。 要不是早就知道,甚至以为就是个普通人呢。 余丁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微微的躬身道:“见过先生,在下今天冒昧来访,失礼了。” “您是.....”李宣本来有点疑惑,随后才笑道:“原来是琼玉的家人,欢迎。” 他朝朱琼玉眨了眨眼。 琼玉姑娘言而有信呀。 之前和她暗暗提过一嘴,如果有认识的朋友也喜爱丹青,可以介绍过来,这才两天,人家就带着家里人拜访了。 朱琼玉脸上的冰霜瓦解,羞涩的微笑道:“既然先生允许,琼玉也就携着家兄来了。” 李先生对步云宗实在太好了! 不仅指点了师父,还暗示自己,可以将师兄也带来聆听教诲。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更不能看着余丁白白蹉跎岁月。 “两位请坐。”李宣拍拍手站起来,引两人去了小桌前。 余丁跟在后面。 忽然,看见角落拜访的竹竿,他眼角猛然一抽。 师父的无泪剑。 这把剑不是出自剑池,是师父剑心趋近于圆满后,意外所得,别看外形不起眼,但在师父手里比白虹还要更胜一筹。 如今却被随手放在墙角,真是..... 无泪剑都不放在眼中,李先生会愿意大费周折陪他们去剑池吗? 余丁满脸复杂,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第五十二章 残剑 茶气咕噜咕噜的从壶中升腾而起。 几人对立而坐。 “老张已经......” 李宣话没说完,用手微微的指了下天。 这清瘦老者好像认识老张的竹竿。 “是,还要感谢先生的照顾。” 余丁点头,双手交叠拜下,道:“家师走之前,时常念叨先生的名字,常说能在先生这度过人间最后的日子,是人生大幸。” “走的时候没有遗憾吧?”李宣又问道。 这虽然也是个老头,但看起来像是六十岁左右,比老张年轻多了。 “嗯.....怎么说呢,应该是相当愉悦的。” 余丁犹豫了一会,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学着师父姿势,道: “芜湖,起飞。” 然后他满脸羞耻的恢复正襟危坐,道:“如此.....应该还算开心吧。” “哈哈哈哈......唉。”李宣哑然失笑。 这老头还真来啊,有内味了。 可以想象,躺在床上剩最后一口气的老张,突然回光返照,猛的蹦起来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口中高喊起飞,然后直愣愣倒下去。 笑着笑着,李宣又感伤的叹了口气。 ‘老张你放心走吧,汝徒吾养之......’李宣目光越过余丁,瞄了一眼发育良好的朱琼玉。 看来李先生真的十分欣赏师父。 察言观色后,余丁心中思索着。 既然如此,那请李先生去剑池的计划就还有戏。 八年一次的剑池盛会,简直太重要了,直接关系了宗门在武人界的地位,他要留守山门,朱琼玉最近才堪堪晋升三品,若是寻常宗门,有个三品带队已经很不错了。 但坏就坏在,当年张缺二专门找着天才揍..... 当年的天才,现在都是位高权重的老一辈,修为就没个三品以下的。 他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一飞升,那些人就该蠢蠢欲动了。 再加上普通剑修也不会袖手旁观,没人不想踩着步云山这块大招牌扬名,一个三品根本招架不住。 余丁甚至想过,干脆不去算球。 但后来冷静下来,这招更蠢,天下人都知道步云山怕了,名声依旧是一落千丈。 最好的破解方式,当然是请一位能压住场子的高人,而面前的李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可能愿意蹚这浑水,且有实力的人选了。 可人家生性恬淡,不喜纷扰,一旦拒绝,甚至引起前辈的不快,那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他喝着杯中的茶水,心里又焦虑又忐忑。 朱琼玉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其实......这次上门,是想请先生帮忙。” “嗯?” 李宣微微一愣。 朱琼玉是个修行者,面前这老者腰间挂着佩剑,显然也是武人。 两个修行者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一个普通人能帮上什么? 李宣想着,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应该也就是那两手书画了,难道他们是想求字画? 这倒是没问题...... ‘师妹还是不善言辞......’余丁无奈的看了眼朱琼玉。 请人去帮场子,哪有这么直白的,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再暗示目的,以李先生的城府,分分钟就能领悟。 后者微微一愣,也反应了过来。 “是这样的。”余丁整理了一下表情,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道: “李先生,这是一本剑谱,暗含了不少修行之道,您姑且一观,如果有什么意见,也可以.....” 李宣才听了一半,就明白了,微微笑道: “你们消息很灵通嘛,连我略懂剑法都知晓了,但我的实力......实在不适合出手,此事恐怕......” 肯定是跟老张吹牛说自己剑法厉害,被他回去告诉家里人了。 前辈的实力...... 余丁微微一怔。 李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以他老人家的实力,一经出手恐怕就是惊天动地,就像一个巨人和一只蚂蚁切磋,哪怕巨人再怎么注意,也很难保证不弄死蚂蚁。 总不能将那些人都杀了..... 这对步云山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此次主要是交流剑法,并非生死搏杀。”余丁反应极快道:“以您的实力,只要露上一两手,大家就会折服的,应该....不会有人非找您比试吧?” “如果有人不开眼,就交给我好了。”朱琼玉轻声道。 只是交流剑术..... 李宣有点意动。 单论剑术,他还是能胜任的,且若是将自己凡人的身份说清,相信武人也不会追着自己不放,加上这本剑法心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万一能用来修炼,那不是赚大了? 李宣点点头,接过剑谱,道:“那好吧。” “真的?!” 余丁狂喜,生怕李宣反悔似的,“那就两天后,两天后我派人来接先生。” “一点小事,你且先不用高兴。” 李宣笑着摆摆手,“我有个要求,到时我不会以本来面目示人,你们也不能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如何?” 再三思索,还是穿个马甲好。 虽然,老张修为不怎么样,他徒儿也应该没多少水平,既然找到自己头上,那这交流会估计也不怎么上档次,但毕竟自己是个普通人,剑术若是有六七品水准,恐怕会招来觊觎,终归是件麻烦事。 余丁只当是李宣不喜欢抛头露面,想也没想就严肃道:“我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先生半点信息,否则修为尽散!” 说着,他将被中茶水一饮而尽。 明媚的天空微微一暗,好像有所感应。 对天发誓,就算是仙人也无法违背,李先生这该明白他的决心了。 “言重了,言重了。”李宣又给余丁续了杯茶。 又坐了一会。 李宣突然‘咦’了一声,抬头看天。 天上都什么东西,好像下流星雨似的...... 余丁一回头,立马给朱琼玉使了个眼色,两人告罪离去。 但为了表示尊敬,并没有直接在李宣面前用遁术,等出了门才驾起剑光往门内赶去。 之前这里的无上剑道真意,千里之内都能感应。 这会,有不少剑修应该已经快到了。 果然在他们前脚刚落下步云宗,遥遥千里之内,各色剑光从大小宗门中飞起,从各地赶赴燕云剑池途径步云宗的剑修们,脚踏飞剑,宛若流星似的飞向步云山。 一时间天空中布满了耀眼的轨迹。 云间站立了十多位四品以上的剑修,尽皆是能御剑飞行,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有名剑士。 许多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诸位,不妨下来一叙。” 余丁鼓荡着嗓门广达八方。 这些剑修犹豫片刻,纷纷落在步云山头,朝着余丁拱手见礼,随后..... 他们望着太极道场前的雕像,陷入沉思。 咳咳.....张剑首果然是神仙,行事和咱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难道是张剑首留下的?” “飞升天门后,给后人留下福泽.....” “不一定,也许张剑首没有真正的飞升,嘶,那就是大事了。” 这些剑修有的还带着弟子,一时间步云山议论纷纷。 刚刚飞升天门的张缺二都是剑修津津热道的话题,这股剑意又出现在步云山,他们不自觉的都会往这方面联想。 正此时,一个带着几分讥讽冷笑声传来: “张缺二的剑,没到如此程度。” 谁在口出狂言? 好歹是刚飞升的天下第一剑修,说话之人话语间却没多少尊敬,甚至有着几分敌意。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 说话的是那位疤脸剑士,他身边的跟着一个背负双剑,四处张望的青年人,还有个蓝袍剑修。 “原来是他们。” 一众剑修尴尬偏过头,只当没看见。 余丁也是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叹气道: “确实不是家师,而是……这座雕像,也许是雕刻的太过逼真,栩栩如生,所以激发了白虹剑的反应。 左兄就那么自信,能够理解飞升天门的剑仙吗?” 左修冷哼一声,却也没反驳。 在场的剑修知道不是张缺二后,反而松了口气,毕竟只要他还在一天,自己宗门就要被压得一天喘不过气。 至于余丁撒谎.....就没人考虑了。 首先当然是因为余丁这人出名的老实,再就是..... 宗门有个如此强绝的剑士,谁会藏着掖着?巴不得天下剑修都知道呢。 “原来如此。” “还好还好,那在下就告辞了,余掌门咱们燕云再见。” “咳咳,洒家想起家中的孩子还没喂奶,告辞告辞。” 众人忙不迭的告辞,纷纷离去了,走的竟比来时还快,跟躲瘟神似的。 只剩下那疤脸剑修为首的三人,仍然站在原地。 良久,余丁轻叹一声,打破沉默: “两位左兄,家师早年气盛,后来时常后悔,不该动辄斩人佩剑,现在他也已经飞升了,上一辈的恩怨.....” 原来那疤脸剑士名叫左修,蓝袍俊秀剑士名叫左风。 两人虽形象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一同拜在当年离国名剑聂雪松门下,后张缺二入离都,聂雪松被折了佩剑,剑心大损,没过得多久就郁郁而终。 左修和左风将师父的断剑投入剑池,最后得到的,也正是两把断剑。 从此之后,他们两兄弟便将为师雪耻立为毕生志向,自号残剑。 历经两代人,谁对谁错早已混淆不清了,但吃亏的肯定是聂雪松和左家兄弟。 左修面无表情道道: “练剑之人,一切都手底下见分晓,一笑泯恩仇说得简单,那我这数十载的苦练算什么?” “左某燕云剑池恭候大驾。” ps:有的作者舔着脸跟读者们套近乎,说违心话求推荐票,就很凑不要脸,你们说是吧,二十五厘米的读者老爷们。 什么?女读者?俺必不可能有女读者(手动狗头)。 第五十三章 这也能叫剑法??! 两日过去,转眼就七月了。 天气越发的热,估计得有三十七八度,李宣一大早就起来,用缸里的水冲了遍身子。 离国在整个神州处于偏东南的位置,再往东便是无尽汪洋,往南则是梁国之后的十万大山。 这个地理位置,夏天能在青石上煎鸡蛋,冬天寒冷刺骨,滴水成冰。 热还好,最多难捱些,冬天是会冻死人的。 “在这种时代,百姓基数只是为了诞生修炼者,他们并不需要凡人的力量,更不渴求凡人的金银,以后是发展不出科技树了。”李宣心中叹息一声。 可惜自己至今也无法修炼,否则也能想想办法。 拿起剑谱,李宣在门槛前看起书来。 这本册子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并没有所谓的图谱,通篇都是精炼的文字,运剑技巧,还有写书之人的批注(本章说)。 “老夫练剑十数年,实力低微,好在悟性尚可,所记二十余家剑宗法门,” “未央剑宗,观山剑宗,覆水剑宗......剑客剑法尽数破于此册。” ‘写书的人还挺谦虚,不过这都是些什么门派,没听说过啊.....’李宣微微皱眉。 其实张缺二自谦是一种揶揄,李宣没往这方面想。 在他看来,离国也就步云剑宗出名些,再次一些,比如他知道的什么虎林剑派,铁剑派,上面都没有名字,应该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 “也是,老张的徒弟们,能拿得出什么太好东西。”李宣撇了下嘴,继续翻看。 如此,里面记载修行发掘的概率就小多了。 “未央剑宗,剑法华而不实,绝招太过虚浮注重形式,只需要绕后扎其尻洞.....” “观山剑宗,讲究气定神闲,脚下生根,建议找准机会踩他脚指头,然后趁其气机松懈抢占先机。” “覆水剑宗的法门都是辣鸡,唯有掌门聂雪松实力强大,其他乱杀。” 李宣:“......” 什么跟什么啊,这能叫剑法啊? 一点正经的东西都没有,人家剑法都是什么“独孤九剑”,“天外飞仙”,“平沙落雁”,这本所谓的剑谱倒好,动不动踩脚指头,戳人腚眼,这特么就是小混混打架吧! “再看看这些门派的剑招吧。” 李宣耐着性子,接着往后翻。 过了一会。 “啪嗒——” 册子被他索然无味的随手扔在旁边。 后面是正经了,同时也没什么用,都是些他一眼就能看穿的粗浅把式。 还不如老张呢。 “我现在撑死了也就六品的剑法理解,这些剑宗的法门却不堪入目,看来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派了。” 李宣生无可恋的往后一躺。 后面记载的修炼法门,他懒得翻了。 其实他要求不高,就算不是大派功法,中下品质的功法总行吧? 但这本小册子上,大概率就是些不入流的货色了。 李宣开始发呆。 日头斜挂着,将屋檐下的阴影和外面炙烤着的地板划清界限。 粉色的小兔兔每一根毛都晒得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在田中蹦来跳去,小鼻子四处抽动,粉雕玉琢的身躯没沾上半点泥星。 小兔子腰上挎着胡萝卜包包,头上的珠钗反射着宝气,好像在视察领地似的。 ‘小兔子不热吗?’ 李宣转头,心中多少有点奇怪,前世养的兔兔一到夏天便会趴在地上纳凉,可见兔类都是非常怕热的。 “或许兔精不需要调节体温?或者说,是用其他的方式?”李宣心中一动。 整齐的田间,参差的绿芽从土里钻出来,各色植株生机勃勃。 中间的小树更加挺拔了,只是枝丫还是光秃秃的,倒是地上的那几株奇花异草生长旺盛。 嫦小玉心中盼着它们快快长大,为自己恢复仙灵力,早早恢复成人身。 这几天大魔头对她还不错,但建木的消息事关重大,是一定要传回天界的。 ‘还要多久才能吃呢?’ 嫦小玉用鼻子在一朵三片叶子的仙珍边轻轻嗅着。 “还没熟呢。”李宣笑着把它抱起来。 这些蔬果花草如果成熟的话,系统会有提示的。 李宣抚摸着小兔兔,居然觉得毛茸茸的小身体,一点都不热,甚至有丝丝凉意传来,好像连天上的太阳都不晒人了。 家里如果养一只兔精,夏天都不怕热了。 想到这,李宣越发怕某天小兔的主人找上门,起码......得等夏天过完吧? 看着躁动不安的棉花团子,李宣安慰道:“再过两天要出远门,到时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说完,小兔子果然安静下来。 今天正好是约定好的日子,听琼玉说是在燕国,李宣便用小书篓收拾了干粮饮水,还有些许换洗衣物,想了想,又带了一葫芦葡萄酒,统统挂在腰间,倒是省去了不少功夫。 至于兵器..... 李宣想了想,最后还是用老张的竹竿吧,反正是切磋交流,又不是上战场。 锈铁片子太丢人了,竹竿好歹能用不想伤人的由头掩饰过去。 “咚咚咚——” 正此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阳光之下,苏泠音背着手,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站在夏日中,好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见到李宣开门,精致的嘴角立马扬起浅笑。 她双手背在后臀,凸显了玲珑绝妙的身段,一袭明黄色的短裙,白生生右臂缠着某种翠绿的藤蔓。 气质比之前少了庄重,多了跳脱,活脱脱一个花仙子。 李宣愣了下,在心中几番对比,这位苏姑娘比前世的网红明星,简直是降维打击,最主要人家不施粉黛,没有半点风尘气,明艳的干干净净。 得想办法让这女人穿一次jk...... “苏姑娘怎么来了,周老呢?”李宣熄灭了心中的胡思乱想。 “他去燕云了,近来得靠先生照顾我啦。” 苏泠音好像脱下了某些枷锁,语气都变得轻松许多。 ‘家里长辈不在,放飞自我了吗?话说周老还真是放心啊......’李宣愣了下,又道:“正好我近日也要去燕云呢。” 一部分是出于对李宣文化水平的认同,一部分是因为【卓尔不群】,他也没感到奇怪。 “先生也要去燕云剑池?”苏泠音眼中闪过思索,突然喜道:“我还觉得,以先生的眼界,看不上剑池大会呢,如果有先生的话,此次剑池盛会就有看头了。” 意思是...... 连我这点三脚猫剑术,还算高水平的? 李宣松了口气。 看来他猜得没错,这所谓燕云剑池盛会,名字虽然挺高大上的,但不是很上档次,既然如此,那就不慌了,毕竟他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燕云算是泠音家,先生带我一同去吗,路上也能多些方便。”苏泠音突然道。 “没问题。” 李宣看穿了少女的小心思,“不过你切勿离我太远。” 苏姑娘神色中的激动已经将她出卖了。 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平时在阁中几乎没见过外面的风光,就跟关在笼中的金丝鸟似的,所以才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出去撒欢。 至于燕云是她家,路上方便的话,应该是怕自己不带她玩,所以才想出来的托词罢了,李宣虽然没去过燕国,却也知道燕云比步云镇繁华十倍。 就算是书香门第,家境不错,也不可能视一个重镇为自家后院。 你当你是燕国王室啊。 当然,这些话李宣没挑明来说,毕竟泠音这姑娘人美心善,带在路上养养眼也是好的。 仗剑红尘,携美同游,主角标配。 “对了,我得换身装扮,免得惹出麻烦。” 李宣将兔兔塞给苏泠音。 “嗯.....”苏泠音小心翼翼的捧着嫦小玉,望着李宣的背影走入内堂。 ps:大家猜猜,主角要cos谁。 然后还有一章会晚些,今天理了下纲,耽误了不少时间。 第五十四章 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内堂里,李宣将自己所有的衣物挑出来,站在铜镜前上下打量。 虽然他很想让自己名震江湖,但现在暂时没有修为,有心无力。 其实六品七品在普通人眼中也很厉害了。 听参军回来的一个老大哥说,在军队里八品便是十夫长,六品的任谁见了也得叫一声将军。 看看朱姑娘,六七品的武人,已经在步云山当教习了。 抬手就能划拉出一道剑气,多威风。 ‘穿越者就这个不好,做什么都想着做最好的。’李宣叹了口气,压下躁动的心绪。 看到落寞故去的老张,他仿佛看见了自己。 本来他打算,作为普通人绝对不参合修行界的事。 但转念一想,在普通人的层次,要何等的运气和机缘才能获得修炼之法? 不能全仰仗这人家苏姑娘,没看人家总是一副愧疚的样子嘛,这些天又端茶又倒水,还辛勤的帮着自己种田,能拿来的功法,估计和老余给的差不多。 至于危险...... 所谓富贵险中求嘛。 再说,自己还有系统的伪装,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万化:宿主可以完美伪装成任何一位,有具体形象的剑客,除了修为外,其他一切都没有破绽】 ‘上线哪一位靓仔呢?’ 李宣思索着心中有名有姓的剑客。 西门吹雪? 不行不行,太冷冰冰了,动辄夺人性命,一击毙命,这次是交流不是暗杀。 独孤求败? 好像太老了,不符合他的年龄,唯一契合的方面,大概是咱俩一样都有只大雕。 公孙大娘? 嘶.....他怎么会冒出这种可怕的想法。 ...... “玉兔上仙,今天咱们还去小树旁边吗?” 院子里,苏泠音手中拿着棉花团子似的兔兔,刷子似的睫毛轻轻眨动,又忍不住偷偷用青葱手指轻轻摸了下它的肚肚。 这动作有点失礼,但....... 玉兔上仙的肚子真的是好软呀...... 这两天她来小院时,基本都和嫦小玉待在一起,起初小兔子还赌气似的不愿意理她,只是默认让她跟着,再后来就蹦上了她的肩膀,像是找到了一个新“坐骑”。 ‘还没原谅你呢,不许随便摸我,可恶!’小兔兔从手掌上站起,老气横秋的扬着头。 然后抬起爪爪指了下小树。 “谢谢玉兔上仙。”苏泠音白瓷似的脸庞上挂起笑容。 ‘好好帮我做事,哼唧。’嫦小玉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躺在手中,仰头看着这位美得冒泡的少女,她心安理得的翻了个身子。 一般人才没资格抱本仙呢。 要不是看在先天木灵体的份上...... 这两天,得益于苏泠音的功劳,田里的宝药涨势喜人,她也不用再花费心思为零食发愁了! 所以,嫦小玉也教了她不少粗浅的法门。 广寒宫里药女都会的那种。 至于更厉害的灵药培植技术,那都是广寒宫的不传之秘,她是绝对不会教的。 走入田间的苏泠音,轻轻地把嫦小玉放在小树旁,然后打开腰包。 一颗颗极品灵石从中飞出,她没有用法力,而是熟练在田间将灵石一颗颗放下,星罗棋布的连成阵势,随后极度纯粹的木灵气被苏泠音从建木周围引来,透过阵法在田间洒下。 霎时,田间出现了一道斜挂的彩虹。 沾了木灵之气的宝药们,变得更加青翠欲滴,内部闪动着油光可鉴的光华。 “玉兔上仙教我的方法,比宫里更好呢,果然是传说中的广寒药仙。”苏泠音轻轻一笑。 ‘这算什么,本仙还有更厉害的呢!’ 嫦小玉很满意苏泠音的崇拜,粉嫩的爪爪叉着腰,用力的吸了口木灵气。 本想以气吞山河似的架势吐气成灵,却意外的鼻尖有点发痒,再加上现在身上没有仙力控制,于是..... 阿嚏! 顿时,一只只碧绿的蝴蝶从小兔子鼻子,嘴巴,耳朵里面喷了出来。 “噗嗤。”苏泠音捂嘴轻笑。 ‘嗯,咳咳,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好好学!’嫦小玉兔脸挂起一抹粉红,羞愤的扯着长耳朵捂住脸颊。 一只只灵蝶在田间扑棱着翅膀,在宝药中飞舞。 木灵之气化作细碎的晶莹,从翅膀尖尖飘然洒落。 这是对于灵气更加精准的控制,已经到了化灵成型的地步,凡间能做到这步的修士少之又少,因为这是妥妥的仙家手段,寻常人甚至都分辨不出这是灵气形成的蝴蝶。 “玉兔上仙真厉害。” 苏泠音明媚的眼中,仿佛春水倒映星辉。 没过多久,灵蝶消散,苏泠音突然看见院子后门走来两个女子,顿时收拾表情。 朱琼玉?她怎么又来找先生。 后面的那个是......对了,是步云山这一辈的首席,名叫公孙君,看样子近来是有突破。 李先生是应友人的请求,才会去燕云剑池..... 所谓的友人,应该便是步云宗。 李先生那种儒雅温润的绝世高人,步云山想要巴结很正常,所以这两个女子才没事往这跑么? 一个冷艳成熟,一个英气秀美。 而且.....还很大。 ‘这两个女子倒是各有千秋。’ 苏泠音想到这心中幽幽一叹。 朱琼玉看见田间的苏泠音,微微的皱了下柳眉,随后带着公孙君在小桌前坐下,静静的等着李宣现身。 “先生说不想以本来身份示人,待会就出来了。” 苏泠音抱起嫦小玉,也在小桌前坐下,素手提起茶壶便为两人倒了杯水。 朱琼玉没喝茶,问道:“泠音殿下千金之躯,怎么独身一人在先生的院子里?” “先生大才,泠音区区小国女子又算的了什么。”苏泠音用小臂撑着桌子,托起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能跟着先生在田间播种,是小女子的荣幸。” 朱琼玉看了眼院墙边。 田地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呼吸之间都能闻到一种芬芳的木灵之气,令人通体舒泰。 也是,泠音公主是先天木灵体,侍奉花草无人能比。 可.....以前这都是自己来做的。 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呢...... 朱琼玉轻声问:“殿下也要去燕云?” 苏泠音轻轻点头。 “殿下已经出来半月了,燕王应该十分担心才是。”朱琼抿着红唇,“先生不喜打扰,若是大王派人找来,恐怕也是件麻烦事。” “这个我自有办法。” 苏泠音朝她轻轻眨了下眼,道:“周老已经先回去啦,他会打点好一切的。” “殿下现在独身留在大离?!”公孙君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燕离两国素来关系不好,一个公主居然敢明目张胆待在敌国领土,连身边的守卫都不留...... 这是何等大胆之举! 如果让爱女如命的燕王知道,恐怕当场就要心肌梗塞,两眼发黑晕过去。 当年泠音公主偷偷离宫的事,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那天,全燕国的人贩子迎来了至暗的一天,大大小小上百家牙市,被纪律严明,浩浩荡荡的云嵬军翻了个底朝天,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形式标准..... 从此之后,燕国再也没有人贩子。 这事情要是严重了,两国说不定得爆发战事...... 苏泠音却望了眼内堂,明媚一笑: “天下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其他两人也望去,顿时齐齐一愣。 这是谁? 第五十五章 有故事的男人 内堂门口站着的是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从斗笠圆孔中伸出的凌乱长发被一根破布麻绳系着,宽大的衣袍袒露胸膛。 微风吹拂,肩膀上的长巾翩翩起舞吗,衬托着他的身姿有几分沧桑。 他把竹竿往黄土地上一插,背靠上去,信手捻起被风儿吹来的一小片树叶。 “吾虽浪迹天涯,却从未迷失本心。” 声音没有以往的温润,带上了一丝沙哑。 ‘又一个大魔头!’嫦小玉轻轻颤抖。 “先生.....”苏泠音看清了斗笠下的面容,惊讶的捂着小嘴。 面容是先生没有错,但一个人的气质怎么可能瞬息间如此天差地别? 就好像,是变了个人。 容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换了些装束,但以往澄净清澈的眼睛中,现在仿佛纠葛着疾风也难以吹散的萧索。 “剑如拂面疾风,凌厉非常,但好像......” 朱琼玉也是好一会才认出来。 她向来不会以外貌去辨别他人身份,而是以剑识人,天下剑客也大多会用这种方法。 毕竟人可以说谎,可以伪装,但剑却是最诚实的。 在她感知中,这应该是一位背负往事,混迹江湖的浪子,因为剑意中除了凌厉的杀意,还藏着深深的悲凉。 通俗的来讲,看见这个男人,就知道他有故事。 照理来说,剑中表达的东西,并非是单纯的练过何种招式,而是是一个人的经历糅杂,往事沉淀,最后还其本真,明心见性,呈现的是剑客最真实的一面,所以她看人从未有错。 但这次,却看走眼了,亦或者..... 这才是先生的本真? “哈哈,我的伪装还可以把。” 李宣微微一笑,瞬间破功。 那个温文尔雅,眼含繁星的先生又回来了。 “太厉害了!” 苏泠音妙目闪着异彩,凑过来上下打量这李宣,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可以省去些不必要的麻烦。”李宣随手将斗笠和围巾摘下。 【万化】很好用嘛,相处了好几天的泠音和琼玉都没有认出他。 如果再配上些许易容术,那就更完美了,可惜这个真不会。 也足够了。 如果前世有这技能,把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再加上俊朗样貌,分分钟吊打各路小鲜肉,拿几个影帝不在话下。 最能分辨一个人的,往往是气质。 网红的五官再精巧,也比不上顶级巨星。 不会真有人觉得,长得好看就能演戏吧?不会吧不会吧? 话说回来,李宣发现这技能有个小缺点。 必须言行一致,知行合一。 道理很简单,当看到鹰酱话事人天天发推特,上蹿下跳的时候,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再被当回事。 所以当言行举止符合模仿之人的“设定”时,才能将这股气场维持住,否则就会瞬间被打回原形。 也就是所谓的“人设崩了”。 为此,李宣也有了应对方案——少说话。 少说话,少管闲事,安安心心度过交流会,用【识破】技能观察各家功法,悄眯眯的借鉴偷学。 嗯?琼玉看我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 “有什么问题吗?”李宣问。 “只是在想......” 朱琼玉轻咬红唇,“琼玉不知道先生心中到底藏着什么事,但别太过压抑自己,要适当的找人倾诉,如果实在没人......” 剑不会骗人。 之前那煌煌如万古大日的是先生,这孤寂萧索的也是先生。 她练剑的日子才短短数十年,就已然见过白云苍狗。 面前这位男子走过的岁月难以想象,又该经历多少故事,心中又怎么可能如同表面那般平静。 自己还有师兄,君儿,步云山的门人陪着。 但能懂先生的人,却都已然不存在了。 ‘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吗?她怎么知道我心里在胡思乱想......’李宣微微摇头,转移话题道:“前尘往事不必再提,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去燕云还有一段距离,快些出发吧。” 总不能跟你说,俺是穿越者,现在cos快乐风男,演技在系统的加持下直接拉满...... 会被当神经病的...... 朱琼玉嗯了一声。 “啊,马车停在后门。” 迷迷糊糊的公孙君站起身来。 后院出去便是个小池塘,现在炎炎夏日堪堪过腰的深浅,不远处挖了几个水井,一圈柳树随着风儿微微摇晃着身子。 岸边有几个妇人正在浆洗衣物,话着家长里短。 “哎呀,这马车谁家的?” 马婶粗豪的嗓门响起。 她那横看成球侧成球的身材,掉进池塘估计能让水位涨几寸,自然是不会干家务活的,来湖边除了纳凉就是扯谈消磨时间。 “不是马婶家的?” 一个妇人疑惑道。 十里八乡,马家也是排的上号的富庶。 连她这体重都能找到男人入赘,可想而知是多有钱。 “许是谁家做了大生意,衣锦还乡?” “这家貌似是小李哥吧。” “小李哥最近都没开门做生意,而且他还长得那么俊,好像还会写诗呢,你们说是不是碰见哪家贵妇人.....咳咳。” 对于这种鸡毛蒜皮和八卦之事,闲来无事的妇人们无比热衷,顿时叽叽喳喳的一顿议论。 “嗯?” 马婶走上去,好奇不已的围着车架转了两圈,甚至想动手摸摸那两匹神俊的宝马。 她面露狐疑。 家里是做生意的,她也见过些市面,能看出这马车绝非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看起来虽然平平无奇,但用料极为珍贵考究,称得上低调奢华有内涵。 难道.......小李哥真的傍上了某家贵妇?! 马婶两眼圆睁,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还记得,小李哥之前说过,要靠自己的努力..... 正此时,李宣和几个女子从院中走出来,有说有笑的进了马车 其中一个女扮男装的英气美人执意赶车。 随后,马车绝尘而去。 “小李哥他变了。”马婶推金山倒玉柱的坐在地上。 还以为小李哥视名利如粪土,没想到...... “刚刚那几人你认识?” 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发现这男人长得凶神恶煞,脸上一道狰狞刀疤,腰上挂着把长剑。 见马婶发呆,左修脸色一冷,吓得马婶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列国杀 去往燕云的尺道上,一架马车过了石板桥,晃荡着驶进了这片山清水秀。 左边的山不高,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半扇阳光,旁边是静水湖的支流,潺潺的水声相伴。 宽敞舒适的软卧上,朱琼玉怀抱着佩剑,闭目养神,小扇子似的睫毛随着马车的起伏微微抖动。 随之抖动的还有..... 不仅大,还很有弹性,这就是习武之人吗? 苏泠音偏过头,看着窗外的美景,阳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好像发光的便是这张玉脸。 ‘修炼之人就是好,寒暑不侵,不像我......’ 李宣揉了揉嫦小玉。 见她回头翻了个白眼,便赶紧投喂着集市上买的点心。 兔兔的小身躯,简直就跟冰块一样.....不,是空调!制冷效果相当拔群。 “嗯~~”朱琼玉睁开眼,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声音出奇的慵懒。 ‘原来琼玉姐姐是真的在睡觉啊.....’苏泠音心中的想法。 ‘嘶......’李宣倒吸一口凉气。 大庭广众,能不能注意一点,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好吧! 要让我一路上压着枪吗? 朱琼玉睁开眼,先是呆了几秒,随后才恢复了意识,发现苏泠音和李宣都在盯着她看。 “咳咳......”她象征性的理了下头发,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开口道:“先生,那本剑谱您过目了吗?” “看过了。” “怎么样?”朱琼玉好奇道。 ‘还能怎么样,我怀疑自己打开的方式有问题......’李宣腹诽一句,面上却是安慰道:“还算不错.....吧?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终归是有些...额...奇思妙想。” 朱琼玉愣了下,然后笑道:“在先生眼里,这本剑谱确实不算什么,那上面记载的未央,观山,云罗几大剑宗,都是剑池大会的常客。 原本想让先生熟悉下对方的剑法,也好有个准备,看来是琼玉多此一举了。” ‘踩脚指头,捅人腚眼,这有什么好熟悉的,再说了,这些门派的剑术也不怎么样啊.....’李宣吐槽着那本剑谱,问道:“既然已经破了他们的剑法,为何还想着找我呢?” “老师登天,只能仰仗先生了。”朱琼玉轻轻一叹。 当年张缺二可没少得罪人,出道的时候更是在剑池大会上破尽了各家剑法,弄得人家丑态百出,当年这些剑派是打不过,要不然早就给张缺二碎尸万段了。 有过间隙的剑宗,细细算来,剑池上十八席中,也就.....也就十六家。 次席就不知道了.....反正师父懒得记。 现在师父拍拍屁股走了,人家没想法才怪。 就比如前天上山的左修,便是当年离国聂雪松的弟子,现任覆水剑派的掌门,这些年没少挑战张缺二。 虽然屡战屡败,剑术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在练剑之人还算光明磊落,剑客的事剑上解决,没暗中使阴招。 还好请了先生,否则步云宗这次出席,必然保不住上席的位置。 ‘原来如此,女孩子用那种....咳咳,那种剑法确实不太雅观.....’ 李宣心中升起明悟,皱眉道:“也怪老张年轻的时候太爱惹事,他那种行事....能不惹人惦记吗?唉.....算了,人都走了。” 想起老张临去世还顶着一对熊猫眼,就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朱琼玉也是悠悠一叹。 步云宗为何青黄不接? 还不是张缺二年轻时候太能惹事。 单说离国,谁家权贵敢把子嗣往步云山送? 苏泠音扬起手中的小药瓶,笑道:“张爷爷走之前也幡然醒悟了,还给我家长辈送了礼呢,貌似是一瓶疗伤圣药。” “是.....是吧。”朱琼玉这么强势的女人,心虚的转过头。 去燕云的路途不断,中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能做一些爱做的事情。 比如...... 苏泠音看了下李宣,又看了眼朱琼玉,期待道:“先生,刚好琼玉姐姐也在,咱们玩内个吧!不是人越多越好玩吗?” “人多好玩.....你说的内个是哪个?”李宣愣了下。 “哎呀,就是咱们前天才玩的呀,先生忘了!”苏泠音两眼发亮,兴致勃勃的坐过来,“琼玉姐姐你要一起吗?很有趣的。” “嗯......”朱琼玉犹豫几息,过来跪坐在蒲团上,轻声道:“若是先生发明的小游戏,咱们还得联手才是。” ‘哼唧!’嫦小玉从李宣的手中蹦到桌子上,意思是她也要玩。 “正好闲来无事,稍等。”李宣将矮卓清扫出空挡,三人一兔分坐一方。 然后从小书篓里拿出一套木制的卡牌,有的刻着四个勾玉般的格子,还有各种兵器,技能,宝马,随后又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形态各异的木雕,背后分别写着文臣武将的名字,技能都写在垫卓的纸张上。 “规则是这样的......” 听着苏泠音的规则讲解,朱琼玉轻轻点着头,嘴中默念着:“嗯,咱们要分属几个阵营,用自己的武将杀敌,列国杀.....真是好名字。” 参与者好像成了一方诸侯,而卡牌则是各种资源,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胜利者。 说完规则,大家便手在箱中各自摸出了一个武将。 朱琼玉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羽扇纶巾的儒生雕像,读出了它的名字: “诸葛孔明。” 这一刻,她似乎心有所感,好像冥冥之中,真的存在某个人物与之对应,天上有一双眼睛往马车中的战局投下目光。 四道虚影散发着令人如芒在背的宏伟气息。 她头顶的正是那羽扇纶巾,眼眸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儒生身影,苏泠音头上为一个芳华绝代,手持两把折扇的仙女,先生头顶的看不清。 而玉兔头顶则是.....是一只更大的玉兔? 这是李宣突发奇想,用小兔兔的形象虚构了一张卡牌,就叫: “太阴玉兔。” “这些.....这些人物难道全都是真的存在的吗?”朱琼玉芳心一震。 先生之前雕的一尊人物像,引得紫气东来,苍天开眼,这些难道不是虚构形象? “没错。”李宣沉吟后,解释道:“他们不仅存在,而且尽皆是有名的千古人杰,只是....不在此世罢了,嗯,除了兔兔。” “果然,连玉兔上仙也在的话,那这岂不真是.....” 朱琼玉有点呆滞,轻轻将雕像放在桌上压住木牌。 以天上仙神为棋子,这就是先生的格局手笔。 李宣道:“立个惩罚,输了要去赶车怎么样。” 嫦小玉第一个猛点头。 苏泠音看着朱琼玉呆若木鸡,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顿时轻声道:“琼玉姐姐,没事的,放心下把。” 她第一次见到这副牌,也是被吓了一跳。 毕竟仙神的金身,哪怕是木头做的,也须得用香火供养,否则就是大不敬,但那些仙神不但没有降下惩罚,就好像....在给李先生面子一样。 嗯..... 聪慧如她,还有什么不懂的,面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抬头看看先生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就懂了。 人家和仙神很熟的,没关系。 要知道,像先生这般高深的人,在天界肯定也是一方巨佬,认识不少仙神的。 这些千古人杰,寻常人眼中是至高无上的信仰,恐怕在李先生面前,也只是相识的朋友,甚至身份还不如他呢。 起码是平等相交的存在。 否则拿比自己位格还高的仙神开玩笑,便是以下犯上,仙人仙人,仙也是有人性,有规矩讲究的。 只是这些仙神,好像没有听说过.....燕国有记载的除了太阴玉兔,其他的便只有一鳞半爪。 也许是年代太久远了? “快抽卡啦,每人五张!” 苏泠音不仅没有小心翼翼,反而招呼着朱琼玉动作快些。 她想得很简单。 先生都如此平易近人,有什么好怕的嘛。 “嗯.....” 朱琼玉如梦初醒,飞快的镇定下来,抽了五张木牌。 莫在先生面前太惊慌,这样会显得没有涵养。 熟悉过后,她飞快的学会了玩法,使用了【观星】,查看底牌。 【观星】:准备阶段,你可以观看牌堆顶的某几张张牌(数量为存活角色数且最多为五),然后以任意顺序放回牌堆顶或牌堆底。 她悄眯眯看了李宣一眼,便开始调换顺序。 “运气不错。”李宣微微一笑,在桌上摆出一张【诸葛连弩】。 随后摸出一张牌,手指放到嫦小玉脸前搓了搓。 “小兔,拿来。” 朱琼玉瞥眼看了那张木牌,发现后面写着两个大字:【白嫖】,背后还有解释: 【白嫖】:可以拿取距离内一名玩家的手牌,或是装备。 嫦小玉苦着小脸,紧张兮兮的看着那只手,在爪爪握着的牌中挑来挑去,很快就抽走了一张。 ‘呼呼,还好没抽到这张,到我了哼唧!’ 嫦小玉用爪爪先将一张【白嫖】翻起,兴高采烈的打了出去。 然后蹦跶到李宣桌上,想拿走他的【诸葛连弩】。 一张木牌挡住了嫦小玉,她定睛一看。 【你在第二层,觉得我在第一层,其实....我是第五层】:抵消一张技能牌 ‘明明大魔头是主公,说好一起对付他的!’嫦小玉气呼呼的蹦跶回座位。 “我还不太熟悉。”朱琼玉抱歉的笑了,自然的拿出一张牌,挂在自己的武将前。 【九九混沌劫】:让一名玩家强制度劫,若判定为黑色2-9,则元神肉身遭受重创。 几番轮转,嫦小玉被雷劫劈中,当场去世。 欢声笑语中,燕云剑池近了。 第五十七章 秋水寒玉 燕云城坐落于燕国东部。 从离国过去需五六日的光景,这也得益于拉车的马儿比较神俊,都是日行千里的异种。 燕云之所以叫此名,盖因此地是燕国最高的山峰,顶似近云,状如插天利剑,再加上常有剑光腾空,锋锐冲云。 于是得名燕云。 不少马车都在尺道上缓缓而行,哪怕能御剑飞行,所有剑客也要么是骑马,要么是步行,大概类似于一种朝圣的心理。 “这地方倒是不错。” 躺在马车上李宣已经换了装束,头上盖着斗笠,长巾裹住了半边脸,气息瞬间一变。 李,快乐且莫得感情的靓仔,宣。 前方依稀能看见连绵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下方则是一个气派的城市,反正比步云镇要雄伟多了。 “燕云的剑池盛会,剑客好多呢。”苏泠音趴在窗前打量。 ‘那是,能白嫖一把剑嘛。’李宣倒是没什么奇怪。 看着周围带剑而行的武人,苏泠音清了清嗓子:“其实.....其实我家和燕云关系不太好啦....” ‘关系不太好你还跟过来......’李宣嘴角一抽,道: “大概是因为什么?” 苏泠音红着脸道:“燕云剑池初创者名叫陈羽白,当年是儒林子弟,参加过几次科考后中第,但他本人由于天生顽疾,所以不得不转而修武。” 原来如此。 各脉大多看不太起武夫,其中儒家就更别提了,其他几脉还好,只是单纯的看不起,但儒家之人大多在朝堂上出任文官,武人为武官,这涉及到朝堂文武之争,两方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矛盾。 如此,这个剑池的初创者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他也是才华横溢之人,但家里的老人比较顽固,找了个由头将他流放到东边荒凉之地,于是他便苦心习武,以铸剑为业......” “然后变得很有钱。” 李宣看着气派的城市,暗自点头。 泠音作为一个官家小姐,懂得还挺多嘛。 可以这么理解,所谓剑池大会,就是请一帮附近比较有名的江湖客,整个表演赛,然后带动产品经济,打出剑池的噱头,嘶.....这人很会做生意啊! “先生这么说倒也没错。” 苏泠音吃吃笑着,“城下的铸剑人也不少,无一不是以心血能被投入剑池为荣,那可是块金字招牌。” 马车没进城,而是直接往山上去了。 这座山非常陡峭,在群山之间鹤立鸡群。 但山上却是有楼阁,铸剑坊,广场,五脏俱全,一条条生生从山体中凿出来的甬道彼此串联。 李宣不敢探头看了。 恐高。 守山的弟子看了步云宗的令牌,赶紧放了行,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山顶是一个云雾缭绕的大平台,好像被人用剑生生削出来的,十八个草庐便在此处,是上十八席落脚的位置。 至于其他江湖人士,想上剑池就要各凭本事。 虽说是天下之人皆可来取,来是都能来,见不见的到剑池还是两说。 中间是一个雾气升腾的寒潭,直径百丈,其内剑气交错,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 这便是剑池。 相传是由于此处太高,已经接天而立,所以落下的天池水还保留了几分仙气,更有传言,其实是剑池中有一把仙剑..... 故而能与仙剑共处的,都是凡间一等一的名剑。 崖顶的一处阁楼中。 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在写字,他便是燕国书剑双绝的大高手,位列二品,现任剑池之主,是已经飞升的陈羽白十三代传人,论辈分差上张缺二一辈。 左修和他的兄弟左风坐在堂内。 “阿父,咱们家世代不科考,你还练字作甚?” 背负双剑的陈非言懒懒散散靠在太师椅上。 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这是家风,当年你太爷便是习得一手好字,写字除了修身养性,还可从中悟出绝世剑法。”陈正阳手上不停,“这些日子跟着两位师父练剑,可有所得?” “两位左师的剑法我都融会贯通了。”陈非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巴一歪,道:“这次我定能在剑池中拿把好剑,步云剑宗那个弟子我看过,远远不如我。” “还是谨慎些好,那叫公孙君的女子虽是首席,恐却并非同辈最强。” 左修想起了他在步云镇的见闻。 那日他问了马婶,住在那的年轻人似乎非常年轻,时常便有一位瞎眼老者去拜访他,除此之外,余丁和朱琼玉两个步云山高手,也是频频光顾。 这其中没有蹊跷,左修是不信的。 很有可能,这是张缺二留下的后手,另外收了一个天资卓绝的弟子偷偷教导,想要助步云宗渡过此关。 “知道啦。” 陈非言摆摆手,满不在乎的出门去了。 走起来晃晃悠悠,普通人要这么走路,一天能被打七顿。 走出门外,望向剑池之时,他眼睛突然微微睁开,其中好像露出了一丝摄人心魄的光华,随后他的眼中又恢复了疲劳,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望着儿子的背影。 陈正阳吹干墨迹,背负着双手站在栏前。 “我儿剑骨天成,但还差一丝圆满。” “只差一战罢了。” 左修一笑起来,眼角的伤疤好似条大蜈蚣,“所以我倾囊相授,现在非言左手覆水,右手未央,剑势于繁华之中藏着三分寂灭,料想是张缺二这等年级,也绝非对手。” 左修给出了极高评价。 望着剑气纵横的寒潭,陈正阳叹了口气道:“若是此等惊才艳艳,还无法令仙剑认主,也只能是我陈家无福。” 此事涉及陈家秘辛。 当年陈羽白落寞来到这边陲之地,失了功名,病痛缠身,习武却又横遭阻碍。 于是便以大毅力爬上燕云峰,见到了这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剑池。 当时的剑池还不是剑池,乃是一处小塘,其内水流尽皆剑气所化,且从表面能清晰的看到一抹淡淡的剑影。 取名:“秋水寒玉”。 由此陈羽白如获至宝,于寒潭边起燕云剑池一脉,从书法中悟出剑道,修为一日千里。 随后他发现,这其中的仙剑神异非凡,能以剑意,剑势为养料修补己身,再以锋锐之意反哺凡间剑器,由此打磨出了无数名剑。 所以便有了燕云剑池奇怪的规矩。 从此历任陈家人,皆以令仙剑认主为己任。 可惜这终归不是凡物,历代陈家之人连剑仙都出了几位,愣是得到仙剑青睐。 “对了,张剑首的白虹,他们可拿回来了?”陈正阳淡淡道。 左修沉声道:“朱琼玉带来了,张缺二传给秘密弟子的应该是“无泪”。” “无泪也是把好剑啊。”陈正阳叹了一声,又道:“你们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管,但争十八席的规矩不能乱,一切靠剑法说话。” “陈兄虽不修文宫,心中却有浩然正气,我自然不会让陈兄难做。” 左修哈哈笑了一声,出门而去。 他手中剑是残的,便狠心将覆水剑法逆练,却没想真给他走出一片天地。 若是朱琼玉以张缺二留下的破解之法针对,便正中下怀,作茧自缚! ps:上推荐第一天,观众姥爷们来点票子点个收藏吧(晃碗) 第五十八章 就你家贩剑啊 ‘好高......’ 李宣喉咙发紧,坐在车内强迫自己不往下看。 剑池被一圈耸立的石林围住,草屋就在这外围,此时各家剑宗都已经到了地方,聚集在入口巨大的石碑下。 石碑遮天蔽日,长满青苔,底部钻了一个洞供人出入,虽然石碑饱经风霜,但上面的刻痕却时间不一,雕刻的尽皆是极好的诗词。 当年陈羽白入二品之境,未经诏令允许回京访友,这块石碑是那时从翰林院塔林中挪移回来的。 这也是陈家始终自持读书人的身份,更多是做给大燕看的一种姿态。 当年的事大概是...... 燕国文武:“大胆,未经召见踏入京城,来人,将陈羽白逐出京城。” 陈羽白:“哼,有眼无珠,这大燕,不待也罢!” “儒武双修的废物,这天下无你立锥之地!” 于是陈羽白一剑破了翰林院的浩然正气,生生将其中最大的古圣贤石刻斩断,然后他歪着嘴抗碑回了燕云山..... 歪没歪嘴不知道,把燕国文人的脸打肿是真的。 今日这上面新添了一首诗,正是张缺二飞升之际,弹剑而歌的《侠客行》。 石碑下门洞站着一个年轻人。 背负双剑,身上胜雪白袍上缀着暗金底纹,微微仰着头,留给下方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随后,声音响彻四方: “你们来了。” 一个与剑池关系不错的剑宗长辈知道,这是陈正阳的儿子,也是剑池下一代掌舵人,便微笑道: “是,我们来了,怎么劳烦非言你在这等.....”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白袍公子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叹息,“但你们不该来。” 剑宗长辈:“?????” “鄙人陈非言,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白袍公子转过身,语气淡然。 ‘我还真没听过,这人好欠揍啊.....’李宣嘴角一抽。 周围的人则是强笑着躬身:“非言公子的素有天纵之姿,练剑之人都是久仰大名。” 陈非言好像很享受这种一夫当关,万夫驻足的感觉,高兴道:“这次剑池盛会,我也会争一席位。” 但他没有看见预料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下面的剑客都是一脸茫然。 你争啊,关我们什么事啊。 “异界的中二少年吗?这逼装的太生硬了.....”李宣勉强知道了他的意图,随后一阵无语。 龙傲天是这么当的吗?一点也不专业。 起码得歪个嘴啊。 说完了没,说完能不能把道让开,站在路中间有猫饼啊。 “这是陈家子,听闻剑道天赋不输当年先祖,就是这性格....”苏泠音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原来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李宣压了压帽檐,不再看他。 一个蓝袍剑客赶紧站出来,带着羞耻的表情抱拳道: “抱歉大家,还请进去自己的席位落座吧,上十八席皆有自己的草庐,请自行去寻。 上次剑池盛会未争到上席的同道,我们也准备了酒席,请大家有序入座。” 这番话说出来,皱着眉的各家剑客才舒缓了表情,从门洞中入场。 走过门洞之时,还用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陈非言。 一表人才,天资出众。 就是脑子不太好,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留陈非言一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不对啊.....话本里明明是这么写的,刚刚他看了那首《侠客行》,热血沸腾下才出来‘实践’,一副当关万夫莫开,多威风啊!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到底是没弄清,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突然,他看见了经过的李宣,还有笑容灿烂在旁说话的苏泠音。 哪怕如此美丽的女子在身侧,这个衣衫有几分褴褛的剑客,也始终保持一言不发,头戴斗笠,长巾随着微风飞舞,单一眼看去,便觉得这浪子般的男人,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孤傲,沧桑。 仿佛斜阳下,满地尸体中唯一站立的剑客,夕阳下,他的剑尖流淌着潺潺鲜血。 “是这味,就是这个!”陈非言突然激动起来。 随后,他看到李宣腰间的那根竹竿,瞳孔蓦然一缩。 草屋不大,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几张蒲团,桌上放着些酒水吃食,甚至还摆着几小盘灵果。 看起来很丰盛,嫦小玉利剑般的窜出去,站在桌上,红晶晶的眼珠望着李宣。 ‘还不快来喂本仙。’ “我还有事,让......”李宣回头,发现朱琼玉和公孙君极为认真的跪坐,闭目养神,苏泠音则是盯着皓腕上的藤蔓,用其拿起仙果。 李宣把嫦小玉塞给过去。 “让泠音喂你吧。” 苏泠音眨眨眼,玉葱似的手指正剥开了一枚李子似的仙果吃了半个,借过小兔兔后,下意识塞进了她嘴里。 ‘其他剑客有抱剑侍女,我有抱兔美人,这波不亏。’ 李宣点点头,聚精会神的看着不远处切磋的剑客。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偷学”计划。 有酒,有剑,各家剑客自然免不了有好切磋一番,下场多是些年轻弟子,长辈们则是三两聚在一起,对自家弟子点评几句。 这就给了李宣机会。 【识破】这个技能,只要对方的剑道境界低于他,便能轻松看穿,甚至还能找出破绽。 也就是说,李宣可以如此逆推出完整剑法,行气方式。 更厉害的是,经过他逆推的功法,会比原来的功法更加厉害几分,哪怕这些人的剑法水平都不怎么样,但积少成多,应该还是能总结出一本能让李宣修炼的功法...... 此时,远处切磋的年轻弟子们,抱拳行礼。 随后拔出佩剑,一阵叮铃哐啷的...... 在李宣看来就是这样。 这些人也太菜了吧! 就这就这就这? 就算是‘商业’表演赛,也好歹找些能看得过去门派吧! 看着那些弟子一剑递出,好家伙,白衣飘飘帅是挺帅,浑身上下全是破绽,简直让他懒得去数。 能找出一个没破绽的地方都难..... “兄台,你家弟子寒梅剑法略有小成啊,有兄台当年的风范。” “你家弟子亦是不差,出招老辣,一眼就知道是行走江湖久已。” “兄台喝酒。” “干了!” 杯盏碰撞,商业互吹的声音,声声入耳。 ‘草率了,不该来的......’ 李宣悠悠叹了口气,收起了笔墨,也没再记下去的心思了。 倒是旁边公孙君看得十分认真。 “拿去看吧。”李宣把刚刚记得剑法拿给她。 “这是.....”公孙君愣了下神,接过来一看,英气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嚅嗫着嘴唇:“谢....谢谢先生。” “给我看看。”朱琼玉好奇的接过来。 脸上的表情当场凝固。 其他十七席,剑法尽破。 这十七家,每一家都比张缺二飞升后的步云山要强,门内的剑法都是经过无数惊才艳艳的剑客完善,无一不是直指大道,要从中找出破绽都是很难的事情。 惊才艳艳如张缺二,也只能用奇招去破。 但....现在这些剑法不仅仅是破了。 朱琼玉沉默半晌,颤抖着说不出话。 正此时,旁边走来一个背负双剑的身影。 陈非言微笑道:“兄台,我观你气度不凡,定然是剑法高深之辈。 这些宗门的剑法似乎不入你眼?恰巧鄙人也这么觉得,所以一时技痒想找兄台切磋一番,哦,对了,鄙人乃是.....” 李宣抬起头,下意识道: “我知道,你家贩剑的嘛。” ps:作者就这?就这就这?也太短了吧!hetui~ 第五十九章 装13者,人恒装之。 陈非言:“......” 他看到无泪剑,还有此人随手便点出各家破绽,便知道面前这戴着斗笠的男子,一定就是张缺二秘密收的弟子。 但万万没想到,等着他的是这么一句话..... “这种说法倒是没错.....”陈非言却没有生气,反而满意的自顾自道:“看来你也与我神交已久。 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阁下还有必要藏头露尾吗?” 李宣微微一愣,斗笠下的眉头皱起。 他自从上了燕云山,从来没有露过脸,也不曾出手,这都能看穿他的伪装? 正当李宣疑惑时。 陈非言一副‘我早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见李宣似乎没懂他的意思,便旁敲侧击道:“阁下从哪里来?” 只要对面之人说出步云山,那就是不打自招了。 朱琼玉柳眉微弯,寒着一张脸道:“陈公子,若要比试我奉陪便是。” 其实她辈分比陈非言要高,出手未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而且陈非言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真正天资卓越的年轻剑客,若是抛弃修为,她也说不上百分之百能完胜。 赢了会被人说以大欺小。 输了更丢人,怎么都是步云山脸上不好看。 但她此时已然顾不得其他。 面容藏在斗笠下的李宣心中微惊。 难道暴露了?从哪里看出来的?这人认识我?我这次应该和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不是关键......问题是上山以后,我从来没有露出过真是面容,甚至都没怎么说话,就算熟人也不可能认出来..... 只有一个可能——他认错人了! 思及至此,李宣本想直白的说出来,但转念一想。 现在,处于【万化】的效果内,得维持人设。 李宣声音沙哑,道:“长路漫漫,唯剑作伴。” 陈非言一时间错愕,紧接着白生生的脸颊就血液上涌。 这.....这说话的味道。 不仅很有格调,还表达了自己多年浪迹天涯的沧桑。 再加上朱琼玉这副表情,此人必然是张缺二留下的后手,所以不想过早暴露? “既然你是那个人的弟子,应该与我心意相通,所以.....拔剑与我一战吧!” 他当然没把左修和左风的嘱咐放在心上,因为一个孤傲的侠客不该听命于人,此番他来找李宣,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同样优秀的剑客相见,便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者必然会有一战。 这便是宿命之战! 陈非言目光灼灼,满脸战意。 和如此高手比剑,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登峰造极,你来我往的大战。 他脑中的场景,大概.....不亚于西门吹雪决战叶孤城对决。 南地四国有数的剑客都在此地,此战必将被传颂天下! 而他,陈非言,也将和张缺二的弟子惺惺相惜,解开步云山和其他十七家剑宗的恩怨,成就一段冰释前嫌的佳话。 想到这,陈非言激动地身躯微颤,臂上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 ‘谁特么跟你心意相通啊......’李宣不着痕迹的后仰。 “放肆!”朱琼玉目光微冷,便要起身。 但此时一只手按住了她。 朱琼玉回头一看,是李宣,顿时歉然道:“先生,燕云剑池无礼至此,咱们不要名剑也罢,这次是琼玉的错,不该让您.....” 李宣淡然道:“还是别出招了,反正....都是我赢。” 陈非言一下梗住。 装逼者,人恒装之。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骑脸输出过。 “陈公子还是看看这个吧。” 苏泠音温声道,素手拿起桌上李宣刚刚书写的小册子。 这孩子,太有他先祖内味了,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面前这位可不是燕国文武百官啊。 陈非言半信半疑接过来。 粗略一扫,目光就紧紧定住了,然后他的眼中,仿佛出现了两把小剑。 小剑不断演练着册子上的剑法。 覆水剑法,破! 未央剑法,破! 观山剑法,破! ...... “破了,全破了,比我破的还要更加完美。” 目前为止,这些他也能做到,只是破解的方法少些,但接下来的内容,他越看越心惊。 这上面不但破了各宗剑法,甚至还将其进行了改良! 看穿难吗?当然难。 但改良更难! 这相当于数学考试,有个学生不仅把一道题写出了七八种解法,做完题还觉得不满意,这题目出的不行,自己又重新帮老师出了一题。 就很惊悚。 包括步云山的剑法,一共十八种,最后......融为一体! 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冥冥之中存在,却始终不得而知,现在都清晰的写在上面。 心中的热血被一盆凉水当头脚下,只剩下毛骨悚然。 李宣轻轻摇头。 看来剑池的东家将他儿子保护的太好了。 这样二十出头的少年人,从小在阿谀奉承和吹捧中长大,恐怕以为这商业表演上的,就是天下所有的剑法高手吧? 长此以往,是个人都会变得自命不凡。 所以这少年才如此中二..... ‘我也算为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吧......’李宣微微摇头。 此时,一个蓝袍人,带着几个其他剑宗的长辈走来。 蓝袍人温声对陈非言道:“非言,不过是些歪门邪道,你走的是康庄坦途,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 他还以为,刚刚步云宗拿出来的是张缺二当年破各宗剑法的经验,由此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接着蓝袍人带着审视的目光道: “阁下说尽破我未央剑宗法门?” 几个剑宗长辈脸色瞬间沉下来,一个穿着粗布麻鞋,皮肤黝黑老者吹胡子瞪眼道: “胡说,当年张缺二也不过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我观山剑宗剑势稳如泰山,固若金汤,天下无人可破。” “家师在时,这话许老为何不敢在他面前说?” 朱琼玉的眼中寒霜乍破。 “哼,那是没有机会......”观山剑宗的许长老声音小了些,随后又梗着脖子道:“现在就是他在这,我也照样如此告诉他!” 反正张缺二都飞升了,隔空对线谁不敢啊。 蓝袍左风嗤笑一声,面上挂起几分戏谑:“要证明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练剑之人,剑下说话如何?” “现在并非角逐上席的时候....” 朱琼玉愠怒非常,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目光看向心目中高深莫测的李先生。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看见他腰间的无泪剑,更是齐齐一怔,随后眼中怒火更甚。 ‘我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也罢......’李宣心中叹息一声。 他刚准备起身,却又有几分疑虑。 这些人虽然剑法不咋地,但都是力大无比,血气旺盛的武人,万一碰上个铁憨憨..... 他看了下黑不溜秋的许长老。 万一打急眼了,把剑当狼牙棒硬锤自己,那不是完蛋? 于是李宣又坐下来,淡淡道:“我不能出手。” “张缺二的传人,也知道暂避锋芒了,难得啊。”左风发动阴阳怪气。 这些长老,本就是他刻意带来步云山席位的。 许长老也冷笑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当然不躲。”李宣轻笑一声,看向了失魂落魄,白袍拖地弄得脏兮兮的陈非言,轻声道: “陈非言,你不是想名扬天下吗?现在我有个机会,送你如何?” “嗯?”陈非言呆呆的抬起头,“我.....我该怎么办?” 李宣再三思量道:“打败他们,我就给你机会与我交手。” 这其中有几层考量。 一,陈非言是剑池东家的儿子,对方必须得按照规矩比剑。 二,这中二少年虽然不太聪明的亚子,但秉性不坏,看了剑谱真的在自我怀疑,而不是像小说里的反派一般气急败坏,动不动就“反了!反了!”。 三,用他当工具人....咳咳,让他代替自己出手的话,也可以指点一下他那三脚猫剑法,算是卖个人情,顺便完成琼玉的委托。 ‘我真是个小天才.....’李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ps: (作者)----点击抚摸,摸前请投票。 第六十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不行。”陈非言两眼无神,道:“况且他们人太多,我双拳难敌四手。” “我可以教你,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这是你成名的好机会。”李宣示意朱琼玉安心。 有戏。 “我是想成名,但......”陈非言摇摇头:“比起他们,我更想与你交手,他们的剑法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非言算是我半个徒儿,你还是收起那点小心思吧。” 左风一听这话有点得罪人,赶紧道:“回来这边,休听他妖言惑众。” 看了这么久,他心中疑虑全消。 之前看面前这斗笠男子,发现此人完全没有任何修为,却有一声剑意,再加上这副冷傲的样子,他还怀疑对方的境界更高,所以才看不出来。 而现在他怀疑这是步云山的疑兵之计,否则面对此等挑衅,断然不会借陈非言之手。 要么对方是真的境界高到他看不出半分端倪,要么就是刻意伪装。 至于那股剑意..... 仙人之剑以近乎于道,在自己贴身的兵器上留下几分剑意,再简单不过了。 左风好像逐渐将事情的脉络摸全,不禁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稳健了,若不是这番试探,恐怕真要被骗过去。 李宣敏锐的察觉了陈非言话中蕴含的意思。 什么叫与这些人交手,意义不大? 合理推测,像这种比试,最后奖励的好剑,人家老爹早就给他安排好了,而这些所谓的上席,也会给东道主几分面子,所以陈非言得到的剑,不是凭自己的实力。 所以陈非言还是执意想自己争夺席位,想要得到家族的承认。 以李宣的经验,不难猜测.... 这是一个想要证明自己的富二代! ‘这种被安排的生活,我恨不得每天都过啊......’李宣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也许还有其他的意外收获哦,凭自己的实力,从剑池中获得那把剑。” ‘那把剑?’陈非言愣了下,从地上一咕噜站起来,严肃道:“你什么意思?” 剑池中的秋塘寒玉是陈家的不传之秘,最多寥寥几人知晓。 陈家在剑池边世代守护,从开枝散叶起开始就不曾入世。 而且,秋水寒玉平时处于沉寂状态,凡人根本看之不穿,当年陈羽白也是在剑池边有感而发,写了一首佳作,所以才引得仙剑垂青。 再说剑池外围的石林,是耗费大手段布下的‘弥天遮元大阵’,再加上古圣贤石刻的镇压,二品高手都察觉不出半分端倪,数百年来连上山的各家剑宗都不曾发现。 怎么可能为外人所知? 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父亲,自己,左修三人中有一人泄密。 父亲和自己当然不可能,剩下的左修与步云宗苦大仇深,苦心谋划多年,已经发了天道誓言,发誓不会泄露剑池的秘密。 难道是..... 陈非言心中悚然。 另一种就很恐怖了。 这个斗笠男子实力高绝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轻而易举便看穿了花大手段布下的弥天遮元阵,目力直透剑池,找出了沉寂中的秋水寒玉。 看到面前这白衣公子哥的神色,李宣知道自己没猜错,于是趁热打铁,循循善诱,“你来剑池,无非就是想要一把剑,一把还不属于自己,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剑,而今天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左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以非言的天资,什么名剑不是手到擒来,我看你是昏了头。” 这剑池都是人家所有之物,要剑还不是探囊取物? “巧言令色,还是乖乖让出席位算了,要么就起身与我们去石林一试。” “当年张缺二是何等不可一世,他的报应今天就落在后人身上。” “到现在还藏头露尾,不敢展露身份?” 周围的其他人也认定了步云山这是狗急跳墙。 ‘先生应该早有准备,这等大能肯定不会单纯是为了帮步云山才千里迢迢来燕云,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朱琼玉静观其变,瞥了眼云淡风轻的李宣,觉得一阵心安。 苏泠音却是若有所思,转头注视着不远处那高耸的古圣贤石刻。 “且慢!”陈非言的声音盖过全场。 聒噪的草屋前短暂寂静,他亦步亦趋的走上来,双目熠熠生辉,神色激动:“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富二代嘛,前世网文都这套路......’李宣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缓缓道:“掩饰有何意义?我已经看穿了。” “!!!” 陈非言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面色一下惨白。 坐在那的男人,本就高大的身影,突然变得遮天蔽日。 陈非言呼吸一滞。 “那你,如何教我。” “非言!”左风见此大急。 “事关剑池命脉,谁都不能拦我。”陈非言眼神坚定,丝毫不让。 他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人说假话,他也必须一试,在仙剑面前,任何事物都得让路。 “这个简单,进草庐来。”李宣背负着手,走进那间简陋的草庐,里面除了桌椅板凳,空荡荡的。 陈非言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左风也想跟上,但一把连鞘的长剑横在了他的面前。 朱琼玉淡淡道:“未经允许,不能进入别派草庐,这是规矩。” ....... 关上门,外面纷扰冗杂的声音小了些。 “这是做什么?”陈非言不解,看着李宣慢条斯理的拿出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 要指点剑术的话,并非三两天的功夫。 难道是要把秘辛写在纸上? 李宣却微微摇头,轻声道:“磨墨。” 中二少年还是阅历太浅。 现在他需要的是剑法吗?需要的是信心! 如何激发一个爱剑的中二少年信心,让他跟打了鸡血一样呢? 李宣拿起手中的毛笔,蘸湿浓墨,落笔。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洲。” 陈非言凝视着纸上的墨迹,双眼骤然瞪大,一股电流仿佛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头皮,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李宣拿起纸吹干墨渍,然后塞到了他的怀里。 然后道:“一会如果你赢了,便大声的念这首诗。” 看着震惊无比的陈非言,李宣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论装13,这才是职业选手的操作。 一人持剑独战群雄,然后人家碍于他爹不敢还手,最后全部败于剑下,这时再引吭高歌: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中二少年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ps:这本书写到现在我就一个感受,真的累.....这段剧情写的真的超级累,甚至怀疑自己节奏都出了问题,后面的章节还得斟词酌句把翻转写出来t﹏t。 第六十一章 记得用我给你的绝招 在见到这首诗的瞬间,陈非言就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这十四个字在他眼中越来越近,最后每一笔一划都分化成了神剑。 无穷的至理分沓而至,仿佛洪流一般,将他眉心的剑骨淹没。 ‘这孩子怎么了.....’李宣只当他是被诗词震撼。 却没看到陈非言眼中两把小剑,越来越锋锐,圆满! ...... 步云山的草庐之前。 左风带着其余的十几家剑宗之人与朱琼玉对峙,目光越来越冷。 见事态升级,以前在张缺二手中吃亏不大的几家剑宗都悄然离去,剩下的足足有九家,基本都是当年被折过佩剑的。 其中以覆水和未央两家当仁不让。 覆水左家两兄弟与有弑师之仇,而左风现在是未央此次的长老,所以有他们打头阵,又是师出有名,其余剑宗自然不愿退。 “除非先生允许,不然你们谁都不准进。” 面对着当今南地一众有名的剑客,朱琼玉这个初入三品的女子,连拿剑的手都未曾颤抖。 乍暖还寒的气劲缓缓蔓延。 一圈雪花自她的靴下扩散,仿佛刹那间生长的苍白雪树,只是这树木的尖端尽皆锋利无匹。 刹那间,草庐前像是凝结了一片梨花树林。 气氛越来越紧张。 “各位叔伯.....” 苏泠音抱着嫦小玉,站在朱琼玉身边,笑道:“本宫也不能让你们去草庐。” 莫说她见过大世面,单凭手中的玉兔上仙在,就足以令人安心。 “你是......泠音殿下!您怎么在这。” 有剑客瞳孔一缩,失声惊呼。 燕地之人都懂,泠音公主是燕王最疼爱的女儿,为了她连王储都抽,得罪了她,人家回去找父王一哭二闹,剑派就别在燕地混了。 “额,在下一时昏了头,这就退去。” “谁,哪个瘪犊子给我挤过来的,不管我的事啊。” “在下其实早就发现了殿下,只是过来瞻仰风采,咳咳...” 虽然他们心中甚是不解,为何与步云山关系不佳的燕王室会站再同一阵线,甚至让公主以身犯险,但燕地剑客们还是自觉的退去。 连观山派的许长老都讪笑着溜了。 左风皱了皱眉头。 “殿下,我们两兄弟可不关心能否在燕地立足,我们只要步云山名声扫地。” 这时,脸带刀疤的左修,负手走来。 他的眼神平静无比:“我们是已经被张缺二钉在剑道耻辱柱,作为踏脚石的门派,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步云山也和我们一样,其他都不重要。” 左风灵机一动,大声道:“草庐中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莫不是非言少爷有什么闪失?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这算是给自己闯入草庐,找了个出手的由头。 此时,燕云峰的上空,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机扫过,在场所有人都感觉由内到外被看了个透,仿佛无形的大网笼罩天穹。 这是剑池所在之处,燕云山最重要的地方。 那么这股气机主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陈正阳。” 左修眼角疤痕扭曲了一下,随后发现,气机悬于上空而不散,只是袖手旁观,并无出手帮哪一方的意思。 只有一个点,警告所有出手之人,不要太过火,这里是我陈正阳的地方。 同时也是默许。 咯吱咯吱—— 忽的一条藤蔓从苏泠音手中攒射而出,刹那间抽出无数枝丫,将银装素裹的地面铺上翠绿,最后萦绕成了一个木制的藤球,将后方的草庐彻底保护起来。 左修冷笑道:“各位同道,步云宗与燕王室联合,欲劫持剑池少主,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说罢,他便抽出断剑,猛地一划。 唰啦! 燕云山质地坚硬的山岩被无形的剑气刮地而起,汇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土墙,宛若惊涛骇浪般朝着朱琼玉当头压下。 随后又从弹出几道剑气切断藤蔓,随后藤蔓反而被他带着的剑气飞旋,在苏泠音身周形成了一个漩涡,令其无法脱身。 过五品出头的燕国公主,他一击即可杀死,但他怕燕王发疯,反正这点实力也左右不了战局,索性暂且将其限制。 “玉兔上仙……玉兔……” 苏泠音下意识呼唤,低头却发现…… 狂风吹起了嫦小玉头顶的呆毛,她居然……居然睡着了。 “好胆!” 朱琼玉素手一扬,震碎了梨树。 顿时漫天梨花飞落,刮起了一阵凌冽寒风,梨花如同子弹似的将土浪击穿。 六品后的剑客,便有了剑意,这是两种意境的比拼,好在这里是燕云峰顶,剑池所在之地,无数剑道先贤的剑意全压交错,大大降低了其他意境的威能。 左修的话语虽是临时瞎编,却也有几份可信度。 燕国与剑池的恩怨人尽皆知,步云宗见保不住席位,索性狗急跳墙,乍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当下其他剑客也不再犹豫,纷纷出手。 虽然心有顾忌,并未使出全力,但这么多四品剑客却也不可小觑,合力惊人。 一时间朱琼玉的梨花风暴被逼退了数丈。 但就在此时.... 嗡! 一股无形的尘环从草屋中涤荡而出,无声无息。 所过之处,剑意竟如油脂扩散消融,所有的剑客都感觉手中之剑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 梨花暴雪缓缓散去,石浪也无力的从天上落下,从燕云山上滚滚而落。 一切恍然如梦。 吱呀—— 草庐打开,一个白衣身影从中走出,所有视线纷纷朝他聚集。 此时的陈非言高昂着头,眼眸中剑气纵横,眉心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韵,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诸位,今日非言要向你们讨教,咱们便去剑池石林一较高下。”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且自信非凡。 “非言....你的剑骨....要圆满了?!”左修整个人如遭雷击。 “只差一战。”陈非言战意盎然,双剑飞旋着入手,“请诸位长辈赐教!” 他刚准备冲上去,便听后面的李宣笑道: “刚刚跟你说的那两招,记得用。” “学生知晓了。”陈非言身形顿了下,道:“各位,今日我一人独战你们十七席!” 说罢便仰天大笑,迈着欠揍的步子,朝剑池边高耸的石林而去。 “该死,张缺二的弟子究竟给陈非言看了什么?!” 左修面沉如水,随后...突然汗毛乍起,抬头望天。 他强忍着怒气,无言跟在后面。 左修现在心里无比复杂,愤怒,悲哀。 陈非言本来是他磨出来的一把好剑,现在却调转剑锋,真是自讨苦吃。 陈正阳虽然没说什么,气机却已然将他牢牢锁定,打定主意让刚刚挑事的剑客们,都给儿子当踏脚石。 所以,其他几家剑宗也只能如丧考妣的纷纷走入剑池石林。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裂开。 唯一没动的,就是步云山众人。 ‘外面这是发生了什么......’李宣看着一地的狼藉,又走过去,确认朱琼玉和苏泠音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没事,才道:“辛苦你们了。” “先生明明已经打算好一切,琼玉只是顺水推舟。” 朱琼玉调整好气息,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复。 从头到尾,先生都在,玉兔上仙也在。 这场危机也只是看起来险象环生罢了。 “放心,我会帮你们出气的。”李宣拿下斗笠,看着逐渐远去的剑客们。 不知是草庐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外面动静小,总之他听着像是交手了。 所以,便教了陈非言两招秘密武器..... “大惊喜呢。” 李宣和善的眼神让几女打了个寒战。 ps:一晚没睡,把纲重新理顺....这章算是补昨天的。 鱼先去睡会,起来再写今天的,我想办法今天把剑池的剧情结束。 剑池算是人间卷的一个开端,也是将视野拉到列国的一个前站吧.....后面能写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得对于主角的安排得慢慢搞,搞不好主角会很没有存在感,天天在幕后装x,其他书大概就是这路子,鱼不想搞同质化。 所以剧情都还好.....但主角的安排得慢慢想,还有各种翻转和跨服聊天,导致我码字的速度真的很感人,抱歉了大家。 第六十二章 千年杀! 燕云山顶的阁楼。 周老拿了个蒲团,就在阁楼前,老神在在的打坐,好像这里是自己家。 阁楼门口的看守弟子面露难色,却又没胆子出言驱赶。 “哼哼,居然把老夫晾在门外,等下想请我进去,就没那么简单了......”周老闭着双眼,抚须轻哼。 刚刚他拿了燕王的手谕登门拜访,却被陈正阳称病拒之门外,周老也不急,只让传话之人带了一句话:“贵公子将有泼天机缘。” 传话之人进去了。 现在还未出来,说明陈正阳已经用自己的手段去查探了。 “看来,这剑池并非表面上的简单。”周老极目远眺。 他也不放出神念,而是从解下腰上的八卦盘,手指掐来算去,却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推算完全阻隔。 正此时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啊呀,是周兄来了,刚刚通传的弟子为何不与我分说清楚?!要早知道是周兄,病榻中也得扫榻相迎。” 抬头一看,是陈正阳两袖飘飘走出来,此时他一脸惊讶,好像刚刚看见周老。 随后又转头道:“刚刚谁报的信?这个月的月俸扣了。” ‘关特么我啥事??’传信弟子一脸懵逼。 ‘二品剑宗说自己生病,你怎么不说母猪会上树呢.....’周老心中腹诽,却是满脸带笑的坐在原地,道:“正阳兄啊,我蒲团上蹲久了,腿麻,可怜我个老家伙,这天寒地冻的.....” ‘三品说自己腿麻,要不要点脸.....’陈正阳仰头看了眼。 日头高挂,青石地上烫的能煎鸡蛋。 他嘴角一抽,只得亲自躬身搀扶,“是正阳的不是,让周兄受累了。” “还是正阳兄辛苦。”周老受宠若惊的起身。 两人脸上都是一副老友见面的样子,联袂走进了阁内。 刚坐下,陈正阳亲自给周老倒了杯茶,问道:“那位.....是何身份?” 周老一转头,刚好看到堂内墨迹未干的一幅字。 正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这幅字很新,明显刚被写出来不久。 但周老还是瞪大眼睛,满脸好奇道:“谁啊?” “这里没外人,周兄就别跟拿我寻开心了。”陈正阳苦笑道:“那位和泠音殿下在一起,你现在还带着燕王手谕前来,又说我儿有大机缘,这不是早就安排好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那老夫便告诉你吧。” 周老端足了姿态,便高深莫测道:“你可知那首《侠客行》是谁所作?” “难怪如此.....难怪如此.....” 陈正阳一脸恍然,“能将剑道融于诗词之中,这位前辈走的和家祖是一个路子.....” “陈羽白?他虽然也算惊才艳艳.....” 周老嗤笑一声,道:“但和前辈放在一起,连提鞋也不配。” 陈正阳脑子一热,脸色刚沉下来,便又听周老道: “你可知张缺二如何飞升?” “你可知我家泠音殿下现在手中抱的是哪位?” 陈正阳被连串的问题怼过来,堂堂二品大高手有点发晕,试探着问道:“哪位?” “哼哼,告诉你也无妨,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 “周兄这就看不起我陈某人了,君子当诚,我陈正阳守口如瓶,天下谁人不知。” “天上哪位仙神,是兔身修炼证道。” 周老语气中带着考校。 “玉....玉兔?”陈正阳如遭雷击。 玉兔在人间还是很出名的,不是因为她修为多高,也不是有什么大功绩,而是她常年跟在嫦娥身边,从古至今‘月’都是文人们久经不衰的题材,而且刚刚探查之时,也确实发现那只沉睡的小兔子神异非常,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方面。 这就太恐怖了。 若是和传说中的嫦娥宫主一个级别,陈羽白确实不配给人家提鞋的....... 如此前辈为何会隐姓埋名到剑池? 难道是为了那把秋塘寒玉? 也不对,这种层次的大能,想要一把仙剑,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 “老夫说你儿有大机缘,未曾妄言吧,近来南海蠢蠢欲动,我们应该早做准备,故而老夫前来.....”周老手伸入怀中,叹了口气,准备拿出那张手谕。 手谕是燕王知晓了李宣后亲自手书,内容是收拢剑池,让陈正阳入朝为官,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声音最大的就是以右相为首的内阁文人。 毕竟剑池盛产神兵利器,又坐拥燕地半数能工巧匠,战略地位相当重要。 陈正阳的答复是,只要右相让出相位,此事才可有商量的余地。 他很清楚,自己入朝为官,剑池就不是陈家的东西了,燕国文人与陈家势不两立,就算他是二品剑宗,人家给他个闲职架空便是,所以任凭燕国如何周旋,都没送过半点口,拒不接诏。 这次的诏书,与往次不同.... 难免有利用李先生狐假虎威的意思。 周老曾极力劝阻,却被内阁的声音盖了下去,让他有种小人不足与谋的感觉,气得他在朝堂上大骂右相鼠目寸光。 可再怎么说,王令不可违。 “不急。” 陈正阳深思熟虑一番,站起身道:“我先去前辈那拜见一番,其他事稍后再说。” ....... 根根高耸的石柱耸立,将剑池与外界隔绝。 弥天遮元大阵不仅隔绝了外界探查,更阻止了其中的交杂的剑意外泄,越接近剑池,便越能感觉到无数道剑意纵横交错,带来深深的压迫。 好在剑池边有两石碑,一为空白,第二个上面有字,字迹散发奇异波动,将大部分剑意禁锢在池内。 朱琼玉和公孙君也随后跟了上来。 公孙君取剑,朱琼玉还剑。 除此之外,燕云山的各家剑宗,加上原先的十八席外,足足有上百名剑客于石林中矗立。 行过一套规章流程后,争席开始了。 剑池的一位长老道:“上席可攻擂守擂,其余弟子自行去剑池.....” 话还没说完。 陈非言就嗖的一下跳到场中,白袍随风猎猎作响,“我要单挑你们。” “非言公子要单挑谁?”剑池长老无奈道。 这小子,没他爹管着,无法无天了都。 “我一个.....”陈非言环视全场,这种万众瞩目,剑挑天下英雄的感觉,让他心中战栗,浑身酥麻,热血上涌。 然后吐然道:“单挑你们全部!” 他说完左脚轻轻点着地面,享受着剑客震惊的目光。 好爽,前辈教的办法果然是对的,前辈不仅剑法超群,人前显圣这一套更厉害! “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额.....等下。”陈非言刚想使出连环装逼技巧,突然看见剑池边的两个女子,“咳咳,步云山除外。” “既然如此,讨教了。” 立马有几位剑客联袂上台。 两个五品,一个四品,却把修为压到了五品,因为争席看的是剑法,而不是比拼修为。 “我等不会留手。”四品剑客肃然道。 这陈非言虽然素有天才之名,却也不过五品修为,大家都是位列中三境,自己比他高一个品级的经验,又有两个五品协助,胜算不小。 若是能击败陈非言,又何尝不是扬名的好机会? 说罢,三人的三把剑,呈品字形递出。 “快剑慢剑互为攻守,这三人修过合击之术,很棘手。”左修做出点评。 但下一个瞬间。 两把陡然出窍的长剑,如同两道横空的长龙般爆射而出,所过之处飞石迸溅,连剑池中都掀起了一丝涟漪。 “未央剑法....覆水也在其中....等等!”左修的瞳孔蓦的猛缩。 不止两种! 但陈非言手中明明只握了两把剑! 摧枯拉朽般的剑势,破了品字形剑阵,擦着那三人的头顶飞去。 “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四品剑客满脸冷汗,刚刚若不是人家收手及时,他差点释放原本的修为相抗。 而且,还不一定能赢。 “承让。”陈非言志得意满的拱拱手,又望着下方道:“还有谁?” 剑池边其他的席位都停止了争夺,所有人都聚集而来。 接下来,以观山为首的几家剑派,也上台切磋,然而都不是陈非言的对手,只有许长老坚持最久,后来却被踩了脚指头.... 许长老脸都白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 一番龙争虎斗后,只剩下左修未出过手。 他前所未有的认真,走上台前。 陈非言抱剑道:“左师,我知道你教我覆水剑法另有打算,但不管如何,我也跟你历练了半年之久,此战你若败,与步云山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哦?” 左修面色难看,疤痕抽动,道:“你先能赢再说。” 他教覆水剑的时候,还藏了一手,留下几处破绽,只有自己知道的破绽。 刚好被逆练的覆水剑相克! 哪怕陈非言天纵之姿,也断然不可能胜! 说罢悍然出手。 一剑插地,周围的土石猛然震动,开始朝着顺时针的方向流转,中间比试的范围之内,剑气裹挟着砂石形成了一个漩涡。 他在南海听潮多年,明白了潮水并非一往无前。 最危险的,反而是水下汹涌的暗流! “你这招....” 陈非言剑尖一挑,覆水剑势喷薄而出,潮水般滚滚而去。 但无边的土浪逐渐形成了湍急暗流,缓缓流动,其中无数挣扎的撕扯之意,瞬息间就将陈非言的剑势扯碎,宛如撕碎了一张随风飘落的白纸。 有圆满的剑心加持,又是相同境界,覆水剑法绝对没有如此不堪。 “唉,李先生说的果然没错.....” 陈非言摇头叹息,“你教我的时候留了一手。” 按照江湖上的传统,师傅教徒弟留一手本来无可厚非,但左修不同,他是以完整的覆水剑法与剑池做了交易,却背信弃义。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给你留颜面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左修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对面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在身后! 但他还来不及转身,就听到耳畔响起的一声轻喝: “千年杀!” 这是李宣觉得戳腚眼不好听,特意换的名字,此时从陈非言口中喊了出来..... 噗! 左修闷哼一声,脸色顿时变成了血红色,又逐渐化为酱紫。 “嗯....嗯~~~” ps:不断章了,宝贝萌以后别说我短,诶嘿,待会还有一章..... 第六十三章 铮铮发龙吟 “还有谁?!” 陈非言收回沾血的长剑,本想学着江湖人士刀头舔血,想了想却又放下了。 味儿不对..... “非言公子....剑术超群!我等拜服,我等拜服!” “是啊,连三品高手都败于公子剑下,谁还是公子对手?” “步云剑首才飞升没多久,人间又出现如此天资纵横的剑客,剑道大兴啊!” 下面的众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首先,三品高手已经是接近顶层战力,是有数的上境高手,别看这剑池聚集了不下十个,但这时几个国家加起来的剑客精英,亿万生民众的一小撮,三品的大佬在外面都是能呼风唤雨的。 在压制境界的情况下,陈非言连三品高人都击败了,确实有不下张缺二的风采。 再者....看着捂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左修,众人不禁菊花一凉..... 太恐怖了。 尼玛这手段也如出一辙,当年未央派长老秋佃城,覆水剑派长老聂雪松,也是后门..... 咳咳。 “非言公子。” 剑池长老无奈道:“争完席便去剑池唤剑吧?这是家里的规矩。” “嗯....可。” 陈非言无可置否的点点头,神色肃穆走到剑池边。 其他各派之人也带着弟子前来,或是还剑,或是唤剑。 朱琼玉不舍的拿出白虹剑,轻轻抚过剑身,抛入湖中,只见白虹剑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回归了母亲的怀抱,飞快的没入池中,朝着寒潭底窜去。 旁边的公孙君则是心神沉入剑池,在其中寻找着,仿佛在聆听池底的某个声音,找寻与自己心神相合的剑器。 不多时,一把松纹交叠,方方正正的长剑从池底飞出。 “君子剑!这步云弟子女儿之身,为何会唤起这把剑?” “唯心而已,唯心有方寸的澄澈之人方可得此剑青睐,这也是把名剑啊!” “步云山后继有人。” 认识这把名剑的人们,纷纷发出了艳羡与感慨。 “君子剑吗?不错。”陈非言自信一笑,却也不着急。 什么叫压轴? 好戏都是在最后才出场的。 半柱香后,其他人都获得了自己的佩剑,陈非言才优哉游哉的晃到剑池边,口中想起了先生的嘱托。 他摇头晃脑,叹道: “想不到今天竟然令群雄束手,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快哉!” “好诗啊!”有饱读诗书的剑客眼睛一亮。 随后眼神复杂。 因为陈非言这宛如得胜公鸡似的姿态,怎么都不像能写出此等篇章之人,就是感觉气质不搭。 突的,陈非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剑池边那两块石碑突的凌空飞起。 石碑悬浮当空。 右书:“剑池所求为何剑意?” 左边的石碑是空着的,等待题字。 这是当年陈羽白在剑池边悟道,飞升之前留下的,两块石碑都是从古圣贤石刻上分离而出,寻常之人用尽千方百计也无法在其上留下痕迹,只有真正的传世佳作出现才行。 读书之人练剑的也有不少。 历来有许多剑客尝试在上面留字,回答这个陈羽白留下的谜题,但无一不是失败了。 众人正惊诧时,发现陈非言胸口散发出刺眼的光华。 宣纸从他的衣襟中飞出,仿佛被一双手极为柔和的展开,随后..... 一道灿烂生辉,周围有无数剑道生灭的身影从中浮现。 “先生?!” 朱琼玉和公孙君同时失声。 那人影手持竹竿,头戴斗笠,只是站在那就令人觉得,仿佛是煌煌大日横压当空,三千剑意如漫天光雨倒卷,汇集成长河后落入人影手中,变成了一把银色长剑。 手持长剑,斗笠人影隔空挥动。 一道道铁画银钩的潇洒字迹,便出现在石碑之上。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所有剑客尽皆猛然站起,死死的盯着那道碑文。 张缺二飞升时,所施展的仙人剑法也不过是让他们由衷赞叹,但这道人影不同。 泾渭分明的万千剑意,最后合归一处,再也分不出彼此。 这就是唯一之剑,有此剑在,其他人的剑都是破铜烂铁。 看见它,就仿佛站在天下面,直视着自身的渺小,仿佛..... 窥探大道! “这句诗不是陈非言写的,那又是谁?!为何会在他的身上?难道是要帮助陈非言在石碑上留下痕迹?” 所有人剑心震颤的同时,脑中都闪过这个疑惑。 这竹竿貌似是那位步云剑首,但众所周知,张缺二已经飞升了,而且从来不以假面目示人。 咔嚓—— 光剑炸碎,化为万千白影飞入剑池。 随后满溢气机剑池陡然间沸腾,无数或激昂,或悲壮,或潇洒的剑意喷涌而出,在池水表面升腾着成了一株株野蛮生长的劲草,夹杂着锁链晃动的声音。 投下目光便可发现。 此时透亮的池底,有一温润玉色光晕在其中挣扎。 密密麻麻的细小锁链禁锢其上,密如发丝,让它的挣扎就像一条被捆住的神龙困兽犹斗,就在玉色光晕不支之时,那斗笠人炸碎的三千白影纷至沓来。 每一道剑光,都斩断了一根锁链。 嗡—— 所有人的剑器,也随之震颤不止。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到来了。 剑鸣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后一道锁链桎梏破裂,清越的玉色光晕挣脱了,连带着不知名材质的暗色底座都被扯碎。 冥冥之中,所有人好像听到了一声带着雀跃的龙吟。 柔和的玉色光晕终于出现,如同一条无暇玉龙,本体偏窄,长约三尺有三,锋锐不可挡。 “秋塘寒玉!” 陈非言心神巨震,眉心的剑骨竟然被刺得生疼。 这把剑,会是属于他的吗? “娘类,我这轴压的也太狠了。”陈非言咽了口唾沫。 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心中激动万分,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那把陈家世代苦守,梦寐以求的仙剑。 ........ 第六十四章 燕云崩催 空寂了几分的燕云山顶。 两袖飘飘,面白无须的陈正阳,正一脸小心的坐在席间。 嫦小玉用雪白的爪爪不情不愿的拿着扇子,嘿咻嘿咻的扇着风。 苏泠音则是被周老带着下了山。 李宣坐在席中,笑道:“我观阁下天庭饱满,文气满溢,应该是才华斐然之辈啊。” 之前两人的一番交谈,主宾尽欢,大有高山流水之遇。 这位剑池的东家看起来和想象中心宽体胖的样子不符,反而更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中年雅士。 结合苏泠音之前说的,陈家以前也是读书人出身,只是后来被贬黜此地,可见陈家从未放弃自己的读书人身份,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读书人心高气傲,剑客心傲气高。 两者叠加,会培养出陈非言那样的中二少年也不奇怪了..... 前世也有许多被贬黜的诗人,被流放到旮沓角里后,天天写诗发牢骚,又何尝不是这种愤世嫉俗的心态。 也许是自己流传出来的诗词引起了他的共鸣。 否则怎么会亲自过来结交,明显是想把他引为知己嘛。 不管了,先商业互吹两句再说。 “是,先生也看出来了。”陈正阳低眉顺眼,暗自打量。 气息内敛,二品修为看不出端倪。 样貌出尘,使其平凡中又透出一丝鹤立鸡群。 但若是相信这位半点修为都没有,才是真的笑话,因为自己儒武双修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也是修者,所以这位前辈很有可能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真的一眼就看见了他的文宫。 “敢问先生,我现在可有出路?”陈正阳忐忑的问道:“我现在好像走入了一条分叉路口,剑难弃,往圣经典也难弃,到底该如何抉择?” 先祖陈羽白的儒武双修也是止于二品。 一品之时,必须选择一条‘道’。 并用这条‘道’去叩开天门,双道同修之人绝对无法飞升天门,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从古至今众所周知的铁律。 也有传说,说是天门的终点并非只有一个地方,不同道的修者,经过天门所去的地方也不相同。 所以,即使在此之前,武人和儒家两脉交相辉映,对陈正阳的修为带来的极大的提高,但现在他必须舍弃一脉,当真难以选择。 饶是他,都面临两难。 李宣微微一愣。 他又不是算命的,两人初次相识,问前途怎么也问不到他这吧,应该去寺庙里求神拜佛才是。 等等,也许并不是问前途。 话语之间提及的‘剑难弃,往圣绝学也难弃’,其中剑代表着贩剑的生意,而往圣绝学代表读书人的身份。 李宣想起路上所见的一切,明显面前这位剑池东家生意做得很大,但同时经商也是读书人不齿的事情,哪怕你再有钱,儒林弟子也看不起你,而恰巧此人是一个读书人。 ‘也就是说,这位陈正阳生意做大了,却又舍弃不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内心纠结之下,想问问他贫穷的同道?也就是我?’ 想到这,李宣酸了,道:“比起问我,你更应该问问自己。” 这种人生建议,怎么说都得背锅。 让老陈继续贩剑? 如果以后他后悔了,觉得如果当年继续读书,说不定会成为一代大儒,所以会第一个埋怨李宣。 让老陈放弃家财? 如果他读书没前途,怀才不遇,还是第一个埋怨李宣..... 所以不要好为人师,而是要引导对方直面自己的本心。 陈正阳闻言,低头陷入沉思。 平心而论,他喜欢读书。 哪怕祖上是剑仙,他还是放不下读书写字,只是一直以来,看守剑池的责任压在他头顶,他作为家主必须肩负起责任。 李宣见陈正阳陷入纠结,也叹了口气,宽慰道:“别人给你的,走到最后终究是一场空,只有自己的道路,才能有跪着也将其走完的决心,方能有所成就。” 这是很正常的。 经常有人生被家里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二代,仰天怒吼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好枯燥,好痛苦。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父母给的虽然正确,却不是他所想的。 “先生一番话说进了我心里。” 陈正阳悠然一叹,“可剑池.....” 先生言简意赅,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 若是选择的道路和自己的道心不符,就算步入一品,也绝对会死在天劫之下,所以终究是一场空。 这是让自己选择儒道。 可如果秋塘寒玉出世,陈家能兴盛一万年..... “放不下的话,我可以代你承受这份苦难。”李宣哈哈大笑,发现后者没有反应才收拾表情,认真道:“不管你如何想,我只能送你一句话。” “先生请讲。”陈正阳肃然。 李宣目光中露出追忆,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八个大字,如同惊雷般振聋发聩。 “好一个.....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陈正阳喃喃自语,随后抬起头,目光灼灼道:“受教了,多谢先生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属于我之物,不要也罢!” 他想通了。 先生这次过来,必然是想要取走池中仙剑,甚至先生有可能就是放下仙剑的那位存在! 他刚才听到了‘苦难’二字,再加上先生话语中的暗示,秋塘寒玉上很可能担了天大的因果和秘辛,这其中涉及大能的算计和布局,绝非他一个二品能参与。 放弃才是明智的选择。 ‘不要也罢......什么意思......’李宣微微一怔。 轰隆! 正在此时,剑池方向传来一声剧震。 随之而来是地动山摇似的动静,仿佛整个天地都翻转过来。 几分钟前...... 陈非言颤抖着双手,还尚未触碰到秋塘寒玉,便听到一声清脆的裂响。 紧接着所有无主的名剑都冲天而起,仿佛逃难的鸟儿。 剑池下方的池水迅速的干涸,露出下方龟裂的底部,并且裂痕还在飞速扩张,就好像秋塘寒玉是积木堆成的摩天大楼中,那最核心的一小块,一旦被抽出便引起了连锁反应。 好像多米诺骨牌倒塌般,裂痕肆无忌惮蔓延开来,山体似薄纸般被纷纷撕碎,连带着弥天遮元大阵也不复存在,根根粗壮的镇石纷纷倒塌。 “燕云山要塌了!” 不知谁喊出了这句话。 众人勃然色变。 第六十五章 龙首东去,踏剑而行。 如此高耸入云的大山,崩塌起来是真正的推金山倒玉柱,在他们眼中,这座燕云山不亚于珠穆朗玛峰,如果真的塌了,简直就是天灾。 除非二品以上的大能用大神通出手。 但......一直用意念笼罩此处的燕云山主陈正阳,居然在.... 冷眼旁观? 剑池可是他陈家的根本,陈正阳疯了不成?! 但他们没工夫思考这个问题,修为到家的高人剑客们,纷纷御剑而起,带着自己的晚辈腾空,不时还得躲避从剑池中飞射出来的名剑。 剑光不复雪亮,而是沾着丝丝难以言喻的气息。 暗色的火光仿佛炼狱中升腾的炙烤,附着在剑身之上,穿空爆射,令天上下起了一轮火雨。 “啊!” 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顿时心惊的扭头看去,顿时一片死寂。 剑池底部,赫然摆着一颗灰败的头颅。 鹿角,牛耳,羊须,眼睛死死的闭着,明明已经死去了不知多少岁月,仍然散发着令人臣服的威严。 龙头! 龙头磨盘大小,仿佛将周围的光线都吸了进去,看上一眼都令人胆战心惊,眉心有一道细窄的缺口,依稀可以分辨,这上面曾经插着一把利剑。 恍惚间,众人好像看见它睁开了眼睛,重现人间。 “龙.....孽龙!” 剑池长老瞳孔一缩,张口大吼。 “诸位,退!!” 其实并不需要他提醒,众人也懂得趋吉避凶,全部驾着剑光朝远处而去。 随着山石滑落,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动静中,龙眼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大眼珠,颇有深意的看向秋塘寒玉飞走的方向。 随后它似乎悠悠一叹,朝东方激射而去。 ........ “果然.....还好跑得快,提前将燕云城里的百姓转移走了。”山下的周老收起卦盘。 秋塘寒玉这把剑上,有大因果。 陈家世代守护的这把仙剑,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而是有着它自己的使命。 现在仙剑破封而出,燕云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还好陈家历代都拔不出它,也幸好没有将其唤出。 ‘先生如此,应该是走了一步棋,但我修为尚浅,推算不出......’ 周老在百里外静静等候。 其实以他的性子,这会应该带着苏泠音跑路,只是想到天塌下来还有李先生顶着,才远远观望。 .......... 剧烈晃动的燕云山上。 ‘不属于我的,终究会烟消云散,先生说的对啊。’陈正阳面色复杂。 他虽然不精通卜卦之术,但修为比周老还高一品,又在燕云山呆了如此之久,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怎能不知。 这把剑迟早有天会出来,如果不是先生在...... “多谢先生!” 他镇定自若的给李宣拱了拱手。 ‘我多谢你个狗蛋啊......’李宣当时就懵了。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不是普通的山崩,更像是..... 蓄意准备的一场爆破! 在前世,可能需要相当大吨量的烈性炸药,但这是个玄奇的世界,想做到这点虽然也很难,但只要足够有钱,却也并非不可能。 结合陈正阳释然的表情,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埋下爆炸物的就是他本人。 否则谁看到自己家炸了,会如此淡定? 你不要,就全给炸了?! 这......也太任性了,之前还以为这老陈是个正常人,没想到比他儿子还憨! 特么是塔利班毕业的吧! 要炸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跑了你再炸啊! 大地出现的裂痕扩散极快,眼看着他就要享受一场自由落体,当然对于一个恐高患者来说,在这之前就被落石砸死,可能更好。 ‘呀!大魔王到底做了什么?’嫦小玉慌慌张张的跳到了李宣的脑袋上,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头发。 ‘着急无用,得想办法自救,琼玉虽然会御剑,但应该来不及救我.....’ 头顶着兔兔,李宣冷静了一点,使用【入定】技能。 让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同时心中飞快盘算着。 首先,陈正阳虽然准备用这种方式表达决心,但绝对不会自杀,也就是说,他应该留下了后路。 没错,就是这样! 老陈,别藏着掖着了,赶紧..... 李宣回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 陈正阳御剑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山崩之下还能听到他肆意的笑道: “哈哈哈,终究是一场空,今日我枷锁已破,长生可期!!哈哈哈哈.....” 李宣:“????” 嫦小玉:“????” 就在此时,一把泛着玉晕的修长宝剑破空而来,停在脚下。 随后光华微微生灭了几下,好像在招呼着李宣‘上车’。 “呼.....还好,老陈没忘了我。” 李宣松了口气,踏上飞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破空之声。 回头一看,漫天的剑器拖着尾焰,宛如遮天蔽日流星雨,以饱和式轰炸的姿态朝他覆盖。 或许是听到他心中的狂呼,脚下的玉色剑器也动了起来。 风驰电掣的爆射出去。 感受着两旁景色飞速倒退,哪怕感受不到狂风吹拂,李宣的脸色都狠狠白了几分,身体无比僵硬。 山峦崩催的动静在身后渐行渐远,脚下便是云雾缭绕,群山环绕。 不敢动.....不敢动..... 剑这么窄,稍微挪动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谁少年时都曾经做过御剑凌空,逍遥天地的白日梦,但梦想是一回事,真上了飞剑,又是另一回事......李宣这个飞机都不敢坐的人,更别说飞剑了...... 小兔兔死死揪着他的头发,李宣本想把她扯下来放入怀里,结果差点把自己头皮扯下来。 好吧,抓的挺紧,不用担心她了。 而且,李宣依旧不敢松气,更不敢回头去看。 不用看就知道,身后一大拨飞剑不依不饶,居然还缀在后面。 于是其他人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如洗的碧空之下,三千飞剑遮天蔽日,如疾火奔流,将天空染出数十道绚烂的火带,后方天崩地裂,山岳倾倒。 一青年人衣衫猎猎,仿佛谪仙。 他头也不回的背负双手,踏剑而行,携三千飞剑划破天穹。 风采绝世! 刚刚落地的陈非言回头一看,顿时脑中划过惊雷,有种灵魂震颤的感觉,后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于天穹中踏剑潮而行,连仙剑都被踩在脚底。 太震撼了! ‘这....这难道就是李师所说的......装逼?’ 陈非言仰天喃喃自语。 ps:日常求票票。 之前有读者说三天之内给这段剧情写完,不然推荐票都给你扬了,现在写完了,是不是该.....诶嘿。 第六十六章 本兔的功法,厉害吧。 燕云山百里之外。 随着一道玉色剑光落下,所有人火热的目光都汇集了过去。 飞剑上的青年人落地后,那柄泛着浓烈玉色光晕的仙剑便渐渐晦暗无光,化为了一条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剑器,随后飞速的缩成了牙签大小,消失在青年腰间的小书篓中。 “嘶,寻常储物器怎么可能装下仙剑。” “其中内有乾坤,绝非普通的储物宝贝。” “可能不是宝贝,而是芥子纳须弥的大神通!” “难怪陈家年年举办剑池大会,原来如此....剑池中居然蕴养了一把仙剑!” “这恐怕是传说中的红尘之仙吧?当年陈家老祖陈羽白也是剑仙飞升,但他在剑池边悟道时也不曾拔出仙剑,这青年仙人却轻而易举。” “不仅如此,看这把仙剑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认主了。” “嘶,我的破剑,都花了数年才磨合。” “你是什么辣鸡,照照镜子,是跟仙人一个水平的吗?” “仙人为什么不动?” “可能是进一步炼化仙剑吧。” 剑修们都低声的议论着,目光中充斥着敬仰。 他们倒是没认出来,这就是那个戴斗笠拿竹竿的快乐男子,毕竟李宣前后气质相差甚远。 落地了好半天,李宣踩在松软的草地上,脑袋的眩晕才缓了下来。 他晕飞剑。 “多谢先生.....”陈正阳笑脸相迎。 李宣赶紧退后了两步。 这货尼玛就是个爆破鬼才,那么大一座山说炸就炸了,谁知道这人身上是不是绑了个定时炸弹。 他用狐疑的目光扫过旁边站着的一众人,神色才放松下来。 还好,看来陈正阳还没疯,知道提前把人都转移下来。 救自己的过程虽然惊险了一点,倒也没发生意外。 那些人在谈论什么? 好像是什么‘剑仙’,‘风采绝世’,之类的话题。 难道是看见那御剑飞行,觉得遇上了高人? 别傻了,他是个鬼高人,御剑飞行起码得六品,镇子里都没有这种高手呢。 不过万众敬仰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好歹老陈也算让自己装了波哔,而且人家毕竟是六品的大高手,李宣无奈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悟了,那便做自己该做的吧。” “是。”陈正阳恭敬道。 李先生在大能里面,也算是很好相处的了,不但帮陈家承担了因果,还给自己指明了出路。 这就启程,入朝为官! 陈正阳拖着儿子,两人直接御剑飞走。 半空中还能远远的听到:“先生,等我们站稳脚跟,我就回来和你学装哔!” ‘你特么能找到我,我当场把小兔生吃。’李宣嘴角一抽。 嫦小玉没由来的打了个冷战。 “前辈,在下圆月剑派,希望请前辈莅临指点。”一个长须中年拱手道。 许长老也大声道:“咳咳,我观山剑宗还空缺了一个掌门的位置。” “呸,姓许的你臭不要脸,什么掌门,你就是馋前辈的剑法,你下贱。” “你不馋?” “.....前辈,我现在就可以给门里多加一个太上掌门的席位。” “呸,无耻!” 七八个剑宗的高手堆砌笑脸,诚挚的邀请。 没看人家陈正阳都对前辈恭恭敬敬?这位前辈最起码是红尘仙,也就是常说的散仙,如此一尊大佛,恐怕就算是中州周王朝的宗门,都得当太上长老供起来。 “你们的意思我心领了,但我无意入驻宗门。” 李宣婉言拒绝。 不是他眼界高,实在是这帮人太菜,那种庄稼把式的剑法,料想就是江湖小门派,还不如他自己练呢,否则怎么会对一个六品高手趋之若鹜? 再说,人家是误把他当成了六品剑修,万一到时候露馅.... 众人目送着李宣上了步云宗的马车,失落之情难以言表。 “唉,我们圆月剑宗不过在离国排名第二,门内三品不过七位,二品一个都没有,前辈看不上也很正常。” “也是,以前辈的修为眼界,恐怕早就周游列国,若是想要加入某家宗门,连中州周王朝的洞天福地都会大门敞开。” “他隐居步云山,恐怕是与飞升的张剑首有关.....” “哪怕只是暂时驻足,步云山只可交好,咱们的小心思都收一收吧。” 说着,他们纷纷御剑腾空,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有的剑修经过地上那架马车时,复杂叹气。 看看,人家高人就是不一样,竟然让朱琼玉亲自赶车。 ....... 数道缀着流光的身影在云中穿梭而过。 ‘天上有高人御剑诶......’ 李宣先开车帘抬起头,羡慕不已。 人家想御剑就御剑,多潇洒自在,如果有朝一日他步入六品..... 算了,还是不御剑了,太吓人。 李宣扭头又问:“泠音回家了?” 朱琼玉点头,从腰上解下一个布囊,道:“她说要回家几日,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是之前答应先生的。” 这里面的功法,听苏泠音说是燕国老祖从上界投影时传下来的,乃是真正的仙界妙法,已经无法用珍贵来形容。 就这一本册子扔出去,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因为仙界流传出来的功法,每一门都直指大道。 也就是敬献给先生,否则燕国绝对不会拿出如此重注。 可惜,剑修是练不得的。 她摇摇头,专注开车。 李宣不以为意的接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本线装的小册子,笔墨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手抄本,封面上空空如也,也没个名字。 ‘没名字.....看来不是啥高档货。’李宣告诉自己,不能贪得无厌。 千里迢迢来到燕云剑池,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找到能修炼的功法! ‘不需要太好,只要能练就行.....’ 李宣满怀期待的翻开册子,感觉修行大道就在自己眼前缓缓展开。 ‘嗯?这本功法貌似有点眼熟......’嫦小玉狐疑的看着册子上的内容。 这.....这不就是...... 我在天界无聊时,呕心沥血到掉毛的功法吗? 嫦小玉记忆很深刻,编撰功法其实也是修炼的一种方式,也是对自身大道的重新体会,不单单是为了教导他人,所以姐姐才让她以自身的道写出一本功法来。 这部功法当时还得了广寒宫第五千六百届功法创造比赛的二等奖。 后来拿去给药童药女修炼了。 ‘大魔头要这个功法,是为了瞻仰本兔的大作吧,哼唧.....’嫦小玉仰起头。 她和李宣一起看了起来,有时候李宣翻的快了,她还会用爪爪帮忙按住。 本少女姓嫦,乃本书编撰者,这本功法是被姐姐逼迫(划掉),被姐姐严格要求创造的第一部功法,哼哼,这部功法可厉害了...... 第六十七章 道有缺 燕王都城墙高五十丈,墙体皆是通体黑亮,炼入了坚不可摧的‘玄武砂’,可挡四品武人全力一击。 上面依稀可见刀兵的斑驳痕迹。 远远看去,简直如横在地平线上的一只苍青巨兽般雄伟。 血红的落日悬于天穹,如同这只巨兽的内丹一般。 一驾飞舟在城中停下,两人联袂从中走出。 穿过宽有百尺的中街大道,进入内城没多久,便到了王宫脚下。 陈正阳颇为感慨的注视着眼前气势恢宏的连绵宫野,道:“陈某人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回来,未想到阴差阳错,还能有踏入宗庙的一天,这一切还得多亏了李先生指点,我才能明悟本心。” 周老咧嘴笑道:“陈兄有大才,我也觉得该当宰相,不过右相还在,此事要徐徐图之。 既然李先生指点你入朝为官,料想已经算到陈兄官运亨通。” “唉,大势将起,希望还来得及。”陈正阳叹了口气。 “陈叔叔随我来,咱们直接去御书房见父王就是。”苏泠音回家之后,态度倒是端庄了不少,又从药囊中拿出一个小瓶。 瓶子她早已打开看过了,是疗伤圣药没错,对活血化瘀,消除武者的气劲有奇效。 可燕国应该不缺这个才对..... 也罢,可能是张爷爷聊表心意,送来和解的礼物罢了。 层层守卫见苏泠音前来,也不阻拦,转眼间御书房已到。 两个巨大的书架下,一身白蛟暖云锦袍,头束玉冠,虽面容板正,却不失儒霸气的中年男子背手而立,手持一卷经文。 “父王!” 苏泠音蹦跶到白袍中年身边,“你在看什么呢?为何不坐到龙椅上,站着多累啊。” 本来满脸笑容的燕王苏平脸色一僵,道:“没事,久坐对身体不好。” “这是张爷爷飞升前留给你的礼物。” 苏泠音把小瓶放在书架上,“别站着啦,陈叔叔都已经来了。” “这老梆子......”燕王哼了一声。 “哎呀,人家张爷爷都示好了,父王你还这样小器。”苏泠音说着,便拉燕王去会见臣子的前厅。 也就只有她敢如此逾越,如燕王就如普通父女般,其他诸多公子公主大多对于燕王是害怕和敬畏。 原因是苏泠音的生母安妃,是苏平唯一自己立的妃子。 不过,为燕王诞下公主后便去世了。 王后则是中州周朝的一位公主,苏平私下里经常冷笑着,说王后身在燕都心在周。 总之王与后关系极度不合,自从生了王储之后,燕王便再没有入过她......的行宫。 其他几位妃子也差不多,御书房除了苏泠音,连王后也别想进。 啪叽! “嘶......” 燕王被女儿按在座椅上,脸色陡然一白。 “父王你怎么了?”苏泠音小声问道。 “没事。”燕王强笑道:“只是见正阳仪表堂堂,是经天纬地的能臣之才,故而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噗.....王上过誉,臣惶恐。”陈正阳低着头,脸色憋得涨红。 不行,这是严肃之地,不能笑出声。 听说大王被张缺二揍了屁股,原来是真的...... 他赶紧用手掐了下自己大腿。 “咳咳。”燕王神色一正,道:“正阳,你要丞相之位,本王给不了,但你既是当世大儒,又有绝世剑法,若给你个闲职,却也是埋没明珠。” “臣既然决定入朝,便存着为王上死而后已的决心。” 陈正阳也是面色肃然。 他当然知道,王上这是要重用他。 进来便唤其名,还允许泠音殿下带他进御书房,这是看做心腹的待遇。 在野多年,他也对国事略知一二。 当朝丞相姬朗,是王后的堂伯,连先王设立的内阁都已然落入其手,称得上权倾朝野,已经有尾大不掉的趋势,只有他陈正阳,无跟脚,无派系,而又实力强大能与之抗衡。 所以两方都在拉拢他。 当年姬朗也正是对他有所忌惮,甚至画了个大饼,说他致仕时,便将相位让出。 陈正阳对此呵呵。 “好!” 燕王大喜,借势从椅子上站起,亲自将陈正阳扶起,道:“本王欲重立三公,御史大夫乃监察百官之职,正阳可有信心?” “愿为王上手中剑,莫敢不从!”陈正阳目光灼灼。 他要做劈开燕国阴霾的一把利剑。 先生说过,自己能行,他一定行! 这份信心也感染了燕王,他挽着陈正阳的手,“好!公如青山,我如松柏,本王定不负正阳一腔热血。” “王上!” “正阳!” “啊这......”苏泠音表情怪异。 两人手把手,脸对脸,深情对视,让人不禁想按头....啊不对,是不忍打破这君臣和谐之景。 不过,父王是不是太久没和妃子亲近,万一取向方面....出了点问题...... 嘶,有点恐怖的。 .......... 王城西。 一处道观坐北朝南,阳光敞亮,两个童子摇摇欲坠的打着瞌睡。 院中有数十个石蒲团,上面长满了青苔也无人打扫,看着小道观的规模,应该用不到如此多的蒲团才对,再说也没人会在外面跪拜,颇有些奇怪。 道观内的老树下,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青年,眼睑微垂,仔细看着手中的经书。 道观门敞开着,周老缓步迈进了观内,见了树下的青年,便恭敬道:“观主,周显回来了,燕云之事.....” 还未等他说完,青年便挥了挥手,放下经书道:“秋塘寒玉被拔出来了?” “是。” 青年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又道:“那只被剑封住的龙首,朝东方去了吧?” “观主神机妙算,不过.....”周老点了点头,问道:“龙族已经绝迹数千年了,这次为何会在燕云剑池底部?那孽龙到底是死是活?” 青年道:“她不是孽龙。” “嗯?!”周老愕然。 青年人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而是根正苗红的真龙!” 察觉到周老的震惊,青年解释道:“她是东海龙族长公主,也是现如今天地间硕果仅存的真龙之一,这其中牵涉中州周神朝的算计,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去吧,去告诉王上,速速陈兵东南,不是为了提防离国,若是水蛮族破离国,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了.....” “是!” 周老消化着心中的惊涛骇浪,袖袍一摆便架起云雾离去。 待他走后,青年揉了揉眉心,信手弹出一枚莲花,上面的花瓣纷纷飘落,形成一个个气息如渊的身影,在院中的坐席间盘膝坐下。 有点像3d投影开会。 这其中鲜有老朽,多是青年或中年之人,而且衣着各异,有僧人,有道人,有儒生武将......各脉修行者几乎聚齐。 他们是东南境现存所有隐世宗门,洞天福地的掌舵人。 青年拂起衣袍,一步跨出便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入席,道:“列位,百年未见了。” 随后他看向几个空着的蒲团,悠然一叹。 “华远道友和了尘大师,已经....仙去了,看来我算的半分不差。” 众人默然良久,一个浑身晦涩铜光的僧人才开口,“灵机亏损近百年来越发的严重,我等散仙修为,只怕最多再过几个百年,便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连普通修者也越发难以成仙,这天人之隔,越发的厚重了。 否则,以阴阳道友的星演推算之术,断不可久留凡间。” 有个青衫剑客道:“这个百年,只一人飞升,名为张缺二,我早年间还让阴阳道友为其掐算过。” “飞升了?!”头发呈黑白色的青年陡然睁开双眼,眉头紧紧皱着。 当年,他为张缺二测算过,料定此人过刚易折,接下来多半是修成散仙的命运,便替他取名缺二。 为此还准备引张缺二入席,要知以他的境界,推算散仙尚且十有八九,当时长缺二刚刚降生,怎么可能出差池? 只有一种可能,有高人出手。 为其逆天改命! 结合燕云发生的事情......可能有大人物在凡间布局,所作之事,恐怕是改天换地的大算计! 思付良久,唤作阴阳道人的青年开口道: “敖池瑶出封了,而且修为好像....更高了。” “周烈帝斩的那条?” “那可真的是大事了,世上不能有第二个天子,世上也不能有第二尊真龙,熬池瑶与列国有灭族之恨,恐怕第一个要报复东南列国。” “难怪熬池瑶破封后,我感觉灵机恢复了些......” “唉,周神朝是天祚,我等明知灵机皆被盗入中州,却也无可奈何。” “噤声!此事心中知晓便是。” “言归正传。” 阴阳真人嗓音低沉,语气严肃道:“这次恐怕幕后还有大能算计,而且是我也推算不出的大能,敖池瑶的破封,与那位大能的落子离不开关系。” “此等大能,应该不会亲自下场,而是找了一位能拔除秋塘寒玉剑的应劫之人,这位应劫之人必然身负大气运,可能身负完整的‘道’,这便是张缺二能飞升的缘由。” 众散仙纷纷点头。 阴阳真人说话还是很有权威的,当年‘道’有缺,便是他耗费寿元推算所得。 “应劫之人可能尚且稚嫩,我等必须将本脉密藏绝学取出传授,如此可结下一份因果。” “我等必须赶在周神朝之前,找到此人。” “轻易下场的话,会被周神朝巡天卫察觉,只能派座下弟子或者化身前去,而且不可暴露道承跟脚,不能让应劫之人知晓我等存在,否则会引起其背后大能的关注。” 众散仙议论纷纷,最后将事宜敲定。 说完之后,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各怀心事的纷纷散去。 瓣瓣莲花凋落,院中空余阴阳真人。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天空,叹: “道有缺,我等如履薄冰啊!” 那背后的高人算计的对象恐怕是中州周朝,他们夹在中间真的压力山大。 但他们没实力抗周,只能跟在那位幕后大能身后,为自己谋得出路了。 第六十八章 白嫖使我快乐(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步云镇。 李宣和朱琼玉挥手告别,便走进了熟悉的自家小院中。 “金窝银窝,还是不如咱们自己的狗窝啊!”李宣抱着小兔兔飞快的走入内堂,然后拿起小书篓轻轻一抖。 哗啦啦—— 乱七八糟的东西倾了一桌。 ‘是你的狗窝......’嫦小玉哼唧一下别过头。 刚刚大魔头居然批评那本功法,说写的极为差劲,让她又羞又恼。 她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但大魔头又打不过,只能一言不发的走回了自己小屋子。 反手锁上门。 然后走到小房屋角落,拿起个草扎的小人。 ‘姐姐都夸我写得好,还拿过广寒宫二等奖呢!’ ‘呸,臭魔头,天天就知道欺负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本兔原来还想让姐姐饶你一条性命,现在想想还是打死你算了!’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她论起兔拳,开启嗜血狂暴状态,两条兔耳朵甩得飞起,对着草人就是一顿胖揍。 “家里闹老鼠了吗?” 李宣抠抠下巴,着手将杂物收拾干净,随后拿起桌上的小玉签。 “我什么时候带了根玉签出去?看起来不错的样子,难道别人不小心吊在我书篓里的?” “算了,洗洗当牙签用吧。” 李宣把玉签收好,便看门去田里,走的时候还喊道:“小兔,田里的菜熟了!” ‘仙药熟了?’嫦小玉兔耳朵一竖,将草人仍开,蹦蹦跳跳打开门。 李宣将她抱着,走到了田间,笑道:“咱们一人一半,看谁快。” 一人一兔,开始收割作物。 李宣挖挖挖挖挖。 嫦小玉吃吃挖吃吃。 片刻之后,李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嫦小玉速度居然不慢,就是有个问题。 这菜怎么越收越少了...... 嫦小玉眯着眼睛,埋头苦吃。 吃着吃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在咬空气,随后睁开眼睛,对上李宣审视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哇,又偷吃!” ‘没偷吃,人家是光明正大的.....’嫦小玉鼓着腮帮赶紧摇了摇头。 “哼,否认是没有用的。”李宣见她收菜快,便道:“刚刚的就不算了,接下来我看着你收菜,你吃掉一株,便从你以后的‘工资’里扣掉一株。” “去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宣把她放下来,拍了拍她的小尾巴。 ‘不就是吃你点宝药嘛,小器鬼。’ 嫦小玉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像被地主监视的小贫农。 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开始干活。 李宣则是在旁边舒舒服服的翘起二郎腿,看着小兔子收菜,嘴里嘟囔着:“系统给的蔬菜怎么都奇形怪状的,不过既然小兔吃了没事,人应该也能吃.....” ...... 半晌,嫦小玉劳动完毕。 李宣满意的过去巡视了一番,在嫦小玉眼巴巴的表情下,拿起一枚红果果咬了口。 嗯,挺甜。 随后又拿起那株三色异花塞进怀中。 之前不是老白嫖嘛,得给人家香香送点小礼物才是,反正这朵花只是好看,又能讨女孩子欢心又不值什么钱,正好合适。 ‘不要啊!呜呜呜.....’嫦小玉眼睁睁看着李宣将魔爪伸向另外两株仙珍,不禁心如死灰。 难道大魔头已经看穿我的计划了? 呜呜呜,我要给他打一辈子苦工,还要忍受他的毒打和苛责吗? 想到这,嫦小玉觉得以后的日子黯淡无光。 “诺,这是给你的,说好发工资。” 一只手那两株‘蔬菜’递过来。 ‘嗯!??’嫦小玉不可置信的抬起兔头。 大魔头这是......给我的? 她惊喜拿过两株仙珍,跟宝贝似的捂在怀里。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自己在家,要乖哦。” 留下这句话,李宣就出门了。 嫦小玉爪爪捂着仙珍,看着离去的背影,兔脸上满是复杂。 ‘哼,算惹,让姐姐饶你一命好了。’ ....... 李宣出门当然是去碎月楼。 香香是很喜欢花的,这朵三色奇花应该能讨他欢心。 走在路上,李宣发现中街的集市热闹不少,好像是新开了一家商行,门楣做得金碧辉煌,看起来就是一个高大上,显得旁边都建筑跟乡巴佬似的。 门前还请了不少小姐姐跳舞,动作整齐雅致,素养极高,明显不是镇里请来的。 别说庄稼汉子了,地主老爷和士子都没见过这光景,纷纷站在门前驻足观望。 “你个死相,看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给我死回来!” “好啊,你还说去朋友家吃饭,你就是在这吃饭的?” “食色性也啊夫人!” “呸,圣贤老爷是这个意思吗?” 人群骚乱了一阵,几个汉子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拖回了家,但丝毫没有影响其他人白嫖的热情。 ‘这个社会充斥着白嫖,看看人家老冯,书说的那么好,还穷得叮当响,劳动者们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李宣大热天的汗流浃背,眼泪不争气的..... 等等,我好像.....也白嫖? 那没事了,白嫖使我快乐。 古装舞姬们又跳了会,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从商行门口走出来,朝大家拱手道: “各位父老乡亲,鄙人钱大富,初来贵宝地,以后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除了这家大通商行,碎月楼也被鄙人买下,老少爷们今天有空尽管去吃酒,在下请客!” 一番话说得人群中欢呼迭起。 李宣却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奇怪,因为他总感觉....这个胖子说话的时候..... 在盯着自己。 也许是错觉? 李宣想着,准备先去碎月楼抢个位置,毕竟大家都喜欢白嫖,去晚就没地方了。 碎月楼。 李宣到了门口,发现那个富态的胖子正满脸堆笑的站在那。 钱大富三两步走上来,道:“先生气度不凡,英俊潇洒,老钱我一眼就看出来,您绝非常人。” 李宣一愣。 这是在等他? 可大家还不熟,这样商业互吹真的好吗? 想了想,他也道:“掌柜也是手眼通天,把碎月楼管的....呃....” 李宣余光瞥了眼热火朝天的内堂,笑道: “头头是道,井井有条。” 人家是这里的老板,商业互吹几句总归是没错的,毕竟以后的非商业‘互吹’,人家还能给打个折...... 第六十九章 头疼的敖池瑶 红草楼。 赤色的纱幔轻轻飘舞,日光从中透下,木质地板上尽皆是飘飞的红影。 坐在房中的香香,一袭寒梅似的红衣,仿佛也融入了帷幔之中。 她坐在镜子前梳着长发,时不时偏头望向门口,好像在等着某个人将其扣响,再见一见那卓尔不群,嘴上花花的男人。 “今日你说的那个男人再不来,便与我回东海。” 是个无比清冷的女声,但奇怪的是房间中并无他人。 铜镜边的茶缸内养着一条漂亮的白色小锦鲤,嘴中还吐着泡泡。 随后里面的声音继续传出:“你那个相好不过是凡人而已,过了百年便是一捧黄土,有什么值得留念?” “小鱼妖,我把你放回湖里就是了,东海太远了,要横跨两国之地,我无能为力的。” 香香放下梳子,一头柔顺的秀发从肩膀垂下。 前几日,婢女在井中打水的时候,从里面发现了这条奄奄一息的小锦鲤,出于怜爱便将其养在了缸里。 后来她发现,这条小锦鲤居然会说话! 她也曾听过说书,某个渔夫打捞到锦鲤,其实是某个龙女,将其放生后便得了许多金银财宝,不过那终究是话本里的故事。 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世上除了周天子,哪还有什么真龙? 就算敖池瑶是传说中的龙族,又怎么会被凡人打捞上来? 根本就不符合逻辑嘛,只是说书人讲的故事罢了。 “本宫现在仅剩元神,自己是回不去的。”鱼缸中的小锦鲤‘皱眉’道:“你莫非就不想修炼吗?只要送我回东海,让本宫恢复修为,到时你跟在我身边当一个婢女,成仙都指日可待。” “你是龙女?”香香笑得花枝乱颤,道:“本姑娘还是王母娘娘呢,小鱼妖说大话,你就留在这陪我讲讲故事不好吗?要不我把你放走也行。” “你!” 化作锦鲤的敖池瑶气得不轻,花了好久才稳定情绪,道:“很快周王朝和列国都会追踪到我的气息,因为我的遗蜕沉在了静水湖底,为了守住我破封的秘密,你肯定会被灭口,你总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只要让我回了东海,一声令下十万水族攻下梁国,到时你想当人间女王都唾手可得,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你要放弃这种机会吗?” “女王?听起来不错的样子。”香香抿着嘴唇,笑道:“不过你这个故事我早就听说过了。” “嗯?”敖池瑶一愣。 香香又道:“李宣曾经就说过,他是什么龙王,只要一声令下,十万天兵天将立马下凡,牛皮吹得比你大多了。” “放肆!” 敖池瑶声音更加冰冷,几乎可以想象到一个女子咬着银牙,“又是那个李宣?不过凡人怎么可能知道龙王......” 随后又是一阵头疼。 堂堂龙族长公主,连散仙都忌惮的孽龙,居然沦落至此。 敖池瑶觉得自己运气差到了极点。 这女子油盐不进,无论承诺什么都不愿将她带去东海就算了,大不了夺其神志便是。 她倒是不在乎夺舍一个风尘女子的身躯,只是.....这女子时常拿出来把玩的雕像中,有着莫大的神异,也许是阴差阳错得到的宝物。 不仅仅是夺舍,甚至大部分作用于魂魄的法术都能抵抗,如果是她全盛时期,将其毁了便是,偏偏现在孱弱至此。 如果强行夺舍,便是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再不走的话,周王朝和各国的高手循着气息找到这,到时她必然又会被镇压到暗无天日的禁制中去。 “哼。” 敖池瑶冷哼一声,道:“本宫沦落至此,就算是男人,也无所谓了。” 她准备等这个风尘女子的相好过来,便用元神之力将其控制,再把自己带走。 就不信了,这种保护元神的珍贵之物,还能人手一个不成。 ...... 碎月楼内。 “在下姓钱,名大富,字金元。”钱大富走进前面的雅间。 在步云镇置办这三瓜俩枣的产业,怎么可能让‘大掌柜’亲自来管生意,还不就是为了蹲这个绝世高人。 消息是从步云山某个弟子口中说出来的,至于李宣是不是真的高人,还需要他亲自验证,反正步云镇位于两国之间,生意也不会差,他又刚好在步云山做客,倒也不算浪费时间。 不过这一见面..... 这真的是高人吗? 没事逛青楼的高人,嗯..... “我名叫.....李宣,字白日。”李宣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面前的胖子。 从这钱胖子的模样能看出,一身衣着打扮,十根胡萝卜粗的手指上,套着密密麻麻的玉戒指,手中还拿着一个核桃把玩着,应该是个土豪。 一见如故?鬼才信..... 钱大富问道:“原来是白日兄,那白日兄尽管去找姑娘喝酒吧,钱某人请客。” 李宣点了点头。 他虽然缺钱,却也不喜欢做什么可以巴结之事,况且这胖子来意不明,总觉得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随后,他拦住路过的小厮,抛出一枚碎银,问道:“香香在何处?” “是小李哥啊。”小厮接了碎银,眉开眼笑道:“难得啊您,今天居然给赏钱了,不过香香姑娘近来身体抱恙,许久不出阁了,还说要给自己赎身呢。” “这样....”李宣点点头。 随后径直去了后面的庭院。 钱大富坐回柜台前。 面上的笑容逐渐变成狐疑,端详着手中那颗类似桃核的仙种。 “不应该啊,这是天界流出来的仙物,虽然在人间无法栽培,但也是件宝物,若真是识货之人,必然能认出来才对.....但刚刚那位李白日,连半点眼神波动都没有。 罢了,且先冷眼旁观,找机会再试探吧。” 他叫来小厮,问道:“刚刚那位李先生,去了哪位姑娘的雅间?” “啊,是香香姑娘。”小厮赶忙道,“但香香姑娘近来都不出阁呢,我与他说了,但他执意要去,咱也拦不住,待会吃了闭门羹,就找其他姑娘了。” “行。”钱大富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璧,道: “你待会找机会把这枚玉璧放到香香姑娘房里去。” “东家,这不好吧....要是被客人发现了,咱们碎月楼就要关门了。”小厮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摆手。 他虽然是凡人,却也认得这是留影壁,放到房间里,无非是想看点羞人的小影像。 虽然小厮拒绝,但无奈看到钱大富拇指一搓,露出了下面的银票。 ‘难怪包下青楼一个姑娘也没碰过,有钱人爱好真奇怪。’ 小厮拿了玉璧,端起吃食跟了上去。 第七十章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龙女 “香香。” 李宣推开门,脸上挂起一抹洒然的微笑。 今天打扮的宛如盛放鲜花的香香瞬间板起脸,放下梳子哼了一声转过去,用背对着李宣,一副再生闷气的样子。 茶缸里的敖池瑶正在积蓄元神之力,见香香这样子也是有些迷惑。 之前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人家来,怎么真来了却又是这副表情呢? ‘哼,人族向来心思诡谲,否则我也不会上当受骗。’ 敖池瑶冷哼一声,目光刀子似的看着这个自称‘龙王’的男人。 很好,身上没有护持元神的宝贝。 而且看起来也无半点修为,所谓龙王应该只是信口胡诌,看本宫待会如何炮制你。 香香还是背着身不说话。 李宣看着那窈窕的背影,还有通红的精致小耳朵,便笑道:“听说香香姑娘身体有恙,还请多多保重,我就下次再来吧。” 说罢,真的转身欲走。 “你敢!” 香香听见脚步渐小,好像身后的人真走了,心中一急赶紧转过身来。 却发现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李宣就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望过来,道: “骗你的。” “死人,又骗本姑娘!”香香又羞又怒,站起来想锤人,却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子,婴咛一声落进李宣怀里。 ‘男人啊,就得学会见缝插针......’李宣顺势握住香香的粉拳。 后者的一开始还象征性挣扎一下,过会就伏在胸口,声如蚊蚋道:“这半个月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呢。” “和朋友去了趟燕云剑池,我跟你说啊,这次事情很有趣.....”李宣说着,微笑突然凝固在脸上。 “怎么了?”香香担心的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背后有点发凉。”李宣转过身,发现了茶缸里的小锦鲤。 “这只锦鲤呀...是....” 香香刚想解释,却想起李宣可能是个读书人。 凡间的屠户怎么可能写出镇国诗词,而且还长得如此俊俏,只是她下意识不愿去想,因为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卑微。 好在李宣从来没有其他读书人那般清高,不仅会写诗,还会说些小段子逗她笑,但读书人都养一口浩然正气,若是发现了小锦鲤是鱼妖,很有可能会斩妖除魔的。 香香支支吾吾道:“没,没事,就是从河里捞起来的,很漂亮吧?” ‘这个凡人说自己去过燕云,而且还自称龙王.....’敖池瑶停下了元神之力。 “说谎。”李宣似笑非笑的看着锦鲤,让敖池瑶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前段日子他刚好听了老冯的故事,便来碎月楼说给了香香听,当时还添油加醋,用前世的起点孤儿院的剧情润色了一番。 故事里,大反派为了修炼,屠杀了整个龙族。 然后龙族的长公主身受重伤,变成了一只锦鲤被凡人捕捞,最后替父报仇的故事。 放在他那个年代,这都是烂大街的套路,但香香反倒听爽文听得津津有味。 女孩子爱幻想,于是她才特意去买了条小锦鲤吧? 平时香香的性格,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今天却欲言又止,应该是这种事情说出来比较羞人。 ‘哼哼,我还不知道你的深浅......’李宣起了玩心,突然严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便是东海龙族的龙女!” “啊?真的假的!”香香抬起头,美眸瞪得很大。 李宣笃定道:“我绝对不会认错。” “不可能!此人怎么可能知晓我的身份!?”茶缸里的敖池瑶心神巨震。 她燃烧了仅有的修为,连残躯都舍弃掉了,怎么可能如此快就被找上门? 难道是奉命来抓他的高手? 既然如此,应该直接动手才是,为何要旁敲侧击的暗暗点出她的存在? 而且,香香还说这个叫李宣的男子经常来她这,应该是自己破封之前的事情才对,总不可能提前算到她会流落到步云镇吧? 希望是随口胡诌,否则我也只能与你同归于尽了..... 敖池瑶心中泛起冷意,沉下心来继续听。 香香小声道:“那我不是真的捡了个龙女回来,难道小锦鲤说的都是真的.....” 李宣翻了个白眼,用手刮了刮香香的琼鼻,道: “我开玩笑的,想屁吃呢你,龙族都不知是否还存在与天地间呢,要随便去河边就捡了条龙女回来,那我家小兔还是太阴玉兔呢。” 随后神秘道:“这次给你带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你居然会给我带礼物了?” 香香先是惊愕,然后是不信邪的把手伸进李宣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 茶缸中的敖池瑶猛然睁开眼睛。 她目光无比火热的看着那株泛着三色溢彩的小花,虽然在凡间收敛了光华,却依然能从中感受到精纯的仙灵气。 见多识广的敖池瑶当然认识这是什么。 三宝扇花,在她那个时代都是极为难得之物。 “人间.....人间怎么可能长出三宝扇花.....” 敖池瑶的身躯轻轻颤抖,仅仅是闻见此花的味道,就令她舒服了不少。 传说三宝扇花能洗净元神铅华! 如此,都不用回东海,她就能恢复数成修为! 哪怕在上古年间,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只是....此等无上仙珍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凡人手中,而且还毫不在意的送给了风尘女子,就像送的是株普通花卉般? 这青年在她的眼中,越发神秘。 “此花对本宫无比重要,但不能贸然动手,现在的我,太孱弱了。” 敖池瑶强忍着激动。 “真漂亮。”香香眼神迷离,眸中倒映着花,还有采花之人,“你去哪摘到如此美的一朵花。” ‘我要说是自家菜园子里种的,未免太破坏气氛......’李宣沉吟道:“我觉得,还有更漂亮的花等着我摘。” “哪朵?” 香香挽起发髻,芳心悸动到了嗓子眼,沱红的脸颊几乎要滴出水来。 “装傻。”李宣没给香香反应时间,抱着她便往秀床走去。 “肮脏,下流,无耻。” 敖池瑶很想闭上自己的眼睛,却发现鱼根本没有眼皮,只能恨恨道:“如果有人敢骑在本宫身上,便一剑剁了他的脏东西!” 门外,准备以送酒菜为理由放留影壁的小厮,直愣愣站在门口。 “娘类,我说香香姑娘不接客,房里的床怎么还老坏。” 随后满脸臊红的掩面走了。 ps:咳咳,自行脑补,自行脑补,这方面的会是会,但书友们这点票子,我很难办事啊(明示) 第七十一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怎么这么久?” 日头渐晚,外面的小厮等得打起了哈欠。 没办法,他只能将玉璧用树脂粘在碗底,然后唤来来香香的贴身侍女,让其帮忙代送。 这样不如他亲自进去找个地方藏起来保险,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房内的声音就渐渐小了。 香香躺在臂弯中,粉红的脖颈间沾着缕缕发丝,一双眼睛注视着旁边人儿高挺的鼻梁,不禁有些痴了,满脸希冀道:“给我讲故事听吧?就讲上次龙宫的故事如何?” “龙宫......”敖池瑶刚静下来,再次心神不宁。 若是真正的高人,来青楼寻欢作乐也太掉价了,而且也不可能在她眼中半点修为都无。 但李宣这番话,又让她心中疑窦丛生。 龙宫是何等久远的事情? 过去太久了,连她的记忆都已经模糊,周天子下令屠龙时,龙宫也在劫难中毁灭,又怎么会有人知道? 难道是杜撰的? “龙宫今天咱们就不说了。”李宣笑吟吟道:“龙宫单独拎出来没头没尾的,不如从头说起。” “李郎你真会瞎编。” 香香嘴上说着,眼中的兴致勃勃却是藏不住的。 ‘什么瞎编,我这可是正儿八紧的文抄公......’李宣清了清嗓子,故意严肃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涉及到天地大秘,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香香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嗯!”香香忙点了点头。 气氛吊足,李宣眼中露出几分追忆: “话说很久之前,在三个元会前,那时的天极低而地极厚,世界不知道有多大,我将其称之为...... 上古洪荒!” “一元会是多久?”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李宣解释了一句,切回正题,“那时的洪荒,分为五部州,具体有多大已经不可考究,只知道哪怕是天仙金仙,也难以穷尽。 那时还未有人族,天地间是各种洪荒异种,个个都如同般强大,动辄身躯千百里,可比山川和河流,还有强横的伴生神通神通。 而龙凤,正是其中主角!” 敖池瑶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望过去。 这个男子样貌出尘,眉间含着淡然,最重要的是那双繁星似的双眼,分明闪过苍凉的追忆,好像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 要知道,连许多仙神也不知道这等秘辛。 就连她,也是小时龙宫还在时,在龙族密卷中看到过只言片语。 再者大道有缺,金仙天仙都是多久前的称谓了,怎么可能从凡人的口中冒出来? “难道,难道此人真的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敖池瑶凝神静听。 “然后呢?为何现在它们都不见了?” 香香紧张的问道。 李宣笑着说:“如果现在绿蕊进来把我抢走,你会怎么办?” “哼,那我就找人把她装进麻袋,今晚就扔静水湖。” 香香咬牙切齿,瞪了李宣一眼。 “你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李宣轻咳一声,“天地就这么大,资源气运就这么多,所以两族自然掐了起来,最后两败俱伤,好比你和绿蕊掐架,若是被划伤了脸,到最后谁也讨不到好处。 所以两族的大战,最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香香没心思听故事,突然问出了那句她一直想问的话: “李郎,你想过为我赎身吗?” 正沉浸在前世小说中的李宣愣了下。 怎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 这一时如何作答啊...... 香香虽是红倌,但却是花魁,身价怎么说也得几千两白银,这么多钱天天来碎月楼,都能来大半辈子了,每天还能换着口味..... 花钱带回家,便得在家吃住,划算是真不划算。 再说......几千两能买一大块地,买一处大宅子,买几十个如花美眷,只要不吃喝嫖赌,一个普通人富足的过一辈子,他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李宣也想过多卖点画,但卖画是看眼缘的,没看他这么久才卖出去一副嘛。 画嘛....都是人死了才值钱。 “我知道了。”香香悠悠一叹,心烦意乱坐起身来。 犹豫也是一种回答。 要知道,就算是花魁,最好结局也不过就是寻一个还算尚可的良人嫁了,但这都是身不由己的事,哪来话本中的如此多佳话呢,大多数青楼女子要么是被赎身给人做妾,承受公婆和正房的白眼和苛责,最好也不过是年老色衰攒了笔钱,自己做点小生意。 最凄惨的,便只能去卖艺为生,或者做那人尽可夫的民妓。 也罢,如此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风流之士,能有一段露水姻缘,已经是求而不得了,何必奢求更多? 李宣默然、 男人不立业,哪敢放心成家。 人家香香现在过的是何等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他运气好,捡了几千两给香香赎身,让香香与自己回去,然后媳妇熬成婆? 再或者跟着一起早起贪黑,用柔夷握刀杀猪,身上的华贵裙子也换成粗布麻衫,最后人老珠黄,经过碎月楼时,便感慨一句:‘想当年我也是花魁’? 哪怕见香香暗自神伤,李宣也不敢想象这种画面,只能深吸了一口气。 终究是不敢承诺。 ‘你等我’这三个字,只能吞进肚子。 李宣苦笑道:“我现在自己还前途未卜,你跟着我会吃苦的。” 香香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所以外面的婢女送来饭食。 喝了杯酒,李宣从兜里摸出那根小玉签叼在嘴中。 这小玉签出现的一瞬间,茶缸里的鱼儿突然猛地扑棱着水花,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想。 这不是牙签,而是一把剑! 一把压了她无数年,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剑。 秋塘寒玉! 这把剑只可能在一个人手上! “一切都说的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敖池瑶如醍醐灌顶,想通了所有关节。 桌前的李宣思索半晌,去旁边拿了笔墨。 手书完后,用那块十两的黄金压住。 香香背过身,始终没有回头去看,直到过了半晌,茶缸中的声音道: “他已经走了。” 香香的声音有些凄然,道:“我知道,还留下了金子,以前他从来不给钱的。” 敖池瑶居然破天荒的为李宣解释起来:“不必伤心,他并非是讨厌你,只是怕连累你。” 前辈身上,很可能背负了天大的因果,所以才没胆子答应。” 敖池瑶已经明白了。 将那李宣进来说的话语联想,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他便是在燕云山拔剑救出自己的那位高人。 否则,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洪荒年间的秘辛。 普通人如何能送出三宝扇花这等奇珍。 就算前两者都是巧合,但秋塘寒玉剑呢? 那把剑镇压了她无数年,只是改变形状,但上面的气息是不会错的,而且秋塘寒玉乃仙兵一级的宝物,莫说普通人,就算刚渡劫的仙人都拿不动,必须完成祭炼才行。 一般的修士连让其认主的资格都没有。 排除了所有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个就算再离谱,敖池瑶也不得不信。 “因果?”香香转过头,眼睛红彤彤的跟桃子似的。 “是。”敖池瑶激动的吐着泡泡,“这位前辈可能在布一个惊天大局,以众生天地为棋子,连让我破封也是棋局的一环。 而他必须时刻隐藏着自身修为,伪装成凡人。 他送给你的那朵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香香从怀中掏出木盒,摇头道:“骗人.....他就是个杀猪的....还喜欢白嫖....怎么可能是话本里的那种主角。” 敖池瑶无奈:“你若不信,可摘下花瓣扔入茶缸。” “不要,等过几天花枯萎了再说。”香香收紧木盒。 茶缸中敖池瑶再次头疼。 她看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灵机一动,便鼓动着元神之力,刮起轻轻微风,将纸张吹拂到地板上。 “这是他留给你的,你也不信吗?” 香香对着铜镜抹干脸上的泪痕,好像身子没有了力气。 小心翼翼将纸拿起: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才止住的泪水,瞬间又决堤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颗颗坠落,啪嗒啪嗒砸在纸上。 原来小锦鲤说的没错,他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不忍仙凡两隔,身陷囹圄。 但自己却瞎胡闹,不但没有理解他的难处,还任性的翻脸冷落...... “李宣,李宣!” 香香提起裙子疾奔出去,站在门口。 热闹的碎月楼里,茫茫人海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呜呜呜.....”香香不顾形象蹲在地上嘤嘤哭泣。 “你将花瓣投进茶缸,我带你找他。”敖池瑶温言相劝。 她上半辈子加起来,都没说过今天如此多软话。 好在这次香香点了头。 第七十二章 山海经 花瓣从纤纤玉指飘落,在水面溅起一丝涟漪。 “好精纯的元神之力。”敖池瑶沉下心神。 随后锦鲤眉心亮起三朵几乎透明的亮纹。 花瓣正好覆盖在其上,仿佛变成了一滴液体融入其中。 玄奇而难以言喻的气机弥散开来,冥冥之中仿佛有大能讲道,数之不尽的道韵冲刷着敖池瑶的元神,让她的身躯也微微发亮。 香香捂着小嘴,惊诧道:“小鱼妖....你这是怎么了?” 对于她来说,这一幕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都与你说了,本宫是东海龙族长公主,只是受伤太重。”敖池瑶浮在茶缸中,气息越来越强,“现在,我在借三宝扇花洗练顶上三花,恢复元神之力。” 这虽是普通女子,却也是绝世大能身边的人。 也许大能与其产生纠葛只是为了贴近凡人,更好的隐藏自己,但再怎么说也算沾上了因果,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前辈如果不在乎她,也不会送出一支仙珍了。 “顶上三花?那是几品的修行者老爷啊.....”香香低声问。 敖池瑶此时真正与香香平等对待,无奈道: “顶上三花只有证了道果,从天门飞升的仙人才会有,岂是凡间品级能说明白的? 而且大道有缺,现在的修行者已经很难从天地中参悟‘道’了,所以比曾经更弱,即便有惊才艳艳者勉强结出道果,大概也是三色铅花,若无奇遇此生都不可能飞升。” “哦......”香香似懂非懂,看了眼还剩两瓣的异花试探着问道:“也就是说这朵小花很珍贵吗?” “当年在龙宫,三宝扇花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如果是现在的凡间....” 敖池瑶想了想,“应是无上珍宝,换一诸侯的王位也不算过分。” “什么?!” 香香被这句话砸得晕乎乎的,随后便是满心的感动。 这么珍贵的东西,李宣眼镜也不眨就送给她了。 ‘唉.....天地人三花中,人花已经重新生长,这株三宝扇花貌似比曾经本宫见过的任何一株还要神异,可这女子大概是不愿全部给我了,另想办法吧......’敖池瑶想到了无比神秘的李先生。 嗡—— 天空中突然乌云卷积,前一刻还阳光高照的艳阳天转瞬阴郁。 然后在香香错愕的目光中,茶缸突然漫涌,水流倒卷成一道帘子,先是精致的莲足,再是水波似的流裙。 白皙如珍珠的脸庞,额头冒出两个粉嫩的鹿角。 一朵小花浮在她头顶。 “小鲤鱼....你是小鲤鱼?” 香香伸出手,却并没有触碰到实体,仿佛面前的女子是水做的一般。 “本宫是龙族长公主.....”敖池瑶偏头,发现铜镜中,自己确实有点太嫩了,简直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皱眉道:“三花只恢复一朵,所以凝聚出来的身躯.....才如此稚嫩吗?” 这份实力在凡间已然是不错了。 以道家的练气路子来说,约莫在金丹,也就是二品。 当然,敖池瑶是龙女,有天赋神通存在,哪怕龙躯陨灭,实力也非常强大。 再加上现在的二品与曾经相比孱弱太多,一品高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轰隆!!” 电蛇在云中肆意游走,嗡嗡的雷鸣炸响耳畔。 乌云慢慢变成了一个漩涡,好像其中有某种毁灭性气息正在酝酿,仿佛天空已然成了大片满溢的雷池。 哪怕是一品高手,也有身死道消之危。 “六九镇魔劫,这不是飞升劫,是天地不允许我存在。” 敖池瑶眉头紧皱。 曾经的天劫,主要是为了助修行者凝练仙躯,灵肉合一所设,更像是考验般的存在,而现在的天劫,以往只有杀戮生灵,业障无数的大魔才会遭受,是扎扎实实想要渡劫者的命。 最要命的还不是雷劫。 而是渡劫哪怕成功,也必然会吸引来无数修行者的目光,刚度完劫的敖池瑶无疑被彻底暴露位置。 到时不管是列国,还是寻常修行者都视她如鱼肉,到时必然十死无生。 “不要出门,在此处等我。” 敖池瑶说完赤足一步迈出,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咔嚓!!” 天空中的雷光越发狂暴,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一时间狂风骤起,白昼化黑夜,路上的行人乱糟糟的回去收衣服。 “唉,天气就如女人颜,说翻脸他就翻脸。” 回到院子的李宣仰头望天,苦笑着自顾自去收了衣服。 随后豆大的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倾倒下来,将窗外的景色染成一片白茫茫。 “六九镇魔劫,莫非是出了什么大妖魔不成?” 嫦小玉兔脸凝重。 刚刚她还准备吃下仙药,用珠钗联系姐姐,此时却是不行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李宣心中有些烦闷。 在这个世界,一个人想要突破阶级,靠杀猪是不可能的,要么有名利,要么靠修炼,重复的机械劳动至多只能满足温饱。 “故事!”李宣眼中突然间一亮。 这个世界的精神娱乐还比较匮乏,手段也比较原始,大多都是杜撰了故事上街说书。 他大学专业正好是古典文学,莫说是四大名着,四书五经,他都记得不少。 当然,倒背如流是不可能的,有太监的风险。 但只要故事足够吸引人,再加上一点润色,也不失为挣钱的好手段。 “小兔,磨墨!”李宣喊了一声。 然后用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玺当做压上宣纸。 嫦小玉收回思绪,蹦蹦跳跳上了桌子。 ‘这印玺.....’ 嫦小玉抱着墨条,觉得这玉制的大印颇有些不凡,有一角还缺了,用另一种金灿灿的材料补齐。 不过大魔头家里不凡的东西实在太多。 作为打工仔的嫦小玉已经习惯了。 李宣落笔,纸上出现了三个大字: “《山海经》” 随之系统响起了久违的提示: “叮咚,恭喜宿主“着典”达到初窥门径。” “奖励:身临其境。” 【身临其境】:“阅读宿主作品之人,仿佛故事就发生在眼前,感受完全身临其境的体验,甚至难以分清楚虚幻现实。” “嘶.......文字转画面,画面转vr,我要是写本《金瓶梅》......” 李宣老脸一红,压下心头危险的想法。 认认真真的开始回忆山海经的内容。 这本书,他少说看了百遍,一是因为小时候喜欢,二是因为这是他的厕所读物,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 一部充满瑰丽的莽荒巨着,于笔下徐徐展开了画卷。 旁边磨墨的嫦小玉,已然两眼无神,爪爪中的墨条啪嗒落在地上。 第七十三章 一问三不知。 “哼唧——” 嫦小玉眼前那一个个笔锋干净利落的文字,仿佛会动一般逐渐放大,渐渐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坐在眼前的大魔头不见了,原本的小院子也不见了,整个天地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 十颗明晃晃的大日高悬当空,炙烤大地。 远方的巨岳如擎天之壁,无边的高大林木野蛮生长,乃荒无人烟,穷山恶水之地。 “轰!” 突的,远方的山岳好像动了。 ‘山岳’的底部伸出四个天柱般的柱子。 “这.....这是活的东西?” 嫦小玉瑟瑟发抖。 这只山岳似的大乌龟实在太恐怖了。 就算全盛时期,嫦小玉也不过就是个小小天仙,恐怕人家连爪子都不用抬,一个喷嚏就能吹死她。 好在她实在太过渺小,在那种庞大荒古异种的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而且那只大乌龟只是翻了个身子,也并未注意到她。 “呜呜呜.....” 嫦小玉害怕极了,拿下长耳朵上的珠钗划动着。 但并没如想象中的救星出现,好像姐姐送的宝贝已经完全失效。 没用。 “这里到底是哪啊?” 嫦小玉真的哭了。 天空中飞过遮天蔽日,片片羽毛宛如纯金铸就,锋利如神刀,宛如一大片金云的大鹏鸟,还有各种凶禽。 林中出没的兽类奔行之时,大地震颤。 “一定是大魔头在搞鬼,呜呜呜呜......” 嫦小玉弱小,无助,又可怜。 大魔头终于对她动手了。 想不到,堂堂玉兔上仙,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死掉。 嫦小玉掏出胡萝卜包包里偷来的灵药,咔哧咔哧的咬了几口。 然后小腿一蹬,与世无争。 突然,一个声音响彻耳畔: “你怎么了?” 一只手抱起软趴趴躺在书桌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的嫦小玉。 “嗯.....是雷声太大吗?兔兔胆子本来就小,可能是被吓到了。” 李宣轻轻抚摸着颤抖的小毛团子。 窗外了雷暴雨下得越发声势骇人。 抬头望去,好像隐隐能看到一条龙影在云层中游走。 “这世上哪还有龙呢?” 李宣对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拿了几个地里的收来的坚果。 然后拿起压纸的印玺一砸。 “咔吧!” 核桃颗四散碎裂。 ........ 雷劫一起,方圆数千里全部感受到了这股毁灭的气息。 无数遁光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往步云镇的方向聚集。 被惊动的两国修士惊疑不定。 “步云山莫非有大妖渡天劫?” “奇怪,什么大妖会选择在这种两国交界的繁华之处渡劫,就不怕被抓住抽筋扒皮吗?” “看这动静,怕是二品大妖,如果渡劫失败,之后必然极度虚弱.....” 修者们皆是心头火热。 步云山上。 余丁背负双手,站在风雨飘摇的大殿中抬头,道: “奇怪,这尊大妖貌似身上没有业障,为何会引来这等天劫?” “看方向,天劫就在步云镇上方,会不会波及百姓?”一个长老凝重道。 如果那大妖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亦或者是动用某种献祭生灵的邪术,那镇中普通人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了。 “没事,有李先生在,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朱琼玉凝结的眉头散开。 正在此时。 一个顶着黑眼圈年轻男子悠然落在步云山上。 他身材削瘦,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气神,好像纵欲过度的样子。 “您是?” 余丁作了个揖,神色满是警惕。 步云宗是有护山阵法的,而且外面还有不少弟子执勤,但这个人来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进了大殿。 这份修为,这份精妙的手段,不得不防。 “在下叫柳云沉,琅嬛阁成员。” 黑眼圈年轻人回礼道。 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这么睡过去。 “琅嬛阁?”余丁语气有几份狐疑。 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隐世宗门。 或者说组织。 据说藏书如瀚海般辽阔,收录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古籍,在很久之前是一处洞天福地,后来渐渐销声匿迹,门人也再不出山,只有很少的高手才知道这么个地方。 余丁知道,是因为张缺二曾经在那求学,偶然间提过两嘴。 一向玩世不恭的师父,还极为认真的警告过,绝不能惹这个宗门的人,因为那些人都是疯狂的求道者,每一个成员都学究天人,并且无比的高傲,连列国邀请也熟视无睹,地位超然于任何世俗门派之上。 但他们又很谦虚,对于学识比他们渊博之人来说。 当然,如果你想去琅嬛阁一观,也并非全无可能,只要提供一件天下独有的东西便是。 有天下巨富奉上黄金万两也不得而入。 也有放牛娃捉了只三条腿的蛤蟆收到邀请。 ‘如果真是琅嬛阁之人,怎么会来步云宗?’余丁沉思良久,正准备出言询问。 “呼噜.....呼噜....” 众人循身望去,发现那个青年鼻尖冒着泡泡。 睡着了...... 啪嗒,泡泡破裂,柳云沉无力的睁开双眼,疑惑道:“这是哪?” 余丁:“.......” 这是个什么奇葩。 说话说着还能睡着的,而且好像还有间歇性失忆。 “哦,对了。”柳云沉缓过神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囊,道:“这是我的身份凭证,师父说看到这个你们就懂了。” 余丁接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装着一撮头发,还连着离国制式的冕旒。 嗯.....当年张缺二就是拿离王的头发叩开了琅嬛阁大门。 “阁下来步云山,有何事?”余丁归还布囊,心中信了九成。 柳云沉疲惫道:“我是见了天劫才来的,此行目的是找一个奇人,但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样貌特征呢?” “不知。” “修为?” “不知。” “是男是女总得知道吧?” “额....不知。” ‘特么一问三不知,你找个狗蛋啊......’余丁想骂人。 柳云沉游离的目光扫到墙上的月下磨剑图,突然轻‘咦’一声。 昏昏欲睡的眼中瞬间冒出了璀璨精芒。 ........ 与此同时。 远隔万里之遥的路上。 一个须发皆白的麻衣老者骑着驴子,气息融入于山水之间。 他手中还拿着古籍,时不时翻上一页。 “嘶.....天命人资质应该是极好的,该教他什么功法呢?” 老者苦思冥想,揪着下巴的胡须。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了步云山方向。 “果然,龙族长公主修为不减反增,莫非是那位大能在背后为其疗伤?可惜我区区一尊化身,推算不出更多。” 老者叹了口气,用书卷轻轻抽了下驴子的屁股。 驴子的蹄下突然生风,在空中撒腿狂奔。 随后‘嗖’的一下飞向远方。 如果有人在现场,便可轻易认出,这是位天下屈指可数的道门二品,阴神大修的手段。 ps:这里说明下,每个修炼体系都是用九品来划分的。 超过九品,统一是:散仙→天仙→玄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道尊。 体系不同,只是证得果位的路径有所区别,最后殊途同归。 第七十四章 笔生大千世界 碎月楼。 敖池瑶化作一道水流从天上坠落。 她浑身气息有些凌乱,原本就白皙的脸庞,现在没有半点血色,水流化作的身形若隐若现,好像要被风吹散似的,额上的龙角还断了半根。 刚刚的天劫凶险非常,她手段尽出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但那来之不易的一点元神之力,又几乎要被劈散了。 她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目光投向桌上,玉指轻点。 “咔嚓。” 下面的留影璧顿时四分五裂。 做完这些,她更加的虚弱了。 “你要不要再来一瓣。”香香试探着道。 敖池瑶摇了摇头,道:“三宝扇花瓣只有第一次使用效果超群,现在服下去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 这次雷劫不但让她刚回复的元神付诸东流,还暴露了自身位置。 以他们的速度,恐怕已经不远..... “想不到我敖池瑶,刚刚破封没多久,就要死在一群连仙都没成的修行者手中。”敖池瑶站起身来,悠悠一叹。 别说报复列国,连东海都回不去。 那位李前辈救自己出封可能只是一步闲棋,未必还愿意第二次出手。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敖池瑶想了想,认真的看着香香,问道:“你可想修炼?我龙宫有一门秘法,能让我将真灵寄托在你体内,能让你拥有天赋,同时也会带来麻烦,不过以你和李前辈的关系,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准备与李前辈做一次交易。 这也是一次赌博,如果李先生不愿意帮忙,那高贵的龙族长公主,只能一辈子待在风尘女子体内,元神日渐消散。 但,她没得选。 “想是想.....”香香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又抿着嘴唇道:“但是与其他人共用身体......” 敖池瑶苦口婆心劝道:“你难道愿意看见,当你鹤发鸡皮,垂垂老矣,李前辈却还是当年玉树临风的少年模样,到时相遇,你该如何是好?”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不知为何,香香心中闪过这句诗词,目光迅速坚定下来。 点头道:“好!” 敖池瑶回头望了眼窗外,不再犹豫,道: “把剩下的两瓣花吞服下去。” 三宝扇花有洗练元神之用,但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元神,况且现在又没时间炼丹,将如此仙珍粗粗吞服,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凡人的魂魄太过脆弱,敖池瑶再虚弱也是仙人级别的元神,若是香香不吃仙珍,便会瞬间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敖池瑶可不想被那位李前辈一巴掌拍死。 “嗯嗯.....” 花瓣入口,香香感觉什么味道都没有,入口即化。 敖池瑶身形一卷便化作了锦鲤。 随后摆动着尾巴飞到香香额前,用鱼吻映在她的眉心。 只见锦鲤化成一团闪动的光晕,无数小触角似的光华从中伸出,层层叠叠将香香的身形包裹其中。 “这是.....”香香娇躯僵硬,但控制着身体没动。 因为眉心暖洋洋的,四肢百骸都有种充实的感觉,只是脑袋有一丝轻微的胀痛,好在刚刚吃下去的三宝扇花已经化开,强壮着她脆弱的灵魂。 光华逐渐收敛。 尽皆没入了香香眉心,化作了一颗丹砂红痣,让娇颜更添一抹妩媚。 “好奇妙的感觉......”香香转了下身子。 身体好像轻飘飘的,而且周围的空气中,多了些曾经感觉不到的东西,好像有着某种离散的气机,正在不由自主的朝她靠拢,仿佛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 “咳咳....” 敖池瑶好像更加虚弱,道:“你我现在性命相连,天赋共享,魂魄也产生了丝丝联系,李前辈如果知道,一定会帮你修行,到时我也可以借此恢复。 要快,我们已经被强者注意上了。” “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香香满心雀跃,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梳妆盒,里面是满满的黄金。 这是杨庆借手办时留下的。 她将自己披散的青丝用发带盘起,插上最喜爱的那根珠钗,昂首挺胸的从中门迈步而出。 周围的人无不注视着这位罗裙翻飞,于风尘中透着一股尊贵的女子。 碎月楼争奇斗艳的群芳,今日都在这朵风姿绰约的花魁前形惭自秽。 “东家,我要赎身。” 香香道。 钱大富庄重的站起身道:“不必钱财,你现在已经不该是属于这里的人。” 然后吩咐小厮拿来卖身契,当众撕碎。 随后语气十分平缓道:“日后有空,会去拜访李先生。” 留影壁虽然被毁,但另一头的他还是看到了李宣走之前的画面,知道了房中发生的事。 “多谢东家,但碎月楼这些年待我如亲人,也从不强迫接客,这点意思还请东家手下。”香香福了福身子,将满盒黄金放下。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也罢,跟着那位前辈,一点黄白之物确实不算什么。’钱大富望着香香的背影,无比感慨。 ....... 香香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小店前。 才进了内堂,敖池瑶突然醒了,让香香抬头。 墙上是一幅幅字画,一个个木雕,还有各种杂物。 敖池瑶不淡定了,用惊奇的语气道:“果然.....果然是这位前辈,随手便能画出暗合天地至理的东西,如果能跟在他身边修炼,单凭堂里的这些东西,你日后的成就不会比我要差。” “这些字画.....很珍贵吗?”香香对这方面没有概念,只觉得所有事物都很新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波动。 “能用普通的木头,宣纸留下道韵,果然是能与周王朝博弈的存在。”敖池感慨非常,“现在这片大道日渐晦暗的天地下,这里是真正的洞天福地。” “难怪当初有人用千金换我的破木头。” 香香心里喝了蜜似的甜。 她背着手掀开帘子,便看到李宣正在那伏案奋笔疾书,专注而又认真,好像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一边写,嘴里还念念有词。 “此上古奇景,用《淮南子》的这句做开端正好,再从南山经开始慢慢叙述。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 窗外雨打芭蕉之声不绝于耳。 李宣不抬头,香香便一直站在背后托腮看着。 这写经文看似平平无奇,但落在敖池瑶耳中仿佛那淼淼圣音,让敖池瑶元神轻轻战栗起来。 “大道之言!” 敖池瑶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龙,作为龙族公主,称得上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这些经文落入耳中,却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仿佛一副荒古年间的画卷将她扯入。 突的,她眼前景色陡然一变。 ps: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个小扑街今天还在码字吧..... 第七十五章 被李前辈安排的明明白白 “呼.....呼.....” 敖池瑶的元神产生了剧烈涟漪,灵魂如同被一阵电流划过。 “呀!”感同身受的香香惊呼了一声,面色陡然间一白。 “嗯?” 说书的人儿轻‘咦’一声,讲述的语调停了下来。 那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 周围的景色再次归附平静。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宣发现了背后的香香,无奈中又夹杂着感动。 她衣物都淋湿了,身子还在微微颤抖,而且脸色也很白。 这副仓促的模样,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被碎月楼发现,事情就大了,至于她已经为自己赎身,根本不可能。 香香微微抬头,看着李宣走到面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与他解释,更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会不会赶我走? 他真的愿意接受一个普通的女子吗? 想着想着,香香的脸上泛起一丝无助。 “也不知道打把伞。” 李宣脱下外衣套在香香身上,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的状态好像很差,暂时先穿我的衣服吧。” “嗯.....” 香香感受着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宽大袍子,一阵心安。 ‘这位李先生,好像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敖池瑶待在香香体内,一阵狐疑。 香香已经是修行者了,自然不可能染上凡人的风寒,所以李先生不可能对她说‘状态很差’这句话。 是对我说的? 可是.....这男子摸香香额头的时候,她并未察觉有神念扫过。 仅仅是拂过额头,就已经看出了端倪,那就太恐怖了。 还是说.....之前的一切都在前辈的预料当中? 嘶,这好像更吓人。 敖池瑶思索后,决定试探一番。 于是声音从香香心底响起:“香香姑娘,你帮我问个问题。 世上可还有龙?” “嗯.....”香香靠在床榻边,下意识开口道:“臭杀猪的.....” 然后意识到,自己之前不知道李宣身份,而且他还天天白嫖,所以才喜欢这么叫他...... 但还没等香香改口。 李宣就毫不在意的回过头,笑道:“怎么了?” “嗯.....”香香心里欢喜,仰着头问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都从碎月楼偷跑出来了,万一被人家抓住就完蛋了,这时候居然还想听故事......’李宣心中一阵无奈,但看着香香希冀的目光,又半开玩笑道:“有啊,怎么没有,我曾经就被一条龙服务过。” 听到确定的答案,敖池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有些愠怒。 前辈确实知道她的存在。 甚至说不定,这本来就在前辈的算计之中,想用这种方法给香香开启修炼之途。 不过堂堂龙族长公主,也是有尊严的! 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让敖池瑶很难受。 “你先休息,我去为你熬药。” 李宣将刚撰写的《山海经》改编版递过去,“如果无聊的话,就看看书吧,我刚写的。” 随后便喊道:“小兔!过来捣药!” ‘刚刚才欺负我,又要使唤我.....’嫦小玉不情不愿的拖着仙女棒,蹦蹦跳跳过去营业。 李宣也发现了。 最近使唤小兔的频率有点高,要不考虑给她涨一波工资? 反正菜长得快,而且他还察觉,小布袋里的种子从来就没有减少过,貌似每用出去一些,第二天又会恢复原来的数量。 看着有气无力的小兔兔,李宣轻声道:“以后给你多发些零食吧,每次菜熟了,加到五株如何?” ‘这还差不多......’嫦小玉看了眼田里长势喜人的灵药,咕噜咽了下唾沫。 笃笃笃—— 长耳朵一甩一甩,她卖力的锤起了药。 “这话本的字数是不是太少了些?”香香看了眼这本书的厚度,觉得有点短小。 “字迹真好看.....” 香香渐渐被其中的内容吸引,心神摇曳慢慢飘向了远方。 仿佛变成一只扇动着瑰丽翅膀的蝴蝶,跨过了时间,跨过了空间。 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香香睁开眼,吓得后退两步。 因为她发现头顶悬着一条巨大的白龙。 那白龙腹生五爪,头角峥嵘,身上的鳞片如白瓷般熠熠生辉,看起来尊贵而又不凡,身躯也是庞大无比,数人都无法合抱。 “别害怕,是我。”白龙开口说话,是敖池瑶的声音。 “哇,小锦鲤你居然真的是龙!真是太漂亮了。”香香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后又疑惑道:“不过李宣说她被一条龙服务过,是什么意思.......” 她摸了摸白龙的鳞片。 “大概是利用过我的意思吧。”敖池瑶清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又不傻。 首先给香香送去三宝扇花,助自己熬过镇魔劫,然后万般无奈下她必须寄存在香香的体内,最后走投无路的她,只能乖乖的来找这位李前辈。 如此,香香不仅有了极佳的天赋,还有一个博学的龙族长公主指点修行,而且两者性命相连,相当于还多了个护道者。 一石三鸟! 如今点明了,这份城府,这份算计,简直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云淡风轻的李先生......实在太恐怖了。 “不过,这是哪里?” 敖池瑶眼瞳中绽放灼灼之芒,照破万里层云,在这里她好像恢复了部分实力。 约莫是天仙初期。 从一开始便能确定,这并非是之前的世界,天上那十颗金乌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并非仙气,却更加精纯,遍地都是宝药灵药......” 随着目光的延伸,她眼中的震撼之色越发浓厚。 最重要的是。 道是完整的! 甚至道韵都游离在天地之间,所以才有如此多强到不可思议的异种,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 “好美。” 香香好奇的伸出手,想触碰地上一株奇花异草。 但手指却直接从花蕊中穿了过去,好像这朵色香俱全的花只是一个真实到以假乱真的幻影。 “这恐怕是前辈篆刻的世界投影。” 敖池瑶低声解释了一句,然后突然冲天而起,飞上云端。 “世界投影......很厉害吗?” 香香坐在敖池瑶硕大的头颅上,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胆子大了些,扶着龙角打量着下方的景色。 “何止厉害,这是通天的手段,李前辈必然是到过这个地方的,否则不可能如此逼真。” 敖池瑶在广袤的天地间舒展身躯。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好像弹指一挥间,又好像过去了几天。 关切的声音将她们拉回现实: “看来我写的不错,你喜欢的话,那应该没有问题了。” 李宣端着药站在床前。 “你要拿这本书去作甚?”香香双眼恢复神采。 “当然是要做一件大事,这段时间你就躲在我这好了。”李宣自信的笑了笑,道:“把药喝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指望着这本‘大作’有人能欣赏,卖出个好价。 到时候就算碎月楼找过来,也可以送上为香香赎身的银两。 再不济,就商量商量分期付款…… 虽然是事后补票,但那钱老板看起来还算比较好说话的,料想不会太过为难。 香香没矫情,张开小嘴咕咚咕咚就全部喝完。 药一点也不苦,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 入腹之后化作暖流,好像浑身上下都有了力气。 “我的伤势好了不少。” 事到如今,敖池瑶心中的一丝怨怼已然烟消云散。 元神中天雷留下的毁灭性气息被化解于无形,被封印多年晦暗的灵魂也重拾生机,多亏了这碗药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李前辈虽然有利用意思,却也保住了她的性命。 刚刚话语间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意思是:“喝下这碗药,你就安心的躲在我这,不必再担心列国和周王朝的追杀。” “终于安全了,而且还得了前辈的造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毕竟现在龙族都没了,我还算什么长公主?”敖池瑶声音明显放松。 多年来暗无天日的镇压,再加上神经一直紧绷,哪怕是仙人也撑不住,现在暂且放下悬着的心,只想沉沉的睡过去。 她想通了,既然身不由己,又没有吃亏,就算被人牵着鼻子走又如何? 不如安心养伤。 喝完药,香香的气息平稳了许多,面色也红润起来。 嫦小玉眼巴巴的看着,扯了扯李宣的裤脚。 “你个小馋虫,这是药啊,不好喝的。”李宣哑然失笑。 嫦小玉却不信,狐疑的跳上桌子,用小粉舌将残渍干净。 她眼前一亮,愤愤的转头瞪过去。 ‘骗人,明明超好喝的!’ ps:短小精悍。 第七十六章 就不信你不不动心 李宣怀揣着山海经出门了。 “现在没有本钱,印刷是肯定做不成了,只但拿给说书的,生意又太差,以山海经的质量,碰上懂书的人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李宣思索一番,决定去经常买宣纸的店里看看。 他打着一把油纸伞,穿过水迹斑驳的青石板路,外面的雨仍然十分大,街上只有他一个行人。 穿过雨幕,前方连串关门的店铺,就只有一家亮了灯火。 李宣在门外甩了甩伞上的水滴走进去。 书店名叫昼夜小店,面积不大,大概二十方左右,左右两边摆着各类的字画,书籍,字画主要是装饰用,书册还是经常有人买的,不过销量最好的并非诗词经义,而是压在下面的春宫图..... 春宫图进了一批又一批,放在上面吃灰的典籍还是那几本。 但今天,那些书籍好像都换掉了。 “嗯?这不是.....”李宣发现,墙壁上多了一幅画。 风雪漫天,月下磨剑。 下面的诗词也一样。 借着昏黄灯火定睛一看,他才发觉这只是一副临摹的作品,笔墨比起自己要稚嫩许多,凑近了轻易就能分辨出来,最重要的是,并没有他盖的印章。 “看来我的画作,还是有人能欣赏的。” 李宣心情不错。 柜台后,一个黑圆圈深重的青年人窝在躺椅上打瞌睡。 察觉到有人进门,他迷迷糊糊醒过来。 “在下姓李。”李宣随手拿起一本书,“老俞呢,你是他亲戚?” 之前这里的老板是个落第老书生,九品的文宫才气,能做到一目十行,说白了,就是看书快。 见李宣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鄙人柳云沉,这家店现在是我经营。 兄台也是同道中人?这幅画是我看了一个前辈的作品,见猎心喜所作,只可惜我的境界与那位前辈相差甚远,颇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副卓尔不群的神态,不会错了。 他已经在步云山问了李宣的基本信息,大概知道是个温文尔雅的靓仔形象。 单凭这点不够,所以他又临摹了一副粗陋的月下磨剑图,在这守株待兔。 要知道,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墙上多了一副画。 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而不是直接找上门呢? 琅琊阁有自己的考量。 天命人身负大气运,所以琅琊阁要在他身上投资,但天名人背后的那位高深莫测的前辈,所作之事太过惊天动地。 与周王朝为敌,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琅琊阁不想和那位扯上太深的瓜葛。 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好..... 至于天命人,以琅琊阁的浩瀚知识。 列国都垂涎三尺,还怕他不动心? 柳云沉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充满着仙气的脸上,处处透着肾虚..... ‘我哪有肾虚的样子,嘶……同道中人……春宫图……’李宣好像明白了什么。 柳云沉凑过来,低声说道: “我这书架中,藏有不少玄机,看看吧嘿嘿。” 这模样,活脱脱大街上兜售光碟的小贩。 ‘卧槽,这小老弟想给我看皇叔......’李宣警惕起来,触电似的把刚拿起来的书扔回去,义正言辞道:“我李宣从来不食嗟来之食,咳咳,这宝贝还是你自己留着看吧。” 说完,又同情的看了眼柳云沉。 后退半步,轻叹,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懂得节制,才二十出头,舞枪弄棒得多频繁才能把身体亏空成这样。 柳云沉神色一滞道:“兄台为何不屑一顾?” 这些可都是琅琊阁的瑰宝啊。 从天文地理,炼丹炼器,再到妙法佛经,巫蛊之术,武道神通无一不足,称得上是包罗万象,随便扔几本出去,都能让各家修士打破头。 这里虽然只是藏书的一小部分,但范围很广。 不过这位天命人,好像连看都不想看..... “这怎么行?!” 柳云沉一下站起来:“这些藏书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兄台看过绝对无法自拔!我保证!” “啊这.....”李宣有些难以启齿,道:“其实我今天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出售东西的。” 知道了,这小老弟应该是如此打算的。 让自己看部分内容,正意犹未尽压不住枪的时候,就把书拿回来,然后让自己掏钱购买,实在是用心险恶。 前世很多小说写手都这样,所以大家都亲切的称呼其为“断章狗”。 但可惜李宣经历过二十一世纪各位老师的洗礼,心如磐石,再说想看他自己写就是了,还能弄个vr全息效果。 掏钱买这种东西,那不是傻吗。 “嗯?”柳云沉始料未及,感觉一阵热血涌上面皮。 这就麻烦了啊。 天命人也太难搞了,一点都不热爱知识的吗? 只是想让他看看书,怎么就这么难呢。 如果完不成任务,琅琊阁就会换人,到时候与就不是他与天命人直接产生因果了,说不定还会受到非议。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半晌,李宣试探着问道:“真不要我付出任何东西?” “绝对不要!”柳云沉生怕李宣反悔似的,拿起一本书就塞到他手中。 这是所有藏书中,他认为最好的一本。 自周神朝垄断灵机,尘封历史,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周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这种记载着古时光景的书籍,已经十分的珍贵了。 淡黄色的封面上,印着古朴的大字。 ‘上古遗经。’ ‘得,还是本经典老番......’李宣信手翻了翻。 原来不是春宫图,而是本玄幻小说...... 从周王朝之前的幽朝说起,再到一代人杰周武王自封天子,结束了幽朝统治,最后布下夺灵之法,截取其他列国灵机供入中州,对于没看过小说的人,自然是跌宕欺负,但对于饱受各类文学洗礼的李宣来说。 就这? 柳云沉满脸自得,扬起头道:“怎么样,不错吧?这是我亲手整理编撰的,内容玄奇壮阔,而且.....” “啧.....”李宣砸吧了下嘴,索然无味写在脸上。 “嗯?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柳云沉当时就不乐意了。 ‘你这水平,去写网文肯定扑街......’李宣斟酌着用词,委婉道:“咳咳,还不错,就是....我看着有点味如嚼蜡。” 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不屑,失望,就这? “什么?!” 柳云沉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满脸涨红,劈手把书拿过去。 左看右看,确实是自己编撰的那本没错。 不可能.....上古遗经是他半生心血,为史家添上了一块重要的砖瓦,甚至引起了史家半圣遗宝‘沉愚笔’认主,绝非如此不堪。 莫非天命人背后的大能算到此步,让他特意来羞辱琅琊阁? 柳云沉耐下性子问道:“李兄说这卷经典不行,可有依据?” 但凡李宣拿不出点东西,他就要撸起袖子打人了,背后有大能都拦不住,他说的! “其实,我这也有一本同类的杂记,店家要不要看看?” 李宣从怀中摸出一叠墨迹刚干的纸张。 心中暗道:“这种水平的书都放在店里,那我的《山海经》岂不是要上天,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好。” 柳云沉面不改色的接过来。 倒要看看是什么惊世之作.....有本事你就掏出一篇亚圣经典...... ps:斩断篇章刀,咔嚓!!~~~ 感谢一下qq阅读所有书友的打赏,作家的话那边好像看不见,回头单章感谢。 第七十七章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 “幻境?” 站在一参天大树下,柳云沉伸出手却并未摸到实体。 又看了看脚下的土地,眸中涌过一股混沌的光芒。 这是史家文人‘独具慧眼’,善于寻找各种破绽,他能堂而皇之的走进步云宗护山大阵,靠的便是这副明察秋毫的眼睛。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没有变化。 明明知道面前的是幻境,但却有真实的可怕。 能以假乱真,这代这本书的撰写者不言而喻,必然就是背后那位神秘大能。 “区区幻境,也想困我史家文人,杜撰之物怎可与真实存在过的历史相比!” 柳云沉手中出现一支黑漆漆的毛笔。 半圣遗宝,沉愚笔! 此半圣和天界的圣人不能一概而论,非是修为,而是一种尊称,但饶是如此,也十分的厉害了。 这支笔沾染了那位半圣的气息,史家最擅明察秋毫,破区区一个幻境不成问题。 “高堂明镜!” 柳云沉甩开手,几笔便画出了一个明晃晃的镜子。 这明镜可以看穿一切未存在过的事物,除非面前是还原了一段真实的历史。 “哼哼,假的终归是假的。” 柳云沉自信一笑,凑到镜子前。 先是愣住,然后笑容逐渐消失,接着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 镜中倒映的东西,和他用肉眼看见的东西一模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难道这都是真的?” 柳云沉双目无神的转动着,啃着自己的手指甲,“可列国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天的高度不对,地的厚度,各种奇花异草,都没有过任何的记载,这到底是存在于何时何地?” 他搜索着枯肠,以往浩瀚的知识储备,现在却开始捉襟见肘。 其他人来到这个幻境,只会觉得神奇美丽。 柳云沉不一样,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有陌生,陌生到荒谬。 什么都不知道,对于自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柳云沉来说,就是最大的讽刺。 他开始在无边无际的山野中奔跑,妄图找到任何一种能让自己熟悉的事物。 但......不存在的。 就像你回到自己家,打开门后,却发现所有摆设都变了,甚至屋子里还有个陌生人一脸懵逼的看着你,退出去看了眼门牌,这还就是自己家没错...... 我是谁,我在哪? 窒息的感觉,让柳云沉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没错了,这个世界确实是真的。 眼前场景一变,他又回到书店。 李宣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略微关切的看着他,道:“额.....柳兄你没事吧?我这只是一本杂记而已.....” “而已?” 柳云沉呼吸急促了起来,问道:“你这本书里,记载的都是何时存在的事物?” “这.....”李宣张了张嘴,见柳云沉一副激动的样子,只能道:“只是一本小说罢了,其中内容未必是真的,兄台没看过小说吗?” “什么小说,这可都是......”柳云沉说了一半,又沉默了。 看来这位天命人,对幕后那位大能并不够了解。 那位大佬,也许和自己想法一样,伪装成了平平无奇的一员,藏在天命人身边暗中指点。 如果让这位李兄察觉,还有他们琅琊阁的事吗? ‘这小老弟.....原来是喜欢看玄幻小说啊.....’李宣轻咳一声,道:“我这本书,其实是想拿来出售.....” “柳兄你有在听吗?” “嗯?嗯.....你说什么?”柳云沉缓过神。 李宣无奈,又说了一遍:“我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看,这本书应该还是挺有价值的,我想把他卖掉,柳兄你要不出个价?” “卖掉?” 柳云沉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本《山海经》的价值,难以估量,因为这是一个全新的,空白的时代。 就像考古学突然发现了一个全新的朝代,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这种无价之宝拿出来卖,要么是那位大能不清楚这本书的价值,要么是人家就是用这把书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毫无疑问,是那位大能对琅琊阁的嘲讽。 小老弟,就这点水平,还想拉拢天命人? 以前从来都用知识鄙视他人的柳云沉,第一次知道了被碾压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问道:“多少钱?我不一定能出的起这个价格。” “嗯.....我看你也是爱书之人,就这么多银子如何?”李宣在心中盘算着,伸出三根手指。 看小老弟的表情,应该挺喜欢这本书的。 不过......三十两,会不会太多了? “银子?!”柳云沉一下梗住。 三千两? 实锤了,那位高人就是没把琅琊阁放在眼里。 居然用银子这种凡间的计量单位,出售这等价值难以估量的宝贝。 想到这,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感觉有点生气,道:“三千两,呵呵,三千两......” “嗯?” 李宣微微后仰,震惊了。 不是...... 我说的是三十两....... 这就是一本小说而已,值那么多钱吗? 你要不想买,你直说啊,戏弄我吗这是。 怎么看,这个开书店的小老弟,也不像能拿出三千两的样子...... 李宣感觉脑壳有点晕,道:“额,柳兄,你要是觉得多.....” “多?多什么多,你给我等着!”柳云沉更生气了,气势汹汹的走到柜台后面。 绝世大能又如何。 如此不把琅琊阁放在眼里,好! 这挑战,我代表琅琊阁接下了! ‘他不会要掏棍子打我吧?’李宣看着翻翻找找的柳云沉,有点心慌。 过了一会,柳云沉拿着一张银票走来。 ‘嘶.....还真给啊,玄幻读者,恐怖如斯......’李宣用手指搓了下,银票确实是列国联合签发的宝钞,便喜笑颜开道:“那就多谢柳兄了。”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李宣心情不错。 拱拱手,他准备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香香。 李宣走后,柳云沉目中闪过思索,将书本收起后,拿起一个玉盘。 投入几块灵石后,玉盘投射出一个扇形的光幕。 一个长须飘飘的模糊身影从上面显现,这老者盘坐在蒲团上,低垂的眼睑下,眼中完全没有老人的浑浊,反而夹杂着说不出的睿智。 “云沉,见到天命人了吗?” 老者微微点头,捻起一缕长须,“我们琅琊阁八阁各有所长,历来都是谁都不服谁,好在这次空前的团结,各家都出了不少珍贵典籍。 天命人哪方面比较有天赋?咱们好早做准备。” 柳云沉嚅嗫着嘴唇,不知道怎么解释。 “怎么了?”老者微微皱眉。 “师尊啊,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柳云沉默然半晌,拿出了那本册子,“我翻,您自己看吧.....” 第七十八章 年轻人要多点磨砺 书店内,昏黄的烛火在黑暗中稳定绽放着光芒。 老者听着山海经读完,震动的瞳孔显示他内心是多么的不平静。 看到以往智珠在握的师尊如此神态,柳云沉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本书,简直是为琅琊阁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知道,琅琊阁每年都收集天下间新奇的东西,但光这一本书,里面居然全是他们未见过的事物。 “你等会,我去将其他几位阁主也叫来。” 老者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出门。 事情太大了,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很快,一圈人影出现在光幕前,各自找地方坐下,泾渭分明。 柳云沉将自己如何引李宣上门,并且试探出了他天命人的身份,结果因为《山海经》的出现,反倒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书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后,他总结道: “那位大能必然已经知晓了琅琊阁插手,因为我拿到这本册子时,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初看之时,弟子还以为是在有人在书中篆刻了幻境,但多方手段验证过后,确定是一段真实的记载无疑。 现在,弟子该怎么办?” 围坐在光幕前的人影们沉默良久,有个沉稳的中年声音道:“大世需要天命人开启,道也需要天命人补足,琅琊阁若是知难而退,虽然可保一时,却也注定被湮没在尘埃当中。” 这算是给事情定下调子,让大家想办法。 “哼,这位未免也太过自负,咱们琅琊阁群策群力,单论全面仙神也拍马难及。”说话的人声音粗犷,明显是个暴脾气。 “这本名为山海经的书中,记载的很可能是荒古年间。” 一个苍老的声音艰涩道:“我在其中见过的荒古异种,若非大道完整,否则这种层次的生灵不可能孕育而出,因为道有缺,所以这些生灵也渐渐的消失了,这很可能涉及到了更深层次的秘辛。 老夫猜测,那位大能很可能是一位仙神,并且不是从人间的飞升的仙神,而是绝地天通前,就已经在天界了。 而且,这本书也尚未写完,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内容。 依我看,这位仙神并非是挑衅。” “哼.....”暴躁的声音似乎比较忌惮这位老者,闷闷的不说话了。 “祝老有何见解?请为学生解惑。”柳云沉赶忙隔空拜下。 说话的这位,名叫祝筹,号称祝七步。 不要误会,这不是恭维他的掌法,而是此人棋艺精湛超凡入圣,曾经在卧龙山七步让棋圣投子认输。 非是棋圣浪得虚名,而是他知道,落入祝筹的布局当中,一步错,步步错,必然会输。 能做到这点,除了棋艺外,莫过于深沉的心机和谋算。 所以,哪怕是琅琊阁的人都不得不小心提防,生怕哪天被这老鬼算计,因为他是最冷静的棋手,在他看来人也只是棋子而已,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想做什么。 当然,琅琊阁能有今天,也离不开祝筹的手段。 所以大家还是愿意让祝筹来出谋划策的。 灰袍老者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不用先入为主,算计周王朝的仙神大能,是老夫都不敢做的事,说明这位前辈也是棋手。 既然是下棋之人,那必然有着深远的布局和谋划,每一步都有他的用意。” “如果我猜的没错......”老者语气顿了顿,睁开充满着智慧的双眼,道:“前辈的第一层用意是在考校琅琊阁的气量。” “考校?”柳云沉愣了下。 “傲慢者,只会被自己的眼界束缚,而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怀着一颗学徒的心。” 祝筹平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琅琊阁多年来遗世独立,大家养成了自大的心态,但如果见不得半点超出自己了解的事物,只是抱着蹭些好处的心理,对天命人有何好处? 前辈这是在敲打我们,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要学会谦虚。”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 好像真的是这样没错。 琅琊阁世居深山,故步自封,列国又对他们多有尊敬,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牛逼轰轰的心态,甚至进别家门派,通报都没有一声,绕过大阵就跟回自家一样。 琅琊阁多年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实质性突破了,都是在吃老本。 得知大道有缺,想出来的办法居然是蹭天命人的气运,而不是自己着手解决问题。 一时间,柳云沉羞愧的低下了头。 人家拿出无比宝贵的知识,自己不但没虚心求教,反而心生敌意,真是以小人之心坐井观天。 对于前辈来说,琅琊阁的宝物本来也就和三千两白银没有区别。 “第二层,前辈也许是想逼出我们的真材实料。” 老者这次解释时,众人纷纷改变了之前的懒散,认真倾听起来。 他缓缓道:“前辈毕竟不是天命人的老师,而是起一个幕后的引导作用,因为布局者向来不会亲自下场,甚至天命人自己都不知道,背后还有一个这样的前辈在为他谋划。 我们要做的,就是代替前辈下场。” 说完,祝筹闭上嘴。 众阁主静静的思考了一会,也纷纷点头,算是赞同了祝筹的提议。 “对了,这个叫李宣的天命人,貌似还未踏足修行。” 柳云沉想起,自己没见那个青年人有修行的迹象。 而且步云山的长老们也说过,李宣没有任何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用尽毕生绝学吧!” “老夫的丹道功夫,亦是不输仙神半分。” “哼,我的刀法正好缺一传人,希望天命人有这个资质。” “一个天命人不单单要会各种技艺,还得学会审时度势,我兵家会是他最好的老师。” 在座的最低是位列二品,最高的祝筹是二劫散仙,跺跺脚列国都要震动的各道高人,尽皆是斗志昂扬。 祝筹沉吟良久,道:“列位,咱们不如先测试一下天命人的资质如何?” “额.....天命人不该是绝顶之姿吗?” “这没有必要吧,我觉得他什么都应该会点。” “祝老说的没错,许多大人物都是崛起于微末,踩在无数天才的头上,自己资质反而平平无奇,我觉得很有必要。” “这样吧。” 坐在最左边,一个须发皆白的麻衣老者道:“老道我正好有一具化身,正在赶往步云镇的路上,此事便交由我来。” 此人叫黄御玄。 前任魏国道首,现在也是劫仙修为。 “好吧。” 众人有点不甘心,毕竟谁先出手,最容易获得天命人的好感。 不过全宗上下,就黄御玄最有高人气质,而且有一座本命法宝“登天山”,总共有四面,代表着不同的道承,爬的越高说明资质越好。 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黄御玄是最好的人选。 “呵呵.....这个我在行,大家放心。”道骨仙风的黄御玄笑道:“到时我会多多给天命人一些磨砺,老道我就在山顶等他,待他上山,自然会把我当成绝世高人。 云沉,到时你和我配合一番,定让那李宣深信不疑。” 黄御玄说的非常笃定。 虽然以后还得靠天命人的大气运,但作为第一个人生导师,他收获的好处也难以想象的大。 ....... 通往步云镇的路上。 坐在飞翔的毛驴背上,黄御玄捻须一笑,托起了手中的一座小山。 随后极品灵石不要钱似的从腰间布袋飞出,在空中汇集了成两条长河,纷纷化作精纯的灵气没入其中。 一时间,小山重了不少,上面的光华越发浓厚。 “这下,登天山激活大概会有一千多丈,拾阶而上的压力也极大。” 黄御玄满意的点点头。 试想一下,当你精疲力尽的爬到山顶,却发现刚刚在山下见到的老者,正云淡风轻,道骨仙风的站在山顶等你,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个绝顶高人? 而且年轻人嘛,就需要多多磨砺。 不磨砺怎么成长呢? ps:抱歉大家,更新有点晚,之前写了两章准备发,觉得节奏有问题就删掉了,又重新写了两章t-t。 第七十九章 没事,就溜达..... 怀揣着一笔巨款的喜悦,李宣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下意识的想去碎月楼,然而走到半路才发现,碎月楼的花魁,不就在自己家吗? 咳咳,职业病。 外面的滂沱大雨暂且停息,但乌云仍未散去,压在头顶闷闷的。 因为刚刚的那场暴雨,排水渠都满溢了,碎月楼前的湖中,水位也拔高了几尺,几乎就要漫出来。 浑浊的雨水裹挟着泥沙,灌入碎月楼前的湖水中,湍急的水面上时不时飘过树枝破布。 “嗯?湖里那是什么?” 李宣好像见到个满脸鳞片的硕大鱼头一闪即逝。 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就不见了。 “奇怪,许是眼花了......” 李宣没有再看见湖里冒出什么怪东西,转身欲走。 离了碎月楼没多远。 面前突然走来一个黑袍人,整张脸都裹在斗篷下,看不清真实面貌。 他走上来拍了拍李宣的肩膀,问道: “小哥,你经常在这出入?” “嗯,没错......怎么了?”李宣情不自禁起了层鸡皮疙瘩,感觉这人的手有点冰冷湿滑。 不过刚下过雨,他没多想。 “可看见香香姑娘去哪了?” 黑袍人声音沙哑,好像在水里泡了许久似的腐木。 “嗯......不太清楚。” 李宣心中升起警兆,但面上半点神色也不露,神态自若,道:“兄台单找她作甚?这里漂亮的花魁多了,我知道有个叫绿蕊的姑娘.....” “打扰了。”黑袍人说罢,收回手掌走了。 而他抽回手掌的一瞬间,那股阴冷的感觉就消失了。 李宣望着此人离去得背影,大概有了数。 香香是碎月楼的头牌,所以她贸然偷跑的事情,碎月楼并未声张。 而是暗中找寻,悄悄打探消息。 “麻烦了.....” 李宣走进碎月楼,想找那钱姓掌柜把赎身钱交了。 未曾想小厮说掌柜的有事出门,让他扑了个空。 “得赶紧回家看看。” 李宣马不停蹄的朝家中赶去。 天空又下起雨来,从淅淅沥沥逐渐转大。 ......... 同一时间,小院的门前突然落下了两道遁光,随后又是几个飞檐走壁的身影接近。 这些人加起来将近十个,修士居多,武人则都是附近的绿林客。 他们先是警惕的看着对方,随后才放松身体。 就算要争抢大妖,也得先把那受伤的大妖捉到手才行,若是现在就起了内讧,两败俱伤被大妖趁虚而入,所有人都讨不到好。 都是混江湖的,门清。 “大妖的气息消失在一个叫香香的姑娘房中,随后她就突然为自己赎身走了。” “一个青楼女子哪能突然掏出如此多黄金,恐怕是大妖所为。” “我门下的弟子并未发现那名女子出镇,料想大妖伤势不浅,只能诱骗一青楼女子带着它蛰伏。” “香香听说与镇里的李宣来往密切,极有可能藏在这里。” 都是在附近手眼通天的人,将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很容易。 众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击杀大妖后,谁拿大头的问题。 谁抢到就是谁的。 “不忙,若大妖正在此处,咱们已然是瓮中捉鳖,老道我先布个阵,否则还会引来更多人。” 拿着“仙人指路”布幡的道士手上信手一顿。 咔嚓一声。 布幡插入石板地面,随后丝丝缕缕的青光在地面蔓延,将小院彻底隔绝。 外界的雨水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阻隔,连雨声也小了许多。 修士的神识,凡人的目光,都极难透过结界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一个虬髯大汉冷笑道:“牛鼻子,你最好别使乱七八糟的阴招,爷爷我盯着你呢。” 他的刀刃隐隐对准了老道后心。 两人的修为相差不远,都是六品,在百步之内,修道之士可能会被武人暴起斩杀。 “我懂。” 老道讳莫如深的笑笑。 嘴上如此说着,布幡上却泛起了一丝寻常人难以察觉的黑气,有个鬼奴在青光的掩护下,悄悄遁入院内..... 咔嚓! 炸雷似的巨响在塞进耳畔,仿佛天空中劈下了一道神雷。 刚刚从天上下起来的雨水刹那间被剑气倒卷起来,一把窄窄的软剑斜刺里闪过。 青色的屏障宛如一触即溃的泡泡般炸碎。 “谁?!” 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一个老者飘然落下,握住倒飞而回的软剑,持剑而立的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势,柔中带刚,凌厉非常。 老者道:“你们胆子还真是大,连这里都敢闯。” 有人认出了来人,愤怒的表情立马收敛,老老实实拜下: “余前辈......” “原来是余丁余掌门,我说步云镇剑法还有谁如此超群。” “我们只是恰巧路过此地,没事,就溜达......” 一尊大妖居然把余丁都惊动了,众人心中叫苦,却也不敢在脸上显露。 人家何等修为,三品高手在一国之地都可横行。 步云山还是这附近的地头蛇,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们还以为我是贪图那尊受伤的大妖?” 余丁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就大错特错了,若非我刚刚拦着,你们现在都已经是一地尸体。” “此话怎讲?”虬髯大汉愣了下。 以步云山现任掌门的身份,要抢机缘根本无需解释。 既然如此说,这里难道真的有什么秘密? “这里隐居着一位前辈高人” 余丁也是怕他们出去乱说,打扰李先生的清净,便多解释了两句,“这位前辈修为高绝到难以想象,现在屈尊担任我步云山太上祖师,你说我拦着你们,是不是在救你们? 今天的事,你们最好都烂在肚子里,否则.....” 小院外,无比安静,突然间落针可闻,只能听到几个武人擂鼓似的心跳声。 “呼....还好,还好余掌门把我们拦住了。” “无端惊扰前辈高人,在下从此永不入步云镇!” “太可怕了,久闻凡尘之中有绝世强者隐居,今天居然真的碰上了。” “我懂了....步云山离得如此之近,若是想要机缘还有我等何事,原来是太上祖师已经将大妖收了.....” 所有人都感觉背后汗毛乍起,衣衫湿透。 连步云山掌门也要持后辈礼,那还能有假吗? 他们连让余丁骗的资格都没有! “啊!” 正在此时,刚刚拿着布幡的老道惨叫一声,口鼻中流出涔涔鲜血,凄惨无比。 就在刚刚,与他心神相连的鬼奴,被敲得魂飞魄散。 只来得及看见一根棍子。 “哼,我就知道这糟老头子坏的很,趁我们不注意肯定暗中使了手段。” “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 “嘶....还好我们没有进去,否则......” 众人口诛笔伐的同时,心中升起阵阵后怕,再次给余丁行大礼感谢。 然后又朝院子中拜了拜,一哄而散。 “李先生好像不在家,看来是院中留下了手段......” 余丁看着紧闭的大门,便在门口等了起来。 ........ 院中,嫦小玉爪爪抱着仙女棒,兔脸上满是嫌弃。 “略略.....好恶心的阴魂。” 刚刚她“路过”菜田,发现有只阴祟鬼物潜入进来,想都没想就一闷棍打上去。 “呸呸呸,想进来偷好吃的,打死你。” 嫦小玉还觉得不解气,又气呼呼的挥舞了两下棒子。 偷灵药实在太可恶了! 第八十章 周王朝之谜 李宣走到门口,发现余丁正背手站在那,他目光朝着的远方,隐隐还能看到几道流光遁去天边。 “老余,你怎么来了?”李宣打开门,请他进去坐。 “路过此地,恰好帮先生惊走了几个宵小之辈。”余丁嘴上很谦虚,丝毫不敢居功。 毕竟前辈的院子里另有手段,就算没他,结果也是一样。 “真的?谢谢你啦。”李宣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松了口气。 果然,碎月楼雇佣的江湖客还是找上门了。 不过老余是步云山的人嘛,比起市井中的江湖人,他才是真正的地头蛇。 要是没老余帮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先生您回来了。” 杨庆从对面的茶摊里走出来。 他只比余丁稍微晚来了一点,见余丁已经出了手,便在后面默默等待。 “走走走,我正好要做午饭了,进来一起。” 李宣打开门,将两人领了进去。 路过菜田的时候,跟在后面的余丁和杨庆,都很有默契的朝嫦小玉行了个礼,不过后者正眼巴巴盯着田里的菜,没工夫注意他俩。 在堂里坐定之后,余丁露出一丝苦笑:“李先生,不瞒您说,此类的事情以后可能还会有,以后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您到时注意些。” 他虽然是三品武人,但真论修为还不及杨庆。 龙女的消息他也收到了,知道这件事牵扯有多深。 今天来的都是不明真相的江湖人士,纯粹是来瞎凑热闹,若真是列国来人,起码是像杨庆这般的绝顶高手。 他不是怕李宣出事,是怕那些高手出事..... “能理解。”李宣点点头。 老余总不能天天守在自己家门口,人家能帮忙一次,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碎月楼没拿到钱,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宣摸了摸怀中的银子,感觉有了底气。 杨庆在旁暗暗点头,捧着茶杯牛饮一口。 先生做事,还需要他们瞎担心什么。 就好比他,会把几个六七品的江湖客放在眼里吗? 这时,香香提着裙子从后堂走来。 看到杨庆,她微微一愣,福了福身子,随后很自然的坐到了李宣身边。 ‘龙女的气息。’ 杨庆和余丁两人心中一凛。 以他们的修为,瞬间就明白过来。 李宣无奈的看了香香一眼,道:“不瞒两位说,那些人估计就是来找香香的,既然她来了我这,我不能坐视不管。” 杨庆问道:“先生与这位....香香姑娘,莫非早有关系?” 离都那边,传来了口谕。 或许是因为龙女出事时,还未有离国,故而王上也并不像他国那般焦急。 只让他待时而动,作壁上观,能多多打探些消息是最好的。 李宣还未说话,香香就先开口了:“何止是关系,是蕉情匪浅。” 她大大咧咧的将玉臂搭着上李宣的肩膀,笑颜如花。 “你们也看到了。”李宣耸耸肩。 “早就....认识。”杨庆记下了这句话。 他悟了。 这个认识,自然不会是和青楼女子认识,而是与龙族长公主敖池瑶认识。 之前他还奇怪,为何李先生没事老爱往碎月楼跑,难道真的是去嫖....咳咳,找女子喝花酒? 再联系先生前段时间去燕云拔出了秋塘寒玉,助敖池瑶破封....... 一切都清楚了,原来先生是在为敖池瑶做脱身的准备。 “嘶——” 两人对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连逛青楼都藏着如此深远的打算,前辈的谋划也太深远了! “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余丁试探着问道。 他不相信前辈只是单纯的救人。 在这个特殊的关头,一定有着某种深意。 “看来你们也知道,寻找香香的,应该是附近最有势力的存在。” 李宣看两人表情,指了指碎月楼的方向,道:“但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不用为我担心。” 在步云镇一下买了半条街的店铺,那可太有钱了。 可不就是步云镇最有势力的吗。 ‘前辈眼中,不一般的势力.....’ 两人看了眼那个方向,心中出现了列国的版图。 从这一直往西,燕国? 不对,燕国的泠音公主也侍奉在先生身边,况且燕国最强大的莫过于把持朝政的文人,光会窝里斗。 再往西,越国? 也不对,越国并不大,最厉害的镇国强者不过三品,与青阳候半斤八两,还犯不上先生出手。 再往西..... 坐镇中州,以巡天卫监察天下的周王朝! 余丁和杨庆悟了,轻轻吸了口凉气。 除了周王朝,人间还有什么是配让李先生谋划的?难怪先生会说,是人间最大的势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庆喃喃自语。 难怪李前辈会隐居在这个地方,原来居然是要对周王朝动手! 要知道,那位自称天子,牧百国的人,是可以与仙神平起平坐的存在,若非如此,列国也不至于被压得喘不过气,虽然互相间小有摩擦,却从未爆发过太大规模的战争。 因为有周天子在一日,他们便是臣,周王室未衰微之前,谁敢逐鹿天下? 如若这样,那确实应该如履薄冰,步步皆算。 李先生到底做什么? 他们心中都有这个疑问,但很自觉的没有说出来。 沾不得.....好奇的人通常短命。 “先生高义,在下拜服。”杨庆隐隐猜到了一点。 和灵机有关。 列国加起来的土地,怎么也比周王朝大。 但列国这个百年加起来,总共才出了三位一品。 其中只有张缺二成功飞升,剩下的一个转修散仙,一个在天劫下身死道消。 周王朝具体有多少一品,他不算如数家珍,但肯定比列国多太多了。 除了一品,普通人中能修炼的也越来越少,远远少于中州之地,就算中州人杰地灵,但灵机是会溢散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这其中必有蹊跷。 “好了,不必为我担心。”李宣笑着压了压手,“咱们今天做一顿纯绿色有机食品。” 余丁懵道:“纯绿色有机食品....是什么?” “咳咳,就是我家自己种的菜。”李宣有点不好意思。 三千两银子能看不能花,所以生活还是有点拮据的,还好种植系统比较厉害,能自给自足。 “先生种的?请务必让我帮忙!” “咳咳,其实在下早就想吃田里的....蔬菜了,这等口福也只有先生这能品尝道。” 两人都是大喜,除此之外不可避免的有点酸了。 看看人家,都是啥生活..... 极品宝药当饭菜吃,还是个人? 要让那帮炼丹师知道,估计得当场疯掉,撸起袖子来找先生拼命....前提是能打的过。 于是。 在李宣从小书篓里拿出蔬菜后,几人来到院中。 云开雨霁,丝丝阳光撒入院中,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余丁拿着宝药往天上一抛。 刷刷刷—— 余丁刚柔并济的青松剑意激发而出,纵横的剑气直接将其切碎,冬瓜似的灵药片片透亮,萝卜似的灵参丝丝分毫不差。 一边切,他心中一边滴血。 这些极品宝药拿去步云山,能培养多少弟子啊.....现在都要一顿吃了,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老余你这手艺,不当厨子可惜了。” 李宣捏着小兔的爪子,啪啪鼓着掌。 然后拿来竹签,将蔬菜串起来。 “先生...您这是什么个吃法?” 杨庆眼巴巴的看着,疑惑问道。 他也算锦衣玉食,天下的珍馐都吃过不少,还从未见过这种吃法。 而且如此多的极品宝药,就这样当菜吃了,真是令人抓狂,如果给他带回去,用之得当,军中的将士素质起码能上升一个档次。 太浪费了! 嗯......待会得多吃点.....再加点辣椒,他口重。 “最好的美食,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李宣一边让小兔也帮忙,一边解释道:“所谓大道至简嘛,我管这叫烧烤。” “原来如此。” 两人眼中一亮。 看看人家先生,吃饭都能吃出至理来,甚至发明了新的烹饪方式。 随后杨庆也不甘示弱,鼓动气血生出了无比炽烈的气血之炎,控制着其中的热意虚空燃烧。 一朵经久不息的火焰出现在地上。 “哈哈,老杨你也不赖,两位若是以后有空,咱们开个店铺专门卖烧烤算了。” 早知道两人有修为在身,李宣也不奇怪。 他将签子放上去烤着,转头对香香道:“去把厨房下层,左手第一个柜子里几个调料瓶拿出来,就是红,白,黑三个颜色的瓶子,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烧烤的工具。” “好。”香香提着裙子哒哒哒跑进厨房。 再回来时,拿着三个小瓶子。 还有一些铁质工具,都是李宣用【机巧】技能专门制作,组装起来便是烧烤架。 小瓶上面分别贴了字:‘辣’‘孜’‘香’。 “这个世界,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哦。”李宣神秘一笑,拿起刷子给蔬菜起了油,随后倒上瓶中的东西。 浓烈的香鲜辛辣之气,冲进每个人的鼻腔。 “难怪说仙人不思凡。”余丁轻咳一声,突然觉得肚子很饿。 毫无疑问,这都是天界才有的珍贵佐料。 “能得先生亲自下厨,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杨庆也是食指大动。 他吃遍天下,第一次感官上有如此强烈的馋意。 嫦小玉嘴中一下就分泌出了口水,眼巴巴的看着烧烤架,躁动的搓着爪爪。 “嘶,今天没有肉,烤肉才香呢,差点意思....”李宣不知有意无意,看了眼小兔。 “!!!” 嫦小玉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低下小脑袋。 兔兔不好吃的! 真的一点也不好吃..... 吸溜...... 她突然有点想知道,烤兔子是什么味..... 真的很香吗? “咕咚——” 馋小玉偷偷咽了口口水。 这调料有毒! 香香则是在旁托腮,眼中的倒映,满是认真烧烤的人儿。 ps:昨天更太晚,所以今天加一更,大家晚点再看。 第八十一章 水蛮斥候心态崩了。 一场烧烤大会进行到傍晚。 余丁和杨庆两人吃得满嘴流油,腹内灵气满溢,丹田都有种胀痛的感觉,才恋恋不舍的停下嘴。 吃极品宝药吃撑......奢侈的壕无人性。 这是两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但对面,李宣吃得比他们还多,却没有一丝的灵机波动,半分修为都无的样子,好像那些极品宝药投入了一个无底洞。 ‘先生的修为,到底是何等旷古烁今。’ 两人心中对李宣的恐怖有了新认知。 “多谢先生款待,在下与余丁还有事,得先告辞。” 杨庆站起身来,摆起衣袍,眼神微微扫了下余丁。 后者心领神会,也站起来拱手。 从正门出去,走出这条街,余丁抬手一指。 软剑从腰带中飞出,载着他冲天而起。 杨庆则是伸出脚,就这般御空而行,踩在空中如履平地。 “杨兄,你快二品了?”余丁收回目光。 杨庆有点自得道:“本来还差些,今天在先生这大快朵颐,确实快了。” “啧.....” 余丁心中还在记恨他往步云山上扛雕像的事,现在看来暂时无法报复了。 多出一个二品,离国在列国中的威慑又强了一个档次。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觉得....前辈有没有可能,是想打破灵机之困?”杨庆突然道。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看来,是这样没错。”余丁突然望天,好像上面有种某只看不清的手掌,将东南,将列国都握在掌中。 修为越高,越能感觉到这种束缚。 当年师父跌境,也许并不是因为受伤...... “周天子自称唯一真龙,现在,天地间又出了一条真龙.....” 余丁叹道:“那姑娘虽是风尘女子,却已然有了天潢贵胄的苗头,气运之盛可与泠音殿下分庭抗礼,假以时日.... 即便这是个女子,两者也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正面冲突。” 哪怕知道李先生的手段通天,他语气中也充斥着忧虑。 先生不仅在步云山,也同样在离国,到时离国如何自处? “只有跟着先生,咱们才有可能飞升,列国才有机会挣脱桎梏,否则就只能修散仙等死,你想这样吗?”杨庆目中闪过一道精芒,“我不想,王上他....更不想。” “列国不会放过这香香姑娘的,但先生说有办法,咱们且先看吧....” 余丁终究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凡人有真龙之运,是谋逆!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世上绝不允许有第二条真龙存在,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有这个资格便是死罪。 先生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两人飞凌碎月楼时,突然齐齐顿住。 有妖气! 不约而同的,刀般锋锐的目光直透湖底。 “滚出来!”杨庆冷哼一声。 隔空轻轻踩下,连串的音爆声响起,湖中骤然凹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好像生生被挖空了一块。 一个藏在水流中的黑影被崩出水花,飞到半空。 仔细看去,发现是个身材与成年男子差不多的人型生物,浑身裹着细密的鳞片,手脚缝隙中有着薄薄的筋膜。 肩膀上顶着的,是个狰狞的鱼首! “哼,水蛮族在梁国肆虐也就罢了,敢犯到本侯手中。”杨庆说完,又轻咦一声。 他刚刚留着力,怕将这水蛮族打成齑粉。 即便如此,寻常的水蛮族斥候身体较为孱弱,也该重伤失去行动能力才对。 但这只鱼首人身的怪物,只是鳞甲崩裂,虽然浑身暗红色的鲜血流个不停,却在落入水中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宛如利剑般朝着远处水域扎去。 在余丁面前丢了面子,杨庆很不爽。 “出!” 一个二丈高的神相在他身后浮现。 面如重枣,长须飘飘,微阖着眼睑,龙盘虎踞的雄伟披靡八方。 “武意入神,化神为相,杨庆这匹夫是从先生那得了多少好处。”余丁羡慕嫉妒恨。 岸边许多人也看到这一幕,纷纷陷入呆滞。 “二品的武人老爷....” “什么武人老爷,这叫武圣!” “咱们离国不是只有大将军卫卯是二品吗?难道是卫将军吗?!” “听说卫大将军的神相,有三丈呢.....” 对于普通人来说,二品高手跟见了某国元首般罕见,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到。 “嗤!” 关刀斩下的瞬间,空气中划过条细密黑线,无声无息的分开了湍急的潮水,连目光都难以追踪。 煞气腾幽寒冥朔,杀机鸣空泣鬼神。 感受到背后的杀意,鱼人心态崩了。 你还是个人? 我踏马就一个普通的臭鱼烂虾,二品大高手用神相搞我? 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玩不起?! 草(一种植物)! 刀气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将他四肢全部齐根斩断。 浮上水面的鱼人,两眼翻白,口中不停涌出鲜血。 “哼,不说是吧,听闻水蛮族都很有骨气,本侯把你带回黑牢见识见识。” 杨庆提着鱼人,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临走的时候,那水蛮鱼人满脸惊恐,分明是想竹筒倒豆子问啥说啥。 可关键是,杨庆也没问…… “那龙女在这渡劫,也许是用龙躯挡灾,碎裂的龙躯融入江河,所以.....” 余丁深沉的目光看向水中,大抵明白了。 难怪那鱼人斥候变得皮糙肉厚许多。 龙躯哪怕灯枯油尽,也是真龙遗蜕,会给水族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连水蛮族也横插一脚,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余丁叹了一声,御剑回山。 .......... 雨过天晴后的月光无比皎洁。 从窗外投射进来,波光粼粼,照亮了床榻上香香的脸庞。 敖池瑶的声音从心头响起道: “今天那两人发现我了。” “啊?”香香惊了一下,然后才低声问:“那.....不会有事吧?” “他们对李前辈很恭敬,无事,今天还多亏你了。”敖池瑶好像心情不错,“那些宝药让我身体恢复了不少,虽然失了龙躯,但元神彻底稳固下来了。” “没事,其实很好吃啦....”香香有点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女子,吃太多会长胖的.... 不过都是蔬菜的话,应该没事吧? “这倒是,前辈烹饪的宝药,没有损失半分药性,味道还很好。” 敖池瑶的声音不那么冷了,有点难为情道:“对了,咱们现在共享感官,我毕竟是龙女,香香你能不能....暂时克制一下?” “克制?” 香香满脸疑惑,随后霞飞双颊,暗啐了一声,“好啦,知道了。” 这个时代,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就该睡觉了。 “床前明月光.....”李宣进门吹熄了蜡烛,抬头看着天空中比前世大几倍的月亮。 香香听了这极美的诗词,翻过身来问:“后面呢,为何不念了?” 李宣思索道:“地上鞋两双......” “死人....这么美的诗!一点都不正经。”香香气呼呼的。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断断续续道:“杀猪的.....就是.....能不能...暂时不要欺负我?” “没问题,明日给你熬姜糖水喝。” 李宣看她几乎滴血的脸颊就知道,来亲戚了,笑道:“睡吧睡吧。” 然后便搬了被褥,在地上打地铺。 躺了半晌。 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谁都没睡着。 香香突然小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首诗后面是什么?”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李宣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追忆,还有叹惋。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杀猪的,你家在哪呀?”香香好奇道。 她只知道李宣不是离国人,却不知他故乡在哪。 “那个地方,随处可见比碎月楼还要高十倍的摩天大楼,入夜满街灯火,如繁星连缀,路上跑着各种四个轮子的车架,连凡人也能飞上天穹。” “仙界也并非如此....前辈的来历恐怕更大,难道说的是上古年间的奇景?”敖池瑶疑惑。 听着李宣解释,香香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好想去看看。” “有机会的,但很难,若是有机会回去,一定带上你。” 李宣笑了笑,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 ........... 第二日,一阵敲门声响彻耳畔。 “李兄!我柳云沉啊!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机缘!!” ps:兄弟萌,今天加更了,这票票的事你们看.....诶嘿。 第八十二章 老夫也太像绝世高人了 一大清早,李宣便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还喊了他的名字,具体说什么没太听清。 “待会,马上就来!” 他大声说了一句,走到缸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然后突然愣了下。 这是谁,为何长相如此俊雅不凡? 过了一会李宣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自己。 打开门,靠在门框上快睡着的柳云沉,一下子惊醒,赶忙擦了擦嘴角的涎水。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在里面没听清。”李宣打开门,用手掌在柳云沉眼前晃了晃。 这小老弟昨晚肯定又通宵看小说了,大早上还能爬起来找他,是山海经看完了吗? 话说有钱人家的孩子,生活都枯燥到靠小说度日了? 喜欢看书的观众老爷们,原来都是家财万贯的高富帅啊...... “咳咳.....”柳云沉想了想,斟酌道:“其实我今天是叫你去踏青的。” “踏青?”李宣放眼望去。 秋风萧瑟.....百木凋零...... 柳云沉说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托词:“听说步云镇附近出现了一座奇怪的大山,我怀疑有可能是仙高人隐居之处,所以想与李兄一起去看看。” 这是与黄御玄已经计划好的。 柳云沉把李宣带到登天山下,邀请他一起爬山,黄御玄作为绝世高人出场,收李宣为记名弟子。 李宣叹道:“不瞒柳兄.....我其实没有任何修行天赋,已经被十三家宗门拒绝了,高人就算看上你,也不会看上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的。” 柳云沉觉得这话不对劲。 谢谢,感觉有被冒犯到。 不过.....被十三家宗门拒绝,作为天命人来说,这不应该啊...... 他思索着,突然悟了。 是了,普通的小门小派,连个上三品都没有,如何成为天命人的老师? 跟着那种乱七八糟的门派修炼,能练出个毛啊? 毛都练不出来。 所以,幕后那位大能肯定是暗中用了手段,警告了那些宗门,或是干脆就在李宣身上下了禁制,诸如测气石,寻脉符这种低级手段,根本就测不出来。 如琅琊阁这种层次的势力,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黄御玄,他至今还未收徒,门下只有十几个记名道童。 因为他的登天山乃是一件古宝,可测道心,机缘,悟性,毅力。 灵根,筋骨这类的资质,反而是资源短缺的凡俗宗门比较在乎,因为他们的弟子不过是在追寻五六品境界。 而真正的大势力,是求道成仙为目标,自古以来成仙之人,无不是道心坚韧,心智超群,有大毅力之辈。 “我辈年轻人,不出去当修士扬名立万,窝在镇子里荒废时光?”柳云沉扬了扬眉头,义正言辞道,“高人也许不在乎资质,李兄何不想想,自己有什么长处?” ‘我的长处,这不显而易见的能看出来吗......’李宣轻咳一声,道:“那你等一会,我去准备准备。” 说完他回院子,和香香打了声招呼,便从箩筐中拿了些蔬菜当做午饭,带上笔墨纸砚出门。 想了想,又把老张的竹竿也扔进小书篓。 收拾完走出来,柳云沉懵道:“李兄,你收拾了什么?” 李宣拍了拍小书篓,道:“都在里面了。” ......... 于步云镇数十里开外的郊野。 黄御玄托着黝黑的小山,往天空中一抛,手中连连掐着法决。 原本手掌就能抓起来的登天山,好像吹气球般不停的胀大。 十倍..... 百倍..... 千倍..... 最后化作了一千丈高,四面都有着篆刻了古朴铭文的山体。 随后黄御玄又撒出一把树种,以用术法催动其飞速生长,光秃秃岩壁,泥土中,像生发似的冒出了许多参天大树。 此时,登天山除了高些,已经和其他山表面看起来差不多了。 这是四品道修的特质:“蕴灵”。 “既然是天命人,心思应该比较缜密......” 黄御玄摸着下巴,准备做戏做全套。 他解下腰间的黄皮葫芦,将葫口朝下,周围的水汽便纷纷朝着其中汇集,不多时葫芦中便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一道晶莹的水线从壶口中喷洒而出,飞旋着落在山头。 风景最为秀丽的山顶上,岩壁顿时挂起了一条瀑布,汇入了山顶的深谭中,发出潺潺的水声。 他站在深谭前,拿出蒲团坐下。 再燃起一根线香,顿时大股雾气从香上升腾而起,让整个山头都有种雾里看花,云遮雾绕的感觉,意境上升了一个档次。 “高山流水,深谭垂钓,这次老夫最满意的一次装....咳咳,人前显圣。” 黄御玄老脸上笑得很灿烂。 他也是老高人了,早年间没有入道的时候,就是靠行走江湖坑蒙拐骗。 最后还真阴差阳错的走上道途。 神棍一张嘴,真让他修成了劫仙。 “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这阵势,就算他半点修为不用,忽悠个洞天福地出来的弟子也没问题,但黄御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想要平凡中显露自己的高人身份,光看意境还不够。 “嗯.....有了。” 黄御玄将旁边生长的树枝折断,做成了一根鱼竿,又取了上好的寒蚕丝。 挂上一颗下品宝药作为鱼饵。 如此,云遮雾绕的山顶,一个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老者,静坐在深谭边垂钓,仿佛亘古如此。 如此高人风范,料想天命人一个修炼小白巴不得当场跪下来拜师。 “还差点鱼......”黄御玄喃喃自语,御空而去。 ......... 数百里之外的静水湖畔。 支流中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几个硕大的鱼头浮上水面,左右打量一番。 察觉岸边风平浪静,它们才松了口气,上了岸边的山洞据点。 据点内散落着不少人骨,没吃完的尸体腐烂招来了蚊虫,鱼人们也不忌讳的围坐在一起。 “昨天老七暴露了,接下来咱们要小心行事。” 第一个说话的鱼人瓮声瓮气。 另一个鱼人道:“唉,他运气太差,咱们吸收了湖水中的东西,堪比六品武人,步云山的弟子们不下来,谁拿咱老子有办法? 偏偏,昨天一个大离王侯路过.....” “哼....王侯,他总有不在的时候.....到时就莫怪我杀了镇上所有人....” “够了。” 领头的水蛮鱼人身材高大,肌肉盘结,宛如一尊铁塔般,比其他几个同类看起来更加凶厉。 他开口道:“当下最重要的,是替首领找到那条龙族公主的真灵,离国现在很可能已经注意到此事,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耽误的首领的大计.....” 领头的话未说完,其他鱼人便狠狠打了个寒颤。 第八十三章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当年的龙族视我族为奴,今天却被咱撵得如丧家之犬般。” “老大,咱们从湖水中吸收的龙气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那龙族真灵该多厉害?” “那肯定比吃人强多了,若是首领突破境界,咱们便可登上陆地,再也无须东躲西藏。” 鱼人们议论纷纷起来,它们都是一母同胞所生,彼此熟络。 “龙族在遥远的时代前,是天下所有水族的共主,咱们祖上便曾是龙族的奴仆,后来遭逢大变,还好祖先高瞻远瞩,提前向周王朝.....” 高大鱼人顿了顿,随后语气狰狞道:“就算如今受了重创,也只有首领能对付,如果有人贪功冒进,打草惊蛇,我生撕了他!” “步云镇就这么大,便翻个底朝天又如何,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老七是运气差,我就不信了,咱们还能遇到三品巅峰的高手!” “哼,你当三品高人是大白菜?一个步云镇能有王侯路过,是老七倒了八辈子血霉。” 水蛮鱼人们被激发了斗志。 有的仰天发出了怒吼咆哮,震得山林飞起阵阵鸟儿。 “谁说的,我这不就来了吗?” 似笑非笑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 它们回头看见了一个骑驴的老者,气息平平无奇,就好像是路过的普通老道士,又好像一直就站在那。 这种人,要么是实力高深,他感知不出,要么就是个真正的普通老者。 但能无声无息瞒过六识敏锐的水蛮族,只有前者。 领头鱼人老大本能感觉不对劲,大吼道: “杀了这老牛鼻子,别让他走漏消息!” 命令刚下,已经有鱼人藏在阴影之中,悄悄断了后路。 还有几只鱼人拿出一支芦苇杆,腮帮高高鼓起,一鼓气流随着喉咙的鼓胀被压缩上来。 “噗!” 数支幽绿的吹针无声无息,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空气中可以闻见带着甜腥的臭味,这是鱼人喉囊中分泌的毒液,只要一滴便可污染大片水源,人沾上了当场就会被血肉溃烂。 洞穴就这么大,根本躲无可躲。 两支朝着老道,两支朝着毛驴。 “呼噜——” 毛驴打了个响鼻,洞**却灌入了一阵狂风,将所有毒针吹偏。 “你们走,我断后!” 鱼人中的老大知晓这道人难对付,立马燃烧精血,催动秘法。 咯吱咯吱—— 它的后背皮开肉绽,又长出了四只更加强壮的手臂,拿起洞中的兵器,地动山摇似的朝着老道扑过来。 看似气势汹汹,却直接撞碎山岩,从另一边窜了过去,朝水中奔逃。 “老大跑了?” 众水蛮呆滞当场,万万没想到以残暴着称的老大,居然会临阵脱逃。 “唉,我又没想杀你们,只是想养点鱼罢了。” 黄御玄无奈,拍了拍座下的毛驴,道:“把它们气血打散,我不要死鱼。” 毛驴傲娇的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蹄子。 它之前只是普通的毛驴,但得了高人点化,那也是高人的毛驴,虽然血脉差了些,却也不是这些鱼人可比。 冲进鱼人堆中如虎入羊群,一蹄子踩在鱼人的脑壳上,震得它头晕眼花。 随后依葫芦画瓢一人一下,蹄子每每以诡异且无法捉摸的角度,精准的砸在鱼人头顶,瞬间让它们摇摇晃晃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啊啊啊!!” 洞穴中满是惨呼。 “呼噜!”毛驴很不爽,又是几蹄子踩下去。 安静了,全部都被敲晕了。 就算没晕,也不敢让毛驴知道。 水蛮族老大还在狂奔着。 它已经到了湖边,快要逃出生天了。 入了水,除非实力相差悬殊超过两个品级,否则水中就是水蛮族的天下。 “跑什么跑,唉.....” 黄御玄屈指一弹。 土黄色的波纹从他指尖蔓延,涤荡而出。 霎时间就弥漫到了湖边,仿佛有阵清风吹拂过去。 高大鱼人心中一惊,然后就发现自己没事,连忙用全身力气跳向水里,其余两对手臂缩在身后,只要入水便可一日千里。 “砰!” 一声闷响,高大鱼人宛如撞在了精钢上。 它捂着头,不可置信的坐在湖上,随着微微的浪潮起伏着。 看似随风波动的柔弱湖面,并未结成冰,却好像变成了实心铁壁,坚不可摧,他的脑袋起了个鸡蛋大的肿包。 “指......指地成钢.....化水为铁....你是道门二.....二品!?” 高大鱼人有种灵魂都要冻结的感觉。 没有再去跑,因为没必要。 二品什么概念? 水蛮族的族长也才二品,梁国不大不小的诸侯国,也才一个二品,这些强者若是发威,称得上移山填海,毁天灭地。 指地成钢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正经的二品神通。 哪怕老者吐出一把飞剑把它们全杀了,也不比指地成钢更令人惊悚。 这种大佬无冤无仇找他们麻烦作甚? 他寻思自己臭鱼烂虾的,也不配啊。 难道是一时兴起? “二品?非也非也.....”黄御玄咧嘴笑道:“此乃老夫一具化身而已。 本体不才,两劫散仙。”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散仙......” 高大鱼人听到这,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你以为自己碰到了身家千亿的大佬,结果人家脱下马甲,是高等文明派来地球的外星使者,给谁谁不晕? “吓晕了?”黄御玄嘟囔着,将鱼人都收拢在一起。 然后拿出黄皮葫芦喝了几口,喷出一阵水雾。 地上的鱼人霎时就开始退化,四肢逐渐消失变成了鱼鳍,身形也缩,最后变成了一地的普通河鱼。 鲢鱼,黑鱼,胖头鱼..... 高大水蛮鱼人则是化成了鲤鱼、 黄御玄将其他的鱼儿都捉进鱼篓。 随后单独将鲤鱼捡起来唤醒,道:“商量个事,如果你们干的好,老道我便将你们放生了如何,拒绝的话,就眨眨眼睛。” 刚醒来的鲤鱼眼睛瞪得滚圆。 嗯,它眼睛一直瞪着,也看不出来晕没晕。 “好,孺子可教。”黄御玄笑道:“待会我要钓鱼,会将你们都扔进潭水里,你们要听我的命令咬钩,能明白吗?” 原来老黄怕天命人运气太好,普通鱼儿根本不搭理自己,都去咬了人家的钩。 若是和天命人一起钓鱼,还不如人家收获多,显然不符合高人身份。 思来想去,这些有灵智的水蛮族正中他下怀。 ‘就因为你钓鱼怕输,就把劳资抓起来?’ 鲤鱼一愣,差点气疯了。 还高人,钓个鱼都得作弊! 我呸! “怎么,你不愿意?”黄御玄老脸上挂起冷笑。 鲤鱼颤了下,拼命的摇着头。 “嗯.....如果被我钓上来,就放你们走,如果被另一个小伙子钓起来...... 统统煮了炖鱼汤!” 黄御玄警告了一番,将鲤鱼扔进竹篓。 第八十四章 登山 秋天的风儿,裹挟着些许凉意拂过,明明不是很冷,却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车轱辘嘎吱嘎吱压着黄土地,马蹄敲在地上响声很清脆。 李宣看着前方的一条深沟。 “柳兄,你这车怎么越开越偏,都快偏离官道了?” 背后良久没人说话,转头定睛一看,柳云沉那货又靠在车门上睡着了,轻微的打着呼噜,他的黑眼圈,好像更加深重了。 车子剧烈晃了几下。 李宣赶忙拉住缰绳,好险没开沟里。 “嗯?你刚刚说什么。”柳云睡眼惺忪的问道。 “柳兄,经常熬夜是不好的,你看你,精神有多差,夜晚睡觉恢复的精力最多,熬夜反而让一天的时间变少了。”李宣握着缰绳道。 “我这不是熬夜.....” 柳云沉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每次看史书,他夜晚入睡就会做奇怪的梦境,仿佛有一段段真实的历史从梦中发生着,有时候与史书一样,有时候南辕北辙。 昨晚,他梦到了山海洪荒。 但里面发生的事情还未讲完,梦境就结束了。 柳云沉忍不住问道:“李兄,你那本山海经是从何而得?后面的内容呢?” ‘还说不是熬夜看小说......’李宣无语,随后老脸一红道:“我写的啊,内容很精彩吧?这都是因为我丰富的想象力.......” “李兄,我们好歹也算一见如故,这书真的是你写的?”柳云沉眉头一扬,语气狐疑。 其他人听到这话,可能真的就信了。 但他作为史家文人,还有梦境的存在,能知道山海经中所记载的东西,绝对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那是一段难以想象有多久远的历史,莫说普通人,连史家都找不到半点痕迹。 ‘小老弟为什么一脸怀疑的样子......’李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编了个理由:“确实是我写的,这些都是我梦中看到的事物,拿来编撰成书,有什么不对吗?” 说前世太离谱,说做梦的话,小老弟应该能接受一点。 “嗯?!”柳云沉好像找到了同类,激动的扑上来,抓住李宣的双手,道:“你也会做奇怪的梦吗?我也是啊!” ‘难怪眼圈这么黑......’李宣赶紧扯住缰绳,没好气道:“年轻人做奇怪的梦很正常,不要觉得难以启齿。” 看来,这个世界缺乏两性知识教育...... “很......正常吗?”柳云沉迷惑了。 随后恍然大悟。 那山海经并非李兄所写,而是幕后的高人为了隐藏身份,用托梦的方式告诉他的,寻常人顶多会当做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已,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看来这位李兄,对自己的天命人身份一无所知...... 李宣掀开窗帘,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山尖尖。 “这附近什么时候多了座山?” “哦,这个啊,是黄......”柳云沉迷迷糊糊说了一半,改口道:“高人嘛......住的通常都比较高......可以理解。” “嗯。” 李宣点了点头。 被天下各脉宗门拒绝,还找不到适合的修行功法,如他一般的普通人,只能期望于奇遇了。 整座山郁郁葱葱,云遮雾绕,看起来确实很像高人隐居之地。 ‘有点仙人内味了......’这是李宣的念头。 ‘黄阁主果然是专业的......’这是柳云沉的念头。 李宣将马车拴在树上,道:“别睡了,你拉着我来找仙缘,总不能让我自己上山吧?” 柳云沉心中长叹。 琅琊阁的人都知道,这座登天山乃是古宝,上山的台阶一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据说只有仙人之姿才能登顶,中途还会经过悟性,毅力,道心的考验。 每次琅琊阁考核的时候,那场景一个哭爹喊娘..... 柳云沉自己的最高纪录,只爬了一半。 这十二万九千六百阶梯,简直像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 “柳兄,你平时还要多多锻炼啊,咱们这还没爬呢,你怎么就开始打哆嗦。”李宣无奈的看了他一样。 “李兄....李兄也请....”柳云沉强颜欢笑。 现在尽管嘲笑吧。 哼哼,他四品修为尚且只能上得了半山腰,李兄待会上山就知道多恐怖了。 他咬着牙迈上台阶,只见铭文微微亮起。 斗转星移,柳云沉坠入了一处幻境。 总结下来大概是如此: “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所有人都很聪明,而且后脑勺上都写着两种数字,分别为零和一。 村中有两个规矩,第一:所有知道自己脑后数字的人,就必须隔天中午去祠堂前自杀。 第二:禁制讨论任何与脑后数字有关的话题。 这一天,有个外来人误入村庄,无意间说了一句:想不到这个村子里,居然还有脑袋后面写了零的人,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仿佛发生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已知脑后写了零的有一百人,请问这些人死去用了多少天?” “这特么.....”柳云沉差点晕过去。 这一刻,他觉得如果自己在村里,肯定就是脑袋后面写了零还没自杀的...... 他面前的场景中,村民们神色逐渐开始恐慌。 恐怕要不了多久,脑后有零的人,真的会在环境中自裁......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柳云沉想破头,脑子越来越混沌。 “怎么在发呆?” 李宣摇摇头,一脸死宅没救了的表情,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个死宅。 上山的路是比较高的台阶,从青苔下还能看到上面篆刻了斑驳的古文。 他潇洒的迈上了阶梯。 然而,那些古文是亮了,却又以极快的速度熄灭,就好像碰见了瘟神。 这小老弟现在汗出如浆,眼睛四处乱飘,好像魔怔了。 “怎么了?”李宣走到柳云沉面前。 爬个山而已,不至于吧? 正处于绝望中的柳云沉,本来无法看到外界环境,天空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有问题吗?不妨与我说说。” .......... 山顶。 坐在水潭边的黄御玄正在训练着池子里的鱼儿咬钩。 随后晃着脑袋,喃喃道:“这个问题,连我也推算了许久才知道,如果能在两个时辰内悟出来,那就是天纵奇才,智多近妖,后面的题目也无所谓了。” 之所以把这个放在最前面,是因为他有点恶趣味。 想给天命人来个当头棒,知道这山上住的不是一般仙人,考验是很难的。 突然,黄御玄心有感应看向山下。 手中的鱼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么快?” 不对劲啊,天命人运气好也就罢了,柳云沉这个木鱼脑袋是怎么悟出来的? 第八十五章 《 恐 高 》《 道 心 》 “就算是天命人,长得也得是人脑子啊。”黄御玄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是真的。 一天之内破解,悟性尚可,黄御玄会考虑收为道童。 半天便算难得一见的英才。 李宣不过就一愣神的功夫,便给出了正确答案,夸张的让人想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行,这样太简单了......”黄御玄思索着,摸出数枚石雕。 “这样试炼道心,会不会有点过分?” 他老脸一红,挥手将石雕抛了出去,镇在山道上。 随后又扔出只千纸鹤。 稍稍注入了法力的千纸鹤宛如活了过来,衔着一枚留影壁飞下山。 “看什么看?待会都给老道学聪明点,自己动,否则通通炖了!” 黄御玄观看着留影壁中的画面,一边冷哼道。 刚被钓上来的鱼儿们敢怒不敢言,从岸上蹦蹦跶跶跳入深谭。 ...... 走在山道上,柳云沉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到现在,他甚至还搞不清,问题中的村民是怎么知道自己脑后数字的。 他看了看前面走路带风的李宣,忍不住问道:“李兄,你为何答的如此迅速?” “这个.....我很难与你解释。”李宣笑着摇摇头。 没有现代的逻辑思维,确实不太容易想清楚公共知识和共有知识的区别。 两人继续往上走,每过百级楼梯柳云沉便会停下来。 然后便是汗出如浆,气息紊乱,一副要死掉的样子。 “柳兄,你要是累了,咱们休息一会也无不可,别强撑着。”李宣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老弟长期窝在店里看书,还天天熬夜,身体素质差是必然的。 出于年轻人的脸面,想休息却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才时不时停下来,出个问题喘息一下。 “不必照顾,李兄可以先去山顶等我。”柳云沉喘息道。 “好吧。”李宣点点头。 他要在这看着,小老弟就不敢休息,一边爬山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出问题。 有时候,需要给年轻人一丢丢空间。 望着李宣的背影,柳云沉心中满是苦涩。 曾几何时,他也是被长辈们交口称赞的天才,从来都没被如此碾压过。 你费尽心思得不到的答案,人家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唉......难怪是天命人,幕后那位大能的选择没错。” 收回心神,他再次开始了缓慢的攀爬。 没有天才的悟性,若不再比人家努力点,就真的是个废物了。 李宣走到山道的平台处,杂草横生的供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佛像,宝相庄严,面容喜态,垂着一个大肚腩。 供台边的香火已然断绝,但佛像却纤尘不染。 “弥勒佛?雕工好差......” 李宣平静的看着佛像,突然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迅速的转为惊恐。 等等,我这是爬了多高? 看见身后望不到头的阶梯,李宣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高啊..... 太他么的高了。 高到让他头晕目眩,血压上升,大脑一阵胀痛。 ‘高人一定要住在山上吗?碰到绝世天才恐高怎么办......’李宣心脏病都快犯了。 但这样下山的话,很可能就失去了一次成为修行者,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老天爷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让我来卖猪肉的! “今天就算爬,也要爬到山顶!” 李宣心中发狠,强撑着继续往上挪动脚步。 ‘不错,清醒的很快嘛。’ 藏在云雾中的千纸鹤跟在后面,黄御玄也感叹着,默默记下。 ...... 越走高,李宣越觉得那股恶心的眩晕感令人想吐。 双腿也像是灌了铅似的,没走一步都要付出最大的努力。 前方的山道上,出现了一尊将军像,披坚执锐,目光坚毅,坐下骑着猛虎。 ‘将军像?手法也太粗糙了,完全没有展现武将的神韵......’李宣略微扫过一眼,继续往上攀爬。 山上的黄御玄大喜。 这小子清醒的越来越快了,在兵家武人的杀伐气影响下,都能保持心智继续登山,道心已然是无暇美玉,而且必然有着天大的毅力。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猜得没错。 ...... 再往上,还是平台。 供奉的是手持书卷,身穿儒袍,气息温润的圣人。 ‘这个世界没有孔圣,也没有论语,若有空可以写出来,挣点银钱......’李宣心中出现了新的生财之道。 但不管怎么说,面前这尊也是此世读书人的老祖宗。 李宣拱了拱手,继续朝山上走去。 ‘连圣人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黄御玄越来越激动了。 修道者为何修炼? 是为逆天而行! 许多人嘴上喊着“修行本就逆天而行”,结果见了祖师的雕像,还是倒头就拜,将先辈当成心中的一座大山去敬畏,这样的人如何登天而行? 不拜佛,不屈武,不朝圣,这才是道心! 能走过这些心中的大山,说明天命人有比天还高的心性。 这不是狂妄,狂妄之人心中未必不怕,在这些雕像面前一样得跪,而且没看到吗?天命人走的如此艰难,定然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 “还差最后一关......” 黄御玄心中无比期盼。 又突然有点患得患失,因为那一关连他也很难过,甚至可以说,列国的年轻一辈,无论天资多高,地位多尊贵,都不可能迈得过去。 咔嚓—— 谁都没注意到,被李宣拜了一下的圣人雕像,突然传来轻微的碎裂声,蛛网似的裂痕随即蔓延。 神韵全失。 ....... 李宣来到了最高的平台,向上已经能看到山顶。 照例,这里果然供奉着雕像,是一位眉目如剑,鬓若刀裁的男子,他披着大红色龙袍,扶着腰间天子剑,不怒自威。 李宣最远只去过燕国,对此人自然陌生。 但能穿龙袍的,当今世上只有一人——周天子。 他看着这尊雕像,忽然想到,这周朝分封治天下,与前世何其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此世的武力空前强大。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分封终究比不上大一统。”李宣摇摇头,强忍恐高的不适,转身上山。 这话当然只能在山上说,他也只是照着前世的经验合理推测。 但,他没有看见的是,天上各司其职的星宿,在这句话说完之时.....悄悄开始了移动。 “哈哈哈哈,好!难怪幕后的大能会选他啊!” 黄御玄高兴的手舞足蹈,“连周天子都不放在眼里,这不是天命人,老夫当场就把深谭里的鱼生吃!” 他觉得自己这波考验太成功了。 不但测试了道心,悟性,毅力,还真正确认天命人有大无畏精神。 如此,琅琊阁的付出,不会白费。 望着羊癫疯似的老道士,刚跳下潭水的鱼儿们,狠狠打了个寒噤。 “咳咳。” 黄御玄盘膝坐下,继续扮成仙风道骨的模样垂钓。 再给天命人上一课,引他入修行之途。 ..... 此时,第一道平台前。 柳云沉两眼无神,拿起小刀,头发刷刷的往下落着。 嘴里还喃喃自语:“皈依我佛,皈依我佛......” 第八十六章 风起列国,步云暗涌 登天山上的半圣雕像碎裂没多久,与此同时。 燕都,白马学宫。 白马学宫原先是右相姬朗创办,并担任院长。 这些年来从学宫中出去的学子,大多入了官场,已经在朝中形成了不弱的朋党,也是姬朗在朝堂上重要的力量之一。 上百位红袍学子在堂中晨读,郎朗的读书在雕梁画栋之间回荡。 柔和的文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气息,充斥着学宫中的每一处角落,而这缕气息的源头,正是文庙前那尊半圣塑像。 供奉在明殿上的半圣雕像比登天山上那座更加高大,通体都是华美的汉白玉雕制,神韵十足。 姬朗坐在半圣塑像下,手持着一卷策论。 他须发皆白,面上长着老人斑,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若非穿着大红色仙鹤官袍,简直像个普通老翁。 突然,门前传来喧哗的声音。 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官员,从外面翻滚进来,神色无比慌张。 口中高呼着:“御史大夫陈大人要强闯白马学宫啦!” 他屁滚尿流的冲进了学堂中。 在这读书的学子们,一下子皱起眉头。 此人名叫顾百伦,于白马学宫中出仕后担任郎中,听说此人劣迹斑斑,嗜赌如命,哪怕是同派系的人也对他敬而远之,巴不得让他被抓了才好。 “怎么回事?”姬朗眼睛也没抬。 “右相大人,今日陈大人突然冲入下官宅邸,污蔑下官贩卖人口,私通水蛮异族,但在下两袖清风,在位时清正廉明,绝无此事啊!” 顾百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悄悄的打量着姬朗的表情。 姬朗还是没抬头,道:“你在此候着,陈大人行事光明正大,待会分说清楚便是。” 顾百伦大喜。 他的脏事有不少人都知道,只是身为右相党羽,再加上多有打点,做人极为谨小慎微,才一直没有事发。 罢官的原因,并非是他犯了罪,而是成为了博弈的棋子。 陈正阳新官上任三把火,恰巧拿他杀鸡儆猴。 右相没有赶他出去,说明姬朗不准备退避三舍。 少倾,陈正阳于中门大步进来,人虽中年却仪表堂堂,眼中有着明察秋毫的光辉。 他进门先对着半圣雕像一摆,随后拱手见礼道: “打搅右相大人了,在下捉拿要犯,未送拜帖便登门拜访,唐突了。” 礼数很周到,没人能挑出毛病。 御使大夫权柄极大,哪怕白马学宫是右相创办,他也有权来这里抓人。 “老师,我冤枉啊!” 顾百伦悲声大呼。 “事情我都知道了。” 姬朗拖着老迈身躯还礼,缓缓道:“但此为白马学宫,半圣眼下。 百伦也曾是我的学生,我想听听他到底犯了何罪,若他是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老朽也难辞其咎,愿自罚半年俸禄。” ‘老狐狸,想绕过燕国律法,拿半圣压我......’陈正阳对这位所谓半圣极为不喜。 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 假如我学生犯了错,老夫自罚三杯,交他给你处置便是。 但一切都要讲证据,反正有半圣雕像镇压于此,有什么证据拿出来便是,大不了请圣裁。 陈正阳道:“半圣只管天下教化,若事事都请他老人家裁定,还要御史大夫作甚?王上让我监察百官,我便要在其位谋其政。” “半圣教我等读书人忠君爱国,我不信百伦会做出贪赃枉法的事情。” 姬朗死不松口。 而且半圣塑像前,不允许动手。 这位半圣便是提出‘忠君爱国’思想的那位,姬朗也以此镇压文宫,只不过他忠的并非燕王,而是周天子。 顾百伦也两眼通红,握紧了拳头道:“定然是他污蔑于我,下官要请圣裁,我顾百伦行的端做得正,半圣自然会还我一个清白,不过陈大人却是要小心了,若是在圣裁面前混淆是非,小心文宫尽碎!终身不得为官!” 在燕国贩卖人口要车裂,左右是个死。 他也豁出去了。 “好,既然如此,那便请圣裁吧。” 陈正阳冷漠的扫过学宫内所有学子,还有提前就来到白马学宫的姬朗党羽,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些人好像早就在这等着他,好像就是为了请圣裁,才会聚集于此。 如果输了,他在半圣面前撒谎,必然被剥夺官身。 然而陈正阳不信,也没有退路,半圣面前他动不了手, 虽然半圣的思想他不认同。 但半圣总不至于会颠倒黑白! 想起李先生对自己的鼓励,陈正阳没由来的多了几分信心。 “下官请半圣还我清白!” “请圣人裁定是非!” 其他官员和学子们也躬身行礼,陈正阳也一起弯腰。 燕都上空本是晴空万里,白马学宫周围的坊市也热闹非常。 此时,天空突然炸起一道惊雷,刹那间阴云卷积,中间宛如黑幕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投下了白炽的光芒。 无数人都侧目而视。 御书房内。 头发半黑半白的青年道人与燕王站起身。 燕王忧心忡忡的看向白马学宫方向,冥冥之中好像有某种存在降临在燕都上空。 “陈卿,你可一定要赢啊,连圣裁都请动了,孤无法再帮你了。” “周王朝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在人间留存如此强的力量,恐怕堪比四劫散仙......” 阴阳真人目光深邃。 一个声音仿佛从天穹降临: “何事请圣裁?” 姬朗恭敬的起身,简直比对待燕王姿态还要更低,道:“学生姬朗,今日有白马学宫出仕的学子被指买卖人口,犯燕国律法,指控者燕国御史大夫陈正阳,学生并无私心,只是此事扑朔迷离,请半圣定夺。” “下官证据确凿,人赃并获。”陈正阳挺直了腰杆道:“顾百伦借户部郎中职务之便,所犯罪行馨竹难书,上任三年,共计贩卖平民七千之多,全部交给了南方水蛮,多为精壮男子,除他之外,还有兵部郎中,私吞兵甲军器,也通通贩卖给了水蛮族。 窃燕国国力豢养异族,是滔天大罪!” 陈正阳言辞有力,目光灼灼,从怀中拿出一个蓝皮账本。 顾百伦的瞳孔紧缩,刹那间两股战战,冷汗直冒。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死定了。 之前的依仗便是陈正阳证据不足,无法判他有罪,现在账本在手,便是将他锤死了,除非半圣睁着眼睛说瞎话。 “还请圣人过目。”陈正阳将账本举过头顶。 未曾想,一阵白灼的光芒照在账本上。 “呼啦——” 在陈正阳错愕的目光下,账本被燃烧殆尽,片片随风。 “你这账本是假的!” 顾百伦绝境逢生,跳起来指责。 所有人都楞在当场,没想到圣人居然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将证据毁了,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拉偏架。 全场一片死寂,姬党官员都觉得面皮发烧。 ‘证据....呵呵....是我太傻了,这不是燕国的半圣,而是周王朝的半圣!’陈正阳攥紧拳头,鼓起满腹才气。 在半圣威压下,他的文宫开始不堪重负,出现龟裂的痕迹。 陈正阳指着顾百伦爆喝: “君子当诚!!” 他突然的嗓音掷地有声,震得全场文人耳畔发蒙。 一个二品大儒拼命,半圣来的又并非本体,阻止已然来不及。 顾百伦如坠冰窖,喉咙发痒,不吐不快的欲望越发强烈。 这么多年来枉顾的道理,此时都化成了尖刀扎在他的心窝。 于是他控制不住的放声说道:“只要与水蛮族暗通曲款,便能升官发财,我卖出去的何止七千,是一万七千才对,教我做这件事的正是......” “孽障!” 姬朗突然打断他的话,暗戳戳的吐出一口文气,斩断其心脉。 顾百伦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当场气绝。 此时,全场目光都汇集到了陈正阳身上。 事情虽然完了,但陈正阳也要完了,这等于当众打了半圣的脸,是非曲直谁不知道?但得罪半圣,人家可不论对错。 “陈大人,虽然你是对的,但也没必要杀人啊。” 姬朗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你说是,那就是。”陈正阳懒得再去争辩。 裁判都是他们的人,还有什么好争的? 上方的声音不夹杂分毫感情道: “封你文宫,以示惩戒。” 此言仿佛金科玉律,言出法随,在虚空缓缓凝结成烫金的“封”字,瞬息间没入陈正阳的胸膛。 文心开始晦暗,逐渐变成了顽石一般。 文宫刹那间崩塌,化作废墟。 其他读书人有的摇头,有的叹气,有的目中闪过快意,除非有比半圣还厉害的文人出手,否则陈正阳的儒道算是废了。 若在中州还差不多,列国哪来比半圣厉害的读书人? “我现在文宫已然崩毁,先生却说我适合做官,到底是为何?” 陈正阳踉踉跄跄站起来,强忍着浑身的无力感往外走。 他此时明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右相给自己下的套。 从调查顾百伦开始,他就已经入瓮。 如果明明查出有官员私通蛮夷却不处理,那御史大夫的威望便会下降到冰点,燕王的命令也会形同虚设。 如果追查到白马学宫,姬朗也早与半圣通过气。 总之,这是一个针对御史大夫,或者说打击燕王权力的阴谋。 二品或许在其他地方是人上人,但涉及到周王朝,还真不够看。 他现在只想去步云镇找李先生指点迷津。 燕国文人的出路在何方?燕国的出路在何方? 难道这辈子,就被‘忠君爱国’四个字牢牢钉住? 姬朗缓缓道:“老夫教学无方,是该罚俸,但就算百伦罪该万死,也要交由刑部处置,陈大人越权行事,本官也.....” 话音未落,阴阳真人凭空出现在院中。 “陈正阳御史大夫之职,暂且罢免,除非重铸文心,再建文宫,才可重新上任。” 说完,阴阳真人扶起陈正阳离去。 “老师,咱们为何不斩草除根?”一个党羽问道。 “不用再管陈正阳了,半圣的言出法随,散仙也无计可施。” 姬朗回身坐到堂中,拿起未看完的策论。 心中则是在回味着半圣刚刚留下的话: “离国境内,我的塑像碎了一尊,龙族长公主也在那处,你去查清此事。” ......... 于此同时。 通体黝黑城墙的离都内。 带着冠冕,穿黑蛟纹华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高楼之上。 遥遥看着西边,微风拂过他斑白的双鬓。 一个将军模样的魁梧老者半跪在他身后。 “还好我离国没有半圣。”华服中年显然知道了燕王吃瘪的事情,但他面色没有半分幸灾乐祸,反而有些忧虑。 “哼,文生贪心,腐儒误国,大离立国靠的是刀剑,而非什么儒家经典。” 半跪着的老将军站起身子。 此时,远方的天边,一个黑点迅速放大,不消片刻便精准的从窗台边飞入,站在扶手上。 是只神俊的苍鹰。 宫中侍卫立即去苍鹰前取了信件,又给它喂了两颗丹丸,才小跑过来。 “王上,青阳候的信。” “念。” “臣已经确定了龙族公主位置,确实是在那位大能身边,而且附近已经出现了水蛮族探子,发了疯似的寻找,鱼人由于静水湖中的残余龙气,变得异常强悍,族长厉涛对龙女势在必得,恐怕会狗急跳墙,臣觉得此事咱们应当早做准备。 至于那位高人的谋划,兹事体大,信中不便多说......” “我说梁国最近为何陈兵边境,原来是镇压水蛮的兵士都抽调回来了.....” 老将眼中闪过几丝精光。 “行了。”黑袍中年挥挥手,回过头来,“卫老将军,得麻烦你带兵去步云山走一趟。” “领命!” 老将拱手称是。 他风风火火的刚准备转身离去,又听身后的人道: “老将军这脾气要收一收,青阳候说那里的高人深不可测,切莫冲撞。” “卫卯知晓。” 老将转身出去,也不知道记没记在心里。 “王上,卫老将军除了您谁也不服,虽然用兵如神,但就是容易得罪人.....”一个内侍官小心翼翼道。 “正因如此,我才让他去。” 黑袍中年取下冠冕,露出一颗秃顶的脑袋。 原来.....那满头的秀发是粘在冠冕上的,只有两鬓的白发才是他自己的...... 小小的步云镇,还如之前一般平静。 但谁也不知道,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ps:这是上架前最后的大章了,明天中午上架这样子。 这次不会再说我短了吧,嘻嘻。 第八十七章 老张为何行此大礼? 山道上,一个狼狈的年轻人咬牙爬着山。 柳云沉现在头秃了,衣服破了,要是在泥地里滚上一圈,丐帮弟子见了都直呼内行。 突然,他耳畔传来黄御玄的声音: “啊,云沉啊,差点把你忘.....不是,看来你的极限就在这里了,我还是直接送你上山吧。” ‘不,我要自己克服!’ 柳云沉心中怒吼,然而看了眼一望无际的山道,却又抿着嘴,悲愤的点点头。 随后他眼前一花,场景迅速变换,好似缩地成寸。 “扑通——” 再醒来时,他正好趴在地上,满脸灰尘。 李宣背着手站在前面,背影风轻云淡而又潇洒。 柳云沉心中升起一阵形惭自秽,只有浓浓的佩服,而没有半点的嫉妒。 对于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没法嫉妒,只有差距带来的深深绝望,他现在就是如此心态,看看人家,天赋比他好,还比他努力,第一关拼的是悟性,还可以给找理由,天生资质有差距。 后面比拼的是毅力,道心,绝非单纯的天赋。 “柳兄?!” 李宣回过头来,后退两步,定睛一看道:“你怎么弄成这副尊荣,头发呢?莫不是上山的时候遇见土匪了?” 柳云沉张了张嘴,欲哭无泪道:“我......头发没了,自己突然就掉光了。” “是.....是挺秃然的。” 李宣把他扶起来,拍干净衣衫上的灰尘,语重心长道:“柳兄啊,以后可千万少熬夜,你看你,年纪轻轻,头发就没了。” 柳云沉梗住,道:“咱们既然上山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于是他收拾了一番仪表,拿了个帽子戴在头上,遮住反光的脑袋。 两人登上了山顶。 山很高,微风习习,虫鸣鸟叫响彻耳畔,好似人间仙境。 新生的树木枝丫轻轻摆动着,远处搭着一个茅草屋,光滑的地面凸起山壁,一条染着虹色的瀑布倒灌而下,汇入水潭,端是风景秀美 “此地难道真的有仙人隐居?” 柳云沉轻咳一声,道:“如此风景秀丽之地,如果我是高人,也会选择这个地方的。” 虽然记恨黄阁主忘了他,但也得以大局为重,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如果此地真的有仙人,咱们还是要恭敬一点才是。” “嗯,此言在理。” 李宣闻言点点头。 就在此时,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在山顶回荡: “两位小友,老夫隐居已久,你们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死老头,真能装.......’柳云沉心里吐槽,拱手道:“我们两人是误入此处。” 李宣眼前一亮,道:“老人家你在哪说话呢?” 声音继续传来: “原来如此,你们俩是真正的有缘人,来小潭前一叙吧,老道在那等候多时了。” 黄御玄站在山壁之上。 此时已然到了午时,日头高挂。 他背负双手,衣决飘飘站在那,将隐居深山的绝世高人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条道袍是他特意挑的,云纹打底,上缀北斗七星,背面还有个八卦图,但这套衣服不是众多法衣中品质最佳的。 无奈,他不会炼器,只能尽可能将材料用得珍贵些。 结果倒腾良久,连法器都没练成,除了避尘的功效外,只是看起来比较拉风。 不过,黄御玄也有自己的绝活。 道袍上的七颗玄星,是星砂凝结而成,这种材料珍贵无比,可以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只要在法宝中加上一小撮,就能得星辰之力加持。 换句话说,他用法力注入后,这件道袍会产生异相。 嗯.....气质这块,拿捏死死的。 黄御玄头也没回,面朝骄阳,道:“两位小友,是求仙问道而来?” “是。”李宣心中有点小兴奋,道:“老丈鹤发童颜,敢问修行了多少年?” “哈哈哈哈.....” 黄御玄高深莫测的笑声涤荡开来,“老夫在山上已经修炼千年,这山上的一草一木皆了然于心。 每日正午时,我会站在山巅,凝视大日练神,莫说这山上的事情,天上地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罢,他一个潇洒的转身,须发随风飘起,好似踩着天边的云儿漫步下来。 “果然是高人啊。”柳云沉违心的帮着腔,躬身行礼。 李宣跟着一起拜下。 “咯噔——” 面带微笑的黄御玄脸色立马一白。 这个年轻人拜下的瞬间,他感觉到天地伟力降临,好像冥冥之中整个天地都在与他为敌,连度过了两劫的散仙修为也无比渺小。 苍天好像发怒了,就要塌下来把他压死。 “啪叽。” 原本潇洒落地的老道士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气氛无比尴尬,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老丈.....何故行此大礼?” 李宣直起身子,上去把他搀扶起来。 ‘黄阁主这又是玩哪一出......’柳云沉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哈.....”黄御玄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能动了。 问题是,刚刚酝酿了良久的高人风范,这一下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他瞬间想通,这是背负着大气运,位格极高,就宛如天命之子般,世上除了老天爷,还没有什么是能让天命人折腰的。 只能讪笑着道:“老夫是想看看两位小友是否尊老爱幼,我的有缘人必须是秉性善良之辈。 刚刚老朽跌倒,那位光头的小友就无动于衷,唉,这年轻人不行。” 柳云沉:“?????” “考验心性....”李宣皱眉,心中有了几分狐疑。 怎么看,这老者都像是.....腿脚不好使的样子。 高人怎么会腿脚不好使呢? “是的,一个人的心性十分重要。” 黄御玄不愧是老戏骨了,脸不红心不跳的站起来,道:“老夫今天掐指一算,早知道有两位小友上山,特意在此等候着,便是要留下衣钵,你们且随我来。” “嗯......” 李宣越来越觉得,这老者像个神棍,但一时间也没有说出来。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两人跟在黄御玄身后,来到深谭前。 清冽的水线自石壁上汇入谭中,阳光清晰的照出其中的鹅卵石,几条鱼儿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只是,这鱼真的有点.....丑。 “仙人,你是在这里垂钓吗?” 柳云沉刚刚被埋汰了,现在帮起腔来都显得很敷衍。 ‘不就是静水湖产的鱼儿吗?’ 李宣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里是高山之上,深谭又十分的澄澈,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这么干净的潭水,连水草也没有,鱼是根本长不大的。 只能是特意从静水湖打捞,然后放在潭中的。 为何要这样做?捞上来再钓着玩? “两位小友,你们可知修道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 黄御玄高深莫测道。 “是什么?” 柳云沉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个用脚都能猜出来,其实不管是道家还是别脉修行者,入定都是很重要的一步,许多功法非得入定才能练,能长时间入定的人,少之又少。 他当时跟随着师父,足足焚香沐浴,斋戒了三天才成功入定半柱香时间。 “是入定。” 黄御玄扫过两人。 态度不对啊。 柳云沉这小子也就算了,本来就知道他的身份,平时也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倒也不奇怪。 但天命人没接触过修行,碰到绝世高人应该会很激动才对啊。 怎么也兴致缺缺的? 莫非是我的高人风范味不对? 这可不行啊,天命人要是没与自己沾上因果,其他七位阁主绝对会冷嘲热讽,再说他还指望着天命人的气运飞升呢。 黄御玄心中思索,决定展露些神异,道:“入定之人,意与神合,修炼起来不容易走火入魔,而且事半功倍。 静下心入定的人,往往能够很快的钓起鱼儿,所以这第一个考验便是.....” 话还没说完,黄御玄突然梗住了。 对面的李宣,就站在那,气息仿佛与天地无比融洽,一呼一吸之间,如吞吐清风白云。 不仅入定了,还能歪着头开口说话: “是这样吗?” “李兄你也太厉害了!”柳云沉又叹了口气。 呵呵,果然,我是个废物,居然因为三天入定沾沾自喜。 看看人家,呼吸之间就入了。 师父把我带回琅琊阁,难道就是一个错误? “咳咳....咳...差...差不多。” 黄御玄半截话说不出来,差点呛死。 这特么还是个人啊? 就算他散仙修为,也没这么快啊! 瞬间凝神静气就算了,还能一心二用开口说话,盖了帽了我的老北鼻。 入定讲究的是心无旁鹭,周围不能有任何打扰,但李宣这开口说话,相当于一边和妹纸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反手在游戏里补着刀完成单杀。 就离谱。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手。 “好.....年轻人你的天赋果然出类拔萃。” 黄御玄轻轻舒了口气,掩饰心中的震惊,道:“去谭中垂钓吧,只要你能钓上来一条鱼,老道便倾囊相授,以后拯救天下众生的任务就教给你了!” 天赋高?入定快? 若是寻常高人,还真拿你没办法! 还好老夫早有准备。 其实不管李宣能不能钓上来,他都准备将毕生绝学传下来。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考验,也让天命人知道我御玄真人的厉害! 第八十八章 李兄难道是...... “还好我今天顺便把竹竿拿来了。” 李宣盘膝坐下,拿出竹竿熟练的装着鱼线。 “嗯....老道有个问题。”黄御玄明明不放心,却还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小友的钓鱼技术如何?” “钓过两次,但不是经常去,略懂略懂.....” 李宣笑了笑。 “嗯。” 黄御玄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株淡紫色的异草。 此果是一株下品灵药,名叫苦石草,有养气练气的功效。 缺点是奇苦无比,故而在宝药中价值相对低些,却也不便宜了。(能阻止嫦小玉偷吃,那简直是太苦了。) 这年轻人已经给了自己太多惊讶,稳妥起见,心疼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株下品宝药就不省了,反正水蛮族也没有味觉吃不出来,也无所谓了。 苦石草对它们而言极有诱惑力就行。 “鱼饵?”李宣一脸懵。 “李兄,你钓鱼都不用饵的吗?” 柳云沉看他准备把空荡荡的鱼钩甩进水里,不禁问道:“没鱼饵的话,鱼为什么会咬钩呢?” “姜太公钓鱼,愿者......”李宣还未说完,突然想起小书篓里还装着些蔬果。 既然这老者能用果子当鱼饵,那他是不是也行? 想到这,李宣拿出一枚颗亮红色的苹果。 “极品宝药!!?” 黄御玄,差点把鱼竿扔出去。 亲眼看着李宣将那枚灵气四溢,拳头大小的天材地宝串在鱼钩上,他感觉心中阵阵绞痛。 心疼啊! 列国之地不比中州地大物博,灵机匮乏下很难诞生什么像样的宝物。 但现在,极品宝药就这样被人拿去当了鱼饵! 是人干的事? 幕后大能为了培养天命人,不惜血本就算了,还不告诉他这玩意有多珍贵,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如此那些鱼还会不会听话呢? 他看了眼,发现潭中水蛮族化成的鱼儿,两颗眼珠子瞪得很大。 大概是不会的..... 正当李宣准备甩勾时。 黄御玄突然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不用鱼饵了吧,这样没什么意思,就用空钩钓鱼如何?” “那老人家你拿着根草干嘛?”李宣狐疑道。 “啊.....”黄御玄打了个哈哈,道:“老夫喜欢贴近自然,餐风露宿,所以这根草是给自己吃的。” “真的?我不信。” 李宣皱着眉头,心中的怀疑逐渐加深。 这老者,嘴上说着不用鱼饵,却暗地里搞小动作,当他看不见吗? 众所周知,哪个人没事吃草的?怕是偷偷藏起来给鱼吃的吧! 黄御玄额间留下一滴汗,突然觉得面前年轻人的眼神带着审视。 今天不吃,怕是过不去了。 ‘我是散仙,天劫都尚且不怕,何况一株苦石草!’黄御玄心中发狠,闭着眼睛就把草塞进嘴里。 “卧槽,无情,狠人。” 一旁的柳云沉直接看傻了,真敢吃啊都,不禁心中比了个大拇指。 这玩意他吃过,只是小小的在丹药中加了一撮,都让人回味无穷,整根吞下去...... 这就是散仙吗?这就是阁主吗? 好苦! 黄御玄现在就是后悔。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意在他舌根爆发。 整个口腔,鼻子都被浓浓的苦味充斥着,让他觉得呼吸困难,鼻涕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脸颊的神经也不自觉的抽搐,表情极度扭曲,口中甚至吐出了白沫。 嘴贱,就嘴贱! 贪便宜用苦石草干嘛? 选点好吃的宝药,能遭这罪吗! “老人家,味道不好把?” 不仅如此,此时李宣还开始了灵魂拷问,目中的疑虑不仅没有打消,反而还加深了,仿佛在说: “你不是说这玩意很好吃吗?” “哈哈哈....呜呜....不错不错,真特么......够劲啊!” 黄御玄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宣无奈道:“老人家不用勉强,如果实在不好吃,就吐掉算了....” “来都来了,咱们还是先垂钓吧。” 柳云沉赶紧打圆场。 虽然看着黄阁主吃瘪,心中有点小幸灾乐祸,但琅琊阁的谋划不能搞砸。 “嗯。” 李宣点了点头。 唉,跑江湖的混碗饭吃,也不容易啊。 现在已经石锤了,这老者并非是什么高人,最多就是练过一点野路子的轻功,找了处比较高的山,想要蒙骗些钱财。 这类人常用的台词就是:“少年,我看你根骨不凡,天庭饱满,日后必成绝世高手,这拯救天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然后拿出一本两毛钱的《如来神掌》...... “你们两个....先试试看.....这潭中的鱼可不好钓。” 黄御玄感觉舌头都大了,为了阻止高人风范进一步丧失,他赶忙几步迈出,身子轻飘飘的飞入草屋。 “桄榔!” 显然是这位高人脚步踉跄没站稳。 见柳云沉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吗,还真将鱼线抛入潭中,闷闷的不再说话。 李宣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喜欢看小说的老弟,事情的真相。 呆头呆脑,家财万贯,对修炼抱有期待的单纯少年......小老弟简直就差把两字写在脑门上: “好骗。” 而柳云沉则是忧心忡忡的,陷入了思索。天命人难道就真的如此卓绝?如果黄阁主忽悠不成功,任务失败了怎么办...... “柳兄啊,你心不定,把鱼儿都吓跑啦。”李宣开口道。 “是啊.....”柳云沉下意识回了句。 这鱼都是水蛮族变的,黄阁主肯定早有交代,他钓不上来很正常嘛。 “唉,这些鱼哪有什么神奇的,我随随便便就能钓上来,那老道故弄玄虚而已。”李宣顺手抛下鱼钩,语重心长道: “怕是别有所图啊。” “别有所图?”柳云沉身子突然僵硬。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李兄已经看出来了黄阁主的虚实?之前不过是故意捉弄,让他出洋相? 不应该啊,黄阁主乃是二劫散仙,列国比他修为还高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天命人背后的大能,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毕竟李兄说过,自己从未接触过修炼。 除非.....李兄撒谎了! “看,钓鱼很简单的。” 柳云沉随着李宣的声音,视线从青色的竹竿一直延伸,看见潭中的鱼儿们都发了疯似的咬钩,最后是一条颇为强壮的鲤鱼拔得头筹,成功上钩。 “划拉!” 鱼尾拉着晶莹的水线,非常乖巧的落进了竹篓中。 “这.....怎么可能!” 柳云沉瞪大了眼睛。 瞬间,这个垂钓的身影在他眼中无比高大。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冒出来。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李兄难道才是...... 第八十九章 黄阁主你终于悟了 草屋内。 黄御玄饮下价值不菲的灵蜜漱口,好半晌才缓过来。 唉,这苦石草的药力也太过霸道,连散仙都顶不住,这回糗大了。 还好早就做了准备,鱼塘里是的水蛮族鱼人都警告过一遍,否则这就是他最失败的一次人前显圣了。 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被拆穿了顶多挨打。 这次若是失败,代价太大了。 “总感觉,这个天命人不能用资质好来形容,他是那种....很奇怪的....” 黄御玄说不出来的费解。 就好像,面对着一个隐藏了修为的真仙...... “大概是我想多了.....” 黄御玄推开门,施施然走回潭边。 见李宣和柳云沉两人坐在青石上,鱼竿扔在一旁,好像对着潭水干瞪眼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笑笑。 柳云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年轻人,钓不上来吧?” 他施施然甩杆出去,这一刻又重新找回了身为绝世高人的气质,老神在在的闭上眼睛。 一息.... 两息.... 鱼竿毫无动静,好像他钓了个假鱼。 黄御玄睁开眼睛,准备用眼神恐吓一番,却发现.....水潭是空的....空的。 “嗯!?” 他懵了。 柳云沉缩着脖子道:“其实....鱼都被李兄钓走了。” “什么?!” 黄御玄还不信,神识如潮水般扫过一遍,连石头缝都没有放过。 “您别找了,都在这呢。”李宣心情复杂的打开竹篓。 如果是个年轻力壮的出来行骗,他一定拖过来打一顿。 但人家都这岁数了,实在下不去手,万一给气出个好歹来,还得负责任,这种事又不是没有...... “我不信!这不可能!” 黄御玄疾步走上来,恶狠狠的看着篓中的鱼儿,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时怎么说的忘了?真当老道我不敢拿你们炖汤?’ 然而,里面的水蛮族: “我是谁?我怎么在篓里?谁把我钓上来的?” 看这幅懵逼的样子,现在就算把它们炖汤,也于事无补,黄御玄只得尴尬道:“咳咳....看来小友你不仅入定快,钓鱼技术也很不错.....老夫决定收你为徒了.....” 声音越说越小。 以往人前显圣,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大概会觉得见了活神仙,听到可以拜师,会十分激动的当场同意。 但刚刚他都干了什么? 闪亮登场....见面就给人跪下了。 教入定.....还没教人家就会了,跟吃饭喝水般随心所欲。 “老人家你好自为之。” 李宣摇摇头,径直就要下山。 偏偏柳云沉这傻孩子也就算了,自己在市井中什么没见过? 终究又是一场空。 踏入修炼之途,真的就如此之难?走过十三家门派无人肯收,所谓仙缘也是江湖骗子,难道他注定这辈子当个弱鸡? ‘黄阁主.....’ 柳云沉突然觉得同病相怜。 他很想告诉黄阁主,李兄的真实身份除了天命人,很可能就是幕后的大能,这原本就是一人!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而且也只是猜测。 于是柳云沉缓缓道:“咳咳,这些也许都是意外,相传您不是有一门绝技吗?不如让晚辈开开眼。” “好。” 黄御玄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这不是他最强的手段,却是最拉风的手段。 曾经,在越国讲道之时,衣衫上的七颗玄星一经激活,便迎来漫天星河于白日浮现,他便顶着星图口吐莲花,在场的王公贵族,各脉弟子,无不把他当成绝世谪仙。 此招一出,特效拉满。 之前出的丑,瞬间都会烟消云散! 他极为自信的挺直了胸膛。 浑身法力倒灌,引得衣袍鼓动,好似瞬间在山顶刮起了一阵狂风。 他沉下心神,开始感应天上的北斗七星.....北斗七星.... 特么北斗七星呢?! 黄御玄一下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天。 亘古以来从未变过的星象,变了! “老丈,事已至此,你还要装下去吗?” 李宣叹了口气,道:“你的真实身份,我早就已经知晓了。” “知晓了?” 黄御玄想问如何知晓的,却又没问出口,脑中开始思索起来,到底是什么额时候走漏了消息? 知道他身份的,只有琅琊阁之人而已。 难道是柳云沉走漏了消息。 “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柳云沉面露苦涩。 什么叫心机深沉似海的老怪?这就是了。 天命人与背后的绝世大能,原本就是一人而已! “什么没发生就对了。” 李宣神色淡然道:“老丈你也有几份根基,何必整天想着如何投机取巧,弄这些花里胡哨不切实际的东西,是正道吗?” “正道......”黄御玄耳畔振聋发聩。 明明今天是他来人前显圣收天命人为徒的,却反被人家后生教育了,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愠怒,但面前这双冷然的双眼,又让他下意识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了路...... 这一想,人家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唉,老人家不是坏,可能也是生活所迫吧.....’ 李宣语气中带着叹息,本来准备说些重话,到了嘴边也柔和许多,“世道不好,路途艰难我能理解,但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为何不试试凭自己的努力呢?” 说着,他还拍了拍黄御玄的肩膀。 既然人家也没骗到钱,且有悔过之心,那自己也多说两句,若能挽回一只迷途的羔羊,何乐而不为呢? ‘自己......努力?’ 黄御玄彻底怔住,耳畔回荡着这句话。 成为散仙之后,他自觉飞升无望,许久没有努力修行过了,每次出去都是为了装x,享受他人崇敬的目光。 许多年过去,连当初上山求学的张缺二都已经飞升,他还是二劫散仙。 或许从转修散仙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放弃自己了...... ‘修道本就逆天而行,需要大毅力,大无畏,坚定的向道之心’这句话他时常挂在嘴边,用来指点别人,可他自己真的做到了吗? 等等.....可这些事情,天命人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还说什么‘没反应就对了’,岂不是说连天上的星宿改变位置,他都知道? 黄御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猛然抬起头。 对面柳云沉无奈的用眼神示意。 黄阁主啊!你终于悟了! 这绝世高人套路深啊! ‘现在你信了吧,这根本不是啥高人,要不是我,你要被骗大钱!’李宣偏头,斜视着柳云沉,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小老弟啊,以后别这么傻了。’ ‘李兄.....前辈的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果然我还是太笨,居然现在才悟出来,但您的心思,未免也太难猜了。’ 柳云沉满脸的苦笑,如果不是李宣几乎把话挑明,他们现在还蒙在鼓里。 “老人家,是不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李宣平静而又温和的笑着,尽量不让对方觉得尴尬,保护他人脆弱的自尊心,道:“德高望重之人,并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东西衬托,同样引来他人的敬佩。 这样吧,我送你一幅字如何?” 黄御玄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多谢。” 他心中还有最后的疑虑。 “磨墨。” 李宣将纸张铺在了青石之上,提起笔来。 两人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了一丝的声响,扰乱了连绵不断的笔走龙蛇。 一口气写完,李宣将纸张留在那儿,无声离去。 第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入狱 李宣走到半路,又想起了什么,回来用自己的印玺盖了个戳。 盖戳的瞬间,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宏伟浩大的声音低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李宣满意的点点头,拿起纸张吹干,叠好交给了黄御玄。 “求人不如求己,老人家,好自为之。” 说罢,见柳云沉一脸痴傻的站在那,便叹着气咬了口手中的苹果走了。 这一老一少,还挺搭。 他自己也想通了,何必再去外面找寻功法?一定要练别人的功法吗? 那世上的第一个修炼者是如何出现的,还不是自己创造的功法。 ‘没有功法,我为何不自己创造功法?要知道许多小说的主角,都是什么天生圣体,无法修炼凡间功法,万一我是呢......’李宣心中哑然失笑,潇洒的走下山去。 走的时候,还提走了篓中的鱼。 香香最近来亲戚,熬个鱼汤给她喝。 黄御玄托着纸,一股神念席卷而过,字迹轻轻展开,顿时柳云沉的世界发生巨变。 有什么东西弥散而出。 道韵! 灿烂若星汉的道韵从纸张上冲天而起,席卷天穹,一股修士才能察觉的气机在天边回荡。 那张字帖无风自动,呼啦啦的展开。 悬于空中,自己飞到了山壁之上,随后上面的字迹逐渐淡化,完全的刻在了坚硬的石壁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嗡——” 大字闪动这金纹,这一刻登天山的气息也变得玄妙莫测起来,这件单纯被黄御玄用来人前显圣的宝物,居然就这般升品了。 原先只是古宝,现在则是妥妥的仙宝! 信手一句诗,造就了一件仙宝,甚至仙宝本身与登天山关系不大,只是因为其现在篆刻着..... 一条大道! “搞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命人.....只有一个....隐士高人?” 黄御玄喃喃自语。 他真的悟了。 什么叫绝世高人?不需要刻意的造作,也无须人前显圣,更不是所谓的环境衬托,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怕是普通的山也会变成仙山,因为高人本身就是环境中最耀眼的,怎么都隐藏不住。 相比于这种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质,他的所谓‘逼格’显得一文不值。 “阁主,你悟了甚么?” 柳云沉迷迷糊糊问道。 他只觉得这字写得极为好看,内藏玄机,但以他的境界,还没有体会到其中深意。 “你不会懂的。” 黄御玄心中再无疑虑,此时才敢喘气,“不是对老道我极为了解,前辈不会留下这句诗词,我大概悟到李前辈的意思了,咱们琅琊阁一直以来想法都是错的。 你可知前辈走的时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不是很普通吗.....” 柳云沉小心翼翼问道。 “放屁!你个榆木脑袋!” 黄御玄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前辈这是在暗喻,本来就没什么天命人,或者说,人人都是天命人,没有谁是完全能靠别人成仙的。 改天换地,首先要从改变他人开始,李前辈这就是在改变我们。 要迎接大世,前辈要的不是一群跟在后面拾人牙慧之人,而是要教会我们自力更生!” “原来是这样。” 柳云沉恍然大悟。 “唉,百年时光尽成空幻,我也是该悟了。” 黄御玄悠悠一叹,似乎要将山壁上的大道篆刻在心里。 “对了,黄阁主,你有没有觉得.....李兄....前辈手中那个印玺有些眼熟?”柳云沉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刚注意力都在字上,现在想起,那方印玺好像确实挺熟悉。 不过他平时不用印玺,从前与李前辈也没有交集,到底是在哪见过? 他思索良久,突然一拍手,激动道:“我想起来了.....那是自幽朝就失踪的.....” “噤声!” 黄御玄突然屈指一弹。 虚空中出现了一道金灿灿的“禁”字,刹那间印了过去。 柳云沉嘴巴立刻紧闭,还咬到了舌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管有心无心,这件事绝对不能诉之于口,有人找这东西都快找疯了,哪怕只是随便念念,怕是也会被巡天卫找上门,知道吗?” 黄御玄转过身去,叹道:“我给你加了三缄其口的封印,以后就算听到那几个字都会浑身如遭电击,老道也是迫不得已,你千万别瞎说。” “知道了。” 柳云沉渐渐平静下来,感觉嘴上的力气松了,点点头。 他的心中,俨然多了个禁制。 不过他知道事情有多大,刚刚是情急之下太激动了。 现在,也依然心神摇曳。 对于一个史家文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亲眼见到传国玉玺更加激动的? 若是能伸手触摸,那就好像在亲手触摸着一段历史。 这不是夸张的形容词,对于史家文人来说,真的是这样,传国玉玺是正史天祚,历经时代沧桑,上面沉淀了前朝历代的气运兴衰,就算是仙器也不如其对史家有意义。 最关键的是,玉玺不仅仅是有象征意义,而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又名“和氏金壁”。 前幽朝覆灭之时,幽都大火,玉玺失踪。 周天子大怒,屠尽幽朝遗臣,王子王孙,寻未果。 所以到现在,还有人说周朝不是名正言顺,且失了玉玺,也就对龙脉气运失去了掌控,只能派巡天卫监察天下。 “好了,你且下山吧,这尊化身回琅琊阁之后,老道便要闭关了。” 黄御玄坐在山壁之下,挥了挥手,“前辈没有交代,此事便无须告诉其他阁主,他们有自己的缘法。” “是。” 柳云沉严肃的点点头,随后心头一阵火热的下山去了。 传国玉玺啊! 和氏金壁啊! 闻一闻修为暴涨,摸一摸青史留名!以后再同道面前,他也能挺起胸膛说一声:“在下不才,曾经摸过和氏金壁。” 他到了山脚,发现李宣正在马车边等他,手里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四四方方的印玺。 “李兄....我能摸摸你的金壁吗....” 柳云沉眼神痴迷的搓了搓手。 碍于不能说出全名,他只能用金壁代称。 ‘你特么.....你不对劲啊小老弟。’李宣眯起眼,宛如在打量着一个光头死变态,道:“这玩意,是能随便给人摸的吗?” “好吧。” 柳云沉虽然失望,却也不觉得意外,握起缰绳赶车。 马车咕噜咕噜的轮毂压过泥地,顺着官道逐渐远去。 他们走后,登天山突然缩小,一座偌大的山峰凭空消失,裹挟着一个人影直冲天际。 ........ 离步云山远有五百里之遥的白昌江。 一处山寨之中,现在已然还是人声鼎沸,里面不时传来推杯换盏,吃喝玩乐的声音。 这里是远近闻名的大水匪龙头‘湖鹰’裘鸣的地盘,也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水匪寨子,这里的水匪凶狠非常,又占据天险,官兵几次都没打下来。 裘鸣前不久突破到四品,已经算得上真正的硬骨头。 坐拥这数百里的水寨,他俨然成了一方豪雄,现在他手底下的寨子,已经有上万水匪盘踞,过往的商船,必须按他们的规矩办事。 这裘鸣原本是个梁国临阵脱逃的叛将,不仅武力高强,且手腕头脑兼备,非常的会做人。 来往商船,交上两成货物,还有等价银钱即可,只图财不害命,水匪们在他的带领下令行禁止,比其他野路子动辄杀人越货的强盗规矩多了,连雇佣护卫的钱也省了一大笔。 这下,行商宁愿绕路也得从白昌江过,手下的吃饭的兄弟们也毫无怨言。 能舒舒服服收钱,谁乐意去拼命的? 几条小船靠近了水寨。 一条船头的站着个独眼老者,面容凶厉狠辣,笑起来都满脸的阴狠。 旁边船上一个彪形大汉嗤笑道: “沈老三儿,你还来作甚。” 彪形大汉说话声音很大,许多人都侧目而视,顿时不加掩饰的嗤笑起来。 “也不怕裘大当家摘了你的脑袋当夜壶。” “反草的玩意,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东西!” “莫非是看裘鸣老哥威震江湖,现在才想着来投靠?” 这沈三原本是裘鸣手底下的三当家,伙同二当家挑杆子篡位,结果落得一死一伤,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这。 “他老人家破了四品,老沈我自然是要来拜拜山头的。” 沈三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 径直走进水寨里,上方的水匪露出冷笑,二话不说就放他进来。 刚走进去,众人不再管他,各自坐下来喝酒。 众匪徒越来越觉得奇怪,今天是为庆贺裘大当家突破四品而来,为何这么久还没见正主? 水寨的自己人也是满脸迷惑。 派人进去找了几回,没见人影。 “扑通!”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落在桌上。 那桌水匪被吓了一跳,众人定睛看过去,顿时觉得浑身的酒气都被吓散了,如坠冰窖。 “当家....当家的....死了?” 有个水匪好像见了鬼似的,抖如筛糠。 那圆滚滚血淋淋的,正是裘鸣死不瞑目的脑袋! 谁敢暗害大当家? 谁能暗害大当家? “是谁!?沈老三,老子就知道你今天没安好心,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个壮汉拔出腰刀,冲过去揪起独眼老者的领口。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我。” 沈老三不仅不辩解,反而面露微笑。 “你.....” 壮汉目眦欲裂,突然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浑身的血肉像是融化了一般,开始从身上脱落。 中毒了.... 什么时候? “解药....给我解药....” “水蛮的剧毒,有个屁的解药。” 沈老三满脸冷漠的拍开他的手,擦了擦血迹,便过去打开大门。 鱼人们无声无息的从各处水路爬上来,冲进山寨,手起刀落斩下一颗颗头颅。 原本未饮酒的匪徒,也没有任何抵抗力,瞬间就死了个干净。 ........ 步云镇的府衙中。 杨庆高伏案处理的着公文,整个人埋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 近来步云镇风起云涌,事情比他在自己封地一郡之地还多,许多事情都十万火急,县城的官员根本无法做主,必须要他亲自过目。 从县中特意屈尊前来的县丞,主薄,则是坐在次席,充当副手。 至于原本的父母官,已经坐到了末席,恨不得给大佬们端茶倒水。 “水蛮族还会再来步云镇,近来镇子里的可疑人物,一个都不能放过。” 县丞对着他带来的巡捕严声吩咐,姿态做的很足。 随后走到杨庆桌前,道:“侯爷,方圆三百里内,下官都命人排查过了,不可能有水蛮族屯兵的地方,再说梁国路远,它们又擅长游击,怎么会聚众攻城呢?” “你没经历过,不懂,虽然我现在也只找到一处。” 杨庆揉了揉眉心,“本侯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谁让你一个武将出身,非得抢文官的活.....’县丞心中吐槽,面上却十分恭敬道:“侯爷注意休息,兴许只是坊间传言,不足为信。” “你好好办事吧.....” 杨庆撇了他一眼。 龙女在这,水蛮鱼人是水族,就算是火坑也必然往里跳。 当然杨庆懒得解释,区区县丞而已,除了搞些雷声大雨点小的面子工程,根本做不了什么大事,凑到他身边,也只不过是想升官发财。 这两天没少拍须溜马。 像极了他在李先生跟前的样子...... “等等,李先生......” 突然,杨庆眉头一皱。 他想起来了,上次在先生家,貌似见过一个印玺。 “勇冠,臭小子,赶紧滚过来!”杨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忙修书写了封密信。 “阿父,又怎了?” 杨勇冠戴甲进来,显然昨晚没睡好。 “跟你说过多少次,最近风声紧,多干点正事,少往外跑。” 知子莫若父,杨庆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昨晚又去碎月楼了。 “阿父啊,你年轻的时候不也....” 杨勇冠说到一半,意识到这里有外人,声音越来越小。 ‘好嘛,还敢顶嘴了......’杨庆脸板起来,道:“去,这封信加急,今日之内必须送到离都,别用传信玉符,交给我驯养的小灰来送。” “什么事这么大?”杨勇冠好奇的问。 传讯玉符,传讯飞剑,这些都有可能被拦截下来。 所以军中都是用驯养的异种鹰隼传信。 小灰是他老爹的爱雕,也是有名神禽的海东青,速度快若闪电,且战力非凡,除非十万火急的事情,平时没见用过。 “屁话那么多,快去。” 杨庆摆摆手。 “好吧.....” 杨勇冠出门,刚走几步。 突然听身后的杨庆道:“对了,你小子少去碎月楼,否则容易长不高。” “怎么会长不高呢....”杨勇冠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老子会把你腿打断。” “......” ......... 李宣提着鱼,和柳云沉告别,察觉到小老弟灼热的目光一直在看他胸口,他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赶紧麻溜的走了。 “啧,不对啊,小老弟性取向应该没问题,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李宣左右是弄不明白。 突然,前面出现两个身穿皂袍,腰挎官刀的巡捕。 表情趾高气昂,宛如来视察的巡捕挡住去路。 原本镇子里的灰袍捕快,则是满脸无奈的跟在后面。 “你,过来。”皂衣巡捕捕生出一根手指,指的正是李宣。 “怎么了?” 李宣停下脚步。 “诶呀,这是我们镇上的屠户,老面孔了,绝对不是可疑人士,两位巡捕大人,高抬贵手啊。”灰衣捕快赶紧帮忙解释。 “哼哼,模样这么俊朗还去当屠户......油水很足嘛。” 皂衣巡捕眼睛一亮,道:“好,我怀疑你小子私通水蛮,跟我去县衙走一趟!” “县衙?水蛮?” 李宣哭笑不得的提起手中的鱼篓,“这几条鱼我捉回家炖汤的,水蛮凶徒能被我钓起来吗?大人你这理由还不如不找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是。” 尼玛几条草鱼,鲤鱼,胖头鱼。 说成是水蛮族,就离谱。 你咋不说我家养了条在世真龙呢? 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们都围了过来。 “小李哥人很好的,怎么会私通异族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后咱们怕是都不敢买鱼吃了......” “我要去告官!无故捉人,还有王法吗?” “王法?本捕头就是官,本捕头说是就是!” 皂衣巡捕眯起了眼睛,瞪了一眼还想开口的灰衣捕头,“你走是不走,莫非要拒捕?” 灰衣捕头低声道:“小李哥啊,该低头低头,意思意思得了,县里来的巡捕,貌似还是县丞他远方亲戚,这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说不上话。” “好吧.....” 李宣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几钱碎银。 这种倒霉事,碰上也没办法,就当破财消灾了。 “屠户,你在拿本官寻开心?” 惦着手中的散碎银子,皂衣巡捕的胖脸变得很严厉,要吃人似的大声道:“带走!到了监牢里,我看能不能从你身上剐出几两油。” “特么.....” 李宣差点动手,但想到自己没有修为,还是任由两个另一个皂衣巡捕将锁扣戴上。 “别碰我,我自己走。” 李宣很光棍,挺起胸膛。 反正那三千两放在家里,是给香香赎身用的,不可能交出来。 再说进了牢里又怎么样,县里视察又待不了多久,过阵子就出来了。 要说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连戴上枷锁走路都这么帅。 胖巡捕看的不爽,原本准备推李宣两把,看见周围父老乡亲的眼神,只得冷哼一声作罢。 ps:加上昨天的免费大章到现在,码了1万6,就中午睡了下,待会吃了饭再来一章,鱼真的很努力了,感谢所有看到这的亲人们,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 为了玉玺,稳健的离王决定铤而走险。 一路上,灰衣捕头一直在旁边低声相劝。 但胖巡捕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知是上面下了指标,还是想弄些油水,总之是死不松口。 照例,收押凡人要带去府衙。 还未进门,便看见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精悍的兵士,目光如鹰隼,身材壮硕高大,有股子沙场兵营的意味。 正好,穿着文官袍服,带着官帽的吕县丞走出来,本地的父母官跟在他的身后,见门口的胖巡捕押着人,戴着锁链的李宣居然还走在前面进来。 吕县丞见是自己侄子抓了人,背着手过来,问道: “犯了什么事?” “我怀疑他私通水蛮,所以就将人带回来了。” 胖巡捕缩了缩脖子,“他鱼篓中装着的鱼就是证据!而且还当街拒捕,简直没把我们县里的巡捕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随行的官员都皱起眉头。 这理由也太离谱了。 “吕大人,此人是镇里屠户,素来秉性优良,单凭几条鱼就定罪......”父母官老吴走过来,陪着笑道:“侯爷虽让我等注意可疑之人,您的侄子也不能乱拿人啊..... 小李,还不赶紧给吕巡捕赔罪,这事就算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真不是虚言,老吴心太善,也难怪这么久没升过官.....’李宣叹了口气。 殊不知老吴越是这样,人家越不可能放过自己。 大庭广众这样说,不是打上级的嘴巴子,说他尸位素餐,开后门让亲戚残害百姓吗? 说也得偷偷说啊...... 之前可能还是小事,现在闹得当地和上面空降的官员出面,就更复杂了。 果然还不待李宣开口。 “慢着。” 吕县丞抬起手,随即向着大堂的方向微微拱手,道:“水蛮族人最擅浑水摸鱼,谁知道他手中之鱼是不是真的水蛮族所化?事急从权,宁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来人,将证据收好,仔细检查。” 他第一件事,先找个由头把证据拿走销毁,之后的事情,全凭他一张嘴。 老吴急道:“还未判罪便收入大牢,不合规矩,再说他何罪之有?” “到底有罪无罪,不是你说了算。” 吕县丞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入了牢,自有班房的巡捕拷问清楚,如果真的放走了水蛮族奸细,咱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是,进了牢,一切都清楚了。” 胖巡捕嘿嘿一笑。 老吴无奈的看着吕县丞带来的皂衣巡捕将鱼篓拿走,只能抱歉的看了李宣一眼。 老夫尽力了。 再争辩,就是藐视上级,人家连他一起办。 ‘老吴你怎么就长了张嘴呢......’李宣头疼的要死,好心办坏事,还怨不得人家。 这个世道,镇里是碰上老吴心善,所以还算清明,其他地方可不是什么法治社会,百姓就如同草芥一般,他就是平平无奇一猪肉佬,没钱没势,也没有半分修为,连冲冠一怒都做不到,拿什么与人家斗? 这个世界,是以理服人,而不是以理服人。 要是江湖客,还好点,人家起码背靠师门,不会随意任人拿捏。 但他真的..... 等等,之前来猪肉店的几位客人,自己从来没收过银子,算是有几份交情,步云宗是这里的地头蛇,老杨貌似是官家出身,主人家地位不低,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也许能想想办法。 这事说小,就是个误会,说大了就是私通异族,之前人家只是找个由头弄点钱,现在性质就变了。 私通异族,在离国是死罪。 正此时,一个甲士走过来,扫了李宣几眼后,冷声喝到: “侯爷在里面批阅折子,你等在门前吵嚷什么?速速退去!” “好好好,这就走。” 吕县丞一个七品官,居然对个甲士陪着笑,转过身来换了副表情,道:“带走!” ‘莫非镇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府衙这位身份不低啊,连县丞都要讨好......’路上,李宣心中思索着。 步云镇地方不算小,但比一个县还大大不如,县丞来已经算是上级视察,看吕县丞的表情,这视察的恐怕不止比他高一级。 如果是公候的话,就说得通了。 心念急转之下,他被押送到了牢房门口。 一股潮湿沉郁的气息,夹杂着稻草的腐烂味道扑鼻而来。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这小子模样听俊俏,嘿嘿嘿.....” “李哥儿,你这样好的人,怎么也进来了?莫不是香香姑娘报官了?” 从阴暗中出现的目光,不少都汇集在了他身上,看得人毛骨悚然。 “小子,想通了就跟我说。” 胖巡捕冷笑着锁上门。 灰衣捕头叹着气,无奈的准备离去,身后的李宣却叫住他。 “帮我个忙,你下半年的猪肉我包了。” 灰衣捕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停下来,看了眼旁边的胖巡捕,走过来道: “朋友一场,有什么事情说吧,除了帮你逃狱,我尽力而为。” 都是镇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有几分交情在。 况且,李宣这人有股亲和力,相处久了不自觉会比较亲近。 “帮我去步云山,找一个叫余丁的老者.....” 话还没说完。 胖巡捕就嗤笑道:“啧啧啧,还吓唬起爷们来了,你知道刚刚自己说的是谁吗? 你要能请的动人家,我把这吕字倒过来写!” 见李宣满脸错愕,明显不知道余丁是步云掌门,胖巡捕心中疑虑全消。 真认识那种高到天上去的人物,会在市井中杀猪? “你真的认识步云宗的老爷?”灰衣捕头也很迟疑。 正在此时,旁边的犯人发疯似的大喊: “我爹是吕县丞,你敢动我,我爹会杀了你的!!”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胖巡捕恶狠狠的笑道:“看见没,说谎就是这个下场,攀关系这把戏老子见得多了,你怎么不说是青阳候的儿子呢?” 李宣愕然。 .......... 离都王城。 黑袍华服中年正坐在椅子上,推演沙盘。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内卫的通传声: “报,青阳候的加急!” “青阳候又传信了?卫将军可还没到呢.....” 离王眉头一挑。 才一天,之前那么大的事,也没有用加急令。 莫非步云镇又发生了更大的事情...... 水蛮族的动作莫非这么快?梁国与大离相隔甚远,没道理如此..... “王上,李先生手中拿的,很可能是传国玉玺,兹事体大,此前还不敢确认,现在联想起来,臣下有九成把握! 请示王上,如何处置.....” 看完信,离王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想也没想,运气将信纸烧成了灰。 玉玺! 传国玉玺! 这代表什么,拿到这东西,便可知天下王道气运兴衰,就算谋朝篡逆都是名正言顺,对于一个王来说,这就是无价之宝,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呼——” 烧去信纸,离王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过了好半晌,才勉强的冷静下来。 语气平淡道:“此信,没有别人看过吧?” 内卫觉得以往深不可测的王上,此时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他赶紧跪下,颤声道:“加急密信,直接送入的内城,我刚刚在书房外接到信件,直接送于王上,从来没有打开过。” 气氛突然有些凝固。 内卫额间汗水涔涔,却连头也不敢抬。 只能听着离王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几欲停止的心跳。 “嗯,不错,这些年你忠心耿耿,一年才休沐两次,所以经常无法归家。 听说你母亲年级大了?” 离王走上去将内卫扶起,凝重的气氛烟消云散。 “是....但为王上尽忠是我的使命,不可因小失大。” 内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哈哈,本王偏不许你忠义难两全。” 离王大笑道:“赏你黄金百两,明日你便将老母接来王城住,你不必出王城就能照顾老人,如何?” “谢王上!” 内卫感激涕零,跪地磕头。 “嗯,去领赏吧。” 离王点了点头,目光从侍卫山上移开,道:“摆驾,我要乔装出行,去步云镇,此事除了通知卫老将军外,断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 从阴影中响起的声音重重叠叠,却整齐的像一人发出。 数十个鬼魅似的黑衣人,好像凭空出现在了书房中。 自从被张缺二杀上过一次明殿,本就谨慎的离王,更加稳健了,几乎从来不出王城,身边还有重重守卫。 但这次,他决定铤而走险。 第九十二章 先生原来在等王上?! 府衙前。 所有县里来的官员,甚至有一部分老吴身边的人,都簇拥着吕县丞。 “县丞劳苦功高,下官都看在眼里。” “此次侯爷屈尊来镇里,对吕县丞也多有赞赏,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下官已经在碎月楼备好了酒席。” 一片声色犬马的吹捧。 “莫要瞎编排青阳候爷。” 吕县丞心里虽然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们这些当下属的,揣测侯爷的想法作甚,都各司其职,做好本职工作,只要清正廉明,自然会平步青云。” “都散了,当下是公务繁忙的时候,侯爷还在里面办公,我们去喝酒像什么样子?” 吕县丞摆着手,坐上轿子。 走的时候掀起门帘,偏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府衙门口。 老吴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头顶刚好悬着“正大光明”四个字。 说起来,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吕县丞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毕竟当官的没人愿意平白无故竖敌。 但不知怎的,他越看老吴,越觉得扎眼。 大概和公司前辈看极优秀的新人是一个想法,看到他那副光惺惺作态,为民请命的嘴脸就厌恶。 坐在微微摇晃的轿子里,吕县丞舒服的眯起眼睛,畅享着升官发财的日子。 至于李宣的生死,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死在牢中又如何?一个微不足道的草民罢了。 散去的官员们大摇大摆走入府衙,从老吴的两边泾渭分明,似乎在刻意保持着距离。 老吴握紧拳头,抬头看了眼头上的牌匾。 最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迈步往府衙大堂走去。 甲士拦在前面,皱眉道: “还有何事?” “有件小事,本官想进去通传一声。” 老吴不动声色塞了一锭银子,面上陪着笑。 “不是十万火急,现在谁都不能打扰侯爷。” 甲士拍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劝道:“明天再去说吧。” “小哥,也不是非要进去,你帮我把公文送进去便好。”老吴固执的把银两塞到他手上,“这点小意思便拿去吃酒。” “银子就算了,信我会帮你拿进去的,不过侯爷什么时候看见可说不准,兴许还不如你明天直说快呢。” 甲士艰难的点点头,没再拒绝。 于是老吴拿了笔墨纸砚,将李宣被抓的事情说清楚,言辞恳切,希望查明真相能放人出来。 望着老吴离去的背影,甲士轻叹一声,拿着信件走入堂内。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毕竟刚刚发生的事他全看在眼里。 “侯爷,有新的公文送来了。” “这么晚还有?放桌上吧。” 杨庆头也没回,正站在沙盘前,用长杆挪动着里面的棋子,杨勇冠站在一边。 甲士没忍住多了句嘴:“是本地官员送来的,好像有点急。” “哦?打开看看。”杨庆眼皮也没抬。 杨勇冠展开信件,扫了几眼便放到一边,笑道:“有意思,本地的官员给吴县丞穿小鞋,难怪只敢送信,让我看看到底是何事弄得天怒人怨...... 嘶......这吴县丞够离谱的,纵容亲属抓着一个草民,硬说人家手里提的鱼是水蛮探子。” “这些文官一天天就会搞些腌臜事” 杨庆哼了一声,从儿子手中拿过信。 “被抓的是个卖猪肉的年轻人?” 看了两眼,他神色突然一愣,瞬间变得很严肃。 “是啊,人家卖猪肉的生意不好,去钓两条鱼还被当成奸细,哈哈哈.....” 杨勇冠笑着,声音越来越小。 镇上卖猪肉的不少,但年纪轻轻卖猪肉的,就只有一个。 “不对.....李先生怎么可能被寻常捕快抓起来,这其中有蹊跷......” 杨庆低着头,思索良久,终于找到了信中的关键。 水蛮族探子。 几条鱼。 以仙人夺天地造化的神通,剥夺几只水蛮族的灵性,让其回归原形,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先生知道我正在搜捕水蛮族,便顺手把水蛮族探子抓了起来。 不过此时他没有声张,难道又有什么打算? 杨庆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主意。 大张旗鼓的去牢中提人,万一破坏了先生的棋局怎么办?毕竟先生事先并没有吩咐过。 “阿父,何不先让吕县丞过来一趟?”杨勇冠在旁边出主意。 杨庆点点头道:“没错,你说的也有道理。” ........ 府衙大牢中。 李宣背靠阴冷潮湿的墙壁,手脚被锁链固定,坐在那闭目养神。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冤枉,或者尝试逃狱。 前者没用,后者死的更快。 像欺压良善这种事情,其他地方常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升斗小民进了牢房,哪怕是家里走动关系,事后出来也得脱层皮。 “唉,我堂堂一个穿越者.....” 李宣无奈,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主要是差距太大,没啥操作空间。 之前大不了把银子交出来,现在没用了。 “你在等什么?不会真以为自己认识青阳候吧?” 胖巡捕满脸冷笑。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牢门口,道:“死了这条心,乖乖把银子吐出来,我能让你死的好看点,不然待会动起刑来.....” 话没说完,他若有若无的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刑房边缘。 里面是锈迹斑驳,血腥气扑鼻的狰狞铁具,就算是铁汉都被熬化了。 “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见李宣不理他,胖巡捕恶狠狠站起来,刚准备让李宣好看,便听到外面有人呼唤。 于是脸色阴沉的走出去。 ....... 走出门,他便见去而复返的吕县丞,也就是他的姑父。 “姑父,您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胖巡捕立马换了副表情,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里面的那个人犯好像在等着什么,一点也不急,我刚刚准备给他动刑呢。” “这不比在县里,尽给我找事。” 吕县丞冷着脸训斥了几句,随后道:“犯人先别审了,侯爷好像已经知道了此事,让我把证据带过去,那几条鱼呢?” “侯爷还管这种小事?” 胖巡捕赶紧去把放在角落的鱼篓提来。 “哼哼,自然是有人多嘴了。” 吕县丞面上看不出悲喜,往府衙内堂走去。 “多嘴.....” 跟在后面的胖巡捕知道,姑父这是暴风雨前夕,即将雷霆大怒的征兆。 不过吕县丞的养气功夫很好。 走到内堂的时候,面上的寒霜已经完全收敛,看不出丝毫生气的迹象。 甚至心中还在盘算着,青阳候叫自己过去的深意。 第一种可能,他们不长眼抓了一个大人物,踢到铁板上了,所以杨庆准备摘了他的乌纱帽。 但这种可能很小,首先可以排除。 先不说大人物屈尊当个杀猪佬有多离谱,刚刚那人犯被带到府衙内堂的时候,为何没有表明身份?是个人都知道,青阳候在内堂里,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总不可能特意想去坐牢吧。 所以,那真的只是一个杀猪佬。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那......” 吕县丞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他走路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没多久就来了内堂,门口的甲士没啥好脸色的领着这两人进去。 “嗯,来了,把证据拿给我看看。” 杨庆开门见山,手一勾,胖巡捕连忙屁颠屁颠的凑上去。 他拿起鱼篓端详着。 里面的鱼儿没死,却诡异的睁着眼睛,察觉到杨庆的目光,极为人性化的抖起了身子,好像在害怕。 杨庆探手进去,将一条最大的鲤鱼拿出来。 武夫没有花里胡哨的手段,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就是简单粗暴了一点..... “勇冠,拿刀砍。” “是!” 杨勇冠随手挥起长刀,宛如电芒乍现的寒芒,让在场的文官背后一凉。 “叮!” 是金铁交鸣的声音。 鲤鱼毫发无伤! 可刚刚那势大力沉的一刀,明明就砍在了鲤鱼身上,但这条鱼身上,甚至连一丝的划痕都没有出现。 “我就不信了” 杨勇冠刚虽然没用全力,但连条鱼都奈何不了,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拔刀还想再砍.... “够了。” 杨庆挥手制止,将地上的鲤鱼捡起来,笑道:“这条鱼确实是水蛮族斥候,本侯找了你们好久啊,想不到阴差阳错......” 将水蛮族的变成普通的鱼儿,比较偏向道门术法,而且出手之人功力极为精湛,连杨庆都很难看出端倪。 道门有数的几家,都不在离国。 必然是李先生出手了。 ‘真的是水蛮族斥候.....’ 最高兴的莫过于吕县丞,他想不到,素来为非作歹的侄子,这次居然阴差阳错,真的立了大功! 虽然之前他没看出来,但谁又知道? 什么没看出来,这是明察秋毫,独具慧眼! 这下,青阳候定然会对自己有所赏赐,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你眼光不错嘛。”杨庆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笑道:“看来你早就洞悉了镇内有奸细,这很好。” “嘿嘿...人是我抓的.....” 胖巡捕满脸的激动。 这次是他抓的人,当居首功,虽然大头肯定是姑父拿,但就算分两口汤喝,也够他吃一辈子。 “都是侯爷您督促有方,下官一刻也不敢懈怠。” 吕县丞瞪了胖巡捕一眼,努力平复着内心,道:“保护一方百姓,是咱们做官的职责,说实话,那个屠户我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 他也是老油子了,几个马屁轻飘飘拍过去。 为官者能不能晋升,靠的并非功劳,因为这都是人家公候一句话的事情,重要的是怎么让领导开心。 吕县丞深谙此道,没有死抓着功劳不放,道: “那探子现在大牢,好像还在等着谁,料想是水蛮异族可能营救,所以.....” “好,本官决定亲自调查此事,你们先退下吧。” 等? 等异族营救? 扯什么淡呢,说李先生勾结异族,你怎么不说离王勾结异族呢? 但凡用猪脑子想一想,能把普通的 杨庆面上的怪异之色越发浓厚,道:“我决定亲自去牢中审问犯人,从现在开始起,大牢由本侯亲卫看守。” “是是是,下官不打扰侯爷查案了。” 吕县丞满面红光的拱着手,从府衙里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 “两个蠢货,死到临头不自知。” 杨勇冠憋不住笑意。 “别管他了,重要的是,李先生为何特意上门” 杨庆懒得管志得意满的吕县丞,而是疑惑道:“如果有事的话,通传一声让我过去就是,何必如此麻烦.....” “阿父啊,别以为谁都像你,” 杨勇冠语重心长的吐槽道:“锦衣夜行的时候恨不得把身份拍在人家脸上,一副“我身份很高,快来踩我”的样子,李先生这是大隐隐于市,就差连自己都骗了,能一样吗? 先生这般,定然是不想大张旗鼓。” “也是.....可他到底在等谁呢?” 杨庆点点头,斟酌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李先生在等人.... 也就是说,那个人现在还没到步云镇,并且身份必然极度尊贵...... 且李先生既然在府衙等,那必然是提前算计过,说明那个人一定会来府衙..... 所有信息汇集,杨庆脑中突然闪过灵光。 他刚刚才送出信,通知离王传国玉玺的事! “先生在等王上!” 杨庆嘶的吸了口凉气,背后冷汗涔涔。 李先生明明身处平凡小镇,却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连堂堂离王都在掌控之中。 若不是早就知晓先生身份,恐怕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太可怕了...... 这就是绝世老怪吗? “勇冠你赶紧带人去大牢,把人手都换了,其他照旧,切记不要惊动了先生。” 杨庆起身出门,以最快的速度御空而起。 以王上的性子,此时应该在卫卯队伍中。 于是他一刻也不敢停的沿着官路而去。 第九十三章 吕县丞放弃了思考 步云镇往离国这边,水路开始多了起来,两侧迭起的山峦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由于是通往两国交界之处,为保证战事发生时交通便利,尺道修的足有八丈宽。 远方传来兵甲磕碰,马蹄踏地的声音,引得大地微微震颤。 远方是精锐兵士形成的洪流,火把练成了一条长龙般行过尺道,飘然的旌旗上写着一个大字: “卫”。 两个剪径的土匪站在青石上抬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跟见了鬼似的两腿酥软,慌不择路的往山里逃了。 莫说是一帮山匪,就算是别国的正牌兵士,见了这个字同样的闻风丧胆。 卫卯乃当世兵神,征战半生未尝败绩,曾经梁国势大之时,第一个败仗就是栽在他手里,一战打空了十几年国运,随后被连克三十余城,直打到黄石关下,深入数千里,才因为粮草问题退兵。 他所修撰的《战事论》,现在还是各国将领的必读物。 此时这位将军,破天荒的乘着车架,与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下棋。 “王上,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步云镇现在暗流涌动,您怎么会过来了?” 卫卯知道,离王是个相当谨小慎微的人。 照这种性格,此时选择混入队伍里,必然是有着十分重要的事情。 对桌,离王扶了下头顶的帽子,笑道: “还记得年少时,我被父王惩罚,也是跟着卫老将军出征,本王从来不是害怕危险,因为危险是与机缘并存的。” “机缘?” 卫卯点了点头,无奈道:“离都少不得王上坐镇......” “无妨,我已经安排好了,步云镇此次的事情,单凭一个杨庆镇不住,而且涉及到大能博弈,本王总不能当个瞎子.....” 离王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传令兵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报王上,青阳候到了。” “他怎么来了?” 卫卯皱起眉头,与离王交换了眼神,然后大声道: “毛毛躁躁的,传他进来。” 掀开车帘,身上还残留着浑厚血气的杨庆,连头都没有抬,直接拜倒在了地上。 “王上,您果然在卫将军的队伍里。” “你似乎早就知道?” 离王眯起眼睛。 “是那位前辈提点的,所以我才赶紧过来找您。” 杨庆随即将不久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离王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远在数千里外,便对一国之王的行踪洞若观火,甚至提前就去了府衙等候,这让他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俗话说君心难测,历史上猜透君王心思的聪明人不少,但敢堂而皇之公布于众的,哪个得了好下场? 杨庆见状,连忙道:“李先生恐怕谪仙似的人物,张剑首貌似也是那位的棋子。” “嗯.....”离王的眉头舒展。 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 连近乎仙神的存在,也被那位掌控着,这让他心中好受了不少。 同时,对那位李先生,也更加的好奇。 “在大牢里等候,有意思。”离王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摆手道:“既然如此,孤也去大牢里走一遭便是,你们俯耳过来。” 紧接着,他小声说着什么。 卫卯听了直皱眉,杨庆却一直“王上英明”。 老卫终究是拗不过离王,最后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于是,三道身影脱离了队伍,直往步云镇府衙飞去。 ....... 渐渐入夜了,不时传来鬼哭狼嚎的监牢中,换了一批守卫。 这批守卫与之前在大牢里吃酒吹牛的捕快不同,个个都是严阵以待,令行禁止,一眼就知道,这些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实际上,还不止精兵那么简单,能给杨庆当卫队的,都是军中千挑万选的高手,清一色的七品武人。 胖巡捕双手抱胸,人模狗样的走进来,好像得了胜的大公鸡。 身穿官服,一丝不苟的吕县丞走在前面,眼神淡漠的扫了眼坐在堂内的李宣。 还有几个县里来的巡捕,也在后头跟着。 甲士们接到的命令是一切照旧,故而也并未阻止几人。 胖巡捕狞笑道:“小子,你还真是水蛮族的探子,看见外面这些增派的人手是干嘛来的吗?今天你插了翅膀了飞不出去。” 他现在很庆幸,还好李宣是个硬骨头。 否则这天大的功劳,还真落不到他叔侄两人头上。 李宣心中一沉。 心头冒出一个词: “杀良冒功!” 这架势,是准备把脏水泼他身上了,做的是全套大戏,估计是上面下了硬指标,必须要他们抓到水蛮族奸细,所以县里来的才拿他人头顶数。 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当年有个辫子皇帝,便是因为“叫魂”的谣言,全国捕杀道士和尚,死一堆人才发现闹了个大乌龙。 “本官提审你。” 坐在巡捕搬来的椅子上,吕县丞施施然的喝了口茶,道:“来人,先上刑。” 虽然青阳候说自己亲自审问,但吕县丞还是自作聪明的来了。 这叫“替上分忧”,“会来事”。 ‘这特么就上刑了?也不先问问,万一我招了呢......’ 李宣的脸色深沉无比。 “看什么看?”胖巡捕打开牢门,见到李宣的眼神没由来吓得后退两步。 随即转头看了看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大佬,才舒了口气。 胖巡捕呸了一声道:“瞪什么瞪?你给水蛮族当探子的事情,很快就会贴在镇里,串通异族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他耀武扬威似的,想走上去踹一脚。 吕县丞不耐烦道:“别跟他废话,赶紧动刑把嘴撬开。” “嘿嘿,好嘞。”胖巡捕点头哈腰,旋即命人拿来刑具,他开始介绍起来: “看到这把剑了吗?这是浸泡了香油的檀木剑,很精致吧? 到时便把你串在上面,木剑会避开你的心肝脾肺,痛到极致而不死,哀嚎三天三夜才断气,若是再加上几碗续命的药汤,啧啧..... 还有这个针套......” 胖巡捕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也是一种刑讯手段,人犯在极度恐惧的情绪下,心理压力极大,越怕越疼。 “唉......” 李宣心中悠悠一叹,不想再听。 索性用【物我两忘】,将所有心神收了回来,宛如老僧入定。 他可以在入定时保持感官,但现在显然没必要。 什么穿越者获得金手指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手握星辰摘日月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穿越者被杀,也会死...... 不知.....死后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亏了...... 李宣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那边的胖巡捕说累了,总结道:“ 共十八种刑具,足够你捱上两轮,县里来的都是老手,你放心,绝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但他并没有如预料般,从李宣脸上看到半点慌张。 “好,骨头是挺硬的。” 胖巡捕恶狠狠的扔下刑具,招呼着几个县里来的巡捕,就准备动手。 然而这群人刚拿着工具才准备开始,大门突然跑来了一个甲士,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杨勇冠。 杨勇冠远远看了一眼牢房里的景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见到青阳候之子的巡捕们停住了手,纷纷退了出来,跟着上前拜见。 吕县丞拱手道:“下官正在审问要犯,少将军有什么事?” “你特么.....给老子滚出来。” 杨勇冠一言不发,走到外面才阴着脸道:“你好得很。” ‘我哪里得罪他了.....’吕县丞百思不得其解,连忙解释道:“下官也是为上分忧,侯爷千金之躯,怎可劳烦他亲自审问.....” “谁特么告诉你,里面的是犯人?” 杨勇冠懒得解释,一字一句厉声道:“把这些个废物绑了。” 顿时,两侧的甲士涌上来,瞬间将县里来的人统统按在地上。 吕县丞面色剧变,却根本不敢反抗。 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才立了大功的功臣吗? 他大声解释道:“冤枉啊,下官虽然有逾越之举,却是一片忠心,少将军为何对我等动手啊!” “抓错人了,我们明明是有功之臣!” 胖巡捕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不知为何,吕县丞脑中闪过了牢中那位,始终云淡风轻的青年。 他涩声道:“里面的......不是犯人?” “普通人犯,我阿父会说出亲自审问这种话?” 杨勇冠撇了他一眼,宛如看死人。 吕县丞沉默,胖巡捕也不挣扎了。 真的是伪装成平民的高人?这怎么可能,大人物怎么在一个小镇子里当屠户...... 为何他一开始不说...... “原来,那小子说认识青阳候是真的?” 胖巡捕喃喃道。 吕县丞心中咯噔一下。 还真说了!? 人家确实认识青阳候,却没在大庭观众之下大喊大叫,而是进了牢房之后才解释。 只是这该死的侄子没信! “你个畜生啊,你误我啊!” 吕县丞气得简直要发疯了,破口大骂起来,浑然忘了当时哪怕自己在场,也同样不会真放在心上。 这时,大牢门口突然落下三个人影,青阳候站在左边,一个披甲的老将站在右边,中间是个富商打扮的中年。 吕县丞抬眼看去,如遭雷击,因为他能认出来,那甲胄是上将军的规格,而离国就只有一位上将军...... 按照尊卑有序,左次于右,能让青阳候屈居左侧,也只有那位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因为青阳候贺那位老将,分明以富商模样的中年人为首..... “咕咚——” 吕县丞两眼无神,浑身冰凉。 脑子宕机了,他选择放弃思考。 第九十四章 离王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半晌,李宣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抬头扫过牢房,那个盛气凌人想要拿他杀良冒功的官员已经不见了。 安安静静的,除了那张板凳,就好像那帮人没来过一样。 “哪有行刑到半路停下来的,说明那位官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一劫还是不算过去。” 李宣摇摇头,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不禁想起小院子。 那个平平无奇的小窝,虽然称不上华贵,却是穿越这么久的容身之所,是他唯一的避风港湾,特别是小兔和香香来了之后。 想揉揉小兔,想揉揉香香,想揉揉香香的小兔...... 这种时代,也太操蛋了,修行者高高早上,阶级垄断几乎不可跨越。 好吧其实前世也没差多少,历史上的草根皇帝只有老朱,但起义的人倒是络绎不绝。 “唉,以我的才华,造反也仅仅是差了一点关键性因素......” 李宣叹了口气。 “大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声音之浑厚,震得李宣微微一愣。 回头看去,换了身衣装的三人正蹲在茅草间看着他。 杨庆脸上露出讪笑,道: “嘿嘿,李先生,您在这久等了,人我已经给你请来了。” 刚刚吼他的,则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身材魁梧的老者。 李宣更懵了。 好家伙,你怎么也进来了? 看着蹲在墙角的三人,他突然恍然大悟,这应该是人头不够,那个狗官又抓了几个普通人进来,看这中年人的样子,气质中流露出一丝尊贵,像是个有钱的富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有钱只是让他多了个被抓的理由..... 老者应该是富商的仆人。 至于老杨..... 特么的,修书让你来救我,没让你跟着进来陪我啊!现在好啦,我还等着你在外面帮忙呢,你自己都没逃的了.... 县里来的官员,势力太大了,老杨都招架不住吗? 李宣嘴角一阵抽搐。 “李先生,你刚刚说的是.....要造反?” 离王按下了气鼓鼓的卫卯,疑惑的问道。 嗯......他们之前不是在路上商量,既然先生不想声张,离王又是微服私访,干脆就遂了先生的心愿,在牢房里见面算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甚至提前换了身行头。 其实离王也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众所周知,他是个很稳健的人,想要试探试探这所谓的李先生,能不能一眼瞧出他的身份,刚进来的时候,这李先生正在入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们的到来甚至连没有引起人家的关注。 离王心中刚升起几分敬仰,就听到了惊人之词。 当着我的面,说要造我的反?!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这个高人,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造反?” 卫卯满脸的怒容,道:“你可知在你面前的是谁?” ‘嗯.....穿越者造反是挺扯淡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还是那套忠君爱国的思想,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李宣觉得自己在劫难逃,所以光棍的很,看着老者吹胡子瞪眼,他没好气道: “又不是造你的反,你急个毛啊,你有毛吗?” “我!”卫卯一下梗住。 简直太放肆了! 大离军神,哪怕是各国的君王,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现在居然被一个年轻人..... 他这小暴脾气,当时就忍不下去了,好在青阳候赶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口中喊着:“算了算了,卫老哥算了。” 然后又趁这时与李宣介绍道: “这位姓卫,旁边的那位姓夏。” 李宣奇怪的看了卫卯一眼,道: “两位有礼了,我不是针对你们,而是说的当今天下。” 离王领悟到了话中深意,瞳孔猛地一缩。 这位李先生说,不是要造自己的反,那就只能是..... “嘶——” 离王轻轻的吸了口凉气,终于明白这位先生为何要隐藏身份,如此大费周章的隐藏身份,请他过来会谈,还好自己行事谨慎,没有大张旗鼓。 难道是..... 推翻周王朝!? 这就说的通了.....难怪传国玉玺会在他手中,难怪天下第二条真龙也在他身边!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天换地! 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谨慎的离王没有表态,而是眉头皱起,试探道: “敢问先生,为何要造反呢?” 万一是乔装试探的巡天卫钓鱼执法,他露出一副志同道合的样子,岂不是自投罗网。 顿时,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卫卯也哼了一声不再发作。 李宣现在百无禁忌,索性放开了,翻了个白眼道: “这忠君爱国这四个字,你觉得对吗?” 忠君爱国..... 这是周王朝半圣提出来的思想,这圣人的话,谁敢说错了? 千百年过去,但凡是儒家文人,就必须将这句话奉为真理。 当然,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拿出一种更好的思想出来,打破这句话的桎梏。 但半圣之言,可不是那么好破的,无论从礼制还是各个方面来说,这句话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说维护着周王朝的统治,被一部分人奉为治世经典。 “自幽朝凋敝,圣人提出天地君亲师,分封而治,为大周立下不世基业,也凭着这份思想入半圣境界,成为儒道执牛耳者,这句话.....错了吗?” 离王陷入沉思,他问道:“天地君亲师,这是半圣的金科玉律,也是文人晋升的通道,只要遵循这个规律,位有尊卑,如同万物之间有了规律,才能维持天下的平衡......” “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当然要说这套。” 李宣突然摆摆手道:“你敢说现在的自己,内心遵从这套尊卑观念?” 生存才是一个人的最大欲望。 一个富商被官僚当成替罪羊,家财拱手相让,敢说自己心甘情愿? 当然不会,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 离王张了张嘴。 他觉得李宣说的对,却又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来表达这种正确。 凭什么周王室压在他们头顶? 凭什么上位者生杀予夺? 他是处于上位的时候觉得这句话很正确,但若是处于弱势,难道就甘心吗? 李宣微微摇头,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有受到更先进的思想洗礼,也就是“缺少纲领”,所以连自己的认同道理都无法说清楚。 当然,他不能说自己的思想是正确的,经过历史的变迁,会有更先进的思想出现,但相比于这个还处于分封时代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超前了。 “这并非天理,而是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 李宣嘴上说着,打开了小竹篓,从里面取出酒壶。 喝点酒,再来点花生米,他还能接着吹。 该吃吃,该喝喝,说不定这就是断头饭了..... “老夏老卫,今天相遇即是缘分,来一杯?” 李宣觉得自己喝没意思,招呼着几人一起。 被称为老夏的离王,还没从那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下意识的接过酒杯。 “啧啧,早想喝先生的酒了。” 杨庆自然不用多说,眉开眼笑的凑上来,又对卫卯道:“卫老哥你可得试试,这酒很不错的。” 现在周围没有内侍,以离王的尊贵,外加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随便喝来历不明的东西,卫卯见状皱了下眉头,将离王手里的酒杯拿过来。 一饮而尽。 “呼——” 他砸吧砸吧嘴,只觉得一股冰凉的酒线流下腹中后,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 嗯,酒没有问题。 何止是没问题,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 因为那股暖流正在温养着他的肉身。 早年间四处征战,劳心劳力,饶是他也力有不逮,留下了不少暗伤,后来突破二品之时都没有好转,但现在一杯酒下肚,居然有了恢复的迹象! ‘杨庆这小子没骗我,这李先生真的不简单啊。’ 卫卯心头火热,甚至还想再来一杯。 “你看你,抢什么,我这还有很多。” 李宣哭笑不得,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个酒壶,轻咳一声道:“这玩意,别到外面瞎说哈。” 储物器皿,寻常人是不会有的。 “好好好,如此神物,老夫定然守口如瓶....” 卫卯还没来得及伸手,酒壶就被他人拿了过去,他转头一看,是离王。 “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 离王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喃喃自语后,抱起酒壶吨吨吨...... “嗯,看来你感触很深。” 李宣满意的点点头,拿了个核桃出来,然后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盖戳的印玺。 商人在这个时代,同样是下九流的存在。 虽然比屠户过的滋润,但身份也没高到哪去。 自然能理解到百姓的水深火热。 ‘这印玺......’ 突的,离王的眼神突然死死定住,拿着酒壶的手猛地哆嗦两下。 卫卯和杨庆面面相觑,像脖子被人掐了说不出话来。 这制式,这模样! 难道是..... 然而还不等他们震惊完,便看到了令他们魂飞天外的一幕。 死寂的牢房中,传来一声破碎的声音。 “咔嚓!” 象征着至高无上力的玉玺,狠狠地砸在核桃上。 离王感觉自己的心,呼啦啦碎了一地。 就像那堆支离破碎的核桃壳。 第九十五章 居然敢如此放肆...... 牢房中一片死寂。 “李先生,你这.....” 眼前沾着核桃碎的玉玺,让离王声音无比干涩。 这玩意是能用来砸核桃的吗? 混账,实在是混账啊! 然而还不等他话说完。 “来来来,别光喝酒,吃点核桃补补脑。” 李宣又摸出几个核桃。 说完又抬起玉玺,手起玺落。 在三人目眦欲裂,脑门上青筋直冒的注视下。 “咔嚓!” 离王感觉这一下,直接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引起浑身一震抽搐。 他无比紧张的看着玉玺,生怕这宝贝跟着核桃一起碎了。 如果不知道李宣的身份还好,离王直接抢过来便是。 关键面前这是位与周王朝叫板的绝世大能,可能真的没把玉玺当回事,他这么稳健的人哪敢动手啊。 卫卯呼哧呼哧的,胸膛起伏喘着气,好像得了哮喘似的。 “卫老哥顺顺气,顺顺气.....” 旁边的杨庆生怕他情绪失控。 “吃啊,别跟我客气。”李宣把核桃塞他们手里。 ‘传国玉玺砸的核桃,让孤难以下咽啊......’离王神情复杂的将核桃吃下去,刚入嘴他就愣住了。 嗯?这个味道......极品宝药? 他越嚼越香,然后感觉头皮一阵发热,精纯的灵力还有点上头。 砸都砸了,不吃白不吃。 杨庆和卫卯也将核桃分着吃了,时不时还就这红酒。 越吃越起劲,这玩意味道实在太好,而且极品宝药还跟白送一样,两人连矜持都顾不上,大快朵颐起来。 于是.....牢房中砰砰砸核桃的声音不绝于耳。 吃的越快,李宣就砸的越快。 ‘孤的肱骨大臣啊,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像什么样子......’ 离王毕竟是一国之君,更心疼玉玺,恨恨的看了眼两人后,道:“先生,你平时,都这么吃啊.....” 说起来他堂堂一国之君,都没有把极品宝药当零食吃的待遇。 这就是绝世高人低调的生活吗? “核桃哪能当饭吃啊,不过这玩意还挺抗饿的。” 李宣扬了扬手中的玉玺道:“想吃的话,再给你砸几个。” “别,别别,不用了,我吃饱了。” 极品宝药虽然珍贵,但离王觉得自己小心脏受不了,道:“先生,我看这个....印玺,好像极为不凡,用来砸核桃真的好吗?” 这话说的很隐晦,意思是: 传国玉玺是极为有象征意义的。 就算先生觉得不珍贵,也没必要如此作贱吧? “那咱们弄点水果吃吧。” 李宣又从小书篓中掏出些蔬果,随后悠然一叹,“这不过是块石头罢了,现在能用来砸砸核桃,也算物尽其用。” 老夏也真是的,人都快死了,穷讲究那么多。 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呢,还管拿什么砸核桃? “物尽其用.....”离王眼皮又狠狠的跳了两下。 照理说,如果李先生要谋逆的话,这玉玺是不可或缺的宝物,只要振臂一呼,便占了大义的名声,因为传国玉玺是正统的代表。 比如他,若是得了传国玉玺,第一件事就是藏起来,暗中积蓄实力。 只要时机成熟,到时自立为天子都没人说得出毛病。 这便是大义! 但凡揭竿而起,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讲究个名正言顺,否则便是自绝于天下人。 所以,一个谋朝篡逆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拿玉玺出来示人,还用来砸核桃呢? 饶是以离王的心思,一时也猜不透李宣的深意。 极品宝药堆成了小堆。 浓郁的香气瞬间就弥漫了整个牢房,各种油光发亮的极品宝药,都散发着灵机。 杨庆还好,卫卯的眼睛骤然间瞪圆。 以东南现在的灵机匮乏程度,极品宝药是真的万金难求,卫卯纯粹是靠着天资和血与火的生死走到今天。 几次见到极品宝药,还是离王赏赐的。 没办法,大离家底薄啊,再加上连年征战,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景象。 ‘唉,也都是可怜人,得有个几天没吃饭,才能饿成这样......’李宣心中又将大离的当权者骂了一顿,目露同情的给卫卯塞了几个果子。 “老卫啊,想吃就吃,都我自己种的,别客气。” “好好好...谢谢先生....” 卫卯还有点不适应,讪讪的拿起果子啃起来。 杨庆也加入了战斗。 “先生,这真的是你自己种的?”离王忍不住拿起一串晶莹的葡萄,剥开放进嘴里。 各国王室,盛产灵药的比如燕国。 这全仰仗泠音公主是先天木灵体,还有几处洞天福地提供土壤。 与其他历史悠久的东南国家不同,离国可以说是最年轻的诸侯国,崛起只是因为先祖得了件仙宝四方印,打下一片基业后将大印献给了周王朝,这才得了分封。 家底实在是太薄了。 “我这菜,别人可种不出来。” 李宣自得的笑道。 除了那株老张留下的小树,田里其他蔬菜都长得格外快,而且味道也很好。 也许是因为系统给的种子生长周期短吧。 “厉害.....” 离王深表赞同的点点头,心中无比感叹。 也只有这种深不可测的人,才能胆大包天到与周王朝掰腕子了。 果然是大能啊..... 他一边吃,一边用请教的口吻道: “先生刚刚说要谋逆,又说‘忠君爱国’是错误的,但倘若没有更正确的思想,如何说这是错误的呢?” “这世上哪有绝对正确的思想。” 李宣摇摇头,轻声道:“我只知道,也许在当年周势力不足,无法掌控偌大的疆域,分封制还算适用,但时过境迁,这种制度便有他无法避免的弊端。” 喝了酒,他变得健谈许多。 “我刚刚说过,人皆有私欲,尊卑束缚不了人心。 分出去的地,周朝便无权管辖,最多派人监察,或者用其他手段去制约,但大大小小这么多国家,怎么可能制约的过来? 再者,分出的去的地,便是世袭继承,所以终有一天,野蛮生长的诸侯会蠢蠢欲动,割据一方。” 离王静静听着,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因为李宣这番话虽然直白些,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周王朝比起单一个诸侯国来说,是庞然巨物。 无论从上境高手的数量,还是国力来说。 但周王朝只要对一个国家动手,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诸侯会联合起来不说,十万大山中的巫族,妖族,都不会袖手旁观。 再说,这极为广阔的疆域也需要人治理,最后便是赢了又如何? 不过是换了一批新诸侯罢了。 “如果照正常的历史轨迹,需要有一个空前强盛的国家,完成大一统。” 李宣回忆着历史,手中把玩着玉玺道:“书同文,车同轨,国有法规,哪怕有几代天子昏庸,也可保朝野运转。” “大一统.....” 离王咀嚼着这三个字,心中宛如划过一道惊雷。 他脑中开始飞速运转,眼睛越来越亮。 今天听来,大一统貌似没什么,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异于巨大的思想冲击。 “其实,大一统也并非多好。” 李宣砸吧砸吧嘴。 这玩意讲起来太复杂,而且没什么意思,再者他只是个文科生而已,又不是什么政客,太深入的东西根本不懂,不如聊聊哪家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 “大一统也不好?那什么才是对的?” 现在读作老夏的离王连忙追问。 “完美的制度,当然是不存在的。” 李宣微微沉吟,道:“因为没有约束的权利,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笑道: “比如我现在,一个升斗小民,被县丞抓找个莫须有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抓起来,明天说不定就要被处死了,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唉......” 听到这,杨庆人傻了。 先生真彪悍..... 这都不是指桑骂槐,是直接指着离王的鼻子说: “小老弟,你是歪的。” 作为尊贵的王侯,除了先王之外,谁敢这么打王上脸的? 好吧......貌似还有个张缺二。 杨庆赶紧用余光看了眼离王的表情。 虽然一阵青一阵红,好在并没有发作,幸好王上是个稳健的性子...... “先生说笑了。” 离王脸色不太好看,心中把吕县丞判了死刑。 这是在敲打自己,说他治下的官吏不是啥好玩意。 唉,明明是这位想进来等自己,所以才故意算计,现在还得自己背锅,找谁说理去。 ‘嗯,看来老夏也很愤怒嘛.....’ 李宣满意的点点头,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而是时代如此,除非......” 离王深吸了口气,问道: “除非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人为本方得天下归心。” 李宣眼中带着追忆,又饮了口酒,身子往后一躺。 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有修行者的世界,这番道理是否适用,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最大的期盼,毕竟,芸芸众生大多与他一般,终究是平凡。 非要说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帅脸。 离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李宣睡着了。 甚至打着轻微的呼声。 久久沉默不语,看着滚落一旁的玉玺,谁都没有伸手去拿。 先生当然不是真睡,而是话已至此,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他心中,仿佛有某扇大门,正在徐徐展开。 “我知道先生要我来的用意了,多谢指点!” 离王站起身来,朝着前方平举双手并拢,郑重一拜。 ps:今天还是会日万的,不过得等晚上了,鱼会尽快把更新时间稳定下来。 第九十六章 重获自由的感觉真棒 离王走出牢房,卫卯跟在他的身后。 门口没有任何官员迎接,因为他此行并不是正式的巡视。 “那个姓吕的县丞,革去官身,该杀头杀头,该流放流放。” 离王的眼中此时闪动着灼灼的精光。 他整个人的气质与以前有了细微的变化。 之前他只顾发展军力,却并未在乎过文官,朝堂之上不是将军就是侯爷,基本没有像样的文官,文武失衡,导致政治严重失衡,而一个强国,只会打仗是绝对不行的。 “以人为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先生之言,振聋发聩。 这不就是列国之于周王朝,百姓之于公候吗? 这些超前的思想,对于他来说就像在迷雾前撕开了一个口子,只要慢慢探索下去,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人人平等一时半会当然不可能,但起码他现在有了“纲领”,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王上,那印玺,居然被李先生用来.......” 卫卯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你还好意思说,刚刚就数你吃的最多......’离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先生未给我,说明还未到时候,他虽然屈居小镇,却知天下事,并且给出了精辟的指点,也要考校的意思。” 他也想通了,这等神物,还是暂时放在先生手上保管比较好。 不论是现在的离国,亦或是他这位离王,都还没有资格拥有。 如果有一天,先生觉得时机成熟,自然会交授出来,毕竟他也说了,玉玺在他手中不过只是块石头,这是明示自己。 ‘好好干,玉玺对我没啥用,如果你干的好,就是你的了。’ “可是,这位李先生为何会选咱们离国呢?”卫卯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咱们在诸侯之中立国最晚,国力亦是称不上顶尖。”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卫卯打了这么多年仗,深深的知晓国力水平。 能打,但也仅仅是能打而已,政治上,王上一直不敢乱用文官,因为隔壁燕国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那帮儒家文人的屠龙术,已经让王室招架不住了。 偏偏人家还能用‘忠君爱国’四个字压着你。 要不是燕王也有几分手段,整个国家都要落入周王朝的掌控。 但朝堂之上少文人,离国的政治可谓一塌糊涂。 “正是因为我们年轻。” 离王袖袍挥舞,背在后面,望着这苍莽天空,胸中有股意气不吐不快。 “百废待兴好过受制于人,那梁国早些年强大否?” 越是老牌的诸侯国,越是积弊严重。 离王突然转过身来,道:“孤即刻回都,你便留在此处,多与青阳候跟在先生身边。 还有,水蛮族来犯一事,你心中可有谋划?” 卫卯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这支异族困扰了梁国上百年,不但没能被消灭,反而日益的强大起来。 最开始,水蛮族还只是在河域徘徊,梁国派兵征讨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因为人家打不过,便全部往水里一钻,若是入水追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用这种无赖的打法,梁国也只能拒守内陆。 现在水蛮族日渐猖獗,甚至兵甲也有了很大改善。 步云镇的城池还算牢固,但问题在于,水路也四通八达,城墙简直形同虚设。 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卫卯,也很头疼。 “去问问李先生吧,他或许有办法。” 离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坐上了马车。 “李先生.....莫非还会兵战之术不成?” 卫卯站在原地,摇头失笑。 那位是高人不错,但带兵打仗都是沙场磨炼出来的,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王上也太把先生想得全知全能了。 ......... 小院中。 夜色朦胧,月光清冽。 香香坐在床榻上,消化着昨天吸收的灵药,整个身体如同一只偌大的空水桶,修为不停的水涨船高。 在敖池瑶融入她身的时候,便带来了绝佳的天资。 除此之外,由于在李宣的小院中,外界灵机匮乏的掣肘也荡然无存,毕竟田中的建木,乃是支撑天地之树,虽然现在尚显年幼,没有当年演化大道,一叶一世界的威能,但其上的道韵,已然让小院变成了洞天福地般的存在。 半晌,香香睁开眼睛,眉心的那点朱砂痣,越发的鲜艳了。 “八品了,这才几天,当时我也不过是这个速度。”敖池瑶的声音从她心头响起。 “是啊.....我居然也是修行者了。”香香有种在做梦的感觉,轻轻一点葱白玉指。 院外水缸突然涌起大片水花从窗户飞入。 随即化作了一条晶莹绸带,绕着香香转圈。 “今天听外面人说,李宣被官差抓走了,我现在这么厉害,得去救他才行.....”香香突然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香香,你不会还想保护他把......”敖池瑶心中升起阵阵的无语。 “且不说你八品能不能闯过大牢,先生他神通广大,修为之高连我都看不出半分端倪,连周王朝留下封禁都能破除,区区一个牢房,怎么可能困住他?” “啊?那他现在怎么还未回来” 香香愕然,喃喃道:“总不会觉得大牢比家里还好吧.....” 说着,她的眉心突然一亮。 一道虚幻的身影没入在房中游走的水流。 随即水团凝聚成了一个玲珑的人形。 穿着流动水幕般靛蓝色长裙,眉目间贵气凛然,又带着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龙女在房中现身。 “你越来越胡思乱想了。” 敖池瑶无奈道:“大能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是蕴含着深意的,就算是个误会,单凭他认识一位离国的侯爷,怎么可能会无法脱身? 所以,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之所以没告诉你,很有可能是在保护你,有的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算了,他这么厉害,我还努力修炼作甚,你不是说,要成仙起码得好几百年吗?李宣既然比仙神修为还高,我还修炼个什么劲。” 香香撇了撇嘴,在当咸鱼的边缘试探。 “当然是为自己,也是为我呀。” 敖池瑶玉指点了点香香的额头,“他大费周章才让你有了天资,怎可荒废?而且你我现在一体,以后麻烦不断,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的。” 这两天,由于无时无刻的感官共享,再加上她发现香香很善良,一人一龙已经能够交心。 “可是,我突然觉得......修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香香欲言又止。 敖池瑶却并没有意外,柔声道:“这很正常呀,是因为功法的问题,我交给你的是龙族功法,人和龙的躯体天生就有差别,所以这部功法并不一定适合你。” “那怎么办?”香香问。 “傻姑娘,你开口找李宣要不就行了?” 敖池瑶对于香香“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的模样越发无奈,“他连修行资源都帮你备好了,怎么可能没有功法?说不定比我给你的龙族法门要好得多呢。 而且,我龙族真正的传承,因为某种原因丧失大半,后来所练功法偏向行云布雨。” “好吧......” 香香又问道:“你刚刚说,李宣是在保护我?” “准确的来说,是我们。” 敖池瑶突然抿起嘴唇,内心好像极为挣扎,“我要给你道歉,因为我督促你修行,其实是有私心的,你修为有成,我恢复的就越快,甚至跟在李宣身边,还能再进一步,也能早日报仇。” “报仇?”香香眨了眨眼,“你的仇人.....很厉害吗?” 她知道,敖池瑶是龙女。 能成为龙族的敌人,难怪需要李宣保护...... 敖池瑶眼中露出追忆和一丝心痛,道:“是,不过纵使飞蛾扑火,我也要报仇,因为我的父王,兄弟姐妹,还有我的家,都被他们毁了。 不过,这件事终究和你没关系......” “放心。”香香突然极为认真,拍着敖池瑶的肩膀笑道:“咱们是姐妹嘛,而且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普通人呢。” “谢谢....”敖池瑶心情复杂。 突然,前院传来吱呀一声推门声。 敖池瑶水做的身体霎时间溃散,元神又化作一点光晕没入了香香的眉心。 推门的是李宣。 他现在就是开心,说不出来的开心,虽然只吃了一天牢饭,仍充满着劫后余生回归现实生活的庆幸。 一觉醒来,他和杨庆就被放了出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应该是杨庆家里使了力,顺便捞了一手。 果然能跟官斗的,还是官呐。 “唉,欠老杨个人情。” 李宣走入院子,第一时间抱起了趴在建木下打盹的小兔。 “小兔,再见到你实在太开心了!” 李宣一阵猛吸,呼噜呼噜着粉团子的毛毛。 ‘大魔头又发神经了!这不是白天才出的门吗......’嫦小玉睡眼惺忪的醒过来,发现一张俊逸的脸庞靠在身上蹭。 又被大魔头玷污了。 嫦小玉生无可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好像被摧残过后的小白花。 ‘嗯,揉完小兔了,再去揉揉香香.....’ 李宣将兔兔放到小屋子里,快步投向床铺的怀抱。 第九十七章 玉盘高悬,照破了晦涩的夜空。 从窗户前投下一束月华,屋内不点灯也很亮堂,特别是坐在月光下的人儿,越发显得熠熠生辉。 “回来了,你饿不饿?”香香惊喜的从床上坐起。 “等久了吧。” 李宣笑了笑,上去拉起她的手,作势拉到怀里。 “不....不行....” 香香突然低下脑袋,声如蚊蚋道:“一回来就知道欺负人。” 本来都老夫老妻了,她自己是无所谓的,这股娇羞的感觉完全来自于敖池瑶,因为这位长公主以龙族的年龄来看,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两者现在感官共享,甚至连情绪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哪怕不是自己的身体,敖池瑶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我就抱抱,绝对不干别的。” 李宣无奈的张开双臂。 “真的?” 香香警惕的走近了些,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脸颊红的快要滴出水来。 “真的。” 片刻后...... ...... ‘啊呀,烦死了,死魔头,臭魔头!还让不让兔睡觉了!’嫦小玉骂骂咧咧躺在小床上,听着外面讨厌的声音,愤恨的用爪爪捏住辈子,蒙住兔头。 可惜,兔子耳朵太长了点,根本盖不住..... 嫦小玉拒绝转播,所以大家请自行打开浏览器...... ....... “骗子,你说好就抱抱的。” 香香背着身过去,眼角居然流出了一滴晶莹,羞愤交加的埋怨着李宣。 主要是因为心中的敖池瑶已经...... 李宣轻声问道:“最近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李老爷,心中无比奇怪。 除了前几次,也没见香香怎么害羞过啊,...... “好啦好啦,下次绝对不骗你了。”李宣无奈的安慰道。 随即又在心中加了句:“下次直接说实话,我馋你身子。” “一言为定,不许再骗我了。” 香香红着眼睛回过头来。 “好好好.....”李宣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这次他倒是没撒谎,因为香香已经不是青楼的花魁了,所以心态自然有转变。 作为一个普通女子,要给予人家尊重。 又温声细语说了些悄悄话,香香的情绪,或者说敖池瑶的情绪才好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彻底的自闭了...... “对了。” 香香突然抬起头问道:“杀猪的,你为什么会选我呀。” 照敖池瑶的叙述,李宣应该是某位上古大能,想要什么样的仙女圣女没有,怎么偏偏就选了她来承载敖池瑶的元神。 就算放到青楼中,清倌人里也有许多风姿容貌不亚于之前的她。 “大概是因为.....” 李宣思索了一下,笑道:“因为你独一无二吧。” “死鬼....你下贱。”香香红着脸啐了一声。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极为认真的问:“我想听你讲龙族的故事,你上次说过,它们曾经是天地间的霸主,为何后来又没落了呢?” 此话一出,敖池瑶虽然还未完全缓过来,却也回神聆听。 李宣已经习惯了香香爱听故事,讲故事几乎成了他运动后的那支烟,脑中回忆了一番,说道:“上次说到,龙凤之争了吧? 龙凤之争,实则是一场浩劫,因为两支都是当时天地的主角,龙者,鳞甲之辈共主,走兽尊属麒麟,但麒麟一族运而生,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凤则是飞禽之首。 所以两者的争斗,又称为龙凤大劫,当时他们中的高手,强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当然,其带来的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方的气运之争,造成了无数生灵涂炭,天崩地裂,甚至许多对于世界都是一场浩劫,这也让两族背上了天大的因果。 被老天爷盯上,后果可想而知,而天地对它们的惩罚便是极难拥有后裔。 最后,龙凤二族两败俱伤,族内高手十室九空,这也给了其他族类崛起的机会。” “是人族吗?”香香眼睛亮晶晶的。 “人族还早呢。”李宣笑了笑,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崛起的并非人族,而是巫,和妖。 巫族在人间,而妖于天界立妖族王庭,那时的天地还是平等的,也许都没有飞升这一说法。” “他们又打起来了?”香香问道。 李宣笑道:“是啊,你都学会抢答了,后面我会把这些故事编撰成书,到时你可以慢慢看。” 随后他又开始说起了巫妖的传说。 敖池瑶越听心中越是惊涛骇浪,震撼非常,连刚刚失身的羞耻感都被冲淡了不少。 哪怕她是龙族,对这些尘封的历史都没有了解的如此详细。 但李宣却能侃侃而谈,好像都是亲眼所见一般。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龙宫看过些许古籍,其中内容大多支离破碎,今天听李宣一讲,居然彼此串联起来,全部都对上了! 不可能.....那时代的人怎么会活到这个时候。 敖池瑶纠结而又复杂。 最终化为一声认命的轻叹,在香香心中道: “香香,你帮我问问,李先生知不知道龙族遗失的传承。” “嗯......” 香香打断话头,问道:“杀猪的.....你既然对龙族这么了解....那你知不知道,它们以前那么厉害,修炼的到底是什么法决啊?” ‘这是想看玄幻小说的节奏......’李宣皱着眉头。 为了满足香香的好奇心,他思索起来。 既然是编撰娱乐性的小说,那修炼功法是必不可少的,这有利于吸引读者,让战力体系更加完善,这倒是提醒了他。 看着陷入回忆的李宣,敖池瑶无比忐忑,香香也紧张的盯着他。 毕竟知道历史是一回事,但有没有收集功法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李宣是人族大能,龙族的功法对他价值有限。 而且功法遗失都那么久了,谁知道还记不记得。 ‘既然是玄幻小说.....又是关于龙的.....有了!’李宣突然一拍脑袋,笑道: “自然是有的,名为..... 《真龙宝术》!” ps:我这段写的胆战心惊,但又忍不住开车的手,兄弟萌我尽力了。 第九十八章 夜战 “真龙宝术......” 香香喃喃自语。 “真龙宝术?!” 敖池瑶声音不复之前的端庄,吵得香香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了?这名字很好听吧。” 李宣自得的笑了笑。 谁说看小说撩不到妹?只是没有使用正确的姿势而已,再加上一丢丢的颜值...... “香香,你快帮我问问,他记不记得真龙宝术的内容。” 敖池瑶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小时候听父王讲过,龙族在上古年间也是天地霸主,现在虽然依旧尊贵,却如同被软禁了一般,只是在人间空有象征意义而已,曾经的天地主角,在绝地天通后说的好听是图腾,说的不好听就是吉祥物,只能行云布雨。 最大原因就是,它们的‘道’没有了。 父王说的时候,眼中明显带着哀伤和悲凉。 告诉敖池瑶,不要怨恨谁,这都是龙族欠下的债,要永世不得翻身才还得清。 真龙宝术,是否就是那条消失的道? “那,你知道....真龙宝术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吗?”香香连忙问道。 “这个简单......”李宣点点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莫说是真龙宝术了,就算是凤凰族,麒麟族的宝术,我也都可以画出来。” 也能够理解,这里并非前世,大家都知道小说只是小说。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终身都没有机会修炼的他们,对于这方面有更多的幻想。 这下不止敖池瑶,连香香都睁大了眼睛。 毕竟她刚刚才听李宣讲了许多上古的事情,知道这些族类是很久之前的天地霸主,敖池瑶作为龙族公主,都没有完整的传承,但李宣居然全部都知道? 甚至....还不止是龙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香香低声问道。 ‘我不生产宝术,我只是点娘的搬运工,你想要的功法我都有......’看过小说无数的李宣自信一笑,眼中露出些许追忆,道: “因为,我曾经见过无数故事在我眼前发生,无数时代潮起潮落,或许这个世上能记得它们的人,只有我。” 说的还挺文艺,其实就是熬夜看小说...... 香香听着李宣侃侃而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敖池瑶则是连羞愤都忘记了,喃喃道:“他的意思难道是,从上古之时发生的事情,他都能如数家珍?不....不可能....这样的大能怎么可能待在凡间,还......” 香香突然有点患得患失,道:“那.....会不会有一天,你突然就不见了?” “当然不会,恐怕这辈子,我都会留在这里了。” 李宣心中苦笑,又极为认真道:“我知道你能从那个地方忍受了很久,逃出来留在我身边,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不过,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因为你的心中已经多了一样重要的事物,也有了自己的目标,总有一天,你会走到更加广阔的世界中去。” 这些话李宣藏在心中很久,今天终于说了出来。 香香听完,眼神震动了几下,听着耳边稳定有力的心跳,有种无与伦比的安宁。 “他为何要说这些.....”敖池瑶悠悠一叹。 这番话,还不就是与她说的吗? 果然,李宣是有谋划在自己身上的,借这个机会,刚好说了出来。 明明知道她在,还故意做出那样的事情.....真是可恨! “本宫真是.....” 敖池瑶嗔怒不已,心中又升起深深的无力。 身处于这种大能的布局中,只剩元神的她,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虽然李宣现在没有要对她不利的意思,但.....却也不顾她感受做出了过分的事情,若是以后还要如此...... 不行,必须早日将元神和香香分开。 她悠然一叹,道:“你能帮我找他....画出真龙宝术的传承吗?” “李宣,你说的那些传承,可以画出来吗......”香香低声问道。 “没问题,只是要详细一点的话,每张都得搭配图谱,比较耗时间的。” 李宣突然伸了伸手,翻了个身子道:“除了耗功夫以外,还很费神啊,不得表示表示?” 香香心领神会,小手放在李宣的背上,按压穴位。 敖池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男人。 真龙宝术是天生就刻在龙族血脉中的东西,只是后来被剥夺了。 据说哪怕是龙族先祖,想要将其传承下来也很困难。 哪里是费神这么简单。 她认命似的一叹,只能做出了让步,以后不再苛求香香了,只要学了宝术,进一步恢复元神,等到人花完全恢复,封闭感官应该是能做到的..... “对了,镇里今天突然来了好多兵,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香香突然有点紧张。 敖池瑶曾经与她说过,自己会招来无数觊觎和麻烦,这样会不会连累李宣? “不至于,一点小事而已。” 李宣哭笑不得,道:“看来你在家是太无聊了,整天胡思乱想。” “如果在家里无聊的话,我明天再做一副棋盘,你也会下棋的吧?” 闻言,敖池瑶也安慰道:“看来他已经暗中把事情解决了,他这么会算,周王朝和妖族没找来前,暂时不用担心了。” “嗯.....”香香点点脑袋。 月明星稀,窗外穿了几声孤寂的鸟鸣。 到子时,连碎月楼那条街也熄灭了灯火。 偌大的步云镇好像也随着月亮的升起入睡。 月明星稀,风儿刮过空寂的街道,后院的小河流淌间拍打着岸堤,今天的河水似乎浑浊了不少,而且依稀能看见,里面似乎有某个东西在游动。 唯一还在街上的走动的,只有随着县里抽调过来的甲士。 他们大多有着九品修为,但由于步云镇处于两国边界,也是训练有素的;虽然不如杨庆的亲卫,还有卫卯尚在路上的‘贯阵军’厉害就是了。 打头的是个杨庆的亲卫,恰巧是帮老吴送信的那位,此时他脱下了铠甲,身穿着灵巧的飞鱼服,后腰挂着一把斩马刀,目光凌厉的扫过四周环境。 不一会,他们穿过碎月楼的街道,走到一条河上的小桥。 这里距离李宣的院子,大概只有两百步。 “刘哥,寻了大半夜了,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待会就要换班了,咱们在这等着?” 跟在身后的甲士突然开口道。 “嗯。” 飞鱼服亲卫点点头,在桥中间坐下。 其他甲士也纷纷放松了下来,背靠着桥墩静静等待,刚刚问话的那个甲士走上来,献宝似的递上一个小葫芦,笑道:“刘哥,自家酿的桂花酒,来两口?” 刘哥愣了下,轻轻摇头道:“等换了班再喝吧,现在还不能放松精神。” “您就是太认真了。” 那甲士笑着扒开塞子,道:“镇里有侯爷那种大高手在,水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悄悄摸进来吧?” 刘哥微微摇头道: “你们没经历过,自然不懂,只要是有河流的地方,水蛮族几乎无孔不入,小心点总是好的。” “水底下是什么?” 站在桥边的一个甲士擦了擦眼睛,将手中的灯笼抬起来。 温黄的灯火洒在水面上,却难以穿透泥沙的浑浊。 刘哥第一时间疾步过来。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将附近的水域扫了一遍,才摇摇头。 “没什么,许是你看错了。” “呼——” 几个甲士同时松了口气。 虽然嘴上说碰到水蛮族定然要狠狠砍下几个鱼头,但又有谁愿意真的生死相搏。 然而,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刘哥突然劈手夺过旁边甲士的长矛,用尽全身血气狠狠一贯。 “嗖!” 带着呼啸的劲风,长矛直插水底,传来一声扎进败革的声响。 一条被透心而过的尸体浮出水面。 是只已经死去的鱼人,身上的鳞片粗糙无比,好像连光都照不出来,若非鲜红的血液染红水域,其他人还不好看见。 “是水蛮族?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这就是侯爷身边的亲卫,比咱们强太多了......” “还好将其杀了,不然祸患无穷。” 甲士们才反应过来,刚刚刘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然而,刘哥的表情仍然阴沉无比,道: “列队!” 随即他从腰间取下一枚信号弹,猛地拉开。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弹丸缀着尾焰升入天空,就在即将爆开之时...... 突然水中猛地炸起浪花,有某个速度极快的黑影冲天而起,速度居然比信号弹还要快。 被鳞甲覆盖的手掌,凭空出现般捏住了信号弹,随后狠狠的将其攥成一团碎片,那手掌的主人站在桥上,冷冷的看着巡逻的甲士们。 这个水蛮族有着一双幽绿的眸子,口中尖牙弥补,长得很对不起社会,但一声鳞片宛如精钢所铸,身材虽然瘦小,却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五品。” 刘哥脸色难看,这话简直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甲士们都是面露惊恐,瑟瑟发抖。 可以说,这种高手在水蛮族中也不多,都可以单独领支水蛮族裔为祸一方了,现在居然屈尊来当个斥候,简直是不给活路。 今天他们都得死在这...... “你很狡猾,可惜....” 那鱼人露出冷笑,玩味道:“如果你刚刚什么都不做,说不定我会放过你们,但偏偏要自寻死路。 杀光他们!” 它又话音刚落,水中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足足有七八个浑身哑黑,双眼猩红的水蛮从水中出现。 “你们在怕什么?” 刘哥的声音振聋发聩,他刷的抽出斩马刀道: “弟兄们,水蛮生性残暴,从一开始就必定会对咱们出手,你们不要被骗了!” “畏畏缩缩,只会死的更快!” 斩马刀在空中微微一晃,如同跳跃的银光撕开夜色,恍惚间似乎发出了厉啸,当头砍在迎面来的矮小鱼人身上,但那鳞片上如同涂上了一层滑溜溜的油脂,根本不受力,再加上鳞甲坚韧无比。 刀锋在上面划出了连串的火星,只留下了道道白痕。 刘哥的瞳孔猛然一缩。 “拼了!” 甲士们见状,也纷纷咬着牙上来帮忙。 一阵刀兵碰撞的声音,时不时传来闷闷的惨叫。 ...... 战斗结束的很快。 甚至说,都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毕竟这群鱼人都是精英,还有一个五品压阵,县中的甲士片刻就全被死伤殆尽。 只有穿着飞鱼服的那名亲卫,满身是血的越过桥头的鱼人,向着远方逃走。 “头儿,这小子滑不留手的,咱们要不要追?”一个水蛮族斥候松开捂在甲士嘴上的手,任其无力滑下。 “咱们这次已然打草惊蛇,以后潜入步云镇怕是没那么简单。” 矮小鱼人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道:“抓活的,此人是青阳候身边的亲卫,不能让他跑了。 而且......” 他从怀中拿起一片残缺的银鳞,此时鳞片突然微微的有些发烫。 鱼人的幽绿眼中满是贪婪和火热。 第九十九章 大威天龙 我要你助我修行 “大王不是说,找到了龙女的消息,不要擅自行动.....”水蛮族斥候越说声音越小。 “现在是老子做主。” 闭眼鱼人嘴角露出一丝残忍,道:“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那水蛮族人飞快的低下脑袋。 矮小鱼人这才冷哼一声作罢。 龙族公主真灵是至高无上的位格,谁得了谁就会获得最本质的升华,就算是落到一条普通的河鱼身上,日后它也是有可能化龙的,谁不心动? 再说水蛮族从来都是各自为政,连人族尚且都不是一条心,它角厉又凭什么不为自己做打算? 只要得了真灵躲起来蛰伏几年,他说必然能带领他这一支成为水蛮王族。 角厉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获得龙体,成为天下水族共主的那天..... “三炷香内,把那人捉回来。” 角厉寒声下了命令,明面上还是道:“我这是为首领分忧,若是能不费吹灰吃力抓住龙族的元神,首领会重重嘉奖我们!” 说罢,他带头潜入夜色。 ....... 深夜时分,街道一片空寂。 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似有梁上客踩着瓦片前行。 浑身的飞鱼服血迹斑斑,右边的肩膀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虽然已经被肌肉夹紧不再流血,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用了燃血秘法,虚弱期已经要来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飞鱼服亲卫刚刚用了秘法才勉强逃生,然而那种力气都似回光返照,一旦那口气松了,便是积重难返,现在他感觉四肢百骸都用不上半点力气。 “居然有五品的鱼人带队潜入,这个消息必须送回去.....” 他心中如此想着,却突然间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屋檐滑落,摔在大街上。 抬头一看,面前是家猪肉铺子。 此时这家铺子的大门紧闭,但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 “不行....我到不了府衙了......” 飞鱼服亲卫似乎心中下了某个决定,以他现在虚弱的身体状况,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主要是身后还有追兵,水蛮族会闻着血腥味追上来,除非把消息交给他人,这样水蛮族哪怕杀了他,也无法很难追踪到送消息的人。 他咬牙推开了猪肉铺子的大门。 进去是前厅,店家大概很久没做生意了,处处都用麻布盖着。 掀开内堂的门帘,里面是个书房的模样,还摆着许多小木雕之类的玩意。 但,通往院子的门是锁着的。 “我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亲卫的心中凉了半截,大声喊道:“店家....有人吗?” 如果是以前,他用刀就能把门劈开,甚至手掌一捏就能把锁拧成麻花,但问题就是....他现在太虚弱了。 刘姓亲卫尝试着敲了几下门,但里面并未有人应答,他只得转身,继续找下一家。 然而.....刚回过头,他的身形直接僵住,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七七八八的黑影,就站在门前的街上。 为首的角厉狰狞的鱼脸上了露出一丝讽刺,道:“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 它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微微一怔,因为他感觉胸口的龙鳞,在这时突然间变得滚烫无比。 “哈哈哈!”角厉猖狂的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我还得多谢你啊,没想到你误打误撞,居然刚好带我找到了那仅剩真灵的龙族!她绝对就在这里,起码是来过这里!” 角厉激动的不能自已,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如此顺利,这是天都站在他这一边啊。 不行,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你杀了我也走不远,侯爷会替我报仇。” 刘姓亲卫挣扎着站起,刚准备拼命,眼睛却突然间瞪大,随即面露惨笑。 对面那鱼人出手了。 只见它鼓起胸膛,强烈的风压在口中聚集,此乃个别鱼人才有的天赋神通,此鱼便是能聚集穿透力极强的水炮,刚刚有几个弟兄便是被这招拦腰打断。 这招不仅威力极强,且无声无息,若是藏在水底,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刘姓亲卫绝望的闭上眼睛。 “噗!” 然而,几声如击败革的声音出来,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当场身死。 “嗯?”亲卫睁开眼,便见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艰难道:“你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角厉,你果然有反叛之心!” “啊!首领知道,会把你抽魂炼魄!” 几声惨叫传来,旁边的几个水蛮族顿时被串成了呼噜,甚至有的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当场气绝。 它们怎么也没想到,角厉会突然暴起,对自己人下死手。 当然,就算他们提前知道也无法反抗,剩下的鱼人面面相觑,连忙四散奔逃。 “我会上报首领,就说你们遭到了围攻,都为族群献身了。” 角厉嘴角一勾,它最出色的便是追击能力。 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似的‘飘’了出去,瞬息之间分别追上了逃跑的水蛮斥候。 不消片刻,便将它们斩杀一空。 等他再走回店铺的时候,身上连半滴鲜血都没有沾。 刘姓侍卫颓然的坐在地上,若不是鼻尖还有着微弱的呼吸,甚至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角厉踏入堂中,刚准备结果其姓名。 然而不经意间看到了堂中的木雕,却突然吸引了他的心神。 这些是什么? 数十个木雕零零散散的摆在桌上,上面有无数气机交杂,道韵汇集,每一尊都流露出无数的玄奥。 水蛮族的修炼方式偏向于武人,所以一瞬间角厉连杀人都忘了。 “这些雕像,都是宝贝啊.....难道是出自龙宫?” 角厉感觉自己浑身的气血不受控制似的运转起来。 顿时内堂像是燃起了一个小太阳。 “嗯?怎么回事?” 刘姓亲卫愣住,他看着面前的身影气息节节攀升着。 “顿悟?他怎么会这个时候陷入顿悟。” 他皱着眉头,顺着角厉的视线望过去,也发现了雕像的奇异之处,然而这无比珍贵的观想像,就如同杂物般摆放在一个猪肉铺子里,这一幕让他有些错愕。 突然,刘姓亲卫想起了不久前,被杨庆亲自送出大牢的那个青年。 貌似,那人就是个杀猪的..... 他当时还奇怪,为何一个屠户会得到王侯的礼遇,甚至为此,还处决了一位县丞,以侯爷的性子,哪怕是为民请命,也绝对不会如此卑躬屈膝...... 难道...这里隐藏了某位高人? 刘姓亲卫眼中突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正在他思考着,那位高人为何没有出手时,内堂中突然发生异变。 正处于顿悟状态的角厉,突然间变得神色惊恐,紧接着木雕尽皆震动了起来,一道道气息凛然高绝的意志从其中浮现。 有虎踞的武将,目光深邃的文士,飘然的仙神,身材魁梧的罗汉..... 冥冥之中,好像听到了一声冷哼: “小小妖孽,我看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角厉问道了死亡气息,惊骇之间慌不择路的就要往外逃去。 然而这声冷哼仿佛从九天之上而落,如同洪钟大吕般,紧接着一个僧人的虚影便飘然而落,身上的袈裟一扬,露出如同金汁浇筑般的身躯,背上隆起的肌肉上,纹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 “世尊地藏!” “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 “般若诸佛!” 佛音回荡开来,如同夺人心智的狮子吼,令角厉浑身僵硬不能动。 “飞龙在天!” 那壮硕僧人摆动着双臂,金龙便活了过来,绕着他的身躯上下翻飞,最后被横推着咆哮而出。 金龙没有实质,只是一道虚影。 “轰!” 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天崩地裂在角厉耳边响起,他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便被金龙冲得神志全失,在龙威之下身躯不断退化缩小,变成了一条鲶鱼。 “呼——” 死里逃生的刘姓亲卫,良久才松了口气。 只是一道意志投影,便能将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五品异族震杀,也还好这只是一道虚影,若是那僧人的真身降临,恐怕整个步云镇都要在这一招下荡然无存。 观想像便能杀人,这恐怕是佛门中金身罗汉一级的大能。 “这里住的....到底是何等存在?” 刘姓亲卫心有余悸的捡起那条鲶鱼,发现已经和普通鱼类无异,他深深的看了眼门扉紧闭的后院,恭敬的拜下。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说完,他便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外,奔府衙而去。 ..... 房内, 躺在床上的李宣迷迷糊糊睁开眼。 “嗯?法海大师不要啊!” 他神经质的从床上弹起来,看清身边躺着的是香香。 面前也没有什么一言不合就捉妖的光头,李宣才松了口气。 “这个梦还真是奇怪,我居然和一条龙睡在同个被窝里,然后法海大师就冲进来......呸呸呸,许仙都不敢这么玩啊。” 他看了眼窗外,前堂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容。 “嘿,大威天龙,我要你助我修行......” ps:我又日万失败了.....别骂了别骂了.....把我骂傻了就更码不出来辣。 第一百章 李宣到此一游 天还未亮,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门前的血迹,昭示着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争斗。 当然......战斗并不激烈,还是水蛮族自己人打自己人,那刘姓亲卫全程吃瓜躺赢,看着传说中的李先生秀了波操作,然后心悦诚服的回去报信了。 “吱呀——” 小屋子的房门打开,先探出来的是两只兔耳朵。 “听说凡间的小偷.......晚上出门都要穿夜行衣。” 嫦小玉探出脑袋后,松了口气,又啐道:“呸呸呸,本兔才不是小偷,能征用碎月楼的仙药种子,是他们的荣幸!” 说是夜行衣,其实就是弄了块黑布遮在脸上,黑布还裹反了,绕在鼻头上打了个蝴蝶结,弄得她鼻子有点痒。 嫦小玉也是老小偷了。 不过,每次在广寒宫偷吃,被发现抓起来以后,都会被姐姐一顿胖揍。 她已经能熟练的躲过宫里的禁制,哪怕姐姐几次升级了法阵,无论把好吃的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出来。 后来嫦娥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在所有仙药中都加了一丝苦石草...... 简直太狠心了! “嗯...这次不是偷,是为了再恢复仙灵力,找到姐姐制裁大魔头。” 嫦小玉四下打量。 没人,内堂那几条臭鱼都被解决了,大魔头还没醒,简直是天赐良机! 嫦小玉狗狗祟祟的蹦上屋顶。 随后在井然有序的砖瓦之间,蹦蹦跳跳,每一次都能跨越七八丈,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速度非常的快 其实吃过那两株仙珍后,嫦小玉已经恢复了少许实力,不过仙灵力用一些少一些,万一到时候不够使用“天河钗”划破两界怎么办? 所以她一直很节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法术。 不多时,她看到了在街上跌跌撞撞前行的那个凡人亲卫。 前面的街道,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好多人!” 嫦小玉啪叽一下在屋顶卧倒。 大片灯笼突然在前面亮起,夹杂着镔铁铠甲相互碰撞,反射着灯火光芒。 领头的是杨庆手底下的千夫长,五品巅峰修为,臂展极长,双目鹰隼般,看起来就是个沙场悍将。 “小刘?” 千夫长身形一瞬,就扶住了虚弱的亲卫,上下检查了一番后,问道:“刚刚换班的兄弟在桥头发现县兵们都死了,我还以为你也.....” “是水蛮......它们顺着河道摸进来了.....领头的是个五品。” 刘姓亲卫脸色苍白。 “忍着点。” 千夫长掏出一个药瓶,给他敷了上好的金创灵药,对着他的背上拍了一掌,炽热的血气喷薄而出,在他的筋脉内流转不息,将水蛮的毒素蒸干,也让枯竭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 刘姓亲卫则是闷哼一声说不出话。 随后,千夫长收功站起来,目露冷光。 “水蛮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犯我离国领土,我必亲手将其斩杀,小刘你指个路,那五品水蛮在哪?” “犯我疆域,该死!” “刘兄弟,你说他在哪,五品又如何?我们帮你报仇,帮县里的同袍报仇!” “哼哼,也让这群蛮族尝尝我大离军阵的威能。” 亲卫们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场把水蛮族生吞活剥,一时间战意无比的高涨。 刘亲卫迟疑了一下,举起手中已经快被他掐到窒息的鲶鱼。 “这呢......” 这条鲶鱼两眼瞪大,大嘴不停的阖动着,好像在不停的说: “阿巴阿巴阿巴.......” “???” 千夫长神情一滞,皱眉道:“刘兄弟,你当我是怕死之人不成,现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吧?” “真的!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刘亲卫无奈至极,连忙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千夫长,顿时所有亲卫们都是一脸的错愕。 “阿嚏.....” 嫦小玉鼻头发痒,打了个小喷嚏。 “谁?” 千夫长瞬间回过头,宛如利箭般冲上了天穹。 “糟了糟了!” 嫦小玉眼中闪过慌乱,连忙爪爪狂舞,手忙脚乱的从胡萝卜包包里拿出仙女棒。 然而那千夫长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去,她连忙抬头看向空中。 不知什么时候,月光已然被遮住了,天空中飞着一只硕大的苍鹰。 其臂展足足有四丈,爪子闪烁着危险的寒光,眼神之锋利让人如芒在背,身上根根竖起的羽毛仿佛精铁铸就。 “大胆!” 千夫长腾空而来,脊背大龙一抖,长矛如银龙般刺了出去,撕拉拉的风儿呈螺旋状围绕枪尖,将前方的空气都抽干。 “叮!” 刺耳的金铁之音回荡层云。 然而苍鹰眼中露出些许不屑,腹下的爪子已经将长矛死死抓住。 “嗯?!” 千夫长瞳孔一缩,手臂肌肉隆起,但长矛宛如被铁箍握住,纹丝未动。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乌刚所铸的矛头便扭曲成了废铁。 四品妖蛮?! 千夫长心头一沉,于空中扭过身子,鞭腿砸在了苍鹰的脑门上,借着反震之力倒射回去。 落在地上的他打了个踉跄,只觉得腿骨好像踢在了实心铁块上,阵阵生疼。 地上的亲卫们见状弯弓搭箭,狼牙箭矢响起嗖嗖的破空声,宛如雨点般朝着苍鹰攒射,他们也都是军中千挑万选的精锐,个个都是准头惊人,没一个脱靶的。 “知道本尊是四品,还敢出手?” 苍鹰不屑于躲,翅膀随便一扇,街道上狂风骤起,宛如无形的刀子洗戮大地,不少屋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刮得支离破碎。 箭矢在风中东倒西歪倒射回去。 哪怕这股风刀的目标是千夫长,其破坏力也让人咋舌,所有亲卫们都挂了彩。 “阁下就不怕侯爷找你算账?” 千夫长嘴角带血,寒声道:“不管步云镇发生了什么,让你们水蛮,妖族都趋之若鹜,但这里是我大离的领土。” “呵,杨庆.....可惜他今天并不在。” 苍鹰嘴上不饶人,眼中却露出了人性化的忌惮,“待我得了真龙元神,便灭了大离的国祚又如何,今天这步云镇,无人能拦住本尊! 哈哈哈哈.....” 它猖獗的笑着,带着狂风朝李宣院子的方向飞去,并没有浪费时间杀死这些亲卫。 什么都比不过真龙元神重要,到时莫说杨庆,便是卫卯它都不惧! 亲卫们咬紧牙关,望着这只苍鹰嚣张的背影,还有旁边残垣断壁中哀嚎的百姓,心中屈辱又无力。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苍鹰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咚!”的一声。 好像硬物与脑壳亲密接触的声响,无比突兀。 千夫长定睛看去,苍鹰头上好像有个长耳朵的小小身影,打了一下还不解气,拿着根棒槌又狠狠砸了几下。 逼还没装完的苍鹰两眼翻白,从天上栽下来,轰然坠地。 他擦了擦眼睛,那个小身影却不见了。 “夭寿了....好像是只兔子....” 千夫长喃喃自语,满脸呆滞。 ........ 亲卫们第一时间将晕厥的苍鹰,还有那只鲶鱼都送回了府衙。 随即,府衙中的县卫与亲卫倾巢而出,将步云镇的各处河域,还有肯能藏有异族的犄角旮旯搜了个底朝天,没有再发现有其他敌人的踪迹。 卫卯的六千贯阵军已经到了,驻扎在镇外三十里静水湖入口。 府衙大堂。 巨大的沙盘前站着刚送走离王的两人。 “嗯,和上次一样,这只五品的水蛮族完全退化了。” 卫卯皱着眉头,将鲶鱼扔进桶里,“听你的亲卫口述,说是看到了一个金身罗汉御龙将其元神斩杀,但奇怪的是,那帮秃驴与真龙一族有什么关系? 金身罗汉乃是仙神一级的佛陀,恐怕要追溯到极西之地的悬空古寺,李先生能刻出其雕像,莫非还懂佛法不成?” 他对佛门感官并不好。 那帮秃驴在他眼中,比读书人好不了多少,满口阿弥陀佛,阴起人来防不胜防,打起来还得先给你扣个邪魔外道的帽子,就跟读书人满口忠君爱国似的,而且佛门所在的地方相当之远,连周王朝都无力管辖,所以极西之地遍地都是所谓的佛国。 “放心,李先生绝非佛门之人。”杨庆无比笃定。 “为何?” “咳.....曾经我以为李先生去碎月楼完全是为了布局,但后来我发现.....他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喜欢白嫖。” “......” 这个理由,还真是无法反...... 卫卯嘴角一抽道:“说正事吧,从梁国得来的情报看,以往水蛮族的斥候最高不过七品,五品都已经是一个分支的小首领了,现在连五品都出来带队当斥候,这次它们恐怕是倾巢出动。 看来,为了拿到那条真龙的元神,蛮淘真的疯了。” 杨庆皱着眉头,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沙盘,道:“包括‘湖鹰’,‘江猴子’在内的十几处山寨都已经被拔了,不排除有水匪会倒戈为异族效力的可能。” “杀了便是。”卫卯冷哼一声,“我一路上也曾征召过他们,不过都被拒绝了,机会已经给过,贪生怕死不敢入伍,只能给水蛮当奴隶,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若单单只是水蛮族还好,但怕就怕.....” 卫卯深沉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忧虑。 想要这条真龙元神的,恐怕远远不止蛮族而已。 但他镇守的黄石关不能空虚,只能带出六千精锐贯阵军,否则梁国没了水蛮族牵制,定然会率兵扣关,黄石关一旦破了,长驱直入便可直入离都。 “报!” 外面一名亲卫走来,道:“那只苍鹰醒了,但.....好像神志出了问题。” “走吧,咱们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出了内堂。 “连黑羽部的大鹰妖都来了,你的亲卫确认没看错吗?一只兔子怎么可能打晕四品大妖?” 卫卯边走边说,神情更加的严峻。 他的贯阵军并不熟悉水战空战,再说武人都要六品才能御空, 杨庆摇头道:“你想想,水蛮族是入了李先生的店铺中被打回原形,那只鹰妖很可能也是李先生出手。” “嗯?” 卫卯懵道:“李先生是兔子?” “......” 杨庆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道:“是李先生家里养了一只兔子!你想想,跟在绝世高人身边的,能是普通兔子吗?” “也就是说,昨晚的一切都在先生掌控中!” 杨庆不像卫卯那么悲观,反过来安慰道:“天塌下来,还有先生顶着,连周王朝都敢算计的高人,区区几个小妖算什么?” “高人......也未必懂得行军布阵,这是打仗。” 卫卯老气横秋的哼了一声。 .........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巷弄中。 嫦小玉趴在田间刨开五蕴灵土,将那枚仙种埋在离建木最近的地方。 她很讨厌鹰,反正就是讨厌,所以顺手就把那只大鹰给打晕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了。 然后就去碎月楼里面,绕过一个胖子偷了那枚仙种。 临走还恶作剧似的留下了一行字: “李宣到此一游(鬼脸)” 完成恶作剧后,她就立马回来了。 “快快长大,脱离大魔头的魔掌就靠你辣!” 嫦小玉用力的挥了下爪爪。 “你个小贪吃鬼。” 身后突然传来无奈的声音,随后两只手就将她抱了起来,嫦小玉微微僵了下,回头便看到李宣满脸带笑的俊朗面容。 李宣笑道:“你这么喜欢吃,以后给你弄个小罐子,都存起来好了。” “呼.....大魔头没发现我的计划。” 嫦小玉松了口气。 “诺,给你准备了一个“存钱罐”,以后就将多的蔬菜放到里面,我帮你存起来。” 李宣抱着她走入房里,指了指旁边的罐子。 黑乎乎的陶罐有个大肚子,莫说放蔬菜,放半头猪都够了。 ‘大魔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嫦小玉狐疑的看着李宣。 “诺,不骗你。” 李宣抱着她来到罐子上面,让她看清昨天刚刚成熟的极品宝药,琳琅满目的摆在里面。 ‘哇!真哒!’嫦小玉兔脸上满是幸福,跳进去大快朵颐。 吃饱饱后,又心虚趴在陶罐边,看着李宣的背影。 说实话,虽然大魔头偶尔欺负兔,但总体来说.....对她还蛮好的。 连姐姐也没有一次性给这么多灵药让她吃呢..... ‘不行不行....’ 嫦小玉赶紧摇摇脑袋,心道: “这都是魔头的巧言令色,嫦小玉你要坚定立场,千万不能叛变! 最多......最多姐姐来的时候,不要她打你就好了......” ....... 李宣怀揣着银票,准备去碎月楼把银子补上。 打开门,刚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骤然间鼻前闻到一丝异味,有点像码头鱼档的那种味道,腥臭无比。 定睛一看,街上还散落着点点暗红色的鱼血。 “真是太可怕了,听说昨天晚上有水蛮族偷偷摸到镇子里要吃人呢!” “水蛮族不是在梁国吗?怎么会到咱们离国来?” “啊呀,听说它们最爱吃人的心肝肺.......” “街上多了许多甲士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围坐在门口那株老树下的人们也在议论,李宣走到面摊前叫了碗面条。 “嘶......水蛮族。” 李宣吸溜了几口面条,喃喃道:“不知道水蛮族做成涮鱼片味道怎么样。” 旁边几个议论中的食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略显无语,一时间连惊悚恐怖的气氛都被冲淡了不少。 李宣讪笑两声,埋头把面条吃完,丢下两枚铜板。 大街上时不时走过披坚执锐的甲士,整个步云镇看起来都已经戒严了,门口贴了告示,现在步云镇只准出不准进,行人也明显变少了许多。 这里远远的能看到步云镇口,是几丈高的青石围墙,下面开了个能容两架马车通过的洞口。 有不少家底殷实的百姓都收拾着大包小包,赶着车架出城。 大多是别国的商人,士子。 本国的百姓还算镇定,毕竟大离的兵力强盛,连青阳候也在此地,还没有到让他们背井离乡的程度。 倒是碎月楼的生意萧条不少。 李宣走进门,小二懒洋洋的擦拭着店里的桌椅板凳,以往天天人声鼎沸的大堂,只坐了三三两两来喝早茶的食客。 见了李宣,小二眼前一亮,点头哈腰走过来: “小李哥,上次您来没找到掌柜,他这次吩咐我了,说是见了您就带去楼顶。” “钱掌柜知道我要来?” 李宣挑了挑眉。 毕竟他就是个升斗小民而已,钱大富好歹是薄有家产的富商,怎么会对他如此恭敬?还特意吩咐小二迎接他? “对啊,一直等着您呢。” 小二笑得很灿烂。 ‘嘶.....难道香香逃到我家的事情败露了?’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镇子就这么大,香香平时与自己相好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总不能独身出去,必然还在镇子里,也只能去他家了。 再说那天虽然下着大雨,但难免有人看到香香来他家。 ‘没事,钱老板没直接找上门,也没有报官,只是在这等我,说明他没有撕破脸的意思,此事有的商量。’ 李宣摸着怀中的巨款,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宣从来没想过要省这三千两银子,交了钱,香香安心,他也安心,以后来碎月楼白嫖也不用遮遮掩掩...... 在小二的带领下,走过古香古色的楼梯,构造精巧,层层叠叠的楼内景象便徐徐展开,楼内的柱子仿佛一根根藤蔓交错,托起最顶层的圆月。 圆月便是碎月楼顶层,上面点缀着层层金箔,景色比下面还上一个档次。 碎月楼是步云镇一大特色,在大离都排的上号。 这圆月便是一大奇观,据说八月十五能遥遥对应天穹满月,绽放出灿烂的光辉,除了王公贵族,寻常人没机会上去。 “掌柜的就在满月盘里,我不便上去,您请.....” 话还没说完,小二回身刚好和李宣撞了个满怀,顿时满脸抱歉。 “小李哥不好意思,我给您擦擦.....” “没事没事。” 李宣无所谓的笑笑,走进了门内。 小二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深沉,低着头下楼,直接走出了碎月楼。 中途他拐进个阴暗的角落,再出来时已然变了副模样。 小二的面容一阵模糊,紧接着连衣物也开始变化,最后成了个二八女子。 女子嘴唇朱红,细腰盈盈,眉眼似乎含着秋水,清纯中带着三分妖媚。 “他的怀中只有银票这种无用的东西,难道是故意的?” 女子柳眉轻蹙,指尖燃起腾腾火光。 火舌一舔,银票便悉数化为飞灰,随风飘散。 ps:早就说过辣,李宣不会一直是个普通人,当然不知道自己厉害的核心设定会保留,但修炼是会修炼的,毕竟总这样装x,就是套路循环,看得不烦,我写的都掉头发。 钱大富这条线很早就提过,包括琅琊阁,都是李宣迈上修炼的伏笔,所以大家放心,鱼没忘。(卡过字数,这段不要钱钱) 第一百零一章 枭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富丽堂皇的满月阁中。 钱大富坐在靠窗的位置,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字条。 “李宣到此一游(鬼脸)。” 纸张是普通的宣纸,字迹歪歪斜斜的,好像拿笔之人没有手指,而留下纸张的地方,那枚天河垂钓得来的仙种已经不翼而飞。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大富百思不得其解。 区区一枚仙种,对他来说只是个摆件而已,毕竟并非仙珍,没有多少实际价值,满月阁中比其珍贵的东西比比皆是,甚至旁边就是一颗拳头大的乌沙明珠,还有几把灵器。 但那些东西都没被动过,偏偏就仙种没了。 钱大富不知道这是不是李先生拿走的。 以李先生的身份,何必留下这种拙劣的字条,就算直接开口,他钱某人也不敢不给。 如果不是.....那就更奇怪了。 钱大富仰头望着天花板。 那是精妙绝伦的法阵,星罗棋布的仙玉坠连,遥遥对着天上的明月。 这阵法听说是阵道宗师祝筹,模仿月宫的禁制练成,虽然只是个残次品,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品级是极高的。 这种品级的阵法,与阵主心神相连后,凡间应该没有事物能瞒过阵主的感知。 哪怕张缺二,都不可能。 “仙种好似被人凭空移走了,除了李先生,何人能做到?” 钱大富摸着光洁的下巴。 如果是李先生,莫非是高人都有喜欢恶作剧的怪癖...... 咳咳,貌似那位连青楼都是时常光顾,确实有几分特立独行....不得不让人怀疑。 他倒是没什么生气,巴不得送点东西给李宣呢,毕竟他有求于人。 正在此时,金丝楠木做框,点缀着珠玉的大门被人扣响。 钱大富心念一动,门扉吱呀一声敞开。 门前站着一个粗布麻衣,气质翩然不若凡尘中人的俊朗青年,脸上挂着淡笑,见面便道: “钱兄,近来可好?” “叫钱兄就见外了。” 钱大富打了个哈哈,屁颠屁颠的把李宣迎到桌前,挤出笑脸道:“唤我大富便可。” ‘这胖子该不会是搞玻璃的吧?未免太热情了点......’李宣下意识的警惕起来,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与钱大富保持了安全距离。 李宣并没有打算商业互吹,也不准备谄媚讨好。 虽然此人是个土豪,但更是个商人,商人可不会人傻钱多,都是很现实的,别看表面亲切,只可能是别有所图。 和商人做朋友,无非是利益交换罢了。 诶,李宣现在这个样子,就很高冷。 “白日先生最近在做什么?” 钱大富试探着问道。 “种种药材,写写字,编写些典籍。” 李宣笑着回了句,随即目光扫过阁楼,发现中堂挂着几副字,顿时心中了然。 都是他写的诗。 《侠客行》《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都在其中。 风格各异的诗词一挂上来,富丽堂皇的满月阁顿时多了几分儒雅书卷气。 李宣茗了口茶水道:“大富你很喜欢诗词?” “唉,惭愧惭愧。” 钱大富讪笑,谦虚道:“先生的诗词意境太过深远,我挂在堂中许久,也难以参透其中深意,只是心有倾慕,所以挂在堂中时刻欣赏,可惜这并非真迹......” 这些诗词对于文人来说,是无上之宝。 因为每多一首好诗,便等于多了一则神通,只要参透都可以用文宫才气显化。 但他练的是《吞乾坤》,修的是财气。 才和财,只有一个海鲜的差别,却是世上最远的距离,文人是相当看不起商人的,钱大富作为三家大商行的掌柜,自然是没少挨骂。 但两者又有些许的共通之处,故而钱大富将诗词挂在阁中。 ‘原来是附庸风雅......’李宣点点头,也不觉奇怪,问道:“听说钱掌柜一直在等我,是为了何事?” 难怪这钱大富对自己恭敬,原来如此。 土豪不一定喜欢文玩字画,但搞文玩字画的都是土豪,因为没钱根本玩不起,就算实在不懂,有钱人也大多喜欢沾沾才气,毕竟这个年月商人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却是妥妥的下九流。 弄点风雅的事物,显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就好像能挺直了腰杆。 或许也可以叫做....文化自信? “钱某人之前有样东西遗失了。” 钱大富搓了搓手,暗示道:“此事应该与先生多少有些关联,您知晓此事?” “看来钱掌柜你已经知道了。” 李宣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人家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明确,没直接问是不是他把香香拐跑,算是很会做人了,没有撕破脸皮。 “还真是李先生啊.....” 钱大富面露苦笑,道:“您想要的话,直接跟我知会一声便是了,何至于此啊......弄得钱某人好生尴尬。” 一想起那张歪歪斜斜:“李宣到此一游(鬼脸)”,钱大富就气冷抖。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明明书画双绝,却故意把字那么歪七扭八,弄成这样是看不起我老钱,说我欣赏不了前辈字画中的意境吗? 字后面还故意画了个鬼脸,把“字”“画”都集齐了,偏偏不好好写,瞧谁不起呢。 说着,他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 “钱掌柜莫激动。” 李宣轻叹一声,道:“这其实是个意外,我也不想这样的,今天就是特地来做出补偿。” “意外?” 钱大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开少许。 也有可能,因为他早就发现,宣纸和墨水都是满月阁里面的,也就是说,是在挪移仙种的时候仓促写下,倒也说得过去。 既然李先生今天都屈尊来补偿自己了..... 钱大富思及至此,眼中满是惊喜道:“先生如何补偿?” “保证令钱掌柜满意。” 李宣在怀中摸了摸,拿出其中的纸张,啪的一下拍在桌上。 ‘触感有点不对....莫非是我流汗把银票打湿了?’李宣疑惑的低下头,表情顿时凝固。 白花花的。 纸....都是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怀中的银票居然被偷换了! 李宣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那可是三千两啊!一笔巨款啊!这辈子他还没见过如此多的钱,要不是欠香香的太多,鬼舍得一下子拿出来! 没了,现在全没了。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李宣没来得及思考,因为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钱掌柜会不会以为被耍了,抓他去报官,然后在他脖子上挂个“白嫖怪当场处刑”的牌子游街。 他僵硬的抬起头,却发现钱大富没有发怒。 不仅如此,脸上的惊喜之色反而更甚了。 “先生莫非是觉得纸张皱了?我这有更好的文宣......” 钱大富小心翼翼道。 这是怎么回事? 李宣信念急转,再次抬头看了眼挂着的诗词。 懂了。 钱大富误会了,以为自己的补偿是写诗,在老钱的眼里,他的字画千金难得,比三千两还要值钱! ‘不慌,冷静,我的诗词一字千金,都是千古绝句!’ 李宣迅速镇定下来,道:“文宣就不必了,普通纸张即可,劳烦钱掌柜帮我磨墨。” “好好好!” 钱大富满脸喜色,觉得李宣应该是不想文宣生出异相,于是胖手翻着储物袋,拿出其中珍藏的暖雪宣纸,蓝竹宝墨。 光是这两样东西,便是有钱也难买到。 ‘真是壕无人性......’李宣暗自感叹,然后搜索着脑海。 钱大富是商人,但自古少有写商人的千古绝句..... 最好是那种,有祝愿意义的诗,此情此景...... 李宣灵光一现,提笔就写。 拿上笔的他,顿时就像换了个人。 这次他没有狂草,改用了大气磅礴的正楷,每个字都如同长了骨头似的立起来。 “《登碎月楼》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 ...... 府衙大牢。 这个牢房格外大,是水牢改建的,上面有个窗子,在幽深的环境中透下一道阳光,刚好可以照见犯人的脸庞。 杨庆手下的几个千夫长,站在牢房周围严加看守。 那只黑羽部的四品大妖关在里面,数十根布满蝌蚪文的锁链将其死死捆住,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头部。 此时它已经醒了,愣愣的望着天窗上的光亮。 它仍未知道,昨晚到底栽在谁手上。 只来得及看见一根棍状物体敲过来,脑瓜子嗡嗡的,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1v1真男人大战,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蛋打闷棍? 前方突然传来脚步。 “呵呵,你这只傻鸟,惹谁不好。” 杨庆站在牢门前,面露讥讽。 “杨庆!你这个懦夫!枉为王侯!” 苍鹰愤怒的鸣叫起来,“居然暗中偷袭本尊!” 卫卯冷哼道:“小小鹰妖,还不快从实招来,谁派你来的?黑羽部有没有与水蛮族勾结?” “水蛮族?那群河里爬的玩意也配?” 苍鹰高傲的昂起头,道:“你们最好快点放了我,本尊名为枭玖,父王乃是黑羽部族长,到时他一声令下,十万黑羽部雄鹰将士飞凌步云镇,勿谓言之不预也!” “还是挨打太少,看来昨晚被先生的仙兔教育的不够。” 杨庆叹了口气。 “什么?兔子!你再说一遍!?” 苍鹰枭玖瞪大了眼睛,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 “啪!” 卫卯拿下腰间的马鞭,抽得空气一连串的爆响,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 “嗷!你们居然敢打我!” 枭玖凄厉惨叫起来。 声音仿佛穿金裂石般尖利,让牢内的千夫长们都闷哼一声捂住耳朵。 虽然他皮糙肉厚,身上还附着一层坚韧的羽毛,但那老将手中的鞭子仿佛抽在他灵魂上一般,每下都是钻心的疼痛,偏偏还没把他弄伤,就是疼痛难忍。 他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离国兵神卫卯,二品! “啪!” “嗷!你给我等着!” “啪!啪!” “老头你不要太过分了!” “啪啪啪!!” “我服了,我真的服了,别打了别打了.....” “啪啪啪啪!” “我都服了你还打?!” “让你长长记性。”卫卯意犹未尽的收起鞭子。 其实是抽出节奏感了,一时间没停住..... “好,现在你可以交代了,来步云镇做什么的?”杨庆问道。 枭玖又昂起了高贵的头颅,眼睛咕噜噜转了两下:“哼,杨庆你有本事就放我出去,拿出真本事和我斗上一场,只要你赢了,我知无不言。” “你被兔子打了。” 杨庆嗤笑一声。 谁不知道黑羽部的鹰族最擅遁法?而且这只苍鹰血脉非凡,是鹰王的后代,双翅一扇便是瞬息千里,真跑起来谁都撵不上,这点小算计,他怎么可能中招。 枭玖怒道:“懦夫,你三品都不敢打四品?” “你被兔子打了。” 杨庆面无表情,对激将法罔若未闻。 枭玖还待再说,只见杨庆微微摇头,悄然后退两步,将舞台让给了卫卯。 “你...你等会!我都记起来了!” 枭玖脖子一缩,道:“我是来找真龙元神的,父王怕他自己入城引起你们的注意,所以让我潜进来,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发现了.....” “黑羽部来了多少人马?”杨庆双眼中绽出一朵神光。 在这片神光之下,苍鹰的羽翼纤毫毕现,体内的血液流向,心脏跳动都一清二楚,有任何说谎的迹象都无所遁形。 “八百。” 枭玖被神光照着,自知说不了假话,只得尽数交代。 然后又不死心的问道:“打晕我的,真是一只兔子?” “都说你是傻鸟了。” 杨庆呵呵一笑,“你们这些牛鬼蛇神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用脑子想想,为何那真龙元神本侯都不敢伸手?如果真是无主之物,我离国早就将其纳为己有了。” 嘴上虽如此说,暗地里却心惊不已。 黑羽族的鹰卫,简直是战场上噩梦般的存在,别看只有八百,但关键是人家能飞,机动性极强,八百屠杀数万大军都轻轻松松。 枭玖微微一怔。 突然觉得.....杨庆说的好有道理.... 真龙元神明显不在离国手中,否则杨庆早就出手将其夺下,送回重兵把守的离都,哪里会放在这么个边陲小镇里。 枭玖心中有了猜想,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呵呵,这就是大离吗?真是有够好笑的,连真龙元神这种大机缘都不敢争夺,懦夫行径。” “我确实不敢。” 杨庆毫不在意枭玖的嘲讽,反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那位连我离国君王都得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再说这真龙元神本就是先生布局解救。 还有你,连兔子都打不过,还敢大放厥词。” 一天天和自家儿子切磋的杨庆,已经嘴炮满级。 “.....” 枭玖气的呼吸急促,偏偏无法反驳。 等等,杨庆不会拿离王君王开玩笑,所以应该没有说假话,那岂不是说.....真龙元神在一位很恐怖的大能手中?! 连卫卯和杨庆都如此恭敬,恐怕八九不离十。 “放了我,我保证不再与大离为敌。” 枭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甚至我还会回去劝黑羽部退兵,以血脉发誓!” 杨庆和卫卯对视一眼。 这其实是好事,万一鹰王带着黑羽部倾巢而出,以步云镇的兵力只怕难以抵挡,死撑到底哪怕最后李先生出手,镇里的普通人和兵员也会伤亡惨重。 如果鹰王退去,防守的压力会大大减弱。 两人眼神交换一番,杨庆点头道:“我没有意见,但严格来说你是先生捉住的,所以....我们要带你去听候先生发落。” 第一百零二章 不会有人拿《真龙宝术》去练吧? 满月阁中。 散发着道韵的宣纸,被钱大富视若珍宝的挂在了大堂中间。 整个满月阁的意境都为之一变,穹顶上那轮碎金似的明月,好像真的隐隐与天上生出些许感应。 整个碎月湖的气机,包括远处的群山,都与碎月楼遥相感应。 这里已经是真正的宝地! 钱大富看不懂其中的道韵,但他知道,这玩意值钱,很值钱! 什么法则道韵,他不懂,值钱就行了,《吞乾坤》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回头他修炼一番,从五品入四品必然水到渠成。 “早就想要先生真迹!” 钱大富胖手兴奋的一合,赞扬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此时他恨不得把李宣当大爷供起来。 不说别的,先生没事给他写副字,便胜过他做几十年的生意。 他的财富不计其数,灵器成百上千,连宝器都有不少,灵玉就不说了,仙玉都有那么几块,但这些宝物都不足以支撑他升品,《吞乾坤》虽是上古奇功,可让没有天赋的人修行,代价必然是极大的。 他在这买下半条街,还特意购下碎月楼,为的就是结交这位李先生,没想到李先生居然这么痛快。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算两清了?” 听着老钱拍马屁,李宣含笑点头,宠辱不惊。 老钱这人没啥文化,将他的话总结起来,大概就两个核心要点:卧槽,牛逼! 早知如此,就不带那三千两出来了,留着用多好...... 不过好在,香香以后就是自由身了,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以后可以昂首挺胸出门。 “自然是两清了。” 钱大富满脸笑容给李宣倒了杯茶。 区区一枚仙种,能换到这等至宝,简直不要太划算。 “钱掌柜很喜欢字画?” 李宣忍不住多了两句嘴。 不是看不起老钱,是他确实不认为老钱能分得出来字画好坏,现在连个鉴定的人都不找,就如此武断的拿来抵了三千两银子,这明显不符合生意人的思维。 “唉,其实不瞒先生说。” 钱大富没有隐瞒,叹道:“先生能体会到没有修行天赋的那种不甘吗?” “能。” 李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听老钱话里的意思,貌似是空有财富却只能当个凡人,所以才不甘心。 这点上,他简直不要太感同身受,甚至犹有过之! 有钱不能修炼算什么,你见过有系统的穿越者不能修炼吗? 就尼玛离谱! 见李宣这副模样,后者不由得有点错愕。 钱大富刚想吐吐苦水,却发现李宣直接满脸认同的点点头,顿时一口槽卡在喉咙里,相当难受。 “所以这和字画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钱大富的表情,李宣还是没搞懂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让在下找到一部上古奇功。” 钱大富咕咚咕咚喝了口茶水,道:“这门功法无须修炼,乃是吞天下财气成基,先生的字画,自然也是一种财富。” “所以钱掌柜现在修为不高?” 李宣猜测道。 提炼老钱的意思,大概就是.....钞能力? “怕是难以入先生的眼了,在这步云镇.....连前十都排不进去。”钱大富叹了口气道:“这等逆天功法,限制实在太多,鄙人也算薄有资产,现在却还修为平平。” 现在步云镇有剑宗的那几位,还有离国的青阳候,卫卯,再加上各路蛮族妖族高手,确实排不进前十。 而且跟他的财富比起来,四五品的修为真的微不足道,要知道以他的财力,随便找个中等资质的凡人,都足以让其飞升前都不缺资源。 钱大富手底下的几个大供奉,也就是打工仔,都有三品左右的修为。 “钱掌柜也不必自怨自艾......” 李宣心中有点失望,“不过这功法倒是有点意思。” 拥有半条街的老钱,在步云镇这个小破地方都排不进前十,可想而知这门功法需要多庞大的财富..... “先生若是想要,在下可以将此门功法献出。” 钱大富刚说完,又怕李宣误会,赶忙道:“先生无须任何报酬,这字画能得一副,钱某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种功法对于李先生这种绝世大能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毕竟上古奇功说得好听,天下又有几人真去练的? 没钱就没实力,资质全无之人根本练不出名堂,也就他钱大富是朵奇葩。 至于天资卓绝的,谁闲的蛋疼练着玩意? “如此多谢钱掌柜了。” 李宣点点头,心中微微叹气。 听钱掌柜的意思,他的字画还是能卖的出价的。 但量不能太多。 字画这个东西很玄学,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往往值钱的字画,创作者都已经去世了..... 总不能为了挣钱画完自杀。 “对了先生,你好像对种植之术颇有研究?” 钱大富对李宣拿走仙种之事有几份猜测。 “称不上有研究。” 李宣笑了笑,道:“家里随便种了点瓜果蔬菜,花花草草。” “原来如此。” 钱大富懂了。 难怪李先生会拿走仙种,应该是有办法让其生长。 两人心情都不错,一个是得了至宝即将升品,一个是去了心头一桩大事,谈笑起来还算融洽。 只是说话不太在一个频道。 过了会李宣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在发现领他上楼的那个小二不见了。 “唉,果然是他,三千两啊!” 李宣心痛到不能呼吸。 可别让我把你逮住了。 不过,小老弟柳云沉那里,貌似可以问问山海经卖的怎么样了,如果销量好的话,就将第二部也送过去。 回到小院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中午了。 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院子,粉兔子趴在房顶晒着太阳,生活虽然平淡,却也不乏悠然恬静。 李宣的心情好了不少。 香香在厨房里研究着那些瓶瓶罐罐,突然感觉耳朵有点发痒。 回头一看,李宣站在后面,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有个好消息。” “你把真龙宝术写出来了?”香香惊喜的放下手中的红色小瓶。 ‘这女人真是没心没肺,光想着看小说......’李宣无奈道:“很快你就不用担惊受怕了,想去哪都可以。” “这样啊,其实我也没地方可以去的......” 香香有点失望的点点头。 “好像也是这样。”李宣心中恍然。 一个弱女子,除了美貌之外又没手艺又没本钱,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每天待在家又无聊,只能找点精神慰藉,比如......看看小说? “好啦,既然你想看的话,我待会便去写。” 李宣耸耸肩,一副败给她了的样子,转身走进内堂。 铺开纸张后,他咬着笔头开始回忆。 玄幻小说他没少看,既然是要写进小说里的玩意,功法当然不用讲究什么合理性。 讲究的就是个狂拽酷炫吊炸天。 招式越拉风越好,威能越逆天越好,这样才够爽快嘛。 至于扯不扯淡......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拿小说里的功法去修炼吧? 当然,如果真的有中二少年当真了,肯定也练不出什么,很快便会放弃的。 逆练九阴真经会走火入魔,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半真半假,本来就是有理可依的。 他这纯粹瞎编的功法,顶多就是浪费点时间。 “真有人练出来,我当场把小兔吃了。” 李宣点了点头,提笔便写。 “本尊乃三千大道之主,久坐于时间长河中,观亿万生灵生灭轮回,故心有所感。 真龙乃洪荒霸主,后因天地大劫陨落,沦为行云布雨之流,现今之人对其多有误解,甚至不知有龙族昔日是何等强大,故本尊而取其宝术略加修撰,只要生有龙族血脉者皆可练之。 吾将其分为三部,龙威,龙武,龙血。 龙血需借天地伟力洗练自身,提纯血脉,甚至可超越祖龙。 龙乃鳞爪之长,自当有用大权威,藐视世间任何生灵。 古有修行者,以一龙之力证道,可见龙族身躯之强,龙武乃斗战之法。 ......” 洋洋洒洒几张纸,李宣越写越起劲。 在他的笔下,这门法决简直是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毕竟龙族怎么修炼的谁也没见过,李宣只能尽可能把它们想象的离谱些...... 即便如此,李宣还是尽量的用前世看小说的经验,让其看起来有几分真实感,毕竟之后他还准备写小说挣点银子,这玩意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耗费了半个时辰,这份“大作”终于完成了。 “对了,为了防止真有人傻乎乎浪费时间......” 李宣想了想,又在下面留言道: 【此法深奥晦涩,非常人所能触碰,若无大气运,大毅力,大智慧者,终身无法入门,若一日之内无法参透,此生都难体会其中玄机,还请速速改修他法。】 写完之后,李宣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随后拿起那本《吞乾坤》,细细的看了起来。 编归编,自己修炼的功法还得踏踏实实的钻研,万一真让他摸索出来一本修炼功法呢?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外面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第一百零三章 妖蛮集结 乔装打扮的两人从府衙的大门走出来,周围的官员甲士纷纷低头问好。 年老的那个提着个笼子,穿着灰扑扑的布袍,就像是楼下的遛鸟大爷,杨庆则是跟在他身后,同样穿着的很低调。 出了府衙,没人认出这俩是离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们也没有乘车架,徒步往李宣所在的东边街坊走去,顺便也可以知晓目前城中的情况。 “让本尊变小也就算了,为何要关在笼中?” 笼子中的枭玖已经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灰羽毛的神俊鹰隼,此时他站在一根木棍上,脸上露出人性化的不爽,身边的牢笼让他浑身难受。 “哼哼,你跑了怎么办?” 杨庆点了点笼子,道:“这是青金做的,你可以试试。” “你以为本尊像人类一样狡猾吗?” 枭玖愤怒的吼道:“吾乃黑羽部......”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庆无情打断:“你被兔子打过。” “你.....” 枭玖气得身躯摇晃,差点一个踉跄从木棍上摔下来。 鹰族乃是飞翔天空的霸主,被一只兔子打了,哪怕这只兔子极为不凡,也是奇耻大辱。 “我父王一声令下.....” “你被兔子打过。” “行了,你们都消停点。”卫卯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又道:“听说那位不喜欢太过招摇,你恢复原形太扎眼了,再说现在步云镇本就风声紧,你这么大只鸟容易引起恐慌。” 枭玖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也罢,鸟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且看看那位到底是什么绝世高人,如果真龙元神确实在他手上,那自己就得回去与父王好好商量一番了...... 所谓高人,最少是一品,或者是散仙吧? 枭玖这样想道。 此时,天穹突然震动了起来,风云突变。 远方有股修炼者才能看见的气机开始满溢,最后轰然爆发,如同一条潜渊神龙腾空而起,在步云镇的上方游走徘徊。 浩荡的龙威随着龙吟之声荡过层云。 所有修炼者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渺小卑微之感。 五百里之外,白昌江上。 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依稀能看见船只残骸在湖面上漂浮。 至于原本的水匪寨子,已经成了水蛮族的屯兵之地,随处可见残忍的水蛮鱼人在寨子边巡逻,他们身上穿着精良的燕国制式铠甲,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依稀还能听到不似人的嘶吼。 此时,山寨中央的大帐中。 桌前有三张巨大的座椅,分别坐着三位部族的首领。 下面则是数千里境内所有的蛮族,妖族首领。 他们来这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便是夺得真龙元神。 上面三位实力最强,水蛮族首领蛮淘,黑羽部首领枭羽,厚土部的鼠王。 妖族与蛮族的区别在于,它们原本是没有人类血脉的,但修炼当上三境后,可以化为人形,鹰王便是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 蛮族不同,它们一开始就是半人半兽的存在。 坐在最中央的是个浑身披着莹莹蓝甲的鱼人,脑后着一连串的倒刺,头颅比起鱼,倒是有了几分蛟龙的模样。 鹰王枭羽开口道:“步云镇弹丸之地而已,凭我族便可荡平,不用两位出手了。” 鹰族就是如此高傲,自信。 八百在天上来去自如,比御空还灵活的黑羽部雄鹰,他有说这话的资本。 “枭兄说笑了。” 一个猥琐老头模样的鼠王开口道“我的儿郎们传来消息,杨庆与卫卯都在镇中,杨庆最近离二品也不远了,再加上步云山到时也不会袖手旁观,此时真龙元神还未到手,枭兄若是一意孤行,到时谁也讨不到好。” 虽然表面和气,但真龙元神只有一个,妖蛮们都各怀心思,有的之前甚至还有彼此有仇,互相看不顺眼,凝聚力基本为零。 当然,在夺得元神之前,还算暂时和气。 “昨天我派出的五品斥候还未回来。” 蛮淘裂开一口细密的尖牙,道:“鹰王你的爱子想必也音讯全无吧?” “哼!若人族敢伤我儿半根毫毛,我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听到这个消息,枭羽不情不愿的坐下来。 鹰族实力确实强大,无奈繁衍极为困难,所以族群数量一直不多。 他与妻子,也是花了很久才造了个蛋,到现在就这一个儿子,他心急如焚的原因,也在于此。 昨天枭玖要独自去步云镇探查,他想着能让儿子历练一番,再加上枭玖血脉极高,在二品武人手中想要逃走也不难,所以才勉强同意。 但....直到现在枭玖也没回来。 以他的速度,五百里瞬息即过,步云镇就这么大,怎么都该回来了。 所以....只能是出事了。 “枭兄不必急躁。” 猥琐老者捻着老鼠须道:“卫卯此人不是见妖就杀的狂徒,相反他极有韬略,擒下了贵公子定然不会贸然杀掉。” “此话怎讲?” 枭羽冷哼一声。 他不太看得起这只老鼠,整日躲在阴暗角落里蝇营狗苟的货色,甚至不愿与其同坐一桌。 猥琐老头道:“贵公子血脉不凡,卫卯略微验证不难得知,这是鹰王你的儿子,如果随意打杀,只会惹得黑羽部与大离不死不休,如果扣在手中,反倒可以令鹰王投鼠忌器,也有了谈条件的筹码。” 枭羽点点头,又冷笑道:“说的很有道理,但你不怕我倒戈相向?” “当然不怕。” 猥琐老者明显对枭羽很了解,笑道:“以鹰王的高傲,宁愿枭玖死了也不愿让鹰族受制于人,到时只要假意旁观,待我和蛮淘首领牵制住卫卯杨庆......” 蛮淘接过话茬,阴笑道:“以鹰王的速度,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回贵公子,如何?” “哼,两位打的一副好算盘。” 枭羽冷哼一声,却也没有拒绝。 他虽然高傲,但并不蠢,救儿子和夺真龙元神两者无法兼顾,这样一来其他两族不仅失去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还白白多了个高手吸引火力,到时再浑水摸鱼...... 枭羽越想越不爽。 蛮淘残忍一笑,已经拿捏好了鹰王的性子。 鼠族在他眼中不算什么,毕竟水蛮族已经得了燕国右相的支持,就算与梁国的兵士对垒也是尽占上风,综合实力已经堪比小半个诸侯国。 此时,天地间明明之中响起一声龙吟。 三人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瞬间冲出门外。 只见步云镇的方向,一条威风凛凛的龙影正在云间游走,向天地昭示着浩荡龙威。 “真龙元神.....这就是真龙元神!” 蛮淘感受着其中的威压,脊梁骨都被压弯了,阴冷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痴迷。 那是至高无上的血脉,水族的终点。 得其为天下水族共主!水蛮族将登上陆地立国称王,他也将借此鱼身化龙! 猥琐老者也是同样的表情。 “哼.....龙族。” 枭玖虽不服气,也同样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算了算了....真龙元神虽然珍贵,但对于黑羽部来说没有改造血脉的功效,也比不上族群的延续。 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很难再造个蛋了。 娘的,等枭玖这小王八蛋回来,有他好果子吃! 其他小族就更被说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过了好半天,那道龙影才缓缓消散。 蛮淘大笑道:“各位都回去好好休整,咱们总共有上万之众,去攻打一国都城都够了,区区步云镇不在话下,当然谁能笑道最后,还是各凭本事。 如果有要归顺我水蛮族的,统统欢迎,到时龙族气运还可分润一二,你们回去好好想想,三日之后,我们便出兵步云镇!” 此言一出,在场的牛鬼蛇神都面面相觑,有的赶紧低眉顺眼来投诚,希望能跟在势力最大的水蛮族后面喝口汤,但大多数还是心存幻想,不愿屈居人下。 “这蛮淘.....现在就开始笼络人心。” 鹰王枭羽一言不发,冲天而起,似乎心情不太好。 猥琐老者则是嘿嘿一笑,也钻进地里消失。 ...... 与此同时。 步云镇中的三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李先生的院子,绝对是他。” 杨庆无比笃定道。 “莫非是那龙族长公主复苏了?” 卫卯说着,又奇怪道:“可是我感觉,好像并非如此.....倒像是某种无上大道问世.....” 提着枭玖,两人走快了些,不多时就拐入小院所在的那条巷子。 然后他们在门口,撞见了一个病恹恹,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年轻人。 “卫老将军,青阳候?” 柳云沉微微惊异,问道:“你们也是来找李兄的?” 刚刚被异相吸引,对龙族那段历史无比好奇的他,立马就动身过来了。 杨庆疑惑道:“你也认识李先生?” “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琅琊阁柳云沉。” 柳云沉淡淡道。 “原来是琅琊阁的高徒,难怪认识我们。” 杨庆点点头,顿时信了。 这副‘老子天下最聪明,你们都是弱智’的欠揍模样,还能活到今天没被人打死,八九不离十是琅琊阁的人。 此时,大门打开,李宣从里面探头出来。 “大家都在啊?” ps:还有一章晚点,大家可以明早看。 第一百零四章 这鸟炖了吧 小院中。 几人在田边的小桌前坐好。 柳云沉第一个道:“李兄,刚刚你写了什么今天大作出来?” 作为史家文人,他一眼就看出来,刚刚的异相乃是远古龙族的道韵显现,而并非什么龙族复苏。 “你怎么知道的?” 李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身去内堂拿了刚写好的宣纸摆开,神秘一笑道:“随便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中二少年啊,感受来自点娘的降维打击吧! “这.....” 柳云沉看见第一行字,就彻底的呆住了。 【本尊乃三千大道之主,久坐于时间长河......】 顿时,其他几人也来了兴趣,纷纷凑到那篇功法前,也被开篇的自我介绍震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抬起头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李宣。 杨庆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李宣的居然是如此程度的大能。 这也太恐怖了。 三千大道之主啊! 久坐于时间长河啊! 柳云沉自然也没有怀疑,毕竟他看过山海经,现在一切反倒都能解释的通了。 是了,也只有这般大能,才可能事无巨细的写下荒古年间的记载。 卫卯震惊之余,则是目露狐疑。 说实话,哪怕李宣展现了如此多的神通广大,他已然觉得这句话有夸大的成分。 毕竟这口气也太大了。 据他所知,哪怕是说着与天地同寿的仙人,也是有三灾九劫的,不可能真的一直存在下去。 枭玖用自己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李宣。 没修为,半点都没有。 也没有任何练过武的迹象,真的只是平平无奇。 但很快,三人一鸟就突然神经紧绷起来。 因为面前的宣纸上,好像浮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真龙,并且在他们的眼中迅速放大。 天地间骤然一空。 只剩下面前那只远古真龙,其龙威浩荡横压诸天,躯体之大宛若遮天蔽日,片片金鳞光芒万丈,腹下生着五只爪子,纵横捭阖之间带着无与伦比的滔天巨力。 众人着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孱弱。 一张龙口朝着他们吞噬而来,仿佛天都黑了。 “!!!” 众人醒来,已然是汗流浃背。 余光只能看到真龙消散,缓缓淡去的那九条道韵。 只有仙品功法,上面才有可能出现道韵。 毫无疑问,这部真龙宝术半分不假,足足有九条大道余韵篆刻其上,在仙品功法之中,也属顶尖。 “怎么样,还不错吧?” 李宣看着柳云沉的表情,很满意的笑了。 小老弟还是太年轻啊,一部《真龙宝术》就激动成这样,要是再来个《三千炼体》《龙象镇狱神功》《隔壁俏寡妇与我不得不说的秘密》不得给看晕过去? “唉,可惜了。” 卫卯意犹未尽的移开目光。 看完之后,他再想回忆,就只能记住开篇的自述,和末位的批注,至于中间最重要的功法部分,在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好像看了下句忘了上句。 这当然不是他老年痴呆,批注说的很清楚。 这门功法需要真龙血脉,还需要大气运,大毅力,大智慧,合格者一日之内就能参悟,不合格这终生都不得门而入。 能让人看完就忘,若非近乎于道的功法,还能是什么?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写完了吗?” 此时,香香从厨房中走出来,脸蛋上还挂着一丝焦黑的痕迹。 心中的敖池瑶已经急不可耐,在心中呼喊了好久,香香本来碍于人多,实在拗不过她才走出来。 “诺,给你。” 李宣将纸张递过去,又轻轻抽动鼻翼,道:“厨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糊了。” “啊.....我刚刚炖了鱼肉。” 香香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哒哒哒跑进厨房,端出来一盆黑乎乎的东西,脸上闪过一丝羞红:“我第一次做饭。” “嗯...哈哈,应该.....吃不死人.....” 李宣嘴角抽了抽。 这哪是鱼啊,简直就是一盆焦炭。 鱼,我对不起你,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我一定亲自下厨。 嫦小玉原本兴致勃勃,也失望的看了那盆鱼肉一眼。 香香拿着宣纸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心中暗暗埋怨敖池瑶:“都怪敖姐姐,今天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丢脸了,以后大家肯定都觉得我是个笨手笨脚的女人。” “我明明有叫你多放点水的。”敖池瑶无奈道:“先别管这个了,刚刚这篇功法引起了天地异相,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龙族的宝术!” 众人望着香香的背影明白了。 他们都看出来,真龙元神就在这女子身上! 毫无疑问,这位大能写出真龙宝术,就是为了她。 天地间,要出一个不输上古龙族的女真龙了,被李先生选中,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随后他们又觉得有点惊悚。 特别是枭玖,吓得头上的那翎羽都耷拉下来。 难怪上万妖蛮围城,卫卯都丝毫不慌,难怪杨庆提到这位的时候,丝毫没有作为大离王侯的骄傲。 对于此事,枭玖只想说: 让开,给个位置我也跪好了。 人家是三千大道之主嘛,不寒颤..... 卫卯提起笼子道:“先生,你看看我的鸟。” ‘我都没让你看看我的金壁.......’李宣嘴角一抽,才发现自己是误会卫大爷了,人家真提了只鸟来。 这只鸟浑身黑灰相见,头顶上的翎羽还隐隐带着一丝金色,称得上是神骏非常,就是两眼无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李宣下意识道:“嗯,不错,烤着应该挺香。” 枭玖顿时浑身僵硬,吓掉半条鸟命。 吃....要吃我!? 我可是黑羽部..... 他下意识想拿出自己尊贵的身份,可一想连真龙都乖乖跟在人家身边,自己父亲不过是小小的二品妖王,又算的了什么? 枭玖悲愤交加的低下脑袋。 ‘有吃哒?’ 嫦小玉从田间一下蹦上李宣的头顶。 一鹰一兔大眼瞪小眼。 ‘诶?这好像是昨天被我打了一顿的那只傻鸟....’嫦小玉心中想到。 ‘是她,就是她!’枭玖绝对不会认错。 他很想找回场子,但这只兔子的血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毁灭级的压制。 如同太阳对上了萤火虫。 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兔类妖物血脉如此高贵..... 他引以为傲的血脉,居然比不上一只兔子,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大佬你真要吃,那可千万别放辣,我一吃就咳嗽..... “李先生,这只鸟儿血脉不错,吃了不太好吧。” 卫卯也是心中一惊,“虽然这只鸟有些乖戾,昨天还伤了人.....我们想问问,李先生有没有办法处置他?” 好家伙,要是把黑羽部族长的儿子吃了,那只老鸟不得发疯? 到时候恐怕会疯狂报复,到时候真的寝食难安了,黑羽部虽然族群不多,但突袭起来令人防不胜防,是列国最不愿意招惹的狠角色。 当然人家也算规矩,基本不吃人,反而更喜欢吃不同种的妖。 “伤了人?” 李宣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道:“这倒是正常,鹰都是野性难训......” ‘大佬,我很听话的,真的,你信我啊。’ 枭玖求生欲爆棚,疯狂摇头。 他此时只恨自己是只鸟,根本跪不下来,否则当场就给李宣跪下了。 然后又听李宣道:“我有一法,称之为熬鹰,就是让鹰儿饱受精神折磨,一刻也不让他休息,用锐利的眼神与其对视,直到其野性完全褪去,既然这只鹰伤了人,那便以示惩戒。” “李先生果然有办法。” 卫卯大喜,把笼子往桌上一放,道:“这只鸟就劳烦先生费心了。” “精神折磨.....” 枭玖打了个激灵。 失去了野性,那他还是他吗? 这不就是要磨灭自己的意识吗? 父王,千万不要为我报仇,你和娘再重新生个蛋吧,这大佬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枭玖现在就是后悔。 正好是晌午时分,李宣便重新煮了些田里的蔬菜,大家一起吃,好在这时系统送的,味道极为鲜甜,俗话说最好的美食,往往只需要极为简单的烹调方式.....三人一兔都是大块朵颐。 枭玖在旁干瞪眼,大咽口水。 极品宝药啊! 看得见吃不着....难道传说中的精神折磨,这就已经开始了? 太残忍了! “李....李兄。” 柳云沉的声音有点干涩,满脸的求知欲道:“除了这门功法,李兄你还有没有其他的?” “暂时只有这一本。”李宣沉吟道:“不过之后我还会写的,你想看什么,我都能拿出来,以后也会编着到书中,到时你可以来取。 不过......此事你别声张。” 万一某些小老弟沉迷小说,家长会甩锅说:你看看,都是小说毒害青少年! 到时候上门找麻烦,那就不好了。 “好好好!” 柳云沉激动的拍着手。 对于琅琊阁来说,没什么比知识更重要了。 至于不能声张,他本来也这么觉得,甚至御玄真人还特意嘱咐过他,幕后大能和天命人是同一人的事情,也别到琅琊阁中说,前辈自有安排,该让其他人知道时候,自然会让他们知道。 “对了,今日正好得空。” 李宣站起身来,道:“我去把山海经第二部写出来,你稍微等会。” 去内堂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道: “诸位,招待不周,你们要是没事做,就顺便洗个碗?” 大家都是熟人了,没什么客不客气的。 李宣也没把这几个当大爷。 再说杨庆这货,经常来白吃白喝,蹭饭的洗个碗怎么了。 嫦小玉哼唧打了个饱嗝。 瞪了几人一眼就回小屋子睡觉了。 本兔只负责吃,连姐姐也没让我洗过碗,小老弟们懂点事。 ‘唔,得想办法让李兄去一趟琅琊阁......’柳云沉仰头看天,神游物外。 “老夫乃大离兵神。” 卫卯哼了下。 “吾乃青阳候。” 杨庆也咳嗽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关在笼子里,在场地位最低的那只鸟。 ‘特么.......’枭玖差点背过气去。 不让我吃就算了,折磨完还要让我洗碗?! 劳资不洗,反正一条鸟命已经要没了,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本大爷。 ps:咳咳,昨晚写完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发章节时候,作家助手登陆已经失效了,我没看到直接蒙头就睡,导致章节没发出去。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做梦,梦到有读者催更,起来上厕所看手机才发现,几个好兄弟留言说章节没发..... 好家伙,真给我托梦啊? 第一百零五章 推演功法 日头高悬,照得人昏昏欲睡。 小院中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一个灰衣老者,一个威严中年,俩大老爷们搬着小板凳,坐在那刷碗。 没办法,枭玖的就两只爪子,都得用来站立,刷碗这个任务实在太难为他了。 “没想到我堂堂大离兵神,拿兵器的手有朝一日会再次拿起洗碗布。” 卫卯抬头看天,颇为感慨。 这让他想起,当年在兵营中当伙夫的岁月。 没错,他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将军,而是在伙房里做饭的伙夫,那时候梁国屡屡来犯,离国势弱,连青壮都不够用,离国先王更是要亲自挂帅出征。 直到有一天,他去帅帐送饭,有个将军嫌弃饭菜难吃,便阴阳怪气一番,将饭菜倒进了桶里,贤明的先王为了让将军知道,粮草来之不易,体恤下层伙夫的不易,便让两人身份互换一天。 结果发现,好家伙,卫卯原来是天生帅才。 当天,离国打了个大胜仗,更意外收获就是,当天的饭菜也好吃了许多。 那去伙房的将军以前是干厨子的,难怪嫌弃卫卯做饭难吃..... 然后就再也没换回来..... 除了先王比较尴尬,大家伙都挺开心的。 “极品宝药不香?” 杨庆无语的看了卫卯一眼,刚刚就数他吃的最多,这会吃完开始放下碗骂娘了,有本事你别吃啊,多少人想来先生家打杂,还没这机会呢。 然后又道: “水蛮族进犯终究是大事,咱们得问问先生的意思吧?” 卫卯摇头道:“李先生确实博学多才,但领兵打仗靠的是经验,料想先生是没有当过将领的,这方面应该没有涉猎,请先生出手还靠谱点......” “不太好吧.....” 杨庆有点不好意思。 堂堂一王侯,没事来蹭吃蹭喝就算了,还要找人家帮忙,虽说李先生看起来是个有气量的人,但人都是有耐心的,久而久之万一不让他来蹭饭怎么办? “你说的也有道理。” 卫卯也无奈的点点头。 就好比寻常的山寨匪盗,让他一个大离兵神出手,他会觉得是脏了自己的手,水蛮族对于李先生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三千大道之主! 让这种存在对几个小小的二品妖王出手,不是在羞辱他吗。 两人在一边洗碗一边冥思苦想,到底是没找到个好法子。 柳云沉则是在注视着枭玖。 他扫视了几眼,顿时胸有成竹道:“你的父亲是黑羽部鹰王吧?” “你怎么知道?” 枭玖感觉面前这个男人有问题。 对视着那双纵欲过度后遗症似的黑眼圈,让他引以为傲的锐利双眼也有点要闭上了,突然有点犯困...... “我琅琊阁之隐士,自然是上知天文下知.....” 柳云沉说一半咳嗽起来。 突然想起里面还有个李兄。 起码那本山海经,就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言归正传。”柳云沉突然道:“我一直在想,李兄到底为何要编撰山海经这部奇书,闲暇之时无聊也就算了,可为何要送到琅琊阁来?” 之前他们的猜测明显是错误的。 幕后那位大能并非 “山海经是什么?食谱吗?” 枭玖瑟瑟发抖。 他现在想起那位大能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浑身哆嗦,居然云淡风轻的说要把他烤了。 难道.......还特意为此研究了一本食谱吗? 里面可能记载着各种珍奇异兽的吃法..... “哼,,你实在是太无知了。” 柳云沉严肃的摇摇头,面露几分虔诚之色:“山海经乃是记载着上古风光的天下第一奇书,怎么可能是本食谱。 你放心吧,李先生不会吃你的。” “为何?” 枭玖连忙扑棱过来,脑袋从笼中露出。 刚刚听说面前这位是琅琊阁弟子,他顿时心中升起了希望。 众所周知,琅琊阁的人虽然眼睛长在头顶上,但从来不屑于说假话,因为这有损他们博学多识的名声。 “很简单,因为我觉得李先生很有可能......” 柳云沉沉吟道:“想要重现上古大世!” 这也是他推测良久才得出来的结论。 首先,李先生手中有真龙,还有太阴玉兔,这些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 庭院中那根建木! “重现上古大世?” 枭玖听得迷迷糊糊的。 “柳学士什么意思?” “莫非先生拿出传国玉玺也是计划的一环?” 正在洗碗谈人生的杨庆卫卯闻言,也抬起头侧耳倾听。 柳云沉回忆一番,道:“你们就没有发现,这小小的庭院中,和外界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杨庆细细感应。 “这里的灵机,比外界浓郁?” 卫卯的感触要深一些。 “是,却也不完全是。” 柳云沉解释道:“对于建木,我了解的只有一鳞半爪,但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任何仙珍,宝物能比的东西,代表着一界的气韵。 我从先生的山海经中得知,它是...... 支撑世界之木!” “支撑一界?” 卫卯不可置信的看着田里那颗不起眼的脆弱小树。 “你还别不信。” 柳云沉笃定道:“这庭院中的为何能生长出如此多的极品宝药,你们就没有想过吗?这只是建木生长之时带来的奇异罢了。” “这倒也是......” 经常来蹭饭的杨庆深以为然。 那点五蕴灵土当然种不出什么极品宝药,他心里很有数,但平时也没见先生打理农田,倒是那只小兔子经常趴在田间打盹。 枭玖两眼发亮道:“支撑世界之树,那岂不是说,这树长大之后,便可以顺着它爬到天界?” “是,在没有天门之时,也没有上下两界之分。” 柳云沉点点头道:“这棵树如果长成了,自然会连同天界。” “那岂不是随意便可飞升?” “岂不是说,不用再遭受天劫了?” “飞升什么,爬树不就行了,等这棵树长大.....” 两人一鸟都是惊骇非常,几乎激动的不能自已。 飞升,从来都是横在修士头顶的一道枷锁,是无法跨越的距离,从古至今有多少惊才艳艳之辈,哪个不是一品高人,威慑数国,引领当世的弄潮儿,但真正飞升之人少得可怜。 十个里面,只有一个。 若非遇到李宣,杨庆和卫卯感觉连一品都无望,更别说飞升天门了。 建木的出现,无疑给他们大开了方便之门,找到天门的直通车。 “两位在想屁吃呢。” 柳云沉有点无语,道:“好啊,那两位等吧,建木三千会元初成,三千会元青熟,再三千会元才可顶天立地,仙人都活不了这么久呢。 连通两界,那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 卫卯现在的心情,跟中了过期彩票似的。 杨庆则是悠然一叹。 也是,是他们想多了,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比如来先生家多多蹭饭。 “至于你这大鸟......” 柳云沉摸了摸下巴,猜测道:“应该是带了几分山海经中所记,金翅大鹏鸟的血脉。 此鸟乃是与龙同等地位的上古神鸟凤凰后代,其血脉尊贵,不必凤凰和真龙差多少,翅膀一展可鹏程九万里之远。” “难道前辈把我留在身边,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大机缘?” 枭玖大喜过望。 一下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赶紧拜谢道:“柳学士果然渊博无比,黑羽部不会忘了这份恩情的。” “不用谢我。” 柳云沉笑道:“这些了解也是多亏李兄指点,再说给你机缘的也不是我,而是李兄,你要谢就谢他把。” 说着,他又突然有些严肃道:“听说你昨晚毁了些房屋,伤了不少百姓?” “是......” 枭玖心虚的低下头。 柳云沉提醒道:“嗯,看李兄的意思,应该是想安安静静在此隐居,如果不是你在镇里搞破坏,想来也不会被抓住。” 意思是,你现在既然知道这里有大能了。 回去和你父王好好合计合计,别来送人头。 “唉,昨天晚上我太年轻了,之后会尽力补偿的。” 枭玖面露忧色道:“但万一父王不知情闯进来,被前辈烤了怎么办......” ....... 内堂中,李宣奋笔疾书。 良久过后,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 “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 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 “怎么感觉越写越馋呢......” 李宣放下笔,觉得这山海经有点问题。 不是山海经有问题,是做为小说来讲,里面不是吃就是各处风光,妥妥的一本旅游指南,若是当旅游指南卖也就罢了,但关键是,这个世界压根不存在里面的地方。 想了想,李宣又给里面加了些《淮南子》的世界观,以及各种洪荒传说。 “嗯,有内味了。” 李宣满意的吹了吹纸张,拿起印玺盖了个戳。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是平平无奇的系统: “叮咚,恭喜宿主“着典”达到登堂入室。” 奖励:“推演。” 【推演】:“宿主可以将典籍自主延伸,发展出后续的合理道路,还可以将典籍互相糅合,使其更加完善,丰富。” “例如那些太监作者切掉的小说?!” 李宣精神一震。 如果在前世,获得了这个金手指,去点娘开本小说那还不直接起飞? 再也不用当太监了! 李宣轻轻舒了口气,毕竟写小说死路一条,混的再好也就是多点银子。 最关键的是,修炼典籍能不能延伸? 想到这李宣有点激动。 既然是在原本典籍的基础上,那乱写的功法肯定是不行的,比如你拿出一本皇叔,衍生出来的也只能是皇叔,如果是菜谱,那衍生出来的还是菜谱。 也就是说,像真龙宝术这种杜撰的东西肯定不太靠谱。 在瞎编的基础上,还是瞎编。 除非是一本真正的修炼典籍! 李宣从怀中摸出了那本吞乾坤。 之前他看过这本功法,但里面的描述实在令人望而却步。 九品修为,吞一镇财气,八品吞一县财气,七品吞一郡财气,六品吞一府财气,五品吞一国财气...... 至于飞升..... 好家伙,吞天下财气。 这已经超出商人的能力了,不是靠经商能运作的。 本就是个伪命题,因为实力不强,就无法占据更多的宝贝,但想要提高实力,有又必须得占有更多财气才行,死循环,无解。 现在有了推演功能,是否能..... 李宣按下心中的激动。 单本推演,无非是让其上限变高,顶多就是将飞升之后的境界搞出来。 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要找到其他功法柔和进去,把吞留下,祛除耗财过甚的缺点。 不过为了防止翻车,搞钱也是必须的。 “呼......” 李宣心中有了考量,将宣纸拿了出去。 门外,几人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好像是吃饱了饭后闲谈。 见他出来,沉浸在智商压制快感中的柳云沉才轻咳一声。 “李兄,你写完山海经后续部分了?” 柳云沉期待的搓了搓手,语气有点急促。 看那黑眼圈,再看那激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等某种少儿不宜的读物。 “嗯,写完了。” 李宣笑着将宣纸递过去。 同时内心则是在合计,怎么开口把这几位身上的功法搞到手。 一边想,他一边端着碗回了厨房。 倒是没注意面前的几位都陷入了呆滞。 众人恍惚间来到了茫茫的洪荒世界。 柳云沉还好点,毕竟早就已经习惯了。 杨庆与卫卯两个实力强大的上境武夫,他们在人间除了一品和隐世的散仙,在列国都是横着走。 现在却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渺小。 什么叫移山填海,改天换地。 前一刻还不可一世,在万里内作威作福的异种,下一刻就被更加强大的生灵抹除,哪怕是真仙下凡,也要感到深深的战栗。 突然,一只神鸟映入他们的眼帘。 浑身赤金,威风凛凛,连大日也在它锐利的双眸中黯然失色,双翼张开望不到边际,飞过此地之时挂起无边飓风,宛若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这些恐怖的生灵面前,妖蛮简直就和草芥一般.....” 柳云沉由衷道。 “金翅大鹏!” 枭玖突然有种熟悉,好像隐隐之间血脉相连。 然而紧接着,画风就突然一变。 整个天地都回荡着某个平淡温润的嗓音。 这声音仿佛自九天而下,犹如滚滚炸雷一般宏伟。 “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 ......” 众人不觉有点熟悉,细细想来顿时心中万分震撼。 都听出来了,说话的是李宣。 就是那个刚刚还和他们笑谈,做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镇青年! 所有的恐怖生灵都僵住,好像连天地也在聆听这个声音。 “我懂了,难怪青阳候你对先生如此恭敬。” 卫卯悠然一叹,“之前我还所怀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其实....我以前也没想到.....’ 杨庆面露苦笑,却也没说出来。 只有枭玖慌的一批。 还说这不是食谱? 还能不是食谱? 一下吃这玩意驱邪,一下吃那玩意明目,合着这些恐怖生物在前辈眼中就是盘菜呗? 前辈真是太恐怖了...... 开个单章说明下。 ps:有书友总是说日更两章太少了..... 这好比我日更一万,每天两章,每章五千,不彳亍。 其他作者日更八千,每天四章,每章两千,彳亍。 单看章数不看字数,然后说鱼不努力,这不太合理的吧..... 对于更新这事.....鱼巴不得一天能写十万,让书友们看个爽,毕竟字数多了,扑街鱼的收入也多了,挣钱谁不想多挣点对吧..... 但这种迪化文一写快了,真的很难保证不崩。 其他类型的书,理完大期待感还有世界观以后,顺着就直接推剧情,杀杀反派,开开副本,然后顺着推下去就好。 大家理解一下,么么哒。 再然后......鱼弄了个小破群:。 大家可以来开开车.....咳咳,绝无内鬼。 第一百零六章 枭玖献羽 众人如梦初醒,将目光看向了枭玖。 “想干嘛?” 枭玖警惕的后退了两步,炸毛道:“你们不要过来啊。” 这帮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冒绿光了都。 李宣净了手走回来。 杨庆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砸吧砸吧了一下嘴。 柳云沉将山海经收入怀中,道:“李兄,这书实在太珍贵了,我有点不知道拿什么报答你了.....” 他想通了。 上次只要三千两,那是照顾琅琊阁,基本跟赠送没什么区别。 但一直白嫖..... 说实话,柳云沉觉得不行,他的良心会痛。 “我需要一些功法。” 李宣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毕竟你懂得,我需要一点参照物。” 俗话说艺术源于生活。 但这个理由貌似有点牵强,毕竟写小说之前,作者总不能先去修个仙吧? 这也是知道柳云沉家世不错,他才开了这个口。 李宣想了想,苦笑道:“当然,这个要求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但还是拜托了。” 柳云沉面露难色。 这何止是不近人情? 这简直是不近人情! 您老随随便便就能拿出真龙宝术这种高档货,我们上哪弄同等品级的功法啊?拿低了显得琅琊阁不懂事,再厉害点的,咱也没有啊。 见柳云沉为难,李宣安慰道:“不用太好的,勉强能用就行,还有....别透露是谁找你拿的功法。” 出于稳健考虑,拿功法最好还是不要声张。 毕竟饭可以乱吃,功法不能乱练。 万一小老弟不懂事,搞了本某门派的不传之秘,人家找上门还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勉强能用.....” 柳云沉默然了一会,站起身来道:“如此....我试试吧,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琅琊阁中藏书甚巨,但符合要求的估计不多。 可能够格的那几本,应该还在几位阁主手中握着,李兄又说不能暴露他的身份,这事他也说不准。 “能帮忙就很好了。” 李宣将柳云沉送出门外。 不知为何,李宣想躬身送别的时候,柳云沉腿一软差点跪下,然后突然像中了邪似的把他扶住。 口中还大喊“受不起,使不得”。 望着柳云沉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 李宣关门回了院子,叹道:“小老弟虽然病恹恹的,但是个好人。” “李先生需要功法?” 杨庆,也跟着拍胸脯道:“我也可帮忙寻找。” 首先,他还有水蛮族的麻烦要求李先生帮忙。 再者这些天蹭吃蹭喝,都是极品宝药,功法根本不算什么。 ‘这么珍贵的东西,几顿饭就送给我了......’李宣一看杨庆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笑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都这么熟了。” “哈哈.....确实有点小事。” 杨庆尴尬道:“最近湖里鱼太多了,怕是会打扰李先生清净,所以想请您出手.....” 他一说,李宣就想起早上听人说水蛮族的事情。 但试问,谁不知道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猪肉佬?水蛮族个个凶悍无比,老杨家如果遭了灾,怎么也找不到他头上。 今天早上,开门他就闻见了鱼腥味。 那肯定不是水蛮族,否则他现在已经裂开了。 老杨家里该不会是管环卫这块的吧...... “这个简单。” 李宣从小书篓中拿出两颗“鱼雷”,“你先去试试效果,如果不够再来找我。” 上次静水湖垂钓的时候,他就试过这玩意的威力。 好家伙,一大堆鱼翻肚皮,简直不要太好用。 两粒丹丸,黄橙橙的,就跟糖豆差不多。 “这该怎么用?” 杨庆将信将疑道。 他左右看不出,这玩意如何击破水蛮。 照理说,先生哪怕不方便亲自出手,也会赐下法宝之类的。 莫非是这玩意有什么玄机? “扔水里就行了,很方便的。” 李宣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知晓了,多谢先生。” 杨庆虽然不太明白这两粒小豆子似的玩意,有什么神异能击退水蛮,但既然先生都说了,那当是没有问题。 于是他和卫卯也起身告辞。 小院又安静下来。 李宣在院子里晒太阳,嫦小玉趴在他手上,试图卖萌多换点零食吃。 逗着小兔,李宣觉得日子这样过过也挺好。 没过多久,嫦小玉吃饱了,便蹦蹦跳跳跑到笼子前,两只爪爪叉着腰,好像对里面的鸟儿颐指气使。 大概是隔着笼子,里面的鸟儿无可奈何的认了怂,委屈巴巴像是被教育的小学生。 ‘嗯?老卫好像说过,要把这只鸟给我处置......’ 李宣走过去抱起小兔,笑骂道:“兔子欺负老鹰,你胆子也太肥了。” ‘略略,这样的辣鸡本兔一只手能打十个。’嫦小玉蹦蹦跳跳跑到田里去了。 枭玖顿时有点害怕的低下了头。 弱小无助,又可怜。 在经历过洪荒世界的毒打以后,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称本尊的少年了。 他能怎么办,这只兔子血脉比他父亲还尊贵,起码是尊妖仙。 枭玖活像个臭弟弟。 “胆子这么小,都能被兔子欺负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敢伤人。” 李宣看他这副怂样子,顿时哑然失笑。 这只小鹰貌似也是妖物,看起来有几分灵性。 ‘大佬你不要这样话中有话,我害怕.....’ 枭玖瑟瑟发抖。 这不是当时没知道大佬您在镇子里,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啊。 错了,他真的错了,那些受伤的百姓,他一定负责到底。 “你站着别动。” 李宣回去拿了刻刀,坐在笼子前。 鹰隼这种妖物,平时难得一见,是个难得的临摹机会。 “让你别动,这么僵硬干嘛?” 李宣哭笑不得,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姿势要帅气一点,做鸟得有个鸟样啊。” ‘主要被大佬盯着,浑身不得劲.....’ 枭玖勉强扬起双翅,摆了个poss。 “这还像点样子。” 李宣拿起刻刀,木屑纷飞。 不多时,一只展翅欲腾飞的神俊大鹏雏形就已经初显端倪。 这精湛的雕工,每一刀下去都划过奇异的轨迹,好像不是人造之物,而是浑然天成,冥冥中有一双大手在凭空造物,如同鬼斧神工。 ‘我....我有这么神俊?’ 一向自傲的枭玖有点不可置信。 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的逼数让他无法厚着脸皮承认这是自己。 随后他想起来,前辈貌似是见过真正的金翅大鹏的,他也许只是为了给祖先的雕像找个姿势..... 不过这又如何? 好歹自己也算参与了! 枭玖一时间自信了不少。 没过多久,李宣停下手,满意的点点头。 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已然完成。 这简直不似死物,恍惚间好像真的振翅高飞,扶摇直上九万里,其凶戾之意呼之欲出。 而雕像完成的瞬间。 枭玖的心脏突然擂鼓般在胸腔里跳动。 弥漫的先祖气息扑面而来,将他整个包裹其中,好像完成了某种蜕变。 这种感觉很奇怪,枭玖无以言表。 但他感觉翅膀变轻了,看世界也更清晰了,甚至连空中的气流都纤毫毕现。 “看来你已经有悔过之心了。” 李宣打开笼子,道:“刚刚让你站了这么久,你都挺老实的,料想已经有了悔过之心,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是自由的了。” ‘前辈你应该不会逗鸟玩吧?’ 枭玖试探着往外走了两步,发现李宣确实没有拦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嚷嚷着要自由,现在真被放出来,枭玖又突然不舍得走了,因为那尊雕像,对他有难以言喻的大好处。 如果能多待一会,也不错..... 不过,父王貌似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果他突然来救我的话..... 枭玖强忍着雕像的诱惑扭过头。 “你很喜欢这座雕像?” 李宣觉得这只小鹰很有意思,便笑道:“喜欢的话就送你了,有空可以常来我这玩。” 左右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无非就是块木头,只要他想,随随便便就能再雕一个出来。 ‘真的假的?!’ 枭玖扑棱一下翅膀差点没站稳。 这么大的机缘,轻而易举就送出来了? 本来想着能在这多待会就好,没想到前辈直接把雕像送给他,那不是族人们也能强大起来? “去吧去吧,你属于天空。” 李宣抱着小兔进屋子,自顾自钻研吞乾坤去了。 系统终于终归是派上了用场,他很快也能像这只鸟儿一般飞向蓝天吧? 他有个想法,如果拿前世的道经之类,与吞乾坤一起推演..... 万一真的有效呢? 希望前辈们修的不是个假仙...... 枭玖沉默良久,突然抖了抖脑袋。 头顶那根金灿灿的羽毛飘然而落。 随后他抓起雕像腾空而起,速度竟然快了足足两成! 临走时,他深深的看了眼逐渐变小的院子,突然有点想哭。 自己是来找麻烦的,没想到前辈并未计较他的放肆,反而送了机缘给他,这是何等的心胸? 他无以为报,只能献出冠羽。 父王说过,这对于禽类来说表示认主,黑羽部的禽族都是高傲无比,从来未曾有过先例,而且初代首领就禁止任何族人献羽,因为他们应该属于天空。 “可是.....若是有大能比天还高呢?” 枭玖喃喃自语,扇动着翅膀化为一道黑线离去。 第一百零七章 离国王室秘传炼体决 被碧绿树林覆盖的群山之上,白云之间。 “父王极力挥翼,应该比我也快不了多少了。” 枭玖扇动着翅膀,劲风在耳畔呼啸,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他出生以来,第一次飞的这么快,这么高,下方的河流都已然变得发丝般纤细。 ‘嗯.....父王待会看见我头上的毛没了,一时半会碾不上我。’ 枭玖松了口气。 禽类一直是修士和诸国最抢手的妖兽,因为他们速度快,战斗力强,眼神锐利。 若是能有只妖禽认主,无论斗法还是行军打仗,都有天大的优势。 甚至有修士专门去捉鸟。 所以有不少禽类,举族依附归顺了某个宗派或者国度,成为被饲养的妖禽。 这样确实免除了被猎杀的危险,却也失去了自由。 栖息在南部天山的黑羽部恰恰相反,历代首领都认为,禽类应该无拘无束,鹰击长空,自诩为天山的主人。 他清楚的记得,从小父王和族里叔伯们便经常说,他流传下来的血脉无比纯正,比他父王有过之无不及,未来说不定能冲击一品妖尊,带领黑羽部走上新的高峰。 所以从小,枭玖便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成了只猖狂的鹰仔。 但.....刚刚,黑羽部的下任首领,全族的希望,却认了个人族为主。 “一直以来我都错了,这点血脉便沾沾自喜,比祖先金翅大鹏又算什么?” 枭玖已经能预想到父王暴跳如雷,恨不得扒光他鸟毛的样子。 但枭玖不怕,他觉得自己没错。 血脉返祖终究是少见的,或许未来的某一天,黑羽部会退化成为普通鸟类,但李前辈的出现,给了他希望。 这是为了族群! 但父王一时....能接受吗?如果他不听不听,非得把自己打死怎么办? 枭玖冥思苦想,便飞到下面的村庄里偷了块纱布,裹住自己的脑袋,装成受伤的样子。 然后又用剩下纱布裹住雕像,提在爪上。 一路上躲避着各族的探子,飞到了一处极高的山上。 这里是黑羽部的临时聚集地。 “来者何人?停下!这里是黑羽部的地方!” 巡逻的鹰族纷纷空中拦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些巨大强壮的鹰卫看清是枭玖后,才松了口气。 “少族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首领都急得掉毛了。” “我怎么感觉,少族长飞得更快了?难道是生死历练下的血脉复苏?” 族人们放了行,便各自回位置巡视去了。 一处宽大的山洞中。 两鬓微霜的枭羽突然站起来,面上露出一丝惊喜,随后又很快面无表情。 “受伤了?” 枭羽平淡的问道,作势欲用手去摸摸枭玖头顶的纱布。 “啊....是啊。” 枭玖干笑了两声,连忙后退。 “躲什么?让为父看看。” 枭羽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狐疑,又想去拿。 但枭玖哪敢让枭羽看见冠羽没了的事情,便在狭窄的山洞中扑棱着翅膀又躲开。 “速度快了不少嘛....哼哼。” 枭羽面上没露出欣喜,却带着考校的意思,化出鹰身穷追不舍。 他想看看儿子出去一趟成长了多少。 于是.... 两鹰简直在山洞内化作了两道黑线,枭玖心中慌得一批,枭羽则是越追越心惊。 才一天而已,怎么会快了这么多? 该不会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吧? 终于,枭玖动作太大,头上的纱布飘然而落...... “嗯?” 枭羽眼角一抽,速度陡然暴增,如同老鹰捉小鸡似的把枭玖摁住。 他的眼神危险起来,寒声道:“你头顶的冠羽呢?” “毛呢?你毛去哪了?你怎么连毛都没有了!?” 最后这一声,吼得山洞中的石粉刷刷落下。 其他族人的毛丢了也就丢了,但自己的儿子怎么能把毛丢了? 族长之子带头违反祖训,这让自己这个族长怎么办?黑羽部的将来怎么办,让一只没毛的鹰带领吗? 枭羽快要裂开了。 “我.....把冠羽给了一个人类。” 枭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全招了。 “是杨庆和卫卯逼的对吧?” 枭羽眼神森冷,提溜着枭玖,立马就要杀到步云镇去算账。 好好好,居然敢如此折辱我黑羽部。 等着!本王与你们不死不休! “父王留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他们两个啊!” 枭玖赶紧用翅膀保住鹰王的大腿,在地上被拖了好远。 “连他们都不是....合着你认个主,连二品都没有?!” 枭羽心绞痛,恨铁不成钢道:“跟你说了多少次,把毛留住把毛留住,宁可死也不能交出冠羽,居然还是搞丢了。 这事不能声张,父王帮你夺回来,用松脂看能不能粘回去.....” 粘粘应该还能用,就是以后肯定飞不快了,一飞快就得掉。 “父王,你先冷静,冷静下来听我细说。” 枭玖哭丧着脸道。 枭羽冷哼一声:“好....我今天看你能说出什么,如果让我不满意,那你其他的毛也别想要了。” “其实,我遇上了一位绝世高人。” 枭玖赶紧竹筒倒豆子似的道:“连卫卯和杨庆都对那位高人极度尊敬。 父王你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跟着那帮蠢鱼掺和这事,真龙元神就在那位手里呢!” 卫卯和杨庆都很恭敬...... 真龙元神的下落...... 这两件事的重要性让枭羽冷静下来,问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那位绝对是大能!” 枭玖施展小鹰啄米。 “哼,你的冠羽也是被所谓的大能夺走了?” 枭羽想了想,觉得此事有点蹊跷。 散仙以上的大能,基本上不会插手国事,他们最关心的是怎么度过下一次天劫,一品大能都在想着飞升天门,基本上也在洞天福地隐居。 这步云山虽说出了个张缺二,却压根不是什么宝地。 一般来说,洞天福地会被大宗门或者是强横的诸侯国占据,其他小宗派哪怕不能在那开宗立派,也会尽可能凑近些。 当然,东南之地还是太贫瘠了,越往东越是如此。 连天山的灵机,也要比这浓厚多了。 “那位前辈什么修为,比我给你带来的威压如何。” 枭羽心中有了猜测。 “好像.....好像没有修为。” 枭玖愣愣道。 “真不敢相信,你是我的儿子。” 枭羽突然冷漠起来,仰天长叹。 还不明显吗? 这是大离是找了普通人来唱双簧啊! 这傻乎乎的玩意,黑羽部交到他手上迟早倒大霉。 也罢,果然还是和老婆再造个蛋吧,再造个蛋吧..... “父王,你看看这个再说......” 枭玖将布包一抖,里面的雕像顿时滚落出来。 “!!!” 枭羽如遭雷击,当场定住。 一股比他所谓鹰王更鹰的荒古气息从雕像上弥漫而出。 “这是祖先遗宝吗?” 他身形剧震,劈手夺过雕像捧在手里。 体内的妖力猛然沸腾起来,瞬间枭羽就变成了一只三丈高的神鹰,脊背开始绽放着点点赤金的光芒,好像又某种东西要孕育而出。 枭玖被吹成了滚地葫芦,连忙收起翅膀。 周围的族人们也都围了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场蜕变。 那尊雕像突然悬空,突然间就活了过来,绕着山洞内展翅腾飞,凶狂的鸣叫直冲九天。 “不,这是那位前辈亲手雕刻的,我亲眼所见!” 枭玖昂着头说道。 ........ 随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枭羽一把年纪了,还和儿子抢手办。 失去了冠羽的枭玖也没收到惩罚,甚至枭羽这一刻还有点羡慕儿子,能被如此大能青睐。 这比真龙元神有用多了! 整个族群,包括黑羽部的后代,都会在先祖雕像的显化下,受到无穷好处! 献出个冠羽算什么? 这是人家大能看得起你。 随即枭羽下令族人不许声张此事,立马飞过群山,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步云镇府衙,在互相都说明受过李先生点拨后,制定了三天后的作战计划。 而水蛮族和诸多妖蛮,还不知道.....黑羽部已经悄无声息的倒戈相向。 时间悄无声息。 于是,两天后。 .......... 内堂中。 “这好像是本武人的功法......” 李宣坐在内堂中冥思苦想。 左手放着吞乾坤,右手放着杨庆送来的典籍。 这本典籍并非纸张,而是玉制的书简,用料还挺考究,看着高大上的样子,边角还写着: “离国王室秘传炼体决。” 这其实是杨庆特意加上的,主要是想告诉李宣,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离国武人偏多,这卷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最好的功法,虽然.....虽然没人练过,但品级是极高的。 主要还是修炼的门槛太高,修炼周期太长。 原本的名字好像叫什么......九转炼体决。 “嘶....不会是地摊上给我买的吧?” 李宣看到这一行字,首先想到就是那本两毛五的《如来神掌》。 离国王室秘传,老杨怎么会有呢? 真当自己是封疆裂土的王侯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杨爱面子,特意把这门功法弄得比较精致......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宣将两本秘籍放到一起,使用【推演】技能。 第一百零八章 食万灵,吞日月。 瞬间,玉简和册子上的好像受到了某种奇异波动。 上面的字微微抖动几下,便从纸张上脱落,一个个的飘飞起来,仿佛在无形大手的拨动下,彼此的混合调换,开始了重新的排列。 “还挺有趣的。” 李宣好奇的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顿时有不少字偏离了原本轨道。 然后,重新完成的文字回归到宣纸上,字迹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不消多时,一本崭新的功法生成。 李宣拿过玉简,发现里面的内容看着很熟悉,但偏偏就不是原来的功法,且篇幅也并没有增加,奇怪的是,两篇功法的特性也综合了起来。 吞乾坤那是占据财气修炼,其实与练武没有多大的关系。 此篇功法开头便是: 【练武之人,无非讲究三个字:精,气,神。】 “很精辟。” 李宣很认真的点点头。 比他写的那种花里胡哨的小说功法应该靠谱点。 【吞万灵以为食,食之以气足,气足而体魄强健,五脏调和,尝以天材地宝为食,才可塑无上之躯,然入腹内十分,排出体外八分,非正法也,需以吞尽乾坤之法,方可事倍功半。】 李宣沉思起来,这其中大概是什么意思。 首先,修炼体魄,必须要吃饱。 但吃了还得拉,又不能学老八,这不浪费吗。 所以结合了吞乾坤的方法,这门功法给出了特别的方式..... 李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看看,这才是正常的功法嘛。 什么手握星辰摘日月,一拳天地失色,连大道都被磨灭,这不扯犊子吗,哪有刚开始就有这么逆天的功法。 饭要一口一口吃。 像这种从最简单的吃饭开始,才是脚踏实地的正经功法。 李宣莫名觉得挺靠谱的。 不过这吃,肯定是吃天材地宝最好,他活到现在,连天材地宝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在步云镇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有钱都没处买。 唯一听说的传闻,便是有个老汉上山采药,得了株年份极高的老山参,卖出了八十两黄金呢。 这还只是凡药,更别说灵药了,恐怕根本不是世俗的金钱所能比拟。 李宣肯定是吃不起这么金贵的玩意。 只能凑合着用田里的蔬菜对付了,虽然质不行,但胜在量大,多吃点就是了......总能给他堆上九品,到时成了武者,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靠谱。 继续看。 李宣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第二页。 “神以息而足,息便是休息,盖因武道炼体之法讲究一个“养”,过劳则神亏,亏则损伤根基,须得时常注意修养,本功法有一张暗合天地大道的养息之图。” ---- “_(:」∠)_” “(。--)zzz” ----- 这幅画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李宣却端详的很认真。 将这个姿势深深的记在脑海中。 片刻后他只感觉越来越困...... 突然,嫦小玉从门外冲进来,一个猛兔突击撞在李宣的肚子上。 “噗!” 李宣顿时一个后仰,清醒过来,揉了揉被撞的地方。 有点疼。 小兔的劲好像变大了。 ‘外面的药药熟了!’嫦小玉在李宣腿上蹦跶了几下,直立起来,用爪爪指着门外。 “唉,我在体会无上大道呢,去找香香姐姐帮你。” 李宣点了点小兔的鼻尖,抱着她放到外面。 然后便自顾自的回去继续看书。 他倒是忘了,香香今天说有事出门,根本就不在家。 ‘大魔头你变了......’嫦小玉不太满意的哼唧一声。。 以前都会立马带她出去,把宝药收到罐子里的。 ‘大魔头修为那么高,他口中的无上大道岂不是很厉害......’ 想到这,她又有点好奇的蹦跶回来,再次趴到李宣的膝盖上。 “你也想看?” 李宣失笑点头道:“那就一起看吧。” 他继续阅读第二部分的内容,偶尔还把手伸到小兔嘴边,嫦小玉便下意识一舔,然后李宣继续翻书...... 第二部分他大概懂了。 不过却没有照着上面的姿势继续尝试。 “想不到,这功法还暗合道家调理精神的法门。” 李宣将姿势记在了脑海中。 他曾经也涉猎过不少道家典籍,里面有些法门便是睡觉的功夫,当然不是睡梦罗汉拳那种,睡着了去打人,那纯属扯犊子。 真正的睡功,是以特定的姿势温养精神。 前世睡不着的时候,他曾经试过,确实有所成效。 这本功法上记载的明显比前世的更加高深! 起码入睡是很快的...... “吃也吃了,睡也睡了,接下来该是正经的炼体方法吧?” 李宣心中升起无穷希望,怀揣着虔诚的心态。 再翻了一页。 他知道,前面这两项都是有原因的。 为何要多吃?为何要多睡? 只可能是锻体的过程太过残酷,如果吃不够会造成气血亏空,损伤根骨得不偿失,此前他没有修武便是因为吃不起,也没有天材地宝补充血气,强行炼体只会短命。 有了吃的法门,再控制下练功进度,应该能够捱下来。 再者,炼体也并非光靠“吃”就行。 炼体是非常痛苦的,听说极端的还要用铁砂洗澡,木棍击裆..... 咳咳,那是太痛苦了,不好好休息迟早精神崩溃。 “这本功法也许真的能帮我修炼成功,我准备好了!” 李宣怀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开始打量第三部分。 【精足而不淫,如果一个人长期肾气亏空,练功便有走火入魔的.....】 看到这,李宣突然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纸张一扬。 嫦小玉蹦到桌上,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大魔头这是怎么了? 上面不是写挺好的嘛,这么好的法门都随手扔了? 眼界也太高了吧! 宣纸哗啦啦从身边落下,就像李宣四散纷飞的心。 不练了,这还练个毛啊。 这不是和尚才练的玩意吗?家里刚刚住进来个花魁,天天软玉温香的就睡在旁边,谁顶得住? 在原地站了会,他又默默的把纸张收了回来。 原来后面还有内容没完。 【若女子乃天生灵体,或是修为极高者,便不存在精气亏空,甚至还能与练功者互补,便可多多益善......】 “小兔,咱们出去收菜吧。” 李宣将纸张收好,又抱起嫦小玉出去。 先照着前两项试试,去田里弄点菜吃,然后照着图谱的姿势睡上一觉,如果真的有用,后面那项再说......吧。 田间的作物长势喜人,上面滴着晶莹的水珠。 这些天【种植】技能也快升级了。 “唉,你要是人参就好了。” 李宣挽起裤腿,走进田地里,嫦小玉趴在他头顶上,好像在监工。 拔起一个大萝卜。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异样的食欲,手中的这颗萝卜突然变得好白,好香,让人忍不住想...... “咔嚓!” 李宣拿着萝卜啃了一口,吃完他自己都愣了。 ‘啊!大魔头你偷吃!’嫦小玉气愤不已。 李宣则是陷入沉思。 和以往不同,以前吃了半点感觉都没有,现在仿佛有股温热的感觉一闪即逝,如果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错觉。 他几口将白萝卜全都吃完。 这次,温热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能察觉到有股“气”在体内循环往复,最后彻底散入四肢百骸,可能白萝卜不是灵药,所以效果不算太好。 “没事,我以量取胜!” 李宣埋头收菜。 “大魔头今天好奇怪......”嫦小玉眼神警惕,生怕他把宝药都吃完了。 然后..... 前方传来李宣疑惑的声音: “嗯?怎么还有一株没熟?” 李宣站在小树前,下面有个小绿芽刚刚才冒出来。 好在他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拿着小书篓就进房间了。 ‘吓死我了,还好没被发现....’嫦小玉紧张的连零食都顾不上,赶紧蹦到小树前,用爪子扒拉了两下泥土。 房内,李宣越吃越觉得浑身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好像腹内变成了无底洞,以往顶多吃几碗就饱了,但现在将刚收的菜全洗干净吃完了还不够,于是他将罪恶的目光看向了小兔的零食罐子...... 片刻过后...... 李宣心满意足的在床上摆了个姿势,倒头就睡。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有种充盈的道韵开始流转。 .......... 静水湖口。 河流边,一处传来震天声响的军营内。 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子自天穹而落,看着整装列队,步伐宛若一人的贯阵军们,桀骜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叹。 随后他走入露天的帅帐,杨庆和卫卯已经部署好了周密的计划,此时恭候多时。 “两位,现在可以告诉我......” 枭羽刚准备打招呼,便感觉天地间的灵机开始了剧烈变化。 顿时所有人都将惊骇的抬头望天。 灵机开始潮起潮落,吸时若鲸吞万里白云,呼时如风暴席卷苍穹。 悬在天穹的大日,仿佛也骤然明亮,骤然暗淡...... 就好像,有某种存在正吞吐着日月。 “此等异相,步云镇发生了什么?” “莫非天地要发生巨变了?” “不,我曾经见过张缺二飞升,他成仙之时也有这种情况,但.....范围要小许多。” 帐中的将领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听着这些议论声,枭羽微微皱眉,心底也在思索,不过他想的是,有没有可能是真龙元神正在复苏,引起的天地异相。 “都坐下,小场面而已。” 杨庆看过山海经后,自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然道:“这点事情就大惊小怪,以后能成什么气候?” 卫卯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青阳候你莫非知道发生了什么?” 枭羽坐下来喝了口茶,难得主动提问。 “哈哈,我说出来就怕枭兄不信。” 杨庆如此开口道:“这恐怕是李先生在修炼。” “修炼!?” 枭羽噗的一下把茶水喷出来,瞪着眼睛问道:“仙人飞升都没这么大的动静,这只是在修炼而已吗?” 哪怕他自付足够高估这位李先生,却还是被这两个字震住了。 要知道,他哪怕放弃提升修为,将妖力全部放空,吞吐之间不过引动方圆百里的灵机,而且吞进去就吐不出来了。 一呼一吸如同气吞山河般,若这还只是修炼,那出手该有多恐怖? 说实话,枭玖真的有点不信。 他便试探着问道:“这也不一定吧,青阳候你如何能确认,是李先生在修炼呢?也可能是某样异宝出世......” “我当然有能确定的理由。” 杨庆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因为李先生现在尝试的功法,就是我刚送去不久的。” 紧接着又道:“这门功法是我亲自去离都取回,获了离王首肯转赠先生,之前王都内根本无人敢修,因为...... 这门功法要食万灵,卧山河之间吞吐日月,以天地伟力炼体!” 杨庆的神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莫说吞吐日月了,连万灵咱们离国都凑不齐,至于后面的修行方法更是过于苛刻,非人力所能及也,恐怕非得仙神之躯不可,至于练成后的威能......更是难以想象。” “李先生.....真的强如一般吗......” 枭羽点了点头。 他还是不太相信,毕竟品级越高,就越能感到这片天地的压迫,这还只是二品,若是步入一品,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听说当年的张缺二便是如此,最后差点跌境。 至于散仙一流,大多苟在洞天福地之中当家里蹲,例如琅琊阁那帮阁主,悬空寺的秃驴们,十万大山中的巫祭.......诸如此类的隐世之地还有很多,只不过寻常人难以找到罢了。 他们生怕贸然现身被天劫爸爸找上门,大多是用化身行走人间,除非万不得已,几百年都不一定能见到。 如果李先生真的如此强横,天地也容不下他才对。 在枭羽眼中,李先生应该是散仙一流的人物。 当然,散仙也是仙,个个都是绝世大能,否则怎么会拥有先祖雕像那种宝物。 “咱们说正事吧。” 杨庆察言观色,也不多解释,笑道:“此次的作战计划,我与卫将军已然商量好了,其实我觉得先生留下的后手已然足够,但老将军用兵周密,所以该有的部署还是要有的。” “嗯,到时贯阵军会与黑羽部的勇士们合力。” 卫卯指着沙盘,时不时推着棋子,道:“首先,看看先生的宝物威能如何,我推测这应该是霹雳弹类似的宝物,如果水蛮的阵型较为密集,能杀伤三成妖蛮联军,我们便轻松许多。 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如果杀伤不足一成.......” 卫卯开始讲解后续的计划,听得杨庆和枭羽都是连连点头。 大离兵神,还是有点东西的。 作为主帅,他不可能把宝全压在某个人身上,哪怕那人是个深不可测的大能,贯阵军的将士都是宝贝疙瘩,死一个都心疼。 如果将希望全寄托与宝物身上,万一李先生推算有误怎么办? 所有事情敲定,他们约定好黑羽部从侧翼突然偷袭,然后以侵扰为主,杀敌为辅,随后枭羽还能背后袭击蛮淘,射人先射马。 枭羽对于这个部署也比较满意。 他本就不惧蛮淘,现在得了雕像,实力更上一层楼,有信心瞬间将令其重伤。 “对了,拿好这个。” 杨庆从怀中摸出两枚黄澄澄的丹丸,“这是李先生给的,应该威力不小,有可能会对战局起到关键性作用。 枭兄你看准时机,先将其扔入水中,再发动突袭吧。” 枭羽接过来,看着两粒拇指大小的丹丸。 左右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将其收了起来。 随即他展翅离去,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望着那只背上泛着淡金色的鹰隼离去。 “万幸,先生还下了黑羽部这手棋。” “否则某些打着荡妖旗号的人,怕是要把我们一起荡了。” 杨庆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周边的梁,燕,鲁,这几国派出三路大军,远些的几国虽无大动作,却也有眼线看着这边。” 毫无疑问,如果离国与妖蛮两败俱伤,事情就有趣了。 而且有真龙元神出世,谁不想要?附近的国家确认消息再到征派军队,称得上雷厉风行。 “所以我们不能输。” 卫卯的眼神无比坚定,又道:“燕王倒是没想趁火打劫,甚至还有与我大离修好的意思,但右相姬朗的长子突然要求随军,恐怕心思不纯。” 杨庆皱眉道:“这更麻烦,毕竟......他姓姬!” 右相长子随军的借口,居然是调查圣人雕像被恶意损毁。 但谁不知道,周王朝那位半圣的雕像,寻常文人碰都碰不得,损毁更是无稽之谈,再说就算真被损毁,半圣也应该有所感应才是。 多半是借口。 反倒是追查敖池瑶的可能性大些。 “当初....那位周天子灭龙宫,为何独独留下敖池瑶?” 卫卯有点不解的自语道。 “这种层次的算计,还是留给李先生来吧。” 杨庆面露苦笑。 随即,两人走出帅帐,看了眼天空中还在不断变换的异相,又是一阵感叹。 去过山海经世界的他们,见了那些恐怖的异种后...... 对这是李先生在修炼毫不怀疑。 ps:有人说主角绿了,但我暗示过,香香的一血是李宣拿的,然后平时虽然会陪客人喝酒,却不接客,从她对青阳候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了,还有后面的小二也说过。 虽然是风尘女子,但之前李宣也不过是个杀猪的呀。 然后....嫦娥姐姐还没出来呢,大家伙别着急...... (卡过字数,这段不用订阅费) 第一百零九章 空投核弹 小院中。 李宣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放松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约莫是中午。 好像......除了睡的很香意外,没感觉到其他的。 既没有力大无穷,也没有身形暴涨三尺,变成一个肌肉猛男。 伸了个懒腰。 李宣突然看向外面的田间。 要不要....打小兔一拳试试?反正她是兔妖,应该皮糙肉厚来着...... 嫦小玉打了个激灵。 “算了算了,这才第一次嘛,而且我也没吃什么灵丹妙药,许是进度太过缓慢,难以察觉吧,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只是这门功法除了吃就是睡......” 李宣心中暗道。 现在,武人的修炼之途已经有了方向。 事实证明哪怕他没什么天赋,也是有办法可以想的。 系统能弄出一本武人的功法,是不是说,成为一名修儒的人上人也有可能? 不是他贪心不足,也并非嫌弃武人为各脉所鄙,而是作为一名正儿八紧的文科生,谁不想挥斥方遒,书生意气? 再者,如果他成了文人,脑子里的千古绝句,传世名篇,就都有用武之地了。 那些可比虚无缥缈的小说功法靠谱一万倍。 听说你很会作诗,不好意思,我踏马直接唐诗三百首甩你脸上,全都是上下几千年的思想精粹,怕不怕? “想法是很好的,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文宫......” “没有文宫,就无法储存才气,脑子里有再多的篇章也是白瞎。” 李宣陷入了沉思中。 儒武双修是可以的。 但李同学显然不知道,二品时必须放弃一道,现在的他目的相当单纯,仅仅是想多找条出路而已。 左思右想,他又回床上“修炼”去了。 呼噜......呼噜...... 李宣修炼的声音还挺大。 .......... 漫长的山道上,全副武装的精锐燕军如同长蛇般行进。 没一个士兵,都是悍勇坚毅,披着燕国的精良制式轻甲。 与离国兵士的悍勇不同,燕卒向来以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虽实战不多,但平时训练精良,熟知整形变换。 这也是在卫卯的威慑下,燕国练就的精兵。 大军过处,一股肃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旁树林的鸟儿尽皆惊慌失措的飞入高空。 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比贯阵军要差,而且数量也足足有七千众。 如果是驰援离国的话,只能说燕国真的是好兄弟。 但..... 事实并非如此。 原本只是监军的右相长子姬晓,现在已经拿过了军队的指挥权。 中军的战车上,战甲穿得一丝不苟,面容白皙,长相英俊的姬晓正与一男子对坐。 “陈叔,你且看我大燕将士勇精悍否?” 姬晓把玩着将印道。 “监军不得掌印,姬公子又知道否?” 陈正阳脸色不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掌印了?” 姬晓装出很吃惊的样子,问战车中其他两位将军:“你们谁看见了?如果证据确凿,那就把我军法从事吧!” 车厢内寂静了半晌。 左右两位将军谁都没有说话。 右相现在的权势太盛了,连兵部都已经渗透了他的人,从大批燕国军需流入水蛮便可看出,本身已是位极人臣的姬朗,现在还有要掌握兵权的意思,这是任何一个君王都难以容忍的,所有陈正阳无论如何也要杀了顾百伦。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下下策,因为死了个顾百伦,还会有顾千伦,顾万伦。 但苏平实属无奈。 他何尝不想大手一挥,直接给姬朗这孙子诛九族。 但人家和王后沾亲带故不说,本身还是周王室的旁支,杀了他不是造反吗? 假以时日,如果兵权也落入姬朗之手..... 燕国恐怕就不姓苏了。 姬晓对两位将军的态度很满意,笑道:“既然没人看见,陈御史....啊不,陈叔你可不要诽谤燕国的肱骨大臣啊。” “不知姬公子这次准备如何用兵?” 陈正阳叹了口气问道。 他心中其实是很焦急的。 这都是燕国的精兵,如果折在这了,不说元气大伤,也得缓上很久。 “自然是替王上取回真龙元神,这事关我燕国气运。” 姬晓笑了笑。 “你要违抗王上的旨意?” 陈正阳心中微微一滞,没想到居然连王上亲口下的命令都已经不管用了,他不禁转头,“两位将军,王上走时亲口说过,协助离国布防,共抗妖蛮,现在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问出口的。 “陈大人既然已经不当朝为官,这些事还是莫要过问了吧。” 一个将军面露难色。 “是陈叔你体会君意不到位。” 陈晓啪的一下把将印扔在桌上,“王上的真正意思,分明就是让我等占领步云,拿回真龙元神。” “他们会被你害死的。” 陈正阳看了眼外面行进的大军,默然良久。 不久后,燕军急行至步云山,此处距离静水湖口不过五十里,奔行片刻可至,甚至已经能看到静水湖。 陈正阳独身离去,直往步云镇。 ........ 同一时间。 静水湖口的贯阵军营。 军队昨日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操练,现在已经布防下去严阵以待,因为据鹰王传来的消息,妖蛮联军会在今日来袭。 肃杀之气四溢的贯阵军,个个都背着赤铜长弓,身着轻型黑铠,以三人为一队,方便结成战阵。 这个世界打仗,还没有那么花里胡哨,毕竟哪怕连最普通的兵士,都是能扛起万斤大石的武人,所以偏向于三人成队,与敌人短兵相接。 像什么军阵对冲.....不存在的。 阵型太过密集,对于武人们来说反而束手束脚。 再者对方若是有高品武人,两巴掌下来便打死一大片,得不偿失。 卫卯指挥这种战斗很有一套,几乎是事无巨细。 杨庆和卫卯正在做着最后部署。 “兵对兵,我们优势更大,所以妖蛮中的三品,便交给你了。” 卫卯此时披上铠甲,面容苍老却战意盎然。 “好....解决了他们,便去助你。” 杨庆点了点头。 哪怕是三品巅峰,也不敢如此托大。 妖蛮中的三品,个个都是凶厉非常,还有千奇百怪的血脉神通,且数量不少,足足有六位。 若是以前的他,一个稳杀,两个便僵持不下,三个他就只能想办法脱身。 好在这些天,他参悟那尊关公像,已经算得上半步二品,而且凝聚的神相端是无比强大,甚至可以说,就是专为沙场量身定做的。 不得不说,李先生真是慧眼入住,雕像不仅高深莫测,还完全契合他的路子。 卫卯站上高台。 老眼扫过每一个士兵,清晰的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有了一丝惧色。 这很正常。 每个兵士都是人,上战场很可能意味着丢弃性命,谁又不畏惧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而且这次面对的敌人尤为强大,甚至不是人,而是狰狞可怖的妖蛮,若死去便是尸骨无存,会成为妖蛮口中之粮。 但他,卫卯,也是老chuan销头子了。 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引得台下的贯阵军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扬起兵器, 不多时..... 兵营上空吼声回荡层云: “誓死守卫大离!” “誓死守卫大离!”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谢诸位浴血奋战。” 卫卯也被这股气氛感染,坚毅的双目仿佛燃起火焰,躬身一拜。 妖蛮可怖,这些士兵也许十不存一。 “出军!” 卫卯挥手下令。 他骑着自己的异兽腾空而起,飞向远方的静水湖。 此时卫卯已经能看到,有许多别国军队已然远远陈兵,对着静水湖的方向虎视眈眈。 他们心里打得算盘,卫卯和杨庆清清楚楚。 若是离国军队与妖蛮两败俱伤,这些人便下来摘桃子,再名正言顺的占了这步云镇一带,甚至还背负了大义的名声。 姬晓便是如此作想。 若是妖蛮势如破竹,那就再作打算。 至于离国会赢? 呵呵,如果能赢,他便把名字倒过来写! 兵士们则如同蚂蚁般在下方行进,个个都是严阵以待。 ......... 突的,远方传来厚重的皮鼓声。 仿佛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大妖之皮做的鼓,可以提升妖族士气,压迫人族心神。 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仿佛山呼海啸般,长得千奇百怪的妖蛮联军出现了,他们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呼啦啦成片的出现。 但他们的凶煞,野蛮,便是最好的武器! 什么计划,什么部署,统统不需要,碾过来就行了。 黑压压的妖蛮隔得还很远,但已经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眼神看过来,仿佛在看着动人可口的食物,垂涎欲滴。 顿时刚刚接受了动员的贯阵军,已经有了一丝慌乱。 御空而行的卫卯和杨庆眼神阴沉。 哪怕围观的列国军队,都是个个变了脸色,同时为离国贯阵军默哀。 但..... 还没完。 紧接着,远方的潮水突然沸腾起来,好像有股惊天浪潮席卷。 而白花花的滔天浪潮下,是道道在水面下急速前行的黑影,密密麻麻根本数不过来,好像一片污秽将静水湖染黑。 蛮淘站在浪头上,带着筋膜的眼睛看向卫卯杨庆,里面流露出深深的残忍。 他还有些奇怪,为何鹰王还未出现...... 但随即,空中就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鹰鸣。 但并没有黑羽部的其他勇士,只有鹰王枭羽。 “哼,倒是打得好算盘。” 蛮淘狞笑一声,也不在意。 虽然没有集齐水陆空,黑羽部的鹰卫们没有参战,但就现在的妖蛮联军,已经是稳赢了。 鹰王目的虽然只是救子,却也能牵制卫卯,这就足够了。 足足上万妖蛮,再加上水蛮族的上万精锐。 赢下这场战争,有手就行。 “鹰王准备将先生的弹丸投入水中了,接下来便会偷袭蛮淘。” 杨庆松了口气。 他最怕就是这环出问题。 “准备作战!” 卫卯眼中生出无穷战意。 此战哪怕他力抗大妖,重伤生死又如何?为兵将者,最好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 但,大离有自己的风骨。 哪怕是死,也不能狼狈的死,哪怕用鲜血染红静水湖的每一寸水域,也要战至一兵一卒,因为列国的眼光都在这看着,只有离国的兵不怕死,这个尚且年轻的国家才能真正的被诸侯以敬畏。 所以,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 不止是为了赢得此战。 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离国不好惹,如果今日步云镇失守,来日离国必将以牙还牙! 而且,他们还有先生准备的手段,说不定能给予妖蛮一定杀伤。 来吧,妖蛮!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卫卯整个人须发皆张,宛若人间战神...... “杀呀——诶?” 一声狂吼卡在喉咙里,卫卯突然满脸错愕。 远方,突然传来了一丝恐怖的波动,随既湖水隐约发亮,好像在孕育着一个太阳。 再然后..... 轰! 强大的风压呼啸而出,甚至引起了灵机暴动,所有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面皮上的酥麻刺痛。 恐怖绝伦的威力。 无与伦比的波动。 等所有人惊骇的再看过去时,水蛮族的所在的静水湖上方,冒出了一个...... 恐怖的蘑菇云。 那一片,除了滚滚四溢的爆炸性雷光,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 莫说水蛮族的鱼人,连空气和灵机都被抽干,形成了真空。 大片的湖水被蒸发汽化,随后化为虚无。 那其中所有的活物,都已然连渣都不剩。 有毛吗?连根毛都没有。 “啊这......” 方才还慷慨激昂的卫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刚刚的真情流露算什么? 之前掉了大把头发的精妙部署算什么? 呵呵,我就是个笑话。 他蹲下来,默默的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气氛之幽怨,让周围的将士们都是一阵苦笑。 “卫老哥,你得学会习惯。” 杨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是好事,起码咱们的士兵们不用浴血奋战了。” 至于还没有冲过来的妖蛮陆地部队,更是当场目瞪狗呆。 都是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原地。 卧槽,发生了什么? 我辣么大一群水蛮族的同盟们呢,不可一世的蛮淘呢? 砰的一声,全没了??? 这玩意要还有,那还打个der? 已给猥琐老头从地里钻出来,鼓荡妖力吼道:“此等秘宝大离最多只有一件,弟兄们莫要惊慌,咱们足足有一万之众! 现在离国士兵们还是如临大敌,且做了相当的部署,明显是准备短兵相接,这表示他们已经没有秘宝了!” 众妖蛮回过神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的还有第二枚,那对面的离国军队就不用严阵以待了,甚至都不用调兵过来,直接再扔一个就是了。 于是他们又目录凶光,准备冲上去将贯阵军撕碎。 “鹰王也来了,咱们不用怕!” “冲上去!” “弟兄们,把他们都吃了,武人的血肉是大补啊.....咳咳....” 一个狼妖大声吼着。 却被突然飞入喉咙的某个东西卡了一下,扒拉了几下嗓子,他实在吐不出来。 然后..... 他整个狼突然膨胀。 第一百一十章 这才是真正的食万灵...... 列国的阵地,全场死寂。 诸国将领们都预料过,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 姬晓更是预测,交战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嗯,何止是两个时辰,两分钟都没到。 一面倒真是没错。 但他们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对结局。 来势汹汹的妖蛮联军,砰的两声响过就全没了,剩下久久不能平息的静水湖,还有那个恐怖的深坑,昭示着这里存在着凶悍的妖兽蛮族。 姬晓从此...... “晓姬.....啊不,姬晓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个将军沿着唾沫,有点愣神。 “你问我,我踏马还问你呢。” 姬晓现在没心情在意称呼,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太恐怖了。 太秃然了。 就算是这么多猪,站在那让他们杀,他们也得手忙脚乱捉猪捉上好半天,何况人家还不是猪,而是个个都凶悍非常,力大无穷,还有天赋神通的妖族,蛮族。 他有点无法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这是什么? 不仅震撼,还毛骨悚然,此时一股深深的寒意充斥着他的内心。 哪怕贯阵军们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个个都瞬间升品,然后摧枯拉朽结束战斗,也不会这么让人无法理解。 最恐怖的是未知。 什么炸了? 怎么炸的? 有什么限制? 这种手段大离还能使用多少次? 姬晓一无所知,只知道这玩意的恐怖,燕国都城也顶不住,除非有隐世散仙出手。 他突然想起陈正阳走时的话: “你会害死他们的。” “陈大人呢?我要见他。” 姬晓回过身,对着后面的那名将军问道。 “找不到啊,陈大人之前不是走了吗?您还说他已经是废人不用管......” 那名将军摇头。 意思是这事和他没关系。 所谓监军嘛,其实就是来找茬的,明明是姬晓领军,到头来万一用监军的身份把屎盆子扣他头上怎么办。 所以这两位将军已经学会了不粘锅。 “你不知道拦着?” 姬朗双目一眯。 “您说的别拦啊,末将怎敢阻拦。” “你不知道反驳我?” “.......” 大离这边的贯阵军们也懵了。 我是谁,我在那,来这是干什么来了? 是组团来看戏来了吗? 压根没我什么什么事啊! “先生的简单......原来是这个意思。” 杨庆突然间额前冒出冷汗。 他很庆幸,因为他有个好习惯,衣服不愿意交给别人来洗,从来都是自己一边沐浴一边就顺道扔澡盆里洗了。 现在想起来,这个习惯差点害死他啊! 还好这两天军营里太忙,再加上水蛮族的缘故,将士们去湖边取水的次数较少,没啥多余的水沐浴。 扔水里就炸了,但凡他这两天洗个澡,人就没了。 想象一下,他走进浴房。 脱下衣服扔到澡盆里,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整个军营都被炸上了天...... 蹲在旁边画圈圈,处于自闭状态的卫卯,则是经历了漫长的心路历程。 最初: “老夫经过了周密的分析,已经完成了严密的布军,再加上先生的手段和黑羽部从中策应,这一战定能让列国震惊! 嗯,妖蛮很强大,但我的血液仿佛也燃烧了起来,好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老夫必将身先士卒。” 随后,核弹空投,妖蛮联军灰飞烟灭。 老卫的满腔热血被一盆凉水浇下来,透心凉。 “唉,算了,将士们能保全性命,这是好事,我应该高兴才对,而且照样威慑了诸国。” 老卫叹了口气。 “二品的蛮淘,还有鼠族首领,应该不至于死无全尸。” 杨庆眯着眼睛,说道:“咱们去把战场搜索一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卯点点头。 随即两人御空前去扫视战场。 他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就是那些灰飞烟灭的妖族,体内溢散的妖力,血脉之力,并没有消散于天地之间,而是漂浮在空中。 妖力呈青色,血气呈红色,仿佛两条纠葛的狼烟,随着步云镇方向再次开始的灵机吞吐,浩浩荡荡被吸引飞向了天边。 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太阳。 这可是两万众的修为精华,生命精气! “应该是李先生在收取。” “吞吐万灵,这才是食万灵......” 杨庆瞪大了眼睛,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如果是恰巧还好,如果是有心算计......特意诱杀,再提前拿到了离国有的锻体......那就有点恐怖了。 千万不能得罪先生! 杨庆打了个寒颤,无比庆幸。 ...... 其实无论是诸国,还是杨庆卫卯,他们的感触都没有某个人....某只鸟深。 枭羽落回山上。 尾羽正冒着青烟,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烤鸟的味道...... 这是首次空投时,他没当回事,所以飞的比较低,想要在“投弹”之后,能够迅速一个俯冲下去偷袭蛮淘,结果还没开始冲,那玩意就炸了。 虽然他逃得够快,但尾巴还是被雷光扫到了边边。 “父王,你怎么了?” 枭玖扑棱着翅膀飞过来,疑惑道:“怎么这么快,父王你是改变主意了吗?” 随后他又皱起了眉头,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嘶....怎么有点香。” “不是,是已经结束了。” 枭羽变回人身,脸色和他的屁股一样黑,“杨庆这匹夫,也不把威力与我说清楚。” “结束了?” 枭玖瞪着眼睛,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两颗黄色的小丹丸。 难道刚刚不是地震,而是那玩意发出来的动静? 枭羽又沉吟起来。 刚刚这威能,他只蹭到了一点余波便受伤,可想而知爆炸中心何等恐怖,然而这等秘宝,那位前辈居然随手就拿出来了。 恐怖,真的恐怖。 “父王,我早说李前辈不止散仙境界,你还不信。” 枭玖昂起头得意道,“那木雕是他亲手雕刻的,还能有假?” “嗯?亲手雕的?那你不早说?” 枭羽一下眯起了眼睛,目光有点危险。 “我....我记得我说过的呀。” 枭玖瑟瑟发抖。 枭羽顿时气息一滞。 好像.....还真是说过,只是当时他拿着雕像太过激动,根本没记住这句话。 “今天让你看三个时辰雕像,你看了吗?” 枭羽咳嗽一声,恢复了威严。 “我明明就让你....” 枭玖还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到自家父王锐利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脖子。 “唉.....前辈这是在震慑我啊,果然大能的宝物没这么好拿。” 枭羽突然仰天一叹。 虽然他们得了难以想象的好处,但儿子却献出了冠羽,以后整个黑羽部便成了那位的鹰犬。 “父王,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表态。” 枭玖认真道:“为李前辈鞍前马后没什么不好的,咱们的自由,只是没碰到真正的大能罢了,如果有散仙一流的人物要奴役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更别说,李前辈也没有逼迫,是我主动献出冠羽的,而且他还先给了好处,起码他是个比较和善的人....” “和善.....” 枭羽嘴角一抽,想起刚刚宛若灭世的场景。 不过儿子说的确实有点道理,起码那位前辈没有逼迫,还很大方的给了好处。 再者,有这么个大能撑腰,今后在东南妖族不是横着走? “行吧,今后黑羽部,供前辈驱使就是了。” 枭羽无奈的点点头。 “我觉得咱们还得如此......” 枭玖突然凑到他爹耳朵边上,窃窃私语。 说了什么不太清楚,总之第二天鹰卫们便将消息散了出去,大概意思是: “某些妖蛮不开眼,妄想从一位前辈手中抢东西。 所以前辈发怒,翻手将两万……不,是八万妖蛮屠尽,黑羽部现在是前辈的代言人,以后都注意点。 但凡碰到长得帅,气质超然,还没有半点修为的青年男子,千万别惹!” .......... 小院中。 听到雷声出来收衣服的李宣,疑惑的抬头看天。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怎么最近总是光打雷不下雨的。” 李宣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越来越有活力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身体倍棒,上五楼不喘气。 这门功法不管能不能练武,总归对身体有不少好处。 他正准备回去,门口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李宣还以为是香香回来了,便笑着过去开门,然而刚打开,他就愣住了。 “果然是您,先生别来无恙。” 陈正阳笑着,但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手扶着墙,满头都是汗水。 “老陈?” 李宣有些吃惊,“你这都能找过来,不容易啊。” 老陈不是去放弃经商,去做官了吗? 而且自己貌似并没有告诉他住处,他怎么找上来的? 一边说,一边请他进去坐,随后倒上茶水。 “看来先生都知道了。” 陈正阳无奈的叹了一声,“若不是您动静大,我还真找不到地方。” 文宫被封,再加上武人修为也不能用,现在他简直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顶多是身体强壮些。 若不是刚刚他走在路上,刚好见了静水湖方向的大爆炸;随后看见有灵机吞吐,几乎形成了一个漩涡的异相朝步云镇汇集,他根本找不到此处。 普通人对灵机的感应很微弱,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漩涡中心。 “哈哈.....确实动静有点大。” 李宣有点尴尬。 香香和小兔已经抗议几回了,他睡觉就爱打呼噜。 现在看来有加重的趋势,连外面都能听到了,还是说.....在系统推演的功法作用下,自己睡的格外香,所以呼噜声也变大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 陈正阳思索道:“先生你是在练某种功法吧?” “那功法我还没入门呢。” 李宣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正色道:“老陈,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往外说。” 挺帅一小伙,呼噜声震天多不好,说出去丢人。 “在下不会乱说的。” 陈正阳认真的点点头。 刚刚聚集到步云镇的是什么?妖气!血气! 再联想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的震动..... 李先生翻手间灭了数万妖族,居然只是为了练功,最可怕的是,这功法还没入门。 仅仅是入门,就已经如此夸张。 完全练成,那得杀多少妖蛮? 还好李先生是人族..... 陈正阳心头涌起深深的后怕,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撒出来。 “说到功法......” 李宣沉吟一会,笑着问道:“老陈你可知道,若是文宫闭塞改如何修儒?” 老陈既然弃商从文,那自然是修过儒的文人,这种事也只能问他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书架的秘密 小院中两人对坐饮茶。 “文宫闭塞......” 陈正阳面露苦笑,“方法自然是......” 李先生还是李先生啊,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的文宫被半圣的言出法随所封。 李宣端起茶杯咂摸了一口。 擅长察言观色和推测的他,见老陈这一脸败像,就知道他最近仕途不顺。 他还记得老陈那次仰天长啸,装逼而去。 就这性格,真要当了大官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看看,当时说什么来着,千万不要对他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否则老陈现在不得想着要不是当初听了他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种田地。 等等...... 李宣用狐疑的目光扫过陈正阳,确定他身上没带什么霹雳弹,火雷之类的玩意...... 他可没忘记,这位老陈人送外号爆破鬼才。 “先生,您在看什么呢?” 陈正阳一脸懵逼的举起袖袍,打量了几下自己的衣装,问道:“我身上并无污秽啊。” “没,我在看......” 李宣心中有点尴尬,本想说:‘我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装炸弹,拉着我同归于尽。’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 只能轻咳一声,搪塞道:“最近官运不顺?” “先生说的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陈正阳眼角一抽。 说话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 活像创业失败,身无分文回家的败犬中年。 “为官和你之前的路子不一样。” 李宣心中无奈,又给他泡了杯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还是照以前的方式处理问题吧?” 陈正阳叹了口气。 他以前是剑客,虽修儒却不为官,做事讲究直来直去。 燕国官场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其内势力错综复杂,王室,宿老,右相,军方,这些大的派系就不说了,其中还有说不清的小山头,朋党之交。 其中利益错综复杂,就好像一个泥潭。 他原本想得是快刀斩乱麻,雷厉风行将做几件实事积累声望,随后再凭着王室的支持与右相分庭抗礼。 但,事情远远没他想得简单。 一个顾百伦,就牵出了一串的事情,其内不但有右相,还有兵部工部的影子,甚至连水蛮族都被搭上了,当天就算圣人不封他文宫,翌日群臣的奏折也会如雪花般飞来将他压死。 谁希望头顶多悬一把刀? “这些事,您都知道了?” 陈正阳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我没猜错,是被同僚排挤,得罪人了......” 李宣犹豫了一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毕竟他也没做过官,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历史。 其中的帝王心术,官场权术,只是走马观花的看过,真说入了官场能平步青云,那是扯淡,万一给人老陈教歪了...... “先生说的没错,那尸位素餐的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我中他的计了。 在其位不谋其政,却反倒为自家算计好处,简直就是窃国之贼啊!” 陈正阳面上突然闪过一丝愤懑。 早年间,燕王苏平娶了周王室公主,这也是他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姬朗不知不觉,便借由王后的支持培植党羽,一路平步青云,等到官拜右相之时再想处理,已然是尾大不掉。 随后右相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然权倾朝野。 有次退朝,百官竟然谁都不敢先走,姬朗也假装站着打瞌睡,在那僵持了两炷香,醒来时才与王上告罪。 等他走后,群臣才敢退朝。 这简直是枉顾王权! 除了苏泠音外,当今太子,包括几位皇子,都是现在的王后所生,恐怕苏平一退位,燕国便正式姓周了。 此乃窃国之贼啊! 神情亢奋的陈正阳深吸了口气,突然疑惑道:“这些事......先生是如何知晓?” 离国与燕都何其之远,李先生怎么可能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 “不难看出来。” 李宣心中无语。 这老陈啥事都写在脸上,刚刚还一副对上司极度不爽的口吻,骂人家尸位素餐,窃国之贼。 他又不聋不瞎,怎么看不出来。 “求先生教我!” 陈正阳目光炯炯,当即站起来行大礼。 李宣看着仿佛将整个国家抗在肩上的老陈,只得捡着事实道:“掌权者者要心有静气,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别人才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为官者也得如此。 哪怕你心中恨不得生啖其血肉,面上也要云淡风轻。” 他暗示的很清楚了。 老陈你当官不能一根筋啊。 人家是你上级啊,你明着跟人家过不去,不整你整谁? 你忧国忧民,好像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对上级横眉冷对,那行,您自己凉快去吧。 “您是让我.....同流合污?” 陈正阳皱起眉头道:“陈某蒙受王恩,当有救国之心,怎可与其坑瀣一气?” “我说老陈你啊......” 李宣无语的看了看一眼,道:“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只有你忧国忧民,有挽狂澜之既倒的心,别人都是贪官污吏? 如此,从一开始,你就自绝于所有人,便是有天大的抱负又如何?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因为我所行之事为正道......” 陈正阳愣了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当然不是要你同流合污。” 李宣摇头道:“心怀浩然正气是好事,但光明有时,也会隐藏在阴影之中。” 陈正阳好像有所领悟。 经过李先生这么一分析,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确实,他一开始就站在了燕国所有为官当权者的对立面,因为他身负王命,所有人都得敬他三分没错,但同样,人家也可以阴奉阳违。 以一己之力,又何谈与右相的众多党羽对抗? 再者,他一副肃清朝野的做派,连燕国的那些中立派都不敢往他身边靠。 “先生说的是啊。” 陈正阳现在想起来,落得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两人饮着茶,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最近渐入秋天,步云镇转凉很快,连门前的老树也开始落叶子。 有股凉意往衣领中钻。 两人坐了会,李宣起身道:“外面有点冷了,咱们去坐?” 陈正阳点点头,心中仍在思索刚刚听到的一袭话。 打开内堂的木门,淡淡的书卷气扑鼻而来。 除了原有的字画木雕外,现在还摆放了不少书籍,书的类别涉猎很广,有地理天文,杂学话本,各种类型的都有,甚至还有几本.....咳咳。 “哈哈....” 李宣心虚不已,余光扫过书架右下角,道:“老陈你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先生平时很爱读书,有大儒雅士之风范。” 陈正阳看着书架由衷赞叹,随后又摇头叹气。 这其中弥漫的道韵简直令人发指,无数气机纠葛,若是有修儒之人在此,才气恐怕会暴涨几分。 可惜现在他文宫已闭,却是已然体会不到其中妙处了。 这种入宝山空手而归的感觉,实在是太惆怅了。 忧伤的陈正阳只得在书架前走过,伸出手从每本书上拂过...... 文宫已封,一切皆休,就算领悟了先生的意思又如何?他懂得太迟......在他看来,李先生哪怕是修儒,且能写出传世佳作,儒道境界也不会太高。 毕竟他当时就是两道傍身,最后不得不放弃一道,教他做出选择的李先生,选择的应该是武道,如果选择儒道,恐怕不止一品境界。 若当时他选择继续练剑,今天会不会不一样? 看着老陈越来越靠近书架右侧,李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特么,老陈你找什么呢? 嘴上还如此夸我,说我是什么风雅之辈,一口一个先生叫着,万一待会翻出几本《我与隔壁俏寡妇不得不说的事》,《舞枪弄棒三百问》,这我不是当场社会性死亡? 成心的吧? 冷汗直流的李宣突然听到老陈轻‘咦’一声。 “这几本书好像有点不一样.......” 说着,老陈就伸出手,想要将那几本书抽出来看看...... “咳咳!!” “先生你怎么了?” 陈正阳疑惑的回过头。 “没事,可能是最近天凉了,偶感风寒。” 李宣朗声大笑,顺势搭着老陈的肩膀,把他带离了那片‘危险区域’。 “偶感风寒.......” 被扯着离开的陈正阳突然面露狐疑。 先生行走之间有龙虎气象,浑身隐生宝光,简直是传说中的圣体,料想是先生为了隐居,所以隐藏了异相,但他本身的武人修为定然极高。 这种一拳能移山的大佬,说自己偶感风寒? 怎么不说自己来大姨夫了呢。 ‘老陈真的是铁憨憨啊,不会这还非要去看吧,男人那点秘密都不懂的吗.......’李宣见老陈满脸怀疑,便转移话题到:“咱们不如看看字画吧,这些都是我的得意作品。” 陈正阳疑惑之时,突然灵光一闪。 他懂了。 那些书中的至理对他来说,可能太过深奥了,远不如字画中来的直观。 先生这是在提点他啊! 他当即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幅幅字画。 字画的种类很多,交相辉映着无数至理,但大多对他现在都无用,陈正阳感叹的同时,心中却又疑惑起来。 “其中自有玄机。” 李宣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 他生怕老陈想不开又去翻书,只能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先将他哄住。 随后,李宣赶紧抽空去外面拿茶壶。 陈正阳点了点头,目光突然停在一副画上。 上面写着四个字: “和光同尘!” 他先是愣了下,随后瞬间心神剧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要抱着艺术的眼光去看...... “和光同尘。” 这四个字仿佛从纸上飘飞而出,悬在空中,仿佛日薄西山的大日。 陈正阳的头顶,一尊破败的小殿缓缓浮现,有个硕大的‘封’字镇在宫口,令其蒙尘晦暗。 即便如此,文宫仍然不时绽出一点微弱的光辉。 上方的四个大字忽然隐去,世界开始变得灰暗。 随即四周突然出现了无边黑夜,细细看去觉得无数的迷雾将其遮盖,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在这里,明暗交杂。 这里,光怪陆离,数不清的光辉色彩在其中涌现,天空仿佛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幕布,各种光辉便如同油墨沾染其上。 幕布的色彩不停变化。 文宫那点微弱的光辉,简直宛如漆黑的萤火虫,再难寻找。 不过,浩然正道隐藏在阴影之下,光明与黑暗同行,虽然隐藏了自身,但同样可以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 终于,黑夜缓缓消散,那股道韵又重新出现。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淡泊的声音念道: “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 这声音仿佛在虚空荡出了点点涟漪,同时也放出恢弘光明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令人心生暖意。 那抹光亮,还在! 他的文宫,还在! 虽然曾经遁入黑夜,光还是光,正道还是正道,虽然他被混合在各种光怪陆离的其他光芒之中,显得不那么耀眼突出,但那只是一种隐藏自己的手段。 这是陈正阳此时由衷的想法。 小殿再次飞回,上面那抹半圣的言出法随还在。 但文宫已然活了过来,虽然表面仍然被晦涩的意蕴包裹着,但其内的文气仿佛火山内流动的熔岩般,正在缓缓恢复生机,不知何时何日就会喷薄而出。 “我的文宫又回来了。” 陈正阳激动万分。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这种从高峰跌落,又重新从低谷爬出来的感觉,令他简直激动的想流泪。 他懂了,难怪李先生特意让他来看书画。 之前那番点播改变了他的思路,现在这副字更是重启了他的文宫。 上面的半圣封印还在,但这正是和光同尘的特性。 这副字帖把他的文气都‘藏’了起来,混淆之下无迹可寻。 在没有破坏封印的情况下,重新激活了文宫,以后只要不特意触碰封印,或者大庭广众之下显露才气,便完全不受其影响。 当然,这也是因为没有高品文人在此,若是有大儒,大学士一级的人物观察,便可发现端倪。 右相是肯定能看出来的,莫说右相,便是朝中许多宿老,同样能看出来。 到时文宫重启之事被发现,可能会引来半圣追查,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除非文宫表面的晦涩光晕再多一些。 可当下,却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只能暂时不要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陈正阳深深吸了口气。 没什么好失落的,文宫重回,已然是意外之喜,全仰仗先生的帮助。 重新拥有了才气,陈正阳便急不可耐的在内堂中走动起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陈正阳喃喃念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痴迷,“好诗,好诗啊,也只有李先生此等淡泊之人,才能写得出如此意境的绝句,可惜这不是文宣,否则此诗才气当以镇国待之!” 只能说,先生实在太低调了,不屑于用文宣而已。 他如痴如醉的看着每一幅字画,体会着各种不同的意境。 随后又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了一本书。 然后他便愣住了。 ‘这....这这这!’ 陈正阳老脸闪过一丝潮红。 李先生怎么会在内堂中放这种东西?这种下九流的书籍,真是污秽不堪,下流肮脏! ‘不对。’陈正阳正了正颜色。 李先生是个品行高洁,宁静淡泊的性子,以他天大的本事,莫说封侯拜相,便是开宗立派都唾手可得,但先生却仍旧隐居市井。 这明显不是会醉心于声色犬马之人。 所以首先排除李先生是个老色批。 那将这本.....咳咳,放在这里,是为何呢? 陈正阳疑惑非常,一时间猜不透先生的用意。 外面传来脚步。 ‘唉,老陈这铁憨憨,希望他没有趁我不在乱.......’李宣提着茶壶茶碗走进来,脚步突然一顿。 老陈手中抱着几本书。 几本李宣准备偷偷拿去柳云沉那出售的‘好书’,之所以没有送出去,是因为小老弟本来就虚,万一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把持不住,所以才藏在了书架角落。 反正平时少有人会进内堂,便也没有在意...... ‘草率了......’李宣嘴角一抽。 社会性死亡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冲上去说:‘哎呦老陈你也好这口啊?’ 众所周知,老陈是个铁憨憨,还是个一根筋的愤青,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到时候还不拉着他玩自爆? 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做....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李宣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强作镇定走到桌前坐下。 坐了一会。 老陈还在看,目光中全是严肃,就跟当时警察叔叔将他从酒店里提溜出来一半,有点吓人。 ‘该死,老陈不会真的想不开吧......’李宣有点小怕怕,决定狡辩一番。 他道:“老陈。” “嗯?” 陈正阳严肃的抬起头。 “嗯......老陈你着相了。” 李宣强作镇定道。 “着相?” 陈正阳不解。 这....皇叔不就是皇叔吗? 就算解释出一朵花来,这还是皇叔,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李先生的意思,莫非还能说出什么深意? “你太过沉溺与表相了。” 李宣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在庸俗之人眼中,什么东西都是庸俗的,在高雅之人眼中,这便是高雅的,我们要带着欣赏的目光,透过表相看本质。” 确实,在老色批眼中,什么都像是ghs。 但在艺术家眼里,那叫艺术! 嗯,也可以理解为,爱ghs的都是艺术家,诶嘿。 “透过表相看本质?” 陈正阳还是有点不懂。 “忘了我与你说的吗?” 李宣有点失望的站起来,道:“和光同尘啊!” 说完,李宣施施然端起茶抿了一口。 便副模样,分明是:‘我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你再不懂就是你的问题,反正我是抱着欣赏的目光去看这些书的,如果你从里面看到不该看的,那是你的思想不纯洁!’ “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陈正阳喃喃自语这四个字。 突然,他明白了。 这四个字的威能,在文宫上形成了一层晦暗的伪装,这层晦暗的光芒有限,并不能将文宫完全遮盖,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变深些。 之前他冥思苦想,都没有找到办法。 这不,李先生给他找了条明路! 什么叫透过表相看本质? 这是在告诉他,要秉持心中的浩然正气。 只要怀着高雅的心思去看皇叔,怀着着内心的光明,便不会为外物所扰,这都是隐藏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将浩然正气隐藏在声色犬马之中......待时而动。 高,实在是高! “君子不器,不拘于形,先生厉害。” 陈正阳突然颇为感慨的认同道。 “嗯,老陈你还是很有悟性的嘛。” 李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关算是混过去了。 于是,老陈居然真的低头看起了皇叔。 看着看着......他意外觉得.....还挺好看? 咳咳....正经一点,必须时刻记住李先生的话,保持本心,和光同尘! 陈正阳表情极为认真,好像在钻研某种学术类问题。 “老陈啊,之前和你说的文宫问题,可有办法?” 李宣突然想起了这个最初的话题。 陈正阳愣了下。 先生这不是已经给出解决的办法了吗? 嗯.....不过隐藏得了一时,总不能隐藏一世。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很难。” 陈正阳放下书本,道:“文宫乃是才气贮存的根本,自文曲星隐于天穹之后,曾经的半圣,亚圣都已然销声匿迹,不知是飞升还是坐化,好像是突然便全都消失了。 我等只能在周王朝半圣开辟道路上修行,所以..... 除非取半圣而代之,否则此为无稽之谈。” “那个只谈忠君爱国的半圣?” 李宣眉头一挑。 作为现代人,对这种封建思想,第一感官是反感。 当然,小人物的内心戏而已,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未诉之于口,但陈正阳还是看见了李宣眼中微弱的不屑。 他苦笑道:“所以,这谈何容易。 不过大道四十九,遁去其一,以往也有天资卓越的读书人,天生文宫闭塞,却意外开启的例子,他们无一不是出口成章,饱读诗书之辈,但后来......” 陈正阳好像有所忌惮,没把话说完。 “后来怎么了?” 李宣轻声问道。 陈正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他们后来都意外死去了,有的是生病,有的是江湖仇杀,也有意外落水,虽然死法都不一样。 但我其实有个猜测,他们貌似更像是....失踪。” “失踪?” 李宣皱起眉头。 这就很离谱了。 作为文道昌盛的燕国,对于士子的保护应该非常周到才对,毕竟这些都是未来中流砥柱,怎么会放任其全部失踪? “内情如何,我不得而知。” 陈正阳摇摇头道:“总之,他们之前都在白马书院就读,也许那里还有着其他方法吧,只不过,我很难用上了。” 他和右相势同水火,就算有方法,姬朗又如何肯教他? “好吧,老陈你在这留多久?” 李宣沉吟道:“过段时间你若是归燕,便带我一起吧。” 斟酌良久,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若能入儒道修行,成为人上人不说,但绝对是李宣能走得最顺的一道。 武人修行太过耗费资源,除非参军,否则终身都难以看见希望,佛门要剃度出家,他又不愿意当和尚,至于道家讲究机缘和天资,道门也大多隐于红尘,连带他入门的人都没有。 哦,有一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腿脚不好装高人,摔下来当场给跪吧...... 儒道无须成本,除了离国意外的诸国,也多有学宫开设,是普通人上升的最优选。 “先生的意思是......要去学宫一探?” 陈正阳瞪大了眼睛。 先生难道要祝他抵抗右相,亲自下场吗? 不,只是一个右相而已,还不配先生亲自出手,那难道是..... 周王朝的半圣! 难怪先生会助他重铸文宫,还给出了直切要害的点拨。 陈正阳突然想起,上次泠音公主也跟在先生身边,随后敖池瑶便破封而出,紧接着燕云山塌了,他入朝为官,这一切的一切,难道...... 从那时,先生便开始落子布局,甚至连今天自己的到来,都在其掌握之中?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成了先生的棋子......’ 陈正阳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的轻轻扇着小火炉,嘴角还缀着微笑的青年,突然变得有点恐怖。 似先生这般高深莫测,运筹帷幄的老怪,能与之对弈的,也只有半圣了。 区区右相这点权术手腕,跟先生远隔千里还洞若观火,算计深如海的高人比起来,算个屁? 什么叫职业选手炸鱼啊? 正此时,门口传来带着几分跳脱的女声: “杀猪的,家里来客人了?” ps:这一段剧情差点把我写裂开了,又得铺垫,还得把逻辑理通,还得维持跨服聊天...... 不过雨过天晴之后就好了,最近总有书友说,看多了脑补式装逼有点腻,所以接下来的剧情会稍微换点口味,但核心还是原来的不变。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行还需多多稳健 陈正阳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眼神震动了几下。 这是.....真龙的气息? 此女虽然只有七品修为,但身上还残留有一丝威严伟岸的气息,应该是刚刚结束了修行。 不会错了,从燕云破封而出的真龙,确实就在她体内。 这件事原本他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剑池的秋塘寒玉只是没有遇到剑主而已,直到后来阴阳真人说出了事情原委。 他才知晓秋塘寒玉是镇龙首之物。 本来他还有些怀疑,现在是彻底石锤了,这一系列事件,都是李先生的手笔。 秋塘寒玉是李先生拔的,现在里面的龙女也出现在先生身边,自己入朝为官也有其推波助澜。 每件事中,都有这位的影子,所图甚大啊...... 红裙飘舞之间,香香从门口走进来,余光瞥了下陈正阳,正好看到他怀中那几本少儿不宜读物。 香香嘴角一撇。 果然,这些个仪表堂堂,看起来颇为正派的读书人,都是伪君子。 居然光天化日之下看这种猥琐的东西...... 还是李宣好,虽然也有点好色......但总归平时是很正经的。 不行,不能让他把李宣带坏了。 女人总是会为自己喜欢的人找借口。 香香坐到李宣身边,旁若无人的说起了在外遇到的趣事:“步云镇外居然有那么多山,听卖茶的老伯说,那里前些日子还有座更高的,后来突然就不见了,好像是有仙人呢......” 今天出门,主要还是修炼真龙宝术。 毕竟敖池瑶说过,此等功法动静会比较大,要找个人少的地方修行,现在她们还要尽量隐藏行踪。 即便有李宣庇护,但麻烦事能少一桩还是少一桩的好。 “下次咱们一起啊。” 李宣也微笑点头。 常出去透透气也好,整天在家窝着看小说,一个花魁以后若是被养成了马婶...... “嘶.....” 李宣倒吸一口凉气,无法想象这个画面。 “怎么啦?” 香香低头看着自己的杨柳细腰。 “咳咳,没事。” 李宣忍不住开口嘱咐道:“你最近有时间,少看点书,多出去练练。” “我有很认真的练功好不好。” 香香的杏眼不自觉往外飘,假装神游物外。 “你啊你。” 李宣看着她嘴角的残余的糖葫芦渣,亮晶晶的,无奈道:“分明是出去玩了。” 嗯,除了玩,还偷偷吃糖葫芦。 “哪有.....” 香香心虚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却没擦到。 她一朝出了樊笼,确实有点太忘乎所以,也就是传说中的......飘了。 而且敖池瑶不是说过,她的资质很好嘛,不仅天天吃宝药改善了体制,还有一条真龙附体,更有李宣为其准备的真龙宝术傍身,就连生活的小院中,都有建木这等神木改善环境。 哪怕不是很努力,这些天她也已经八品中境了。 要知道普通的修行者,感悟天地之气便须数月,引气又数月,待到完全入门,最少要一年之久,八品则更难,长则十几载,短则五六载。 但香香只不过用了半月,便走过了他人最艰难的阶段。 除了天资好,还是因为李宣把她照顾的太好了。 在这等温室中修炼着,香香甚至觉得修行是很简单的事情。 敖池瑶也在内心帮腔:“嗯......前辈说的其实没错,修炼一途不可纸上谈兵,要多多付诸实践才是。” ‘前两天还每日腹诽李宣,说他下流不知耻,现在居然开始帮他说话了......’ 香香感觉敖池瑶变了。 “你....你瞎说什么.....”敖池瑶声音出现了几丝波动,好似呼吸有点急促,“跟前辈有什么关系,我这是为你好呀,咱们明明说好要出去修炼的,结果才一个时辰,你就借着腾云之术去玩乐了。 真龙宝术很厉害,但其中龙血一式,我们必须回东海龙渊,找到其中安葬的祖宗遗蜕才行,如果不勤加修炼,你这样的实力如何去龙渊?” ‘这....这不是有杀猪的在嘛......’ 香香的语气弱了些。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下意识的在依靠李宣。 “并非如此,修行的财侣法地,你都已经无可挑剔,但最重要的一点,你却没有明悟。” 敖池瑶好像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幽幽一叹道:“你没有一颗向道之心。 修行不是永远跟在某个人身后就可以的,如果你还像现在这样,一品之前你的路都会很好走,但.....之后呢? 有的事情连前辈也要小心谋划,否则他怎么会一直在此隐藏身份?如果有一天,他不能保护你了怎么办。” ‘如果他不能保护我......’ 香香答不出来,内心好像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敖池瑶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我曾经也以为,无忧无虑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灾难来临的那天,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你也不想经历这样的事情吧。” ‘嗯,我懂了。’ 香香抿着嘴唇。 ‘怎么情绪突然不高的样子......’ 李宣抬手将香香嘴角的糖葫芦渣子抹去,笑道:“没事啦,万事有我,你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向往外面的世界很正常,其他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养胖点就养胖点吧...... 反正他现在有能力挣钱了,养香香不是问题,就算是胖了,也是个杨贵妃。 “哼......” 香香突然在李宣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扬了扬粉拳。 “别小看老娘了。” 她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要站在李宣身边一起承受才对! 香香转瞬间雨过天晴,内心涌起了无限的力量。 李宣笑着拂过她的脸颊,嘱咐道:“也莫太辛苦了,要劳逸结合。” ‘不要当我不存在啊......淦’ 陈正阳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不由得眼角狂抽,感觉自己正散发着稳定的光和热。 但随即他又在心中给李宣比了个大拇指。 众所周知,龙族公主是何等高傲的存在。 先生真是太生猛了....... 陈正阳挺身拱手道:“两位且叙旧吧,在下刚刚茅塞顿开,重获新生,便不多打扰了,过半月在下启程回燕,到时候来通知先生。” 虽然才过了片刻,但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甚至在回去之前,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想着怎么布局,怎么韬光养晦暗中发育,还有李先生要去燕,这件事也得好好打算一番。 “嗯,如此正好。” 李宣起身将老陈送出去。 回来时,香香抿着嘴唇问道:“又要出远门啊?去燕国?” “我也得多多努力啊。” 李宣看着香香,心中的忧愁突然散去不少,笑道:“今后的日子还长,也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不能阻止它们的到来,只能在这之前早做准备。” 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没有实力比没钱还要心慌。 步云镇是因为父母官老实心善,尚且算得上清明,但意外说来就来了。 比如,老吴得罪上司被罢官,换了个酷吏又当如何? 再或者像不久前,他走在大街上就被人抓入大牢,有冤无处伸,如果不是恰巧狱中的几个牢友有点手段把他捞了出去,现在恐怕都无法坐在这饮茶。 躲在小院子里,只是一种逃避罢了。 如果他是武人,哪怕是九品,上次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李宣没有什么登临绝巅,当龙傲天的志向,只要能平平淡淡度过此生就好...... “我没说错吧。” 心中的敖池瑶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道:“以前辈的能力,应该已经推算出了未来的劫难,以他的实力尚且为难,咱们也要早些成长起来才是,否则当劫难来临的那天,我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堕入深渊。 况且,我破封的事还未完呢,周王室迟早会有知道的一天。” 香香听闻这一席话,也极为认真的点点头。 “不要这么严肃啦。” 李宣看着香香的表情,还以为她在为未来的日子担心,便笑道:“我已经有规划了,这次去燕国只是对儒道的一次尝试而已,不用太担心了。” “你不是什么都会吗......” 香香想多了解一些。 敖池瑶说过,李宣的儒道境界深不可测,怎么会还要去燕国学儒道呢? “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敖池瑶在香香心中道:“我被压在燕云山太久,世间可能已经变了吧,记得当年人族是有许多位亚圣,半圣的,龙宫当年也有不少族人去修儒道,沐浴文曲星之才气。 除了武道,儒道应该是各家中最昌盛的才对,但除了刚刚那个中年,我尚未见过一个修儒的文人,这很奇怪......李前辈去燕国,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连那些亚圣,半圣老爷都失踪了?’ 香香顿时有点惊慌,问道:“杀猪的,你去燕国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李宣下意识准备安慰两句。 但他突然想起。 老陈说过,白马学宫意外开启文宫的,无一不是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修儒天才,但他们却都下落不明。 嘶.....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天才,这不就是自己吗? 看来此行要低调些。 李宣安慰道:“放心,我会注意好安全的,老陈大小是个儒道修士,之前还做过官呢,不会有事的。” 香香还是有点不放心,抓住李宣的手,道: “等你从燕国安全回来,咱们就.....” “别,千万别!” 话还没说完,李宣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兴许本来没事,这种g一立,说不定刚出门就一伙山贼冲过来把他绑了,或者是妖兽蛮族,正好出来觅食...... 香香神色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带着零食跑路了 时间随着院外的落叶匆匆流逝。 虽然是大白天太阳照着,就是觉得身上没什么暖意。 进来镇子里也迎来了丰收的季节,今年收成格外不错,且县里来的吕县丞听说已经被革职查办了,本该是老吴升官,但他却拒绝了,一副这辈子就吊死在步云镇这颗老树上的做派。 没调去县里,给他提了提官职,县里的街坊们自然是喜大普奔,放着鞭炮去为老吴庆祝。 府衙中,杨庆一袭黑袍,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疑惑的看着老吴: “你真的不考虑调去县里?” “不去。” 老吴闷葫芦的似的,对着上官也是惜字如金,哪怕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公候,随便几个甲士,都比他官大。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杨庆突然间有点狐疑。 当官哪有不想平步青云的,去当个县令不好吗?哪有死抱着个里长不放的。 难道连老吴,也知道李先生的身份,所以才死赖着不走? 嗯....咳咳,当个里长,也得看什么里长,有李先生在的镇里,便是郡守也不换啊。 “知道什么?” 老吴懵懵的抬头,喃喃道:“哦,今年收成确实不错......许是王上有德。” “你还是会说漂亮话的嘛。” 杨庆笑了笑,又用羡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行了,你去吧,能留在这也是你的缘法。” 他青阳候的眼睛,连四品大妖都能看穿。 所以他一眼便看穿老吴没有撒谎,而是真的想要留下来,真是令人羡慕......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歪打正着? 不过也好,老吴虽然不太懂为官之道,但治理一地却是好手。 老吴兀自走了。 “唉,傻人有傻福啊。” 杨庆望着老吴的背影感叹道。 “如果离国都是这种傻人就更好了。” 卫卯却是哼了一声,“每年的赋税起码上涨三成。”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同样有点一根筋脾气,他对老吴感官很不错。 “谈何容易,这里也是因为与燕国接壤。” 杨庆微微摇头。 由于两国接壤,没有宗室愿意接手这块烫手山芋,因为到时若起战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比如这次,诸国陈兵步云山,就是他们最怕看见的事情。 大离之所以穷,跟这些宗室也分不开关系,毕竟不是每个公候,都像他青阳候与王上归心的。 但这是笔烂账,连王上都头疼不已。 “今早探马来报,诸国之兵退去,我也回离都与王上述职了。” 卫卯风风火火的走出大堂。 他走后约莫盏茶功夫。 远方的太空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后迅速放大,可以看清是只毛色隐隐泛着金光的苍鹰。 苍鹰直接飞进了大堂,周围的甲士都熟视无睹。 近些天,枭玖没少来府衙,上上下下都早就习以为常。 “这么快?” 杨庆微微有点意外。 枭羽飞进来,无所顾忌的站在桌案上,俯首喝了几口杨庆的茶水。 他现在还挺讲究。 润了润嗓子,枭羽抬头道:“其他妖蛮都好处理,我黑羽部鹰卫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要么臣服,要么逃离,连落桑山都已经归顺了,总之这步云镇方圆两千里,连根妖毛都找不见。” 枭玖昂起鸟头,就差拿翅膀叉会腰。 “哼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杨庆毫不留情的撕破了他的骄傲,道:“那些妖蛮都精的很,进攻步云镇时根本没有出全力,留守山寨的精锐凭你们八百只鸟怎么搞得定。 还不是靠着先生的名头。” “那又怎样。” 枭玖脸不红心不跳道:“这没什么丢鸟的,过不了多久,天下妖族都会知道先生的威名。” 杨庆无奈道:“都跟你说了,先生喜欢低调,那天两次爆炸,你没事莫要乱传,到时反而会惹得先生不喜。” “放心,我们黑羽部的鹰族最是守口如瓶。” 枭玖一脸义正言辞:“我枭玖更是出了名的嘴严,此事除了我与父王,绝不会落入第三个人的耳朵。” “嗯.....” 杨庆见他表情认真,也就点点头,又问道:“厚土部的鼠王,还有蛮淘下落可找到了?” 那天,他清扫战场并未发现蛮淘的尸身。 二品的存在,应该不至于被当场身死,最多是身受重伤而已。 “所有三品以上的尸身都找到了。” 枭玖摇摇头道:“但却唯独没有蛮淘,我让鹰卫沿着静水湖延伸的江河搜寻十几天了,就算他变成了普通的鱼儿,也该无所遁形才是,但偏偏,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没找到......” 杨庆目露沉吟。 蛮淘是个睚眦必报的阴狠性子,从他在梁国干的事就能看出来。 恐怕,他不会轻易算了的。 但不管怎么说,元气大伤是肯定的,近些年是肯定不会来找麻烦了。 就算真来了,也有先生在。 一人一鸟开始在大堂内闲聊。 门口站着两个甲士,当日负伤的刘姓亲卫,此时就站在右边。 “刘哥,侯爷最近怎么了?” 一个甲士低声问道,“怎么老找着一只鸟拌嘴......” “别东张西望的,站好你的班,侯爷的事用得着你操心?” 刘姓亲卫皱眉道。 那甲士顿时讪讪的站直身子。 听着里面传来的对线声,刘姓亲卫悠悠一叹。 唉,少侯爷回封地办事,侯爷真是很无聊啊...... ........... 天气转凉,小院中却还是四季如春。 田间的蔬菜青翠欲滴。 大屋子边的小屋子里,还能看到一只粉嫩的兔兔正在打盹,鼻尖的泡泡随着呼吸变大变小。 李宣蹲在田间,将一株株成熟的蔬菜收入书篓。 碰到田间长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什么石头之类的,便扔到书篓里,一会再拿出去丢掉。 眼看着要出远门,这蔬菜不能断。 出门在外还是自己的东西吃着放心,谁知道会不会碰上黑店之类的,吃的方面一定要注意。 主要还是....吃多了自家的蔬菜,吃外面的李宣咳嗽。 开个玩笑。 这些天,李宣照着那门《咸鱼锻体》法修炼,身体好的不得了,去井里打水,直到将水缸灌满,都没有半分气喘,手中的水桶轻飘飘的好像羽毛。 田中的蔬菜可能是由于出自系统,根本没有受过季节的影响,顶多是挂在枝叶的露珠多了少许,几天便成熟一次,准时的很。 不过....这【种植】技能好像经验减少了似的,还是原来的登堂入室。 “不太够啊.....” 李宣看着小书篓中成堆的蔬菜,还有一堆小石子,还是摇摇头。 然后又看了眼小屋子的方向。 ‘嗯,小兔貌似睡得很沉。’ 李宣屋子里走去,走到零食罐前的瞬间..... “啪!” 嫦小玉鼻尖的泡泡炸开,一双惺忪的红眼睛睁开。 “发零食啦,我给你放进去。” 李宣心虚的笑了笑,拿起一株灵药放进陶罐。 “哦.....” 嫦小玉微微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已经是一只废兔了,但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看,大魔头已经被我降服了,不仅要喂我,还要没事给我顺毛,还要给我念故事听,简直是伺候祖宗一般。 看着李宣不时抬手朝陶罐里放东西,嫦小玉满意的哼唧一声。 ‘什么大魔头嘛,哼,还不是屈服在本兔面前。’ 半晌,神态自若的李宣陶罐的盖子。 随后从堂中走出,抱起嫦小玉。 李宣轻咳一声,嘱咐道:“我要出远门啦,起码一个月才回来,你要好好看家知不知道?” ‘哎呀,看在你进行伺候本兔的份上,这点小事算什么......’ 嫦小玉慵懒的点点兔头。 哦,对了,走之前记得把宝药种上,本兔自己会收的。 早点回来鸭,那点宝药很快就吃完辣。 ‘好啦好啦,本兔还要睡回笼觉......’嫦小玉在李宣手中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看来她还没发现......’ 李宣摸了摸小兔的脑袋,又把她放到小床铺上。 随后走到内堂。 香香正在帮他打包东西,大包小包的弄了一堆。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 李宣看着香香连被褥也往里塞,便道:“老陈好歹以前是做大生意的,衣食住行不会亏待我。” “嗯....” 香香点头,兴致不高。 “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又不是要上战场与人拼命,我这是求学去的。” 李宣笑着安慰了她几句,转移话题道:“这几天你神出鬼没的,修仙呢?” “是啊,我也要努力一点嘛......” 香香听过敖池瑶的描述,知道李宣是在于某位大能博弈,这些天很刻苦了。 现在,她已经八品中期,进境堪称神速。 照敖池瑶的计算,步入三品以上的上境,也至多需要十年,这已经是冠绝修行界的速度,哪怕她当年,也没有如此做过山车似的升境。 但在香香看来,还是太慢了。 十年才三品,何年何月才能不需要李宣分心保护? “早点回来呀,我在家等你,还有......” 香香收起思绪,语气带着几分警告:“不要随便沾花惹草!” “这个,我很难控制啊,毕竟你也知道。” 李宣耸耸肩,开玩笑道:“像我这么风度翩翩的杀猪佬,就跟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么鲜明,那么出众。” 随后又嘱咐道:“天冷了,别舍不得,吃穿用度该花就花。” “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香香心中一暖。 算了,沾花惹草就沾花惹草吧,她本来也不奢求那么多。 李宣挂着小书篓出了门,去镇口与老陈会和。 一架看起来颇为考究的马车已然停在那许久,老陈坐在车边,看着某种不可描述的书籍,脸上满是认真。 “咱们走吧。” 李宣掀开门帘上了车。 “好,那咱们就启程。” 陈正阳收了书,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其实他现在已然恢复文宫了,心念一动之间,便可缩地成寸而行。 不过,连李先生这等高人都没有着急,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卖弄的心思,料想先生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马车在路上逐渐缩成一个小点,身后飘絮成烟渐行渐远。 半晌过后..... 睡眼惺忪的嫦小玉起来找吃的,于是便跳进陶罐中,准备大吃一顿。 然而刚跳进去,她屁股突然疼了一下。 ‘嗯?’ ‘什么宝药这么硬......’ 嫦小玉赶紧用爪爪擦擦眼睛。 待看清零食罐里的东西后,兔脸一僵。 ‘啊啊啊!!!大魔头,你偷了我的零食跑路,本兔不会放过你的!!’ 一根仙女棒打破陶罐,砸出来满地的小石子。 暴走状态的嫦小玉嗖的飞上天空,朝着马车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 守 口 如 瓶 》,前方有杀气 枭玖飞过天空,劲风呼啸。 他现在一肚子鸟气。 娘的,那姓杨的嘴巴真厉害,每一句话都轻飘飘的不带脏字,却能轻易戳中要害,让人七窍生烟,他一张鸟嘴还真吵不过。 正如每个人吵架输了,都会在心中复盘一般,自己刚刚如果说了某句话,是不是就能气到对方。 然后越想越亏,越想越气。 枭玖一路飞了好远,其实是想让自己冷静下。 突然,他看到下面有一个虎妖,领着一群狼妖在山洞前喝酒吃肉,好像喝多了有点飘,还在拍胸脯吹牛。 声音最大的是个大块头虎妖,有三米多高,腰上围着皮裙。 说的是什么:‘我虎力大王才不怕黑羽部那群死鸟,它要敢来,我当场拔了他的鸟毛烤了,不瞒你们说,那日挥手灭了八万....十八万妖蛮的高人,和我是老朋友了。’ ‘好,好得很......’ 枭玖正愁找不到出气筒,一个俯冲下去。 然后站在了那头硕大老虎的背后。 顿时,之前还跟着拍马屁的狼妖们脸色一僵,喉咙好像被死死的掐住,指着枭玖说不出话。 虎力大王还在口若悬河,浑然不知。 “你说你....与李先生很熟?”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寒意的声音。 这声音让虎力大王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回头。 一只眼神冷漠的苍鹰盯着他。 “你....你有什么事?” 虎力大王松了口气,他还是有点见识的,这只苍鹰虽然模样神俊异常,但头顶并没有冠羽,肯定不是黑羽部的鹰卫,不过就算如此,这只苍鹰也是四品,他惹不起。 “鹰兄,你莫非也被黑羽部那群死鸟赶出领地了?那咱们是自己人啊,你尊姓大名? 还有,你说的李先生,是谁啊?” 虎力大王谄媚笑道。 “就是你说挥手灭了十八万妖蛮那个。” 枭玖面无表情,“吾名枭玖,便是你口中的那群死鸟,哦,我爹是鹰王。” “原来是枭兄!幸会幸会.....” 说完,虎力大王的脸突然僵住了。 哦豁,完蛋。 等等,如果是黑羽部的人,还是少主,那为何头顶没毛? “呵呵,不用奇怪,我的冠羽已经献给那位大能了。” 枭羽面露冷笑道:“你们如果对我黑羽部不敬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编排李先生,真是愚昧无知!” 随后,他化作一道黑影激射而出。 山洞前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片刻后。 “那位李先生到底是谁?” 虎力大仙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问道。 他倒也干脆,见枭玖没有杀心,只是揍他们出出气,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抗了下来,好歹也是五品,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连李先生是谁都不知道,愚昧无知。” 枭羽胸中有股闷气不吐不快。 “嘿嘿,不如跟小妖说说。” 虎力大仙脸皮也挺厚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枭羽面色严肃,压低声音道:“不过你千万不能与他人说,前辈喜欢低调,若是被他知晓.....” ‘这么神秘?’虎力大王一下来了精神,满脸好奇的保证道:“放心放心,我虎力大仙铁骨铮铮,守口如瓶!” “附耳过来。” 枭羽气顺了不少。 顿时虎力大王和一众狼妖都凑了过来。 于是,枭羽用翅膀搭着虎力大仙的肩膀,低声道:“他可是与我黑羽部高贵的先祖——金翅大鹏一个时代的存在,而且还与祖先有几份交情,所以我黑羽部现在都归顺在前辈账下。 至于修为,我不敢猜测,起码是.....” 枭羽指了指天上。 而且看他的表情,只高不低。 “嘶.....” 虎力大王和一众狼妖失色。 “不会吧,仙人怎么可能存在与人间......” 一个狼妖喃喃道。 但之后,枭羽不屑道:“哼,所以说你等愚昧无知,我父王乃是二品的大妖王,连他也也默许我献出冠羽,连黑羽部的祖训都弃之不顾,你们有什么好质疑的?算了,利益相关,懂的都懂,不懂的我说了也不懂,你们自己细品吧,言尽于此。” 说完,他又颇为严肃的警告道: “那位长相英俊,气质缥缈,最喜欢隐藏修为游历红尘,你们以后招子都方亮点,千万别不开眼惹了他老人家。” 看着颇为严肃的枭玖,虎力大王信了。 刚挨过一顿暴打的狼妖们也信了。 “嗯,我走了,你们可以归顺黑羽部,否则就离开步云镇范围,否则其他鹰卫找上来,可不会如我这般好说话。” 枭玖飞离此地。 不知为何,他感觉心情很舒畅。 嗯,气顺了。 舒服了。 战斗力重新拉满。 也许这就是成为百姓守护神,内心被正能量充满的感觉吧! 特么的,杨庆你等着。 我不喷死你! .......... 这般如此,八日过后。 官道很平静,四通八达,路边常有驿馆。 一路之上都很顺利,没有见过传说中妖怪,也没什么劫道匪徒。 他们早已经入了燕国境内,但周围还比较荒凉,基本看不到人烟,但据老陈所说,只要再走几日,就可以看到繁华的燕国城池了。 倒是商队之流见了不少。 燕国再东南诸国也数富庶的大国了,其文风昌盛,国富民强,各地多有行商往来,比之大离的一潭死水好多了。 路上也有游学的士子,前往燕都看一看那宝轮金地。 当然,最近正好是白马学宫开放秋试的日子,各地士子也是赶考居多,这也是燕都文人的一次盛会,许多他国的读书人也会赶赴参加,就算不能入学,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 马车轮毂咕噜噜转着,速度不快。 但拉车的马儿貌似是异种,虽然卖相不佳,却是耐力极好的良驹。 李宣躺在车中假寐。 “先生,您一天到底要睡多久啊?” 陈正阳没别的意思,他是真好奇。 这......哪有人一天除了吃喝拉撒,要睡四个时辰的? “我这并非是真睡,而是练功,你且细细感悟。” 李宣眼睛都没睁。 陈正阳半信半疑,便放出文宫..... 好家伙,方圆千里的灵机都在风起云涌! 先生居然无时无刻都在吞吐着如此恐怖的灵机吗? 曾经剑池还在之时,他见过很多刻苦的人,有的人手不释剑,寒暑不惧的努力修行,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再说他自己,两道同修,也耗费了无数苦功。 但.....先生这种连睡觉都在修炼的人,他是真没见过,无时无刻不是修炼,简直勤奋的令人发指。 “先生,您真是太努力了。” 陈正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嗯,你也要多向我学习才是。” 李宣脸不红心不跳。 “嗯!” 陈正阳大受鼓舞,从怀中掏出《我与隔壁俏寡妇不得不说的事》...... 先生如此修为尚且勤奋不辍,他有什么资格懈怠? ‘你特么就是这么努力的?唉,算了,谁又不是个老色批呢......’ 李宣倍感无语。 这人算是废了。 说起来,他才是万恶之源,要不是他没事瞎写,老陈也不至于走上一条不归路。 现在他的《咸鱼锻体》神功,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应该。 能一边修炼,一边保持清醒。 甚至不远处士子们的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兄台,听说最近离步云山两千里外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不少妖族,咱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嗯?那不就是咱们前面快到的双涧山吗?” “这怎么可能,那些妖物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领地,他们怎么会跑到燕国来?” “这就有点难办了,秋试在即,我等不能迟到啊。” “唉.....这可如何是好。” 李宣正凝神细听着,突然感觉头顶有股点发凉。 ‘嗯?有杀气。’ 好像有什么杀气腾腾的东西刷的一下过去了。 ‘大魔头呢....大魔头呢.....’ 一个提着仙女棒的粉毛兔兔从天空中划过。 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大人你有辱斯文 又行了半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晚的山林有些黑暗,这个时代又没有路灯,顿时周围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意思。 时不时,耳畔还会传来鸟鸣之声,有点渗人。 好在燕国富庶,基本上每隔一段路都会有驿馆,修建的还颇为考究,基本上不会有餐风露宿的情况。 远方隐隐可以看到两三点灯火。 “老陈,咱们今夜便在这留宿吧?” 马车中,李宣停止了修炼。 “嗯,没问题。” 陈正阳点了点头。 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看书,他确实有点眼花的感觉,当然,跟看的内容没啥关系。 说话之间,灯火近了。 这家驿馆修在一处环境清幽的树林中,占地面积不小,装潢极为古香古色,旁边还有着一片小湖,看样子是人工挖掘出来的。 讲究,太讲究了。 虽然比不上碎月楼,但也讲究的不像是家驿馆。 当然,价格很贵,比碎月楼还贵,不过临近双涧山也只有这么一家,爱来不来,有钱人家不会在乎这点钱,至于没银子的......那就麻溜的去睡破庙。 现今,这家驿馆人声鼎沸。 两人包了间上房,便在大堂中坐下。 陈正阳又摸出书籍刻骨研读。 这几天,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多看这种.....特色书籍,确实能让文宫上的晦涩光晕变多,原本只是薄薄一层,经过这几天的阅读,已经增加了三成。 大儒以下,若是观察他的文宫,便会觉得表面不堪入目。 至于藏在下面的浩然正气,文宫本心,都已经被包裹了起来,藏在这重重伪装之下。 而且在读这种书,虽然没有增加才气,却也磨砺的他的文心。 这就是所谓的破而后立! “老陈啊,你别这么努力,要劳逸结合啊......” 李宣忍不住开口道。 好家伙,哪有人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看这玩意的,就没有贤者时间的吗? 这已经超出了一般老色批的范畴了,不会真的在欣赏艺术吧? “奸臣当道,社稷倾颓。” 陈正阳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又怎能轻易懈怠,要早日还燕国一个朗朗乾坤才是,我与那老贼势不两立! 还要多谢先生指点,我仿佛找到了一条新的文道。” 这话倒是不假。 文心共分上中下三个境界,且各有不同。 比如奋笔疾书,才思如滔滔江河般连绵不绝。 还有信口雌黄,可以颠倒是非黑白。 还有各种可以增加才气,增幅诗词的文心,总之是千奇百怪。 例如柳云沉的那面镜子,便是一种文心的体现,名为“明察秋毫”,可以断是非曲直。 当然,同种文心品级越高威能越强,若是下品的信口雌黄,很容易挨揍...... 陈非言的文心,貌似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相信,在经历了这些书籍的打磨后,有朝一日文心冲破樊笼,会变得熠熠生辉,光照万古。 ‘ghs也能成一条文道,那我岂不是要成圣......’ 李宣心中腹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靠ghs修炼吧。 嘶,好像还真有...... 大堂灯火通明,不乏士子三两聚集。 “听说这双涧山貌似来了一只虎妖,皮糙肉厚,眼似铜铃,吓人的很啊。” “我燕国境内多有侠士,现在秋试在即,学子多前往燕都求学,没有高人拔刀相助吗?” “唉,你是不知道,最近怪的很,许多离国的妖物都跑入了燕国境内盘踞,其中比这虎妖厉害的都有不少,行侠仗义也忙不过来啊。” “唉,若是迟到,我等还要再蹉跎两年时光,难啊......” “那老虎吃人吗?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兄台,我知道你看多了狐女,猫女和书生的禁忌之恋,但老虎都不放过就有点过分了,你怎么不找条龙呢?”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偷偷过山!” 只是以往意气风发的书生们,并没有什么指点江山,吟诗作对的心思,个个都是面露愁容。 貌似整个楼中,都是踌躇不前的士子。 文人在七品之前,几乎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最多能张嘴喷人,五品的虎妖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可战胜的敌人了。 “虎妖.....” 李宣觉得自己不是武松。 最多只能一个滑铲,然后成为虎妖的口粮。 话说睡了这几天,他到底有没有入九品都不知道,最多能欺负欺负小兔。 不过他也很努力了。 天天睡觉,再加上勤勤恳恳的吃蔬菜,每次便有大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 从记载来看,这应该是《咸鱼锻体》神功的第一层。 但问题就是,这第一层,他厉害吗? 李宣有点不太清楚自己的战斗力。 不过.....毕竟这门功法总共也就那么几层,入了第一层,应该有个九品......吧? 李宣抬头看了眼老陈。 得,还在那立志成为一名光荣的鉴黄师呢,指望不上了。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隐约可以看见,数十个随从骑着蛟鳞马,眼神犀利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十分的精悍,且每人身上都有骨子悍勇的煞气,应该是军中之人。 而中间的车架,更是燕国的战车制式。 六个轮子用钨钢加固,施加了某种禁制,碾过之处砂石尽碎,宛若一个移动的小型帅帐。 这排场不可谓不大。 所有士子们都频频侧目。 除了这家马车稀奇意外,还代表着他们有救了,这妥妥的是燕国军中的将领啊!这种大人物,扫灭一个小小的虎妖,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也是去燕都赶考的士子吧?看来家世不凡。” 李宣也只是看了几眼,就不再侧目。 看看人家,出入都是鲜衣怒马,排场十足,就连其他士子,多多少少身边也跟着两个书童。 再看自己.....老夏,老杨,老卫,老陈,老张。 特么的一堆老弱病残。 这种前拥后呼的排场,他这辈子是不会有了。 “没什么好看的。” 陈正阳眼皮都没抬。 “嗯?” 李宣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 老陈这表情不对,眼中夹杂着淡淡的不屑,又有愤青那意思了。 “莫非....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个.....” “不是。” 陈正阳摇头否认。 ‘那就好,那就好......’ 李宣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松了口气。 老陈得罪的上司如果是这种大人物,那不是完蛋? 这排场,看起来客不是什么小官。 然而还没等李宣喝完茶,便听陈正阳又冷不丁道: “这是他的儿子。” “咳!” 李宣差点没被茶水呛死。 这特么,老陈这哪是得罪上司,这是小职员得罪了公司老板啊! 连二代都这么豪横,他老子能差到哪去? “哼,社稷之贼。” 看着车上下来几人,陈正阳冷眼讽刺了一句。 ‘得,没救了,我要不现在跑路吧......’李宣掩面无语。 老陈是这种,每当你觉得他已经足够头铁的时候,他就会告诉你:‘不,我的头其实更铁’。 李宣原本以为,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能得罪点啥人?最多也就是个县丞吧? 现在他发现,不,老陈能憨破天际。 最关键的是,通过一直以来的相处,李宣以为对老陈的一根筋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比如一言不合玩爆破,拿着少儿不宜读物研究艺术。 对老陈肆意冲撞上官的事反而能理解几分。 现在李宣发现,他草率了。 完全不能理解。 “呼。” 李宣吸了口气。 转念一想,老陈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能得罪什么大人物? 吕县丞不也是前呼后拥的,而且二代比他爹还豪横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地方的官员也只是地头蛇罢了,去了燕都其实能量有限,那地方估计扔块板砖都能砸到几个这样的官。 至于这是燕都的大官..... 李宣是真没考虑。 就好比你一个小卖铺老板,说自己得罪了比尔盖茨,这不扯淡嘛,老陈再憨也没这能力。 想到这,李宣的心静了不少。 “哟,这不是陈大人吗?” 说话的是姬晓。 此时他脱去战甲,换了身月白色袍子,配上俊美的面容卖相极佳,看起来像个浊世佳公子,施施然走到桌前坐下。 几个披坚执锐,穿着亮银宝甲的侍卫簇拥在他身边。 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位面无表情的冷面中年,穿着锦袍,不像是护卫随从一类的,倒像是这位公子的长辈。 周围的士子也将目光聚集过来。 姬晓面带揶揄道:“您老这是准备去燕国参加秋试?” “关你何事?” 陈正阳说话硬邦邦的。 “这双涧山貌似有虎妖出没。” 姬晓一展折扇,笑道:“我担心您现在过去,会成了妖物的盘中餐,不若与我等一同过山?正好我打算斩了那头老虎,也算造福燕国百姓。” “呵呵。” 陈正阳理都懒得理他。 要不是先生说过,要和光同尘,他现在一口气都能吹死这个令人生厌的货色。 “陈大人你!你真是有辱斯文啊!” 姬晓看见书封上的名字,脸上三分震惊是真的,七分揶揄是装的,道:“我没想到自付高风亮节,光明正大的陈大人,居然私下里会看这种有污秽的东西,真是有辱斯文啊!” 他随后又满脸失望道:“看来你被罢免是咎由自取啊,今天若不是恰巧遇到,我还不知道陈大人你是这种人。” 李宣内心不屑。 装,就硬装。 会有人不喜欢ghs? 特别是这种二代,玩的估计比谁都开。 “呵呵,你只会抱着污秽的眼光,看到的自然是污秽。” 陈正阳反唇相讥,“连内容都不知道,便妄言此乃有辱斯文的书籍,你看过这本书吗?肤浅。” “这种书.....” 姬晓满脸义正言辞,道:“如此下流的东西,我姬晓自然是不会看的,根本对其毫无兴趣,哪像陈大人,呵呵......” 说着,他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扫。 瞥到陈正阳手中的书册后...... 他目光一震。 因为此时,翻开的页面恰好是带图的...... 再加上李宣写的东西,有【身临其境】的功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低头不见抬头见 客栈中。 “诶,姬公子怎么站在那不动了?” “听他的口气,那人手中拿的书貌似有辱斯文啊。” “什么?!请务必让我看看是何等有辱斯文。” “嗯,姬公子作为我辈楷模,当是坐怀不乱。” 士子们纷纷低声讨论着,华贵的大堂中,一时间有些吵嚷。 紧接着,上面的楼梯传来脚步声,又是两男两女从上面走下来,探头看着下面的情况。 “李先生?” 那走在最前面的青年面露惊喜。 李宣回过神。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他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容。 “常乐?” 李宣看见这张脸,瞬间就想起来了。 就是被他救了一条性命,然后光屁股在大街上跑那个..... 兴许是看见气氛不对,常乐喊了李宣一声后,身后那一男两女便使劲给他打眼色。 他却摇摇头,找了个凳子坐下。 李宣心中定了些。 他知道常乐也是官宦子弟,家世不凡。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但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连吹捧的声音都渐渐小了。 因为姬晓的目光一片呆滞。 貌似黏在了那本书上无法自拔。 嘴角还流出了些许晶莹的涎水..... 刚刚拍马屁的那几个士子顿时闭嘴,这一副猪哥像,让他们怎么吹啊..... 而站在姬晓后面的那位冷面中年,微微的皱起眉头,显得有点不耐烦。 他正欲说话。 “藏青山的丹师?” 陈正阳认出了他的袍服,严肃道:“你为何跟在姬晓身边?” “正阳先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那锦袍丹师没有过多解释,面上还是一脸冷淡。 他用手拍了拍姬晓的肩膀,后者身子摇晃,却半点反应没有,嘴角不停的流出涎水,满脸的痴傻模样。 嘴里还喃喃道:“好看,诶嘿....花姑娘.....” 哪还有之前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整个就一登徒子,还是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 人群中有女子面露厌恶。 “你对他做了什么?” 锦袍丹师微微皱眉道:“这是中了惑心之术......” “大胆!” 那穿着银甲的侍卫头领面色一变。 他们可不是燕国兵部的人,军队已经被那两位将军领回去了,在场穿银甲的,都是姬家养的私兵,领头的更是一位供奉。 如果姬朗少了半根头发,他们都得陪葬。 “呵呵,是他自己意志不坚,思想龌龊罢了。” 陈正阳面无惧色,冷笑两声。 先生的手书,哪怕是这等.....书籍,也是博大精深。 其中如同乱花般动人心弦,仿佛亲身体验一般,哪怕二品大儒,也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因为其中蕴含着大道! 这便是先生所说的“艺术”! 就连他自己,若是没有“和光同尘”镇压文宫,也同样会变成这副模样。 “是你?” 侍卫头领看向李宣,身体紧绷,一双眼睛露出杀气。 四品武人,差一步凝练武意的存在,气势散发出来如江河咆哮。 一开始,他便注意到了李宣。 因为这青年人气质太特别了,明明毫无修为,却偏偏云淡风轻。 陈正阳被废了文宫,那出手的只能是这个青年! 而且,这青年恐怕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侍卫头领很稳健,拔出刀一步步朝李宣走来。 其他几个侍卫交换眼神,也呈包围之势散开。 李宣一脸懵。 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我让他看皇叔的。 这明明是他自己抢着要看,看了又把持不住,这也能赖到我头上? 燕国是不是有律法,私藏春宫图犯法啊? 再说,一直在这冷嘲热讽的刺头不是老陈吗?你们要抓抓他啊。 几个侍卫越走越近。 李宣心中一沉,转头看了眼老陈和常乐。 这两人现在的表情像是在说:“呵呵,你们踢到铁板上了,快出手吧。” 不帮忙就算了,还在给我拉仇恨? 有毒吧艹! 特么的,当时整这几本书就是个错误。 “唉,有这么好看吗?” 李宣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才练武不到一月,就要出手了...... “慢着!” 然而这时,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 侍卫们愣了下,回头只见姬晓喘着粗气,两眼通红的站在原地。 他刚刚陷入了不可描述的场景。 原本身有隐疾的他,居然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奇妙的感觉,更重要的是,无法自拔! 直到一个平淡的声音唤醒了他。 “公子,你没事?” 侍卫首领连忙窜回去,上下扫视着姬晓,想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然而扫着扫着,他表情就不对了。 众人循着目光看去...... 顿时人群中几个女子惊叫一声,捂上眼睛,士子们更是闭上眼睛,嘴中喃喃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 “不用看了,并无大碍,” 锦袍丹师偏过头,叹了口气道:“方才是我太过武断了,这并非什么惑心之术。看来陈大人说的没错,姬公子确实心志不坚。” 他的语气很笃定。 刚才细细感应之下,现场确实没有施术的波动。 此话一出,石锤了。 姬晓公子嘴上光面堂皇,却连一副春宫图都把持不住! “还站着干嘛?” 姬晓满脸通红,风风火火便往外走,“咱们今天还要上山除去虎妖,你们都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他羞愤的想要自杀。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一把把刀子似的插在他身上。 特别是有的目光中,还带着丝丝的同情。 同情。 同情? 同情! 他恨不得将在场的人都杀了泄愤,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这些都是去白马学宫参加秋试的士子,不乏有官宦子弟,虽说单一个不算什么,但加在一起闹,事情会很大。 连去学宫参考的士子都杀,姬家便是自绝于文坛。 可这样,他今天丑事也会被抖出去...... 不到三十便步入五品,官拜兵部郎中,待到成为兵部尚书,父子两便是一文一武,在燕国呼风唤雨。 读书人最重文名! 姬晓当然知道这点,所以无比的爱惜羽毛。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会是燕国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现在,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姬晓姬晓..... 唯一的办法,便是速速回燕都,让父亲找到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用三缄其口将此事压下。 望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以及隐约传来羞愤的一声:“还不快给我换条裤子。” 李宣摇摇头,叹道: “短小精悍。” 跟常乐一同前来的那三个男女犹豫片刻,也过来坐下。 陈正阳他们认识,若非姬晓已经离去,对其表示亲近恐怕是引火烧身,这些个官家子弟都不傻。 “素有文名的姬公子居然是这种人......” 面容姣好的官家女子喃喃道。 “唉,常兄,咱们不该出来的,今天看到姬公子的丑事,日后.....” 另一个男士子面有忧色。 “呵呵,在先生面前,他们算什么?” 常乐却是不以为意,笑着介绍道:“还记得之前我跟你们念的那首诗吗?便是出自李先生之手,可笑当时我还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妄想与先生比试。” “那首镇国诗是你写的?” 一说到这,三道目光都聚集过来。 特别是两位女子,眼中闪过连连异彩。 之前还以为,这青年是陈正阳的子侄或者书童,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两人貌似是平等相交,再加上李宣卖相极佳,颜值拉满。 而且还有种奇异的气质,认真打量下,越看越觉得卓尔不群。 “在下孙无胜。” 孙无胜眼神一亮,恭敬的拱手见礼。 “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孙无胜,这是宁家的两位千金,此前文会之时,他们都听我念过您的诗词。” 常乐笑着将几人介绍清楚。 不比孙无胜的激动,那宁家两姐妹毕竟是大家闺秀,虽然内心有着几分好感,却只是矜持微微点头。 “几位有礼了。” 李宣淡然的微笑致意,“不过官场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你们可以与老陈多多交流。” 当知道面前这几位都读过诗词,他就知道,不慕名利的架子得端起来了,否则不符合人设。 越是这样,反而更容易交往。 因为.....逼格。 陈正阳微微露出异色。 常乐? 工部尚书的儿子? 孙无胜..... 国子监祭酒的儿子。 至于那两位官家女子,更了不得,是宗室永安王的两位千金。 而且这些人都并非右相党羽,而是在朝中处于中立。 这帮人来头都不是一般的大,连右相都无法忽视。 陈正阳看着先生,心中感动之情无以言表。 这是让他多多拉拢这些中立派,从而凝聚力量和姬朗分庭抗礼? 三人看着陈正阳的表情,顿时有点惊讶。 陈正阳虽说文宫不在,心气却仍比天高,从刚刚对姬朗之子不假辞色便能看出来。 但奇怪的是..... 居然会对旁边这个年轻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恐怕连燕王也就这个待遇了吧? 而且,这个青年人在得知他们名讳后,显得十分平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要么是根本没有听说过,也没关心过燕国官场。 要么是不在乎。 能让陈正阳都恭敬对待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如此无知? 那首大气磅礴的《临江仙》,有着将是非成败都付作笑谈的大气,写词之人定然对天下之势洞若观火。 况且,这种事情但凡是去燕都参考的士子们,都了然于胸的吧? 谁家长辈都会嘱咐,去燕国要注意哪些人,切记不能惹到谁,官场水有多深。 几人扫了眼,迎上了周围士子们敬畏的眼神。 没错了,是不在乎! 顿时,众人便大大方方的交谈起来,也顾不得避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嫦小玉很生气! 黑乎乎的天上。 嫦小玉已经漫无目的飞了好几天。 刚刚“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把大魔头大卸八块,但找了几天,渐渐的气消了许多。 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药药快熟了,何苦为了一罐子药药而放弃一整片药田呢? 再说,天大地大,大魔头身上又好像有着某种屏蔽感应的禁制,哪怕连她也无法窥探的说。 还是先回家,吃饱了再跟大魔头算账..... 但就在嫦小玉想回去的时,她发现...... 迷路了! 我是谁? 这是哪? 嫦小玉发蒙了,黑乎乎的天上,好像所有云朵都长得一样。 一路上她胡乱瞎飞,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几个分叉口,飞过了何止万里,总不可能这还保持了一条直线吧? 嫦小玉突然觉得人间好大。 “好饿,好累......想吃宝药.....” 嫦小玉突然有点害怕。 如果回不去了怎么办,找不到家,就回不了天宫,难道她要一只兔孤零零留在人间......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小院,还有自己的小床铺。 虽然不如广寒宫华贵精致,但很软很暖和。 最重要的是,没有姐姐跟在屁股后面督促修炼,也没有老妈子似的宫女管这管那,想睡觉就睡觉,想吃宝药就吃宝药,还有大魔头边顺毛边讲故事。 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天堂。 以后难道要像普通兔子那样,住在草窝窝里,吃大白菜了吗? 想到日后灰暗的生活,嫦小玉不能接受。 心情逐渐焦躁。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奇异山峰,此山有三个山头环绕,形成了两条山涧,横亘在了大路中间,如果不会飞行的话,必须要经过此地才行。 以往山明水秀之地,现在却是妖气冲天。 被驱赶的妖族们无处可去,都在此盘踞。 此时,山上燃起了篝火,大群的妖怪围在此处搭建山寨,长相都是千奇百怪,凶煞非常,时不时便能见到青面獠牙的狼妖猪妖。 总之都是吃肉的。 当然,他们虽然长得凶,却并没有多高修为,也没有自己的族群,都是在山野中自行开了灵智。 “老大,山下不过百里的客栈,最近人气很旺啊。” 一只狼妖舔了舔嘴唇,露出几分凶相,道:“而且都是读书人,那帮酸腐儒生未入七品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我等吃了却是大补啊,兄弟们来了这,还没吃过血食呢。 咱们尽管杀将下去,客栈之中并无高手,弟兄们也好好出了在离国这口鸟气。” 未入七品的儒生对于妖族来说,简直就是香饽饽。 这两天众妖颇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每次提到下山吃人,都被虎力大仙拦下来了,虎力大仙长相威猛凶残,修为又最高,说话头头是道颇有头脑,故而混了个山大王当着。 众妖之前也还算安分。 但这两天下面的士子越来越多,生性凶残些的妖族已经按捺不住了。 “再等等吧。” 虎力大王坐在篝火前,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威风凛凛道:“且再忍一时,没看下面聚集的士子越来越多吗?” 之前他给出的理由,就是不要打草惊蛇,等攒多了一起吃。 “虎大哥,那客栈都快住满了。” 一只猪妖拍着滚圆的肚皮道:“弟兄们跟着你是为了尝尝肉味,可你看看。” 顺着他粗粗的手指。 可以看到一副凶相的硕大妖类们,正满脸懵逼的捧着窝窝头。 他们是妖啊! 荒野幽灵狼头人,拼命三郎野猪桑,生吃个人巨蟒酱......还有各种强悍壮硕的妖怪。 怎么能啃窝窝头呢? 不要面子的? 当然,这些妖怪之前很少有吃过人的,毕竟以他们不比鹰王那种大妖,若是去了人族聚居的城镇..... 嗯,酒楼有一套完整的菜谱,那帮人族啥都敢吃。 还是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比较安全。 这次也是因为意外,燕地乱成了一锅粥,又有虎力大王撑腰,才敢浑水摸鱼。 “老大,你不会一直是吃素的吧?” 青色的巨蟒盘起身子,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上次咱们抓了几只兔子,獐子,老大你也说不吃......” 此前他们还觉得,虎力大王这么威猛,定然是凶残无比,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有点怀疑了。 之前抓了几只未开灵智的野兔,虎力大王却下不去嘴。 “咳咳.....” 遭受质疑的虎力大王有点窘迫,且心虚。 但他还是义正言辞道:“那是太小了,还不够本王塞牙缝的,不吃是省的勾起馋虫,我虎力大王要是吃肉,一顿最少得十几头牛。 那天只是刚好食欲不振,若是再来只兔子,我就吃给你们看!” “那我们为何不下山吃了客栈里那群书生?” 狼妖说着说着忍不住龇牙。 “唉,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虎力大仙眼睛咕噜一转,道:“还记得我与你们说的那位李先生吗?就是挥手之间灭了八十万妖蛮的那位。 实不相瞒,我们是好兄弟,他嘱咐我说.....” “不是十八万吗......” 野猪妖抠了下脑壳,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此时,旁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焦急嗓音: “大猫,你认识大魔头?” 一道白花花的影子落下。 众妖受了惊吓,连忙退开几步,站在后面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可爱的粉嫩小兔子。 “老大,是只兔子。” 青蛇妖用尾巴一指,“你刚刚不是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你是谁家的小兔子?怎么跑到这来了?” 虎力大王龇牙咧嘴,作凶恶状:“这里是虎爷爷的山头,快滚!” 他说着,嘴中喷出一口恶风,刮得小兔子身上的毛毛阵阵凌乱,长耳朵都别到脑后。 “你说话辣么大声干什么?” 嫦小玉爪爪叉腰问道:“快说,你是不是认识李宣大魔头?” ‘这小兔子都不怕我的吗?’ 虎力大王心口一痛,震惊的踉跄后退两步。 夭寿了。 这兔子怎么......怎么敢如此大胆,难道没看见周围都是会吃人的凶残妖怪吗?居然还不赶紧跑。 恰巧这时,旁边的狼妖也提醒道。 “老大,是兔子。” “咳咳,我知道了。” 虎力大王强作镇定,经历着人生最大的考研。 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对,就你这个小不点,本王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吃东西,你还不赶紧走。” 说完,他紧张的啃了一口野菜。 “你在说什么呐,我说话你听不明白嘛。” 嫦小玉爪爪一拍桌子,闭着眼吼道:“我说,我找李宣大魔头,你不是说和他是兄弟吗!” “!!!” 虎力大王如遭雷击,野菜啪嗒落在地上,身体微微后仰。 这个只有他门牙大小的兔兔,居然......在吼他? 原来.....原来李先生的真名叫李宣? 可我只是吹牛的啊,李先生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这该如何作答啊? “是啊,大王你不是说很熟吗?那应该知道那位大能的去向吧?” 野猪妖嘿嘿一笑。 “大王,兔子啊,你刚刚说过的.....” 一头虎背熊腰的....熊妖,认真的提醒起来。 “......” 虎力大王正遭受着双重灵魂拷问。 群妖的目光越发狐疑 山大王的地位就要不保了。 很尴尬,谁告诉我该怎么办? 虎力大王看着面前的小不点,顿时有点无奈。 本来我吹牛吹得好好的,鬼知道哪突然蹦出来一只兔子,让你跑还不赶紧快跑,这不诚心和我虎大王过不去吗? 再说,兔子这种的小动物如此胆大。 见了满山的妖魔鬼怪还信誓旦旦的。 是想被做成麻辣兔头吗? 就离谱啊。 “咳咳,本王今天胃口不佳.....” “大王,你刚刚吃了十几斤野菜呢。” 憨憨的黑熊妖掰着爪子,认真道:“我都数着呢。” ‘你数个狗蛋啊你数!’虎力大王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把黑熊精掐死。 此时,所有的妖族都有点怀疑了。 “老大,你是不是真的吃素啊。” “嘶......难怪不带我们吃人,原来老大连兔子都不敢吃......”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老虎吃素吧......” “老大,你要把这只兔子吃了,我们就信你。” 一时间,众妖呱噪无比,都是满脸不可置信的议论着,群情激奋。 摆了山头,他们可不是为了吃一辈子窝窝头和野菜啊。 虎力大王瞬间沉默。 妖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要不真的..... 虎力大王将目光看向小兔子,目光闪过挣扎,伸出手准备将其捉住...... “是大魔头不让你告诉我的?可恶,他这个大坏蛋!” 嫦小玉满脸冷漠,爪子伸进胡萝卜包包里,“好哇,看来不暴打你们一顿,是不肯说了。” 好气啊。 大魔头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她了吗? 居然特意不透露行踪...... 嫦小玉很生气!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狼妖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一只小兔子,要向我们虎豹豺狼动手。” “她是脑子坏掉了吗?” “嘘,别瞎说,万一人家是太阴玉兔呢?哈哈哈哈.....” “我一下有点舍不得吃掉她了。” 一群妖怪笑的前俯后仰,有的甚至趴在地上打起了滚。 他们没想到,这只小兔子不跑就算了,居然还掏出那~~~~~么小一根棍子,对他们来说当牙签都嫌短了,想打谁啊。 “我就站在这,她跳起来还打不到我的膝盖。” 矮胖的野猪妖找回了身高自信,还指了指自己,揶揄道:“来,你打打看,今天但凡猪爷爷哼上一......” 话还没说完。 一个举着仙女棒的小身影就凌空飞来。 棍棒落下,好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嗷!!!” 两颗带血的门牙崩了出去。 一声杀猪的惨叫响彻双涧山。 还有一更晚点 家里来了亲戚,所以还有一更会稍微晚点,有肯定是有的,必不会咕咕。 嗯....这两天更新都不太给力,才日7000,得给大家说声抱歉。 因为有很多书友说,想换口味嘛.....所以之前码的细纲就废掉了,提前了去燕都的进程,而且还砍了不少支线,稍微有点小凌乱。 大家应该能看出来,这两天是不一样的味道了。 后面的细纲已经写好了一部分,明天就会恢复日万! 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妖兽下山吃人了?! 响彻山顶的惨叫声久久不能平息。 时不时夹杂着嫦小玉暴躁的声音。 几十只满脸横肉的凶恶妖族,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打滚,还好嫦小玉还得留着他们问话,只是揍了个鼻青脸肿,脑瓜嗡嗡,并没有打死他们。 当然,仙女棒打在身上真的很疼。 真的! 要不是嫦小玉收着力,这些妖兽的脑壳会像西瓜一般“噗”的爆开。 “还吃兔兔吗?” “不吃了,这辈子都不吃了,我们发誓!” “还敢小看我吗?” “兔祖宗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你刚刚还说要吃我!” 嫦小玉站在硕大的老虎脑袋面前,用仙女棒戳住虎力大王的脸。 “我.....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吃你哇。” 虎力大王鼻青脸肿,也顾不上什么山大王的尊严了,哭丧着脸交代道: “我刚刚是想抓你扔出去的,谁知道兔祖宗你这么厉害。 长这么大我就没吃过肉,都是吃的素,不信你问他们!” “嗯?” 嫦小玉狐疑的别过脸。 下面的众妖齐齐一哆嗦,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嫦小玉看见那几箩筐窝窝头和野菜,哼了一声不再计较。 虎力大仙说出了人生最大的秘密。 经过公开处刑后,自闭了。 作为一只老虎不吃肉,就跟逛青楼不举一样,是件很丢虎的事情。 但他能怎么样,一闻见肉味就恶心。 不过,现在大家看他的目光只有同情。 跟山匪一样,妖族讲究谁拳头大谁做主,刚刚嫦小玉将众妖都揍趴下了,现在已经成了这里的老大。 “嗯,帮我去找一个人,他长这个样子” 嫦小玉伸出爪爪一顿挥舞,然后问道:“你们懂了吗?” 下面的妖怪们虽然面面相觑,到底是没搞懂她要找谁。 但又不敢问,怕挨揍。 此时嫦小玉小小的身影,已经成了双涧山最恐怖的存在,比他们这些豺狼虎豹还凶十倍,百倍。 无他,这只兔子太狠了,虽然披着一身萌萌的可爱生物的外表,下面却绝对是一只绝世凶兽,而且还说要找大魔头......恐怕自身也是个魔头! 特么的,谁特么说兔子胆小来着? 哦,野猪妖啊,他门牙都被干碎了。 “你们明白了吗?” 嫦小玉比划完,用爪爪拍着仙女棒。 众妖背后一凉,只能揣着糊涂装明白,信誓旦旦的答应下来。 ......... 过了片刻。 双涧山上的鬼哭狼嚎渐渐消失,又恢复平静。 山腰一个身影从山林中窜了出来,好像潜藏在阴影之中前行,以极快的速度下山。 然后来到山脚的车架旁,单膝跪下。 “回来了?探查的怎么样?” 掀开车帘,姬晓的脑袋探出来,此时他满脸平淡,丝毫看不出之前社会性死亡的窘迫,对着下面探查情报回来的侍卫问道。 “回公子,上面的妖怪聚啸山林,气势汹汹,恐怕实力不弱。” 侍卫满脸严肃回道。 “行了,上山吧,我赶时间。” 那锦袍丹师一脸无所谓,“还能有四品以上的大妖不成?那群妖物的精血可以炼药,杀了不就行了?” 姬晓看了眼锦袍丹师,心中定了下来。 他也是刚刚出了大丑,心态发生了改变,否则以他的性子,身边有四品的供奉护卫,还有个藏青山的邹长老,断然不会这么稳健。 一行人驾车上山。 摇晃的车厢中。 姬晓神色如常开口道:“邹宗主考虑的如何,为国效力,总比窝在山里炼丹好,况且炼丹也是需要资源的。” “我现在不是就在为国效力吗?” 锦袍丹师邹显嘴角一咧,脸色平静道:“我邹某人每练一丹,都是物尽其用,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材料,且只要成功一次,今后再不会炸炉,天下想求我炼丹的人不知几何,我怎会缺材料?” “邹宗主何故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燕国。” 姬晓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反驳。 这邹显号称藏青圣手,名气极大,性格也极为古怪,他藏青山几乎供应了燕国三成的丹药,其本人更是丹术独步燕国,以万物皆可成丹为道,连王室也对其恭敬有加。 “邹某人确实不知道。” 邹显摇摇头。 姬显不得不叹了口气,知道今天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邹显是不会动心了。 他低声凑上去,说了些什么。 “你们疯了?!” 邹显突然间脸色大变,言辞激烈道:“此乃伤天害理之法,若是事情败露,哪怕是周王朝那位,天理昭彰之下也无法出言袒护,燕国文人必然上下一心让你们万劫不复。 此事莫要再说,邹某人定然会去禀报王上。” 邹显说完,神色立马冰冷下来。 但姬晓却不生气,笑道:“邹宗主不是一直想练仙丹?不若先看看这个。” 这里又没有外人,邹显如果真的想要送出消息,区区自己这几人根本无法阻拦,但他却没有如此。 好像在等着什么。 姬晓微微一笑,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只言片语。 水迹不长,单单只有几句,并且很快就淡去了。 邹显突然间沉默下来,好半晌才沙哑道:“先回燕都,此时押后再说。” .......... 又过了两天。 入夜,客栈灯火通明,但各家士子高谈阔论的声音已然少了。 大家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兴致不高。 客栈的一间包房中。 酒过三巡,常乐看了眼陈正阳,又与几位朋友交换眼色,问道: “不知先生此行去燕,所为何事??” 他们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毕竟陈正阳就坐在李先生身边,要知道这位御史大人可谓是刚上巅峰又落谷底,称得上是灰溜溜的离开燕都。 文宫被封还敢回燕都,必然是有所依仗。 “白马学宫闻名于列国,我是去求学。” 李宣也没有隐瞒。 求学? 常乐饮了口酒,面上满是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李宣可谓是才气斐然,文宫满溢,哪怕说是天上专门执掌文曲星的星官老爷他都信,随手便是千古名篇,诗词可镇国。 白马学宫虽然在东南诸国还算不错,但估计以先生淡薄的性子,姬朗让出院长人家也是多半不会答应的。 但现在的意思是.....要去参加秋试? “先生是想.....谋个一官半职?” 宁家两位千金的姐姐开口问道。 “入朝为官谈不上。” 李宣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只是开个文宫而已。” 唉,人家读书是为了功名,而他只是为了开个文宫,这上哪说理去。 虽然高人逼格很重要,但他也是真的没有儒道修为。 这种事情弄虚作假也没有意义,他总不能说“没错,我是文曲星下凡,你们看不到我的文宫很正常。” 这不扯淡嘛。 “文宫.....”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陈正阳。 这位不是文宫刚好被封。 “白马学宫的秋试,很难吗?” 李宣不由得问道。 他心中还是有点忐忑的,他虽然是文科生,却是前世的文科生,经意策论虽然偶有涉及,水平跟诸国士子比起来是啥水平,他心里没什么底。 “这......” 常乐张了张嘴。 这何止是难,简直就是太难了! 就不说其他诸国,单燕国就有十几个府,每府又有七八个郡,士子简直如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总共就三百个名额,平均分下去十几万士子分一个,而且这些名额还并非均分的。 京城的朱子贵胄,衮衮诸公们首先就要占掉一半的名额。 也就是所谓的都城户口。 至于其他地方过来参加的秋试的,要求便是文宫未开的年轻士子,通过层层选拔之后才可来燕都秋试。 当然,当朝大员有举荐的资格,至少要郡守以上的官员。 但面前这位是谁,随手写镇国诗的儒道大能..... 常乐轻咳一声,认真道:“不是很难,对于先生来说,轻而易举便可通过。” 李宣点点头,心中有了点谱。 常乐说的这么认真,应该不是出言安慰。 ‘话说那姬公子不是上山打老虎去了吗?不知明天能不能启程出发......’李宣摸了摸下巴。 孙无胜嘴角一抽,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嘈杂和惊呼的声音。 走出去一看。 是一群鼻青脸肿的侍卫,还有走在前面的两人。 一个白袍,一个锦袍,由于脸上青紫夹杂,还有细细的棍痕,就好像被筷子抽了般,个个都跟猪头三似的......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 “阁下这副尊荣,是哪位?” “姬公子?!” “谁下手如此狠毒,将你们打成了这副模样?” “好惨,居然下了如此狠手,被打的面目全非了都,我刚刚连是谁都差点没认出来。” “姬公子身边的侍卫如此之强,还被山上的妖物打成这样。” “嘶.....看着都疼。” 一群士子惊骇的同时,都是忧心忡忡。 有的人甚至当即准备背着包袱就离开。 连身边有个高手保护的姬晓都铩羽而归,他们还有什么希望,还不如早早绕路,否则说不定山上的妖物下来吃人,就得变成盘中餐。 姬晓却只是冷笑。 好像他这副尊荣被人看见完全无所谓。 看着走出客栈的士子,仿佛看着死人一般。 但刚走到门前脚步就立马顿住了。 只见客栈外。 黑幽幽的树林中,几十双幽绿的眼睛同时亮起,好像要吃人似的目光,聚集在客栈口。 隐隐还能听见口水吞咽的声音,以及低沉的兽吼。 呼啦一阵裹挟着妖气的阴风吹来。 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山上的妖族下来吃人了!? 完了,死定了! 第一百二十章 老头你很能打是吗? ‘嗯?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宣朦胧之间听到外面有点吵嚷。 会不会是妖兽下山了? 想到这,他清醒不少,睁开眼睛一看。 只见昏黄的烛火下。 老陈坐在桌前挑灯夜读,时不时还轻轻的点头称赞,神色惬意无比。 “外面发生了何事?” 李宣还是不放心,毕竟老陈这人性格有点憨,于是便又多问了两句。 老陈点头,起身打开门看了一眼。 顿时一股恶风吹拂进来。 他面色如常,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如何?” 李宣皱眉问道。 “无事,有几只小猫小狗跑了进来。” 陈正阳微微摇头,又回原位坐下。 继续看书。 外面发生的一切没给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远远不如手中的书本重要。 “嗯.....原来是几只小猫小狗啊,那没事了。” 李宣心中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没啥大事了,他怕老陈看书入迷,还特意让其去外面观察了一番。 这已经够稳健了吧? 老陈虽然憨,却也不是瞎子。 如果真的是妖族下山,哪里会若无其事的回来看书,只怕现在已经招呼着自己跑路了。 嗯.....不过外面确实有点吵就是了。 虽然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听,而且还能保持修炼状态,但喝了点酒,他现在并不想修炼。 唉,修炼讲究张弛有度,这几天都练了那么久了,要劳逸结合嘛。 想到这,李宣心安理得的靠在软塌上。 秘技!三秒入睡! 呼噜呼噜———— ...... 客栈内。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投向了从门口,那里走进来了一只身高三米,威风凛凛,牙齿有人手臂长的虎头人。 众儒生顿时都说不出话了。 能去参加秋试的,都是七品以下,手无缚鸡之辈,身边虽然带了几个仆人书童,却也没谁像姬晓似的,带一顿供奉和护卫,毕竟他们又不是商队,燕地也向来治安良好。 他们现在最多有些博闻强记,才思敏捷的技能。 最多.....最多就是发动“信口雌黄”,激怒众妖。 这样能死的有骨气一点。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看向姬晓。 “最近赶考的士子,都在这了。” 姬晓面上涌起一阵血色,又很快平息下去,抬手就是一指,冷笑道:“你们不是要找人吗。这里这么多人可够了?” 随后又带着戏谑道:“他们身边可没有五品的护卫......” 妖族找人还能是干什么? 当人是找人来吃的。 众士子直接懵了,随后便是心中无名怒火中烧。 不敢骂妖族,还不敢骂你了?真当我七品文人白修的?! “就是你把妖族引到这来的?!” “枉我还想着去白马学宫为国效力,呸!” “什么姬晓,只是小鸡罢了。” “你不得好死,我******,你特么******!” “我回都定让父亲参你一本,告你私通妖蛮,当人族叛徒!”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右相之子居然与妖兽勾结,平时居然还装着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模样,真是......呕。” 这群士子嘴巴跟连珠炮似的,有的人义正言辞的骂,有的人阴阳怪气的骂,有的暴躁老哥直接开启祖安模式,唾沫星子都快把姬晓淹死了。 也难怪他们如此愤怒。 不说求姬晓的保护,你打不过自己跑就完了,堂堂右相子嗣给一群妖物当狗腿子算怎么回事? 姬晓却不搭话,只是冷笑。 这群妖物威胁不到他。 只是山上有尊恐怖的大妖罢了,不过那尊大妖应该不吃血食,而是靠月华修炼。 大妖不会杀他,低品妖族杀不了他。 既然如此,那他就没有危险,身边的护卫保护他足够了,甚至那些见过他......的人,也可以交给妖物处理。 到时回燕都,便说是妖族肆虐,哪怕是查案的高手也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这件事,从此就无人知晓了..... 再者,他父亲姬朗最近也在......做一件大事,正好邹宗主在这,不如那客栈里的士子当试金石。 所以,任由这些士子怎么怒骂,他也没有出声反驳。 跟死人吵嘴,他没这个兴趣。 “虎妖,我说好带你们到下山吃人,这里全是修儒的士子,你还在等什么?” 姬晓面无表情的走出客栈。 身后的侍卫不忍再看,却也只得遵从主子命令退了出去。 群情激奋的士子们还想追上去,才跑了两步,却不由自主的又退了回来。 凶神恶煞妖物们走进来,引得地板震颤不已,迎面而来的恶风令人不寒而栗。 有的女眷已经开始哭泣起来。 太吓人了! 这些读书人连普通的野兽都极少见,更别说这种两人高的大野猪。 “吵什么吵!” 野猪妖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挺着圆滚滚的肚皮,“我又不吃你们!” “我们其实是来找人的。” 虎力大王用爪子挠了挠下巴,努力的咧开一个笑容。 然而,灯影摇曳,隐隐可以看见爪子寒光凛凛......还有那张开的大嘴,里面是锋利的尖牙。 找人? 你是想吃人吧你! “呜呜呜!!” “杀人诛心啊,吃之前还要玩弄我们一番,奇耻大辱!” “就跟话本里面一样,妖怪会让血食先跑,等他们精疲力尽,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再突然出现把他们一口吞吃。” “哼,我辈读书人才不会被尔等禽兽戏弄,死也要站着死,你们吃吧。” 顿时,人群的情绪越发悲愤,就跟炸开了锅似的。 我们是文弱书生不错。 但我们也是有骨气的! 来吧,吃吧,有本事你别嚼! 吵起来的声音,宛如八百只鸭子在耳边,居然比虎力大王解释的声音还要大。 “小姐,其他妖兽还好处理,这是......那虎妖可能是五品。” 宁家的侍从低声道。 顿时两位千金小脸煞白。 大抵是有半圣的威名辐射,又或者是不如离国穷山恶水,燕国境内从来少有妖物,这两位大小姐只在话本中见过吃人的妖族,出门游玩带些侍从也就是了,谁没事会带着中境以上的高手到处溜达。 五品的虎妖,已经能为祸一方了。 不由得,两位小姐看向李先生的房间。 顿时两位千金感到一阵心安。 区区这点妖物,估计都不如李先生的眼吧? 毕竟人家单论儒道都起码是位大儒,不比之前的陈正阳差,这等强者在燕国都屈指可数。 “妹妹,莫要失态。” 想到这,姐姐宁琴声如蚊蚋的安慰妹妹。 “嗯,知道了。” 妹妹宁茹轻轻点头。 毕竟是大家闺秀,一下就神色恢复正常。 连文宫被封的陈大人都不怕,她们怕什么。 突然,紧闭的房门啪的一下打开。 “何人再次喧哗,打扰本官看书?” 陈正阳不怒自威的走出来,轻轻的关上房门。 然后直视着下面气势汹汹的众妖,冷声道:“不人不妖的东西都滚出去,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顿时,全场都安静下来。 士子们惊愕无比,随即又是一阵激动。 他们心中想的是。 卧槽,这人谁啊,也太生猛了吧?难道是传说中的隐士高人? 啧啧,这德高望重的气势,宛若青松似的挺拔身形,一看就是心中浩然之气蓬勃的儒道大佬。 连外面有妖物,还心有静气的看着书,这是何等的刻苦!何等的云淡风轻! 有救了! 就连妖族们也都呆住了。 所有目光都看向二楼。 “老大,虽然咱们不吃人,但这样就太过分了吧。” 野猪妖情绪有点激动。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也是妖他妈生的,也是要讲尊重的好不好。 他们只是来找人而已,用得着这么凶吗? “老大,不人不妖,那不就是......人妖?” 黑熊妖憨憨的摸着后脑勺。 青蛇妖恨铁不成钢的抽了下黑熊的后脑勺,道:“缺货,他在骂咱们呢!” “啊?” 黑熊妖很生气,道:“俺娘说骂人是不对的,你怎么能骂人呢。” “咱们不是人啊,傻熊!” 青蛇又是几尾巴抽在黑熊妖脑袋上,然后低声对虎力大王道:“老大,咱们若是找不回人......兔老大肯定会生气的。” 虎力大王厚脸皮,倒是不在乎挨唾沫星子。 只是人必须找到才行,刚刚那个姓姬的小矮个子说,这里有他们要找的人,所以他们才下山来的。 这要是找不到人,待会性格暴躁的兔老大万一生气...... 嘶..... 虎力大王打了个寒颤。 那是太恐怖了。 “劝你把人交出来。” 恐惧下的虎力大王,装出一脸凶相,龇牙咧嘴道:“否则.....否则我真的会吃掉你的。” 顿时,有的女眷们又抽抽搭搭的,有被吓哭的趋势。 青蛇妖头疼不已,无奈道:“这些人看见我们,跟见了鬼似的,说是说不清了,不如动手将他们制服,然后慢慢找好了。” 虎力大王点点头,弹出虎爪,指着陈正阳道: “老头,你很能打是吧?有本事就下来和我真刀真枪干一架。” 陈正阳冷哼一声,张嘴就准备一口浩然正气喷死他。 但随后又想到,自己文宫解封还是秘密,不能在大庭观众之下显露。 “也罢,老夫早年也曾仗剑走江湖,今天便试试我这把老骨头有没有生锈。” 陈正阳衣衫飘飘,背着手从上面走下来。 装成剑客是个好法子。 其实也不叫装,在弃武从文之前,他本来就是剑客,还是昔日燕云剑池之主,甚至除了张缺二以及隐世的散仙,称得上独步天下。 士子们的眼睛亮了。 什么叫高人风范? 这就叫高人风范! 虎力大王却是有点心虚了,他当然不知道什么叫高人风范。 他只知道陈正阳这小身板弱不禁风,浑身没几两肉,吃起来都嫌硌牙........ 最主要的是,修儒的文士是真没啥战斗力。 万一不小心两巴掌呼死了怎么办? 想到这,虎力大王挺起胸膛道:“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不想伤人的诚意,我让你三招,如果你伤不了我,便乖乖交人如何?” “让我三招......” 陈正阳嘴角一抽。 这世界上敢让他三招的人,要么已经飞升,要么还没出生。 你去问问归元剑宗的掌门,磨锋山派的山主敢不敢? 而且,他素来最注重自己的形象,根本一点都不老,那两鬓的白发只是为了彰显气质罢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沧桑老帅哥? 还老头。 行吧,你给爷爬。 他也懒得废话,将手中的书页一卷,抬手就往前递出。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着,我们恐怖的老大要来了! 虎力大王看着平平无奇打过来的书卷。 他叹了口气。 决定将自己最威风凛凛的一面展示出来。 虽然不吃肉,但他却是一只根正苗红的啸风虎,是百兽之王! 看看现在,身后的小弟都用什么眼神看他? 同情! 连修儒的文士都胆敢对他出手! 而且,面前这个脸色板正的读书人,还没用半点文气,明显就是文宫都没开的样子....... 这是一个百兽之王的待遇吗? 他不是想要证明什么,而是想告诉世人: 吃素的老虎,也可以威风凛凛;吃素的老虎,也可以咆哮山林! 深吸一口气,虎力大王的身躯突然充气似的膨胀起来,本就壮硕的身材胀大三圈,每根鬃毛都倒竖起来,宛若钢针,木质的地板因为无法承受住他的体重而碎裂,眉心的那道黑色的“王”字纹路,也闪过了几道光辉。 “哇,大哥原来这么霸气。” “你以为呢,大哥可是五品,别看他平时脾气好,发起威来我们一起上都打不过。” “大家都没吃过人,为何他五品了,我还是七品呢......” 众妖低声议论起来,目中带着惊叹。 他们当然不会单单只是因为,虎力大王会吹牛才当他小弟的。 妖族讲究的是实力为王。 不过奇怪的是,野生妖蛮不吃人却能修炼到五品,简直比大熊猫还珍贵,因为妖只有血脉神通,并没有人族的各脉修行道路。 只有少部分极为悠久的族群,才会有一鳞半爪的修炼功法。 这也就是为何士子们视死如归,认定今天会葬身兽口...... 呼啦—— 汹涌的妖力从身周喷薄而出,虎力大王的眼珠仿佛在燃烧着火焰。 这,就是我啸风虎的全貌! 这,就是百兽之王的威严!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是病危啊?! 吓坏了吧? 吓坏了就赶紧..... 虎力大王抬起头,突然间呆了一下。 “不错,你倒是有几分血脉。” 陈正阳面上露出一丝异色,“饶你性命好了。|” 他没有闻到业障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头虎妖没吃过人的,倒也算是一个奇葩,要知道像豺狼虎豹这种凶猛的妖族,哪怕族内有着修行之法,也时常会吃人的,因为这比苦修的速度快多了。 十步之外。 虎力大王懵了。 我都这么吓人了,你还不怕? 还要举着书卷来打我? 喂,大哥,你睁开眼睛看看,老虎啊,老虎你知道吗? 欺虎太甚,真是欺虎太甚!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是病危啊?! “小弟们看好,聆听本虎震惊天下的怒吼吧!” 愤怒的虎力大王胸膛一鼓,周围突然涌起狂风。 长着尖牙的虎口仿佛黑洞般,刀子似的劲风灌入其中,令堂中的烛火都疯狂摇曳起来。 请听,这声虎啸龙吟! “嗷......” 吼声刚刚出现,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清脆的书页声。 “啪!” 一卷《春宫密事》狠狠的打在他聚气的腹部,而且还带着某种跗骨之蛆似的气劲,将他吸入的风压全部搅散。 随后,书卷如同狂风骤雨般,点在他周身各处最为脆弱的地方。 “百兽之王啊?” “嗷!你怎么刚好捅我那里.......卑鄙!” “震惊天下是吧?” “嗷呜呜!你等我重新聚气......” “你还收小弟,黑社会啊?” “嗷呜...呜呜呜呜.....” “就这还上门要人,若是吵到先生睡觉,我拿你虎鞭下酒!” 陈正阳说完这虎狼之词,老脸一红。 咳咳,最近艺术研究多了,一时嘴快..... 于是为了掩饰尴尬,他举着书卷劈头盖脸又是一顿乱打。 无孔不入的书卷,将虎力大王打的顾头不顾腚,无比的狼狈,刚挡了这里,书卷总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抽到他身上。 而且,刚刚他一口气没吼出来,全憋喉咙里咽下去,现在..... 岔气了。 虎力大王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愤还是气息不顺,但后面的书卷仿佛吊在身上似的,根本躲不过去,打在身上疼的要命。 于是他口中开始求饶。 “嗷,给点面子,我好歹.....” “好什么好?” “我们只是来找人而已....嗷!” “还想套近乎,呵呵。” “啪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打出了节奏..... 一旁,士子们和众妖伙呆。 还有王法吗?还有律法吗? 他们原来以为,就算这是什么隐士高人,也多半是会用文气写诗退敌,亦或者是口若悬河在虎妖心中种下禁锢,甚至是祭出文宫,简单粗暴的将其镇压。 谁曾想...... 娘类,一个修儒的文士拿着书,追着以身体强悍着称的老虎揍?! 众妖别过脸,不忍心看着残忍的一幕。 有的士子轻咳一声,想着要不要劝这位大哥算了吧,这老虎也挺.....可怜的。 片刻过后,满头包的虎力大王,如同滚地葫芦般从客栈大门滚了出去,众妖也赶紧灰溜溜的退走。 陈正阳这才站在原地,冷哼一声作罢。 “你等着!” 野猪妖刚想粗声粗气放个狠话。 “嗯?” 陈正阳一眼瞪过去。 野猪妖面上一滞,还是咬牙道:“你们不会以为,虎哥就是我们的老大吧?哼哼......” “哦?确实也是。” 陈正阳将手中的书页抚平,背着手道:“确实,凭你们还打不过姬晓身边那群废物,也阻拦不了他过山,所以双涧山应该还有一尊大妖。” 这.....刚刚那几个人类是废物,那他们是什么? 连废物都不如? 野猪妖气得直咬后槽牙,结果啪嗒一声....刚沾回去的猪牙又掉在地上。 “哼,人是兔老大让我们来找的!” 野猪妖趴在地上将牙齿捡起,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她是真正的妖魔,心狠手辣,性格暴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等她找上来.....” “没错!” 虎力大王也回头大吼,“打跑我们,她老人家亲自动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大恐怖,你等着!” 没有带回人,兔老大要是生起气来...... 虎力大王狠狠哆嗦几下。 放下这句狠话,众妖就一窝蜂的跑了。 陈正阳望着众妖的背影,沉吟良久。 虎族都是极为高傲的,能让他臣服,背后那尊妖物肯定极为不凡。 而且,那虎妖被打成这样也只是羞愤,却并没有多少惧怕,但提起那尊大妖,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丝丝恐惧..... 不是一只妖在恐惧,而是那群妖怪都很恐惧。 身躯颤抖算好的,更有甚者都吓尿了.....是真的尿了。 什么样的存在,才会将如此一群穷凶极恶的雄壮妖族吓成这样? 青面獠牙?天外修罗?外道真魔? 陈正阳思索半天,又摇头回身。 想那么多作甚,再凶的魔,还能有先生神通广大? 如果先生也无法降妖除魔..... 那他躺好了,世界直接毁灭吧。 “还敢龇牙咧嘴的。” 陈正阳想了想,身形一飘便飞了出去。 虽然这些妖物现在没吃过人,所以他也不愿乱造杀孽,不过妖物们始终是个危险,若以后作恶一方又怎么办? 他走后没多久。 客栈里的士子们也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有的已然背上行囊,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二楼。 “常兄,你不一起走吗?” 孙无胜惴惴不安问道。 “孙子,读书人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常乐微微摇头,拍着孙无胜的肩膀道:“要多向李先生学习。 看,刚刚下面妖物群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把他吵醒,因为这么点小动静,先生还是睡他的觉。” “这怎么可能.....” 孙无胜挠着脑袋,低声道:“刚刚下面那么大动静,就算睡得比猪死,这也该醒了吧,先生是不是.....” 他伸出手指,面色尴尬的指着自己的耳朵,手指轻轻转了两圈..... 先生是....耳朵不太好使? “虽然咱们是发小,但我不许你这么诋毁先生。” 常乐突然板起脸,神色肃穆。 “抱歉,我实言……啊不,失言了。” 孙无胜无奈的拱拱手道歉。 从小就喜欢吃喝嫖的发小,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常乐叹了口气,又拍着孙无胜的肩膀,“你以为先生睡觉是真的睡觉?” “不然呢.....” 孙无胜疑惑。 “你们在说什么?是李先生的事吗” 宁琴白嫩的小脸上满是好奇。 妹妹宁茹也凑上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对于这个无比神秘而又翩若惊鸿似的男子,两姐妹有着无穷好奇。 “本来李先生生性低调,这些话我是不该说的。” 常乐轻咳一声,肃然道:“但孙子刚刚居然敢对先生出言不逊,有些话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们了。 你们以为先生在睡觉,其实他正默默注视着天下苍生。 那天,我失足跌入仙河,正好被先生救了起来,目睹了许多事情。” 他睁开眼睛,看着几个权二代都是满脸好奇,便语气带着几分自得道:“先生远在静水湖,却能知道步云山发生的事,且从天界钓出了一条巨大的紫色仙鱼!” “紫色?!” 孙无胜震惊了。 常乐自得道:“对,不是什么宝物,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 一个仙人! 当时泠音殿下也在,此事千真万确!” “嘶......” 包房内响起抽凉气的声音。 宁家两姐妹彼此对视,眼中都是浓浓的惊讶和火热。 连仙人都能被钓出来,那先生岂不是比天界的仙神还厉害?? “那为何先生不管下面的事呢?” 孙无胜还是有点疑惑。 “你且低头看。” 常乐面上露出一丝失望,让他低头看看。 孙无胜下意识往地上看去。 片刻后,他一脸懵的抬起脑袋,问道:“你让我看什么?” “那里有两只蝼蚁在打架。” 常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叹道:“你也不会管蝼蚁打架的事,先生为何要去管下面那几只小妖?” “原来是这样......” 孙无胜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么一听吧.....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没错,对于能横跨两界的大能来说,几只连上境都不是的妖物不是蝼蚁是什么? 他突然惊慌道:“那我刚刚出言不逊,岂不是.....” “没关系,你,也是蝼蚁。” 常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生游戏人间,早已看破万物,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先生之腹了。” “那真是太好了。” 孙无胜如释重负。 宁家两姐妹彻底信了,毕竟常乐连泠音殿下都搬出来了,谁敢随意编排燕王的掌上明珠? 孙无胜还有几分疑虑,却也不敢再说。 没见常乐已经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了吗?再问怕是要被当成傻子。 “等回燕都,我能与父王说此事吗?” 姐姐宁茹轻声问道。 “一切照旧就好,随心而为。” 常乐放下茶杯,说话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否则,先生来燕都做什么?” “嗯....” 宁茹认真的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也熄了离开的心思。 这小小的客栈,恐怕比都城还安全。 片刻后。 李宣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即穿好鞋袜起身。 一打开门,便被吓了个激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果是我家的小兔...... 厢房门前。 李宣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 看清是老陈之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外面那些猫猫狗狗赶走了?” 李宣没好气问道。 大晚上的,这么站在门口.....很吓人的。 “赶走了。” 老陈说完,犹豫了片刻才道:“不过他们好像不是无主的猫狗,我动手的时候......” “你动手了?” 李宣看了眼下面凌乱的桌椅,恍然道:“难怪刚刚下面被弄成这副样子。” “嗯.....” 陈正阳沉吟道:“那帮猫狗似乎也在找某人的样子......” “它们实在太执着了,我不略施惩戒根本赶不跑。” 陈正阳面露无奈。 “跑的时候,他们还龇牙咧嘴的威胁我,不过我很有分寸,没有下重手。” 他刚刚还特意追出去,用言出法随的似的儒家神通,将那些妖物都打回了原形,如若做恶事,便会永远维持原形。 ‘猫猫狗狗也会找人?难道是在找主人......’ 李宣想到家中的小兔,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道:“随便乱跑的宠物就是该揍屁股,我家的兔子也喜欢乱跑,如果我不要她了,大概也会找过来的。 看来那帮猫狗还挺有灵性的。” “兔子.....” 陈正阳听到这个词,不由得微微一怔。 刚刚虎力大王,还有那头野猪说什么来着? 对,兔老大。 他之前还以为这只是一个称呼,却完全没想过,这群妖族的背后依仗会真的是只兔子...... 毕竟,一群如此凶恶的妖族,带头的却是只兔子......想想都令人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是李先生家那只...... 他想起来,在剑池之时,便见过先生有只兔子,而且极为不凡。 陈正阳疑惑道:“那待会若是他们又找上来......” “无事,好解决。” 李宣摸着下巴,正色道:“若是她过来找麻烦,我还得好好教育教育她,实在太不像话了。” 真是的,那群宠物的主人实在太没素质了,怎么能放任宠物在外面乱跑呢?没听说过遛狗要牵绳吗? 万一咬伤了人,或者走丢了,都是很有可能的。 这对于宠物是极为不负责任,对他人的安全也是一种不尊重。 李宣决定告诉她,什么叫做正道的光。 老陈点点头,心中终于彻底确定了。 没错了,那所谓的恐怖妖物,只是先生的宠物兔子而已。 刚刚先生还说,如果自己家兔子偷偷跑出来,便要揍她的屁股,现在还要好好的教育她...... 难怪先生一直在里面睡觉.... 原来闹事的只是他的座下灵兽而已。 刚刚白紧张了。 陈正阳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刚刚惊魂未定的士子们,又屁滚尿流的跑回来,脸色吓得雪白。 口中还大喊着: “有大虫,外面有大虫啊!” 李宣顺着目光看过去,顿时也吓了一跳。 只见一只吊睛白额虎站在门口,脑袋上顶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王字。 除此之外,后面还跟着乱七八糟一堆野兽,什么断牙的野猪,壮硕的黑熊,手腕粗的青蛇,长得跟哈士奇似的野狼...... “他们果然来了。” 陈正阳抬起头打量,又低头回去。 唉,搞了半天是先生的灵兽,白担心那么久了。 “你说的猫猫狗狗......就是它们?” 李宣嘴角一抽道。 “嗯,没错啊,就是它们。” 老陈点了点头。 李宣脑壳有点晕。 差点忘了。 老陈是铁憨憨啊! 他的猫猫狗狗,那能是普通的猫狗吗?刚刚还什么略施惩戒.....你是俄罗斯来的吗你跟熊过不去? 好家伙,还有老虎,野猪。 老虎鼻青脸肿的,野猪的牙齿都给干碎了.......这叫略施惩戒?你往死里招呼的吧! 想到老陈是敢背着炸药玩自爆,然后驾着飞剑下山的狠人...... 李宣艰难道:“你.....你真行啊。” 他倒是没怀疑老陈能不能打得过,只是觉得这种行为有点不可理喻...... 毕竟老陈能御剑飞行,还是点东西的。 “献丑了,接下来就交给先生处理吧。” 老陈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点言出法随的小伎俩,在先生眼中算是雕虫小技而已。 ‘我特么没夸你啊魂淡!’ 李宣被老陈的憨给气到了,深呼吸了几口气。 怎么办? 刚刚他还说跟这些“宠物”的主人谈谈,但能养这些玩意的猛人,会跟你谈谈? 如果上去说什么“遛狗要牵绳”之类的...... 估计直接关门放狗了! 偏偏,常乐几人这时也走出来。 那两个小姐姐的崇拜眼神看过来,好像在冒着小星星。 “嗯,我下去了。” 李宣说着,迈动着缓慢的步子往下走。 心中则是在喊:“拦住我,只要有人开口,我麻溜的就往回跑。” 士子们都认出来了。 这就是刚刚跑掉的妖族! 虽然他们的模样变了,但组合却没边,跟刚刚来客栈的一模一样,那只野猪也恰好是断了牙齿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变成了这副模样? 而且,这些妖族走时还说要报复,现在果然就来了! 能给如此凶恶的妖族当老大,那得是什么恐怖的生物?何等凶煞的绝世大妖? 士子们咽着唾沫,正绝望之时。 身后传来一个脚步。 所有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聚集。 只见李宣神色如常的踱步下来,走的无比缓慢,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好像每一步都带着强横的力量,身周更是弥漫着恐怖的气机。 一步,两步。 好像他已经成了天地的根源,世界的中心。 所有人都笃定,这必定是个大佬。 瞧瞧这出场的气势,连刚刚那个中年人文士都比不上,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那刚刚才打跑妖族的中年文士,看着这位俊朗青年的背影,目露崇敬! 如果再配上bgm...... 这很正常,赌神高进出场的时候,也是慢动作...... 寻常人走不出这种感觉,但恰巧李宣有个被动,叫【卓尔不群】 ‘叫我啊,阻拦我啊,让这样一个靓仔去送死,你们也忍心......’李宣心中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还是走了下去。 甚至人群还不由自主的分开,让他能走快点..... 李宣知道,只能谈谈了。 希望对方讲点道理,别是个铁憨憨...... 否则就谈判破裂,放老陈!你们两个铁憨憨自己玩去! “出来吧,我等你好久了。” 李宣很光棍的开口道。 他现在也是练过的人,就算万一打起来,跑还是能跑的...... “老大,你要找的就是他!” 虎力大王激动的口吐人言。 就是他! 见到李宣的第一眼,虎力大王就知道,这就是辣个男人。 长相帅,隐藏修为,气质出尘.....每一点都能对上! 不用被兔老大揍了! 而且兔老大还说,找到人了会想办法给他们解开言出法随。 妖族们也都骚动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是我?熊瞎也就算了,你个老虎你也瞎?动手的明明是老陈......’李宣愣了下,倒是没奇怪老虎会说话。 他摆手想解释清楚。 正在此时,后面飞出一个黑影。 速度极快! 所有人的心都瞬间绷紧。 他们不禁为李宣担心起来。 连凶猛的妖族都如此惧怕的存在,会是何等洪荒猛兽? 有的女子慌张的闭上了眼,不忍去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不会原谅你哒! 李宣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因为那道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还没开始说话,就先放出猛兽? 对方看起来.....好像不怎么讲道理的样子。 要是打起来,还真没啥谱。 他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清楚,虽然是比以前强了不少,打他十个八个壮汉都没有问题,但对方连饲养的宠物都是灵兽,本身又能差到哪去? 李宣正这么想着。 然而突然他愣了下,目光一震。 “哼哼,现在知道我们兔老大的厉害了吧。” 虎力大王有些骄傲的昂起头,还不忘加一句:“看看,兔老大也是吃素的,她也可以这么厉害,我爱吃窝窝头怎么了?” 好像刚刚丧失的雄风,此时都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体。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虎假兔威? 众妖也是无比的兴奋,若不是现在变回了原形,只怕都要站起身来为老大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喊起了口号: “兔祖宗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所有人的注视下。 ‘真的是你......大魔头,大坏蛋,偷零食的贼!’ 嫦小玉抬起脑袋,毛茸茸的兔脸上满是气恼,小小的身躯都颤抖起来。 刚刚听到大老虎找到人的时候,她还有些激动。 但一路下山,嫦小玉越想越亏,越想越气。 她实在太生气了。 这小半个月,天天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中。 没有零食吃,没有床铺睡,还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在哪,都快成没有人要的流浪兔了。 她不止一次想过。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难道以后就都要这样子了吗? 吃的是野菜,睡得是茅草。 一辈子都要待在凡间,再也见不到姐姐......凡间还无法修行,而且她本来就属于天界,天门也不会为她重开。 渐渐的,嫦小玉陷入了无助。 晚上还会仰望星空,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哭。 本来在宫里好好的,是大魔头把她从天上骗下来的,现在是什么意思,骗了她又不要她了吗? 明明知道她在凡间谁也不认识....... 明明知道她在凡间哪里也去不了...... 天大地大,居然把我一只兔丢下,简直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还特意躲着不见自己...... 是嫌弃她吃得太多了吗?! 明明.....明明没有吃多少的说...... 嫦小玉又气又委屈,从包包里拿出小棍子。 今天,她,广寒宫扛把子,决定站起来。 大魔头,本兔绝对不会原谅你! 无论你待会怎么道歉,本兔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气势汹汹的走了两步,嫦小玉看见李宣错愕的表情,却又犹豫了几分。 要不..... 还是看看大魔头会不会解释吧? 总得给他说话的机会,也许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跑出来呢。 哼,不过就算解释了,本兔也不会一下就原谅你的,必须一个月.....半年不理你,让你下次再也不敢了。 然而,此时人群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好可爱......” “嗯?” 众人连忙抬眼看去。 只见站在种多豺狼虎豹面前的,是一只....... 粉毛兔,巴掌大,两只长耳朵耷拉,腰挎胡萝卜小包包...... “这就是传说中的洪荒猛兽?” “啊,不行,我猛男看不了这种东西。” “不会吧,这些豺狼虎豹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居然认一只小兔兔当老大?!” “这么可爱的小兔子,麻辣一定.....” 那个士子刚说完,旁边的女子就用冷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顿时吓得那士子脑袋一缩。 分明就是在说:‘这么可爱的兔兔你还想吃,没有人性,呵,渣男。’ “唉,真是肤浅的人族,如此轻易就被兔老大可爱的外表欺骗了。” “他们不懂,那只是一层用来迷惑人心的伪装而已,下面其实是绝世妖魔,一会希望这些人族不要被吓尿了。” “小看兔老大,会死的很惨的,兔老大最讨厌人家说她小不点,长相可爱。” “你们看看野猪,年纪轻轻说话就漏风了。” “默哀,希望人没事。” 众妖看向李宣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 知道这两天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两天! 时时刻刻笼罩在被那根小棍子抽在脑袋上的恐惧中! 奥,妖尊在上,兔老大拿出她那根小棍子了,我发誓没有人想被那根小棍子敲在头上。 众妖都是屏住呼吸。 李宣却还是处于懵逼状态,满脑子的问号。 小兔怎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这里已经是燕国境内,跟离国差了很远很远的。 而且,一只小兔兔,不但没被吃掉,还成了这些老虎黑熊的头领,这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情况? 嗯...... 李宣突然想起来,小兔貌似胆子还挺大。 在家的时候,时常追着那只金色的大鹰暴打,那只鹰还怂怂的不敢还手,脑瓜子被敲得嗡嗡的。 连头顶的金色鸟毛都被敲掉了,他当时还觉得那根毛挺好看,收起来当了个摆设。 毕竟,小兔不是寻常的野兽,这样也能理解...... 不过她那么懒,怎么会不远万里追过来呢? 李宣挠挠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问道:“小兔,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呵呵.....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居然不关心我这些天受了多大的委屈。 大魔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此时,嫦小玉咬紧奶牙,一个兔突猛进高高飞起。 大魔头,觉悟吧! 你已经失去本兔了! 小小的身影撞了过去。 对面的李宣,突然间有点心虚。 他貌似想起......小兔为什么会追过来。 而且还突然间这么凶巴巴的样子。 当时,那根小棍子离他只有不到半米,但就在这不到一息之间,李宣还是急中生智想出了办法。 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伸入小书篓,拿出了小兔最爱吃的果果。 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的递了出去...... “啪叽!” 嫦小玉撞在了李宣的肩膀上,突然定住了。 兔嘴中突然被精准投喂了一支淡红色的果果。 熟悉的味道在嘴中弥漫开来。 香香的,甜甜的,还有点暖暖的,而且那股暖暖的感觉......好像从嘴里涌上了眼睛。 嫦小玉的粉嫩的小脸也经历了如下变化: 垮起个兔脸的冷漠......委屈巴巴的瘪嘴......眼圈突然变得红彤彤。 终于,这么多天的无助从眼睛涌了出来。 嫦小玉一下跳起来,抱住李宣的脸,把脑袋埋在他的头发里。 “呜呜......嘤......呜呜呜呜......” 抱头兔哭.jpg。 “迷路了吧......” 李宣看到嫦小玉这么委屈,也感到深深的自责。 唉,草率了。 不该偷那么多的,给小兔的零食罐子一锅端了,她没得吃肯定会找出来。 幸好小兔方向感比较强,虽然迷路了还知道自己从哪个方向走的,能找过来,不然就真的要失踪了。 “呜呜呜!!!” 嫦小玉本来还好,一被安慰就更委屈了。 哭得也越发大声起来,眼中溢出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 出水量极大,几乎给李宣洗了个头。 “好了好了,以后不会把你的零食全偷掉的。” 感到压力的李宣伸手将小兔拿下来。 然后又在心里加了句:‘嗯,下次拿一半好了......’ ‘真哒?’ 嫦小玉红红的眼中浸着泪水,抽抽搭搭抬起头。 然后伸出爪爪。 “哎呀,你还信不过我嘛......” 李宣轻咳一声,表情一本正经。 ‘不信,你以后又骗我怎么办!’ 嫦小玉倔强的又挥了挥爪。 无奈,李宣只得伸出手和她击了下爪。 众妖当场愣住。 什么情况? 我们是不是瞎了? 兔老大居然趴在那个人族的头上流眼泪,而且那个人族还用手拍着兔老大的背,捋顺她的毛毛?! 能不能给我们也顺顺毛.....咳咳。 等等! 这不是重点! 凶威赫赫的兔祖宗居然会哭?她这种不可一世的妖仙,居然会委屈的趴在人类脑袋上哭?! 啊,苍天啊,你把我的眼睛戳瞎吧。 这些天,那根小棍子敲在头上的痛处还历历在目,现在感觉眼前一幕就跟做梦一样。 众妖的心态,发生了一丝变化。 他们是真的懵了。 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兔祖宗是怎么了?她前天把我牙都干碎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 野猪妖喃喃自语,牙掉在地上都忘了捡。 青蛇妖此时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吐着信子道:“老大,这个就是就是那位李前辈吧?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青年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嗯?” 虎力大仙懵了下。 好像是这样没错。 兔祖宗找的人,和枭玖警告过自己千万不能招惹的那个前辈,好像都是容貌俊朗不似凡人,身无半点修为却气质非凡..... 嘶! 那岂不是说,兔老大是李先生的宠物?! 也只能是这样了,除了那位深不可测的存在,谁能让降服凶猛的兔老大?! 狼妖低声道:“虎哥.....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啊?好好好......” 虎力大王打了个激灵,赶紧点点头。 他是最心虚的。 之前有事没事就吹牛,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茫茫人海还真让他碰见正主了! 就,很尴尬。 一行妖物狗狗祟祟的低着脑袋,准备溜出门去...... “你们几只小妖想去哪?” 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妖物们当场顿住,感觉灵魂都要冻结了。 虎力大王磕磕巴巴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我就溜达。”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陈正阳面无表情的将《春宫密事》卷起,然后在手上拍了拍,“你们再敢出现在我的眼中......哼哼。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身形一瞬,就出现在了众妖面前,手中《春宫密事》仿佛幻化出万千剑影,如同狂风骤雨般卷了过去。 “嗷!!!嗷呜呜呜......” “别打脑袋,别打了,再打俺就真的傻了!” “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抓我尾巴作甚?啊!!傻熊小心,我要被甩过来了!!!” ....... “啊,各位同窗,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书没看。” “敢问这位兄台,是什么书?” “丹青绘画指南,出自元靖先生之手。” “同去,同去啊,小弟我那正好有壶好酒。” “那可巧了,在下厢房中的菜品还未动筷。” 士子皆是抬头望天,咳嗽几声该干嘛干嘛去了。 太残忍了。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女子们则是小心翼翼的围上来,想要抱抱李宣怀里的兔兔。 然而嫦小玉不肯,死死抓着李宣的衣襟不撒手。 片刻后,场面安静了。 妖物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浑身微微抽搐着,时不时还能听到惨哼。 “虎哥,你不是和李前辈称兄道弟吗?” 青蛇妖软趴趴跟面条似的,脑袋晕乎乎道:“为何刚刚那文士还下此狠手啊?” 虎力大王一下梗住。 玛德就你是个小机灵鬼。 虎艰不拆好吗? 要真认识人家,我还能被揍成这副熊样? 再说了,没看见那位身边的宠物都是什么水平吗?起码是兔祖宗那样的!我心里都有点数,你们就看不出我是什么废物? 虎力大王强笑道:“我......我其实,跟前辈也不是太熟......” “是啊,虎哥你怎么不喊前辈一声啊,我们还能少挨点打。” 黑熊妖也委屈的挠挠头,“平时在山上吃窝窝头也就算了,下山还得遭这种罪,早知道不跟虎哥瞎折腾了。” 众妖微微斜视着四仰八叉趴在一旁的大老虎,然后齐齐叹气。 察觉到他们眼中的失望,虎力大王一下如遭雷击。 虽然众妖没像黑熊那么憨,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已经不是受妖尊敬的老大了。 他,虎力大王,以后在妖族中就是一个笑话,今后吹牛再也没妖会信了。 ‘唉,或许我天生就不配做虎......如果我像兔祖宗一般,是只兔子该多好?’ 虎力大王感觉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被揭穿之后,除了最初的羞愤,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如释重负? 是啊,百兽之王的威严,不是靠吹牛皮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梦幻泡影,而当谎言被戳破的时候,还是会被打回原形,甚至还会压在你的头顶,让你抬不起头。 就在此时,头顶突然有人说话。 是个带着几分笑意,又很温暖的声音: “诶?这老虎不错,很有精神,蛮威风的嘛。” ps:上章的章节名弄错了,不影响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已经是百兽之王了 客栈外的山林。 夜深了,微凉的风儿吹来。 这个世界没有繁华的灯火,四下一片寂静,天上的星星越发明亮,好像随着秋天的蝉声微微闪烁。 小兔刚刚吃饱了,在怀里团成一团,轻轻的打着呼噜。 看着这群躺在地上的兽类,李宣迈步走过去。 “有精神?威风?” 此话一出,虎力大王骤然间一呆。 现在这副熊样,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威风,李前辈居然会夸赞他? 李宣蹲下来,拍了拍虎力大王的脑袋,叹道:“辛苦你们了。” 唉,和老陈那铁憨憨对线,确实挺辛苦的。 再加上,它们还带着小兔来找自己,过来还被老陈揍了一顿...... 李宣看了都觉得惨。 “我真的很威风吗?” 虎力大王腾的从地上跳起来,激动的凑上来,抱住李宣的大腿。 陈正阳眉头一沉,往前走了两步。 倒不是怕李宣有事。 “嗯.....是,是吧.....” 李宣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大一只老虎,却没有半点吓人的感觉......莫名的有点憨。 而且,刚刚它撞上来也貌似没什么力气? 就感觉跟一团棉花似的,双腿连震动都没有。 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现在力气比老虎还大的错觉。 ‘这才练了几天,我怎么可能壮得过老虎......’ 李宣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 “唉......果然你是安慰我的。” 虎力大王见状,突然有点意兴阑珊,唉声叹气走到一旁,道:“连肉都不会吃,我算什么老虎。” 他说着,又趴在了地上,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幽怨的气息。 这负能量满满的样子,李宣简直想找找,这老虎背后是不是有拉链什么的......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毕竟咱们在山上已经吃了七八日的野菜窝头了,每次都是虎哥你吃的最多......后来抓了几只兔子,你也下不了嘴。” 青蛇游走过来,吐着蛇信道。 随后他又用尾巴指了指其他几只妖族,道:“兄弟们其实都知道。” “你们.....一直在陪我演戏?” 虎力大王偏过头。 野猪妖和狼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其他妖族也跟着点头。 只有黑熊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大声道:“什么!?虎哥是吃素的?俺不知道哇。” 虎力大王嘴角一抽。 从头到尾,牛皮原来只唬住了智商突破水平下限的黑熊...... 啊,看来他从来也没什么虎威,装都装不像。 不过,他又有点感动,虽然没有成为百兽之王,但是有一群包容他的妖族好兄弟。 李宣站在旁边静静听了一阵,大概明白了。 作为一只老虎来说,不吃肉确实挺失败的...... 他老本行就是杀猪的,站在众生平等这个大角度来说,比起这只老虎,甚至是他更加残忍一些。 其实说不上什么谁对谁错,而是世界如此。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几十只妖兽围着虎力大王,好像在安慰他。 李宣看着这一幕心有所感,捡起脚边的树枝,低头划拉着。 好久未写生了,之前都是凭空臆想或者临摹死物。 有这样一只吃素的老虎在面前,能没什么危险的静心作画,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泥土不算硬,树枝没受到多少阻力。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野猪妖迈着小短腿走过来,道:“以前在离国的时候,那些大妖都很残忍,比起吃人,其实吃咱们这种命如草芥的小妖更多,哪天看不顺眼,就要被杀了吃肉。 其实我们跟着虎哥,只是因为心安而已。” 妖族内部其实也乱的很,互相捕食就不说了,同类相残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些妖族大多性格暴戾,修为也高。 巧的是.....正因如此,他们都在静水湖边被炸成了灰灰...... “真的吗?” 虎力大王有点怀疑。 但看着妖族们的眼神,却又都很真诚,他不禁也动容了。 “兄弟萌!” “虎哥!” “呜呜呜!!!” 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其实你已经是百兽之王了。” 李宣画完之后,扔下树枝走了过去,所到之处妖族们都潮水般自动分开。 他伸出手指,点住他眉心的王字,轻轻的敲了三下,然后背身离去。 轻描淡写的一系列动作,将众妖唬得一愣愣的,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高人的气息。 “高人应该.....不会骗我吧?” 虎力大王浑身一颤。 前辈说话的态度和之前不一样,这次应该是认真的。 这下,他心中的怀疑尽皆消散。 连前辈也认可他了,那证明他的路没有走错! 过了片刻,虎力大王又低下头。 没错又能如何,世道是弱肉强食,妖族更是如此,不吃血食的他们一时还好,今后又怎么办?窝窝头和野菜虽然管饱,但是对修为没有半点用处,吃多了还会跑肚拉稀。 “这画的是....我们?” 虎力大王低头,恰好看见了地上画的东西。 青蛇妖讪笑道:“刚刚李前辈拿着树枝比划,我还以为他要提棍子打我们呢,就没敢出声。” 众妖都把脑袋凑过来,围成一圈。 只见平整的地上,用树枝画成的痕迹,将这里所有的兽类都勾勒出来,虽然并非笔墨,看起来又些许粗糙,偏偏却又非常传神。 断牙的野猪,挠头的黑熊.....都围成一团。 而且看起来,憨态可掬...... 众妖面面相觑。 前辈画这个作甚,是给他们留个纪念吗?可这只是普通的泥地,一场雨下完后就没了,不是挺可惜的。 “这是我吗?我有这么威风......” 虎力大王好奇的将爪子放上去。 画中的老虎颇有神髓,张开脊背踏在一块山岩之上,眼神凛冽非常,有股子如渊如狱的凛然霸气扑面而来。 虎力大王赶紧后退两步。 然后才讪讪的反应过来,这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好吧,其实除了眉心的那个王字,他觉得画中的老虎比他传神多了,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万兽臣服。 他反而才像纸老虎。 愣神之间。 虎力大王眉心的王字突然微微发亮,好像与画中的猛虎遥想感应。 瞬间,他仿佛感觉那只猛虎脱离了地面,跃然而出。 只见那猛虎仰天长啸,浑身涤荡着淡淡的金色尘埃,仿佛厚重的霸气扩散而出。 长啸发山空,悲风振林木! 随即,猛虎站在了虎力大王面前。 用欣慰的眼神注视着他。 突然冲来! 虎力大王神经紧绷,没想到前一刻还宛如长辈似的猛虎,会突然暴起,下意识张开嘴准备咆哮。 然而,他感受到一种暖意,仿佛浸泡在温水中,下意识放松了神经。 眉心的王字染上金辉,虎力大王如梦初醒。 “虎哥,你现在好拉风!” “是吗?” 虎力大王细细感应。 他血脉中好像多了一些奇特的东西,并没有坏处,而是完成了一次升华,躯体上的花纹悄然改变,浑然天成且隐约泛着神光。 被陈正阳下的禁制,没有彻底的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脑中好像被塞入了许多从未听过的东西。 “虎族的修行之法?!” 虎力大王猛地瞪大眼睛。 啸风族的修行之法,并不完全,他两相对比之下,发现这传承无比的完整! 其完整,深奥,博大精深,简直无法想象! “这是前辈留给我们的机缘!” 虎力大王心中升起巨大的狂喜。 他原本正在为前路发愁。 虎族虽然零零散散都有些传承,或者有的血脉返祖,有神通自身,当如何修炼无疑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天堑。 多少妖族天才想要重开道途,却都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甚至,他们都陨落了。 故而吃血食已经成了妖族修行的常态。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因为地上这副略显粗糙的画! 只是一副画而已! 想起前辈走时的鼓励,虎力大王突然有点想哭。 前辈没有说假话,他真的可以! “我,虎力大王,是百兽之王!” 其他的众妖见状,也激动的凑了上去。 纷纷触碰属于自己的形象。 顿时一道道上古异种纷至沓来,在虚空中踏出道道玄奥的波动,一时间舒服的哼哼声。 “前辈高人眼界心胸就是不一样,完全没有嫌弃我们妖族的身份,呜呜呜.....” “这两天没白挨兔祖宗的暴打。” “咱们以后也能如人族般修行了,再也不用害怕被欺负了。” 妖族们都激动无比,宛如新生。 “兄弟们,不可得意忘形。” 青蛇妖突然说话了,此时他浑身的鳞片如同质地细腻的碧玉,身躯缩小了,却洗去了所有尘埃。 他吐着信子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文士下在我们体内的禁制,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的复杂了?” “但是感觉不到那种桎梏了,奇怪......” 虎力大王点点头,他也能感觉到。 “我曾经看过些许人间典籍。” 青蛇妖摇头晃脑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功德禁锢!” 众妖一脸懵逼,明显是没搞懂啥意思。 青蛇妖无奈的解释道:“此乃以大神通为我等铺就成道之机,不过你们也先别高兴,这需要我们努力修行,少做恶事,要修满了功德才能凝聚正果!” “所以,我们以后也要秉持善心,少做恶事。” 他说着,面上露出神往的表情,朝着客栈的方向拜倒。 “多谢前辈点化!” “多谢前辈点化!” 其他众妖也有样学样,跟着拜下。 此时他们的脑袋已经灵光不少,知道这是康庄大道,为他们除去了妖族最大的障碍。 能正经修炼,谁愿意冒着被斩妖除魔的风险吃人? 苟在山里得道成仙不好? 此举无异于再造之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文宫归你,精血归我 第二日。 一行人离开了客栈,来往的士子都零零散散的离去。 有的心灰意懒准备返乡,有的仍然要去燕都。 他们中不乏有官宦子弟,将姬晓勾结妖族的事情,料想很快就会传遍都城。 此事的性质,不可谓不严重。 朝堂之上,可大半都是文官,连进都赶考的士子都杀,无异于成为所有文人的公敌,且姬朗本人就是白马学宫的院长,这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他便是自废武功。 不时有士子对上面那个房间拱手。 过了片刻,李宣从房内走出,疑惑的看了眼客栈的柜台。 奇怪。 很奇怪。 照理说,昨天那么大的动静,这家客栈的主人应该听到了才对,然而昨天入夜,却根本没见其出来,今天早上却又一切如常。 不过他没多想,兴许是掌柜的睡得太死了。 或者是被老虎吓到,躲起来了? 李宣收回目光,跟老陈一起坐上马车,与常乐他们一同上路。 马车咕噜噜压着官道。 行了没多久,小兔就突然蹦到他的头上,抬起爪爪指着窗外。 李宣疑惑的掀开车帘。 昨日的那些妖族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包上,那只大老虎就站在最前面,阳光照在它身上,每根毛发都散发着晶莹。 众妖目送着他们离开,眼中还带着些许感激和不舍。 嫦小玉连忙挥了挥爪。 意思是:“本兔以后还会回来找你们玩的!” 顿时,大老虎吓得后退了几步,野猪则是抬起蹄子捂着自己的牙齿,一脸牙疼的模样。 它们低低的呜咽几声,像是在嘟囔着什么。 随后和一众妖族回了山林,背影逐渐消失。 .......... 三日后。 燕都相国府邸。 姬晓风尘满面的从外回来,望着平静的府邸,他面上露出几分惴惴不安。 果然,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外面便有人唤他。 “大少爷,老爷唤你过去。” 姬晓心中咯噔一下,随着老仆穿过花园。 花园之后则是一片湖泊,中有青石堆砌成的假山,几株虬结的老树倔强的生长其上,如卷云似的叶盖向外。 清风吹拂,池水却光滑如镜。 孤立于湖心的小亭之中,一个红袍老者正在与自己手谈,宛若隐士高人一般不沾人间烟火。 他的气息仿佛融入了这片山水之中,却又那么的鲜明,如山般高耸,如湖水般深邃。 姬晓的走来,湖面轻颤了几下,震起几丝波澜。 老者眼睑微垂,面色红润,手中捧着一部棋书,不时落子。 那是已经流传许久的残局。 姬晓站在那驻足良久,下棋的老者都没说话,只是醉心于棋局。 他不说话,姬晓便一直站着。 啪嗒啪嗒的棋子落在盘上,声音清脆。 “父亲,你都知道了?” 终于,姬晓忍住不开口道。 “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怕明天便要乞骸骨告老还乡了。” 姬朗表情不变。 姬晓急忙道:“父亲,我首尾做的很干净,待会我便带上府中亲卫,将那客栈也......”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若是那些士子,一个都未死呢?” 姬朗淡然的抬起头,眼中闪过浓重的失望。 说话间,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敲了下去,场中的局势陡然间产生了变化,原本拱卫着大龙的棋子,却反而成了白方的重重掣肘。 死局。 “一个.....都未死?” 姬晓瞪大了眼睛。 莫说背后那只恐怖的大妖,便是那只五品的虎妖,也远非在场读书人可以抵挡,哪怕没死干净他都觉得意外。 全活下来,是见鬼了? 难道那群士子之中有什么隐士高人,或者有权贵子弟背后有暗中的高手护卫?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背后有股嗖嗖的凉气。 如果此事被揭发...... “看似一片形势大好,实则如履薄冰。” 姬朗背负着双手站起来,道:“我已经叫了宁王,户部尚书来小聚,国子监的那位孙祭酒便算了。 明日你便辞官,把位置让出来。” “是.....” 姬晓冷汗涔涔,心中升起浓浓的庆幸。 这远远不是杀了几个士子那么简单,还牵扯到了姬朗的一个大秘,如果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秋试之时,你也一同,兵部无须你去了。” 姬朗挥了挥手。 “知道了父亲。” 姬晓此时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不甘。 去上学,也就是说以后与父亲文武合璧用不上他了,今后入仕只能加入自家的党派,那他这么多年练的武,岂不是全都做了无用功?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宁王,户部侍郎,国子监祭酒单一个拿出来都还好说,但联合在一起,宗室和整个中立派都会与右相过不去。 况且此事姬朗不占理,必须做出相应的让步。 比如,将伸向兵部的手缩回来一点。 只是文人讲文名,此事若是父亲捂住了还好,否则他这辈子都难抬头做人,就算没有此事,他从武转文,也得遭受不少异样的目光。 “秋试之时,莫要参加正考。” 姬朗收了棋谱,颤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 白马学宫有两试。 正试便是走正常考试的道路,参试之人必须是已经开了文宫的学子,再通过经义,策论等层层选拔,大多是士子都会参加这场考试,最后评分放榜。 而偏试则不同。 是给没有文宫,却又想入朝为官的学子们准备的,当然没有文宫的人毕竟是大多数,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加的,参与资格便是证明自己才华横溢。 方式可以是写诗,写词,编撰典籍,或者其他的儒道成就,历届秋试录取者从未超过十人。 有点类似于大学的特招。 许多自命不凡的士子,明明有文宫,却仍旧参与偏试,当然大多数人都是铩羽而归,反而是没有文宫的鬼才,连续出了好几个...... 现在学宫中有部分教习,便是当年偏试出来的。 “父亲....我.....” 姬晓薄薄的嘴唇抿紧。 他虽然也算饱读诗书,且虽然练武,却仍有文宫傍身,稍微运作一下,过个正试没什么问题。 但跟在姬朗身边这么多年,他知道偏试有多难,因此并没有什么信心。 红袍老者却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姬晓心情郁闷的回了院子。 他也能理解父亲的做法。 片刻后,房门被人敲响。 还是那个灰衣老仆,他走进来放下食盒,道:“大少爷,第三层的东西好好吃透了,不要辜负了老爷对你的一片苦心。” 姬晓心中一阵狂喜,打开食盒前两层。 上层是一碗撒了些许葱花的清汤白水,下层是一盘白玉鸡,肚子已经被破开,里面装着珍珠似的米饭,还有一盘鲤鱼。 姬晓瞬间懂了父亲的意思。 然后怀着激动的心情,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瞅把孩子给饿。 然后他才打开食盒的第三层,只见里面放着一卷经义,一张宣纸,还有一个石刻。 经义上写着《儒志论摘抄》。 《儒志论》是半圣扬名天下的第一部经典,并以此脱离燕国,入得周王庭为官,后世之人对此典籍多有修撰注释。 大概也就是拍半圣的马屁,编的好了半圣觉得小老弟你不错,跟我混吧。 所以正试经义考试,原则上一视同仁,但若是用《儒志论》,肯定会有不少加分。 这是姬朗修订的,其水平自无须多说。 宣纸上则是写了一首诗。 正是《侠客行》。 下面还有一行嘱咐: “此诗署名白日,却未有真名,今日起你便号白日,其诗原文刻于燕云古圣贤石刻上,现今已然找回,且刻痕尚新。” 姬朗捧起纸来读了一遍,顿时激动到无法自已。 这首诗,是旷古烁今的绝句,最重要的是,此诗以任侠视角所写,完全符合他的武人身份,甚至能在燕国文坛引起大轰动。 “父亲的意思,是要让我抛弃姬家的光环。” 姬晓为父亲的深谋远虑所叹服。 那盆清汤,就是提示。 他自幼在姬朗的熏陶之下,当然知道那红袍老者从来不会将事情挑明,而是给你一点提示,自己去猜。 猜对了,说明你悟性好。 若是猜对了却没取得好结果,他也可以不担责任,总之一切都是你领悟的不到位嘛...... 姬晓调动文宫九品,过目不忘的将诗词背熟。 说起来奇怪,他感觉自己的文宫产生了些许变化,好像变得更加熠熠生辉,难道是..... 他突然开窍变聪明了? 姬晓目中升起浓重的自信。 这是天要他走儒道,而且姬朗已经将一切都为他准备好了。 古圣贤石刻就是最好的证据。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塑造一个书剑双绝的儒侠形象,为自己入学之前造势。 将宣纸焚毁,姬晓将石刻塞入怀中,朝外大声道: “备车,去翰林院。”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古圣贤碑上的传世名篇,乃自己所刻。 ...... 姬朗仍坐在那下棋。 两侧的兽口桐炉中,升起袅袅青烟, 宛若橘皮的老手捻着一枚棋子,正待落下。 这时旁边却传来一丝轻笑:“右相大人,你这手棋下得妙,大龙若要挣脱樊笼,须得断尾求生,大人好决断,好狠心。” 随即一个黑袍身影缓缓浮现在亭中,他的身影如雾里看花般,让人看之不清。 背后,那老仆陡然向前一步,面色不善的盯着此人。 一尊神异的雄狮虚影在其背后缓缓浮现。 “你还未入神相,莫在这位面前卖弄了。” 右相抬手阻止了老仆,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黑袍男子施施然坐下,道:“右相正谋划惊天大事,欲灭古圣贤之文道,还惦记我这等山野闲人作甚? 我倒很好奇,你那位半圣到底在谋划什么?” 姬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失笑道:“我敢说,你敢听吗?” “你不敢,我更不敢。” 黑袍男子摇摇头,道:“但凡有半分泄露,那位半圣怕是要踏破虚空,将我们两个镇压而死。” “这些年你没少读书,也难怪将燕地的妖族管得服服帖帖。” 姬朗望着他呵呵一笑。 黑袍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拿起茶杯笑道:“还得多亏右相大人定时送来的血食,上次那陈正阳差点顺藤摸瓜,多亏大人化解。” 姬朗不急不缓吐出一句话:“半圣已非曾经之半圣,因为不久前,有人令半圣雕像碎裂,而且离国近来流传出了几首诗,篇篇都是千古华章。 现在,他来燕都了。” 此前他还无法确定,但刚刚姬晓到来,身上残余的气息,毫无疑问说明了此事。 “你想做什么?” 黑袍人似乎察觉了什么。 姬朗面无表情:“我要你杀尽燕都文人。” “咔嚓!” 黑袍人微微失神,手一抖将茶杯崩碎。 良久,他才问道:“你要入一品?” 姬朗未说话,垂着头颅好像要睡着了。 黑袍人过了半晌才道: “文宫归你,精血归我。” ps:说出来读者老爷们可能不信,昨天咕咕之后,我的良心好痛(啊,好爽),所以今天又元气满满的回来辣。 说是请假,其实这两天还是会给大家把字数补上,冲冲冲!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么巧,您也逛青楼啊。 燕都,天下雄城也。 其城池除了雄伟,却又不失俨然之君子气度,四四方方,规划极为工整,凡是看到这座都城的人,都难免感叹一句“无规矩不成方圆。” 昌盛的文气如华盖笼罩着整座燕都,盖因这曾是往圣教学之地,有翰林院中的圣贤石林,虽然那些圣人都已不知所踪,但他们留下如星河般浩瀚的篇章,却仍然在石碑上熠熠生辉。 故而,此为列国文坛牛耳,儒风无比昌盛。 燕都高大的城门前,矗立的并非往圣,而是周王朝的半圣,来往的学子,对其多有参拜,听说有的学子天生文心,还引来过半圣垂青降下福泽。 晃晃悠悠的马车驶入。 路很宽,足有三十丈,两侧是繁华闹市,比步云镇那种是大巫见小巫。 “先生,您这列国杀颇有意思,我可以教给府上的姐妹们一起玩吗?” 宁茹从掀开车帘走下,目光还往车中看,面上有着意犹未尽之色。 “自无不可。” 李宣笑着和她们告别,笑道:“早点回家去吧,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家里人该担心了。” “嗯!” 两位大家闺秀点头,莲步轻移回了仆从们的马车,临走之时还掀开车帘,一双眼睛放在后面那位头顶着一只小兔子,放浪形骸坐在车厢中的俊朗青年,脸颊闪过一丝羞红。 车厢中,李宣收起列国杀。 “唉,我刚刚都快被雷劫劈傻了,每次雷劫都会判定到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孙无胜满头黑线,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是个倔强性子,抽了一次后一直就用那个人物。 被劈死一次就不信邪似的,拿到【九九混沌雷劫】就往自己头顶一套。 毫无疑问,每次都是他都精准的遭雷劈。 而且...... 李先生这副牌深藏玄机,如果玩游戏的时候中了雷劫,那便会身临其境的穿越到自己的角色身上,然后体验一次天劫洗礼。 好在,不是那么的痛,但自己附身的那个人却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谁让你逮着秦桧玩儿,又不把牌看清楚?” 李宣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拿出个被捆着跪在地上的雕像,道:“你自己看看。” 【秦桧】:“当场上存在雷劫判定时,则百分之百必造雷劈。” “原来不是我运气太差。” 孙无胜舒了口气,又疑惑道:“为何其他雕像皆是英明神武,器宇轩昂,这尊雕像却是如此的.....如此卑躬屈膝?” “此为千古奸相,欺上瞒下,权倾朝野,残害忠良。” 李宣将秦桧的事迹一讲。 顿时孙无胜拍着桌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道:“世上居然有如此无父无君的卑鄙小人?这种奸佞之臣,我刚刚居然还固执于他......” “没事,你不是让他挨了一百多次雷劈嘛。” 李宣安慰道。 “若此等窃国之贼在燕国,我孙无胜必与其势不两......” 说到这,孙无胜越说越热血沸腾,满脸都是书生的浩然正气。 “好!” 常乐站起来,揶揄道:“择日不如撞日,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咱们明日就去午门前,让群臣见识见识你孙大官人的口诛笔伐。” 孙无胜神色一滞。 特么的,上头了,忘了燕国还真有一位跟秦桧差不多的。 他悄悄打量着四周,发现没人看这边,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哼,现在我羽翼未丰,还需暂且隐忍......” 孙无胜脸上写着从心二字。 倒是陈正阳面上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又深深的隐没。 这些天,经历了“艺术”洗礼,他已经变得稳健了许多,换以前只怕当街就要破口大骂。 “做官太秦桧是会造天谴的,所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迟早是会遭报应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们要做的便是让这个时候早点到来。 老陈你最近进步不小。” 李宣很满意老陈的变化,自顾自的抓起缰绳。 终于让老陈这个铁憨憨有所转变,他很欣慰。 如此,在燕都就不怕莫名其妙得罪人了。 炸燕云还好,若是在燕都玩自爆,不得被抓了点天灯?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常乐则是若有所思。 先生这话简直由浅入深,微言大义,好像还在暗示着什么。 他好像有点悟到了。 “我资质愚钝,全仰仗先生指点。” 老陈微微摇头,随后又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 “理论知识呢,这几天你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但光有理论却只是空中楼阁而已,所以咱们还得付诸实践。” 嗯,既然是要参加秋试,那一味的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路上他都读了多少书了。 得找个地方施展所学,观察下考前其他学子的风向,与文坛士子们多多交流一番。 这地方嘛...... 李宣驱使着马车前行,尽朝着车流汹涌的地方去。 他的车技很好,在宽阔的燕都道路上,能飙到八十迈。 “那为何不带着宁家两位姐姐一起去?” 孙无胜摸着脑袋问道。 “她们.....还不到时候。” 李宣轻咳一声,又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车再次提速,开得快了些。 “实践?” 陈正阳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和光同尘之道,该怎么实践?难道是要在秋试之前,凭借与王上的关系,直接入仕? 先生的意思真是太难猜了。 片刻后。 燕都最最热闹的花楼。 下了车的几人满脸懵的站在门口。 这,这特么不是去王宫的车。 此地比之碎月楼,要大上足足十倍,且通体都是最为华美的丹香木构造,不仅结构稳固,且散发着一种馥郁的幽香,形状似一尊巨大的莲花,每片莲叶便是一楼,莲子则是错落有致的庭院。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伴随着对酒当歌。 牌坊上书: “莲心楼。” 其下门庭若市。 来往尽是穿得人模狗样的客人,其中最多的便是穿着儒生长袍,袖袍飘飘,一副胸有浩然正气模样的士子。 “先生,您以前来过燕都?” 孙无胜和常乐对视一眼,两人有点心虚。 他们可没少来这地方,称得上是老马识途,老牛吃草,老树盘根..... 但刚刚车速太快,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嗖的一下就到了。 “没来过。” 李宣摆摆手,笑道:“但这种地方,我闻着味.....不是,我随便一看,便了然于心了。” 燕都最近的大事是什么? 秋试! 燕国现在最多的是什么人? 各地士子! 读书人最爱做什么? 逛青楼! 常乐和孙无胜没说话,齐齐看向陈正阳。 这位出了名的硬骨头.....可能会去青楼? 王上来青楼这位都不可能来好吧! “这就是......先生说的实践?” 陈正阳嚅嗫了几下嘴唇,喉头耸动了一下。 这几天他自付“博览群书”,文宫上的晦涩光芒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但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丝。 但问题就是.....他自诩风骨,从未入过这等烟花之地。 甚至当御史大夫之时,曾经还放言要取代所有青楼,此乃蚀骨之地,学子官员若是长期流连忘返,只会消磨意志,变得昏庸无度。 其他官员都能来,偏偏他来不得。 若是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约束百官? “没错。” 李宣回过头来,满脸正色道:“纸上得来终觉浅,老陈啊,我与你说的几个字又忘了? 和光同尘,和光同尘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正阳站在原地,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先生说的没错。 和光同尘,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躲在家中皓首穷经,那样与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自诩清流? 只有真正的融入市井,融入百官的日常生活,让自己接近朝堂上其他百官的风气,才是真正的和光同尘! 这其实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 其他同事都约着下班洗脚,就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谁愿意与你亲近? 他望向李宣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敬。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李宣说完这句话,轻咳一声道:“心中有坚持即可,何必拘泥于形式?” 这句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还有许多东西,都得向先生学习。” 陈正阳感叹。 是啊,像先生这等高洁的品格,谪仙般的气质,深不可测的修为,都能完美的隐藏于市井之中,遮盖住自己的光辉。 倘若如他一般瞻前顾后,把洁身自好写在脸上,算什么和光同尘? 他又有什么好矫情的? 陈正阳想通了,朝着李宣一拜,道:“多谢先生指点,正阳茅塞顿开,融入朝堂之中,从今日开始!” 常乐和孙无胜面面相觑,跟见了鬼似的。 这特么也行? 他们没想到,陈正阳不仅没有生气,居然还极为认真且一丝不苟的答应了! 一本正经逛青楼? 姑娘,我要与你探讨生命艺术? “咱们走!” 说罢,陈正阳昂首挺胸,满脸正气凛然,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大勇敢,迈步而入。 周围人频频侧目。 尼玛,逛个窑子逛出了去王庭以头抢柱,呵斥群臣的气势,这是要干嘛? 几个士子浑身一哆嗦,还以为碰上朝廷扫黄打非。 随后一想,不对啊,那新上任的御史大夫都被革职了啊! 然而刚走到半路,他步子就是一顿。 仆从领着个人走出来。 此人满面春风,生得一表人才,穿着身短打的江湖客扮相,腰上悬着长剑,像是个年轻的潇洒游侠。 他嘴中含着跟牙签,晃晃悠悠走出来,然而见到陈正阳的那一刻,当场愣住,宛若陡然石化。 陈正阳:“......” 双目睁开,面沉如水,眼神好像能从那个青年游侠身上刮下两层皮。 “爹.....” 陈非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有认识的姑娘吗?要不要我帮您......” 李宣也愣住。 哦豁,出事了。 陈非言还作死,这不就相当于说: “哟,您也来了?我帮您介绍几个,都是试过深浅的.....” “嘶......”李宣不着痕迹后退两步。 果然,老陈的脸色,从面沉如水变成了黑如锅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姬晓的大作 莲心楼三层。 第三层装修便更加考究了,朱红的门楣前摆着两个赤铜栾鸟炉,其内燃着檀香,不仅没有胭脂气,反而多了几分书香,这大概是燕都才有的特色。 走进门楣之后,整个大堂都没有墙体,而是被绸缎分隔开。 说是分席而坐,其实只是用上好的金丝缎子分成一个个小块,彼此间还能听到邻桌的交谈之声,有时士子们兴起,便会拆下帘子拼桌,大家一同吟诗作对也方便。 而西角一处帘内,几人被婢子领来。 当问及要不要请相熟的姑娘。 陈正阳如坐针毡。 没脸见人了。 他刚刚冒出头的勇气,被陈非言一句“您也在这”生生按了回去。 御史大人逛青楼被发现,他有心理准备。 但御史大人逛青楼碰到了自己儿子,这是何等的丑闻?若是传出去,直接社会性死亡,沦为整个燕都的笑柄! 幸好刚刚没有熟人,这要是被发现,传到了王上的耳朵里...... 王上以后还如何信任于他?! 婢子见场中气氛不对,便吐了吐舌头,拉上帘子走了。 陈正阳满脸寒霜道:“好,好得很,燕云剑侠在莲心楼都闯出名堂来了,我之前在家怎么教你的? 读书人要两袖清风,心有浩然气以正风骨,你看看你现在,跟那些绿林中的小匪小盗有什么区别?这天生的剑骨真是明珠暗投!” “爹,我是武人,读书只是为了......” 陈非言咽了口唾沫,感受着刀子似的目光刮在面上,喃喃道:“您自己不是也来了......” 陈正阳眼角一抽,道:“我是跟先生来实践的,与你不同。” “逛青楼不就是逛青楼吗,还能有什么不同的......” 陈非言下意识往李宣这边靠了靠,有了点安全感。 “你且看好。” 陈正阳决定用李先生告诉自己的方式,教育一下儿子。 于是他张开嘴,舌头灵巧的动了动,然后闭上嘴道:“你悟了吗?” ‘老陈,在青楼这种地方,这个道理容易变味啊,你看几个姑娘瞅你的眼神,都变了......’李宣摸着小兔,哭笑不得。 “啊这......” 陈非言如遭雷击,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 “若干年后,像牙齿这般坚硬的事物都消失了,但我的舌头还在,这就是我要教你的道理。” 陈正阳没好气道。 “哦.....” 陈非言闷闷的低下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乐打圆场道:“许多才子成名之前,都有流连青楼的往事,甚至许多传唱天下的名句,也是从青楼中流传而出,烟花之地,也是文风昌盛的一部分。” “是啊是啊。” 孙无胜挺起胸膛,深以为然。 此时,莲心楼里的气氛仍旧热烈。 众人却一时间有点安静下来。 常乐和孙无胜主要是怕这位前御史大人,根本放不开状态玩,几乎就是一直在喝酒,而李宣突然觉得青楼中的姑娘,不香了,虽然每个女子的容貌都不差,但气质比不上香香令人深刻。 难道,他已经对庸脂俗粉丧失了兴趣? 至于陈正阳和陈非言父子俩,那自是不用多说。 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光顾着吃饭了。 陈正阳只想吃了饭赶紧回去,免得待会被熟人碰见,说之不清...... 突然间,帘子被拉开。 婢子领着两人进来,走在前头的面容儒雅而不失威严,穿着月白色蛟袍,头束鎏金寒玉冠,年级与老陈差不太多,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何等的丰神俊朗。 走在后面的,则是个腰悬八卦盘,看起来颇为精明的老者,身上穿着像是富家翁,头上却梳了个道髻,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刚走进来,儒雅中年便猛地一愣。 老陈:“!!!” 常乐:“?!!” 孙无胜:“????!!” 婢子惊了声,连忙歉然道:“抱歉,楼中今日生意太好,久寻而不得位置,奴婢见此帘中寂静无声,还以为没有客人,打扰了各位老爷用餐。” 小姑娘也挺委屈的。 几个大男人来青楼,又不闲谈又不叫姑娘,就埋头吃饭,饿死鬼投胎也没这么干的...... 帘内无人说话,落针可闻。 “无事。” 李宣没有为难她,而是察言观色后笑道:“这两位都是熟人,正好也省的再等位置了,兄台若是不嫌弃,坐下一同如何?” 老周他认识,这儒雅中年看起来也跟老陈认识,既然都是朋友,那么同坐一桌自无不可。 婢子赶紧点了点头,征询着那儒雅中年的意见:“您看......” “好....就这把。” 燕王苏平到底是养气功夫好,身形微微僵硬了一下便恢复如常。 “王......” 陈正阳满面臊红,下意识站起来准备行礼。 完了。 这次是真的社会性死亡了。 谁特么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后宫佳丽无数的王上会出现在这? “我这趟微服出行,繁杂之礼就免了,唤我苏兄便好。” 苏平轻飘飘的摆了摆手,上位者的气度尽显。 其实他心中并不平静。 陈卿为何会在这? 完了,我英明神武的形象要破碎了,陈卿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荒淫无度,不思进取的王? 两人一阵内心戏后,又经过了无数眼神交流。 最后达成共识。 嗯,大家既然都出来嫖了,就谁也别揭穿谁,现在都一条船上的蚂蚱,社会性死亡都捆一块儿了。 “李先生......您怎么来燕了?” 周老倒是没怎么意外,然后察觉到李宣怀中嫦小玉的目光,便也对她拱了拱手,道:“兔仙儿好。” “求学。” 李宣随意一扫,便大概清楚是啥情况。 这儒雅中年地位不凡,看起来比老陈官大不少,而且两人私交应该不错。 这老苏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和此前一起蹲过大牢的老夏有点像。 总之,两位都不像凡人。 说起来.....和这两位见面的地方好像都不太正经,一个是在青楼,一个是蹲大牢...... “久仰先生大名,吾名苏平。” 苏平轻咳一声,眼神微亮道:“先生几首大作,我都有拜读,其中《侠客行》这首,我最是喜欢。” 此前,陈正阳没少在他耳边提起,这位李先生是何等的高绝,样貌如何伟岸,就连苏泠音也时十局不离李先生,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还时常感叹“女大不中留”。 现在一见,他有点理解了。 李先生是那种乍看只是帅,但越看越帅得深不可测,今后不管何时想起,都能在脑中出现清晰印象的人。 再者,他报出名字之时,这位连半点眼神波动都没有。 要么是不知,要么是不在乎。 但陈正阳在其身边呆了这么久,这位不知道他名字的概率极低,那只能是...... 看来周老说的没错,这位眼界极远,连天界仙神都是他的棋子。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能跨越两界将仙神捉下凡间,此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在天界也地位不低,周王朝或许有这般人物,但绝对屈指可数。 与这位前辈打好关系,莫说小小的姬朗,便是周王朝又如何? “苏兄也听过侠客行?” 李宣没有堂而皇之说是自己所做,只是好奇。 毕竟燕离两国相隔甚远,他那日从客栈出来,又行了半月才到,这还得益于马匹神俊。 “是正阳时常与我念起,燕都内倒是没什么人知晓先生大才。” 苏平微微颔首,“我敬先生一杯,小女在离国承蒙照顾。” 这话是真心实意,苏泠音自从回宫,修为便一日千里,好似先天木灵体开了窍似的,现在都快四品了。 不满二十的四品! 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由此可见,这位大能似乎对燕王室抱有善意? “那我还得口称一声伯父了。” 李宣微微一笑,抬起杯子与苏平碰了下。 难怪泠音生得如此清丽明媚,看来是当爹的底子好。 他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李宣嘴角抽了抽,心里倒是放松不少,看来自己嫖前世李谪仙的还是有用的,但凡是自诩风流雅士之人,多多少少会对自己恭敬三分。 这便是文名。 文名若是盛极一时,如李太白,为了让他进入状态好好写诗,让高力士脱靴,杨贵妃磨墨,玄宗亲自派人去请。 文人嘛,都有一颗想当风流雅士的心,却又被世俗现实所困,文名便是这种理想的寄托。 还是那个道理,逼格。 孙无胜都快看傻了。 就出来嫖个妓,碰到王上已经够离谱的了。 现在燕王居然亲自敬酒,这是什么天大的面子? 此前他还多少有点怀疑,现在却是彻底服了。 不过他也足以自豪了,等老的时候,可以跟儿孙说: “你爷爷曾经与燕王一同嫖妓......” “这次先生入燕,除了求学外呢?” 苏平又问道。 “除了求学......那便是求长生。” 李宣将酒饮下,忽然头脑发热道:“我非此世之人。” 此言一出,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好在帘中的大家都没有露出什么异色,应该是当做了酒后妄言。 众人则是有点无语。 您是仙人,试问谁不知道。 有必要特意强调吗? 我们也没把您当普通人处啊。 “小兔,你多吃点。” 李宣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低头喂小兔吃东西。 ‘那个那个,我要吃大鸡腿!’嫦小玉指挥着工具人李宣,已经完全忘了偷零食的事情。 “泠音私下也经常与我提起你。” 苏平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这只粉嫩的兔子,应该就是太阴玉兔了。 其实他内心又何尝不慌呢,毕竟这可是一个仙神,一个比仙神还厉害的存在坐在对面,哪怕他为凡间诸侯王,也有点诚惶诚恐。 看样子这苏伯父为人还算随和。 李宣还是比较开心的。 虽然他不准备做官,但出门在外,多一个有官身的朋友总归没坏处。 人家如此客气,自己也得说几句漂亮话才是。 李宣便开口称赞道:“我观此地文风鼎盛,也是人杰地灵之地,料想出过不少文采斐然的篇章。” “这是自然。” 听到李宣夸奖,苏平眉宇中不乏骄傲,道:“我燕国自古便多出名士,儒林之风源远流长,曾经有许多圣人都在我燕国求学。 至于诗词......” 话还没说完。 此时,一个青袍士子突然跑上来,口中喊着:“咱们燕国出镇国诗了!” 顿时,场中士子们纷纷站了起来,眼中无比震惊。 镇国诗! 随即整个莲心楼都宛如沸腾了一般。 苏平顿时精神一震。 这正是瞌睡碰上枕头,太给面子了。 刚刚还在想,他作为燕王在先生面前自卖自夸,难免有卖弄的嫌疑,现在突然就出了篇镇国诗,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恭喜王.....苏兄。” 陈正阳也是站起来道贺。 出镇国诗,可是件大事啊! 是能载入青史的! 要知道,这种级别的篇章,纵观燕国文史,也并非随处可见的,有时候十年都出不了一首,就好比他,虽未二品大儒,却半生都未写出来过。 “不急,且先听听何人所作。” 苏平笑了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燕国太久未出过镇国诗词了,或者说自从他在位期间,便一首都没见过。 哪怕是右相党羽所作,只要写的内容没有逾越之举,苏平都准备加以封赏。 众人静听。 “作诗之人,乃相国府姬晓公子。” 那青袍士子大声道。 “姬晓?” 陈正阳皱起了眉头。 “且先听听看吧。” 苏平的欣喜潮水般消退。 好死不死,怎么又是姬家之人,姬朗所长乃修经着典,写诗并非其长处,其子就更别说了。 不过,好歹是镇国诗,便先听听再说。 文人一般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也少有弄虚作假,并非不想,而是镇国诗都是要刻入古圣贤石林的,必须原作者亲自篆刻才行。 拾人唾余除非脑子坏掉了。 “名字有点耳熟。” 李宣也竖起耳朵。 他还记得,当时他写诗也被称为镇国,那可是李太白的诗词,此世之诗能与其媲美,那必须瞻仰瞻仰。 青袍士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所作之诗,名为《侠客行》!” “?????” ps:将近1.2w了,任务还没完成,晚还有,不建议等着,可以明早起来看。 么么哒。 咕咕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连我白日的名号都抢..... 全场一片寂静。 青袍士子的声音回荡着: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 ” 当整首诗念完,莲心楼便炸开了锅。 毫无疑问的,所有人都是头皮一阵发麻,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谁看不出来,此诗是何等的旷古烁今? 书生意气,剑啸江湖,将文武两道诠释的淋漓尽致,交相辉映。 哪怕是武人,也无不拍案叫绝,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此诗,撼动了文武的鄙视链。 此诗,足以载入史册。 “我曾以为姬晓乃是蒙受其父余荫,现在看来,他莫非真有几分才华?” “此诗引起我胸中一股意气,当浮一大白!” “久闻姬公子乃文武双修,能做出此诗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貌似在燕云听过......” 紧接着,士子们都激烈的讨论,场面一时间热火朝天。 这里面也有提出质疑之人,但终究是不愿意太过得罪右相,故而很快就归于缄默。 士子中不乏带节奏的,三言两语之下,一时间大多数都信了。 莲心楼顿时陷入一片欢腾之中。 无数人奔走相告,一下子来参加秋试的士子们人人皆知。 角落的幕帘之后。 人类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苏平只觉得他们吵闹。 听着那声声的赞叹,他也同样头皮发麻。 上一刻他还拍着胸脯说燕国文风鼎盛,现在便出了这等丑事,关键还是在人家正主面前。 苏平连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惊怒交加。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是姬晓先将这首《侠客行》写出来的,因为早在两个月前,这首诗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时间根本对不上。 而且,这首诗是李先生送给张剑首的飞升所用,关他姬晓屁事? 本来秋试在即,他是来视察燕国文坛气象,碰上这么个糟心事,燕王大人差点被气成脑淤血。 “吾会彻查此事。” 苏平对着众人说道。 ‘王上好像真的发怒了,那件事我还要不要说。’ 常乐原本心中准备好的话,却又有些踌躇。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 键盘侠的化身孙无胜就义愤填膺道:“苏伯父,我还有一事,也是关于姬晓的,性质更为恶劣。” 说罢,他就从怀中掏出一篇五百字小作文,双手递过去。 里面是赶考士子被姬晓指使妖兽截杀的事情。 苏平看完,面色更加难看。 “我现在就去将姬晓那兔崽子抓过来,此事定然是姬朗在背后指使。” 陈正阳面皮发烧,一下子把《春宫密事》摔在桌上。 “无妨,此诗本来也非我所作,只是偶然在一本诗经上看见,所以赠与老张罢了。” 李宣笑了笑,抬手拦住陈正阳。 其实此事说不清楚,毕竟他也有点心虚,这些诗都是人诗仙李白的,他要义愤填膺跳出来,拍着胸脯说是自己写的,也没这个必要。 当然,他心中还是有点卧槽的。 尼玛,模仿我的诗就算了,连我李白日的白日都模仿,有点过分吧? 白嫖怪被白嫖了,就很不爽。 “先生虚怀若谷,折煞我等了。” 苏平叹了口气。 看看,人家多谦虚? 若是只写了这一首,说是偶然所得还有所根据,但关键李先生的镇国诗可不少,短短两月便出了数首,还说不是他写的,这怎么可能? 真有这种诗经,早就人尽皆知了。 先生无非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不过人家不在乎归是人家超然物外,懒得管这种蝇营狗苟之事,自己却不能熟视无睹。 陈正阳坐回去,还是怒气难消,“路上对来燕都赶考的士子落井下石也就罢了,这种欺世盗名的小人......我一口浩然正气喷死他!” “老陈,和光同尘,切记不可冲动。” 李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那姬姓公子貌似是老陈顶头上司的儿子,为了他去瞎得罪人,得不偿失,再说他并没有多生气。 “不管如何,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正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吾先告辞了。” 苏平拱拱手道:“先生若无下榻之处,可以去我的外宅暂住,周老知道地方。” 经历了最初的羞愧之后,他目中平静的有些阴沉。 此事不失为对付姬朗的一把刀子。 说罢,他便起身离去,现在要弄清古圣贤石林,其内的石碑到底是何状况。 他作为一国之君,凡事都得讲证据,若是全凭自己的喜好,只怕刚刚就要拍案而起。 陈正阳与李宣告罪一声,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去,陈正阳张口低声道:“面前之众人,视我等如无物。” 此言一出,顿时面前的空间如同水波般震动起来,两侧的人潮仿佛不存在的虚幻一般,遇到两人便会自动分开。 而且,好像根本看不到两人一般。 其实陈正阳可以张口让他直接到宫中,但苏平身有国运镇压,儒道之法对其基本不起作用,除非是半圣亲至还差不多。 “正阳,你的文宫!” 苏平面色一愣,随即惊喜道:“那可是半圣封印,你已经解开了?难道是......” “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 陈正阳从怀中摸出那几本书,然后边走边说,将这段时间发生之事,事无巨细讲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已然回到了御书房。 苏平越听眼睛越亮。 但当听到瞒过封印居然要靠看皇叔时,他哭笑不得道:“先生行事真是天马行空,也难怪以你的性子,居然会出现在莲心楼。” 随即又正色道:“正阳你这段时间变了许多,看起来更像一个国之栋梁了。” “以前的我,太过于理想化了。” 陈正阳挺直了脊背道:“重病不宜下猛药,否则只能是两败俱伤,即便之前我有与姬朗抗衡的实力,行事过于刚直,却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这对王上,对燕国都是不利的。 但姬朗现在做的事情,是在动摇国本!” 他说着眼中冒出一缕精芒。 如果此事只是简单的剽窃还好,若是真生出才气,刻于古圣贤石林之上,弄假成真,燕国文坛就完了。 “呵呵......姬朗,他到底想干什么?” 苏平将几本皇叔扔在桌上,语气森寒。 没过多久外面的内侍送来秋试名单。 打开一看,姬晓赫然在偏试之中。 “这首《侠客行》,是在为他儿子铺路。” 苏平疑惑道:“不过他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他有办法让姬晓将此诗刻在古圣贤石林中?” “两日之后的秋试,到时自见分晓。” 陈正阳言辞凿凿道:“真金不怕火炼,到时他必然原形毕露。” 连他,也不可能在石林中刻下不属于自己的篇章,姬晓区区一个下境文人何德何能?让他爹来还差不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先生是往圣? 又过了一天。 下榻的别院环境清幽,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虽然久无人居住,但里面被收拾的相当干净。 低调,奢华,有内涵。 外面因为那首《侠客行》已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宅中还是安静的很。 “离开步云镇已经半个月了,香香还好吗?” 李宣放下书本,伸了个懒腰,“嗯,得早日通过考试,开启文宫之后便请辞归国。” 喃喃自语一阵,他拿出嫦小玉专属小果果,准备塞进自己嘴里。 ‘大魔头你又偷吃零食!言而无信!’ 嫦小玉腮帮鼓成两个小笼包,突然从某个角落窜出来,速度快到宛若一团白影。 “贪吃鬼。” 李宣嘴角挂起一抹坏笑,弹指将果果抛了出去。 飞射的红果果划出一道弧线。 “嗷呜~” 嫦小玉高高蹦起,空中拦截,张口将果果叼住。 “小兔你有点厉害啊,这都能接住?” 李宣眼睛睁大,将手伸入小竹篓,又是三颗红果果扔了出去. 一人一兔,开始了投喂游戏。 门前,刚退朝的苏平迈步进来,见到院中此幕,顿时觉得无比温馨。 先生和泠音说的一样,是个无比宁静淡泊之人,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王权名利,就算大作遭他人窃取,也仍是如此云淡风轻,好像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要是其他文人,写出首镇国诗被人盗取,能将人祖坟都挖了。 但先生既然连镇国诗都无所谓,又为何要来燕? 苏平有些拿捏不准。 “兔前辈!” 苏泠音哒哒哒跑过来。 一袭水绿的明艳宫装,腰间束着璎珞,头上插着金步摇,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简直像一朵行走的青莲花。 不得不说,她是那种看一眼就能令人想起初恋的女子。 嫦小玉抬起头,见是熟人,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苏泠音的按摩。 “小女失礼了。” 苏平微微笑着,见女儿能与太阴玉兔关系好,他还是很高兴的。 但他走近了两步,忽然愣住。 雾草,那红色的小果子是什么玩意? 蛟血菩提?! 极品宝药? 想起自己,得了一株极品宝药恨不得将其供起来,放入玉盒中用秘法温养,眼巴巴的等着其药性达到最佳之时,再请丹师练成丹药。 李先生拿着极品宝药就这么往外扔,良心不会痛吗? 燕国是富庶,但也没这么玩的啊! 还有王法吗? 哦,在先生身上基本不存在王法这个玩意,他不归人间管。 也难怪,这是玉兔上仙吃的零食,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只是寻常之物罢了。 “先生,此处可还住的舒心?” 苏平扶起衣袍,在对面坐下,自顾自的拿出了王宫中珍藏的灵茶。 作为一个君王,要有王者之风,不能在先生面前失态。 他开始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有种谦谦君子之风。 火苗舔舐着壶底 “地方很不错,老苏你要不要吃点?” 李宣看着桌上的空盘子,伸手掏了掏小书篓。 刚刚小兔已经将茶点都吃完了。 不过没关系,自家种的蔬菜也不差。 “多谢。” 苏平拿起宝药塞进嘴里,感受着浓郁的灵机在嘴中爆开,眼睛微眯着享受起来。 然后再喝一口灵茶。 美滋滋。 坐了一会,苏平有点尴尬的停下嘴,歉然道:“抱歉了,先生,昨天的事我暂时无法彻查。” 今早朝会,主要是两件事。 一,国子监祭酒参姬晓领妖族屠戮士子。 且国子监祭酒之子,户部尚书之子,宁王的两位千金,当时都在现场。 此事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 顿时姬朗成了众矢之的。 最后,这件事演变成了党争,有几位姬党官员一直推波助澜,有意将事情闹大。 于是朝堂之上数派吵得不可开交,几乎变成了个糊涂账,直到快退朝时才作罢。 随即便是姬晓镇国诗拾人牙慧的事情。 这两件事还被莫名其妙的关联了起来。 姬朗表示,若姬晓真的有私通妖族的行为,那便不可能写出侠气凛然的镇国诗,这两件事可以互相印证。 一切都待偏试之时,去古圣贤石林见分晓。 若姬晓此诗得圣贤认可,那便说明他不仅没有舞弊,更没有私通妖族截杀士子的罪行,反之则是两罪并发,绝不姑息。 处于风口浪尖的姬晓,直接辞官以证清白,并发誓从今以后再不入兵部。 顿时,诸公们都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声音便也小了。 究其原因,朝堂上的百官都各有目的,没几个是因为心中的意气仗义执言的,陈正阳还未复官,故而这是此事最好的结果。 苏平心中是有无奈的。 有时他甚至羡慕隔壁离国的夏汤,整个朝堂都没那些人精似的文官,是君王的一言堂。 王上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不服? 架出去! “能帮我奔走就已经很感谢了,老苏你别往心里去。” 李宣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再说,我来燕国也并非是与人争什么文名,而是为了参加偏试。” 对他来说,天大文名又如何。 这玩意又带不回离国那穷乡僻壤。 不能修行,一切都是一场空,没有文宫便无法做官,文名再高也只是受人尊敬,又不能当饭吃,开启文宫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先生,你不在这久留吗?” 苏泠音拿着玉刷给嫦小玉按摩,抿嘴问道。 “完成目标,我还是要回去的。” 李宣点点头道。 “什么目标呀?” “参加偏试,去古圣贤石林看看。” 李宣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光芒。 听老陈说起过,那些文宫未开的天才学子,都是入了古圣贤石林,引得往圣垂青,故而觉醒了满腹才气,文宫熠熠生辉。 那其中有浩瀚如烟,灿烂似星河的经典,乃是文坛圣地。 “古圣贤石林?我倒是可以带您进去。” 苏平若有所思。 以先生的才学,莫说是个偏试了,连白马学宫的院长姬朗也不配给先生提鞋的。 这种高人不远万里来到燕国,只是为了游戏人间,参加偏试博个文名? 显然,这不可能。 写出一首镇国诗,就胜过偏试千万倍了,先生连自己的着作被人盗用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区区偏试那点文名。 再说,一个深不可测儒道大能,没道理无故去参加后进学子的考试。 大学生去幼儿园虐菜,这不闲的蛋疼嘛。 这位李先生,比起往圣可能真的还差不了多少,难道除了仙人......李先生还有另一层身份? “真的?那就多谢老苏了。” 李宣心中一喜。 这老苏身份恐怕不是简单的小官啊。 他今天都听说,参加偏试的都是盛名一时的大才子,是燕国各地的精英,许多儒林世家的子弟,虽然有文宫傍身,却还是将偏试当成了自己的试金石,也是扬名的第一步。 说是给文宫未开的学子特设,其实有文宫之人参与的更多。 通过偏试之人,学宫会颁发“芝兰玉树之君子”称号,是请他们入学。 没错,是请。 白马学宫请着你去上学,极为给面子。 从此便在学子中鹤立鸡群,与正试虽然都是学宫子弟,却已然无形中压了一头。 好比特招和普通考试。 能被特招进来的,那能是普通人吗? 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心高气傲的士子参加。 这种盛会,老苏还能出的上力,那必然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 ‘感谢前世的各位诗人,感谢家人曾经逼着我背唐诗三百首,感谢嘻嘻t晚七点的三国......’ 李宣心情不错,开玩笑道:“若是真进的古圣贤石林,说不定还能碰到熟人呢。” 万一这个世界,也有孔孟圣人,那不是见到熟人是什么? “先生去古圣贤石林是为了见熟人?” 苏平微微后仰,手一抖杯中的茶水便撒出来几滴。 好险没崩住他这三丈高的君王气质。 是啊。 先生不是去考试的。 是去见故人的! 去古圣贤石林能见什么故人?当然是见那些往圣啊! 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嘶......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先生的深不可测已经有所了解,却万万没想到,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先生是与往圣有蕉情的存在! 自己居然在与这等存在对饮? 苏平面上涌起一阵潮红,仰脖子将杯中的茶水吸溜下去。 李先生明显对燕国怀着善意,又是指点泠音,又是为正阳重开文宫,全都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姬朗那边的,则是将先生得罪了。 这还不明显? 有这尊大神在,右相算个毛,半圣算个毛,毛你知道吗? “泠音,你觉得先生样貌伟岸否?” 他看向苏泠音的目光,满是鼓励。 “自然是......等等,您问这个作甚?” 苏泠音心中生出几分警惕。 今天她,又看见父王与陈叔叔在御书房内握着手。 这都不算什么,主要旁边还放着几本令人脸红的书籍! 再加上,父王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如果妃子们的行宫了,却时常与陈叔叔凑着脑袋,低声说悄悄话。 现在看先生的目光,又有那种......就是那种...... 对!不是看世外高人的那种! 啊这...... 苏泠音的一双妙目震动了几下。 “哼唧??” 嫦小玉感觉背上的玉手,力气突然大了几分。 ps:党争政斗就不多费笔墨了,沉重复杂的东西,本书尽量减少,水这点字数也没必要,大家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行辣。 日常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章 破败文庙,石刻 “对了,咱们其实无须参与偏试,便可直接去古圣贤石林,也不多浪费先生的时间,如何?” 苏平将杯中茶水饮尽道。 “无妨,还是走正常途径吧。” 李宣婉拒道。 这是要直接让他入学? 走后门这种事,他香吗? 很香,还很舒服,省去很多麻烦。 但与老苏毕竟还未认识多久,偏试这么大的事情,让人家全程帮忙,不太符合他的人设,于心也过不去。 在老苏眼中,自己应该是一个才华横溢,不慕名利的风流雅士。 走后门如此不光彩的事情,还是算了。 对了,说起人设,李太白貌似是剑客? “好,那吾就先行告辞。” 苏平站起身来。 “父王,我与先生有些话说......” 苏泠音声如蚊蚋。 “嗯?” 苏平看了眼,女儿粉白的脖颈微红,好像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当着父亲和周老不能说出来的难言之隐,那还能是什么? 嗯......虽然他眼界很高,但李先生确实丰神俊朗,修为还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与女儿合得来。 简直优秀得无可挑剔...... 不,其实算起来,还是他们高攀了。 知女莫若父的苏平顿时轻咳一声,起身告辞。 两人走出宅门外。 “王上,明日秋试,殿下也得到场,让她留在这会不会来不及?” 周老看着庭院内,抱着兔子与李宣谈笑的苏泠音,低声问道。 “无妨,那秋试一定要她去作甚?以为孤不知道姬朗是什么意思?” 苏平哼了一声,面色不善。 他声音小了些,后半段话没说出来。 其他几位王室公子,都已经与姬家或者是周王朝有姻亲联系,只有泠音公主是苏平的心头肉,也是燕王室为数不多的净土。 姬朗曾为姬晓提亲。 自此,苏平数次想找机会给姬晓阉了。 目光穿透宅门,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他感觉心脏有点疼,是那种家养的小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感觉。 即便这是只长得很帅的神猪,却也还是猪。 “唉,女大不中留啊。” 燕王大人背着手,身影有点落寞,且幽怨。 冥冥之中,好似响起了bgm。 雪~~~花飘嗷飘~~~北风萧萧~~~ 周老无奈的跟了上去。 ...... 宅院中。 此时夜深了。 万里无云的黑色天穹上,点点繁星忽闪忽闪的坠连。 苏泠音见父王已经走了,轻轻松了口气。 这件事,憋在心中无人倾诉实在太难受了。 也不是非要找个人说说不可,但她对父王的精神状态很担心,如果真的..... “怎么了?” 李宣疑惑问道。 “就是.....我父亲时常在家,看奇怪的书......” 苏泠音脸更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羞涩到秀发之中好像冒出了些许蒸汽。 “哎呦....哎呦.....” 嫦小玉口中轻轻哼着,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突然发现,这么按摩其实还挺舒服的,以后要让大魔头也好好学一下。 “我大概懂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由于声音小,李宣好半天才明白苏泠音在说什么。 大概就是,骤然发现她爹的“小秘密”? 当然,男人嘛,谁d盘里还不放点秘密,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想他当年,还整了个文件夹,叫“学习资料”。 这个时代有书籍,也是差不多性质的东西。 咳咳,他还写过呢......只不过被老陈那铁憨憨摸走了。 不过以老苏的年级......也对,老苏应该是修过儒的,品级还不低,故而精力比较旺盛。 “先生,您不意外吗?” 苏泠音纠结的抬起脑袋。 却突然发现李宣坐得好近,好像隐隐间还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 李宣笑着解释道:“这对于男子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啦,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呢?” “这.....正常吗?” 苏泠音惊讶的捂着小嘴,看向李宣的目光也变了。 其中藏着怀疑。 好像在说:“先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人。” “咳咳,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李宣腰杆挺直,眉宇间神色淡然,脸不红心不跳。 随后他又循循善诱的问道:“最近你父亲是不是公务繁忙,压力过大?” “是这样没错......” 苏泠音还是理解不了这所谓的“正常”,苦恼道:“听说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没有碰过其他女子,天天埋在公文中,直到陈叔叔来之后,才显得开心了些......所以我就在怀疑,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 李宣不解。 “是不是龙阳之好......” 苏泠音说到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脸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她虽然继承了苏平的头脑,颇有几分冰雪聪明,却是涉世未深。 这件事,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也只能与虚怀若谷,为人温和的先生倾诉了。 “啊这。” 李宣身形一僵。 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有点恐怖的。 回想起老苏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惊悚的。 “你说的那几本.....书,给我看看。” 李宣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这种事,还是得弄清楚,否则以后就得跟老苏保持距离了。 “全.....全都在这了。” 苏泠音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拿出几本册子。 虽然下意识偏过头,却还是忍不住将眼睛往这飘。 ‘这个世界的女子还是单纯,前世这个年纪都是老司姬了......’李宣不由觉得泠音妹子很可爱。 他笑了笑将目光放到几本书上。 顿时愣住。 《春宫密事》《我与隔壁俏寡妇不得不说的事》《舞枪弄棒指南》...... ‘这不是老陈从我那摸过去的几本吗?!’李宣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 他不由得看了苏泠音一眼。 还好,看来没打开看过,否则要出大事。 “您......怎么了?” 苏泠音疑惑道。 “居然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内容!” “您这不是还没看吗?” ‘这我写的,还需要看?再说若是翻开让你看到署名,那不是当场人设崩塌......’李宣心念急转后,气定神闲道:“我看过书名,便能知道内容了,此书放在你那容易被他人误会,先由我保管吧。” 说着,不着痕迹的收起几本书。 他此时大概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无非就是老陈这个憨憨,找老苏一起研究艺术,然后把书放那了,至于老苏是没来得及察觉,还是想留下来自己看,就不得而知。 微风拂过。 “先生真是正人君子。” 苏泠音轻轻拢起耳畔的发丝,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小耳朵。 “其实你可能误会了。” 李宣苦笑着与小白花似的苏泠音科普起来。 大概就是说,对于压力大又精力旺盛的男女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脸红心跳是很正常的。 并非是性取向的问题...... ‘脸红心跳......’ 苏泠音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道:“先生您明日便要去参加偏试了,今夜好好休息......” “无妨。” 李宣不在意道:“时候还早,不如我与你说个故事?” 听闻她自幼没有娘亲,李宣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说起这种闺中少女最爱的话本故事。 “红楼梦。” 苏泠音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还点着小脑袋。 她也是秀外慧中的女子,听着李宣的故事,眼中的异彩越来越亮。 是了,与自己讲个故事都如此博大精深,引人入胜。 先生怎么可能去写那种东西......秋试也定然没有问题的。 想着想着,她脑袋一歪,抱着嫦小玉睡着了。 睡颜看得人心中似乎吹进一股暖风。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李宣体会了一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良久后。 李宣回了房间,呼吸平静下来。 系统貌似传来了一个提示音。 “叮咚,恭喜宿主“着典”达到炉火纯青。” “奖励:石刻,破败文庙。” 【石刻】:“充满岁月的斑驳痕迹,在没有纸张的时代,有某位先人用其篆刻篇章。” 【破败文庙】:“透着一股古老且苍茫的气息,以青铜构造,里面似乎可以装些东西,但香火已经濒临枯萎。” “又是这种不明所以的东西。” 李宣摇摇头,将两样物品放在桌上,不再去管。 随即开始运行《咸鱼锻体》神功。 这些天,这门功夫好像有种吃饱了的感觉,吸收的速度缓慢了许多,应该是潜力走到了尽头。 没有产生什么神异,也没有什么内力之类的东西出现。 貌似,只是在提高身体素质而已。 “唉,终究是功法本身质量不咋地,我吃蔬菜都快吃圆满了......” 不过李宣也没有功法可练了,只能暂时修这个。 正在他运功之时。 桌上的两件斑驳的古物,貌似闪烁起了微微的光芒。 青铜小庙中焚香燃火,仿佛有古贤遗音传来,石刻则是频频划动,斩断着某种联系。 “轰隆!” 燕都上空出现了文气卷积的异相。 但凡四品以上的文人,尽皆震撼的抬起头,然而追踪过去,却如同雾里看花似的不知东西。 但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大事了。 以往只有白马学宫开课,半圣亲自显圣,亦或者是燕国先祖划破两界投下化身,才能有如此异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姬晓有点飘了 今天是秋试的日子。 “先生,这般如何,看起来像赶考的士子吗?” 苏泠音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儒生长衫,绸布束发将满头青丝收拢,露出发丝下小巧的耳朵。 随后转了转圈,笑颜如花。 宅中没有铜镜,她只能让李宣帮忙看看。 “嗯,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 李宣扫了眼少女含苞待放的身躯,点点头。 “那哪里有问题?” 苏泠音不解。 “生得太好看了。” 李宣笑着拿起刚刚刷牙用的猪鬃,扯下两撇粘在苏泠音脸上。 虽然没有胸大肌浮夸的状况,但......换身衣服周围人就剧情需要似的眼瞎,完全看不出来女子的身段,还有闭月羞花的容颜,那就太扯淡了吧? 在燕国女子也是可以参考的,苏泠音如此大费周章跟在自己身边作甚。 “书童小苏,拜见李白日先生。” 苏泠音笑嘻嘻的扶正了脑袋上的束发,像模像样作了个儒生的礼节。 加上这两撇小胡子,有点清秀小书童的那种感觉了。 ‘许是少女心性,觉得女扮男装新鲜吧,就跟某些人喜欢女装一样......’ 李宣还了一礼,笑道:“那你要帮我拿书篓啊。” “嗯嗯!” 苏泠音认真的点着脑袋,将桌上的书籍,还有那尊青铜文宫,石刻,一并放了进去,跟在李宣背后出了门。 ‘早点回来。’废兔嫦小玉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挥了挥爪。 今日秋试。 本就繁华的街道张灯结彩,城中宽阔的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若不是有兵士维持秩序,恐怕许多学子都要迟到了。 正试与偏试都不在白马学宫举行,而是在圣庙。 圣庙位于燕都的中心,内城之中,那里供奉着诸多儒家圣人,平日里除非有天大的事情,一般是不开放的,现在已经失去了连通圣人的威能,象征意义居多,古圣贤石林便在圣庙不足半里之外。 正试的士子便在圣庙前。 偏试的士子则是要去古圣贤石林边。 在此地考试,有庞大的文气悬于头顶,杜绝了任何徇私舞弊的情况。 正试其实没什么看头,无非是一群学子埋头答题。 而且也不允许外人破坏考场安静,所以远远等候的多是考生的挚友亲朋。 偏试那则是热闹了许多。 古圣贤石林乃是燕国根本,外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羽林军,但仍然阻止不了各地读书人们的热情。 圣贤石林边还有座高楼,可尽揽内城风貌,此时上面尽是达官显贵。 汹涌的人潮中。 “一个偏试而已,人居然如此之多。” 李宣走在人群中,一眼都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他倒是没注意到,周围的人群哪怕在汹涌,撞在他身上也纹丝不动,整个人就跟礁石般不动如山。 两人早已弃了马车。 苏泠音一下被挤得东倒西歪,只得贴在李宣身后。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是泠音公主来了!” “泠音公主?” 李宣愣了下,看了眼跟在他背后,有点紧张的苏泠音。 “怎.....怎么了?” 苏泠音小脑袋撞到前面坚实的后背上,嘴角的胡须差点掉了。 ‘估计是重名罢了,泠音不就在我身后嘛,又怎么会是那位公主......’李宣摇了摇头,开玩笑道:“你排场还挺大的嘛。” 随后顺着目光看去。 道路中间,一架华贵的金色轿子,被八个练过武的侍女抬着穿过道路,轿子上悬着轻纱帷幕,中间隐隐能看到一个身影,但却看不真切。 这位泠音公主,貌似没有要抛头露面的意思。 但沸腾的人群却热情不减,呼喊的声音越发大了。 “是.....是吧。” 苏泠音心虚的点了点头。 今天算是偷跑出来的,如果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两人废了好大的力气穿过人群,才走到了那个偏试门楣的前面,递交了偏试的凭证。 门口的官员点头放两人进去。 李宣深吸了口气。 嗯,不紧张,只是一次偏门的考试而已,以他的文科生底子,再加上这些天没少看书...... 通过应该没有问题吧? ......... 不远处,那栋“文渊楼”之上。 这里坐的,尽是衣冠禽兽,衮衮诸公,还有诸多王室成员。 陈正阳也来了,坐在客座。 堂中之雍容华贵就不说了,中间悬着一面水波似的光幕,清晰的展露出古圣贤石林的场景。 一个穿着仙鹤袍服的官员开口道:“这次偏试的学子,真是卧虎藏龙啊,个个都是芝兰玉树之才,我燕国文坛大兴啊。” 他扫过在场之人,眼中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光芒。 站起来道:“诸公以为,何人能摘得桂冠?” “我看好开元城的令狐甫。” 一个清瘦的老者抚须道:“开元城的令狐家,是曾经出过圣人的门庭,自古来便是文坛的中流砥柱,且其本身用功刻苦,尝尝秉烛夜读,我考校过后,不得不说是学富五车,当是厚积薄发之才。 他当是偏试第一。”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颇为赞同大的点了点头。 这赵姓老者是文坛宿老,在场许多官员都曾经是他的门生,开元城令狐家自古来都跟王室穿一条裤子,多夸两句自然是没毛病的。 “我看未必。”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微微摇头,道:“读书固然需要勤奋,但天资聪颖更加重要,但听说这次参试的黄妙之生而宿慧,三岁吟诗,七岁作对,到了十岁之时已经找不到老师了,令一众大儒学者感慨教无可教。 天资好比马儿。 若是身骑千里马,便是走走停停也能有所成就,若是骑着劣马,便是日夜兼程也难得始终。 且谁又言,黄妙之他不勤奋好学呢?” 这话倒是也有些道理。 天道酬勤是不错,但自古来能有所成就之人,天资其实才是先决条件。 眼见着两方有争论起来的趋势。 那名仙鹤袍官员笑呵呵站起来,道:“诸公是不是忘了一人?” 场中的争论顿时停止,所有人都坐下,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带冷笑。 此人是姬家的嫡系党羽。 “您说的是姬家的大公子吧?” 官员中有捧哏接腔。 仙鹤袍官员两手举到脑袋右边,崇敬道:“我们姬晓公子,昨日做出一首镇国之诗,名盖一时,燕国士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们说的那些天才,也没写出过此等诗词吧?” “哼,此前没有文名,突然写出一首镇国诗......” 国子监祭酒孙诲嗤笑一声,“以他这点才学,连我家的孙无胜都比不上,还拿去与令狐甫,黄妙之对比。” 这表情。 大概就是古代版的“爷笑了”。 “须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仙鹤袍官员的脸冷下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弄虚作假是吗? 为了堵住你们的口,今日姬公子特意来参加偏试,便是为了在往圣面前自证清白,若是此事子虚乌有,岂不是来古圣贤石林送死?” 此言一出,反驳的诸公都不说话了。 这是令他们最费解的事情。 因为古圣贤石林是藏着往圣意念的,在这里蒙蔽天机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难道,真是姬晓写的? 陈正阳哼了一声,未说话。 办法是有的,但他不能说。 若是半圣出手...... 算了,关他毛事,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陈正阳看见光幕中李宣的声音,啧了下嘴。 这些争论的诸公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巧不巧吧,一位堪比往圣的儒道巨擘正混在学子之间,你们在这猜谁能获得往圣青睐......有啥好猜的? 李先生自己就是往圣! 评委亲自下场参试,结果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其实也不明所以,半圣何等尊位之人,且不提此事是何等令文人不齿,姬朗分明只是半圣的一条看门犬而已,姬晓最多算个狗儿子。 为了狗儿子出手,有这个必要吗? “你们且看吧,姬晓公子有大儒之姿。” 仙鹤袍官员冷笑一声。 许多右相党派也站起身,为姬晓张目。 主位上,一名内侍却走出来,手上的鞭子转了几转,狠狠抽在地上。 “王上口谕,文渊楼内不许喧哗!” 百官作罢,都一言不发的看着光幕。 其内,意气风发的姬晓身着白袍,人模狗样的骑马而来。 不管他们如何说,这件事终归早已传遍文坛,除了暗中有人推波助澜外,镇国诗本身也太有话题性了,再加上此事在文武两道都博得了好名声,茶余饭后少不得成为谈资。 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姬晓走过长街,迎接着赞美之词,人都快飘起来了。 这种因为文名而被众多读书人吹捧瞩目的感觉,以前他何曾体验过? 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的样子。 啊,人生巅峰。 啊,爽。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确实是好诗......现在归我了。” 姬晓有点得意忘形。 曾经,他入仕是名不正言不顺,读书人对他这种走后门的行径颇为不齿,现在就不同了,因为有一首镇国诗傍身,还辞官以证清白,兵部恐怕巴不得将他八抬大轿请回去吧? 这就是文名的好处啊! 走到门楣之前,外面的呼声才暂且散去。 两个众星捧月的身影迎了上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试进行时 古圣贤石林入口。 门户仿佛能吸收光线一般,看不清里面真容。 旁边的草席上坐着一个灰袍老者,貌似是这祠堂的管事,此时他正在低头看书。 看这表情就好像......读书时教学组的老师在出题一样。 听到脚步声,老者抬头。 他放下书籍,看见女扮男装的苏泠音后,呵呵笑道:“是小泠音呐,爷爷好久好久没看见你了,好像晃眼间就长大了似的,今天秋试怎的却来这了? 是不是瞒着苏平那臭小子,混在学子中进来玩耍的? “爷爷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感慨,好像老怀大慰的样子。 苏泠音吐了吐舌头,乖巧的过去给老者锤着肩膀。 ‘看样子老苏与这位老管事相识,难怪敢拍着胸脯与我说要走后门......’李宣心中了然。 “这小伙子是谁?” 老者看见了李宣,苍老的面上浮现一丝揶揄道:“这地方可不能随便来啊,下次可不能带心上人进来。” “不是......” 苏泠音连忙摆摆白生生的小手,随后才知道老者在与她开玩笑,脸红道:“是父王让我与先生一起的。” “先生?” 老者有几份疑惑,随即目中闪过一缕磅礴的气息,好似将李宣从里到外看了个真切。 但左看右看,这年轻人都不像有什么修为的样子。 随后他又想明白了。 这大概是苏平那小子使了手段,想要骗过那里面的......必然是花了大功夫的,他一具化身降临看不出来很正常。 “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吧。” 老者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走到门户前,苏泠音突然有点紧张的捏住了李宣的衣襟,好像里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李宣笑了笑,直接牵起了她的小手,走过那扇门户。 顿时,四周黑暗下来,还有轻微的失重之感,过了片刻才感觉踏上实地。 外面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祠堂,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连绵的青山绿水,仿佛一个小世界般。 天空中挂着个黄橙橙的光团,温和的光芒涤荡而出,其内种着微微摇曳的紫竹,各色花朵争奇斗艳,有怪石嶙峋,清泉鸣响,鸟儿在林间嬉戏,甚至还能看到走兽飞禽。 其内隐隐能听到朗朗书声,微风拂面都带着墨香。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光怪陆离。” 这些其实并非实物,大多都是文气显化而成。 这些异相之间,夹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直通往前方的那座气象万千的塔林,山顶则供奉着一尊斑驳的文宫。 羊肠小道的入口,摆着一尊人身高的雕像。 这尊雕像,李宣之前在步云镇的山上见过,当时还拜了拜呢。 ‘考试地点,应该在那上面的宫殿吧?话说我是不是迟到了,所以才没人......’ 李宣思索着,便迈步而出。 ‘先生果然不是来参加秋试的......’苏泠音下意识定了定,看着前面那条羊肠小道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宣回头奇怪道。 这里虽然环境秀美,却没有桌椅也没有笔墨纸砚,要考试也没这么考的呀。 好歹是官方考试,遮风挡雨的地方总得有吧。 否则一大群人站在野外考试??? 这不符合逻辑。 ‘可能是泠音怕被其他人认出来吧......’李宣安慰道:“没关系的,你是我的书童,跟在后面就好了,我帮你挡着点。” “嗯。” 苏泠音点点头,下了莫大的决心。 这已经是古圣贤石林范围之内,看到的一草一木,都是诗词或篇章所化,如果要迈入其中,走入最高的那层文宫,等于在篇章的海洋中漫游,要承受莫大的考验。 不过先生既然都说没有关系了,自己便跟上就是。 李宣大步的往前走。 踏上羊肠小道的同时,心中不免有点激动。 儒道之路,我来了! 今天,我练习三月的个人练习生,一定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儒修! .......... 此时,祠堂外面的空地前,学子都差不多来齐了。 他们没有苏泠音带着,自然只能等在外面,毕竟这古圣贤石林前的祠堂,没有允许是不准乱进的。 姬晓承受着赶考士子们的恭维,也极为像模像样的还礼,只是却并不参与讨论。 敢参加偏试的,都是满腹经纶之人,讨论的话题频频触及他的知识盲区。 这么多聪明人在,胡乱出风头会路出马脚。 言多必失,姬晓知道这个道理。 而且,他也微微冷静了一些。 因为这地方除了文气,还有种肃然的气息,仿佛令人从头到脚没半点秘密,好在怀中那石刻助他抵消了大半威压。 万一露馅了,恐怕会被钉在文人的耻辱柱上。 片刻过后。 刚刚那老者背着手从祠堂中走出,学子们顿时安静下来,此人他们都认识,那是燕国现存最久的老古董,曾经为圣人书童,现在专职守护古圣贤石林,除非燕国有亡国之危,否则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文人对其很尊重,不止是因为其悠久的年龄。 跟在圣人身边当书童,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彰显,以这位老者的年龄,知识也是渊博的难以想象。 淡然道:“来参加偏试,小后生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老头子我测试起来不留情面,不管你是谁的儿子。” 说这话是,老者眼神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姬晓,后者顿时尴尬的低下头。 “通过者进古圣贤石林,参加下一场考试,有异议吗?” 众人纷纷点头。 进入古圣贤石林的考试,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老者的这关便已然算是偏试了。 古圣贤石林的考试......其实是让他们长长见识。 好像小学生去科研机构参观...... “无。” 混在学子中,姬晓硬着头皮答道。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这位的考验有多难学子无人不知,此时他心中开始有点没底了。 老者轻轻点头,忽的将手中的书页一扔。 只见哗啦啦的纸张漫天飞舞,宛如有灵性的纸蝴蝶般,整齐的在空中排列起来,上面记载的文字绽出缕缕流光溢彩。 祠堂前面的空地瞬间产生了变化。 周围的一处处亭台楼阁,正在渐渐的模糊淡去,变得一片空旷,众人仿佛踩在一片虚空之中。 天上星罗棋布悬着的白纸,有文章幻化成砂石,山壁,蓝天,白云,仿佛在慢慢的组成一个新的世界。 儒道一品之境! 这是正版的笔生世界,乃是儒道极高境界者才能使得出来,须胸有沟壑,需要的才气更是令人难以想象。 对于这些下境的学子来说,这世界已经与现实无异。 紧接着众人耳边开始出现川流不息的咆哮声。 一条仿佛从天外倒灌而来的崩腾大河,出现在众人眼前,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学子们站在这条大河便,仿佛有些许溅起的水花打湿面庞。 这便是此次的考题! 老者的声音回荡: “逆流而上者,通过。” “这需要我们泅水而上?” 有个寒门子弟不懂其中门道,笑道:“在下不才,经常在河边打渔补贴家用,这倒是正好。” 说罢,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他还有几分自得,毕竟这些儒生大概是不会游泳的,自以为占了便宜。 却不想这河流中并非寻常之水,肉身在其中根本浮不起来,那士子在其中宛如旱鸭子般扑腾起来。 口中喊着:“救命!我游不动!!” 岸上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们自己渡河都是个问题,谁还有闲工夫去救人的。 那寒门士子挣扎着,却仍然被湍急的河流冲走,一会就再也看不见了。 “淘汰。” 那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即旁边的山壁上,一支无形的刻刀出现,在刚刚那名士子的名字后写了个数字: “一尺” “那位仁兄太过心急。可惜了。” 一个带着些许惋惜的声音传来,其他人顿时都看了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个面容板正的青年儒生。 姬晓认识此人,是开元城儒林令狐家的大公子——令狐甫。 虽然都是大公子,但这位可比他文名鼎盛多了,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请教令狐兄,该如何是好?” 一个士子问道。 寒门子弟们顿时将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令狐甫没有藏私的意思,解释道:“大家莫要忘了,此乃入学宫的偏试,又怎么可能是考验你会不会泅水。 想要在水流中前行,须得以诗词篇章作舟才行,若是作出的诗篇足够好,便能前进更多的距离,完全通过自不用多说,在下自付没这个实力。 历届偏试,只需游过千丈便可。” “原来如此。” 一个士子点点头 “大河东去万里秋,白鹭平云接孤舟。 不知此日经行处,多少人家在树头。” 顿时,不待他调动才气,白云间便落下两尺长的匹炼,在河中幻化出了一叶扁舟,天空中飞过两只白鹭,护在小舟边。 那学子朝着令狐甫拱拱手,便踏舟而去。 令狐甫点点头,也开口道: “水清莲不死,花落叶先红。 欲识濂溪意,须来此地中。” 此诗作完,足足五尺白练横空而落。 水中长出一支丈许长的莲花,载着他远去,人群也生出了许多的惊叹之声。 五尺文气,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了,令狐家不愧是底蕴深厚,通过考试轻而易举。 “我有一诗,可刻于古圣贤石林之上。” 姬晓挺起胸膛,心中美滋滋。 以父亲给的那篇《侠客行》,通过这简直不要太简单。 你们在这写诗,我开挂,有镇国开路,区区一条大河算什么? 我的征途是古圣贤石林! 他志得意满的开口念诗,准备迎接众人惊叹的目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在古圣贤石林中撒欢...... 古圣贤石林之中。 李宣边走边打量着两旁的景色。 要说这儒道昌盛之地,就是不一样,诸多奇景令人眼花缭乱,有高山流水,奇峰峻岭,飞禽走兽。 这段路两侧春暖花开,群芳争奇斗艳,明明是秋季,却是繁盛的春景。 “这就是爹爹说过的四季古路,真是漂亮......” 一只斑斓的蝴蝶飞来,停在苏泠音的发髻处,引得她伸出小手挥舞了两下。 “四季古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李宣手中把玩着那座青铜小殿。 燕国不愧是底蕴深厚,连考试的地点都这么别出心裁。 可以理解,大概是燕国希望给参考的学子们激发信心,提前见识见识儒道修者的神奇之处,以此激发他们的上进心。 而且这么美的景色,也可以安定心神,好好准备考试。 ‘先生如此闲庭信步的样子,果然是如往圣一般呢......’ 苏泠音的大眼睛中,倒映出扑腾翅膀的蝴蝶。 她却不敢乱追,紧紧的跟在李宣身后。 她曾经是跟随父亲去上面的破败文宫祭拜过的,知晓其中的玄机。 这里是诗词篇章构建的世界,虽然看起来很美,却也是美丽与危险并存的,因为某些诗词不止是美,还有强横的杀伤力,一旦被人误触,以古圣贤石林中汇聚的文气,会爆发出难以想象威能。 比如旁边这些劲竹,便能化剑伤人,连四品都挡不住其锋锐的剑锋。 左边头顶那团白云其实蕴含雷霆,引得天地变色,几乎有几份天劫的恐怖。 连飞雾的这只蝴蝶,都能瞬间化为焚尽万物之火。 不过,所有异相在先生面前,都十分的温顺,哪怕他们没有按照既定的道路前行,路上也不曾遇到危险。 不多时,他们走过了羊肠小道,来到了上面的那座文宫。 门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上面升起袅袅青烟。 一切显得宁静祥和。 “没人?” 李宣看了眼快要燃到末尾的,之声零星火光的香,疑惑的走上前去。 苏泠音显得有些紧张。 这里面供奉着圣人,可以说除了周王朝的那位半圣之外,历代往圣都在其中。 哪怕是燕王祭拜,也只是站在文宫前。 诸多圣人之威,哪怕他们已经不知所踪多年,也是一国君王也难以承受的。 “吱呀——” 殿门的声音厚重且沙哑。 偌大的殿中,显得有些空旷。 上面悬着一盏长明灯,大殿中则摆放着星罗棋布的座位,这些桌子都是古制,是没有椅子的,需要用蒲团跪坐。 与真人身高无二的雕塑摆了一圈,有的负手望天,有的篆刻古书,有的挥毫泼墨,妙笔生花;还有头悬梁锥刺股的。 每一尊塑像都是那么的逼真,宛如真人所化。 ‘这应该就是考试的地方了,不过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李宣看着雕像,不由感叹道:“这塑像与我的水平差不多了。” 他精通雕刻之术。 虽然系统不太正经,净弄些歪门邪道,但他的雕刻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 起码从前,很难找到入他眼的作品。 现在大殿这些雕像,居然能让他另眼相看,还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 “燕国,不错。” 李宣由衷道。 起码匠人是不错的。 “与您的水平,还要差一点?” 苏泠音轻轻拍了下胸脯,舒了口气。 刚刚看见这些雕像之时,她都感觉快要窒息了,毕竟打开文道的古之圣贤们,尽皆矗立于此。 足足十八位,一位不差。 听先生这般口气,好像这些圣人距离他还有着一定距离,也就是说......先生的境界比往圣还要高? 苏泠音指尖抖了抖,嘴唇也抿了起来。 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以前她只当先生是从天界下凡的仙人而已,没有想到来历居然如此之大。 她开始回忆,曾经老师们教的那些经典着作,还有在御书房看的那些书籍。 左思右想......没有任何记载显示,先生在往圣之列啊...... 苏泠音突然间疑惑起来。 文人一道的圣人,就算放在天界都应当是一方巨擘,个个都是开创过“道”的存在,可以说今天的儒道,便是有他们拓展而出的。 后世学子,学的便是他们的东西。 比如最左边的那位画画的塑像,便是画圣吴缺,在他旁边的是策圣陶李。 右边那两个测天量地的,是曹氏双圣,兄弟两人合起来,共证一个圣位。 如果先生比他们还强,应该也开创过儒道的一个分支,不应该半点痕迹都没有才对。 ‘先生说燕国不错.....是什么意思?’ 苏泠音越发的不理解。 看着前面的背影,顿时觉得深不可测,两只小手都揪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先生的塑像也本该被放在上面,与这些先圣们放在一起吗? 可是,他不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吗? 这种感觉令人有些荒唐,甚至产生强烈的错乱。 苏泠音现在感觉小脑瓜一片空白。 毕竟上面的都勉强可以算是她的先祖啊,连燕王见了这些塑像也得五体投地以示尊敬,她一个小小的公主...... 就像和自己的祖宗站在一起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苏泠音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大概是突然觉得,前面这个眉目含笑的男子好远...... “你怎么了?” 李宣回过头来,奇怪的看了苏泠音一眼,发现后者娇躯颤抖,两眼没有焦距,葱白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嗯......应该是临近考场,太过紧张了,不过是我考试好不好,你紧张什么......’李宣无奈的笑笑。 未出阁的少女,紧张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昨天听泠音说起过,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老苏生怕她也出什么意外。 这当然不能怪老苏,这是一种无奈的保护。 其中涉及的东西水可能很深,李宣想不清楚。 但唯一知道的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苏泠音,应该对外面的世界是种.....又好奇又害怕的情绪吧? 否则,怎么会参加秋试还女扮男装...... 思及至此,李宣将手放在她的臻首上,轻轻揉了揉。 “嗯?嗯......” 苏泠音思路被打断了,感受着头顶那只带着温暖的手掌,意外觉得心中安宁下来。 “咱们今天出来的,应该还算早吧?” 李宣突然问道。 看考场这副模样,可能不是他来晚了,而是来早了,其他的考生都还没来及进来。 “是挺早的,鼓楼还未敲过......” 苏泠音愣了下神。 “那咱们不如四处看看?” 李宣一拍手掌。 也就是说,这偌大的考场中,现在就只有他们二人。 山下如此良辰美景.....携美同游...... 当然,考试是正事,不过在其他考生来之前,去观察一下考场环境应该没事吧? “这样真的好吗?” 苏泠音眨了几下眼睛,似乎在犹豫。 “啊呀,没事的,你还不知道我吗?有什么好怕的。” 李宣爽朗的笑了笑,便先走了出去。 跟男子进小树林确实有点......看把泠音紧张的。 不过他李宣是谁?诚信小郎君,人品比金石坚挺! 再说多去看看美景,呼吸下新鲜空气,拥抱大自然,对于泠音也有不小的帮助。 “嗯嗯,既然先生都这样说了......” 苏泠音喃喃自语,话还没说完。 一只手便牵起她,向着山下的美景走去。 感受着微风拂面,这些从前不敢多看的景色,开始在眼前走马观花。 渐渐的,已经偏离了那条羊肠小道,周围的景致也越发瑰丽,此地已经是古圣贤石林的深处,连横在路边的石碑也逐渐稀少起来。 真,小树林。 苏泠音的眼睛越来越亮。 撩起耳畔的发丝,她回头看着李宣。 此时,这个爽朗又带着阳光的笑脸,与摆在宗庙中的老古董们开始分离。 或者说,两者也从来没重合过? 走着走着,林深了。 前面突然出现大片花朵。 只不过这些花朵都差不多凋谢了。 这是四季古道中的春天,人间四月天,远处有个小庙,那里还有些许桃花,方才含羞待放。 四月悄然无息的爬走...... 位于树林深处的小庙,墙体上有着深黄色的暗斑,有的地方墙灰剥落,露出深灰色的浆质,在这寻常人来不了的树林中,显得与世隔绝。 小庙中,隐隐传来些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依稀能听见:“天是圆的.....不,是方的.....” “这里是哪?” 苏泠音探出脑袋。 貌似,没听父王说起过,古圣贤石林上还有这种地方呢...... “看来我们找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李宣笑了笑。 走上前去,庙前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石碑,上面写着: “刻着作能留其上者,可入庙。” “还有小测验......” 李宣越发觉得,这个地方不同寻常。 要知道,这可是官方钦定的考试场所,早就屏退了闲杂人等,普通人是不可能住在这的。 也只能是原本就待在此地的人。 那会是什么人呢? 看管此地的守卫? 李宣心血来潮,便从怀中拿出石刻,思索一番便下笔。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瞬间,前面的木门打开了。 里面两个正在争论的老头,齐齐看向门口。 面面相觑,无比懵逼。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名篇如星宿,诗诗盖京华 文渊阁上,那层光幕正在放着试炼的画面。 士子们各显神通,争相泅渡。 这条大河越往上便流速越快,现在已经难以想象湍急。 不时传来士子们落水的声音。 前面,就要已经过了千丈之地,还在坚持的人影不足之前的百分之一。 就这样,通过的士子也远远超过了往年。 剩下的,都是人中龙凤。 之前为令狐甫说话的老者,正看着其中的画面,心情也跟着无比的紧张。 这乃是儒道一品的文气长河,需要才气雄厚,诗词精妙,两者缺一不可。 现在,最先出发的令狐甫还在第一位。 但脚下那朵莲花已经有点难以为继,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他面上闪过坚毅之色,张口道:“以正合,以心勇!” 眉心滴溜溜转出几枚符文,他的脸色血色渐渐消失,骤然雪白下去。 仿佛一瞬之间,气息就大大减弱。 但磅礴的文气缓缓浮现爱你,给了莲花最后的助力,将其又生生向前推了十丈。 两千丈! 这已经破了记录。 “呼......” 莲花在河水的吞噬下冰消瓦解,但令狐甫面上反而如释重负,没有再继续挣扎的意思。 这种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再强求更好的,只会损伤根基,为了一次测试并不值得,虽然不能进古圣贤石林确实有些可惜...... 但这种测试要走到尽头,实在太难了,他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至于走到尽头,恐怕只是给士子们一个念想罢了,燕国从来就没做过这个打算。 每一千丈,难度都是成倍增加。 若是再加下去,恐怕要儒道二品才行了。 令狐甫摇摇头。 二品谁会来参加偏试?除了当年那个叫陈羽白的铁憨憨前辈......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身后就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所有人都回头看,惊呼连连。 “卧槽,这人是谁,速度如此之快?” “如此速度为何现在才来,难道还特意等了我们一会不成?” “那是姬晓姬公子,此前写了一首镇国诗,名震燕都,现在看来那首诗以镇国论都低了啊。” 有两个士子却是不可置信回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姬晓,眼中露出无比的震惊。 只见姬晓满脸小人得志,坐在一匹神俊非常的白马上,马身没有掺杂一丝杂色,宛如玉质,四条蹄子踏在水上如履平地。 所过之处,水波涌起。 哪怕通过了两千丈的距离,速度也没有分毫降低。 那两名学子如遭雷击。 这种勾结妖族的小人,居然真的能写出镇国诗? 无法接受。 令狐甫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此前只将目光放在黄妙之身上,以为此次魁首必然在二人之间,却并未想到,有人能比他们两个强上数倍?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在祠堂前是,他和黄妙之还特意去与姬晓攀谈了一番。 怪就怪在,他们一致觉得,此人不过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因为能写出镇国诗的儒士,腹内为何连文心都没有? 这简直是天大的怪事。 姬晓简直走上了人间巅峰。 什么叫一骑绝尘,秒杀所有天才啊? 什么叫风采绝世啊? 没错,他就是故意等在后面的,故作谦让待所有人都出发,才施施然念完了侠客行。 镇国诗,速度当然快了,提早就出发了,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姬晓有多块呢? 怎么收获震惊的眼神呢? 姬晓志得意满,兴奋的耳朵都红了。 他现在的无敌姿态,全燕都的大臣,百姓,都能看见。 “听说泠音殿下也来了......” 姬晓正了正颜色,抓紧缰绳。 如同白驹过隙,他飞速的通过了大河,来到了三千丈的尽头。 站到了人生巅峰。 那大河的尽头,便是那扇仿佛将光线都吸了进去的门户。 那看门的老者十分不爽的哼了一声。 顿时被他“不小心”喷出来的才气,化为浓墨纷纷落进河中。 顿时水面渐渐涌起了一片片乌黑的潮汐,逐渐卷积成了披坚持锐的兵士。 水墨兵士们齐齐扬起长矛,挡在那匹白马前面。 姬晓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怀中骤然飞出一篇白纸。 《儒志论摘抄》! 一股讳莫如深的力量席卷大河,文字彼此串联练成了道道锁链,随即灵蛇般攒射而出。 水墨士兵们一个也没躲掉,被锁链缠上之后,身上开始冒出道道墨烟,就像是被蒸发了似的。 这已经变成了两方大能的交锋。 白马两侧挂着的吴钩突然飞起,弹起数片雪亮的锋锐,割麦子似的将伸过来的长矛尽皆斩碎。 马头一撞,水墨兵士们顿时纷纷破碎。 “哈哈哈。” 姬晓得意的大笑着,策马扬鞭。 瞬间冲入了门户之中。 “姬——朗——” 看门老者的声音中含着愤怒,却又有几份无可奈何。 他的力量仅限于祠堂,也不能离开祠堂范围太远。 而且此事是老者先出手,却没想到姬朗居然预先留下后招,说起来还不占理。 老者冷哼一声作罢。 文渊楼中响起片片惊呼。 “没想到,姬晓冲破了三千丈长河?” “这可是历届偏试从未有普通学子通过的地方啊。” “他没有用文气,是那首镇国诗太强了。” 姬党自然是喜笑颜开,而其他人则是满脸阴沉,有点难受了。 连看守祠堂的一品,都没能阻挡,看来姬晓真的要去古圣贤石林,将那首镇国诗刻在碑文上了。 自此,姬家在文坛便要如日中天。 此时内侍突然出来,到陈正阳耳边说了几句。 他便起身去了屏风之后。 进去便看到,苏平眉目中明显挂着忧色。 进陈正阳进来,他赶紧让其坐下,开口道:“先生不是也在偏试士子中吗,为何现在还没有见到?” “先生应该已经......” 陈正阳思索一番,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这种大人物的动作,要他去猜,真是太难为他了。 此时,桌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虚影。 正是祠堂中那位看门老者的化身。 陈正阳起身行礼。 “皇叔?您没事吧。” 苏平眉宇间有几份忧色。 “无事,虽然我这个一品名不副实,也出不了祠堂,但凭姬朗还伤不了我。” 灰袍老者哼了一声,问道:“不过姬晓已经进了古圣贤石林,泠音也在里面,我实在有些担心。” “今天泠音进去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你们知道吗?” “小伙子......” 苏平愣了下,和陈正阳对视一眼。 两人尽皆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原来.....先生是先一步就去古圣贤石林了。 “怎么回事?” 老者的眉头皱起来,“那小伙子什么来头,你们认识吗?能护得住泠音吗?姬朗居然早就留下了后手防备我,应该不是为了帮儿子通过偏试那么简单。 恐怕是对古圣贤石林有算计,我们猝不及防怕是要吃亏。” 这两人的态度怎么回事。 苏平怎么也这样了? 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皇叔您还是不要喊他小伙子了,这位来历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只是先生历来低调,您看不出来很正常。” 苏平苦笑不已。 “老太傅您关心则乱了。” 陈正阳悬着的心放下,解释道:“放心,区区姬朗那点算计,与先生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那位估计也不是在与姬朗对弈。” “不是和姬朗,那是谁?” 老者皱起了眉头。 “恐怕,是在与半圣落子。” 陈正阳深吸了一口气道。 ........... “原来是俩老大爷。” 李宣笑着收起石刻,随即愣了下。 面前这俩大爷,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的样子...... 偏偏又有点想不起来。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左边那个老者惊奇的站起来,上下看着李宣,就好像见了鬼一般。 右边那老者则是满脸的不高兴,道:“说谁是大爷呢?” 两人一左一右对坐,中间摆着个石头桌子,两人除了身上的破旧儒袍的颜色,还有发色有区别外,面容出奇的相似,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 小破袄子,一人拎个茶壶,脾气犟得要命...... ‘这可不是就是门房老大爷的标准形象吗......’ 李宣看着俩大爷有点无语。 这考试地点也是的,把门房设这么偏僻,寻常人还真找不到。 “都说了别叫我大爷!” 黑袍大爷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 撸起袖子一副再瞎叫我就给你来几拳的模样。 不过他这瘦了吧唧的体格,李宣保证,三秒钟就...... 嗯......不行,万一被讹上说不清楚,还是他先躺下来好点。 所谓躺老大爷的地板,让大爷没处可躺嘛...... 旁边的白袍大爷看起来稳重一些,抚须道: “不管如何,既然你进来了,那料想你已经通过前面的小测试了。” 李宣拱手问道:“大爷你贵姓?” “老夫曹天。” 白袍大爷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的黑袍老者,刚想说些什么。 李宣嘴角一抽道:“这位一定就是曹地大爷了。” “非也。” 黑袍老者满脸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的讥笑,开口道:“老夫名为曹土也。” 顿时,苏泠音呆住了,两撇胡子从嘴角滑落。 手指着他们,结结巴巴道:“曹天.....曹土也,你们是.....” ‘这特么不还是个地字.....’ 李宣嘴角一抽,拱手道:“两大爷精神头不错啊,在这看大门有些年头了吧?” “你大爷!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此话一出,那曹土也大爷胡子颤了几下。 他们是何等悠久的存在,恐怕当这毛头小子祖宗的祖宗都够辈分了,居然如此不敬,真是太过分了! “你要说是看大门的,倒也贴切。” 旁边的白袍曹天却拦住他,叹了口气。 “你小子看来懂得不少,身边这小姑娘姓苏吧?否则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曹天老大爷身子一歪,就躺在了地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找我们俩一次可不容易,想问什么就快问吧。” “我只是找个地方坐坐罢了。” 李宣觉得这俩小老头有点意思,自来熟的往茶桌前一坐,疑惑道:“既然是看门,前面还设个碑作甚?” “哼。” 曹土也气鼓鼓坐下,道:“能来宗庙,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们岂是寻常人说见就见的,怎么也得拿出点真材实料来,否则也配踏进这个门?” 这俩老大爷还挺牛。 李宣摸着下巴。 嗯,其实这也说的过去,没听说过人北大食堂打饭的大爷,居然有北大的毕业证吗?在这种书香之地待了几十年,没点文化才不正常。 说不定,还是儒道修士? 正这么想着,曹天大爷手一招。 外面的碑文滴溜溜飞了起来,他拿在手上一看,满意的点点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此诗虽巧妙精致,正和这里的风貌,也算难得的佳作了,穷酸秀才看了,料想会很喜欢的。” 如此合乎意境的诗词,料想是现场做的。 此子不错,有问鼎大儒之才。 应该是燕国的后期之秀,以镇国之诗通过了三千丈文气长河,才来到古圣贤石林留下字迹。 大概是心有所感,居然又写了一首出来。 一连写了两首镇国诗,真是天资非凡。 曹天看向李宣的目光无比满意。 咳咳,当然不是因为李宣帮他气了曹土也这个臭弟弟。 “两位很喜欢诗词?” 反正是闲聊,李宣索性也放开了,从小书篓中拿出了些许蔬菜,招呼着两位一起吃。 “还知道孝敬长辈,嗯,你小子不错。” 曹土也眼睛一亮,怒容转喜,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记你的冒犯之罪了。” 他说着,便抓起个大苹果,咔嚓咬下去。 极品宝药对他来说算不上珍贵,但确实是很久没有吃上了。 这小子和其他后辈不同啊,别的士子来了,大多根本没机会见他们,只有极少能找到这处文庙。 最近一次是数百年前,有个姓陈的后生,还是个弃文从武的。 嗯,三跪九叩进来的。 哪像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一点不把他们当回事。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苏泠音乖巧的坐在一旁,帮三位倒茶,话都不敢说。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这三个,都是什么大佬啊? 换父王来,也得乖乖蹲在旁边站直了。 “看来你小子是个诗才,可惜了,运气不好。” 曹土也嘟哝着道:“要是穷酸秀才,估计你会获益良多,他最喜欢钻研些没用的酸诗,但今天他睡着呢。” 他们留在古圣贤石林的一丝意念,都是被庞大文气蕴养着的,饶是如此,也只能轮流醒来。 近百年来,文道香火不旺,就只能多沉睡一会。 “睡着?那叫醒不就好了?” 李宣随口道。 “他很难醒的。” 须发皆白的曹天摇摇头,“想让他醒来,除非你再写......” 说着,他算了算,比了个八。 “再写八首镇国诗。” “有我们俩还不够?你小子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黑袍曹土也看李宣有点失望,顿时不乐意了,“能写出两首镇国诗固然不错,你盏茶功夫还能再写八首出来? 我老曹名字倒着写。” “盏茶?那倒是......” 李宣微微摇头。 “哼,穷酸秀才还可以试试,你就算了吧。” 曹土也看李宣陷入沉思,不禁嗤笑道:“小伙子你还真想写啊?” “我今天是来参加考试的,你这又不是考场,写什么写。” 李宣双手抱胸道:“激将法想骗我写诗?糟老头子坏的很。” “你....你说什么?我用得着骗你个小娃娃?气煞我也!” 曹土也当场暴走,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哈哈笑道:“你小子是下不来台,故意找理由吧?这样吧,你要是能写出来,我给你点彩头便是了,老夫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来来来,看把你神气的,来来来,笔给你。” 说着,桌上突然就出现了笔墨纸砚。 李宣微微惊奇。 这两个老头,真是儒道修士啊? 那既然如此,结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就是写诗嘛...... 别说八首,唐诗三百首我都能背...... 嗯,我李宣只是为了让异世界儒修见识见识,什么叫华夏的文化结晶,文明瑰宝。 可不是为了低俗的装哔啊。 见李宣沉默,曹土也扣了扣鼻子,嗤笑道:“露馅了吧?镇国诗能妙手偶得两首就不错了,你写完之后才思枯竭,一首都没有了吧。” “你跟后生较什么劲。” 曹天无语的看了眼弟弟,温和道:“小伙子,不要勉强,只剩盏茶的时间,别浪费在这上面。” 他意思是,只能维持苏醒盏茶。 “盏茶时间?不用那么久。” 李宣理解错了,施施然卷起袖子道:“我已经把写(抄)哪八首诗想好了。” “泠音,磨墨。” “啊咧?是......” 苏泠音打了个激灵,白生生的手连忙抓起墨条。 “搞得跟真的一样......” 曹土也哼了一声。 瞬息之间写八首镇国诗,去地里头摘大白菜也没这么快啊! 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浮夸了。 曹天也皱起眉。 如此不知进退的后生,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文曲星重临 文渊楼中一片死寂。 姬晓离开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有人面沉如水,有人喜不自禁,总之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居然真的让他进古圣贤石林了......” “已经许久,没有非王室之人踏足那个地方,偏偏此人还是右相姬朗之子,那可是周......” “兄台慎言,此时心知便可。” “若是真让他将诗写在石碑之上,姬家便风盖文坛,又权倾朝野,只怕是无人可挡了。” 衮衮诸公们低头议论着。 这古圣贤石林之中,若能留诗文于其上者,王室便有重赏,因为这等于是为宗庙涨了一口文道香火。 当年陈羽白便是扛着石碑飞出去,出城还张口大喊: “这燕都不待也罢,石碑我带走便是!” 要是他没往古圣贤石林上写诗,往圣的意念绝不会允许这种行为。 毫无疑问,若是姬晓真将镇国诗写了上去,便得了天大的文名,之前站在王室这边对其质疑的党派,文名便会成为一把刀子扎过去。 也就是传说中的“打脸”。 所以王室这边的官员,有点愁云惨淡的意思了。 这谁顶的住啊。 姬晓之前明明就是个铁废物来的,会读个鬼书,参加正试都不一定能过呢,现在偏试整了个第一? 废材流逆袭打脸之我们成了反派? 外面不明真相的民众们也开始议论了,若是真让姬晓成了,后果不堪设想...... 有官员开始起身离去。 这个结果虽然无法接受,但已经发生了,须得先回去做好布置。 还有一些,则是留在现场,与姬党之人攀谈起来,希望亡羊补牢。 那声音最大的红袍官员一躬身,揶揄道:“各位大人出门慢走,不送了。” 随后他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旁边喝茶的陈正阳。 “呦,这不是陈大......哦,正阳兄您已经不是御史大夫了,没有官身还来文渊楼捧场,难为您了。” “您哪位?” 陈正阳脾气貌似好了很多,对于这种阴阳怪气已经完全免疫。 “本官姓魏,之前顾百伦顾兄的惨遭奸人勾陷,兵部郎中不日将由在下顶替。” 那红袍官员坐下,施施然倒了杯茶。 这话意思就是,之前顾百伦干的事,以后就交给我了,你杀了个顾百伦这个棋子又如何,二品大儒与个小角色一换一罢了。 “原来是魏大人。” 陈正阳还是不生气。 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们姬公子将名盖燕都,陈大人作何感想?” 魏姓官员又笑着问道。 好像今天,就一定想看看这位前御史大人气急败坏的样子。 然而.....老陈毫无情绪波动。 “哦,呵呵,挺牛。” 陈正阳嘴角一抽。 真不知道,姬晓用剽来的镇国诗进了古圣贤石林,结果进去看见那位原作者就坐在那是什么表情。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唉,我看陈大人也不过如此,我还希望您振作起来,能同朝为官呢。”红袍摇头叹气的走了。 陈正阳望着在场的官员,目中闪过一丝晦涩的光芒。 一个个官员的面貌表情,都被他默默的记在心中。 李先生在内的消息,没必要说出来,因为这些人无须提早知道那么多,况且姬党之人也在。 动静太大,鱼就都吓跑了。 今天倒是让他明白,还有不少鱼藏在泥里没出来呢。 ....... 那红袍官员一出文渊楼,面上的嚣张神色渐渐归于平静,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捻须沉思良久。 陈正阳,不对劲。 他穿过外面拥挤嘈杂的人群,随从的轿子便在门口停着,接上他一路避开繁华之地,又绕了几个大圈子,才在一处僻静的小酒馆停下。 可能是由于今天秋试,在加上出了一首镇国诗这种大事,基本上百姓都去看热闹了。 且这里本来也是偏远之地,所以四下无人。 酒馆很冷清,只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女掌柜坐在柜台前,面无表情的敲着算盘。 店铺小二则是卖力的擦着油光可鉴的桌椅板凳,也不来招呼客人。 “啪嗒啪嗒——” 算盘珠子的响声很清脆。 听魏姓官员前来,掌柜头也没抬。 “你们先出去。” 魏姓官员屏退左右,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道:“掌柜,三壶桂花酒。” “要多少,今年的还是去年的。” 女掌柜声音很沙哑。 “三两便可,若是两年前秋天酿的最佳。” 一个普通平民如此不把他当回事,魏姓官员也不生气,反而语气中带着些许恭敬。 女掌柜闻言,手指拨动了几下算珠。 顿时酒馆四周绽出朵朵暗沉的光芒,淡黑色的气息慢慢勾连成阵纹,好像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张开花瓣将整座小酒馆都包裹了进去。 从外面看,这座酒馆没有变化,两人还是呈原来的姿势坐着,小二依然在忙前忙后。 但实则,这都是梦幻泡影。 “芒山君的妖阵,果然名不虚传。” 魏姓官员恭维了一声,又问道:“今日秋试,不知贵部的妖族弟兄混进来多少?” “整整个三部族,都来了。” 女掌柜打完了算盘,冷笑道:“这还得多亏右相大人用姬晓公子掩人耳目,连值守的羽林军都被尽数调去内城,我们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就好......” 魏姓官员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道:“莲心楼已然被买下,可以作为你们落脚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打点好了。” 小二将地契接过,看着红袍官员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一丝残忍,但还未等这丝凶光彻底显露,女掌柜便开口道: “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嗯......” 魏姓官员起身,刚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踌躇。 “右相想必已经告诉过你,若是发现陈正阳文宫已经恢复,便来此处找我,但此事你别继续往下想了,否则......” 女掌柜嫣然一笑,道:“无须我们动手,你便要突患顽疾死在府中。” “是。” 魏姓官员后背被冷汗打湿,急忙出了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女掌柜拢起发丝,叹了一声:“右相,真狠啊,谁能想到,姬晓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姬家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文名。” “还得多亏那傻子,将羽林卫都引开了。” 那小二坐下,面上隐现着黑色的斑纹,他嗤笑道:“这恐怕,也是为了那什么天命人吧?不过这古圣贤石林不是只进了姬晓一人吗?” 说着,他又摇摇头,“算了,鬼知道这老狐狸在算计什么。” “行了,做过此次,便少于此人做这种与虎谋皮的事情。” 女掌柜身后裙子动了动,几条狐狸尾巴骤然倒竖起来。 “让弟兄们藏匿身形,咱们去莲心楼交接,等待时机。” ....... 小破庙里。 ‘唐诗三百首顺序是什么来着......’ 李宣回忆了一番。 随即沾满了墨汁的毛笔,如龙蛇起陆般在斑驳石板上留下一行行字迹。 他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写这么多诗。 看这日头,开考估计还有点时候,不如跟门房大爷们整点娱乐活动。 这是个多人运动.....起码得有四个人才行。 泠音这朵小白花就算了,别给带歪了,万一以后娶回家天天不务正业怎么办..... “这小子还真写啊?” 黑衣黑发的曹土也将苹果吃干净,毫无顾忌的伸手在破布袄子上擦了擦,惊讶道:“居然还真写上去了?” 古圣贤石林的石碑比较特殊,非镇国之篇章,无法留于其上,非作者本人手书,也同样如此,字迹会自行淡去。 “这种书法......” 须发皆白的曹天则是眼前一亮,问道:“这字迹是后世之人所创?为何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没见过就对了。” 李宣蹲在石碑前边写边道。 那是,前世带过来的行书,除了他还能有人知道,那真就是见鬼了。 这玩意,也不好解释。 “先生说过,这叫行书......” 苏泠音在旁边小声解释道:“两位爷爷没见过很正常,因为这是先生自创的写法。” “此字如行云流水,既不失正体的风骨端庄,又透着股潇洒写意,极为漂亮。” 曹天走过来,细细的查看,嘴中连连赞叹。 “行书......” 曹土嘟囔着,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有人趴在你耳朵边上,轻声道: “大人,时代变了。” 曾几何时,他们量天测地,现在居然连字都不认识了。 俩懂爷被触及到了知识盲区,自以为经天纬地,无所不知,今天却首次体会到了那种懵逼的感觉,就...... 很凄凉。 不一会,一首崭新传世诗词跃然纸上。 曹土也擦了擦手,又拿起一个梨子似的宝药啃起来,嘴中喃喃道: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伴随着此诗出世,古圣贤石林上空骤然绽出了一阵清光,随即文气骤然化云成形,自空中落下。 文气便化不止,落在四季古道之上,凭空生了一片随风飘扬的柳树林,根根纸条随风飘舞,一下变青,一下变黄。 飞絮浩浩荡荡席卷至天空之中,一时间竟然有些遮蔽阳光。 然而,四季古道的末尾之处,又起了一阵凛冽风雪,将柳絮全部吹散。 四季古道是穷酸书生留下的,能引其共鸣,绝对是镇国诗中的佳作。 俩老头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一天之内,整出来三首镇国诗,这恐怕是难得一见的文道英才。 当年穷酸秀才得了个诗君的称号,便是因为一天之内连作四首绝句,首首镇国,咏尽春夏秋冬之绝景,被誉为千古第一,并以此成道。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后人只要写诗,便越不过这四季。 现在面前这小伙子,只是用了几息而已。 速度比穷酸秀才还快! 曹土也是在摸着下巴。 俩大爷虽然不擅长写诗,但仍是瞬间领悟了其中深意。 此诗咏物寓意,看起来是在写景,实则是在讽刺。 将柳条比作张狂的小人,随着风儿东倒西歪,青黄不明的脚踏两条船,还妄想借风用柳絮遮盖日月的光辉,殊不知冬天就要来临了...... ‘这是一首讽刺诗,但.....他在讽刺谁呢?’ 曹土也左顾右盼。 苏泠音小心翼翼抬起头。 曹天大爷仰头看天。 曹土突然一个机灵,怒道:“好小子,如此记仇,居然写诗讽刺老夫,气煞我也!” “大爷你想啥呢,我讽刺你干嘛?吃您的梨子吧。” 李宣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写。 奇怪,还有这种对号入座的。 这黑老头可能日地日多了,有点敏感。 “不是讽刺我......” 曹土也挠着腮帮,笑着凑过来问道:“那你小子阴阳怪气谁呢,这诗可了不得,足以传世,被骂的那人也不知是荣幸还是倒霉,要名留青史了。 你小子挺记仇啊,写首镇国诗来骂,他哪得罪你了?” “也不是啥大事。” 李宣拿毛笔的手摆了摆,崩出几滴墨汁,刚好落在曹天的胡子上。 “口是心非。” 曹土也哼了一声。 “借东风张狂,须知东风之后还有风雪......” 曹天确实品出了几分味道。 东风是什么? 这小子不像当官的人,否则不该毫无顾忌的让这姓苏的小姑娘磨墨,要么是身份极高,要么是完全不知。 别人借了他的东风嚣张...... 有没有可能......是诗? “你小子不是被人剽了吧?” 曹天抚着胡须,顿时沾了一手的墨迹,白胡子被染黑了大半。 ‘先生这不温不火的性子,吃了那么大的亏都懒得与人分说,我明明很喜欢那首《侠客行》的......’苏泠音竖起小眉头,抱着白皙的膝盖蹲在一旁。 “小姑娘你知道?不如告诉爷爷听。” 曹土也来了兴趣。 “有个叫姬晓的,盗用了先生一首镇国的好诗。” 苏泠音愤愤不平道。 “姓姬......” 曹天眉头一皱。 “哼,不用想,是姬家的混蛋。” 曹土也同仇敌忾,冷哼一声道:“那帮龟孙子,有什么不敢窃的,连文曲......” 说到这,他闭上嘴。 因为曹天正用手指着西边,冲他微微摇头。 那里放着一尊周王朝半圣的雕像。 “小子,那诗叫什么?” 曹土也还是很生气。 “侠客行。” 李宣答了一句,笑道:“其实我不是很在乎,你们想多了,我像是那种记仇到写诗讽刺的人吗? 诗嘛,我这多得是。” “你小子......” 曹土本想嘲笑,却突得眼神顿住。 才一晃神的功夫,这小子又写出来几首。 老大爷有点麻了。 这特么,也太快了吧? 是外面的世界发展太快,镇国诗已经跟大白菜一样了吗? 还没完,这小子还在那写,不仅没有才思枯竭的迹象,甚至越写越快了! 你特么是抄的吧你! 有人吗?我举报,这小子开挂! 曹天则是看着天空。 上面是数不清的异相在纠葛,无数文气风起云涌,在四季古道之中勾勒出一处处的奇景,令其更添风采。 这是穷酸秀才的道。 照这架势,穷酸秀才今天就能出来了?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优秀后辈的范畴了,甚至拎个擅长写诗的仙人来,也必然做不到。 蒙学小儿不一定能写出好诗,大学士就一定能行吗? 起码镇国诗,肯定不行。 这洋洋洒洒的华章斐句,组成起来隐隐已经超出了季节的局限,几乎快要破道而出! 于是李宣给那写。 俩大爷就毫无形象的蹲在他旁边。 黑袍的啃着梨子,白袍摸着下巴,不时称赞“妙啊”。 只是白袍老头显然没发现,自己半张脸都黑了,手一下摸胡子一下摸脸,墨汁均匀的在他脸上散开...... 来到最后一尊石碑前。 李宣突然沉思起来。 头顶是绚烂至极的各种异相,但他却不为所动,反而闭上了眼睛。 一开始,只是随便写写。 但到了现在,他觉得该写一首有意义的诗。 为何要来此地? 求学。 为何求学? 为修行。 在此世,作为一个穿越者,谁又不想得道长生? 过了几息,俩大爷微微一叹。 他们想什么呢? 一个年轻人,哪怕是什么隐藏的大佬,在诗词一道又如何能越过穷酸秀才? 太难了。 因为但凡写诗之人,看到的东西都是从那位诗圣的主干中延伸出来的,又怎么会不沾其半点影子。 但很快,李宣落笔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 随着笔锋落下,不止是古圣贤石林,连外面的燕都也受到震动,仿佛笔下书写的乃是无上大道,非此世所能承受。 “怎么了?” “是姬晓公子的镇国诗惊动了上苍,引起异相了?” “不会吧......古圣贤石林以往也有人去写过诗词,却从未有此等动静啊。” 无数人抬头望天。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星已然褪去,仿佛头顶被蒙上了一层轻纱黑布。 随即在天穹之中,千万条流光溢彩闪动,无数隐匿的星宿尽皆显化。 这些星辰甚至在奇异的轨迹中,渐渐汇聚成河,宛若一条灿烂的长虹悬挂当空。 随即,这条长河动了起来。 奔流而下,直入古圣贤石林! 就在所有人又是震惊,又是不明所以之时。 一个须发皆白老儒突然跪在地上,涕泗横流道: “文曲星!它又重新照耀我燕国大地了! 老夫此生还能见其一面,死而无憾啊!” 顿时,整个燕都都炸开了锅。 ps:本来想憋个万字大章,怕大家等久了,就先更上一半,后面的我尽量写快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姬晓懵了 古圣贤石林中。 漫天的石碑都已悬浮而起,好无数名篇好像在迎接那浩瀚的文气长河。 羊肠小道的尽头,那文宫前的大鼎上,三炷香原本如风中残烛般,一副即将熄灭的样子。 但那无比浩瀚的长河倒灌下来。 大鼎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贪婪的将文气吸入其中,随即香烛的表面亮起道道金纹,顺着即将熄灭的香头攀扶而上,渐渐化为实质。 不过几息,香烛暴涨九寸。 四季古道,现在已然不能再叫四季古道了,其上多了亭台楼阁,浮云灵泉,宛如仙家胜景般。 香火鼎盛后,大殿中走出来一个儒生。 此人长相说不上俊秀,身上的素袍已然浆洗的发白,头发用根荆木插着,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干净。 他的眼睛很澄净,又有灵光乍现。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远处,他迈步顺着羊肠小道走下去。 “此诗当为我师。” 声音好似顺着风儿飘过。 小破庙里。 “啪嗒——” 曹土也没吃完的半个梨子落在地上。 他的呼吸一阵困难,因为李宣这篇诗还未写完。 “草率了。” 曹土也喃喃自语。 这特么谁想得到,让这小子用镇国诗将石碑填满,还真填啊? 填就算了,到头来石碑不够他写的...... 这还是个人? 就尼玛离谱。 “曹爷爷,先生快写完了......” 苏泠音低声提醒道。 “嗯......” 曹天点点头,从外面又牵引了两片石碑回来,信手便将上面的镇国诗抹去,放在李宣旁边。 可怜这两首诗词,只是因为李宣未完成的篇章,便被祭天了...... 刚来的石碑,很快又被写上了新的诗文。 “ 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 叹君倜傥才,标举冠群英。 开筵引祖帐,慰此远徂征。 鞍马若浮云,送余骠骑亭。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 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 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 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 他的越快,头顶上被拱卫的文曲星光芒便越发耀眼,几乎成了一片氤氲的星雾。 “此诗,非镇国。” 曹天眼中闪动着泪光。 他感慨道:“以诗文光耀万古,从此天下文人头顶,将悬起一条璀璨的煌煌华章。 此诗,传千古。” 这首诗,不但超越了四季古道,甚至将其带到了新的高度。 他看向李宣的目光,已经不是看作后辈了。 而是真正的平等对待。 没有半点文气之人,如何能写得出这种诗篇? 凡人能对天界之景如数家珍? 这其中分明写的是一个天界老怪下凡,在人间历经红尘的故事,甚至还藏着某些谋划布局。 文曲星投影都被弄来了...... 曹天眼角落下一滴老泪,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激动。 悠悠苍天,仍有故人记得当年之事,当年之人,这如何不是一件令人激动感慨的事情。 “土也,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曹天突然回过头,轻咳一声道:“愚蠢的弟弟,你好像说.....要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有这回事吗?” 曹土也身形僵硬了一瞬,然后便义正言辞的装失忆,“你年纪大了,记错了吧?” 他回过头,刚好看见曹天“黑着脸”。 “噗!” 曹土也喷了一口茶水出来,老脸因为憋笑而变得涨红。 “怎么了?” “无事,无事......” 此时,小庙门前传来脚步。 两老大爷停了争闹,齐齐看过去。 “好久不见。” 门扉之前,素袍儒生笑着打招呼,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还是老样子。” 说着,他将目光看向在那奋笔疾书,身形肆意的李宣。 儒生眼中感慨不已,静静的拱手等候。 此时,天上的星光已然繁盛到了极致,像是物极必反似的收缩了起来,有某种力量将其禁锢住,生生扯回去。 但文曲星好像不甘消散,忽的其中有一处地方凸起,如同大蛋生小蛋“吐”出一团星辉。 那点星辉收缩成萤火虫大小。围着李宣头顶飞了几圈,迅速的躲入他身体中不见了。 一切归于平静。 曹天负手长叹。 终究还是不到时候,但这一丝转机已经出现了,便是面前这个年轻人。 三圣聚首,无须多言,眼中闪过的道道玄机,已经将一切信息交换完毕。 这青年人,恐怕来历大得恐怖,比他们的存在还要更加久远,也许当年也依稀能见其手笔,甚至是可以横跨时间长河的存在。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这位写诗,也并非单纯的写诗而已,而是自报家门,表明身份。 现在的天地,确实有九十六圣,但...... 不是他们。 那些圣人得位不正,只是空有头衔,却实为窃大道之贼。 那次劫数,文曲星被囚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而已,其中陨落的圣人,死去的仙神不计其数,称得上是天地大劫。 甚至连绝地天通,都是那时留下的遗患。 此言便是告诉他们,那场大劫,这位依然记在心中。 三位儒道圣贤的意念,看着李宣的背影由衷敬佩。 他们选择隐遁,万年时光也不曾磨灭的意志还留在古圣贤石林,这何尝不是意难平? 现今,文曲星虽未彻底解放,却也因为这首诗逃脱了几分灵韵,被先生尽数收走,由此可见这位正在为振兴儒道做准备。 此等布局,定是改天换地! 李宣写完了。 回过头愣了下,随后洒脱的笑道:“这便是你们说的穷酸书生?还真来了啊。” “在下唐含锦,拜见半师。” 素袍儒生心悦诚服的朝着李宣作揖。 他说完此话,整片古圣贤石林好像被清风吹拂,承认了李宣的身份。 圣贤之师! 苏泠音长着小嘴,大脑有点宕机。 原来,先生不是古圣贤的朋友,而是师父...... 她眼中冒出晕乎乎的小星星,整个人头重脚轻。 面前这几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儒生,称得上是燕国的老祖宗,那老祖宗的师父,岂不是...... “几篇诗文而已,没想到真的能将你唤出来。” 李宣来到桌前坐下,疑惑的看了素袍儒生几眼,道:“不过你终究是来了,那便好。” 嗯......儒修手段都这么神奇的吗? 说写完诗出现,嗖的一下就出来了? 不行,我一定得修儒。 他倒是没有拒绝这个被尊为半师,毕竟这些诗词可都是千古绝句,一下子送出去八首,人家恭敬点怎么了。 话说诗词对于儒修还是很有意义的,不如隐晦的提一下。 “老唐,看过这些诗词,你的儒道是否有所精进?” 李宣笑着问道。 一语双关,点出这些诗是自己写的,同时还问了对方的儒道修为。 我还他娘真是个天才。 “半师之诗,其中真意,含锦都知晓了。” 唐含锦认真的起身,拱手道:“先生一诗,将我之道路拓宽三成,甚至指明了今后的方向,在下受用终生。” “那就好。” 李宣点点头。 搞定。 这穷酸书生唐含锦是个知恩图报之辈,那后面就好说了,可以向他问问开启文宫的事情。 不过现在开口,颇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你来的正好。” 李宣沉吟片刻,便道:“正好俩老大爷也在,咱们不如来玩个游戏如何?我叫你来本来也是为了这个。” “游戏?” 唐含锦愕然。 曹氏两兄弟面面相觑。 随即三人满脸肃然的答应了。 这位的游戏,那能是普通游戏吗?要真真如此作想,那就太肤浅了。 以天地为棋盘,信手落子的大能,这游戏恐怕蕴含深意。 “这个游戏,叫做麻将。” 李宣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俗话说的好,没有一圈麻将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圈。 “麻将?” 唐含锦愣了下。 ....... 骑着白马的姬晓踏上了四季古路。 马蹄哒哒哒,他心情无比的明快。 啊,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父亲真是算无遗策,知道那王室的老古董,古圣贤石林没那么容易进来,那篇《儒志论摘抄》,我还以为是让我背下来参考时用,没想到居然有此奇效。 今后,要好好听父亲的话。 回去再让父亲向王室提亲如何,以我写出镇国诗的功劳,燕王也不好拒绝吧? 姬晓踏上了四季古路,便警惕的停了下来。 突感胸口有阵阵温热。 掏出一看,是那枚装在食盒中的石刻。 石刻悬在空中,遥指东方。 “这是在为我指路?” 姬晓大喜,赶紧策马穿过树林。 中途,他遇到了不少危险,都是诗文异相所化,但统统被那石刻的光晕挡了下来。 那其中淡灰色的文气,牢不可破。 “父亲的每一项决策,都是如此的又远见,看来我此生都难领悟了。” 姬晓高兴的同时,又不禁感慨。 他从来都不知道姬朗在想什么。 父亲是一个心思深沉如海的谋者,也是最冷静的棋手。 不多时,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庙。 里面好像还有人交谈。 “能隐居在古圣贤石林中的大能?!” 姬晓喜上眉梢。 若是得到这其中存在的指点,哪怕只是三言两语,也足矣让他受用终身。 自然,他看到了门前的字。 “刻着作能留其上者,可入庙。” 这是就是古圣贤石林篆刻镇国诗的地方吧。 姬晓知道,如果不是石刻指路,他根本找不到位置。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拿起石刻,写下了早已烂熟于心的《侠客行》。 石碑突然飘飞起来,滴溜溜旋转着归入庙中。 庙门打开。 一张石桌前。 坐着五个人。 一个俊朗青年正拿着一块块用来写镇国诗的石碑,打磨成半指大小,在上面刻了只漂亮的鸡。 然后滔滔不绝的讲着某种游戏规则。 苏泠音拿着小本本,在旁边记。 两个老头,一个儒生,满脸认真的在那听,好像在聆听大道。 姬晓顿时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刺向李宣的一箭 姬晓站在院门口,原本准备迎接人生巅峰的他,现在满脸的错愕。 这些人他当然认识。 能在古圣贤石林中出现的,除了王室之人,还有谁? 量天测地的曹氏双圣。 旁边那个平平无奇的穷酸秀才,则是诗道巅峰的四季诗君,以诗道得圣位的存在,个个都不亚于半圣。 那个年轻人...... 姬晓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毕竟之前在路上的客栈时,李宣可以说全程都没被他放在眼里过,只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帅,才给他留了几分印象。 难道也是某位先贤? 还有在那拿着小本本的......是泠音殿下! 姬晓顿时正了正颜色,抬手将衣袍上的褶皱抚平,做出自认为最为宠辱不惊的淡然姿态,拱手道: “后进学生,偶得一首镇国佳句,今天日特来为先贤增添文道香火。” “边上站着。” 曹土也理都懒得理他,随意的挥了挥手。 刚刚听完了规则,以他的理解能力,自然是瞬间就学会了,现在手痒得很,迫不及待的想打两圈。 比起围棋,麻将这种博弈不但有趣,同样也蕴含着不少高深道理。 至于有人送来镇国诗...... 关他屁事,最后剩的两块石碑都被先生拿去做麻将了,写都没地方写。 “嘶......以梅兰竹菊,春夏秋冬作牌......” 唐含锦闭眼思考。 这其中,未尝不蕴含着四季之道。 写诗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各种意相的巧妙组合,与这麻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们领悟能力不错嘛,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 李宣将方块小石碑一块块码好,开始教他们洗牌。 看样子,这俩老大爷都对麻将挺感兴趣的,连那个穷酸儒生看起来也不例外。 不过这也很正常。 麻将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其中有种说是孔圣云游四方时,传播学说所用,三元中红发为仁爱,青发为真诚,白板为孝义。 这个说法不一定靠谱,但可以侧面说明麻将的历史很悠久,乃是一种国粹。 历经了千年风雨,却还是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单纯的趣味性显然是不足以支撑的,还须得有它的博大精深。 “哗啦——哗啦——” 四人开始洗牌,清脆的碰撞声不时传来。 “????” 姬晓被梗了一下。 他来前也曾幻想过,往圣会对他青眼有加,甚至收为徒弟。 圣贤弟子,平步青云! 从此跃居燕国文人之首,与父亲一同执文坛牛耳。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给我晾着真的好吗? 这是百年难得一见,对待写出了镇国诗的才子的待遇? 不说收徒,起码得让我把诗先写了吧? 但,这几位可都是开辟了文道的先驱人物,天下文人的老祖宗。 或许,他们是在参悟什么儒道至理? ‘嗯?这是客栈那个短小精悍的官家子弟,他也来参加考试了?等等......’ 李宣搓着麻将,微微皱眉。 听这语气,难道这官家子弟是来走后门的?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俩老大爷还有这个穷酸书生,都是有点修为的,而且还在王都学府任职。 这个世界的门卫大爷,可不是普通的老头。 “蹲边上写去。” 曹天头也不回,挥手指了指。 庙门口,倒是还剩了块碑,只不过看起来比较残破。 “是。” 姬晓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涌起丝丝不服气。 哪怕你们是文道的老祖宗,但对于来献诗的士子,如此不当回事。 瞧谁不起呢! ‘希望.....一会后你们不要震惊,拉下脸皮来收我为徒。’ 姬晓心有不忿,从怀中拿出了石刻。 父亲特意嘱咐过,必须用这根石刻书写诗文,哪怕他不是原作者,也能让诗文上迸发出原作宝光。 姬晓握着石刻,开始篆刻。 一句写完,石碑上的诗句平平无奇,根本没有冒出所谓宝光。 就在此时,石刻却微微一抖,只见一股晦涩的文气从石质尖端冒出,悄无声息的覆盖在了诗文之上。 顿时,石碑开始冒出淡淡的清光。 真的可以! 姬晓大喜,奋笔疾书。 旁边打麻将的声音传来。 “二饼。” “杠!” “九条。” “杠!” “幺鸡,我不信土也你这老匹夫还能杠。” “不杠,老夫杠上开花胡了,拿钱拿钱。” 曹土也满脸欣喜,搓着手准备将牌摆出去。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大声的呼喊: “我写完了!” 只见姬晓昂首挺胸站在那。 背后的石碑,已然冒出了八尺氤氲紫光,尊贵不凡。 “这首诗请几位一观。” 姬晓说着,还偏头看了苏泠音一眼。 这首诗可是镇国中的佳作。 足足八尺的宝光啊! 寻常士子别说写了,连见都难得见到,诗集上都少有如此惊世之作。 看着四季诗君这位以诗道名震天下的先贤,两眼有点发直,姬晓躁动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诗作出,震惊圣贤,这等绝世英姿还是在泠音殿下面前展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应该也会觉得,他是个超凡脱俗,才华横溢的人吧? 不由自主的,他开始幻想今后是如何平步青云,迎娶白富美...... 想到这,姬晓心中简直美的冒泡,但表面还努力保持着谦谦君子的气质。 突然,他发现。 苏泠音看她的眼神,不仅没有崇拜,反而有丝丝的......嫌弃? “嗯,不错,确实是难得的镇国诗篇。” 曹土也点点头,眼神却露出几丝玩味,道:“但你确定,这是你写的?” ‘门房大爷就是厉害,连官宦子弟都说怼就怼......’李宣心中给老曹比了个大拇指。 此话直接戳中了姬晓的心事,他突然有点心虚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件事天知地知,除了父亲就有父亲知晓,文气长河前的偏试都安然无恙的通过了,宝光也没有问题,怎么会被看出端倪? 姬晓倒是有几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哪怕后背已经流出冷汗,也没有慌乱失措。 说不定,这是圣贤给他的考验呢? 是的,一定是这样。 不可能有人知道其中的猫腻,打死都不能承认,否则不仅会失去天大的机缘,自己也必将身败名裂,姬家的名声也会跌落谷底。 且......泠音殿下就在面前看着呢,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偷梁换柱的小人,那以后还如何能抬起头做人? 反正这事情死无对证,总不能让他当场在写一首吧? 镇国诗妙手偶得,就算写不出来也没人能说什么,不能被当成证据。 姬晓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道:“学生当着诸位的面亲笔手书,有宝光萦绕其上,不是我作又能是谁? 泠音殿下身边这位先生看着也像饱读诗书之辈,应该能看出来这首诗的不凡吧?” “啪!” 唐含锦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 顿时麻将滚了一地。 “我的杠上开花!穷酸书生我跟你势不两立!” 曹土也顿时哀嚎道。 “什么宝光?” 李宣又定眼瞧了瞧,笑道:“我可没看到什么宝光啊,至于这诗......” 话没说完,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万万没想到啊,李白日也有今天。 他心中有点卧槽。 剽诗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玩借花献佛? 还问我写的好不好? 我亲手写.....哦,不是,亲手抄的诗,你问我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 这小伙心里很是没点哔数啊,是剽诗剽得魔怔了,自己都信了? “学生姬晓,号白日。” 姬晓傲然,甚至想叉会腰。 “哼,麻将的事押后再说。” 唐含锦满脸义正言辞,指着姬晓道:“既然如此,你便弃了那枚石刻,再写一遍给我看看。 若是写出,我赠你三分文运,若写不出......我也不杀你。” 姬晓顿时露出几分喜色。 “当然。” 唐含锦语气平淡,笑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废了你的文宫以示惩戒。” 胆子实在太大了。 且不说这种行为,单说旁边坐着的李半师,今天这事都得有个交代。 看着姬晓怀中的那枚石刻,唐含锦眼中闪过几丝异色。 他貌似知道,这枚石刻是什么东西了。 姬晓的表情凝固住了。 貌似......这杀气凛然的表情,不太像是考验啊。 他很想说......大哥,我不写行不行? 但很遗憾的是,另外两位先贤身上已经冒出厚重的煌煌气息。 古圣贤石林的天地,便是曹氏双圣所缔造,其中四季古路归这位四季诗君管。 可以说,只要这几位一个念头,便可决定他的生死。 在圣贤面前,父亲的布置真的能行得通吗? 姬晓两手颤抖,拿出石刻。 他感觉石刻越来越烫,好像其中涌动着某种力量。 难道这一幕父亲也算到了? 姬晓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但下一刻,那石刻中的奇异力量越来越强,好像......正在抽取他体内的才气! 吸力越来越大,本就孱弱的文宫上瞬间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 然后轰然倒塌。 下一刻,异变陡生。 “嗖!” 石刻猛地从姬晓手中飞了出去,仿佛超越了层层空间。 目标正是李宣的心口。 突如其来的变化,三位圣贤中,意念恢复最多的唐含锦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果然是姬家的人!’ 唐含锦瞳孔一缩,便准备招来四季古路,先将姬晓和这枚古怪的石刻镇压。 路口的半圣雕像,却突然涤荡出层层厚重的气息,所过之处晦涩的光晕密布,四季古路挣扎了几下,一时间居然无法冲破禁锢。 苏泠音看着那枚石刻尖端,小脸煞白。 虽然目标并是李宣,但这泄露的一丝气息,已经让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挤压了过来。 凶威滔天,好像要将人的意识都吸进去。 五品的修为仿佛一根杂草,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苏泠音咬着银牙,还是想要将李宣推开。 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虽然觉得李宣修为深不可测,但这根石刻凝聚了天地浊气,以邪克正,以唐含锦现在的状态,也不敢用意念之躯去接。 不是力量有多大,而是太过诡异。 “嗯?” 李宣愣了下。 剽诗就算了,现在还要杀人灭口是吗?这么尖的石头,砸脑袋上不得头破血流? 待会。 怎么如此眼熟? 是了,他也有一根,刚刚还用来雕麻将来着,两者虽然模样比较像,但自己这根颜色偏白,而且更为精致,砸过来的则是泛黑。 他下意识拿起刚刚刻麻将的石刻,轻轻一挡。 “咔嚓!” 一声刺耳的声响。 黑色石刻当空断成两截。 掉落在地的同时,断开的裂口隐隐冒出黑气,仿佛能听到缕缕哀嚎之声。 全场寂然。 “啪叽。” 苏泠音的脑袋撞在前面的肩膀上。 声音还挺脆。 但重点是..... 石刻......断了? 轻而易举,仿佛豆腐似的就这么断了? 先生既没有施展什么强横神通,也没有调动无上大道,更没有什么层出不穷的手段,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平无奇。 将石刻塞回怀里,李宣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苏泠音的小脑袋。 “不是.....我不知道......” 姬晓嘴唇干涩,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可是古圣贤石林,在这里冒犯圣贤,后果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但是,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一切挖取暖都是按照父亲的吩咐做的,那根石刻怎么会突然飞起来杀人呢? 父亲......父亲..... 文宫已碎,满脸灰败的姬晓,现在却已经无法解释了,因为一股莫大的威压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宣轻咳一声道:“这是你们地方,我就不多说了。” 在秋试之地出手伤人,这是俩曹大爷的业务范围。 “半师放心,此事一定会有个交代。” 唐含锦面色难看,沉声道:“姬家真是好胆色,在这里这还敢用卑鄙手段。” 他毕竟只是一丝意念,而非本体。 刚刚被半圣雕像压了一头,让这位四季诗君的眼中闪过几丝寒光,心中又含着几分羞愧。 先生这话,不难听出敲打之意。 在古圣贤石林还被半圣压制,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想到这,唐含锦死死提着姬晓的后颈,一步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大门,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 外面祠堂突然震动了起来。 下更晚些,可以明早再看。 感冒了,吃完药脑袋昏昏沉沉的。 休息片刻就去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后世百代,断诗绝词! 燕都内城。 祠堂中突然闪过几丝晦暗的气息,好像在阻止着某样东西破封而出。 随着“撕拉”一声。 晦涩的气息冰消瓦解,门户之中迈出一个穿着素袍的儒生,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好像只是偏远小城的普通读书人。 但从他从门户中出来的刹那,天地间仿佛被一股中正平和,却又无比深重的威势所笼罩。 那股意境,动人心魄,仿佛在人心中生根发芽,润物无声。 “小苏,你模样老了许多。” 唐含锦对着门前的老者道。 他张口声音不大。 “唐.....唐师。” 那看门的灰袍老者满脸激动的走上前,眼中隐泛泪光。 全城众人原本还在讨论文曲星的出现会不会与姬晓有关系,此时看见唐含锦出来,顿时愕然。 这是谁? 古圣贤石林中原来还有其他人在吗? 拜下的那位老者,可是儒道一品文宗,能被他口称老师之人,还姓唐...... 读书人们一瞬间都失声了,有种无法抑制的惊喜在胸中扩散。 上至诸公,下至普罗大众,燕国之人谁不知四季诗君? 这种只会在书本上出现的人物,突然活生生出现在你的面前,是一种不知所措,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们现在,就好像突然某一天,你正在读着唐诗,突然发现李白就站在你面前。 但总之,大家都很激动。 “诗君?” 文渊楼中,官员们都站了起来。 他们比普通老百姓更清楚,诗君的出现代表什么。 这也能解释,为何之前天生空中生出了异相,如此浩瀚的文气出现,竟然引得千年未现文曲星闪耀于天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诗文鸣千古! 所以,位格极高的诗君意念,才能脱离古圣贤石林,降临燕都。 看到诗君手中提的那个青年人,在场的姬党官员们脸色突然就雪白了下去。 诸公心中,其实都和明镜似的,姬晓什么水平哪个不知道?那首诗到底是不是他写的,普通百姓可能被蒙蔽,但他们却心知肚明。 之所以为其张目,只是相信姬朗的手笔。 但诗君的出现,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无数带着错愕,惊讶,不解,甚至快意的眼神,望向了文渊楼首座。 那个从进来,一直就没有说过话的老者。 姬朗。 红袍老者仍然低着脑袋,让人不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他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姿态。 但现在,这副姿态已经无法给党羽们当定海神针了,所有姬党官员都慌了神。 那可是四季诗君,古之圣贤! 人家写诗名传千古之时,周王朝半圣都不知道在哪玩蛋呢,姬朗看起来是风光,燕国右相,二品大儒。 但地位仍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么多年,右相换了不下是个,但从未有人在诗词一道能与诗君比肩,就算将周王朝半圣拎出来,从文名的角度上来说,也是望尘莫及。 唐含锦这三个字,便是泼天文名。 ........ 莲心楼内。 此时这座闻名天下的烟花之地,照理应当最为欢腾才对,但现在却是一片死寂。 因为此时,这里所见所闻尽妖魔。 大堂中摆着一堆尸骨。 尽皆是死相凄惨,浑身枯槁,原本美貌的姑娘们,风流的士子都躺在这,甚至连有些钱权的权贵,也没能逃过,与他带来的侍卫们被当垃圾似的扔在那。 围栏上,酒桌上,能看得见的地方,都蹲着颜色各异的狐狸。 “嘻嘻,那个公子好俊,人家要变成他。” “你个骚狐狸,那是男子,你变了他便得有个弟兄变成女子。” “没事,我就好这口。” 一群狐狸叽叽喳喳的说着,尖细的声音在堂中回荡,却并穿不出去。 外面被一层油脂似的乌光包裹着,若是有倒霉蛋路过,看见里面仍然是歌舞升平走进来....... “孩儿们,精气都吸干了?” 莲心楼掌柜的房间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透着窗户纸,仿佛能看到数条黑影在其中狂舞,最后合归一处,恢复了平静。 “吱呀——” 门推开,一个眉心点着牡丹印的少妇走出来。 常来莲心楼的能认出,这是此地的掌柜,早年是燕国芳名远播的名妓,也是一个音律大家。 听说最近她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级,但此时却仿佛恢复了青春,娇颜似花。 “涂山大人,我听过牡丹的唱曲,若要惟妙惟俏,还得改改声音才是。”旁边一个颇为俊美的士子道。 他的面上,也透着股妖气。 “此般如何。” 涂山君化作的牡丹又说了句话,回眸一笑之间,百媚横生,风情万种,不仅有了形,还有了神。 “您也精通音律,如此简直如牡丹在世。” 俊美士子心悦诚服的拱手。 “牡丹在世?” 牡丹原本细长的双眸闪过几分凶光。 “是.....是远远超过!牡丹一贱妓,如何能及涂山君您万一。” 那士子慌乱的跪在地上。 “都速速找好躯壳。” 牡丹没理他,冲着下方喊了一句。 随即九条尾巴张开,仿佛遮蔽了外界射来的阳光。 顿时地上亮起了如血般粘稠的妖气,在地上缓缓勾勒出了凶厉繁复,看一眼就让人至于吐血的阵法。 阵法那块地方,其中涌动的光晕仿佛变成了一滩血池,将大堂内死相凄惨的躯壳们尽数吞了进去。 顿时,下方一阵群魔乱舞,妖风席卷。 “嘻嘻,别跟我抢嘛。” “咱们共占一躯岂不美哉?” “变成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狐狸们扑了进去,引起一阵骚乱。 不多时,个个眼泛红光的人便从池中爬了出来,宛若冥府大门洞开,百鬼夜行。 “咯咯咯......” 牡丹带着深沉的目光看向远方,突然妖媚一笑道:“连四季诗君都出来了,姬朗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如此,你再也没有退路了,只能与我们三个部族一同...... 屠尽燕都!” ........ 唐含锦转过身,目光扫过之处如同时间在此刻凝固。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文渊楼。 无比宏大的声音广传八方: “今日,我燕国文坛出了一件丑事。 姬朗之子姬晓,羞煞我文道风骨,行欺世盗名之事,借他人之诗通过偏试,进古圣贤石林行凶,废弃文宫以儆效尤。 姬朗纵容子嗣,甚至推波助澜,妄图动摇诗词一道根基,至你开始,百世后代不许写诗!” ‘我真的没有行凶......’ 姬晓惨笑起来,却也懒得再辩解。 一是因为说不了话,再者圣贤金口玉言无人能够反驳。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心如死灰,不想争辩了。 姬晓没那傻,事到如今也知道他只是父亲的弃子罢了,唯一的作用便是被扔出去玉石俱焚,刺杀那个气质不凡的李先生。 瞒天过海,甚至连他也被骗了。 四季诗君唐含锦,应该没在父亲的算计之内,所以刺杀失败了。 但失败与成功......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无非是死和生不如死的区别。 所有人还在呆滞之中,便感受到一股煌煌之力压在头顶。 姬朗云淡风轻的身形,瞬间被砸低了三尺,红润的脸色顿时泛起铁青,从鹤发童颜变成了行将就木。 好像有某种东西从他的身躯之中被抽离了。 场中官员们顿时冷汗涔涔。 这便是圣贤,这便是四季诗君的圣威,只是一个意念便能调动莫大的天地伟力,比之半圣禁锢陈正阳还要恐怖,是真正的言出法随。 而且这个惩罚也太过可怕了。 百世后代不许写诗...... 今后,姬朗的族人将在文坛销声匿迹,经义策论自然还是能写的,但那种东西在文坛的地位,终究比不上诗词。 也从未有文人,因皓首穷经,修撰经典在文坛获得一席之地的。 毕竟现在的经义...... “唉......” 做完这件事,唐含锦背负着双手,遥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燕都。 眼中闪过几丝忧色。 可惜,不能再久待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一缕意念,终究无法左右大势,他也不像先生,能够和光同尘的藏在阴影之下藏好自己。 现在的他,简直如同夜晚深林中,唯一的那团篝火般扎眼。 不过,所幸还有先生! “小苏,我们不在的日子,燕国劳烦你费心了。” 唐含锦回了石林。 除了这句话,走时没带走一片云彩。 .......... “你的脑袋痛不痛?” 李宣转过身来,轻咳一声“那点小玩意,还伤不了我,下次不要这样了,要相信我能够解决的,知道吗?” “嗯......” 苏泠音捂着脑袋,轻轻吐了下小舌尖。 她的假胡子都歪了,小模样清新可爱。 “嗯......下次你要实在想推,就换个方向。” 李宣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嘴角的小胡子扶正,又捏了捏她的琼鼻,道:“我还以为你推我出去挡灾呢,救人哪有往外推的,刚刚本来只是砸我胸口,走两步就砸脑袋上了。” “您这......不是没事嘛。” 苏泠音低下脑袋,企图萌混过关。 “先生,你那根东西.....能交于我摸摸吗?” 曹天满脸激动,双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曹大爷你有问题......’李宣心中一凛,才发现大爷说的是他手中的石刻,顿时松了口气。 “这玩意有啥好看的。” 李宣说着,将石刻递了出去。 ps:爬起来坐在电脑前,一边吸溜鼻子一边码完了。 剧情其实都在脑子里,随着展开会越来越好看,但牵扯出来越来越多的东西,写起来也会变得复杂不少。 李宣没有一直在家待着远程装逼,他除了当幕后人,还应当是入局者。 想法很好,但写起来时常掉头发。 看在头发的份上,这推荐票月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且听这天地之音 天下起了雨。 这是文气淤积化而为雨的气劲。 浓厚的文气在天上堆积成云,从高空坠地,穿过四季古道的层层异相,滋润这片干旱了许久的徒弟。 几人搬着凳子回到了小庙。 曹天怀着激动的心,将那枚白色的石刻碰在手上,用粗糙的老手摩挲着上面每一条纹路。 动作之轻柔,表情之陶醉,简直...... 也难怪他如此。 在人族未开化之时,还没有笔墨纸砚,甚至都没有文字。 妖有血脉天赋,神只生而神圣,但人呢? 人族只能口口相传,挣扎求生。 是那位至圣,用这枚石刻在墙壁上刻出了传世篇章,使人族超越仙神鬼妖,超越了时空的界限,为人族留下了传承之道,在那混沌的年间,撕开了一丝曙光。 他量天测地的功德,也不及之万一。 曹天也凑了上来,近距离观摩。 此前他还有些犹豫。 毕竟在燕国古圣贤石林偏居一隅,他难免有些心灰意懒。 确认这枚石刻,就是那位至圣的手笔之后,曹天这一刻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能手握至圣石刻,那这位毫无疑问是属于他们这方的大能。 但,李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曹天有一个猜测。 这位也许曾经也是名留青史过的人物,毕竟如此修为境界,尤其是在儒道有大成就之人,都需要收文道气运入文宫。 而文道气运,大多是由文名而来,这也是就是读书人都无比看中文名的原因。 所以,他的脑中完全没有这位神秘李先生的印象,好像此人是文坛上的幽灵一般,明明有着开创一道先河的雄才伟略,却寂寂无名,仿佛凭空出现。 这只有几种可能。 首先排除这位是在他之后崛起的。 因为自那次劫数以后,文人已经失却位格,无法证道,连文曲星都隐于天穹,若是出了个这般人物,他们不可能没有半点感知。 第二,这位李先生在青史上出现过,甚至还出现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以化名出现,从来不曾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这有个逻辑上的问题。 只有预测到大劫的人,才会一直变换身份,但能有这个修为的人,之前早就已经在文坛留下过属于自己的痕迹,那时想要躲避劫数已经晚了。 那便是第二种可能。 李先生将自己的痕迹抹去了,连同自己的着作,尽数从时光长河中抹去。 所以,哪怕是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印象。 只有这个解释能说通。 小庙前传来脚步。 “那剽窃之人已经处理了,但学生力量有限,没能除恶务尽。” 唐含锦坐回桌子,面露愧色。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要不是李宣一首诗词鸣千古,虚了文庙三炷香火,加上文曲星挣脱桎梏飞凌而来,他都不一定能走出古圣贤石林这个门。 四季古路前,周王朝半圣还在那压着呢。 就算没有雕像,他也不能在外面久待。 不过,能出去看一眼现在的燕都,他已经很欣慰了。 “没事,老唐你尽力就好。” 李宣颇有点感慨。 老唐这人还是挺有正义感的,对官宦子弟也不留情面,尽到了一个读书人的本分。 那官家子弟明显有些背景,老唐有所顾忌是正常的,没有沆瀣一气便已然殊为难得。 “唉,为时所困。” 唐含锦叹了口气,敲着手中的麻将,念起了自己所做的咏秋歌。 配合着他略带苍凉的嗓音,还有小庙里一堆老弱病残,颇有点郁郁不得志的凄凉之感。 ‘穷酸书生的诗才,比一些大诗人还要出色,以后说不定真能名留青史......’ 李宣又止不住的感慨。 如老陈,还有面前老唐,他们都是心怀了一腔浩然正气的文人。 也是同样的落魄。 老陈因为不知变通,顶撞上司而便贬黜罢官,而老唐显然境遇也好不到哪去。 在这王都当教习,却大秋天还穿着件破旧素袍,衣着打扮尽是透着股穷酸劲,这性格恐怕比老陈还得刚烈不少。 读书人哪怕会卖点乖,也不会混的这么惨。 显然老唐心中还有坚持,特意在此处摆了石碑寻求知己,不愿为五斗米折腰。 历史上许多大文豪,又何尝不是如此? 讲个笑话,不被贬黜个三两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写诗的。 “心有坚持之人,郁郁不得志只是一时。” 李宣神色诚恳的安慰道:“你做的很好,若干年以后,留名的也许恰恰是你。 青史如大浪淘沙,终会留下那些熠熠生辉的,其他便如过眼云烟,消散不见,后世千秋万代之人,都会感受这份文道的余音。” 三位圣贤愣住了。 劫数过去以后许久,没有听到这样一份赞同。 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这位是真正懂他们的知己。 先生若不是秉持着天大的坚持,又如何会下定决心从时光中抹除自己? 让所有人都遗忘自己,从此孑然一身,只为了心中的谋划布局。 此等换天之志深埋于心,无人知晓,更不敢说与他人听。 只能今日在这与世隔绝之地,稍稍暗示。 一时间,他们仿佛看到李宣肩抗朗朗乾坤。 “得先生一言,当再为我辈文人鞠躬尽瘁,续万年香火!” 唐含锦满脸涨红的抓起茶杯,以喝酒似的气势一饮而尽。 “今日得先生这一知己,实乃人生快事。” 曹天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尺,“啪”的敲了下茶壶。 “啊,这手感。” 啊,这纹路。” 曹土也还在那陶醉,老脸绽成了一朵菊花。 这几个年纪相差甚远,老少掺杂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小庙中一时间热闹了许多。 苏泠音歪着脑袋,表情奇怪。 当日父王和陈叔叔便是如此。 现在李宣也变成了这样,她冰雪聪明的小脑瓜真有点费解。 “哈哈,这是男人间的友谊,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宣拿起旁边的水桶,笑道:“有诗词,无歌赋作伴怎行?” “小庙破旧,倒是没有丝竹管乐。” 唐含锦不好意思的露出了贫穷的微笑。 说起来很辛酸,君子六艺以礼为首,音律次之,高雅之士多多少少要会写乐律。 但他们连傍身的宝物都没了,只留下了本命之物。 除了这些锅碗瓢盆,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外面那一堆石碑。 能用以承载镇国诗篇的,自然非凡物。 ‘啥书中自有黄金屋,都是忽悠小孩的......’李宣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考一阵,笑道:“此事不成问题,你且将外面那些刻诗的石碑拿来。” 曹天点点头,随手一招。 十几块石碑滴溜溜转着飞了进来。 李宣拿起刻刀,观察着这些石碑的形状。 以石所制的乐器,他生活的年代虽然不算多,主要是因为不方便,愿意学石头疙瘩的人也实在太少。 但还是有的。 比较出名是罄,编在一起的叫做编罄,单个则大多是放在寺庙中。 不过这些石碑厚度不算太大,无法形成共鸣,再说打磨成空心也比较浪费时间。 还有一种,名为石琴,据考究可以到夏朝。 所需正好是长方形的黑石,与这石碑的材质和形状都比较相近,只需要进行打磨。 系统提供的篆刻技巧,乐艺,雕刻石琴不是难事。 李宣拿起石刻,心神沉淀。 瞬间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状态,眼中只剩下这些大小差不多的石碑。 随后扬起刻刀,划出数道奇异的轨迹。 石屑纷飞,速度极快。 手上这把系统出品的刻刀,质量确实没得说,刻起石头就跟切豆腐似的。 “厉害。” 曹土也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他也爱研究些小玩意,能看出这其中蕴含着何等的玄妙。 这不是炼器,却比炼器的手段更厉害百倍,没有借助任何修为,只是在以自身的理解,将道韵刻在石碑上。 石碑材质非凡,无须真火淬炼,这才是最适合它的手法。 四个字形容: “暗合大道。” “先生原来还精通乐理......” 苏泠音则是看着李宣的侧脸,嘴角不自觉洋溢起了笑容。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宣如此认真,之前雕麻将的时候是十分随意的。 不多时,一尊又长又短的石琴制成。 上面的诗文,他特意留了下来,故而每一块音石上都留有华篇名章,让石琴更增添了几分韵味。 “咚——” 李宣随手拿起桌上的小尺敲了下,顿时一声清脆在小庙中回荡。 声音空明清冽,仿佛从心底响彻。 “不错,音色没有问题。” 李宣满意的点了点头。 害,可惜了,这里没有材料,不然我整个唢呐吹吹,岂不美哉? 保证听得给你们当场愉悦送走。 “此音甚妙,敲击之间便如此动人心弦,不知演奏出来是何等气象。” 唐含锦听到这美妙的声音闭上眼睛。 不仅是声音。 上面的诗文也随着声音传递了出来,仿佛以大道之音阐述着诗词的意境,甚至将其更加完美的诠释出来。 文字是载体,音律也是一种载体,它们都是承载着“道”的一种形式罢。 音律甚至更能直达人心。 这副石琴,将诗词转化成了音律,彼此泾渭分明却又无比的融洽。 这副琴,能演奏诗词。 “先生要如何弹奏,用我的尺子吗?” 曹土也收起玩世不恭,极为认真的问道。 “不,我不弹。” 李宣笑着摇了摇头。 “您不弹?那是要我献丑一番么......” 唐含锦轻轻敲击着黑色石琴的表面,他真的很享受这种声响。 “也不是,今天这副琴无须人来弹奏。” 李宣又摇头。 几个圣贤顿时愣住了。 不是说要以歌赋音律作兴么,制了琴却无人弹奏,这意义何在? 正当他们不解之时。 李宣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笑道:“且听听这天地之音,如何?” 第一百四十章 凝练文宫之法 那尊石琴被放置在了小庙前。 大家凑在小庙之前,外面便是淅淅沥沥的斜风冷雨。 石琴很快被雨珠敲响。 起初,声音很普通,仿佛就是水滴砸在上面的错落凌乱的响动,像是大雨之时放在庭院中的水缸,凌乱中,却又带着一股和谐的宁静。 此时,除了空明以外,什么都没有。 天地间,回荡着那首孤寂的诗词。 这首诗的名字已然没有人在意,因为他们已经从音律中,看到了空寂的天地。 随后,石琴的音石上被打湿了,声音也更加清脆,越来越多的细小的声音出现,从无到有,从简单道繁复。 众人眼中仿佛看见了这片安静的天地中,不同的景象。 蓝水之上,出现了白云。 白云之下,是苍茫的大地。 广袤无垠,且安静。 又三片音石,被风吹过发出长鸣,宛如一汪清泉自心尖划过。 于蓝水云烟之间,无数生灵从无到有,在这青苍之中慢慢成长,它们中有许多,连三位圣贤也闻所未闻。 有的能扶摇之上九万里,动辄山河倾倒,光辉堪比大日,吐气便是万里狂风席卷。 也有无比微小的生灵,在繁衍生息之间,日益强盛。 山脉,平原,河流,甚至是天空,都开始有了他们的身影,一座座雄伟的城池拔地而起。 接下来,便是空前绝后的繁荣。 俩曹大爷在这天与地不断的变化中,内心抑制不住的狂热和痴迷,其中还夹杂着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 久闻大音希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的见到了。 唐含锦看见了这个由诗词组成的世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音律与诗词的糅合,这是道韵的巅峰。 四季古道比起来,还差得太多。 苏泠音白葱似的手指轻轻敲着下巴,似乎也沉醉在这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好中。 她微微眯着眼,悄悄打量着前面观雨的声音。 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那个衣着平平无奇,却目光苍茫,英俊不凡的男子。 这道身影便是世界绝无仅有的唯一,坐看一切风起云涌。 突然,乐章的节奏越来越湍急。 大地仿佛巨人的心脏一般震颤,颜色突然从清朗转为了黑红交织,无数星星飞速变换着方位。 电闪雷鸣,火石迸溅。 天地的劫数降临了。 一切又被打回了原形。 但这次,天地间多了一种东西。 黑夜与白昼。 一尊尊强横的神只在山脉,湖泊。 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连这片看似无垠的天地都已然不足以容纳。 于是,战火爆发了。 大地在碎裂,天穹在崩毁,无数强横到难以想象的族群被湮灭。 于是,这片世界开始了灭绝后的复苏。 人族出现了。 是李先生那首鸣千古的诗词,它成了天地间的主旋律。 其他诗词合奏也铿锵有力的发出了自己的共鸣。 最后,万籁俱寂。 回到单调的风雨声,淅淅沥沥。 风雨声中传来一道温和且平静的声音: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这句话,为此曲画上了圆满。 李宣从外面将石琴搬回来。 他对这件作品很满意。 单单是放在外面,雨滴和风儿演奏的曲子就如此优秀。 那他回头找嫦小玉把仙女棒拿过来,放在上面开启震动模式...... 绝了。 场中的三位圣贤,都从中受益无穷。 “原来这才叫做诗词歌赋,受教了,生而有幸能听此一曲,足以。” 唐含锦望着外面的四季古道,眼中满是交杂的光芒。 “曾经,我对天地的理解还有偏差,今天多谢先生指点。” 曹天拂袖起身行礼。 曹土也看了看他老哥,回过头来到:“我也一样!” “听君一曲,胜枯坐百年。” “我也一样!” 他们三人,真真的受用无穷,不仅是在感悟上的。 最重要的是,连空乏的神魂的恢复了一丝! 虽然并不算多,要完全重回巅峰也不知会到何年何月,但这一丝也弥足珍贵,代表着希望。 若是文道香火不旺,意念没彻底寂灭就算不错了,跟别谈恢复实力。 ‘土也大爷确实黑得跟张飞差不多......’李宣心中吐槽,面上却是客气道:“此物如果你们喜欢,便送与你们把。” 嗯,这话他也就随口一说。 “今天受了半师太多好处了,这石琴如此贵重,还是算了吧。” 唐含锦第一个拒绝。 此物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无上珍宝,但老唐是个有坚持的人,这嗟来之食......不香! 总之他态度还是摆的很正,一副你千万别送,送了我跟你急的正人君子模样。 “嗯......我等身无长物,不知何时才能报答先生。” 曹天也摇了摇头。 ‘嗯,看来这两位还挺客气......’李宣很满意,和有节操的人说话就是舒服。 此时,旁边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真的送吗?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曹土满脸带笑,搓着手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 笑嘻嘻的就凑到石琴边上,满脸陶醉的开始抚摸...... 李宣笑容一僵。 忘了,曹土也可是个不怎么要碧莲的大爷。 你敢给,他还真敢要。 妈蛋,草率了。 “老匹夫你脏手拿开!” 唐含锦犹豫片刻,也放下面皮大声开口。 特么的,嗟来之食是不香,但是饱肚子啊! “穷酸鬼,你的文人风骨呢?” 曹土也啐了一口,讥讽道:“刚刚送给你,你那么大声说不要,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现在又急赤白脸的作甚?” “不是谁都与你一样。” 唐含锦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礼义廉耻么?半师相赠怎可如饿虎扑食般争抢,谦让才是君子之风。” “虚伪,呸!” 曹土也翻了个白眼,“吃shi都抢不到口热乎的。” “老匹夫,你安敢如此辱我!” 唐含锦双目喷火,袖袍一卷背负双手。 “诶,你干嘛?” 曹土也缩了缩脖子,怂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大不了咱们轮流。” 真打起来,唐含锦还是厉害些的,因为之前那些镇国诗,甚至还有一首鸣千古,都是诗词,他这缕意念现在最强。 “行了,你们俩别争了,让先生看笑话。” 曹天轻咳一声。 “我也想要......” 苏泠音抿着嘴唇,小手扯了下李宣的袖子。 看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李宣心脏顿时中了一箭,想也没想就道:“没事,回头我给你做个小号的,保证比这个漂亮。” “谢谢先生。” 苏泠音笑起来,嘴角出现两个小酒窝。 “咳咳......” 李宣无奈的摆手道:“反正你们都待一个文庙里住着,谁拿着还不是一样?” 听闻此言,三人顿时愣住。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此能通大道之物,也不能天天用,需要时间消化所得。 李宣看着三人面露喜色,微微点头。 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三位虽然未必有多高的修为,毕竟在这等文坛之地待了很长时间,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他正色问道:“你们可知,若是身无文宫,有什么方法能后天获得?” 唐含锦愣了下。 这种事,先生应当知道才对。 经历过大劫的人,应该都对此有所了解。 曾经,所有文宫都是文曲星赐予,儒生以才气养之,在其中凝练文胆,文心,乃至文道。 但文曲星销声匿迹后,要获得文宫便只有两条途径。 一,上境儒修转世,他们会携有宿慧。 此宿慧并非知晓原本的一切记忆,而是对儒道难以想象的敏感,一旦踏入修行,便会自然的觉醒文宫。 二,接受他人文道传承,开启文宫,此等文宫会在某一道的修行特别迅速,但坏处也显而易见。 传承之人,会受到修为,乃至思想上的桎梏。 先生所问,应该是这两种之外的...... 唐含锦冥思苦想,斟酌道:“若是天生便无文宫,却又文采斐然,可借天地清浊二气,加之文道气运,在体内凝练文宫。” 他说着,却又摇了摇头,道:“这一道困难非常,没有文曲星的指引,连点燃才气都难于登天,古往今来,没听说过谁能做到。” “原来如此。” 李宣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走马看尽燕都花 “李先生,你没事的话.....有空来这搓麻将啊。” 曹土也站在门口挥了挥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你的牌打得也忒好了。” “......” 李宣嘴角抽了抽,背着身扬起手挥了两下。 这俩大爷,还有唐含锦,打着打着就急赤白脸的,跟他们搓麻将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脑血栓人就去了。 踏出小庙他,他看了眼远方的考试场地,叹了口气。 今天他总算明白,偏试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参加的意义。 偏试的目的,在于筛选在大儒转世的学子,帮他们重启文宫,所以才会挑选文采出众却又没有文宫的士子。 很显然,自己一个穿越者,跟大儒转世八竿子都打不着。 “唉......” 李宣有点意兴阑珊。 看看别的穿越者,开局就是什么荒古圣体,天资纵横古今,还有一堆绝世高人抢着收他为徒,各种圣女仙女见一个收一个,最后经历一系列逆境翻盘(开挂),走上巅峰...... 再看看自己。 穿越来一事无成,好不容易碰上几个修行者,不是看门大爷就是穷酸书生,再不就是失业的颓废中年。 生活不易,帅哥叹气。 “先生.....你怎么了?” 苏泠音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在想有没有那种肤白貌美,家财万贯,性格清纯可人的富家少女会看上我。” 李宣略带忧伤的看了看天,道: “我不想努力了。” 苏泠音偏过头,看着天边那朵云彩,假装神游物外。 ........ 外面的祠堂。 苏平淡然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一丝笑意。 如此多年来,姬朗极其党羽可以说在燕国权倾朝野,他这个燕王处处受到掣肘,作为一个君王,他一口气憋在心中已经很久了。 这些年,从未像今天这般扬眉吐气过。 没有人想到,四季诗君会亲自降临,给了姬朗一个大嘴巴子。 姬家自此身败名裂不说,后世百代不许写诗,今后文坛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那帮懂得趋利避害的衮衮诸公,没谁敢与他藕断丝连。 内侍呈上几张折子,低声道:“王上,兵部侍郎,户部的尚书在宫前待了很久,您看咱们是不是先......” “你回去告诉他们。” 苏平将折子一摔,冷着脸道:“有什么事,明天朝堂之上再说,所有折子,一律打回去。” 内侍躬身称是,转头出门而去。 苏平没有着急在文渊楼处置姬党官员。 有些账,要慢慢算。 若是以前便罢了,现在苏平存着要将姬党连根拔起的心思,想私下里服软门都没有。 “难怪王上你对那李先生如此放心。” 灰袍老者感慨道:“没想到,他居然能以鸣千古之诗将唐师唤醒,布局落子之间,方寸俨然。 在没有看到结果前,谁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连我这个看守古圣贤石林的一品,都没察觉半分端倪。” “当日在莲心楼时,幸好先生将我拦住。” 苏平面上露出一丝恍然:“我当时还在惊讶,一个文人哪怕脾性再好,被人剽了诗又怎么会情绪毫无波动,原来当时先生心中就已然有了算计。 这首诗,便是请君入瓮,姬朗还以为自己借了半圣之力便能瞒天过海,没想到从一开始,便已经踏入了陷阱,如果不是这首镇国诗,姬朗也不会落到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一首镇国诗连名都不署,恐怕先生本就是故意的。” 几人抽丝剥茧后,心中升起浓浓的敬畏。 要知道,那首诗可是张缺二飞升之时,便已然写出来了。 也就是说,从那时先生便已然开始布局。 姬朗便如同蛛网中的虫子一般,不知不觉便踏上了绝路,甚至到死之前,都不知道中了谁的算计。 太恐怖了。 这就是绝世大能的运筹帷幄吗?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在先生面前玩弄权谋,无异于自寻死路。” 陈正阳深有体会的点点头。 姬朗这次栽的不怨。 换他们,若不是与先生接触过,也是同样下场。 此时,幽深门户如水波般涌动起来。 李宣走出来,正好看见几人在那凑着脑袋窃窃私语。 便轻咳一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说起来,还有点难以启齿。 老苏给他弄来了资格,结果自己连考试都没参加,和门房大爷聊了会天就出来了。 苏平暗道先生真是胸有沟壑。 刚刚才把姬朗坑了,现在却云淡风轻,看不出半分志得意满,还口称自己是参加秋试的士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难怪先生能写出如此诗句,这便是他的真实写照啊! 连自己这个知情人面前,口风都如此之严,那些演话本的真该与先生好好学学,什么叫做演技。 既然先生装作不知道...... 那自己便也把他当成士子好了。 苏平思索了一阵,试探着问道:“我们已经查实,那姬晓是沽名钓誉之辈,那首侠客行本就是先生之作,如此......这偏试第一便给先生如何?” “偏试第一?” 李宣懵了下。 他做了什么? 不就是和老大爷们打了会麻将,怎么就成偏试第一了? “偏试本就是考诗词。” 苏平一脸我知道你喜欢低调的表情,叹道:“姬晓用的是您的诗词,这第一的桂冠实至名归。” 先生既然不愿暴露身份,如此安排正好,这次秋试也要有个交代才行。 “可是......我没有文宫。” 李宣有点心动。 这可是大大出风头的事情,跟考上了状元差不多。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连文宫都没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没有文宫,我知道您的难处。” 苏平讳莫如深的点点头,一副我懂得表情道:“历代偏试第一,也大多没有文宫,所以这不是刚好符合吗?您只要稍稍的伪装一下,便可假戏真做......” 谁也不会想到,幕后运筹帷幄的大佬,居然藏在士子之中,还拿了偏试第一。 苏平觉得此法可行。 “伪装?” 李宣明白了。 看来老苏也知道自己没文宫的事,这是想让自己装成上境儒修转世? 嗯.......秋试第一剽窃,这说出去确实不好听,对于燕国文坛的声誉是很大的打击。 老苏能搞到名额,应该也是负责秋试的官员之一,到时候少不了要背负责任。 但如果找到了“原作者”,就不同了。 不仅可以显现出,秋试对待舞弊绝不姑息的公正严明,还能彰显负责官员的能力。 看看,第一舞弊,我们不仅把他揪出来了,甚至还把原作者找来,这个第一实至名归,厉害吧。 老苏自然是因祸得福。 “还是有点.....” 李宣低头沉吟。 “先生您放心。” 苏平挺直腰杆,极为认真道:“长街走马,赏黄金千两,去白马学宫任学......为了确保安全,绝不会暴露您的真实身份,一切都按照正常偏试榜首的规格来。” “等等,你说什么?” 李宣轻咳一声。 “为了安全....绝不暴露您的身份......” “上一句。” “长街走马,赏黄金千两,去白马学宫任学......” “你的想法很好,我答应了,劳烦你多费心。” 李宣义正言辞道。 “先生帮了我大忙,这都是应该的。” 苏平面上保持着君王风度,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看看,李先生这等谋划深远的布局大佬,也认可了他的计划。 他果然是一位深谋远虑的明君。 ........ 祠堂前,放出了榜首之名。 片刻后,李宣也没换个衣服什么的,就这般坐上了高头大马。 羽林军开路,维持着街道秩序。 长街走马观花,受万众瞩目。 下至行商走贩,上到达官显贵,尽皆聚在这条祠堂外面的路上。 许多官宦权贵,都派了身强体壮的家丁,来榜下捉婿,但他们却被羽林军挡在了外面。 榜下捉婿是传统,派羽林军护卫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王上为何如此? 难道是..... 有人好像想到了什么。 李宣多么想说一声:“别拦着他们,放着我来,我能承受......” 但终归,他还是要回步云镇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答应了老苏。 燕都不能久待,因为终有一天大家会发现,偏试第一的才子是个贝西货,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步云镇还有佳人守候。 嗯,泠音妹子也不错,诶嘿...... 很快,便到了莲心楼那条繁华的街道。 绿柳飘飘,张灯结彩,湖风吹拂着脸庞。 亭台楼阁之上的小姐姐们,将早就准备好的抛绣球抛下,眉目含春的看过来。 这动静之大,甚至连楼主牡丹都站在阁楼上观望。 今天的牡丹特意打扮过,好像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花魁风采,一袭流苏轻纱的裙子随风飘舞,衬托着她美好的腰身。 牡丹的眼睛黏在李宣身上,媚眼如丝。 “这榜首是个俊朗的公子呢,我好喜欢。” “他会不会来莲心楼喝酒呢?” “听说还会音律呢,人家想与他学学吹箫。” “你个骚狐狸。” 隐隐还能听见女子的嬉笑声,化作靡靡之音在耳畔回荡。 ‘我能打十个......’ 满身挂着绣球的李宣,在心中默念。 随即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 渐渐,护送偏试榜首的队伍远去。 牡丹站在楼上,目送这李宣的背影。 “这偏试榜首郎,生得真好看,芒山君莫不是动了春心?” 一个狮鼻大汉满脸豪爽的笑容。 “呵呵.....是生得好看。” 牡丹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威胁道:“这个就是姬朗说的天命人吧?驼山君,你可别跟老娘抢。” 一个面色苍白的书生,从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来。 大秋天,书生摇了下折扇,笑道:“我与驼山君会去白马学宫,那里的儒生更多,我们可不眼馋。” 牡丹讥讽道:“你教教狐狸也就罢了,敢去文气最鼎盛的地方,也不怕露馅?” “我妖族一样能念书,在半圣的脚下怕甚?” 书生摇了摇头,背着手下楼。 声音清晰的传来:“倒是你,别贪图精气,误了右相的大事。” 望着书生的背影,牡丹冷哼一声: “读书人的没一个好东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星变,李先生在凝聚文宫? 夜晚时分,宅院中。 李宣推辞了一大堆盛情邀请,又义正言辞的说自己还要挑灯夜读,才在一片恭维声中回到了宅院。 不知为何,从那片声色犬马中走出来,李宣感觉如释重负。 那些光环,是有重量的。 特别是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那些东西不属于自己。 一旦被发现无法开启文宫,那些恭维赞叹巴结都会烟消云散 也可能,是追名逐利太累,他习惯了当咸鱼吧。 不是不会阿谀奉承,只是不想。 刚走入宅中,便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然后..... “嗖!” 嫦小玉一个助跑起跳,重重撞在他的怀里。 “你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宅里进了妖怪呢。” 李宣身形僵硬了一下,随即才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它软乎乎的脑袋。 听说吃过人的妖怪,眼睛都会呈现血一般的红色,那是戾气和业障纠葛的表现。 ‘哼唧,本兔的眼睛亮晶晶的多好看,才不是呢!’ 嫦小玉在李宣怀里蹭了蹭。 伸出爪爪指着小书篓。 大魔头真是的,动不动就出去一天不回来,也不多留点好吃的。 拿出嫦小玉专属红果果,李宣抱着她蹲在了内宅门口投喂。 此世之月,当真清朗澄澈。 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何为宝轮金地压人寰,何为都城繁华之鼎盛,在那长街之上,许多修士高超的手段,都令他眼花缭乱。 之前偏居一隅,虽见过步云剑首飞升的盛景,但他只是在相隔甚远的山脚看着,不如今天来的直观,震撼。 若是飞升,说不定真的能去广寒宫看看。 “不知有朝一日,能见嫦娥否?” 李宣看着明月,心生向往。 ‘嗯?大魔头说起姐姐的语气......’ 嫦小玉吧唧吧唧吃着果果,皱起小眉头。 她其实也有想过,为何大魔头要对她这么好,明明手握着上古大凶之器,而且还有发芽的建木,应该是坏蛋才对,明明可以强迫她培植仙药的说。 但貌似.....大魔头的药药都被她吃了。 现在说起姐姐,还一往情深的语气。 不对劲,有故事。 嫦小玉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小兔你的发卡真漂亮。” 李宣低下头,摸了下嫦小玉的长耳朵。 也不知道小兔的主人是谁,打扮的如此精致的灵兔,怎么就那么久都没人找,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万一刚好是小兔跟着自己出远门,主人找上来会不会刚好错过? ‘姐姐的宝贝都很漂亮啦......’ 嫦小玉甩了下头,又用爪爪大力拍开李宣的咸猪手。 耳朵不能随便乱摸的! 怎么能随便摸女孩子敏感的地方?大魔头真是太过分了! 嫦小玉鼓起腮帮,作凶猛状。 “忘了,抱歉抱歉......”李宣反应过来,又拿出几颗果果来赔罪。 兔子耳朵的血管很密集,是散热用的,被人摸有可能会生病,哪怕是灵兔也会很不舒服。 ‘哼......’ 嫦小玉撅起嘴,心里却美滋滋的将果子都装进了胡萝卜包包。 随后她又蹦到李宣头上,将梳好的头发弄成鸡窝。 “调皮,怎么老喜欢趴在我头上。” 李宣伸手抓她。 两人顿时打闹起来。 片刻后。 ‘原谅你啦。’ 嫦小玉哼了一声。 李宣苦笑着认输,顶着嫦小玉回了房间睡觉。 一人一兔都没注意到,几根淡黄色的毛发从胡萝卜包包中掉了出来,正好掉进了他的口袋...... 夜深人静,清幽的月光突然大盛。 房中传来有节奏的呼噜声。 咸鱼锻体神功什么都好,就是动静大...... 呼吸之间。 天地仿佛刮起了灵机潮汐。 躺在床上的李宣,浑身慢慢冒出了淡淡的星辉,中正平和的光晕从他身上涤荡而出,照得房内亮堂堂的。 雪白的墙壁上,倒映着星辰。 足足九十六颗大星,数之不尽的次星,宛若整条光带似的银河。 每一颗,都能看到其内闪动的字迹,这些都是他写过的诗词歌赋,而且都是其中水平上佳的,可以说,是前世上下四千年的文明星火。 这些星辰彼此勾连,如同会呼吸似的闪动着莹莹之光。 如果有儒道修士在此,便会当场惊掉下巴。 这是凝聚文宫的文曲星光,居然会从一个人的体内散发,若是单单这样也就算了...... 一般大儒,终身能有三两颗主星,百十来颗次星,便已然是相当的优秀了。 这一片星河...... 墙壁上移星易宿,九十六颗主星缓缓凝成了一个繁复的纹路,从正中心投下了一束纯白光辉,正连在了放在桌上的小书篓上。 那尊青铜小文宫滴溜溜飞了出来。 沐浴在光辉之下,表面的斑驳痕迹渐渐剥落,露出了下面的光滑质地。 其上开始有道韵生灭,气象万千。 同时,白色石刻也飞了来,在空中挥舞之间,划破着某种联系。 古圣贤石林之中。 三位圣贤正凑在一起。 曹天抚须道:“我这尊周天星斗盘,可知一切星轨变化,如今意念恢复了一些,先将其凝练出来是最好的,也方便咱们在古圣贤石林中洞悉星辰奥秘,知天下变数。” “现在天机蒙蔽,你这周天星斗盘,准吗?” 唐含锦皱眉道。 倒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现在的曹天比巅峰时差了太远。 测星可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放心,我也算投机取巧了,多亏今日有先生指点。” 曹天笑呵呵的托起星盘,往空中一抛。 星盘缓缓拆解分散,各处化为尘埃消散,缓缓升入天穹。 随即,漆黑一片的世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繁星,每一处都无比清晰。 “真不错。” 曹土也比了个大拇指。 看着天空中缓缓运转的星斗,唐含锦喃喃道:“李先生那般神通广大的人物,为何要问凝聚文宫之法呢?现在乃天下混沌,连文曲星也不存世间,文宫又有何......” “先生可能是有极远的谋划。” 曹土也摆了摆手,又问道:“这星盘测定星宿变化时,有真品几分精准?” “哼哼,老夫出手,那自然是......” 曹天得意的准备说话。 “轰——” 星盘突然发生疯狂的震动,上面的代表星辰的珠子四处乱窜起来,震得星盘哗啦啦作响。 曹天的脸一下僵住,立马抬头看天。 “星位大变!” 曹天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到底是谁引起了星位紊乱?” 曹土也问了一声,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却发现天空上泛滥着各种风暴似的,所有东西都乱了套,好像又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翻江倒海。 他睁开眼,看向旁边的大哥。 曹天也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皱起。 顿时,曹土也沉默了。 有绝世大能出手遮蔽天机,搅乱星辰,防止外人窥伺。 连曾经量天证道的人都看不出端倪。 究竟是谁出手? 唐含锦脚下一跺,整条四季古路便轰然升空,拖着小庙直直不断攀升。 离天越近,便越能感受到上面有一层薄雾,并不厚,却宛若天堑。 “拨云见月。” 唐含锦舌战春雷,大喝一声。 四季古路震动数次,各种异相交织在一起,震动天穹,终于将薄雾震散了些,随即整条古路便横亘在了这方小世界和大世界中间,仿佛一条桥梁。 三位圣贤的目光,穿破层层迷雾,看到了外界的景象。 之间天空中,星辉与灵机凝聚旋转,在燕都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天地间清浊二气升腾不止,被漏斗磨成虚无汇入漏斗下方。 “天地清浊二气在升腾。” 唐含锦闭眼感受了一番,沉声吐出了这句话。 “这惊天动地的景象,是先生聚文宫?!” 曹土也脸色都变了。 ...... 白马学宫深处。 本该是挑灯夜读,整夜灯火不熄的学宫中,此时一片寂静。 突然,墙角的阴影之中蠕动了几下,一个黑袍身影从中“挤”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个精致的墨斗。 他行走的路线,仿佛在依照某种轨迹。 所过之处,便会留下淡淡的黑线,随即很快又隐没下去,仿佛一条条黑蛇钻入了地底。 突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天。 “难怪姬朗要杀他,应该是半圣......” 说道一半,黑袍人有所忌惮,沉默了一会才喃喃道:“能在右相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那老狐狸的心真是又狠又毒,莫说儿子,连相位都能扔出去。 究竟是不是真的要晋升一品,都不好说......” ...... 莲心楼之中。 同样是漆黑一片,只有月华照耀。 看着天空骤然明亮的月光,站在楼顶的芒山君眉头皱成一团。 面皮上,也钻出了厚厚的绒毛。 她的修行之法乃吞噬生灵,积累业障之法,对于月华有天生的排斥。 俊美公子静静的站在后面。 “芒山君,三日之后,原计划动手。” 那狮鼻大汉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楼顶的另一侧,“经历这次星变,又加上之前有诗词鸣千古,燕地儒修的实力三五载就会上升一大截,这次必须全部杀光。” “我们妖族才是燕地的主人!” 狮鼻大汉的声音仿佛野兽低吼。 “东西呢,带来了吗?” 芒山君身上沸腾的毛发安静下来。 “幽冥深处的孽兽之眼,此物是右相的,用完你要还我。” 狮鼻大汉伸手,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从蠕动的血肉中,拿出一枚狰狞眼珠。 虽然离体,这眼珠却仿佛有生命一般,咕噜噜转动着。 “这种恶心的东西,本君没兴趣。” 芒山君面无表情。 随后那俊美公子裂开一张大嘴,舌尖一勾便将那枚眼珠吞了下去,顿时俊俏脸庞满是扭曲吗,有崩裂迹象。 “星变......那偏试榜首真是天命人?” 楼顶传来一声风吹过似的低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消失的人 趴在床上的嫦小玉醒过来,揉了下眼睛。 看到房内的景象,她顿时目瞪口呆。 大魔头,会发光诶! 那尊文宫悬浮在空中滴溜溜转着,散发着温和而奇异的蓝色荧光,墙壁在温和的月华中倒映着诸天星斗。 嫦小玉很熟悉,因为这副星图在月宫也有,只不过姐姐从来不让她乱碰。 现在,却从大魔头身上散发出来...... 嫦小玉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尊散发神光的青铜文宫轻轻一震,便如同长鲸吸水般将溢散的星光吞了下去。 随后青铜文宫“嗖”的一声飞了下来,嫦小玉紧张的耳朵竖起,赶紧跳到一边,随即文宫便绕过她,径直的没入李宣眉心。 ‘嗯??钻到大魔头脑袋里面去了??’ 嫦小玉坐上李宣的脖子,然后用爪爪捧着他的脸左右观察,连头发里也翻了翻,什么也没找到。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李宣朦朦胧胧醒来,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脸上还有个软乎乎的东西在蹭。 “阿嚏!” 几根兔毛飘到李宣鼻子里,他打了个喷嚏。 嫦小玉顿时打着跟斗飞出去,在被子上滚了几圈,晕乎乎爬起来。 李宣点着嫦小玉的脑袋道:“好好睡觉,明日我还要去白马学宫呢。” ‘明明是你先吵醒我哒!’ 嫦小玉委屈了,背对着李宣扯过被子。 ........ 翌日,天蒙蒙亮。 宛若鸡子的太阳星自天穹升起,昨夜格外灿烂的众星拱月,现在已然消失不见。 铛——铛——铛—— 三声晨钟长鸣回荡层云,燕都内城中心的王城,也迎来了又一个新的早晨。 气势恢宏,排列俨然的宫殿群,屋顶上的琉璃瓦片,映照着氤氲的淡红色雾气。 今天有大朝会。 一旬之内,连开三次大朝会,放在燕国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今天注定是个有人欢喜,有人如丧考妣的日子。 午门之前的官路上,滚滚诸公在宽阔的大道上行着,步入了王宫大殿,除了六部,连外城喊得出名字的官员也尽皆来了。 片刻后,几人徒步前来。 一为兵部侍郎,这个威武的中年人已经脱了衣冠,穿着一袭白色素服,斑白的头发随风飘扬,背上捆着两捆荆条,怎一个惨字了得。 身后的几个,也差不多是这副扮相,尽是收了指点江山的气焰,脸色灰败的跟在兵部侍郎身后。 门前的百官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由得讥讽。 这也算是古代版的卖惨了。 不过这样做,好歹还能留下一条命。 陈正阳也来了,他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挺直腰杆站在百官之首,而是穿着一袭绛色袍子混入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但众官心中都有数,今天陈正阳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呢个很说明问题了。 大门打开,内侍望门口一站,鹰隼似的眼睛微微眯起。 “户部尚书呢?” 顿时,百官面面相觑,眉头都皱了起来。 照理说,户部是姬党的主阵地,势力根深蒂固,几乎被变成了姬朗的一言堂。 论起情节严重,兵部只是走私军器,虽然情节严重,比起户部却是小巫见大巫。 户部完全倒向姬朗不说,这些年还替他干了很多馨竹难书的脏事。 包括拿百姓饲妖。 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又不是瞎子,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不知道?只是之前没人敢说罢了。 因为这其中的水实在太深。 君不见,被王上奉为御史大夫的陈正阳,堂堂二品大儒,都被这漩涡搅得粉身碎骨,差点连命都丢了。 今天王上既然要清算,罪孽深重的他们应该最早到,以谋求宽大处理才是。 但现在,一个户部官员都没出现。 知道死罪难逃,索性放弃了? 还是已经连夜逃跑了? 正在他们疑惑之时。 一个穿着大红袍的佝偻身影,从午门前缓缓走来。 身后跟着的,正是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几个当朝大员。 “尚书大人,右相大人,您俩可真是来得够早啊。” 内侍阴阳怪气道:“连王上都得在殿里等着,好大的架子。” “右相大人年级大了,腿脚不便。” 这个怡然不惧的户部尚书,正是当天与陈正阳呛声的那个红袍官员。 “呵呵,那下次我给你八抬大轿抬进来如何?” 内侍怒极反笑。 姬朗沉默不语,垂着脑袋仿佛要睡着了。 “我与大人讲个故事如何。” 红袍官员笑着拱了拱手。 内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从前有个太监......” 红袍官员说完,便笑而不语。 众人有些疑惑。 然后呢? 说一半怎么就不说了? 过了好久,红袍官员才哈哈大笑道:“下面没有了。” “你!” 内侍脸色涨红,指着他说不出话。 百官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这是? 今天就是要找你算账的,怎么还如此气焰嚣张,连王上身边的内侍都敢出言侮辱,还是在朝堂之前! 死到临头狗急跳墙了,也不必如此吧? 陈正阳则是眼神一沉。 这个红袍官员说话之前,不停的看向姬朗,这番话明显就是为了表明立场,帮姬朗顶撞内侍作为讨好。 哪怕姬朗如此失势,仍然死心塌地,这究竟是为何? 陈正阳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开口道:“不要堵在宫门前吵闹了,有什么事在殿前再说。” 迟则生变,要尽快让事情尘埃落定。 朝堂之上。 燕王苏平穿着王袍,头戴冠冕,坐在高位之上。 这位王上已经许久没有穿王袍了,这身衣服仿佛给了他一股不言而喻的威严,此时他真正的展现了一国之君的姿态。 百官心中顿时凛然。 气急败坏的内侍平复心情,大声道:“有事呈奏,无事退朝。” 听闻此言,陈正阳走出来,站在朝堂中间,拱手道: “昨日,右相姬朗之子姬晓,窃他人之诗参加秋试,引得圣贤震怒,亲自降下圣言,现在姬晓已经收押,但此事在文坛带来的影响远远不止于此,臣私以为,一国之相乃文人之首,要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随即,又一个官员出列,呈奏道:“姬晓秋试舞弊,便说明他绝非什么谷道热肠的侠客之流,当日他私通妖族,也绝非空穴来风。” 随即,便是兵部侍郎跪倒殿前,大声认罪。 并且,将自己如何偷运军器的事情,统统说出。 走私军器,论罪当诛。 苏平眯着眼,“嗯”了一声道:“既然已经认罪,便革职查办,念在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贬为庶民吧。” 兵部侍郎大声谢恩。 姬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连半分神色波动也没有。 姬党官员,尽皆是面色雪白。 在这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调子下,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走出来认罪。 毕竟,站在朝堂之上这些人,没一个屁股完全干净的。 最重要的是,树倒猢狲散。 但还有不少人,心中仍然留有一丝希望,看着云淡风轻的姬朗,决定负隅顽抗。 燕王的嘴角露出一丝戏谑,问道:“右相,你有何话说?” “家门不幸,理当如此。” 姬朗仍然是没有抬头,轻飘飘说了一句。 仿佛这个相位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一般。 陈正阳与燕王对视一眼,再次出列,言辞冰冷道:“右相大人,户部尚书大人,今天可还有别的账要与你们算算。” 接着,他拿出早已收集好的证据。 “外城总共两千零四十家,其中有富户,镖师,甚至乞丐,妓子,尽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这些人都被送到妖族那,成为了他们的血食,此事你们作何解释?” 顿时,全场哗然。 有的人早就知道此事,却没想到,姬朗的胆子那么大。 两千多户人家,这还是王都啊! 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人落入妖口?简直想都不敢想。 “血口喷人!” 红袍官员挺起胸膛,语气悲切道:“我堂堂户部尚书行的端,坐得直,从来未曾做过这种事情,此言乃诋毁之词。 如果这些人真的失踪,我怎么会不知?还望王上明察!” 像是在回应他的喊冤,几个户部官员也尽皆出列,躬身请求查清事实。 这模样,好像他们真的是被冤枉的。 百官顿时面色怪异。 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户部对城中百姓都是有登记的,只要陈正阳对照着去找人,便可轻易查出真相。 到时候,怎么想也必然扯到姬朗身上。 总之姬党今天是倒定了的,若是真得勾结妖族,出卖百姓,连半圣也保不住他。 苏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朗朗乾坤,若真有此事发生,绝不姑息! 务必让此事水落石出。” 陈正阳当即不再犹豫,躬身领命。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几乎让所有朝上的官员,都以为见鬼了。 那红袍官员抬起头,悲声道:“启禀王上,那些人真的没有失踪,而是活生生的就在城中。” 说着,他便在陈正阳的陪同下,出了宫外。 羽林军孙鑫,当即就按照名谱,第一站就去了那个失踪富商家中。 结果,人家一家老小完好无损的正在吃早饭,看见一大堆官兵进来还满脸懵逼。 红袍官员求他们为自己证明青白,去内城等候审问。 那富商还义正言辞的答应了。 陈正阳面色难看,心中无比错愕,只得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第二站,莲心楼。 那些妓子,一个都没有少,在里面吹拉弹唱正是热闹的时候。 牡丹还急声呵斥道:“这里乃是背靠礼部的生意,大人们办事可得小心着点。” “我不是来查办你们的,只是找几个人。” 陈正阳看着名谱,依次点出了几个姑娘。 牡丹面上顿时露出暧昧的笑容,“大人真是老而弥坚,一下子点了十七个姑娘,您受得了吗?” “放屁!” 陈正阳眼睛一瞪,背负双手道:“本官是为了查案,切莫污我青白!” 他动作有点大。 “啪嗒——” 一本书从他怀中掉出来。 上面写着《富婆夜半爬上我床》。 “好家伙。” 红袍官员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荡笑道:“陈大人看起来两袖清风,铁骨铮铮,没想到私下里玩的很花嘛,不如借我观摩几日如何?” “滚。” 陈正阳没心思跟他吵嘴,信手抢过书。 不多时,十几位美貌的小姐姐来了,尽皆是红倌。 看着陈正阳一副饱读诗书的中年帅哥模样,妓子们媚眼如丝。 “大爷,咱们这么多姐妹,您想怎么玩?” “九阴争经?” “咯咯咯,读书人不是都喜欢与清倌人唱曲嘛,您这么奔放的人儿讨我喜欢多了。” 听着面前的莺莺燕燕。 陈正阳一颗心沉下了谷底。 他又执拗的前往下处地方。 望着大步离去的背影,红袍官员嘴角勾勒出一个险恶的弧度。 ...... 片刻后,满脸阴沉的陈正阳回了大殿。 红袍官员进来便飞扑跪在地上,大声呼道:“王上,如今真相大白,您千万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怎么回事?” 苏平缓缓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早在许久之前,他便让陈正阳暗中核对过了,证据也放在那好久了,只是等待时机而已。 那些人确实都是失踪了无疑。 还能出现什么变数不成? 羽林军的护卫之下,苏平站上王城的城头,顿时便跟见了鬼似的。 城门之下,呜呜泱泱站着一大堆百姓。 全是都是之前查无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证骑妓的时刻 围在王城之下的百姓口中高呼,一时间声浪滚滚: “请还户部尚书大人一个清白!” “他可是一个爱民如子,两袖清风的好官啊!” “我在家好好的,谁说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是巴不得我死吗!?” 下面人声鼎沸的呼喊起来,百姓们的呼声很大。 站上城头的官员,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见鬼了! 以王上的性子,定然是有了相当的把握才会动手,此前必然是彻查过百姓失踪案的。 但现在...... 这些人一个不落,都好好的站在城下。 燕都乃文坛胜地,有儒道文气镇压,寻常幻术妖法都不起作用,难道这些人真的都没有死? “王上,罪臣为了燕国鞠躬尽瘁,还望还臣一个清白。” 红袍官员跪下来,声泪俱下,宛若遭到小人诬陷,终于沉冤得雪的好官。 “我儿并未勾结妖族。” 姬朗难得主动开口。 这一下,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之前姬党的官员也顿时像找到了救星一般,纷纷不再沉默。 “姬大人毕竟是燕国右相,也是百姓们的右相。” “和妖族合作无异与虎谋皮,姬大人已经是文官之首,何必再去做这种事情?” “请王上明察!” 这些发声的人,都是姬党的核心官员,属于下不来船的那种。 现在看到希望,纷纷硬着头皮死扛到底。 苏平看了眼陈正阳,后者则是面露歉然的摇摇头。 “回宫。” 苏平深深的吸了口气。 其余百官尽皆失声,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一行人沉默的走回大殿。 但接下来,姬党一众红袍官员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老臣,乞骸骨!” 刚刚冲锋陷阵的姬党官员愣住了。 卧槽。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他们纷纷回头看去,顿时大跌眼镜。 是姬朗。 “????” 苏平闻言,背负着手回头,平静的注视着这位风烛残年,几乎摇摇欲坠的红袍老者。 一国之相,不是那么好废的。 没有姬朗勾结妖族的筹码,苏平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姬朗居然直言不讳的请辞。 这一下,所有人的节奏再次被打断,甚至早就通过气,准备一起攻歼姬朗的人们直接懵了。 我们还没动手,你怎么就躺下了? “右相劳苦功高,为了燕国鞠躬尽瘁,本王以后还得仰仗你呢。” 苏平沉默了一会,眯着眼睛道。 拔除了姬党,整个朝堂中的利益便可重新划分,再加上陈正阳从中制约,监察百官,燕王对于朝堂的控制会更上一层楼。 但谁都不敢相信,这个老狐狸是真的想要告老还乡。 “臣乞骸骨。” 苍髯皓首的姬朗缓缓迈出来,艰难的躬身行礼,道:“老臣年事已高,昨日又被圣贤责罚,这也是臣罪有应得,现在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只想会白马学宫教书育人,了却残生。 故而,非臣不愿意再辅佐君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臣既然已经退出朝堂,自然也无须在意什么朋党之嫌,只求君上开恩,还户部尚书,户部侍郎两人一个清白。”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而且,也确实有据可依,姬朗来到燕国之时,便是这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且在二品已经待了很久了,现在被圣贤降下惩罚,恐怕终身都难以突破一品。 半圣或许有办法,但代价太大,应该不会出手。 所以这番话,可信度比较高。 ‘还不在乎什么朋党,呵呵......’ 苏平心中冷笑,挥手道:“既然如此,便准许右相告老还乡,赏黄金万两,极品宝药一株。 户部侍郎,户部尚书赏黄金万两,算是补偿。” 朝堂上的交锋,宣告了尾声。 百官哪怕再不信,事实却都是如此的发生了。 虽然得利的是燕王苏平,但全程整个朝堂上的节奏,都被姬朗和他的党羽带着,原本的布置都没有用上,气焰也在那些失踪百姓出现之后,受到了打。 最后姬朗这两句轻飘飘的“乞骸骨”,更是让他们觉得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仿佛被牵着鼻子走。 而且,陈正阳一时也不能再任御史大夫,因为他刚刚才“冤枉”了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不仅没有被革职,反而更安全了。 一旦再有人攻歼,便可大喊冤枉。 朝会以户部尚书搀扶着姬朗,昂首挺胸走出宫门结束。 苏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 姬朗临死了,还得保住户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念及几分香火之情? 滑天下之大稽,人家可是连儿子都不在乎的狠角色! 临出门了,那户部尚书回头笑道:“陈大人,您可不要自暴自弃,天天看那种有伤风化的书,对不起您的一腔浩然正气啊。” 说罢,便大笑着走了。 百官也都收拾后,一同出宫。 出王城时,那群莲心楼的妓子们还在城门口。 见了陈正阳,几个貌美如花的风尘女子便笑得花枝乱颤。 “您叫了咱们十几个姐妹,那风流账该如何算啊?” “陈大人,针不戳!” “大人的春宫图,可否借奴家一观?” 百官顿时回头,所有目光都看向陈正阳,其内意思无外乎:“原来老陈你也是个色批。” 陈正阳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便走了。 多多少少有点狼狈。 .......... 宅院中。 陈正阳满脸颓废,胡子拉碴的坐在那,抱起酒缸吨吨吨...... 原本要去任学的李宣,面露无奈的坐在对面。 他也是出去用早饭时听说,有位陈大人叫了十几个红倌,被妓子堵着要嫖资,沦为百官的笑柄。 说起来,这事李宣得背一半的锅。 “老陈,其实也没什么......” 李宣和怀里的嫦小玉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先生,我又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陈正阳放下酒壶,眼中全是血丝,“那些人明明都消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宣摸着下巴道:“这大概就是奇迹吧。” “骑妓?” 陈正阳不解。 ‘老陈你活该社会性死亡......’李宣轻咳一声,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懂得和光同尘的真正意思。” “我......没懂吗?” 陈正阳愣愣的喃喃自语。 这段时间,他勤修不辍的看皇叔,甚至还去了趟莲心楼,现在上面的晦涩光晕已经足够瞒过姬朗,还不算懂吗? “也许你心中已然有这个概念。” 李宣喝了口茶,笑道:“今天,你被那些妓子嘲笑之时,掩面而逃了吗?” “是......可是我已经足够和光同尘了......” 陈正阳想起自己那副狼狈样子,又是一阵羞愧。 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百姓在场,朝堂衮衮诸公面前,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他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上朝前,他还以为自己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终于隐忍到了大显身手那天。 却没想到...... “和光同尘不单单是隐忍。” 看他这幅模样,李宣叹了口气。 脸皮这么薄,怎么当官啊。 为官讲究个欺上瞒下,唾面自干,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光会看皇叔,最后只能成为一个老色批,还是偷偷摸摸的老色批。 有人会说,这不是奸臣吗? “颠倒是非,这不是奸臣吗?” 陈正阳露出不解。 “何为奸臣?贪赃枉法,颠倒是非黑白就是奸臣?” 李宣淡淡的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清官一定要两袖清风,光明磊落吗?” “难道.....不是这样?” 陈正阳语气有些迟疑。 如果是别人与他说这些,他早就拂袖离去了,但李先生的教诲,必然是有些道理的。 “你要怎么对付奸佞?” 李宣拍着陈正阳的肩膀,道:“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浩然正气? 这东西杀不了人,更治不了奸佞,如果是你那位上司,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绝对会唾面自干,云淡风轻。” 陈正阳沉默了。 他想起,姬朗在全燕都的权贵面前,被圣贤责罚,却连脸色都没变化过。 先生说的,没错。 换做是他,只是被几个妓子嘲笑,便掩面而逃。 不仅丢脸丢到了家,也让王上很难堪。 李宣道:“清官想要对付奸臣,须得比奸臣更奸,脸皮比奸臣更厚。” 陈正阳再次陷入思考。 某种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虽然还有些难以接受,但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对的。 “有句话,我要说与你听。” 李宣突然正色起来。 “请先生教我。” 陈正阳躬身拱手,侧耳静听。 李宣目光深邃的望天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此言振聋发聩,陈正阳一下子如遭雷击。 ‘人间正道是沧桑......大魔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嫦小玉仰头看着那张俊脸,皱起小眉头。 陈正阳还未从震撼中清醒,便见李宣站起来。 随后淡然道:“咱们走,我带你出去历练历练。” 老陈今天刚刚被莲心楼的妓子们羞辱,自然是要去找回场子。 “去哪?” “接下来,就是见证骑妓的时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姑娘,你有问题。 ‘又把我扔在家里!’ 嫦小玉很生气,临李宣走的时候,还跳到他头上一顿使坏。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呀。” 李宣把小兔抓下来。 兔子不能待在太吵的地方,否则就会变得神经兮兮,易怒,狂躁,小兔本来平时就很凶了,要是带她去莲心楼,万一碰上待会自己大显身手......咳咳。 “好啦。” 李宣见嫦小玉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便将小书篓递给她,“里面的蔬菜都给你吃,不过你要省着点,咱们一时半会还回不去离国呢。” 安抚了一阵小兔,李宣和陈正阳坐上马车。 燕国的街道远比步云镇热闹百倍,此时宽大的街道上,还留着昨日欢庆秋试中第士子们的绣球彩绸。 车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好像有着司机们惯有的话痨,坐在前面一边赶车一边嘴中不停道:“嘿,这位郎君就是昨天的榜首郎吧?” “你记得我?” 李宣好奇道。 车夫笑了声:“公子你这副玉树芝兰的模样,看一眼就记得了,昨日不知道多少闺中代驾的官家小姐,对公子念念不忘呢。 莲心楼的牡丹大家,还说盼着榜首郎去喝酒呢。” ‘曾经,有很多真挚的软饭摆在我面前......’李宣摇了摇头,又问道:“这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燕都都传开啦。” 车夫暧昧的眨了几下眼睛,“牡丹以前可是芳名远播的清倌花魁,还是一位音律大家,真正的卖艺不卖身。 而且那模样,虽然三十有四,却还是貌美如花......她还说只要您去,便是倒贴钱也好呢。” 或许是看李宣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车夫很健谈。 说了许多与牡丹有关的事迹。 比如弹琴弄萧之技出神入化,曾经还得过不少士子的诗词,许多风流雅士都对其音律交口称赞。 而且,极为会经营自己,起码明面上保持了冰清玉洁。 但又与许多有名的士子有过香艳的传闻...... ‘听这描述,这牡丹大家必是个海王,而且钓凯子这方面,段位很高......’ 李宣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子身影。 昨日长街走马,经过莲心楼之时,貌似在万花丛中多看了某个女子一眼。 确实样貌美艳,风情万种。 最重要的是,昨天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像是吃人一般...... “三十有四,不错......” 李宣喃喃自语。 “先生,您......”陈正阳不可置信的望过来。 原来你是这样的先生! 李宣哑然失笑。 曾经,他以为自己喜欢二八少女。 后来以为自己喜欢高冷御姐。 但最后发现......他只是单纯的好色罢了。 “老陈你别多想。” 李宣手指敲着桌面,深沉道:“这位牡丹大家,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风尘女子如香香那般喊疼的,比大熊猫还珍贵,那牡丹看自己的眼神,明显不是什么雏了。 在青楼中厮混了这么久,还当了掌柜,谈什么一见钟情。 估计,是想借着自己偏试榜首的名头,为莲心楼引一波客人罢了。 可以试想,芳名远播的牡丹大家,身边狂蜂浪蝶(舔狗)必然不少,如果她对自己青睐有加的事情传出去...... 毫无疑问,舔狗们不得蜂拥而至? 这就是海王的惯用手段,隔岸观火。 到时候一大拨男子争得头破血流,她不但银子也挣了,还收了个风姿不减当年的名声。 ‘炒作,名利双收......京城的海鲜摊子比步云镇套路深多了......’李宣暗自感叹。 和这位牡丹比起来,绿蕊简直就是个真白莲花。 “目的不纯?” 陈正阳摸着下巴。 首先,莲心楼的十几个妓子,都是突然消失又出现的,这点非常的诡异。 再加上,他好歹也算燕王身边的红人,以后是有可能官复原职的,那些妓子却肆无忌惮的落他面子,如此行为实在反常。 但,他二品儒修,并未看出有伪装和法术的痕迹。 “莫要想了,只管与我去便是。” 毕竟今天是白嫖,李宣心中还是开心的,笑道:“除了做官,做妓子也一样要和光同尘。” 反正是不花钱,他又不在燕都久留,莫名其妙被那牡丹拉了波仇恨又如何,那些牡丹的脑残粉总不能追到离国去吧? 总归是不吃亏。 “但凭先生安排。” 陈正阳思索这李宣的话,决定待会要好好观察一番。 莲心楼中,恐怕还有猫腻。 ........ 不多时,又到了那条水榭巷子。 大概是因为秋试结束,今天这条街的气氛比之前还要热火朝天,再有两天就是祭月节佳节,也就是中秋节。 楼阁之间挂起了花灯,作为燕都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现在节日的气氛相当浓厚。 莲心楼,自然是最热闹的地方。 三四个穿着轻纱薄群的小姐姐在门口招揽顾客,路过的客人一见了,便跟鬼迷心窍似的,不自觉走进去。 下了车的李宣四处看了看,甚至发现一些走贩行夫也被扯了进去。 “公子无须意外。” 车夫察觉到李宣的疑惑,便笑道:“牡丹姑娘说为了庆贺您考上榜首,祭月节这几天,莲心楼酒水全免。” “我有这么大面子?” 李宣满脑袋的小问号。 “哈哈,这不正说明牡丹姑娘对您青睐有加嘛。” 车夫羡慕的称赞道,“以公子这模样出类拔萃,在加上学富五车,我要是个女子,也动心呐。” 李宣打了个哈哈,却没搭茬。 两人一同走过去。 刚到门口,揽客的粉衣妓子便是眼中一亮,快步跑过来,晃得周围客人眼睛都直了。 “哎呀~” 她婴咛一声,作势便要跌进李宣怀中。 ‘我举报,这姑娘带球撞人......’ 李宣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了两步。 顿时那姑娘一下抱住了李宣的大腿。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往这汇聚过来,夹杂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粉衣妓子抬起头,一张瓜子脸上满是幽怨: “公子好不怜香惜玉。” “抱歉,我扶你起来。” 李宣自己都有点奇怪。 以他这种老色......咳咳,这种有社会公德心的好少年来说,有软玉温香投怀送抱,下意识绝对不可能后退才对。 今天是怎么了? 莫非是他突然间成了正人君子? “骚狐狸,牡丹姐姐看上的男人也敢偷吃。” 又一个圆脸妓子叉着腰走过来,竖着眉头道:“还不快带李公子上雅间伺候着?” 随即又甜甜一笑,对李宣行了个万福,道:“奴家迎春,李公子蟾宫折桂,莲心楼的姐妹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郎君等来啦。” “偏试第一只是运气好罢了。” 李宣摇摇头。 说起来,这次秋试还是老苏给他安上的这个第一。 要让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承认,还有点心虚...... “公子说笑了,谁不知道您才华横溢,特别是咱们牡丹姐姐,可是很喜欢您呢。” 迎春和粉衣妓子在前面带路,回头时,眼中带着意味深长。 但当她看到陈正阳时,眼神明显微微一僵。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李宣还是看到了其中的几分......厌恶? ‘老陈样貌也不差啊......’李宣刚偏过头去,顿时无语。 走在后面的老陈,上楼还不忘拿出一副春宫图观摩。 嗯,注孤生。 “去上次的位置吧。” 李宣随口道。 话说也是巧,这迎春正好就是上次,带着老苏走错厢房的那个女子。 “什么上次的位置?” 迎春先是疑惑,随后才眼睛转动了几下,赶紧道:“公子现在今非昔比,怎么还能在外堂坐着,里面自由雅间招待。” ‘嗯?迎春不认识我......’ 李宣移开目光,扫过周围形形色色走过的妓子们。 走过三楼嘈杂的外堂,那朱红色门楣之内环境更加清幽一些,好像其他杂音都被隔绝在外。 这是莲心楼的中央,一个四面通透的楼亭。 四处挂着水绿的轻纱帷幔,随风鼓动着浪潮。 焚香的台边,坐着一张张分割开的桌椅,不少多是坐了人的,有的在弹琴弄萧,有的在吟诗作对。 丝竹之声悠然传出。 ‘这就是高级会所嘛......’李宣落座后,无语的看了老陈一眼,道:“老陈,在这就不用看这个了,纸上得来终觉浅呐,要多跟着我实践,实践知道吗?” “好吧。” 陈正阳移开眼睛,将书册收入怀中,“如何才算得上......实践?” “待会你就知道了。” 李宣轻咳一声。 不多时,粉衣妓子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过来,个个都是花枝招展,各有特色的美人。 有的阴柔妩媚,有的楚楚可怜,还有的容貌妖冶。 “这就是今年的榜首郎吗?” “那天看了一次,奴家夜晚便时常梦见榜首郎来莲心楼呢。” “公子~~你和其他的士子们都不一样呢。” 脂粉气将李宣淹没了,有的妓子甚至从别卓搬了垫子过来加塞。 这些妓子,可能都是花魁一级的了,容貌各有千秋,且都馋李宣的身子,在接其他客人时的“距离美”此时都不见了,恨不得黏在李宣身上。 空气中,甚至洋溢起了火药味。 其他桌的客人,多多少少有点不忿,却咬着牙齿无可奈何。 不就是长得帅一点,有诗才一点吗?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李宣吃了颗旁边玉手递过来的葡萄,看着不知所措的老陈微微摇头。 随即,他捏住那紫衣妓子的皓腕。 “公子~” 紫衣花魁象征性的扭了扭身子。 “这位姑娘,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李宣闭上眼睛,满脸的严肃。 紫衣花魁笑道:“公子难道还会医术不成?” “这并非医术。” 李宣摇摇头,叹道:“那你为何娇颜沱红,心跳加速?现在连我也被传染了,不信你听听。” 紫衣花魁白了李宣一眼,便将脑袋靠了过去。 ‘老陈,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李宣朝着陈正阳眨了眨眼。 职业选手亲自下场教学,你要还学不会,那是真没办法了。 “嗯!” 陈正阳好像有所领悟的点点头。 先生如此清高淡然的人,居然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先生的苦心!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姑娘。” “怎么了?” 叫茱萸的粉衣妓子回过头。 见是陈正阳喊她,顿时缩了缩脖子,好像老鼠见了猫。 “我觉得你有病。” 陈正阳严肃道。 “什.....什么问题?奴家干净得很,陈大人莫要开玩笑了。” 茱萸勉强笑道。 “你有病,刚刚把我传染了。” 陈正阳摇头道。 “???” 茱萸好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当时就炸毛了,喝到:“无冤无仇,你空口白牙的污蔑老娘作甚?!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哗啦!” 陈正阳被一杯酒当头泼下。 他擦了擦脸,望着茱萸气呼呼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看向李宣,满脸的疑惑。 究竟.....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就是照着先生的流程来的啊。 李宣:“.........” 照着答案都能抄劈叉了,还有啥好说的,谁能带的动? 说青楼的姑娘有传染病,这不是找茬吗?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估计要不是跟着自己来的,都被打一顿扔出去了。 真,钢铁直男。 没救了,玩蛋去吧。 “先生明明也是这般说的......” 陈正阳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再试试。 于是又走去一个妓子面前,严肃道:“姑娘,你有病!” “神经!” 不出意外,又被泼了一脸酒水。 “姑娘,你......” “哗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拿我李白日当工具人? 莲心楼西厢。 迎春轻移莲步走进了一间厢房,随即四处打量了一眼,才关上门。 房中顿时阴暗下来。 “你见到那位秋试榜首了?对其感官如何。” 暗处躺在软塌上的女子一双玉腿修长,盈盈一握的腰身,面上还遮着轻纱,此时正慵懒的揉弦抚琴。 那架瑶琴仿佛玉制,缀着神鸟金纹,轻轻震动的琴弦仿佛萦绕着淡淡水雾。 “回芒山君,不过尔尔。” 迎春坐下来道:“什么秋试榜首,生得皮囊倒是不错,但和天下的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嗯?” 琴声一顿,牡丹皱了皱眉。 听这口气,貌似这天命人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 “那人名叫李宣。” 迎春便打开了话匣子,绘声绘色道:“以他的言行举止看来,是个经常厮混在风月场的老手,内心定然是个好色之徒,嘴上花花仿佛信手拈来。” 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色之徒?” 牡丹听着描述,心中微微有些错愕。 许多有名的读书人,都风流成性,甚至还会写不少情诗,但风流和混迹花丛的老手是两个概念。 也就是说,这个天命人很好色? 但昨日,她与李宣分明有过对视,那双眼睛澄澈无比,怎么看也不像...... 此前还以为,这天命人有可能是性情高洁之士,牡丹还为投其所好准备了一大堆节目。 在预想中,应该是她素手抚琴,惊鸿一现,与天命人肝胆相照,引为知己,最后再关系迅速升温。 然后.....再把他吸干。 现在发现这李宣是个老色批,就挺秃然的。 人家根本不需要诱惑,直接就交代了,那她的媚眼不是抛给傻子看了吗。 “无须劳烦芒山君出马。” 迎春妩媚一笑道:“好色之徒是最好对付的,我和几个姐妹就能搞定,您等着我们先把他送到来就好。” “陈正阳也来了,此事没那么简单。” 牡丹目中闪过思索。 陈正阳文宫恢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区区一个偏试榜首,哪怕写出一首鸣千古的诗词,也没有资格让二品大儒如此恭敬,顶多是平辈相交罢了。 听迎春的描述,陈正阳的行为却相当反常,好像隐隐以哪个年轻人为尊。 不知为何,她心中升起了些许警兆。 如果那天命人真的是个好色之徒还好说。 若不是,那只能说明......他在演戏! 牡丹从软塌上站起来,风情万种的摆了下轻纱裙,“你先出去,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最好将那人底细摸清,若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咱们再做打算。” 莲心楼的秘密绝对不能败露,由不得她不谨慎。 “知道了。” 迎春撇着嘴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 ........... 陈正阳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 伸手将脸颊一抹,他仰头望天显得有些惆怅。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太直男,姑娘们都被吓跑了,于是老陈孤身一人坐在那。 人与人的悲喜是不想通的,莲心楼中笙歌燕舞,他只觉得吵闹。 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李宣嘴角一抽。 酒过三巡。 迎春走回来,坐在李宣身边,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听闻公子才华横溢,写出一首鸣千古之诗,不知今日有幸能听公子作诗么?” 其他几位花魁也尽皆看来,眼神中满是崇拜和期待,叽叽喳喳的又是一连串夸赞之词。 “今日便算了。” 但李宣却摇摇头。 哼哼,套路,都是套路。 这莲心楼,好像是特意等着他去的一般。 让他写诗,恐怕也是炒作中的一环。 虽然并不排斥这种行为,但同样李宣也没什么兴趣送诗,毕竟人家叫自己来就没抱什么单纯的目的。 顿时,妓子们面露失望。 茱萸倒了杯酒奉上,抿嘴道:“公子是瞧不上奴家这等低贱之身吗?” “并非如此。” 李宣摇摇头,敷衍道:“佳句都是妙手偶得,一时半会,我也写不出什么惊艳的好句,再说我今日来此,也确实没有准备。” 茱萸顿时不说话了。 迎春的眼中则是闪过一丝不屑。 或许,这个所谓秋试榜首真的只是个银样镴枪头而已,芒山君还是多虑了。 恐怕此人只是燕国推出来的一个棋子,所谓鸣千古的诗词也未必是真,毕竟到现在也没有人见过那首诗到底是何等绝句。 那只是王室针对姬朗,找了个幌子请动圣贤而已。 但芒山君说过,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再试试了。 迎春笑道:“既然公子没有兴趣,那便算了,大概是写完那首鸣千古的绝句,才思枯竭吧。” 不远处的桌子,一个锦袍士子站了起来,他面上带着几分不屑道:“我看这秋试榜首,是江郎才尽了吧,还是说.....那首诗词本就是姬晓公子写的?” 说话的人大家都认识。 是户部员外郎,也是此地的常客。 顿时,其他客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这人是姬党派系,屁股是歪的,说话不可信。” “我看也不全是如此,之前户部尚书大人不是都被冤枉了吗?姬晓公子可能也是......” “姬相都已经辞官了,此时为他辩驳有何意义?” “话说这榜首生得是好看,但寻常一首诗都拿不出来,未必有真才实学。” 一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顿时展开了讨论。 有些人说话未必中肯,大多是因为花魁都去了李宣那桌,故而心中羡慕嫉妒恨。 李宣微微一笑,喝了口酒。 迎春笑道:“榜首郎才华横溢,大家不要瞎说了,许是不想赐诗于我等妓子吧。” 一众花魁都是面露哀怨。 这表面上是为李宣说话,实则带着险恶。 李宣笑而不语。 他是谁?鉴婊能力max的李白日!这绿茶的味道能闻不出来? ,这牡丹绝对是想蹭这波热度,今天非要他作诗不可。 炒作炒作,到时候说不定就变成了: “震惊,榜首郎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莲心楼的花魁与一位官宦子弟争风吃醋。” 一个女子之身,能支撑这么大个产业,真不是没道理的。 李宣不禁感叹道:“这牡丹姑娘绝非常人,这莲心楼,也不是一般风尘之地啊。” “柴井,你说话注意点。” 陈正阳的眼神很冰冷,简直是在看一个死人。 其实他刚刚也疑惑。 但听到先生说绝非常人...... 陈正阳心中升起明悟。 突然消失又出现的牡丹,包括妓子们,都有问题,而先生这次来,便是要查清此事。 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 “老陈,不要与他计较。” 李宣眨了眨眼,“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去咬他?” 这些人巴不得陈正阳动手,闹出点动静来呢。 陈正阳哼了一声,又坐回去。 想清楚关节后,他终于明白,先生此前说的“付诸实践”是什么意思了。 这实践,并非是真的来莲心楼醉生梦死。 而是如何藏好自己,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抽丝剥茧的查清真相。 这便是真正的和光同尘! 此时暗示,也是怕他冲动之下动手,打草惊蛇。 “先生真是虚怀若谷,洞若观火。” 陈正阳由衷的赞叹一句,又心生感动。 以先生深不可测的修为,能与当圣贤半师的存在,翻手便可将莲心楼的阴暗翻个底朝天。 但为了言传身教,居然如此耐心陪这帮蝼蚁过家家,还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彻底理解什么叫做“和光同尘”。 什么,特么的叫,和光同尘! 在妓子中如鱼得水的先生,宠辱不惊,没有露出丝毫烟火气,这就是了。 就两个字,佩服。 “你这人好生无礼。” 户部员外郎大步踏来,冷笑道:“可知道我是谁?出言侮辱朝廷命官,按律当掌嘴八十。” “都是出来寻开心的贵客,莫要伤了和气。” 迎春表面上打着圆场,实则话中煽风点火。 “哼!” 要不是为了跟着先生实践,陈正阳恨不得一巴掌弄死这个龟孙。 连王上都在先生面前小心翼翼的。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在太岁头上动土? 热血上涌的陈正阳心中默念‘和光同尘’,眼神死死盯着那个气急败坏的长须中年。 户部员外郎被陈正阳看得浑身不自在,气势一滞。 随即他又冷哼道:“在下今日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知道你这秋试第一,是否实至名归而已,这是防止有人霍乱文坛风气,沽名钓誉。 你且划出道来,我要替王上试试,你是否有资格进白马学宫。” “我拒绝。” 李宣完全无视了他,仿佛在看一只乱吠的疯狗。 无视,有时也是一种蔑视。 那长须中年冷笑道:“你若不敢,那就是心虚!” “嗯嗯,你赢了。” 李宣伸了个懒腰。 “你!” 长须中年被梗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的开始涨红。 迎春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被如此挑衅还不动怒。 看来,她的猜想没错。 “既然你要比,也不是不行。” 李宣察言观色,将迎春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好一个莲心楼,平白无故的给他拉仇恨,推到风口浪尖。 几杯酒,几句话就想得一手好诗,打得一手好算盘。 真拿他李白日当舔狗工具人了? 现在软的不行还要来硬的,那还能怎么办? 成全她们好了。 “比什么?” 长须中年平复下来。 “丝竹管弦。” 李宣看了眼这长须中年的腰间,那儿别了一支洞箫,顿时心中有了打算。 有个法子,既不会给莲心楼增加名声,还能把这只烦人的苍蝇打发走...... “不比吟诗作对,而是要比音律?” 长须中年瞪大了眼睛,随即哈哈大笑,“果然是井底之蛙,想剑走偏锋却没想到正中我下怀。 在下箫郎的名号,燕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不知道你吹得这箫,他正不正经......’李宣心中吐槽一句,又道:“不过你要是输了,该当如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给公子我上唢呐! 规矩倒是立下了,输者跳下旁边的谭水,去游上两圈。 长须中年自无不可,满脸傲然的答应了,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水榭中。 微风吹拂着四面的帷幔,兽口香炉上飘着袅袅青烟。 那位“燕都萧郎”一脸正经的拿下了腰上的洞箫,宛若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周围的众人也纷纷正襟危坐,凝神静听。 长须中年轻轻抚摸着洞箫,宛若在与自己的情人交流,眼神无比的温柔而虔诚。 “这把洞箫乃是紫阳温玉所制,质地温润细腻,有静心凝神之功效,算是件不错的中品文宝。” “柴井虽还称不上大家,却也相差不远了,听说他一曲《咏百花》,曾经吹彻了东苑的百花盛开。” “以音律入道太看天资,比寻常的路子还要难些。” 众人不禁点点头,低声议论着,唯恐打破这份演奏的意境。 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你吹不吹啊。” 这时,旁边想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众人看过去。 只见李宣端着饭碗,满脸期待的看着,甚至连菜都已经夹好了。 “你倒是快吹啊,磨磨唧唧的作甚?” 好家伙。 众人懵了一下。 你这期待的眼神有点不对吧? 我们都等着欣赏高雅之音,你端饭碗干什么? 等着下饭是吗? 长须中年也梗了一下,随即满脸怒容道:“你实在太过分了!为何不凝神静听?” 他很愤怒,感觉受到了某种蔑视。 “我听得挺认真的呀。” 李宣愣了下,“只是肚子饿了而已,风流雅士便都要饿着肚子听你演奏吗?莫非饿得头晕眼花才能听懂曲中真意? 你逼着我跟你比试就算了,饭总得让我吃吧。” 长须中年懵了。 好像也是啊,没人说过听音律的时候不能进食。 但他还是本能觉得有点不对。 在他的印象中,切磋音律当如高山流水一般,是件严肃的事情。 就好比两个绝世剑客比剑,乃是生死相向,说不定还得惺惺相惜,这才是对音律之道的尊重。 但突然,其中一个剑客端着饭碗往地上一蹲,越吃越香.....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诡辩之词,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 长须中年冷哼一声。 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洞箫放在嘴边。 今日,他准备吹奏那首成名曲子《咏百花》,让这外强中干之辈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余音绕梁。 “呜......” 众人也闭上眼睛。 但洞箫的悠扬之声还没有吹几个音节。 “吭哧吭哧吭哧.......” 旁边大口吃饭的声音传来。 不仅吃,还吧唧嘴。 “嗯,咳咳.....” 长须中年额头上青筋一跳,强迫着自己不去听那烦人的声音,心中努力回忆着曲谱。 吹完前面一小节。 众人微微皱眉。 今天这柴井貌似不在状态啊,不说五音不全,却也是平平无奇,好像生搬硬套照本宣科似的。 虽然旁边那李宣确实是在吃饭...... 但人家就吃个饭而已。 大家听曲都会用餐或者饮酒的。 不过,有几个在音律之道略有成就的客人,却面露鄙夷,在他们看来这偏试榜首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简单的说,就是没有大师风范。 “此时进食,实在是粗鄙之举。” 一个蓝袍读书人皱着眉头,眼神鄙视。 ‘看来,对我这个偏试榜首有意见的人还挺多......’李宣扒拉着米饭,倒是没有意外。 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士子,拿了秋试第一,人们有怀疑才是正常的。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目光。 反正回了离国,谁也不认识谁。 “老陈你试试。” 李宣给陈正阳夹了个鸡腿,笑道:“吃饭的时候,听点小曲下饭特别香。” “真的吗?” 陈正阳半信半疑的端起碗,扒拉了两口。 随后眼睛一亮。 还真是! 先生果然见解独到。 李宣哈哈大笑,解释道:“不然你以为,为何许多勾栏酒肆都会弄些节目?因为这样吃饭更香嘛。” 为官的群众们,也面露疑惑。 真的吗? 看点节目吃饭,真的会更香? 这是什么原理...... 他们一开始还忍着,但渐渐就有人也端起了碗,于是没吃的人纷纷咽着口水,也加入了下饭大军...... “吭哧吭哧.....” “嘿,您还别说,这么吃着是香啊......” “我就吃一口......” 起初一脸抗拒的蓝袍士子,在吃了一口后,当场叛变。 就,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饭还是那个饭。 但一吃就停不下来。 一时间,吹奏的声音都被盖了下去。 且......逐渐开始变形,越吹越歪。 他们是吃的香了,但演奏的气氛却全然不见,这都不是曲高和寡,而是高山流水变成了肉弹充饥。 终于,心烦意乱的长须中年忍不下去了。 “欺人太甚!” 他放下洞箫,大声吼道:“音律乃是大雅之道,应当凝神静听才是,怎可用膳?” 随即长须中年面露冷笑道:“我懂了,你是音律之道比不过,故而便使出这种下三滥的低劣手段横加干扰!” “兄台何出此言呐?” 李宣放下饭碗打了个嗝,道:“你这洞箫吹得确实下饭,大家听了食欲大涨,关我何事?” 长须中年顿时环视一圈。 周围的客人,个个都讪笑着,面露歉然。 事已至此,他演奏的兴致已经被破的一干二净,看着满脸笑容的李宣,他恨不得冲上去给他掐死,但周围人都吃了,总不能犯了众怒。 究其原因,这里本身就是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吃饭饮酒是正常的事情,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长须中年愤愤不平的还准备怒骂两句,但突然心生一计......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静候榜首朗你的佳音了。” 长须中年大步走回座位,对着旁边的侍人喊道: “给我上三碗大米饭!” 特么的,你吃饭是吧?我也吃! 不就吃个饭嘛,谁还不会了。 不仅吃,还得大口吃,吃的比你动静还大! 侍人捂嘴偷笑,很快就给他上了满桌的饭菜,拿了最大的碗装着白米饭走过来。 “哼,你倒是开始啊。” 长须中年松了松腰带,冷笑道:“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个鸡毛啊......’李宣哑然失笑。 他刚准备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声: “今天是莲心楼招待不周,两位官人都是人中龙凤,何必非要比个高低出来。” 众人感觉心弦一颤,顿时循声望去。 长裙拖地的女子走来,轻纱拂面,上面是双含着春水的眼睛,身段火爆,好一个烟视媚行的美人。 “牡丹大家来了。” “数年未见,牡丹大家仍旧娇艳如花,盖压群芳。” “论起音律之道,燕都中才貌双全的,唯有牡丹大家了,不过她曲高和寡,能与她高山流水探讨此道的实在不多” “她曾说遇不到知音,便不再众目睽睽之下献艺了,未听过其琴音,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刚刚还自付高雅之士众人,眼睛都黏在风情万种的牡丹身上。 好像鬼迷了心窍似的。 “啪嗒——” 长须中年手中的筷子掉下,赶紧站起来满脸笑容行礼。 “这牡丹是个妖精。” 李宣称赞了一声,心中又默默感慨。 ‘难怪身边有那么多舔狗......’ 此女已在他平生所见中,能排进前三,单论容貌,香香未曾来到自己身边前也比不上。 苏泠音是青春明艳,少女活泼,还有点冰雪聪明。 牡丹是艳压群芳,人群中只要看上一眼,便终身难忘。 通产来说,风尘女子越是美,心思就越是难测,毕竟成天面对着各式各样的臭男人,想不当海王都难。 清倌.....更是如此。 卖鲍的,总是越高级越聪明。 靠才艺吃饭? 不会真的有人信吧。 不是李宣心思狭隘,而是世事皆如此。 “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正阳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 燕都怎么可能会有妖? 但如果牡丹真的是妖,这莲心楼发生的事情才能合理解释...... 他看了眼李宣,没有轻举妄动,神经却紧绷了起来。 牡丹的视线转到了李宣身上,浅笑道:“奴家可是与公子神交,不知能否赏脸与公子共饮一杯?” 众人如遭雷击。 牡丹大家这等高高在上的传奇花魁,身价乃是燕都第一,以曲艺出名,之后执掌莲心楼,与寻常权贵都是平起平坐。 能听其献曲便是三声有幸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牡丹大家去陪酒了?! 这些狂蜂浪蝶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在所有人几乎冒火的眼神中。 牡丹施施然坐在了李宣桌边。 “自无不可。” 李宣端起酒杯,好像周围那些要杀人的目光不存在一般。 来了,又开始给他拉仇恨了。 如果真的神交已久,希望引为知己的话,不会让婢女叫他去个僻静位置嘛? 偏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陪酒。 此举会引来嫉恨,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这牡丹不知么? 显然是知道的,而且是故意的! 难怪,他早就觉得,莲心楼好像就是故意在等他一般。 “听说公子也懂音律?” 牡丹面上不动声色,美眸中装着惊奇。 其实,她的一颗心缓缓下沉。 这李宣,确实不对劲。 她作为七尾灵狐,现在虽然收敛了气息,但举手投足都有魅惑众生之意。 只要随意招招手,那些被魅惑的客人便会拜倒裙下。 陈正阳也就罢了,好歹是二品大儒。 但这李宣眼神清明,满脸的云淡风轻,完全没有受到媚术的迹象。 怎么可能? 此人之前的好色,是装的!茱萸道行太浅,险些被骗过去。 “略懂罢了,入不了牡丹姑娘的眼。” 李宣打了个哈哈。 “奴家今日正好有兴致。” 牡丹捋起鬓角的发丝,笑道:“贸然请公子前来,实在是唐突了,不如咱们今日以音会友如何?” 顿时,所有人都眼中一亮。 何止是来了兴致,简直就是来了兴致。 这可是时隔数年,牡丹的首次演奏,人间难得几回闻呐! ‘你要以阴会友我还信......’李宣摇摇头道:“牡丹姑娘乃是曲艺大家,在下是远远比不上的,机会还是让于那位“箫郎”兄吧!” “在下.....在下....” 长须中年激动的满面通红。 这人是傻吗?如此好的机会居然拱手让出?与牡丹合奏一首,不日便可扬名燕都啊。 他看向李宣,瞬间懂了。 此人真的不通音律,所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所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才便宜了自己! “那位客人刚刚不是抛砖引玉了吗?” 牡丹面含哀怨道:“接下来本来也是轮到公子,与奴家合奏一曲不是正好?” 她打定主意要试探这位天命人。 长须中年当场石化。 什么,他就是块砖吗? 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不过说这话的人是牡丹,他偏偏还反驳不了。 长须中年不服道:“牡丹大家,虽然在下学艺不精,却也混迹文坛许久,这小子名不见经传,连偏试第一都不知道怎么拿的。 音律一道,此人的名字更是闻所未闻,刚刚还在我演奏时吃饭,恐怕是个五音不全之徒。” 言下之意,牡丹姑娘你别对牛弹琴了。 要真来了兴致,矮个子里挑个高的,选我算了。 “李公子才华横溢,客人你不要胡言乱语” 牡丹眼中闪过一抹妖异,道:“否则奴家只能请客人出去了。” 哪蹦出来的蠢货,来莲心楼送死还不自知。 长须中年被吓得后退两步,大口喘气。 一个妓子,眼神怎的如此恐怖。 陈正阳眼睛眯了起来。 随即牡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对李宣柔声道:“李公子,你就陪奴家合奏一曲嘛。” 谁都没想到。 牡丹大家居然对这个姓李的青年如此温顺。 这特么..... 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连不懂音律都能强行引为知己? 老天不公啊! 士子们捶胸顿足。 “既然牡丹姑娘盛情难却。” 李宣施施然站起来,道:“那我也只好献丑了。” 本来是用来埋汰那户部员外郎的,既然这牡丹赶着往上凑..... “公子擅长什么?” 牡丹看他似乎没带管弦之器,便道:“奴家这儿笙箫,瑶琴,琵琶,二胡,应有尽有。” “我要的,这里必然没有。” 李宣突然严肃的摇摇头,“这种乐器独步天下,与丝竹管弦尽皆不同,一曲奏出万籁俱寂,从你满月吹到头七。” “还有此等神奇之物?” 牡丹惊讶的张着小嘴。 所有人也都很好奇。 说的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乐器? 常用的,不久那么几种吗? “当然。” 李宣自信一笑,道:“老陈,这条街今天有迎亲的,你过去一趟。” “给我,上唢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唢呐一响,爹妈白养 偌大的水榭中,静了一瞬。 “唢呐?那是什么?” “乡野荒村乐匠用的,专为红白喜事而设,多为未开化的愚民所奏。” “此物难登大雅之堂吧?” 本来就酸的不行的客人们,一听到这话,顿时炸开了锅。 都是丝竹管弦入耳,自付风雅之辈。 唢呐这玩意,简直又嘈杂又不堪入耳,只会吵得头皮发麻,也跟风雅完全靠不上边。 当他们是不通音律的乡野小民吗? “诸君可听过一句话?” 李宣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十年古琴万年筝,一曲唢呐定终生。 说不定,走的时候还能用上。” 顿时众人被梗了一下。 他们心中都很错愕。 或许说,从来就没人把唢呐当过乐器,更多看成一种工具罢了,而且还是沾了凡尘俗气的那种东西。 演奏之人,也多是低俗的乐匠,腰间系着红绳,头上蒙着白布,给平民百姓讨个彩头,所以靠这伙计混饭吃的,都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你想想,一个两袖飘飘,仙气凛然的音律大家,突然从兜里摸出根唢呐..... 若是在外面也就算了,这是莲心楼啊。 燕都繁华之盛景,最有格调的地方。 更令人愤怒的是,这是牡丹大家的盛情邀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在这吹唢呐? 简直是焚琴煮鹤! 长须中年感到胸口一阵气闷。 这小子,真的很会气人。 气得你不知道怎么还嘴那种。 于是他眼神鄙夷道: “牡丹大家风华绝代,秀外慧中,如果不会丝竹管弦便算了,不必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乡村把戏献丑。” 所有人看李宣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会就不会呗,恶心人干嘛。 “唉,不听就算了。” 李宣端起酒喝了一口,根本不在意那些不善的眼神,“敢问各位,唢呐可曾偷窃?” “偷窃?” 众人茫然。 这小子又想说什么? 唢呐又不是人,怎么会偷窃呢。 “唢呐可曾贪赃枉法?” 李宣又问道。 没人说话。 李宣将杯中酒饮尽,笑道:“人也许三教九流,但器物没有,既然唢呐从来不曾做过坏事,又何来上不得难登大雅之堂一说?” “......” 有人听得满脸涨红,却说不出半个字。 “李兄说得没错。” 突然,角落里传来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一个带着穿着绣金衣衫的,腰上挂着墨玉筒,模样板正的人站起来。 “我们太乐府,也有音律大家对唢呐颇有研究,人有可能是衣冠禽兽,但器乐绝无高低贵贱之分,李兄哪怕不通音律,能说出这番话,我王化芦也与你交个朋友!” 说着,青年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人是太乐府的,为王庭行礼乐之事。 他都这么说,其他人就算再不服,也只得闭嘴默认。 “既然如此,那奴家便先抛砖引玉,静候佳音。” 牡丹说着,提起裙摆便走上了中间的高台。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李宣低声咕哝了一句,又让老陈快些去拿唢呐。 都这样了,还要强行与他合奏,意图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吧。 “嗯......” 陈正阳懂了,快步出去。 刚离开朱红门楣便一脚踩入虚空,身形消失在原地。 牡丹在高台上坐好。 此高台是专门用来演奏的,以沉香木所制,四周有屏风挡着,高台周围挖空成了水池,其中有荷花锦鲤相随。 几个侍女抬来瑶琴。 美人配佳琴,焚香弄玉。 这副模样让众人很快就忘乎所以,都定定的看过去,等候着她的琴音。 所有的喧嚣都暂且安静。 牡丹看了眼下面站着的李宣,顿时越发的有些猜不透。 这人行为举止,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先是装成好色之徒,让所有姑娘都过去伺候,每一个的小手都被他找借口摸了。 作为偏试榜首,却坚持不作一诗,反而要和他人比试音律。 她芒山君不就最擅长以音律惑人吗? 好像是有所针对似的...... 而且,隐隐还听此人说什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难道.....她的身份被看穿了? 可若是此人真的明察秋毫,却为何把身边的陈正阳调开,这不是摆明了羊入虎口吗?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牡丹看了眼自己的瑶琴,眼神微微一沉。 她打定主意,今日便用音律试试此人。 “咚——” 琴弦颤动,似乎在空中荡出一圈奇异的波纹。 音符仿佛被那双纤细的手指被串联起来,在水榭中回荡起了靡靡之音。 随着琴声出现,两侧有掩着面的女子款款而出,都是刚刚在李宣这桌的花魁。 她们此时换了水袖长裙,衬托得身姿婀娜。 “唰——” 道道水波般的袖子甩上中心高台的架子,花魁们如同一个个天宫仙女似的,绕着高台飞荡起来,宛若一朵莲花沿着中心缓缓展开。 花魁们则是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美啊,这辈子值了。” “莲心楼的花魁们果然个个才貌双全。” “天上的仙女,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下面顿时响起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突的。 小桥流水,微风拂面的声音突然消失,琴音在这一瞬间变得湍急起来。 牡丹坐继续抚琴。 她一双狭长的眸子看向李宣,面纱下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 此曲加上孩儿们的惑心之相助,哪怕陈正阳都不敢完整的听一遍。 不管这李宣是人是鬼,今天都得折在这。 随着节奏的加快,水榭中的一切好像迷惑起来。 音波仿佛被编织成了令人心神摇曳的大网。 场中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开始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琴音和女子的笑声,脑中却一片混沌,身形也跟着微微摇晃。 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反而痴迷之色越发眼中,眼中已然完全失去了清明。 牡丹浅笑着抬头,却神色一滞。 陈正阳回来了,双手将唢呐奉上。 “唉,这都是你自找的。” 李宣怡然不惧的和牡丹对视一眼。 可怜的绿茶,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今天就让你们这些附庸风雅之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狠活! 李宣闭上眼睛。 “嘟!!!!” 高亢而嘹亮的声音响彻长空。 声音化为一把穿金裂石的利剑,将靡靡之音完全撕碎。 就这一声,牡丹手指狠狠颤了一下,差点被当场送走。 跳舞的花魁们,不自觉松开水袖甩了一地。 众人也感觉一股酥麻之意直窜天灵盖,好险魂儿没给吹得出了窍。 唢呐一响,爹妈白养。 再不醒,真得睡到头七了。 醒来的他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听到清脆的鸟鸣在耳畔响起。 等等,这不是鸟叫。 是唢呐! 那杆乐器在李宣的吹奏下,好像百鸟争鸣。 清越之声,仿佛让他们置身旷野,周围都是莺歌燕舞,声音之美妙让人如痴如醉。 几乎是瞬间,牡丹的琴音就被盖了下去。 不,这是碾压,连听都听不见,不仅输在了水平上,连音量都比不过。 牡丹,或者说是芒山君,此时已经咬紧了牙关,俏脸都开始扭曲。 她如履薄冰,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这种直指大道的音律,绝不是人间所能奏! 她猜对了开头,此人确实藏得很深。 但同样也猜错了结局,没想到这偏试榜首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虎的大佬,必然是专门来对付她的! 陈正阳微微一叹。 难以置信。 这是大道至简呐! 将大道以音律的形式传递出来,足以见先生的境界是何等之高,在他面前还自称什么音律大家,简直是可笑。 先生就是先生,一举一动都是近乎于道,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唢呐能吹出如此悦耳动听之仙音。 吹奏之时,连眼睛都不睁,先生总是如此的专注。 哪怕吹唢呐的样子,也是如此的翩翩欲仙,那么风流倜傥。 刚刚还说唢呐难登大雅的人,顿时都满脸羞愧的坐下了。 原来,唢呐还能这么吹。 原来,这位秋试榜首真的在音律一道炉火纯青。 长须中年当时就傻了。 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的玉箫掰断。 你这么厉害,你早说啊。 而且既然会音律,大家正正经经的玩点丝竹管弦不香吗?咋就惦记上唢呐了呢? 什么人啊这是! ‘谈笑间就破了我的惑心之音......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牡丹眼神渐冷,抚琴的力度重了起来,速度也快了起来。 狂暴的音波荡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瑶琴的声音重整旗鼓,唢呐声却变了。 从喜庆欢快,变成了悲怆苍凉。 《百鸟朝凤》本就是一曲两用,红事可用,白事亦可用。 或者说,大喜即大悲,悲喜已不明矣。 长须中年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还准备端起饭碗扒拉两口,报一箭之仇。 但他刚拿起碗,却又放下了。 尼玛,报个鬼仇。 现在别说吃饭吧唧嘴,就是放响屁都没人能听见。 而且...... 为何他越听越想躺下呢? 这唢呐有毒!!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棺中人。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真实写照。 意境的转换,音律瞬间变了模样,变得有了攻击性。 牡丹是真的快被送走了。 那种奇异的力量,正在挤压着她的妖心,无穷无尽的苍凉道韵横亘于头顶。 芒山君的面容微微扭曲。 那些落在地上的花魁们更加不堪,也都挣扎着发出嘶吼,身上蒸发出浓浓的黑气。 甚至还有席间的客人,也开始发生变化。 几十个活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白了。 “呵呵.....” 陈正阳眼神冰冷的看着牡丹。 难怪先生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来是从一开始就知晓这莲心楼的秘密。 放眼看去,尽是妖魔!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是我大意,是姓李的藏得太深...... 繁华的大街上。 莲心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吃瓜群众。 “里面是怎么回事啊?谁去世了?” “不知道,整的跟丧葬现场似的,谁把莲心楼包下来做丧宴了吗?这唢呐匠哪找的,以后说不定咱还能用上。” “这唢呐吹得,可带劲了。” “兄台,你可能请不起,就现在这个水平远远听着,演奏之人的音律之道,恐怕超凡入圣。” “这么厉害?吹唢呐还能超凡入圣?” “哼哼,在下太乐府乐师,这其中吹奏者的水平乃是我平生仅见,还别不信。你是不是听着听着,有种想要躺下来的欲望?”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外面的人群议论纷纷,都不明白莲心楼中发生了什么。 稍远些的位置。 那个面白无须的读书人,站在人群的后方,周围人好像都对他们两个视而不见似的。 “芒山君被高人找上门了。” 狮鼻大汉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莲心楼这个地方太过扎眼,等破了燕都,想吃多少血食不都是任我等采撷,她太心急了。” “狐族不去青楼,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读书人摇着扇子,深邃的目光穿过楼层。 “芒山君十成修为,五成在音律上,还有三成在阵道上。” 狮鼻大汉双手抱胸道:“这燕都应该没人能用音律与其抗衡,我们在外面等等就好。” 两人边走边说。 看样子是准备过去分一杯羹。 “不管怎么说,莲心楼这地方的布置算是废了,我们要另寻别处下通幽大阵。” 书生说着,突然闷哼一声,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怎么了?” 狮鼻大汉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能敏锐的感觉到,书生体内的妖力仿佛燃烧起来一般,气息大受震荡。 “此人可能是专攻音律的大能,所奏之曲有股光明正大的道韵。” 读书人沉下脸来,将躁动的妖丹抚平,“相隔甚远,这音律居然能穿透过来,震得我妖力沸腾。” “这么厉害?!” 狮鼻大汉悚然。 随即,他貌似也感觉到了。 这首曲子中,透着无比强烈的炽热正气,好像能焚尽一切世间污秽。 若是靠月华修炼也罢,偏偏他们是以精血为食,业障缠身的二品大妖王。 故而,听到此曲,体内的妖力仿佛雪遇滚油似的,止不住的沸腾。 狮鼻大汉连忙退了两步,皱眉道:“那芒山君岂不是......” 书生的脸色阴晴不定。 其实芒山君死了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和狮鼻大汉大可将其领地瓜分。 但这次一共三个部族来燕都,构成通幽大阵正好需要三个人把持阵眼,若是缺了一角便会功败垂成。 再者,孽兽眼还在芒山君手中...... 到时.....姬朗也不会放过他们。 书生一咬牙,拍了下天灵盖。 一卷人皮书从他后脑勺滴溜溜飞了出来,悬浮在两人头顶,投下浓如墨汁的光晕。 滚滚音波砸在上面,震得光晕起了几圈涟漪。 上面蒸腾着黑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光晕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减慢。 “死人书撑不了多久,速去。” 书生面色平静,但能从眼中看出丝丝肉疼。 狮鼻大汉点了点头。 他摘下胸口的骨齿项链,对着地面一划。 仿佛有层如同裂帛的东西被撕开,随即两人突的消失在原地。 ...... 莲心楼中。 李宣还在那闭着眼睛,无比投入在那吹奏。 既然是砸场子,就得给砸明白了,当即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唢呐一出,百乐退避。 除了唢呐声,他啥也听不见。 整个水榭一跟大型丧葬现场似的,穿金裂石的声音,方圆几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唢呐的声音仿佛含着奇异的波动,被音浪裹挟着从滚滚而出。 所到之处,不时有客人,侍女,妓子,触电似的摔倒在地,身体抽搐着,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吼。 “啊,这唢呐的声音!” “我感觉头要裂开了,要被送走了啊!” “高人,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吹了。” 但它们的妖力太弱小了,很快就被蒸发的涓滴不剩。 于是,附着在表面的人皮开始干瘪,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般,随即便开始腐败,蒸发。 “妖,妖怪!” 一个怀抱着妓子,正美滋滋上下其手的富商,吓得面色惨白,跟见了鬼似的屁滚尿流。 刚刚还搂在怀里的软玉温香,瞬间变成了狰狞丑陋的妖魔,这谁顶的住啊。 他还算好的。 有的在厢房里,刚扒了裤子。 裤子都脱了结果看到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被吓得当场缩回去...... 估计这辈子都对青楼有阴影了。 “燕都......燕都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妖怪。” 一个穿着捕快服的汉子,眼中虽然不忍,却毫不犹豫的抬起刀挥斩而出。 他知道,对面已经不是他的挚友了。 而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随着桌子和那挣扎的人形被一刀两断,汉子浑身湿透,手都在微微颤抖。 文气鼎盛之地,妖魔进来便如同烈火烹油一般,会被浩然正气震杀。 千百年来,燕都长治久安,鼎盛繁华,从来没进过吃人的妖魔。 别说他了,连陈正阳一开始都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的问题是,妖魔有多少,连莲心楼都被腐蚀的如此严重...... 听着楼上传来的唢呐声,他还算冷静。 汉子鼓动气血,大吼道:“吾乃府衙巡捕,你们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可能更加危险!” 顿时众人循声望去,骚动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 “是林捕头!” 人们认出了汉子的身份,纷纷往他身边靠拢。 “楼上有高人在场。” 汉子舌绽春雷道:“这次乃是通知过府衙的秘密行动,就是为了揪出燕都中隐藏的妖魔,一切都在我们府衙的掌控之中。 所以大家不用惊慌,靠拢在我身边便是。” 他说话之时神色严肃,一时间还真有几分可信,情绪变得安定了许多。 ........ 楼上的水榭之中。 牡丹原本娇艳欲滴的容颜变得狰狞,如同老树皮般枯槁,上面还爬满了厚厚的白毛,整个人变得无比恐怖。 涂山君已然露出了真容。 看着李宣的目光,透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藏的.....真深啊.....”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被雁啄瞎了眼睛。 不是她粗心大意。 明明已经足够谨小慎微,是这个高人的套路实在太深。 原本想的是,这个偏试榜首有可能是燕国放出来的诱饵,身边可能藏有某种后手,陈正阳跟着一起混进来便说明了问题。 但没想到的是..... 这姓李的根本不是什么诱饵。 他就是燕国的后手! 她原本预判了燕国的预判,却没想到这个人畜无害的青年人,预判到她预判到了燕国的预判...... 套路,反套路,反反套路,还是棋差一招。 好深的套路,好狠的算计,这李宣心思之缜密,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恐怖! 这首曲子中藏着浩瀚的炽热正气,想必一曲终了,这李宣也必然会陷入虚弱。 但.....她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记住你了!” 芒山君张口一吸,原本还在挣扎的那些妖子妖孙,都被她吸入腹中吞吃。 还好仅存的客人们都已经缩到一角,否则也要落入妖口。 这让即将被融化的妖力稳固了片刻。 “咔嚓!” 桌上的瑶琴被一只爪子拍断,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哀鸣之声,令如潮水般涌来的唢呐声低了一瞬。 随即一个白影,便准备撞破屋顶。 “妖孽,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 陈正阳冷哼一声,“我在这,你还想跑?”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 随着话音落下,才气和他腹中藏着的剑意交相辉映,在虚空中凝成雪亮的剑光。 虽不是原作,但他曾是剑客,对这首诗理解很深,故而比一般大儒念出还要更强。 “撕拉!” 剑光如同雷罚一般,照得所有人眼前花花,不能视物。 “噗!” 白影身上爆出一抹血光,一条血淋淋的尾巴被斩飞。 随即那只巨大的狐狸摔在地上。 一剑,斩了她千年道行。 但芒山君芒山君没有动怒,而是哀怨的伏在地上,眼角流下一滴血泪。 “郎君,你真的要杀了奴家吗?” 声音如泣如诉,在所有人耳边回荡,仿佛对着一个负心汗。 “我要救她,我愿意为她去死!” “陈大人,求求你放她一马吧。” “娘子,你不要害怕!相公为你做主!” “滚,她是我的娘子!” 一群被迷昏了头的舔狗开始互相撕咬,有的还上来阻拦陈正阳,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 “蠢货.....” 陈正阳还好,那和光同尘笼罩的文宫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瞬间就清醒过来。 这些人对他的阻拦也微不足道。 随即他准备再出剑时...... 水榭的地板上突然隆起一个土包,将虚弱的涂山君直接吞了进去。 陈正阳愣了一瞬。 他没想到,在先生涤荡一切邪气的声音中,还有妖族能来援救。 随即满脸怒容。 先生都出手到这个程度了,他连毫无反抗能力的妖族都抓不住,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陈正阳伸手将白光掷出。 一张人皮纸呼啦啦飞出来,黑气仿佛茧子般将剑光包裹起来,锋利的剑光几番挣扎,将黑气撕开一个又一个破口。 虽然他的唇枪舌剑很锋利,但终究被阻拦了几息。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那隆起的土包瞬间消失。 一切恢复了平静,唢呐声还在吹奏。 李宣满脸云淡风轻的,唢呐声都轻快了起来。 只有那把断裂的瑶琴,还有满脸惊恐的人们,依稀能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正阳站在原地默默不语。 少倾,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 一大群鸟儿仿佛连成云朵似的飞来,落在站在栏杆上,好像在对李宣朝拜。 第一百五十章 先生原来是引蛇出洞...... 妖邪尽散,水榭中一只只鸟儿飞进来,好像也在听着李宣演奏。 唢呐吹奏到现在,其曲调又开始了变化。 慢慢的变得柔和下来,苍凉的中出现了一抹生机,好像干枯的死木上,缓缓抽出了绿芽。 一点也听不出刺耳和吵闹。 百鸟朝凤,现在凤凰已经开始了涅盘,重生。 在场之人惊魂不定的心绪,有的还处于魅惑之中的客人,心中也仿佛被轻柔的手拂过。 “唢呐还能这么吹?” 长须中年喃喃自语道。 “超凡入圣,已然不拘泥于器也,这种音律臻至化境的高人,哪怕是一片树叶也能奏出仙音。” 那个太乐府的乐师坐在原地,轻轻敲打着节拍,满脸的心悦诚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是真真正正的受益匪浅,听完这一曲,对音律之道又产生了新的理解。 “呼......” 陈正阳舒了口气,站在了李宣的身后。 刚刚他情急之下,儒武两道一同使出,顿时有筋脉紊乱之忧。 在唢呐声中,脉象却是已然被抚平了。 他现在想着,为何先生要将妖族赶走,而不是当场击杀? 先生不知道场中的情况吗? 明显是知道的,而且早就提醒过自己。 那只大狐狸是一尊二品的大妖,刚刚来救她的也起码是二品。 先生为何不将其一网打尽呢....... 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着,扑棱着翅膀飞进来。 为了报答这首曲子,它们有序的将卓盘狼藉的莲心楼收拾起来,有的叼着筷子,有的叼着酒壶。 甚至有的小鸟还大着胆子凑到酒杯前喝了两口。 此景此景,大家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秋试榜首不仅有真材实料,而且还强得离谱。 “原来,陈大人已经恢复修为了......” 那位户部的长须中年,则是羞愧难当的坐在那。 难怪人家从头到尾都无视他。 那貌美如花的牡丹大家居然是妖,人家来这根本就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是为了扫荡妖邪。 可笑自己还以为这位抢走了自己的风头...... 同时,作为户部官员,他也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之前他真的以为,户部尚书是被冤枉的。 但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如果失踪的那些人都是妖魔,那之前上报过来的名册...... 长须中年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唢呐之声渐渐消失。 ‘嗯?那群绿茶人呢?牡丹呢?’ 李宣悄悄睁开眼睛。 随即他又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气急败坏叫侍卫把他扔出去。 “先生,牡丹他们都已经跑了。” 陈正阳满脸的不解。 他还是想不清楚,先生这般是为了什么。 “跑了?” 李宣点点头,将唢呐递给老陈。 也正常,碰到砸场子的,水平还比她高,那不跑能怎么办,而且绿茶的套路都被拆穿了,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不枉李宣进行挑选了乐器。 你想啊,就算他水平高,那牡丹总不能留下来说一声“官人,你唢呐吹得真棒”吧...... “现在这种情况,倒是正合我意。” 李宣笑了笑,对陈正阳道:“走吧,咱们今天的实践环节算是结束了。” “是......” 陈正阳点头,跟在后面。 先生说正和他意? 待会得好好问问...... 周围的客人还想上来感谢,但刚刚见识了陈正阳的唇枪舌剑,他们又不敢靠近。 二品,整个王都也没有几个,哪怕王上见了也得以礼相待。 和他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唯有那长须中年柴井,满脸通红的站在前面行礼道: “先生之音律高山仰止,性情高雅更是令在下羞愧不已,柴井刚刚出言不逊,希望得到先生的原谅。 若不是先生将牡丹的嘴脸揭开,我等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小事罢了。” 李宣点点头,毫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略有深意道:“看清一次,以后就切莫再上当了。 特别是看起来风情万种的美人,很可能将你掏空啊。” 他很欣慰。 这些舔狗终于觉悟了。 牡丹这种高级绿茶,想要看出来还真不容易。 如果不是自己砸了场子,这些人明白过来就晚了。 嗯,钱包掏空,身体掏空,没毛病。 “掏空......” 柴井想起那些干瘪下去,被六尾狐狸吞下去的人皮,顿时满心的后怕。 太吓人了。 如果今天不是李先生救他,恐怕在场所有人.....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李宣满意的看了他一眼。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正阳心中微沉。 前半句,明显是在暗指着莲心楼中间的妖邪。 后半句......是说我们人族中间,还有人包藏祸心? 李先生今天特意将妖邪放走,便是知道这件事还有幕后黑手,所以才只是伤而不杀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下楼。 “那先生,我之后该怎么办?” 柴井也想到此节,顿时面露愤慨。 “莫要深究,莫问,莫说。” 李宣讳莫如深道。 人家牡丹都已经示弱了,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来。 今天莲心楼的生意,应该也黄了。 所以呢,这事过去就好,没必要非把人得罪死了。 再者能在燕都开这么大个风尘之地,背后定然是有靠山的,万一惹急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柴井的表情渐渐默然。 从心来讲,这件事的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 二品大妖混入城内也罢。 问题是,大妖甚至包下了莲心楼,这背后究竟是谁在运作? 还有哪些失踪的百姓,户部明明统计出来了,名册却被篡改,过段时间却又出现了。 无形中仿佛有只大手,默默的操纵着这一切。 看似宁静的燕都,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不敢再往深想了。 只能埋在心底,明日去把官辞了,然后带着一家老小跑路。 “行了,你好自为之。” 李宣又拍了下他的肩膀,便出门走了。 他不算大度,却也不是什么小心眼。 争风吃醋而已,人家道歉就算了,总不能学小说里动辄杀人全家吧?他又不是蛇精病...... “李先生保重,陈大人......也保重。” 柴井看着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然后,长拜不起。 他只是个小人物,面对黑暗第一反应当然是愤怒。 但当看清这黑暗有多深的时候,愤怒便会被恐惧取代,会选择明哲保身。 而有的人起初也许会沉默,决定与之对抗时便会义无反顾。 柴井不敢,但他敬佩这种人。 性格耿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被官场一致排斥的陈正阳,也是这种人。 “今日莲心楼的事情,诸位不许泄露。” 柴井转过身来,严肃道:“三缄其口!”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发誓。 能坐在莲心楼最顶层,没一个平头百姓,自然清楚此事的严重性。 帮不上忙,也别给人添乱。 ........ 那穿巡捕衣服的汉子,见上面下来的是陈正阳,顿时松了口气。 他拱手道:“陈大人,上面的事情解决了?” 陈正阳看着场中之人,没有回话。 而是调动才气,开口道:“此情此景,南柯一梦也。” 顿时,除了那位巡捕,所有人的眼前都花了起来,随即再睁开时,都是一脸茫然。 “我怎么在这?” “莲心楼今天不是酒水全免吗?小二呢?原来是骗人的!” “诶?我裤子给谁扒了?” 顿时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挠着脑袋,各自散去。 “你就当没发生。” 陈正阳严肃道:“这是为了你好。” 经历过这些事情,他变得稳重许多,若是放在他以前,现在就要义愤填膺的拿起走着,上朝的时候弹劾姬朗勾结妖族,残害百姓。 其后果,除了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外,没有什么用处。 跟着李宣,他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 “是......” 巡捕汉子点点头。 他也是老油条了,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都门清。 不一会,李宣下来了。 陈正阳叫上在门口等候的车夫,两人一同上了车。 “先生,今天我受益匪浅。” 陈正阳心悦诚服的拱了拱手。 太精彩了。 能近距离被一位大能,手把手教着布局落子,真是天大的幸运。 “你还差得远呢。” 李宣喝了口茶,心中吐槽。 特么的,别一脸学会了的样子。 我就教你跟妓子们说“姑娘你有病”? 没你这么丢人的徒弟! “确实,比之先生自然是远远不如。” 陈正阳理所应当道。 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好险没叉个腰。 “唉.....” 李宣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今天带你来吧,主要是想告诉你,其实青楼妓馆,与朝廷有时也差不多。” 都是名利场。 为官的要清名,妓子也要艳名;为官要金,妓子也要银,为官的要排挤同僚,党同伐异,当妓子也要争风吃醋,拉小团体。 这其中,其实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士子入朝为官之前,多流连于风月场。 不单单只是因为好色而已。 “莲心楼,与朝廷差不多......” 陈正阳心中一沉。 妖族对于燕都的腐蚀,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先生,你今天来的时候,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吧?” 陈正阳有些懂了。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先生来说,妖好抓,一眼便能明察秋毫,但人心隔肚皮,哪怕是先生也要徐徐图之,顺藤摸瓜。 只要那些人奸不除,妖是抓不尽的。 “连根拔起?你知道人家背后是谁吗?弄清楚其中盘根错节有多深吗?” 李宣无语的看了老陈一眼。 铁憨憨思维,要写本苦大仇深的小说,你老陈必是主角。 人家这么大一个青楼,背后指不定牵扯多深呢,买凶杀了你信不信啊! 他还要带小兔衣锦还乡呢,可不想跟老陈一起被装进麻袋里沉湖啊,魂淡! “嗯,是我想岔了,确实不该如此。” 陈正阳虚心受教。 果然,先生实在太深谋远虑了。 还是安安心心跟在先生身边,看他如何抽丝剥茧吧。 “明天我要去白马学宫,咱们早点回去吧。” 李宣仰头躺下。 “白马学宫......” 陈正阳脑中灵光一闪。 是啊,姬朗不就在白马学宫吗?如果此事是他的手笔,那白马学宫之中......必然有猫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原来有文宫?? 陈正阳躬身与李宣拜别,待宅门关上之后,便轻轻的跺了下脚,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随即他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外。 那面白无须的内侍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引他往里走。 御书房内传来阵阵的琴音。 苏平正坐在里面,看着苏泠音在那摆弄着一个小号的黑石琴,眼中满是老父亲的慈爱。 “父王,这是李先生送给我的,好听吧。” 苏泠音笑起来,眼睛眯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能不好听嘛,圣贤留下来刻镇国诗的石头......’苏平心中吐槽一句,面上却是笑道:“果然是鬼斧神工,居然以顽石作乐。” 唉,泠音三两句不离李先生。 姑娘大了,不好带了,再也不是为父贴心的小棉袄了...... 他这些天没去过古圣贤石林,自然也没见过里面的那尊石琴。 他正嘟囔着,抬起头就见到了陈正阳站在那。 “正阳,你怎么来了?正好我还有些事要找你,你之前去哪了?” “莲心楼。” 内侍端来椅子,让陈正阳坐下。 “你的和光同尘之道,不是已经足够瞒过二品的查探吗?” 苏平皱起眉,内心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想,“为何还去那种地方?” 难道...... 正阳他食髓知味,假戏真做了? 这怎么能行,陈正阳日后可是还要担任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的,常去那等风月之地,还如何充当百官表率? 苏平叹了口气,道:“你夫人去世的早,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也能理解你的感受。 这样吧,孤做主给你说门亲事......” “王上,你想错了。” 陈正阳微微摇头,严肃道:“臣今天去莲心楼,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天大的事情。” 苏平一下坐直,道:“泠音,你先出去。” “哦......” 苏泠音乖巧的抱着黑石琴去了后花园。 “说吧。” 苏平正襟危坐,脸色逐渐沉重了起来。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心思敏捷,见陈正阳这副模样便隐隐猜出来几分。 “莲心楼已然被妖魔占据。” 陈正阳深深吸了口气:“甚至不止之前失踪的妓子,包括莲心楼主牡丹,还有许多官员,客人,都已经是被挖空了身子。 所以臣以为,之前咱们从名册上挖出来的,只是极小极小的冰山一角。” 燕都自古来便有文气镇压,妖邪无所遁形。 这代表着什么,两人都很清楚。 陈正阳凝重道:“而且,先生说过,妖族远远不是只有莲心楼这些,甚至朝堂之上......” “啪!” 瓷片爆开,茶水从苏平的指缝中缓缓流下。 苏平想过很多,也猜测过很多。 但所想不过是姬朗用了特殊的法子,掩盖了私通妖族的罪行而已。 但没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大。 难怪......难怪那位对权势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右相,会轻飘飘的就把相位送出来。 如果不是先生将此事捅破,说不定过几日一早醒来。 满朝文武,没一个是人! 而他这位燕王,虽然有国祚气运傍身性命无忧,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软禁罢了。 到时姬朗便是燕国的无冕之王。 陈正阳沉默了半晌,道:“要不要趁现在把所有户部官员,姬朗党羽,全部革职查办。” “已经晚了。” 苏平心中升起了深深的寒意,轻轻闭上眼睛道:“动这么大一批人,起码需要月余。” 而且,突然拿掉朝堂几乎三分之一的官员,燕国会陷入瘫痪。 到时又会被浑水摸鱼进来多少妖族? 而且,谁都知道姬朗背后站着的是周王朝半圣,此事说不准就有其在背后推波助澜...... 现在燕国文人,大半都是学的都是半圣的文道传承...... 也许......从姬朗来到燕国开始,这个预谋便已经开始了。 苏平良久才冷静下来,又问道:“先生还说了什么?” “先生说,他会去白马学宫。” 陈正阳不假思索道:“而且先生特意放跑了莲心楼中的那只狐妖,说不定已然有了谋划。” 苏平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冷冽道:“虽说有先生出手,但我乃燕国之君,国家兴亡怎能袖手旁观。 去通知礼部,孤要祭天,请先王!” 他当然知道李先生神通广大,但身为君王不可能将生死全系于他人之手。 陈正阳点点头,退出御书房。 内侍忐忑不安的进来,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拾起来。 伺候在身边多年,他深深的了解这位燕王是何等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娘娘当年去世,就没发过这般大的火。 苏平独自在那坐了良久,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良久,他有点不确定的开口道:“小肖,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皮囊下装的,还是人吗?” 内侍浑身一颤,顺势就跪在地上道:“不管换了谁,都没人能像奴才一般,将王上伺候的如此周到。” “嗯。” 苏平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内侍小肖,好像要将他的骨肉皮都看个通透。 良久,小肖头顶传来淡然的声音: “把泠音带去我的外宅,送到一位李姓先生身边,三日之后如果我没有传信,便带着她离开燕都,再也不要回来!” 内侍一是伺候苏平久了,有些感情,二是想做足姿态。 但他刚准备哭喊两句,抬头便对上了苏平疲惫的眼睛。 小肖内心打了个激灵,嘴唇嚅嗫着只吐出一个“是”字。 已经是风雨飘摇之时,现在的燕王,没工夫惺惺作态。 内侍也走后。 苏平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符捏碎,随后静静等待阴阳真人到来。 先生有先生的布局,他也有他的打算。 .......... 白马学宫。 学宫占地很大,其内的学社参差毗邻,星罗棋布,都是以上好的沉香木所制,淡淡的香气混杂着学子们的读书声,很有书卷气。 文庙是整个学宫的中心,姬朗开课,祭祀半圣都在此处。 此时,灯火通明的文庙中只有两人,秋试之时学子大多休沐回去,要明日才来。 身穿着一袭大红袍服的姬朗,独自坐在堂中,又是自己与自己下棋。 大堂之内很安静,不时传来棋子和棋盘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他旁边不远处,坐着个蓝瓷长裙,头上插着五六只金步摇,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浓浓的雍容华贵,眉宇间却暗藏着幽怨。 姬丹砂,年岁四十多,面容算不上极美,但气质却是一等一的。 她是一国之后,在远嫁燕国之前是王族旁支的公主,也是姬朗的妹妹。 关于这位王后,燕国之人虽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却没少议论,因为燕王苏平自从取了她,诞下了公子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 有人说,这女子面容刻薄,乃是亡国之相,故而国君才不碰她。 也有说是她害死了燕王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原先的王后,苏平碍于她周王朝旁支的身份,故而不敢杀她,只能弃之如敝履。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老怨妇了。 “兄长,那苏平罢了你的官,会不会也把我打入冷宫?” 姬丹砂接过贴身侍女的茶杯,忍不住出言问道。 今天她听闻兄长被圣贤打压,还辞了相位,所以心中没底才出宫询问。 但来了白马学宫,姬朗却只是下棋。 喝了口茶水,她突然眉头一束,劈头盖脸的将茶杯砸到侍女身上,呵斥道:“怎么这么凉!你想让本宫生病吗?” 侍女急忙跪在地上收拾。 是娘娘让她把茶放凉的,但小侍女不敢顶嘴,只能默默受着。 不出意料,姬朗这次还是没有回她。 姬丹砂抹着眼泪道:“苏平好大的胆子,兄长怎么说也是半圣之徒,周王朝旁氏,说罢免就罢免了,如果没了兄长,妹妹还能去依靠谁?” 姬朗抬起头,深深的注视她。 一脉所处,这妹妹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愚蠢,也根本不是在担心她能不能坐稳后宫的事情。 “你且等等,待会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堂中突然出现三人。 “驼山君,阳山君,芒山君,莲心楼没了?” 姬朗淡淡道。 来者正是那三个二品大妖,刚刚从莲心楼救了芒山君回来,此时他们的气息都有些紊乱。 芒山君最惨,脸色白如金纸。 她被陈正阳斩去了一条尾巴,元气大伤,如果没有血食补充,起码得上百年的功夫才能修得回来。 被姬朗一问,她面上露出浓重的怨毒。 芒山君原本好听的声音,此时变得无比冷冽:“我已经行事十分谨慎了,但消息有误,你说的那位秋试榜首,根本不是没有文宫,而是深不可测的大能,起码是二品巅峰的存在。 我开始还以为,那李宣身边的陈正阳便是其依仗,便想用音功夺其心魄,却不曾想,此人在音律一道,简直功参造化。” “所以你便将莲心楼丢了?” 姬朗下棋的手,微微一顿。 此事,显然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这可是三个二品,莲心楼中还有如此多妖族,还有通幽阵法。 没理由,他们会输。 “丢了。” 芒山君刚刚说完,便感觉头顶传来一丝震动,是半圣雕像的动静,此时其上放出了沉郁到看不清的光晕。 好像这尊半圣赐给姬朗的雕像,在此时发出了震颤,雕像的眼睛似乎就要睁开。 “陈正阳儒武双修,非寻常二品能挡。” 那书生模样的阳山君连忙道。 半圣雕像,这才缓缓停止了动静。 姬朗放下最后一枚棋子,转过身来问道:“他不仅文宫解封,还能用武道?” 阳山君肃然道:“没错,除了姬兄你说的文宫解封,他甚至能突破文人的界限,在二品将儒武相合,一剑便将芒山君重伤,甚至在音律之道的配合下,还斩碎了死人书的一页。” 他说着,面上满是肉疼。 “死人书是什么宝物,姬兄你是最清楚的。” 闻言,姬朗心中错愕,却没在面上表露出来。 事情虽然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但现在......还能补救。 “莲心楼没了,那便换个地方吧。” 姬朗毫不在意道:“丹砂,你这侍女正好用得不顺心,不如换了?” “全凭兄长做主。” 姬丹砂想了想,点头道:“这后宫的一亩三分地,妹妹还是能说了算的。” “娘娘,不要啊。” 侍女面上满是惊恐,求生的欲望让她爬起来,手脚并用往外跑。 “救命,救命啊!” 大声的呼喊在白马学宫中回荡。 短短的十几丈,好像被无限拉长,她用尽全力跑到门口,即将迈出去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语: “不疼,一下就好了。” 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侍女的身体倒在地上,两眼翻白抽搐了一阵,身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体内的好像已经被其他某种东西代替。 片刻后,她站起来。 之前的声音,引来一队精悍的羽林军。 见王后没事,领头的羽林军才松了口气,问道: “娘娘,刚刚发生了什么?” “无事,我与小巧儿闹着玩呢。” 姬丹砂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 “是......” 羽林军头领半信半疑,看了眼一旁低头站着的巧儿。 因为刚刚那无比绝望而又凄厉的呼救声,完全不像是在玩闹的样子,而且应该是巧儿发出来的没错,他记得宫女巧儿的声音。 但,现在人家没事。 羽林军头领抬头,半圣雕像还在那站着,顿时心中放松了许多。 半圣老爷的雕像镇压在此,能有什么事? .......... 李宣打开门,走进内宅。 一进门便发现嫦小玉趴在桌上,身躯微微起伏,闭眼打着呼噜。 嘴角还有蔬菜残渣,应该是吃着吃着睡着了。 李宣去水池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然后打开小书篓一看。 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 原本慢慢堆起来的存粮,现在还剩下四分之一,其他全给嫦小玉吃了。 ‘小兔是鱼嘛?不会是撑出病来了吧?’李宣不禁心有余悸的看了小兔,走过去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皮。 嗯,应该没事,睡得挺香。 “以后再不能把存粮给你保管了。” 李宣揪了揪小兔的脸颊。 ‘哎呦.....哎呦.....’嫦小玉皱着小眉头,还是没醒。 给小兔盖好被子,李宣走到书桌前,从怀中摸出老陈那拿来的书。 《文宫详解》。 明日要去白马学宫,大家都有文宫,自己没有就算了,总得对其有所了解。 一个时辰过去。 书看了大半,天色也渐渐晚了。 李宣起身点起蜡烛,盖上灯罩,见猎心喜的试了试书中的方法感应文宫。 然而意识刚沉下去,他便呆住了。 混沌间的识海,有尊历经岁月沧桑,斑驳无比的青铜文宫无声的悬浮在那,上面刻着繁复的字迹,图腾,真容已然辨认不清。 “我......我原来有文宫?!” ps:后面大剧情,鱼有点卡,得好好理一下,欠一更明天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嫦娥姐姐心情不好 李宣看见识海中悬浮的那尊文宫,简直喜出望外。 在这个世界,当普罗大众,芸芸众生这么久,他终于看到了一丝能够修炼的曙光。 以后,得了文宫,再加上会那么多诗词,他必将走上人生巅...... 等等......那尊文宫貌似有点眼熟? 这大小,这形状,还有这灰扑扑的样子...... 李宣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系统给的那尊吗? 听说文宫都是天生就有的,后天还能塞一个进来? 李宣刚刚才看过文宫详解,里面从未记载过眼前这种情况。 识海里这......貌似......是个二手货? “算了,有总好过没有......” 李宣没想那么多,沉下意念便去感受才气的变化。 众所周知,开文宫是会获得几尺才气的,那也是文宫连接外界的主要方式,因为文宫本身是无法到外界来的。 “嗯?” 李宣愣住了。 书上说,哪怕资质再差,历史上天赋最低的士子,文宫上也有两寸的才气,他这个...... 文宫周围环绕着星河,但顶上光秃秃的,毛都没有啊,毛你知道吗? 也就是说,我连天赋最差的士子,都比不上?? 李宣如遭雷击。 我长得这么帅,修行天赋居然这么差? 我气质这么好,居然这么短? 我明明是个博大精深的男人,才气居然毛都没有? 他们长得那么丑,都能两寸的才气,我特么一寸都没有有? 李宣感觉眼前一片灰暗。 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天赋能有多妖孽,毕竟长得帅就算了,要天赋还旷古烁今,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嗯,他的天资确实旷古烁今。 古往今来,记载上出现过最低的才气,是两寸,哪怕是蒙学完的幼童,只要文宫开了都有四存以上。 旷古烁今的辣鸡。 文宫连半分才气都没有,这谁顶的住啊。 李宣轻轻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 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废柴的事实了。 他鼓起最后一丝希望,心神下沉。 文宫是儒修寄托才气,元神的地方,儒修可以通过文宫阶梯进入自己的文宫所在。 沉入识海后,五感六识仿佛都消失了。 李宣觉得自己像沉入深海之中,但好在他现在无须呼吸,自然也没有窒息的感觉。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尽的星海中。 说是星海.....其实不太恰当,因为无数星星就如同细沙般环绕,只能漫过他的脚背。 “嗯?我文宫呢?” 李宣四处寻找,半天都没看到登入文宫的阶梯在拿。 突然,他脚下感觉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 不是文宫没了,是太小了,没找到。 “???” 在外面看起来还有几分气势恢宏的文宫,现在居然只有巴掌大小,显得小巧玲珑,上面篆刻着各种气息古老的图腾。 有的画着先民放牧,有的画着钻木取火,有的画着大贤造字...... 文宫图腾,正随着星光倒映,像是呼吸似的散发和光。 除了没有文气外,其他倒是显得有几份神异。 难怪他刚刚找不到所谓的文宫阶梯。 “没有才气就算了,还这么小.......” 李宣哭笑不得。 那这个文宫,能做什么? 当板砖扔出去砸人吗? 心情郁闷的李宣,退出了识海。 醒来后,那尊文宫还真的在他手上,只是不再放出光晕,又恢复了晦涩的模样。 “啪!” 一个核桃被摸出来,放在桌上砸得粉碎。 “唉,砸核桃好像也挺顺手的,小兔不爱吃核桃,剩下的全是核桃......” 李宣百无聊赖的将核桃仁往嘴里一扔,后仰躺在床上。 有种淡淡的忧伤。 这趟燕国,算是白来了。 白马学宫,感觉也没什么必要去了。 唉......破系统。 李宣吹灭灯,睡了过去。 .......... 天界。 广袤无垠的云层上,千万条瑞彩如同千万滴彩色的墨汁在云中扩散开来,将整片云层和天穹染成同一种和谐的紫红色。 天界没有白昼之分。 太阴星辐射的领域为永夜,太阳星光辉下则是永恒的白昼。 在天界的西北角落,坐落着绵延的仙山,其上碧瓦琉璃星罗棋布,形状都是锋利而修长,宛若一把把巨大的剑器。 正好立于黑夜与白昼的阴阳交汇处,气象万千。 主峰喷薄出浓浓的锐金之气,云间不时能看见驾着飞剑的身影路过。 两道身影在云中穿梭着。 一个是面容俊朗,戴着秀玉纶巾,儒生法袍的中年。 他身后的老者则是换了副模样,眉目中隐含剑气的张缺二。 两人也算是老相识,虽所修道不同,但多有走动。 “唉.....” 张缺二似乎想起某种美食,突然咽了口唾沫,“先生说想吃牛肉面,便给他托个梦,可上仙界到现在,也没学过这托梦之法,老苏你是怎么下界的?” 上来虽然还没多久,但他总觉得还是人间好。 嗯......如果人间也能长生不老的话。 “张道友莫要说笑了。” 苏枕顺手一指,周围便升起层光晕,将外面的声音尽数隔绝。 他无奈道:“下界极难极难,我也只是以异法在人间留了些许联系,能投下一缕意念前去便已十分困难,更别说送东西了,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吃碗面。 至于托梦之法.....这是禁术,你还是莫要想这么多,剑仙都是要去镇守界山的。” “先生不会骗我......” 张缺二摇了摇头。 “老听你谈起什么先生先生......” 苏枕面露好奇道:“那位到底是什么人?” 张缺二好歹是天仙了,而且是拥有一条完整剑道的剑仙,在庚金剑山也算是十分有潜力的。 人间就算还留着绝世老怪,又如何能让一位天仙如此恭敬? 像古圣贤石林这种地方,应该很少才对。 “我这条完整的剑道,便是从先生那得来。” 张缺二摇摇头,“曾经我以为他是一位上界下凡的仙神,直到我自己也飞升后,才越发感觉先生的深不可测。” “或许,是一位大罗吧。” 苏枕点点头。 他是燕国先王,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古圣贤石林中,不也同样沉寂着几位古时圣贤的意念,到现在哪怕他飞升了,也同样不知那几位修为到底有多高。 也多亏了曹氏双圣两位先贤指点,否则他绝对无法飞升成功。 所以张缺二遇见的,很有可能也是类似的高人。 那几位先贤,若是全盛时期恐怕有大罗金仙,甚至准圣的实力,但不知为何只在人间留下了一缕意念,他上到天界后,几番寻找也没有找到那几位的身影。 而且,关于他们的事情,似乎是一种禁忌。 想到这,苏枕不由得嘱咐两句:“张道友,此事你莫要乱说,除了那位李先生外,包括托梦,下界,这些可都是不允许的。 若是被执法仙人听了去,小心关你下寒狱。” “知道啦。” 张缺二摆摆手。 两人飞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但天色却越来越晚,直到彻底陷入了黑夜。 天穹中悬挂的,是一轮清冷的明月,周围也开始出现山川河流,途中也时常能看到正在吞吐着月华修炼的妖仙。 张缺二有点紧张的摸了摸腰间。 这才记起来,无泪剑忘在了人间。 “这些妖仙都是修功德上来的。” 苏枕轻咳一声道:“与咱们一般无二。” 果然,对于两人的路过,妖仙们没什么意外,只是微微看了两眼。 甚至还有只白猿飞上来,拱了拱手,用猴儿酒与他们换了丹药。 “两位道友可是去广寒宫送宝?” 白猿挠着脑袋显得很憨厚。 “没错。” 苏枕笑道:“在下苏枕,代表浩然宫前去送一缕天地清浊之气,旁边这位道友是张缺二,是庚金山的剑仙。” “嗯......” 白猿有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最近宫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你们两位可要小心着点,送完东西便赶紧离去。” “哦?” 张缺二八卦之魂燃烧,问道:“宫主的心情不好?” 这位嫦娥宫主,就不必多说了,天界数一数二的仙女之首,执掌太阴星,位格高的吓人,性格也是清冷似寒玉,就如同天边的月亮般高不可攀。 什么人还能引她生气? 白猿四处看了看,觉得安全才低声道:“听说小玉姐.....额,就是太阴玉兔走丢了,其中缘由我不太清楚,总之宫主心情很差的。” “白猿道友是怎么知道的?” 张缺二疑惑道。 这白猿不过天仙修为,连广寒宫的药童都比不上,消息这么灵通的嘛? “咳咳.....” 白猿人性化的咳嗽两声,道:“最近丹药突然不苦了,而且量也多了起来,以前为了防小玉姐偷吃,里面都加了苦石草......” 他说着,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身形卷着腾腾的云气便往下坠去。 急迫的声音传来:“两位道友,快躲起来!” 苏枕和张缺二两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太阴星地界不是很安全吗? 白猿道友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就在此时。 头顶传来一声清脆且兴奋的犬吠。 只见一只浑身淡黄色绒毛,眉间还有两点白痕,跟毛团子似的柴犬,在天上撒欢似的朝太阴星跑去。 它嘴角咧开嘴角,好像在笑,看起来很开心。 伸出舌头便想舔舐那太阴星的虚影。 “啸天,你不乖。” 两人耳畔传来一个女声。 如碎玉碰撞,清冷却柔和,听着让人耳根子发软。 “嗖!” 远方飞来一片似玉的树叶,还带着叶的根茎。 “这是月桂树的叶子。” 苏枕脸色一变,知道来人是谁了。 张缺二则是努力观察着,那片叶子的玄妙轨迹。 看起来时快时慢,偏偏跨过了时空的距离,小小的一片叶子已经将方圆的空间锁死。 柴犬狗脸一懵,目瞪狗呆。 随即四只爪子乱蹬着,奋力逃跑,周围的一片片云彩却好像变成了跑步机,虽然后退他却半分也没移动。 “噗——” “嗷呜.....嗷呜...” 叶片的根茎插在脑袋上,柴犬好像被收去了所有力气,身体一僵就倒在云上。 然后......它面带恐惧的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呜咽起来。 ps:嗯....咳咳,鱼知道啸天的传统形象并非柴犬,书中的只是啸天的一种形态而已,本体后续会展现出来的。 然后,看在嫦娥姐姐的份上,大家这票子,是不是该......诶嘿。 第一百五十三章 虎力大忽悠 燕都,祭庙之外。 祭庙之下,三层黄土垒砌,每层黄土阶都高达数丈,由异兽拱卫。 礼部的宿老们跪了一地,哭喊声震天。 “王上,此乃祖上传下来的礼乐,不可枉顾啊!” “若不备齐三牲,祚肉,焚香沐浴斋戒三天就请先王,会遭祖宗唾弃啊!” “若是祭月大典有失,太阴真君必会发怒,降罪我燕国。” “王上如果一定要进祭庙,便从老朽的身上踩过去吧。” 这些都是两鬓斑白,苍髯皓首的礼部宿老,他们讲究祖宗礼法,与文官的屠龙术不同。 礼乐二字只要搬出来,便可横扫朝中,无可匹敌。 哪怕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姬朗,也要在这礼乐大制下束手。 礼部这帮老家伙,也不会插手官场,待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只在各种祭典之时,才会出来主持场面。 明日,正是祭月节。 “诸位宿老看守祭庙多年,劳苦功高,今日便回家歇息吧。” 苏平拂了下衣袖,面色淡然。 连国都要亡了,还等得到太阴真君降罪吗?! “王上,你若执意如此,便杀了老朽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祭庙中走出个拄拐杖,颤颤巍巍的老者,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出来。 老者穿着靛青色的袍子,满脸的老人斑,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礼部尚书。 这位礼部尚书,年级比先王还要大,其他各部官员流水似的换了好多届,他还是铁打的礼部尚书。 连姬朗在老者面前也得持后辈礼。 “给尚书大人赐座。” 苏平负手站在门口,“您老早应该回家休沐,如此大的年级,还要劳烦您为燕国操心。” 他自己站着,却让人给这位老者抬椅子。 “且慢,老朽不坐。” 老者冷哼一声,重重的柱了下拐杖。 他张开没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口齿不清道:“大燕国祚,从.....周天子下,老朽任礼部尚书四百余年,从未发生过这种这等礼乐崩坏之事,若礼乐不存,王上国祚何存。 所以,历届礼部官员,从来不插手朝堂之事,事情有多紧急,也不可坏了礼制,否则君不君,父不父,臣不臣,子不子,王上空有众叛亲离之危。 就算请动了先王,想必先王也不会愿意助你,还请王上回宫吧。” 苏平眉头一皱,沉声道:“尚书大人,今日我若是一定要进去呢?” 他一个人站在这,身边连个羽林军都没有。 但苏平身上气势犹在,说出这句话时,有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儒霸之气。 “那臣等就只能拼死护祖宗礼制。” 垂垂老矣的礼部尚书说完这句话。 他辈分大,倚老卖老谁拿他都没办法。 所有跪在地上的礼部官员都簌簌的站了起来,抬起了脑袋。 “请王上回宫!” “请王上回宫!” “请王上回宫!” 诸多礼部官员的声音,几乎裹挟成了声浪,将燕王的气势压了下去。 苏平沉默不语,好像已经是孤家寡人。 礼乐制度,便是维护国祚,阶级,贵族的根本大法。 在这场王权与礼乐的争斗中,动的是不单单是礼部官员的尊严利益,也是所有王室,勋贵,大夫的利益。 他们也许会在党争时互相攻歼,有的亲近姬党,有的亲近王室。 但在这个问题上,所有贵族阶层都会站到燕王的对立面。 哪怕是他的自己人,也只能保持沉默。 只要在祭庙,礼部的权利无限大。 那站在最前面的老者很自信,搬出礼乐二字,燕王苏平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离心离德。 当然,礼部终究还是做臣子的,待会便给王上个台阶下,也好收场。 老者正准备开口。 “你在教孤做事?” 苏平的面上,已经满是冷然之色,“阴阳真人,杀这些人,不会扰乱世间变数吧?” “会,但王上如果有命,道士莫敢不从。” 平地起了阵风,阴阳道人出现在原地,手中已经拿上了卦盘。 “好,杀光他们。” 苏平背过身去,不再看那群礼部宿老,“燕国若度过此劫,孤退位让贤,让位于公主苏泠音,若度不过......呵呵,也没燕国了。” 以前,他与姬朗都是棋手,两人还可互相对弈。 棋不管怎么下,输赢都有个规矩和默契在那。 但现在姬朗买通裁判,把黑子变白子,若是还按照规矩下棋,那就是必输无疑。 若非先生点出来,只怕他还蒙在鼓里。 苏平现在也不管什么规矩默契了,大家掀了棋盘玩。 老者勃然色变。 连散仙都到了,这是苏平最大的底牌,那只能说明。 王上没有唬他们,是真的准备不顾一切。 燕国,在他久居祭庙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不准备放弃。 尚书老者从怀中举起一块老旧的木槌,悲怆道:“如果王上今天一定要进宗庙,那老朽的头,就和礼器一同撞碎!” 礼乐礼乐,两者自然是密不可分的。 这枚木槌便是祭庙中敲打编钟奏乐之器,也只有这枚木槌,能让编钟发出足以通传上界之音。 当然,他的脑袋还不足以把这珍贵仙木造的木槌碰碎,但礼乐之器不能沾血,否则会失去全部神异。 但让老者意外的是,苏平满脸淡然。 甚至嘴角还出现了一抹冷笑:“好,老尚书舍生取义,孤佩服。 你用力碰吧,如果你被砸死了还好,孤赏你个全尸,若是嘴上厉害却下不了手,那孤来帮你。 夷三族,车裂,头颅悬城门口三日。” 言罢,苏平不再说话。 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石琴,用指尖轻轻敲打。 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说“劳资巴不得你死”。 礼部老尚书顿时坐蜡。 当看到那小石琴的时候,他原本的愤慨,大义凛然,好像被一盆凉水浇下。 王上怎么.....还有另外一件祝器? 燕国先祖也是有奇遇,倾尽国力才早出那套编钟,一个小小的石琴,怎么可能是祝器? 虽然不敢相信,但他还没有老眼昏花。 能看得出来,这小小的石琴,乃是巧夺天工之物,说不定比燕国祖上留下来的那套编钟还厉害。 绝对能传出勾连上界之音。 来不及多想,他顺势麻溜的跪下来,腰也不疼了,背也不酸了,腿脚也不哆嗦了。 “王上息怒!” 礼部尚书老者悲声道:“臣下也是为了王上的声誉,还有燕国的威严考虑啊,如果燕国真的有难,礼部当不吝支持王上排除万难。” 紧接着,所有礼部的官员也都跪了回去。 “老尚书何出此言?” 燕王满脸诧异,好像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快快请起,以后孤还要仰仗老尚书主持大局呢。” “老咯......” 礼部老尚书爬起来,“臣......只求这最后一次大祭,便告老还乡。” ............ 燕都南城门。 午夜时分,巨大的朱红色门扉还是开的。 城门之上每隔十丈便有竖起的木杆,其上挂着温和且辐射极远的火晶,连外面的山林都能看得见。 由于要到祭月节了,连城门上也是张灯结彩,满是节日的欢快气氛。 守夜的城卫军,此时也进入了最松懈的时刻。 当然,也难怪城卫军会如此,毕竟燕都千百年来为文气所照,妖魔邪祟不生,长久都是太平日子。 而且燕都可是东南第一雄城,当年战乱都没被攻占过,上面刻着先贤古文,有灭邪斩业的神力。 来这当兵都是肥差,城卫军们平时也就克扣克扣进城的商队,维持下生活这样。 “老大,方才古圣贤的铭文好像亮了下。” 一个大头兵扶正帽子道。 “小方啊,祭月节这几天,你去莲心楼把身子骨都掏空了吧?” 十夫长笑着道:“圣贤老爷留下的铭文,若是真有吃人的妖族,此时早就被轰成灰灰了,还用得着你跟我说?” “也是。” 大头兵低下头,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颤颤巍巍的指着下面的铭文。 只见有股晦涩的光晕正在蔓延,所过之处古圣贤刻上的铭文纷纷改变了颜色,从光明柔和变得妖异非常。 他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喉咙却干涩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无数的黑影飞掠而来,几乎将城墙完全淹没。 随即,墙上的铭文开始悄然移动,隐隐组成了一个透着血腥气的阵法形状,随后缓缓在夜色中暗淡。 城门还是开着的,兵士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城墙,便是第二处阵法。 这场异变,没有引起任何骚乱,门口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换防的兵士们,也没有音讯。 时间流逝,清晨来临。 天边升起一缕晨曦,太阳星正从山头后缓缓冒出。 城池前变得人生鼎沸,来来往往的车马喧嚣。 兵士们一改常态,不再克扣入城费用,而是像欢迎家人一样,欢迎所有人进城。 只是偶尔,会盯着一些人的背影舔舐嘴角,甚至流口水。 远方的官道上,走来一行戴着斗笠,浑身包裹严实的奇人异士。 只是这商队成员的体型都无比怪异,有的魁梧不似常人,有的肥肥胖胖,还有个正在吃着窝窝头。 “你们哪个部的?” 已经化作妖族的兵士走上前冷然问道。 “嘿嘿.....” 那人一口将两个窝窝头吞进肚子,低声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兵士头领眼中泛起红光,随后又很快隐没,“好,你随我过来。” 他认出了来人的妖族身份。 但奇怪的是,没有看出业障,倒像是靠后天修炼的妖族。 到了处僻静的地方。 头领冷笑道:“妖族不吃血食,居然去学人族吃窝窝头,说,你是谁派来的。” 顿时,不少城卫军围了上来,眼中透着血腥的红光,有的龇牙咧嘴,与野兽无异。 “吾乃虎力大王,是阳山君座下大妖。” 虎力大王脱下斗笠,哼道:“愚昧,你等忘记几位山君的教诲了吗?” 满嘴的尖牙,还有目中的凶光,以及头顶那金闪闪的王字,都显露着他的不凡。 身后的人也脱下斗笠。 尽皆是一群青面獠牙的凶恶模样。 “四品?!” 那头领连忙低下了头颅,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 不过他还是没放松警惕,面上谄媚道:“小妖是驼山君部下,现在已经占领城防,大王您有何指教。” 虽然自报了家门,但除了这领头的虎妖,其他妖族也尽皆没有业障。 一群没吃过血食的妖族,不能轻易相信。 “驼山君?” 虎力大王哼了一声,“你是个屁!” 顿时,头领的脸色难看起来。 野猪妖,青蛇妖,面上全是冷漠,内心却憋着笑。 老大又要开始忽悠了。 ps:还有一更要补昨天,稍晚。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寻找李先生 “哼!” 虎力大王冷哼一声,“用芒山君赐下的秘术,钻进人躯便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刚刚你在城门口,和这群属下想做什么? 是不是把几位山君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他说话之时,一股凶煞的恶虎煞气喷薄而出。 震得那群披着兵士皮的妖族瑟瑟发抖。 这是血脉层次的压制,先天就刻在骨子里面。 “哼,本将从未忘记过几位山君的命令。” 那百夫长不甘的低吼道。 他心中有点莫名其妙。 不对啊,明明他才是山君们指派前来的,而且还是驼山君座下的一尊五品巅峰妖将,平时也是呼风唤雨,为祸一方的存在。 现在怎么变成虎妖盘问他们了?? 这只虎妖凭啥指着它的鼻子骂啊?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 他刚准备开口,虎力大王再次先声夺人,打断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待我去找了几位山君述职,你去跟山君们解释吧!” 百夫长一下梗住,满脸懵逼的指着自己。 我特么啥时候想跟你解释了? 不过,这虎妖口气.....有点大啊。 四品,血脉高贵,好像还认识山君...... 虽然身上没有业障,但这一群全是凶恶非常的猛兽所化,怎么可能不吃血食呢? 莫非...... “不用猜了。” 野猪妖摸着大肚皮,仰起头道:“你以为,不是血妖能知道这么多山君的事情?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他粗粗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 “猪脑子你知道吗?猪脑子。” “罢了,这位兄弟不认得大哥,很正常。” 青蛇妖吐着蛇信道:“这正说明三位山君的计划很成功,连同族都认不出我们来,这不是正好吗?” 说完,他吐着蛇信,朝一群妖族眨了眨眼。 “是是是!”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众妖已经被这三个妖一台戏给唬住了,点头如捣蒜。 只有那五品巅峰的百夫长,内心还残存着最后的疑虑。 “我很失望。” 虎力大王仰头长叹道:“山君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居然如此松懈。 还好留了我这个后手,不然......” “后手?” 百夫长眼中的红光渐渐消失。 “没错。” 虎力大王冷笑着拿起一个窝窝头,咬了两口道:“你刚刚是不是想扑到路过的行人身上,大快朵颐?” 众妖和五品的首领刚想摇头否认。 虎力大王却走上前两步,一双淡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它,道:“是不是,想过!你敢说你曾几何时,没有感到妖力沸腾,浑身燥热,等不及山君的命令,就在城中大开杀戒!! 是也不是!” “我没有......” 百夫长下意识的想否认。 “放屁!” 虎力大王一副早已看穿的样子,又咬了口窝窝头,“我刚刚分明看见你眼中冒红光了。” 百夫长的气势顿时落了下去。 虎力大王恨铁不成钢道:“山君嘱咐过,待到今晚祭月节,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动手,若刚刚不是我阻止你,险些酿成大祸。 如果你打草惊蛇被燕国发现,大阵无法完成的后果,你猜猜,到时驼山君会把你如何?” “嘶......” 首领倒吸一口凉气。 想到这个后果,他不寒而栗。 妖族对待叛逆,可比人族血腥多了,可能会直接成为口中的食粮。 不行,得管住嘴,忍到晚上再说。 他又问道:“敢问这位妖兄,你是怎么隐藏自己的业障和血煞之气的?” “嗯,看来你醒悟的不晚。” 虎力大王笑道:“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显露业障,除非特殊情况。 但我们都是根正苗红的血妖,只是有其他方式隐匿行踪罢了” 说着,他龇牙咧嘴,却露出了牙齿上沾着的菜叶。 后面的青蛇妖和野猪妖,也纷纷摆了个poss。 就,很凶。 “呼噜......呼噜......” 就在此时,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高大的黑熊妖站在那,站着睡着了。 “嗯?这只黑熊妖,目光痴傻,真的是血妖吗?” “是啊.....他好像睡着了。” “绝对是睡着了吧,都流口水了。” “这么不靠谱的妖,会被几位山君派去执行秘密任务?” 旁边的血妖们议论起来,目光再次闪过怀疑。 糟了...... 虎力大王与青蛇妖面面相觑。 心里很不得把黑熊妖暴打一顿。 之前已经做好了万般准备,甚至警告过黑熊妖,一定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以后窝窝头的分量减少一半。 但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货不能说话太无聊,居然睡着了! ‘特么的,猪队友。’ 野猪妖也很生气。 “咳......” 青蛇妖突然拉下一张蛇脸,道:“你们说话小声一点,千万不要把我这位熊兄吵醒了,他一旦在睡梦中被人吵醒,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配上青蛇妖沙哑的声音,众妖不禁也哆嗦了两下。 “这熊,他不是一般的熊。” 野猪妖好像心有余悸的样子,道:“他一旦醒来便是敌我不分,必须见血才行,简直是杀戮机器的存在,疯起来连自己都打啊! 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连我们虎大哥都得让他几分。” 这么恐怖的吗? 众妖半信半疑。 狼妖趁此,传音在黑熊妖边低语道: “有人抢你吃的......” 这是他觉醒的神通,传音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用法而已。 “什么?!” 黑熊妖睁开眼,眼神突然间变得凶狠起来。 满脸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在血脉觉醒之后,他时常犯困,但好像处于积蓄的状态,一旦处于梦游时,气势和力量都会大幅度上升。 但醒来反而还是憨憨傻傻的模样。 这一下,地上的玄武岩都被他踩出两个裂痕。 众妖连连后退,满脸惊恐。 确实是一副杀戮狂魔的样子啊! 好狠的熊。 狼妖满意的点点头,又低声传音给黑熊道: “在梦里。” “哦......” 黑熊闻言,眼皮一垂再次陷入了沉睡。 百夫长吃了连消带打一连串组合拳,现在脑袋已经有点晕了。 再加上血脉压制,他完全相信了虎力大王。 “妖兄进燕都有什么好事。” 百夫长搓搓手,低声道:“咱们都是隔几个山头的兄弟,有什么好事,也带着兄弟我一起凑凑啊。” “这不是好事。” 虎力大王摇摇头,严肃道:“山君交给我们的是很危险的任务,而且咱们妖族内部,可能会出现奸细给燕国通风报信,所以必须保密。 我们的目标,是王宫!” “嘶......” 百夫长再次倒吸一口凉皮。 那确实是太危险了,毕竟王宫是燕国的腹地,连几位山君都在为此事想办法呢。 难怪虎力大王将气息如此完美的隐藏。 “嗯,任务繁忙,就不多聊了。” 虎力大王咬了口窝窝头,邪魅一笑道:“城门就交给兄弟你了,如果你能查出妖族奸细,我会向山君禀告,记你的功劳。 切记,那奸细藏的很深” “多谢妖兄提携!” 百夫长感动不已,目送着虎力大王众妖离去。 内心很高兴,刚刚那些妖族个个都是血脉非凡,日后可能是上境妖王的存在,现在与之攀上点关系,以后还不是吃香喝辣? 美滋滋。 ........ 虎力大王带着众妖走入城中,又戴上了斗笠。 他们找到一处没有人烟的民宅,潜伏下来。 “傻熊,傻熊,刚刚差点没混过去,险些被你坏了事!” 看着还在梦游的黑熊妖,虎力大王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两个脑瓜崩。 “啊.....” 黑熊妖迷迷糊糊睁开眼道:“吃饭了吗?” “就知道吃,还好我们刚才机智!” 青蛇妖啪啪抽了下他的熊脸。 众妖各种招呼着黑熊妖,但他皮糙肉厚,挨了顿揍根本屁事没有。 “阿巴阿巴阿巴......” 黑熊妖嘴角淌口水。 众妖冷静下来,将这处宅院的门窗封号,便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他们这次来,是为了修炼。 因为身上的功德印记,必须要做好事,才能提升修为,修成正果。 那日,虎力大王刚准备带着他们回归深山,便受到了一个四品大妖的招揽,想要将他们转化成血妖,共屠燕都城。 虎力大王和兄弟们便共同将那尊妖王击杀,晋升四品后,套出了许多信息。 当然,起初弟兄们是反对来燕都的,毕竟他们想当咸鱼。 燕都实在太危险了,足足有三位二品山君。 后来,因为李先生可能也在燕都,他们才勉强答应。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李前辈,还有兔老大的下落。” 青蛇妖沉吟道:“莫说李前辈,就兔老大的小棍子,都能打得这帮血妖哭爹喊娘。” “可是燕都这么大,咱们如何找呢?” 野猪妖摸着肚皮,忐忑道:“咱们毕竟还是妖,城里又有人族,又有血妖,如果被一方发现,就麻烦了。”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既能隐藏咱们的身份,又可以顺便找人。” 虎力大王突然眼中一亮。 其他几妖连忙凑上去,紧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ps:昨天的那章补上了,然后国庆比较有时间,应该会多更新一些。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今日,宜斩妖除魔 宅院中 李宣意念一动,那尊文宫便悬浮而出,随即再动了动念头,文宫又收了回去。 他就这样,不亦乐乎的玩了一会,就好像小孩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随即,李宣拿文宫压在书上。 他搬了许多书在院子里。 这些大多是白马学宫学子的必读物,又以那位半圣的经典居多。 听说白马学宫便是传播半圣学说的。 李宣虽然是文科生,懂得东西却都是前世的四书五经。 对于此世的半圣经典,圣人学说,却是从来没有看过。 去了白马学宫,到时人家一问三不知,那多尴尬,总不能跟人家谈论语,道德经吧? 李宣打开《儒志论》,静静阅读。 ‘大魔头又在看什么呐?’嫦小玉钻到李宣怀里。 一人一兔看起了书,李宣翻着书,嫦小玉不时还伸出粉舌舔舔李宣的指尖。 盯着看了会,嫦小玉就觉得没啥意思了。 书本上的字渐渐模糊,好像每个都开始拉长......旋转...... ‘什么嘛.....原来不是讲故事的......’嫦小玉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三瓣嘴砸吧了两下。 李宣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对于一个接受过四书五经熏陶的人来说,书中的内容让他无法苟同。 他只看到了满满的四个字: “思想禁锢。” 半圣强制规定,你必须按照某种方法去学习,所有读书人必须遵守他的规矩。 也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读书,只是为了成为一件工具罢了。 但他没有提及一件事情。 凭什么? ‘也罢,这或许是时代不同,观念不同带来的差异......’李宣揉了揉眉心。 在类似于前世周朝的分封制度下讲人权? 别人只会觉得他脑袋有病。 摇了摇头,将书放好。 李宣走到墙角去清点制作月饼的工具。 “今天是祭月节,貌似和中秋差不多。” 李宣揉了揉嫦小玉,自言自语道:“我家小兔不会是天上的玉兔吧?待会做月饼让她帮帮忙。” 既然是去白马学宫,总得给师长们带点礼物意思意思。 这人情世故,不管啥时代都能吃得开。 ‘月......月饼?’嫦小玉想起在广寒宫,姐姐监督她做月饼的场景。 贪吃的她打了个寒噤。 最讨厌做月饼了...... “先生!” 门口传来银铃似的呼唤。 苏泠音提着裙角,宛若一朵从水上飘来的青莲花,发丝随着风儿飘扬。 面白无须的小肖字跟在后面,手中拎着大包小包。 李宣将书本一扔,抬起头来,见来人是苏泠音,便笑着站起来,“怎么出来了?” 苏泠音抿着嘴唇,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忧虑之色,道:“有些特殊情况,所以爹爹让我出来住几天。” ‘也许是老苏那边发生了什么,官场上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李宣沉默了一下,见她不太开心的样子,便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我正好要做月饼,你也来帮我吧。” “月饼?” 苏泠音疑惑道。 “嗯,都准备好了。” 李宣指了指墙角。 模具,面,坚果,白糖,鸡蛋,都是准备好的,还临时翻出来了一个烧水用的大铁锅,正好用来盛木炭。 只做月饼其实不难,但这个世界的人貌似不吃月饼,故而是新鲜事物。 “我不会呀,先生教我吧。” 苏泠音眼神有点暗淡,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问道:“先生,你还要去白马学宫吗?” 小肖字则是皱着眉头站在一旁。 这李先生,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本事的样子,而且年岁也不大。 他不知道泠音公主的身份吗? 开玩笑,能住在王上的外宅中,认识王上,那就必然认识殿下。 难道是身份极高? 不对,在燕国,还能有和泠音殿下差不多身份的人吗? 嗯......或许是什么隐世宗门的弟子。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毕竟看王上说过要对这李先生恭敬点,所以他只是心中不太高兴。 “可是先生,今天是祭月节了。” 苏泠音扯住李宣的衣角。 她曾经去过白马学宫,本能的不喜欢那个地方。 ‘啊,我死了......’李宣这种大直男,见到此情此景沉默了一会。 不行,要学习。 学习使我快乐..... 内侍小肖子有点着急的开口道:“听说白马学宫今日也有祭典,是姬大人辞官后,邀请了所有士子一同参加,去那看看热闹也不错。” 虽然王上不曾明说,但小肖字还是闻到了燕都不同寻常的气息。 再说,若是没有危险的话,也不会让泠音殿下随他出来。 最后那番语气,简直就和托孤一般,燕都肯定会发生一场剧变,连王上也无法独善其身。 殿下好像也猜到了一点,要不要直接带殿下先离开燕都算了? 小肖子有点犹豫,毕竟王上从来没吩咐过这些事情。 直说来了这,一切都要听李先生安排。 白马学宫好歹是有半圣意念笼罩的地方,怎么说都能安全点吧? 他不知道,那里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不想去白马学宫......” 苏泠音摇摇头,下意识离李宣站得近了些,仿佛这样能让她多出些许安全感。 “没关系的。” 李宣摸了摸她的脑袋,半开玩笑的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在呢,什么事情不能想办法呢?” 嗯,实在不行,便带着泠音和老苏一起,回步云镇落脚算了。 大不了是个溜字。 苏泠音点了点小脑袋,瘪嘴道:“先生你去白马学宫,真的行吗?” 她一直不笨,只是涉世未深。 与小肖字不同,苏泠音隐隐知道,父王的担忧与右相姬朗有关。 白马学宫,说不定是最危险的地方。 “当然书要去的。” 李宣拿起一根擀面杖递过去,笑道:“不过今天晚上咱们先去逛灯会,一同散散心怎么样?” 他想了想,又笑道:“白马学宫的祭典,便之后再去吧,不用着急。” 苏泠音不由得安心了许多,拍着胸脯舒了口气。 见先生这副轻松写意的神情,白马学宫仿佛不是龙潭虎穴,而是真的要去参加祭典散散心一般。 还有空先陪她散心...... 先生应该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苏泠音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道:“那咱们一起做月饼吧,我要带回去给爹爹吃。” ‘我也要去,本兔也要去!’嫦小玉‘嗖’的蹦上了李宣的脑袋。 “小兔你醒得正好。” 李宣拿起文宫砸开核桃,道:“五仁就拜托你了。” ‘我最讨厌五仁月饼了......’嫦小玉闻言浑身一颤,软绵绵的失去了力气。 嫦小玉被迫营业.jpg。 ......... 东海。 清晨的太阳明晃晃落下,让微微潮水涌起的海面显得波光粼粼。 沿着海岸线还有绵延的城池港口,不时能看到许多大型船只出海捕捞。 此处名叫连云港。 并非单纯的是为了打渔,而是大海之中灵机十分充沛,会蕴养许多珍贵的天材地宝,甚至运气好的修士,还捞到过珍贵的法宝,这些船只都是搭载着修士外出采药寻宝的。 连云港相传,东海深处有龙宫遗址,因为有人曾经看到过海上有仿佛仙宫似的亭台楼阁。 于是一批批善水的修士,便时常蜂拥而至。 不过,至今也没听说有谁真的找到过龙宫密藏。 此时。 一卷书简自西北方向天穹飞来,速度极快,瞬息之间飞过连云港,直朝着东海深处扎去。 飞过数千里的海岸,深入东海。 前面出现了大股雾气,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哪怕是修士,放出神念也很难在其中辨认方向,不知不觉中就会回到进来的位置。 玉简悬在空中,没有直接飞进去,而是微微亮起了光芒。 从其中散发的波动,引得水面产生了些许共鸣的波纹。 一头白海豚浮出水面,张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 玉简晃了两下,便从空中飞了下来。 白海豚跃出水面叼住玉简,“噗通”一声砸起团水花。 穿过层层迷雾,面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是一大片亭台楼阁,仿佛是汉白玉所制,在蔚蓝的海面上熠熠生辉。 塔楼的布局似乎依照着某种阵法,海上的大雾也是由其而来。 白海豚游到西边,在一处海上的道观边停小,嘴中呜呜的呼唤了两声。 一个穿着松垮道袍的小童哒哒哒跑来,轻轻抚了下白海豚的脑袋,拿出了它嘴中的玉简。 “阁主!阁主!是燕国阴阳前辈来的传书!” 小道童风风火火的跑进去。 坐在蒲团上的黄御玄睁开眼,手一招便将玉简吸来。 看了会,他抚须道:“燕国有惊天变化?周王朝终于忍不住要开始吞噬周围列国了吗.......” 看了一半,黄御玄叹了口气道:“阴阳道兄出手,就不怕招来雷劫吗?这等天大的因果沾不得啊。” 但突然,他一下站了起来。 “阁主......怎么了?” 小道童被吓了一跳。 黄御玄没理他,只是手中一直掐算着,口中喃喃自语道:“今日,宜斩妖除魔。” “知灵,你看好家,老道我要出一趟院门。” 小道童顿时大惊道:“不.....不行的,您出去很危险的。” “小屁孩还担心起我来了。” 黄御玄笑着浮尘一甩,腾云驾雾便升空而去。 声音远远飘来:“告诉其他几位阁主,咱们琅琊阁的机缘要来了。” 刚刚,他在信中得知,李先生也在燕国。 而且这件事,便是先生一手布局。 同样收到玉简的,可不止黄御玄一人。 东南境许多三品以上的道修,都同一时间拿到了玉简,随即动身往燕都汇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抱歉,镇国诗以下,我写不出来 燕都宽阔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古香古色的建筑俨然有序,两侧绿树环绕,漂亮的红晶灯笼挂满枝头。 城中之人都是满面红光,穿上了自己最华贵好看的衣服,人与车马横流。 巨大的花楼现在也已然点亮,宛若巨大的柱子上缀着火树银花。 满脸带笑的幼童举着风车在街道上撒欢,家长在后面跟着追。 “燕都也是个好地方,繁华程度和步云镇不能比。” 李宣走在街上,望着灯火通明的燕都城,脑中不禁回想起了前世的场景。 ‘大魔头快看快看,那是本兔!’嫦小玉抓着李宣的头发,兴奋的指着树上挂的兔子灯笼。 “真好看......” 苏泠音一双眼中倒映着花火,闪过的除了欣喜雀跃,还露出一丝丝柔和。 ‘殿下从来没有出来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小肖字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今天出来是对的。 他随即正色起来,警惕的注意四周。 不多时,前面出现了一个大牌坊: “梧桐街。” 这条街更加宽敞,就如同大广场似的,两侧的商铺参差毗邻,许多车架进进出出,汹涌的人潮在这里,愣是看不出什么拥挤的现象。 地上铺的都是金纹青砖。 烟火气息甚至染红了半边天。 三人在街上行走,在梧桐街中四处看热闹,刚刚还有些放不开的苏泠音,现在不时便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 但当周围人的目光聚集而来时,苏泠音便赶紧低头,缩到李宣身后。 “你没来过这吗?”李宣转头问道。 “只听爹爹说起过。” 趴在肩膀后的苏泠音摇摇小脑袋,道:“我很少出门的,平时都在家中侍弄花草。” “那今天一定要好好玩玩。” 李宣牵起她的小手,往前面走去。 燕国的官家女子,貌似是很少出来抛头露面的,今天祭月节还好些,平时大家闺秀都是窝在家中。 今天便带她好好玩玩吧。 反正怀里有三千两金票,兜里有钱心中有底气。 很快,李宣发现自己错了。 一家金碧辉煌的店铺吸引了苏泠音的注意力,里面都是达官贵人在进出,苏泠音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果然女孩子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李宣感觉自己的狗眼快被亮瞎了。 金丝楠木做的大门,顶上悬着海晶明灯。 连放首饰物什的架子,都是质地极佳的黄花梨。 这,就是燕国的奢侈品高端店铺。 单单是门口摆的样品,便是上好的冰晴底翡翠,在灯光下透着荧色。 李宣突然觉得,三千两黄金一点也不多。 旁边的侍女略微扫了下,察言观色。 做他们这行的,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是有钱人,同时以最有效率,又不让人讨厌的方式从你的口袋里掏出银子。 苏泠音一身裙子,其材料若是稍加炼制,说不定能练出一身灵器。 但这只是用来做了普通的衣服。 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一件灵器,对于他们来说,这等珍贵的材料只是寻常东西罢了。 那少女虽然天真烂漫,举手投足却尽是雍容,进了店铺没有半点畏畏缩缩,普通家世绝对养不出这种女子。 再看那男子...... 导购小姐姐顿时呆了呆。 好俊朗。 还很眼熟....... 榜首郎? 郎才女貌,这定是哪家官宦女子,看上了榜首郎,故而结伴同游...... 导购小姐姐瞬间想通了关节,眉开眼笑的迎上来。 “这位妹妹有没有看上的首饰?” 导购小姐姐走上前来,行了个万福,“妹妹的容貌闭月羞花,又正是二八年华,戴金显得庸俗.......” 她拿起一支雕成草叶的玻璃种翡翠手镯,笑道:“玉正好合适。” ‘这首饰没个百两黄金下不来......’李宣心中开始盘算。 三千两,足够普通人花天酒地过一辈子了。 但在这个地方,只怕经不起几下折腾...... “先生.....好看吗?” 苏泠音戴上镯子,笑得很开心。 “好看。”李宣微笑颔首。 他一向节约,今天却不觉得心疼,只是在想兜里的钱够不够花。 泠音戴这个一定很好看。 买,买特么的! 嗯,还有香香,得给她带个礼物回去。 “戴这种便宜玩意,殿......”小肖字话说一半又顿了顿,改口道:“小姐,不合您的身份。” 殿下什么时候戴过这种普通翡翠? 还不如他一个内侍的腰带材质好,作为燕国明珠,殿下戴这种镯子跌份。 “东西不用贵啦,我很喜欢就够啦。” 苏泠音碎碎念着。 先生都说好看,那她当然喜欢啦。 ‘不算贵......’李宣抽了抽嘴角。 这啥家庭啊。 他想起一个关于富二代和父亲吵架的笑话。 “我今天就要离家出走!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枯燥的生活!” “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一个月只给你五百万零花钱,看你受不受得了!” 李宣决定抱紧泠音小公举的白腿。 “更好的都在里面,两位随我来。” 导购小姐姐捂嘴一笑,便带着他们往里走去。 ‘外面都这么贵了,里面岂不是.....’李宣轻咳一声,面上云淡风轻的跟在后面。 里面的档次,从装修到拜访的物件,又比外面上了个档次。 人也少了许多。 “嗯,这倒是像点样子。” 小肖字鼻孔长在脑袋顶上似的点点头。 ‘你不说话会死啊.......’李宣内心吐槽。 苏泠音如鱼得水,穿这个试那个,嫦小玉也兴奋非常。 一人一兔开始了大扫荡。 每次都会兴冲冲跑来问李宣好不好看。 李宣看着她眼中的雀跃,也只能勉为其难点点头道:“还算不错。” “不好看嘛......” 苏泠音哦了一声,情绪有点低落。 “簪子好看,主要是因为戴在你头上呀。” 李宣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您是榜首郎李公子吧?”导购小姐姐眼中一亮,道:“听说您诗才冠绝燕都,今日却是来的巧了。” 她笑道:“祭月时节,我们大掌柜姓钱,也是喜爱风雅之士,若李公子能赐诗讨个好彩头,便可折价于你。” “写诗?那倒是有趣。”李宣走到前面的墙上,扫过一眼。 “咏月。” 上面都是裱装好的纸张,都是以往来这的士子留下的,其中不乏佳作。 “达府折两成,传州五成,镇国任君挑选。” 导购小姐姐拿来纸张。 周围人听闻偏试榜首在此,也不自觉的往这靠来,在旁边驻足观看。 “那是榜首郎?比那天走马长街的时候还要好看......” “与旁边的女子真是郎才女貌。” “那天让爹爹去捉婿,可惜李公子被羽林军守着。” “呜呜呜,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听说李公子音律之道也深不可测,让牡丹大家都甘拜下风,闭了莲心楼呢暂避锋芒呢。” “废话,谁干得过唢呐啊。” “这店家真会做生意,镇国诗还任君挑选,一首镇国诗换他上百家铺子都不止。” “人钱大富钱掌柜你还不知道嘛......” 周围的达官显贵们都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对李宣身边的苏泠音很好奇,都猜测这是哪家的女儿,倒是没人认出来这便是那位泠音殿下。 “后生,写吧,不要着急。” 账房先生听闻偏试榜首在此,也让伙计搬来桌椅,郑重对待。 他刚想提醒李宣不要被外人干扰意境,却发现这位已经闭上了眼睛。 “嗯,心有静气,今日怕是要多首传州之诗。” 账房先生抚须道。 这位账房先生姓胡,别看只是个账房,名气可不小,早年是当过通判的官员,写的一手好字,对诗词之道也尤为出色,只是后来因为不喜半圣经典,犯了忌讳才被罢免。 能被重金起来镇场子品评诗词,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多时李宣睁开眼。 提笔一气呵成。 账房先生走过去,笑呵呵的准备看看他写了什么,没想到刚搂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便宛若石化。 他喃喃自语,仿佛失了魂一般。 人们可以看到,他颤抖着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胡先生也是学富五车的老儒了,啥诗给他气成这样?” “你扯淡,那是气的吗?那是激动。” “看来今天要出一首传州诗词啊,这祭月节出来的不亏。” 众人在那良久,想凑脑袋往前看,却被胡先生的背影挡住了。 “先生......你刚刚写了什么?” 苏泠音一边踮起脚尖,一边小声问道。 李宣微微一笑,终于可以豪气且自信的说道:“今天店里的首饰,泠音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吧。 我何时写过达府,传州的诗词?” “啊?” 苏泠音歪着脑袋,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又是一首镇国诗? 不对......先生每次写诗最差都是镇国,好像不屑于低于镇国的诗词从他笔下写出。 当下便带着嫦小玉打包去了。 “胡账房,写了什么您倒是说啊......” 导购小姐姐低声说道。 胡账房如梦初醒,恍惚放下宣纸,叹道: “不配。” “嗯??” 众人顿时愣了下。 不配? 莫非是写的太差了?原来胡账房还真是被气的啊。 ‘胡账房这脾气.....’导购小姐姐强笑的暗示道:“也没那么差吧,好歹是榜首郎的诗词,怎么说达府不成问题吧......” “你想到哪去了?” 胡账房瞪着眼睛,指着墙上的诗词道:“我说的咱们店里的诗词不配与其挂在一面墙上,咱们店不配挂,你懂不懂啊? 沾了铜臭味,这诗就没仙气了,古圣贤石林才是它的归宿!” 他视若珍宝的捧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玉人何处教吹箫?” 苏泠音精致的小耳朵红了。 李宣倒是不意外,笑着摸了下苏泠音的脑袋。 这首诗的下阙,和诗仙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并列千古丽句。 但凡认识字,都知道其水平有多高。 顿时,人群沸腾起来。 能写一首镇国诗,为燕国诗魁,出手就是镇国诗.......日后必定是文坛巨擘。 虽然李宣还年轻,但大家仿佛已经能看到他渊渟岳峙的那天。 角落里。 一男一女两个身穿着白马学宫袍服的士子,面面相觑。 眼中尽皆闪过一抹红光。 他们站起身,朝着人群中被簇拥的李宣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宫沦陷 繁华的燕都街市。 此世的月亮本就大,今日更是圆润无比,清辉在周围云层扩散开来,显得整片天穹都熠熠生辉。 随着夜渐渐深了,燕都更加的欢腾热闹。 两侧有猜字谜,对对子,还有投壶之类的小游戏,还有李宣从未见过的各种美食。 “乱花渐欲迷人眼......” 李宣带着苏泠音走在街道上,恍然间找到了前世逛夜市的感觉。 今天,外城内城互通,因为内城会举行祭月大殿,朝拜太阴星君,故而许多周围城池的人,三教九流都在内城之中。 唱戏的,杂耍的,不时引来围观人群大片的喝彩声。 当然,因为打量外来人群的涌入,街上巡逻的羽林军也足足增加了三倍。 那几座高耸的花楼,除了好看还担当着了望塔的职能,上面有目力极佳的兵士观望整座燕都。 两人一兔在街市上穿行。 小肖字的眉头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 他敏锐的察觉到,貌似有人在跟踪。 祭月节这么乱,有人刚好路线想通是很正常的,但这两人从买完首饰便一直跟在后面,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而且目光......多是放在李宣身上。 ‘不是冲殿下来的......’ 小肖子收敛了目光,看向李宣的背影。 他......貌似是真的不知道...... 还是知道了,在装? 小肖子发现,越跟这李先生久待,就越摸不准他的深浅。 开始苏泠音紧紧跟着李宣,后来便是她牵起李宣的手四处跑,几乎每个摊位都逛过了。 “兄台,不知有空与我一叙?”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只见两个士子站在后面,看装束都是白马学宫的士子,言行举止都一丝不苟,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宣。 “两位兄台有何事?” 李宣回过头。 “在下白马学宫梁斌,这位是同窗薛志。” 面容普通的梁斌拱了拱手,笑道:“久闻兄台才华横溢,通过偏试进了学宫,刚刚看见兄台写诗,故而心痒难耐前来结交,咱们不若结伴同游?” “原来是两位同窗。” 李宣点头,看了看缩在他身后的苏泠音,一时间也没答应。 苏泠音犹豫一会,便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想跟先生继续游玩,但是今日燕都有大事,要以大局为重。 让先生安排好了。 “既然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李宣不再推脱。 正好他也想了解一下白马学宫的状况,在入学之前认识几个士子,很多事情都会方便不少。 几人一同上路。 那两个士子在背后交换眼色,薛志走出来道:“不知李兄今晚有没有打算去学宫参加祭典?” “学宫的祭典,有何特别之处吗?” “那是自然。” 梁斌一展折扇,嘿了声道:“今日,听说会有半圣前来,指教新晋学子,而且还有诗词酒会,许多同窗都期待着能与李兄见面呢。” 他讳莫如深道:“李兄你现在,可是咱们学宫的大红人,香饽饽啊。” “都是虚名罢了。” 李宣谦虚了几句。 不然怎么说人有了名气就是好呢。 但名气再大也没用,自己这文宫能不能用还不好说。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李宣发现这些人似乎在巴结自己,话中有意无意的透出意思,都是让他去白马学宫。 心中由得升起几分警惕。 老苏最近好像出事了,会不会是他偏试榜首第一的事情,被政敌拿去了? 虽然那首诗,怎么查也是他写的。 但官场可不讲什么真相,如果要扳倒一人,需要的是刀子。 正在此时。 ‘大魔王,看那里!是大老虎他们诶.......’嫦小玉扯了扯李宣的胸襟,爪爪朝着远方一指。 前面围了一大群人,甚至有两队披坚执锐的兵士神情严肃的站在不远处,比别的摊位都要热闹很多。 李宣探出头眺望,顿时愣了愣。 ....... 人群的中央。 摊主是个脸色发青,穿着身兽皮衣的男子,长发披肩却没像燕国人似的用带子竖起来,而是凌乱的搭在两边。 看装束起来,应该是边民。 他手中拿着一根皮鞭,时不时抽打地面。 摊位上摆着火圈,单杠,独轮车......各种乱七八糟用来杂耍的玩意。 “嗖!” 一只大老虎跳过火圈,身上的皮毛没有丝毫被灼烧的痕迹,仿佛铁圈上的火焰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一般。 大老虎很好看,特别是眉心的王字威武霸气。 ‘什么破主意,居然让我百兽之王给这些凡人杂耍......’虎力大王漂亮的落在地上,随后心中疯狂吐槽青蛇妖。 没办法,青蛇妖的血脉天赋让他能够提前化形,蜕皮之后还可以变成各种人的模样,除非是上境高人,否则便看不出端倪。 “好!边民真是厉害,连这种大虫都能驯化。” “你看他的眼睛,多威风啊!” “我喜欢那只大黑熊,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好可爱......” “算了吧,舔你一口就要脱层皮,这是在燕都有文气镇压,还有羽林军的将士保护,在外面你还可爱?看见了赶紧跑!” “跑什么,在下经验丰富,我一个滑铲......” “能不能别吹牛。” “人与人的体制是不可能一概而论的,我曾经就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 虽然是猛兽,但燕都的百姓们并不是很怕,反而围在旁边议论纷纷。 在他们眼中,燕国是一片国泰民安的祥和之景。 有的还拿出些许碎银扔出去,讨个彩头。 ‘哼哼,算你们这些凡人有眼光......’虎力大仙听到旁边的称赞,顿时挺起胸膛,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 “谢谢大家捧场!” 青蛇妖笑嘻嘻的拿着铜锣,绕着为官的百姓开始收赏钱。 “嘿嘿,这些钱能买多少窝窝头啊。” 黑熊妖憨厚的摸着后脑勺。 看到能收银子,他们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沉迷赚钱无法自拔...... “叮——” 一块小金子落在铜锣上,青蛇妖擦擦眼睛抬起头。 只见李宣站在面前,头上还顶着嫦小玉,一人一兔都在看着他。 “先生,兔老大!” 青蛇妖一下子反应过来,欣喜的将手中的铜锣往旁边一扔,回头道:“我就说,这种方法能找到先生。” 一群兽类也不卖艺了,纷纷跑过来。 周围的众人后退几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何这边民还有那群野兽,看到这个青年人就跟找到主心骨似的。 “咳咳,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 青蛇妖将一堆东西都收了起来。 ‘这个满脸铁青的人是......’李宣扫了扫站在面前老虎野猪黑熊,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是那条青蛇吧。” 他觉得这灵兽还挺可爱的。 没钱还知道出来卖艺....... “先生慧眼如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青蛇妖腼腆的笑了笑,“我们找您找了好久......” 他话还没说完,发现后面站了两人。 血妖? 先生怎么会和血妖在一起? 顿时,他说话收敛起来,试探着问道:“这两位是?” “白马学宫的同窗,一会我会和他们去学宫逛逛祭典。” 李宣看着青蛇妖似乎有点拘谨,便介绍了一番。 “你们好呀。” 苏泠音打了个招呼。 她能感觉到,这几只妖族身上的气息很清澈。 那两位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没有回应。 ‘大老虎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吗?’嫦小玉则是一下飞到虎力大王脑袋上,又蹦又跳。 虎力大王觉得好没面子,但苦着一张脸敢怒不敢言。 “你们怎么来这里啦。” 李宣见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便问道:“来燕都可能会有危险的,怎么不躲在山林中好好过日子?” 他们毕竟不是人族,生活在城里会有很多麻烦。 而且,这种生了灵智的兽类,很可能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先生告诫我们要多行善事,所以我和虎哥他们就来了。” 黑熊妖摸着后脑勺憨笑道,“俺听说城里窝窝头管够,山林里太危险了,说不定会碰到血妖呢。” “城里......” 看着他们一副憨厚乡下人的样子,李宣叹了口气道:“人又何尝不会互相残杀。” 说着,他看了眼不远处两个白马学宫的人。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两个人不是单纯想与他结交,绝对是有着某种目的。 “透过这副皮囊,下面是什么还不知道呢,人面兽心的家伙还少吗?” 李宣感叹道。 青蛇妖闻言,心中顿时有数了。 嗯,想多了,先生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深浅,这些血妖肯定无所遁形。 安心了安心了。 找到先生和兔老大,躺赢他不香吗? “李兄,时候差不多了。” 梁斌走过来笑道:“咱们要不现在就出发?” 他心中怀疑,这姓李的已经看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刚刚那句话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山君说的不错,这姓李的有点东西啊。 李宣与他对视,嗯了一声。 得好好合计,千万别说出什么对老苏不利的消息。 甚至还可以反向操作一波,刺探下军情,说不定老苏还是自己未来老丈人呢,能帮就帮一手。 “大老虎,泠音和小兔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啦。” 李宣过去摸了下虎力大王的脑袋。 “咳咳......嗯。” 虎力大王梗了一下。 兔老大还需要他保护? 兔老大没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嗯......重点应该是保护这个先天木灵体的人族女子吧? “先生放心,我虎力一定完成任务。” 虎力大王口吐人言道。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宣又转过头,柔声道:“泠音,燕都最近不太平,你跟着它们早点回去,其他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你小心一点呀。” 苏泠音轻轻点了下头,将李宣衣襟的褶皱抹平。 听先生的话,她决定现在就回宫。 两个血妖冒充的士子面面相觑。 果然,他们暴露了! 还好这姓李的识相,正是因为知道他们的身份,才乖乖就范跟着他们回去,没准备在大街上撕破脸。 否则...... 会死很多人。 ........ 天空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轻纱似的雾气。 雾气渐渐变深,呈现出深深的琥珀色,圆月好像被染上了一层鲜血。 王城祭庙。 “成礼!” 礼部老尚书站在高台上,用木槌敲响编钟。 虽然王上手中还有更好的祝器,但催动起来也更加麻烦,而且之前也说好,最后一次由他住持。 青铜高台上,摆放着一张大大的供桌,上面有张先祖留下来的雕像,是先王苏枕飞升之时,以通灵木制作,由跨越传递信息的神异。 “恭请先祖!” 礼部老尚书面上闪过疑惑,又重重的敲了几下编钟。 声音很清脆,但并未如他想象中一般,破开天人界限,好像有什么东西将通灵木屏蔽了似的。 苏平皱起眉。 这老尚书莫非在阴奉阳违? 不对,虽然这老者性格顽固,但正因如此,对于每场祭典都是尽心尽力,哪怕内心不情愿,也断然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 “燕都有变。” 阴阳真人面色沉了下去,寒声道:“不止是燕都,我在王宫也感觉到了阵法之力,这股力量下,现在连飞剑传书的送不出去了。” “王.....宫.....” 苏平的拳头死死捏紧。 无法无天,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燕王放在眼里。 连王宫都已经不知不觉沦陷了吗?到底是哪里?羽林军都派去了内城,自己身边除了阴阳真人意外,谁都没留。 宫内也是他下令严密搜查过的。 “王上可能漏了个地方。” 阴阳真人有点犹豫,叹道:“王上的后宫,为了避嫌估计王上的脸面,并没有进去查过。” 苏平心中咯噔一下。 姬丹砂,是姬朗的妹妹......这么大一个定时炸弹,一直就在王宫之中...... 另一边,那老尚书突然喷出口殷红鲜血,仰天栽倒下去。 “噼啪!” 编钟霎时间产生龟裂,随即轰然炸成了漫天铜片,周围的礼部官员中哀嚎不断。 “老尚书你伤得怎么样?” 苏平亲自过去,将老者扶起来。 “王上,老臣无能啊。” 老尚书终于明白燕都发生了什么,顿时老泪纵横道:“是老臣有眼无珠,不知情况已经如此危急,要不是我横加阻拦,说不定还能来得及请先祖救国,我是燕国的罪人啊。” 他悲声呼喊,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送去救治。” 事已至此,苏平没工夫怪他,而是拿出那枚石琴,准备亲自行祭祀礼。 “王上,我全力助你。” 阴阳真人一摆袖袍,整个人腾空飞起。 “好,多谢。” 苏平凝重的和阴阳道真人拱手行礼。 散仙出手,是有很大限制的,说不定就会提前招来天劫。 故而阴阳真人也是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帮忙。 “起祭!” 阴阳道人伸出手,指尖呼啦啦弹出数道火焰,涌入高台周围的兽口火炬中,兽口顿时以玄奥的韵律吞吐起火舌。 高台也被阵法保护了起来,防止有人破坏祭祀。 随即火光冲天,从兽口中喷薄而出,在天上卷积成了数条火光长龙。 “叮咚——” 苏平以国运傍身,郑重的用石琴弹奏起了祈天乐章。 寻常乐师,根本难以驾驭此琴,因为承受不起。 他乃一国之君,以国运傍身才能按下琴石。 顿时,祭案上的雕像震颤起来,随着琳琅的奏乐声缓缓悬浮。 雕像头顶冒出奇异的波动,传进了天穹中浓浓的血色雾气 “王上,用些力!” 阴阳道人收敛着自己的气息道。 “嗯!” 苏平额角出现了青筋。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三道晦涩人影从阴暗中钻了出来,随即便是越来越多的人影。 都是宫女和宫卫,黑压压一片将祭庙外面围满。 火光闪烁,照亮了这些宫卫和宫**冷的面庞。 冷笑似乎随着风儿传来: “王上,您祭月节也不陪人家过,在这作甚呢?奴家来帮您吧。” 站在前面的姬丹砂,笑吟吟看过来。 ps:最近点娘发生的事情,大家可能不太清楚,但这几天的收入,加起来还没以前一天多。 除了一直支持我,追读的老读者外,基本很少新读者进来。 心情差,还是要写,因为这是我的事情,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去影响大家的观看体验。 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不免删删改改,给大家道个歉t-t。 不管如何,这本书一定会坚持下去,只有还有书友追,鱼不饿死就一定给大家个交代。 (卡过字数,这段不收钱) 第一百五十八章 粉毛兔兔,永远滴神 燕都仍旧人声鼎沸。 那些吵嚷之声,某些低语仿佛从耳畔响起。 倒映在莲花湖畔水波中的月亮,好像悄然产生了变化,游玩的百姓中,零星有些人眼中闪烁着淡淡的血色。 跟天上的月亮,是同一种颜色。 一大群野兽簇拥着苏泠音,在通往王城的宽阔大道上行走。 许多目光都注视过来。 有些人下意识离得远了些,而小部分则是在往他们这接近,隐隐呈合围之势。 “殿下,现在宫中说不定会有危险啊,王上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小肖子带您出来。” 小肖子苦口婆心道。 “先生说让我回去,必然有他的道理。” 苏泠音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或许,正是因为王城发生了事情,先生才让她带着兔前辈回去救援。 “殿下三思啊。” 小肖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妖族虽然看起来不弱,但除了那只虎妖外,其他都是五品六品,放在其他地方可能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但比起王城的守卫却根本不算什么。 王上身边有禁卫,还有隐世散仙,如果这种力量都无法抵抗,可想而知敌人有多强大,这些妖族去了还不是送人头。 总不能靠那只小兔子吧? 小肖子咬牙道:“如果殿下一定要回王城,起码也得通知城防,带羽林军一同回去才是。” “你可以瞧不起我们。” 虎力大王哼声道:“但是怀疑兔老大,我们就不乐意了,你知道她一棒槌有多疼吗?” 就她? 小肖子瞪大了眼睛。 这种小兔子,他一顿麻辣兔头能吃十只。 而且三品以上的妖族,多是会化为人形的,这只兔子萌萌哒的样子,还能有多厉害不成? ‘哼唧。’嫦小玉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虎力大王的脑袋。 意思是别跟凡人计较。 随即,她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粉嫩的小鼻子抽动两下,随即舌头一吐。 略,恶心心。 燕都有股臭臭的味道,太让兔讨厌了。 “我们可不是担心你们燕国的王上。” 青蛇妖冷着脸道:“你以为我们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吗?不过是先生的任务罢了。” “你大.....” 小肖子手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 “大什么大。” 青蛇妖又道:“苏小姐说的没错,听先生的准没错。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连燕都的城门都被血妖占领了,现在城中所有人都是瓮中之鳖,如果你想远走高飞,尽管去试试好了。” 小肖子被气的胸膛起伏,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他本能的不相信,燕都乃是文气镇压之地,怎么会...... 但,如果连王城都陷入危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除非有灭国之危,否则王上怎么会让他带着殿下出逃? “别寻思了。” 野猪妖抚着胖肚皮道:“想那么多不累吗?听先生的安排就是了,躺赢不舒服吗?” “好,那便暂且听你们的。” 小肖子剜了野猪妖一眼,“如果事不可为,我会带着殿下先走。” 如果真能救援王宫,他又何尝不想。 越往王城方向去,人就越少。 前面已经能看到王城的城墙,还有紧闭的大门,寻值的禁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 “你们是何人?擅闯王宫禁地,统统捉拿!” “瞎了你的狗眼!” 小肖子一挥袖,站在前面道:“连泠音殿下都不认识?速速打开城门。” “什么泠音殿下?” 禁卫大马金刀的走出来,残忍一笑道:“统统给我过来接受盘查。” 兵士们缓缓围了上来,看向苏泠音的眼神满是贪婪。 “老大,这个人类女子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咱们都饿了几天了,今天定要吃个痛快。” “山君说过,有个什么苏泠音,是燕王的女儿.......” “啧啧,还有几只不入流的月妖,咱们今天运气真好。” 言语无比大胆,毫无顾忌。 苏泠音下意识后退两步,回头一看。 刚刚来的路,居然已经被双目泛红的百姓们围上了,退无可退。 “反了,反了......” 小肖子人直哆嗦,咽了口唾沫。 他没有呵斥。 当了这么多年宦官,他不傻,连王宫禁卫都已经被渗透了,事态已经到了极度严重的地步,这些根本不可能是人。 “呵呵呵......” 一个禁卫笑着,面上突然冒出了细密的毛发,嘴中的牙齿也开始伸长,身上的盔甲有被撑破的趋势。 现在三处大阵都已经开始激发,月已成血色。 摊牌了,不装了,他们是穷凶极恶的血妖! 是来吃人的! 怕不怕! 禁卫身上业障与妖力交杂,在大阵下他的实力简直上升了一个档次,哪怕是四品武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嫦小玉拿出仙女棒,蹭了蹭后背。 ‘嗯?这小兔子不怕我的?’ 这个青面獠牙的血妖觉得很没面子,吼道: “先拿那只兔子开刀,咱们今天吃清蒸的......” 虎力大王脸色一变,随后眼中充满了怜悯。 惹谁不好呢。 小伙子,你路走窄了。 禁卫话还没说完,面前便飞来一个黑影。 “啪!” 禁卫的脑壳瞬间被打歪,一口混着碎牙的鲜血喷到了旁边禁卫的脸上。 随后只见嫦小玉化作了一道粉色的影子,如同闪电似的扎入妖群。 惨叫声此起彼伏,来的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原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血妖们,全部成了滚地葫芦躺在地上,脑壳都被干碎了。 “嘶......” 后面正在露出本体的“百姓”们,顿时打了个激灵。 卧槽,这什么情况。 一只兔子不费吹灰之力,把那些血妖全给干趴下了? 也太凶残了...... 山君都没这么厉害吧? 难道是传说中的妖仙? 他们屁滚尿流的准备逃跑。 突然,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上,几乎遮蔽了月光。 “哼唧,臭东西,还想跑。” 嫦小玉嫩嫩的声音传来。 “轰隆!” 小棒槌,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小棒槌了,是一根桥墩大小的铁塔,跟路差不多宽,轰然砸了下来。 “咕咚!” 小肖子咽了口唾沫。 野猪妖用猪蹄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叹道:“你知道我牙是怎么没的吗?” “你没死,挺不容易的。” 小肖子无语凝噎。 “还好我没吃过人,多亏兔老大手下留情。” 野猪妖惆怅望天。 “咱们快点进城吧。” 苏泠音连忙伸出小手,绕着手腕的青藤顺势延伸而出,爬上了高高的城墙,随即见风就长。 一座藤桥凭空出现。 过了城墙后,已经能听道祭庙方向发出的巨响,还有那上面升腾的火光了。 嫦小玉打头阵,虎力大仙他们则是围住了苏泠音。 “祭庙怎么可能混入妖魔......” 小肖子脸色紧绷,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情况。 世上有什么妖类,能悄无声息的混入王城。 王城上的文气,绝对出了问题! 那可是镇压燕国根本的事物,可想而知敌人究竟有多强大。 尽管王上有国运傍身,但现在处境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穿过空寂的王宫建筑,满是狼藉的亭台楼阁,不多时他们到了祭庙的地方。 高台之上,火炬的光晕仍在绽放,羽林军们结成军阵正与血妖厮杀,礼部官员们书写战诗,到处都是喊杀声,血与火的交织。 燕王站在台上,催动黑石琴祈天,而阴阳真人站在不远处维持阵法。 阴阳真人不能直接出手,因为冥冥之中已经有一股意念锁定在此。 “阴阳真人,你明明能一剑杀了我,但束手束脚却又不敢,很憋屈吧?” 立在妖群中的姬丹砂笑道。 阴阳真人没搭理她。 苏平冷冽道:“贱人,孤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该忍辱负重娶了你这周王朝的女人,等待会先王降临,就让他好好看看你的嘴脸。” “王上还不醒悟吗?” 姬丹砂面色不变道:“就算苏枕那老家伙回来又如何?若他能突破两界以真身降临,今天来的就不是我了。 若是真正的仙神在场我还惧怕三分,一道意念而已,最多就是嘴上骂我两句祸国殃民。 今天可是半圣为我等开路,谁来了都翻不了天,我劝你早早交出国印跪下,否则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苏平刚要愤怒,却又眉头舒展,笑道:“呵呵呵,你以为自己要以女儿身做一国之君了吧? 你这张嘴说的真准。” “丹砂娘娘,莫要叙旧了。” 芒山君此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狐狸,五条尾巴张开几乎遮天蔽日。 “娘娘放心,我培养的子孙们都是饱读诗书。” 阳山君折扇一展笑道:“便是将这六部官员杀完了也无所谓,到时咱们成立妖国,分天下气运岂不美哉?” 姬丹砂看着冷笑的苏平,无言甩出头上的银簪。 平心而论,她真的喜欢过苏平。 这位燕王年轻时,那是貌若潘安,谈吐不凡,身份极为尊贵,是天下文人聚集的燕国未来君王。 但这些年在独守后宫,这份欢喜已经变质成了怨。 这根阴母簪,她已经练了十年,是当年来燕国时,周王朝太后赏赐的嫁妆,告诉她如果受了欺负,便用这簪子戳苏平。 不知是一语成谶,还是早有算计,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簪子划过一道弧线,越过羽林军扎向高台的护罩,直奔苏平的眉心。 阴阳道人神色剧变。 燕王有国运傍身,寻常法宝根本近不了身,但他现在的国运,尽皆用来催动祝器。 而且那根簪子,绝对是幽朝遗物,其上沸腾不详气韵正是国运克星! 若是被刺穿了眉心,真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被当场弑杀的君王。 簪子......国运......今日的大阵......祭祀先祖...... 这番局面,是有人针对燕王故意营造的! 就在此时。 “啪!” 一道粉色身影窜来。 爪爪张开,露出下面的小肉垫,稳稳的抓住簪子。 所有人都是一愣。 只见那只粉粉嫩嫩的可爱兔兔,小脸上满是嫌弃。 “嘿呀!” 粉毛兔兔突然生气了,两只爪爪分别握上簪子的一端,朝着膝盖上就是那么一撇。 “咔嚓!” 簪子被毛茸茸的膝盖砸中......脆得跟黄瓜似的,断了。 断了......断了...... 场中寂静了那么几息,随后传来吞口水的声音。 ps:粉毛兔兔,永远滴神。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姐姐,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太后赐予的幽朝遗宝,就这么.....毁了?” 姬丹砂恍惚不已,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那兔兔身上的威压,不仅是修为上的,更是血脉上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身躯站在那,但在众多妖族眼中,仿佛是洪荒猛兽似的大恐怖。 “这是......一尊妖仙。” 刚露出本体的芒山君,默默的收回了尾巴,“而且还是可以在凡间随意出手的妖仙,她不会招来天罚吗?” “现在看来,不会。” 阳山君喉咙干涩发苦,不禁喃喃道:“她到底是谁?人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妖仙。” 这只小兔兔,比他阳山的妖族祖宗还强。 还偏偏是只月妖,而不是血妖? “燕王杀不掉了,速走。” 阳山君一展扇子。 平地突然挂起大股妖风,妖族们纷纷融入地底,化为滚滚黑气遁地退去。 姬丹砂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随之离去。 “多谢玉兔上仙出手相助。” 苏平之前就已经看到泠音和嫦小玉来了,故而神色才突然变得轻松。 目光转到女儿身上,他无奈道:“不是叫你听先生的话嘛,怎么自己就跑过来了。” “我担心爹爹嘛.....” 苏泠音吐了吐舌头,仔细看了看苏平,发现后者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道:“再说,也是先生让我带着兔前辈来救您的。” “原来李先生已经有所布置。” 苏平点点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定了下来。 阴阳真人直愣愣道:“这.....这是.....” “没错,这位兔前辈是太阴玉兔。” 苏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哼唧!” 嫦小玉叉着腰,就很神气。 “兔老大千秋万代,一统妖族!” “妖道尽头谁为峰,一见兔爹道成空!” “兔老大,你能帮俺跟王上多讨些窝窝头吃吗?” 一众妖族感觉自己就是个跑龙套的,想想怎么混盒饭就好了。 “难怪。” 阴阳真人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随即,他望向妖族退去的方向,凝重道:“血妖们应该在燕都布下了某种伤天害理的阵法,有一处阵眼便在后宫,咱们要不要去追击?” 苏平眉头紧皱道:“还是先祭天请先祖吧。” “对了,李先生还说了什么?” “他说......” 苏泠音想了想,道:“不要轻举妄动,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 “如此,应该是早有计划,我们便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吧。” 苏平舒了口气,继续催动黑石琴。 有大佬替他们谋划,这种感觉真棒。 抱大腿那是太舒服了。 也是,先生必然还有跟深层次的算计,否则明面上这几只二品大妖,早就被顺手杀了。 苏平突然想起,之前李先生毁了血妖在莲心楼的布置,所以这些妖族才会退而求其次,将阵法刻在了王宫。 现在想来,这种做法确实有点道理。 王宫人烟较少,不容易伤到寻常百姓是其一,关键还让谋逆的姬丹砂浮出水面,弄清楚了宫中到底有多少妖族潜伏。 如果不是这一手,那这些混进王宫的妖族便是定时炸弹。 嗯,这些应该只算第一层,先生究竟还有几层? 苏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只能收起心思继续祈天。 不多时,雕像的颤动愈发剧烈,传递出的波动终于透过厚厚的妖气,直达天穹。 ........ 广寒宫。 桂树成林,明月高悬。 整座宫殿,都透着清冷的颜色,仿佛由冰晶铸就一般,比之燕都王宫还要精致千百倍。 但这些在某个女子来临后,广寒宫便成为了陪衬。 她头上戴着与嫦小玉同款的玉钗,穿着淡蓝色宫装,白瓷脸蛋不施粉黛,宛若玉雕琢出来的人儿,仙气和高冷直接拉满。 月光在这个美人前,陡然暗淡了几分。 苏枕和张缺二乖乖站在一旁,低着脑袋没说话。 她的美让人无法忽视,哪怕是女子也会被不自觉的吸引,但更透着股一股威严和距离,让人想看又不敢抬头。 “啸天,你又来偷月亮吃。” 嫦娥坐在桂树下,轻轻敲了下柴犬的脑袋,眉目中含着一丝笑意。 柴犬赶紧趴伏在地上,讨好似的用两只爪子埋起脑袋,尾巴一顿疯狂摇晃,都快摇断了。 “呜呜呜.....” 柴犬指了指自己脑门上的桂树叶子,可怜巴巴。 然后乖巧的抱起一面团扇,讨好的给嫦娥扇风。 “略施惩戒,别想着拔下来。” 嫦娥姿态清冷,坐在那宛若一副画。 柴犬打了个激灵,呜呜两声耷拉下脑袋。 成了一只废狗。 “吾要的东西呢?” 嫦娥此时才注意道两人,开口问道。 ‘原来嫦娥仙子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冰冷......’苏枕听着远处的对话,心中盘算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储物囊。 柴犬立马跑过来,将储物囊叼着送了过去。 “嗡嗡——” 就在此时,苏枕的腰间震动几下,他的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糟了。 怎么这个时候会有凡间的信息传递上来? 完蛋了啊! 虽然许多仙神都与凡间有联系,但天界原则上是不允许这种事情的。 现在可是在广寒宫主,太阴真君面前,这时候整这种幺蛾子....... 现在就像是考场之中,老师把手机都收了。 突然下面有个考生的手机响了,不仅没有关震动,还没有关静音。 就特么很尴尬,很要命。 算算日子,根本没有到燕国祭祖的时候,不守时间乱传消息,这帮不肖子孙想害死他吗?! “真君......” 苏枕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还好,嫦娥姐姐刷子似的睫毛都没动,美眸微阖着道: “后人没按时间祈天,必定是急事,你接吧。” 苏枕松了口气,干笑了几声摸出一个雕像,准备先劈头盖脸骂苏平两句。 一道光幕投射而出,水波似的动了动,最后形成了一个祭台的模样,还有上面的人儿,都前纤毫毕现。 情况有点奇怪。 不像往常似的,周围是一大堆礼部官员,王室宗亲。 而是苏平领着苏泠音站在那,身边还有一堆老虎,黑熊,野猪之类的猛兽。 啥情况? “何事找我?你这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了!” 苏枕轻咳一声,一副威严且高深姿态,但看到苏泠音又露出慈祥模样,温声道:“乖孙女,怎么回事呀?有没有想爷爷?” 画面中,苏平闪过喜色,连忙凝重道:“情况万分危急,我就与您长话短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个声音打断了。 “姐姐!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呜......” 第一百六十章 参拜半圣 苏枕听到这个声音呆了下。 手中的雕像没有征兆的飘了起来,被一只素白的柔夷接过。 “真君......这是。” 苏枕心中有点慌乱,不知道现在是个啥情况,但后者只是轻轻撇了他一眼,他便心虚的低下了头。 人间的众人就更加呆傻了。 水波之中,可见玉树丛生间端坐着一女子,看不清面貌。 卧槽,连老祖宗都一脸拘谨加敬畏的样子,这个高高在上清冷如仙的女子是谁? 苏平看着飞扑过去的嫦小玉,顿时心中苦笑起来。 虽然年年都有祭月大典,但谁也没听说过真见过太阴真君嫦娥现身啊,这种比天界还久远的大能,在人族历史上都没降临过几次。 作为君王,这也是一件非常值得荣耀的事情。 不过......他有点没勇气与这位说话,只能和小学生似的,乖乖站在一旁。 至于虎力大王等一众妖族,更是趴在地上动瑟瑟发抖。 这个女人,好可怕! 难怪是兔老大的姐姐! 嫦小玉眼中缀着泪水,一个猛兔冲击。 结果却从虚影中穿了过去,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谁欺负你了?” 清冷如脆玉般的声音,无比宏大而淡漠,在偌大的祭庙之中回荡,令阴阳道人布下的阵法直接碎裂,空间震颤不已,仿佛有要破碎的可能。 在场的众人皆是脸色一白。 这位太阴真君到底是什么修为,连平淡的一句话语都隐含天威。 嫦娥轻叹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你在人间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都不想回来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 嫦小玉咯噔一下竖起耳朵,心虚的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看了看自己有点发福的小肚子。 “我看你就留在人间好了。” 那个清冷的女声继续道。 嫦小玉急忙摇头,两只兔耳朵一甩一甩。 但想起大魔头天天给自己顺毛,还不限量供应零食,讲故事哄睡觉...... “姐姐,我还是......很想你的,也很想回广寒宫的......” “你啊。” 那女子的声音站起来,踏着月光从水波中走来,身上白花花的光晕盖过了月华。 “人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就算你真的想回来,我也无能为力。” “啊?不会吧。” 嫦小玉吃惊的抬起小脑袋。 姐姐可是太阴真君,手握太阴星的存在,在天界也是绝顶大能。 真,摘星星摘月亮都没问题。 世上还有姐姐办不到的事? “人间的大道越发残缺,现在已经连意念都无法投下了,若是我对人间之事进行干扰,会引起很恐怖的后果。” 空间在女子说话的声音下,震颤的越发剧烈,好像有要破碎的趋势。 阴阳道人长叹一声,他能理解太阴真君的意思。 现在的人间,大道残缺非常,就宛如一个脆弱的瓷瓶。 如果往瓷瓶里面注水,除了有点漏以外,倒是不会出现大问题,如果装沙子便有些勉强了。 要是硬塞几块搬砖,那不好意思,瓷瓶当场裂开给你看。 太阴真君对于人间来说,比搬砖可恐怖多了。 连投下一个只能说话的虚影,都让周围的大道无法承受。 这也是嫦小玉一直保持着兔身的原因。 “那怎么办呀......” 嫦小玉有点急了。 她不想永远都回不去啊。 “呜呜呜......汪!” 柴犬也看到了嫦小玉,撒着欢跑过来,围着绕圈圈。 “你好好待在李宣的身边吧,他或许会有办法。” 浩瀚的声音,在说到李宣这个名字时,出现了一丝波动。 嫦小玉愣了下。 大魔头和姐姐认识吗? 她怎么不知道? 众人也是有些沉默。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被太阴真君亲口确认,又是另一种感觉,原来他们身边,那不露山水的李先生,居然是天界真君一级的大能。 以前所见,只是先生的冰山一角罢了。 不过,有个疑点。 为何先生能安然的待在人间,就和寻常人一样? 照理说,凡间应该无法承受才对。 连太阴星君都做不到的事情,先生却轻而易举的完成了,甚至还在人间布局落子。 这其中的谋划...... 嘶,不能深想......太复杂了。 “跟在李宣身边,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那月华凝聚成的女子身影,用手轻轻拂过嫦小玉的脑袋,话语中多了一丝柔和,道:“虽然我无法下界,但却可以给你找个伴来。” 柴犬吐着舌头,狗脸懵了一下。 他好像突然明白,头顶那根桂树枝叶是干嘛的了。 ......... 白马学宫。 淡红色的月光笼罩了这座学风昌盛的地方,无数学社和楼阁前都挂着大红色的灯笼,随着夹杂着丝丝寒意的秋风左右摇晃。 半圣雕像映照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血色,面目有些诡异。 大堂内气氛不错,此时正举行着祭月诗会,两侧摆着长长的金丝楠木桌子,上面美酒美食随意享用。 师生们推杯换盏,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天。 气氛相当惬意。 姬朗坐在主位,不时有学子上来敬酒 书生打扮的阳山君从外面神色不安的走进来。 “有高人出手,燕王杀不掉了。” “无妨,他本来就不是重头戏。” 姬朗神色之间没有意外,“苏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守住通幽大阵,三刻钟之后,就是天仙下凡都没有用。” “那李宣到何处了?” “快来了,不过他音律之道超凡入圣,会不会破坏学宫中的阵法?” 阳山君沉声道。 姬晓发出呵呵的笑声,道:“此人并无修为,故而才用了音律这种虚张声势的东西,在白马学宫,你还担心作甚?” 阳山君看了眼竖立在后面的半”圣雕像,道:“天命人都身负大气运,他也许会的不只有音律之道。” “会什么都没有用。” 姬朗呵呵一笑,“你可知,气运也是能够掠夺的?” “今晚,那位会来。” 阳山君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他转过头,便看见大堂前,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人走进来,身后是两个白马学宫的士子。 见到他进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若有若无的看过去。 “李兄,这边坐。” 梁斌在前面引路,领着他来到靠近中段的位置坐下。 “各位同窗,鄙人李宣。” “久闻白马学宫乃天下文坛牛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李宣轻松写意的端起一杯酒饮尽。 “李兄还未入学宫,便已经名传燕国。” “久仰久仰。” “今日祭月节,又赶上院长大人致仕,李兄来的正好。” 不少人都热切的起身回应,眼中带着意味深长。 “院长大人致仕?” 李宣不好意思道:“这我倒是没有提前知晓,两手空空过来,实在是惭愧......” “无妨,李兄你能来,对于姬朗院长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那士子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兄台说笑了。” 李宣扫视着大堂,盯着台上的老者,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尊巨大的雕像。 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等等,姬朗? 和姬晓一个姓啊。 难道......这两人有血缘关系? “那位便是咱们的院长。” 梁斌倒了杯就递过来,笑道:“他的儿子,便是之前徇私舞弊的姬晓。” “哈哈......” 李宣干笑两声。 沃日,老苏你个瘪犊子坑我! 人家老爹是院长,姬晓又是被自己揭发的,来了白马学宫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表面上应付着士子们的敬酒,心中盘算起今天为何会被邀请来白马学宫参加祭典。 如果这两人真的是一家人,那姬晓还为何要去参加偏试? 无非就这姬朗想名正言顺的,让儿子走后门进学宫。 没想到东窗事发,阴差阳错的让自己顶替了姬晓的第一。 甚至还把官给丢了。 找他过来,能是啥好事? 感谢你让我丢官,感谢你把我儿子关进大牢? 李宣心中种满了羊喜欢吃的东西。 草。 酒过三巡。 坐在主位上的姬朗突然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始祭典,大家先随我参拜半圣。”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还燕国一个朗朗乾坤 就在白马学宫祭典开始的同时。 整个燕都上空开始风云变幻,云层随着呜呜的寒风卷积遮天蔽日,淡红色的月亮在云层之后仿佛一枚颤动的鸡子。 血色笼罩了这座繁华非常的城池。 阴沉的夜色下,远方有一连串身影飞凌而来,像极了一道道流星。 站在最前面道袍飘飘的正是黄御玄,胯下骑着那匹卷毛青驴,眼神深邃的望着远方被血色阴影笼罩的燕都城,手中还不停掐算着什么,猎猎的强风拂面,他连眼睛都不眨。 身后,还有零零散散数十道身影,有的骑着葫芦,有的驾着画卷,都是一副仙家高人做派。 “老黄,这燕都城的阵法,有点像前幽朝的手笔。” 一个黄脸道士眉间闪过凝重,他离得有些远,嗓音却顺着风儿飘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如果老道我没有看错的话,此乃通幽大阵的简化阵法,有三处阵眼,要以孽兽之物为引,生魂祭祀,这阵法哪怕只有三处阵眼,也绝非我们化身能够承受。 不过幽朝覆灭已经那么久了,通幽大阵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妖气冲天......起码有八个上境血妖,其中二品都不少。” 说话的是左后方,一个腰上拴着麻绳,背后背着长刀,猎户打扮的中年人。 他眼中闪过几道霹雳似的精芒,道:“燕都乃东南诸侯国中,文气最为昌盛的地界,古圣贤石林中有先圣意念,怎么会有妖族混入?” 这个猎户打扮的中年人是走山客,专干捉妖的行当,厉害到鼻子一闻就知道是什么品类的妖怪。 “老黄,咱们可是带了法宝来的。” 一个穿着金线格子道袍的老者不爽道:“若是都折在这里,要受天劫反噬不说,还得白白赔了化身法宝,你到底有什么依仗?别卖关子了。” 黄御玄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座小山。 顿时,上面闪过浩瀚玄奥的字迹。 “你的登天山......成仙宝了?!” 道袍老者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惊讶黄御玄有仙宝,毕竟大家都是散仙,身家丰厚的自己就有,就算稍微穷点的,见总归是见过的。 问题是,登天山之前只是古宝。 古宝变仙宝,这是什么情况? “哼哼,不用猜了,人间没有谁能练出仙宝。” 黄御玄满面红光,春风得意道:“而且,登天山并没有经过任何炼制,只是因为上面多了一位前辈的手书而已。” “手书?” 几个散仙都是皱起了眉头。 写一行字就能练出仙宝,逗小孩子玩呢? 不想说就不想说,拿这种理由搪塞就过分了。 一件仙器,除了材料和炼制手法外,在人间还要经过天劫洗礼,也就是传说中的器劫,其中艰难和难以言喻。 南明山有个炼器宗师,五劫散仙修为,听说为了炼制一件仙宝,已经失败了数十次,用掉的珍贵材料可绕南明山两圈...... “嘿,你个炼器白痴。” 金线道袍的老者嗤笑一声,“你炼器的水平连我徒儿都不如,弄出来的都是什么“星辰战袍”,光好看的样子货,怕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兴许以前登天山就是仙宝,只是你没有发现呢?” “切,说实话你们还不信。” 黄御玄浮尘一甩,登天山便陀螺似的飞了出去,悬于当空。 无数的道纹化为金芒,自登天山上的投射而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字迹龙飞凤舞,透着潇洒轻狂。 恍惚间,却又彼此泾渭分明,每一个都令人难以捉摸,连在一起时就变成了无上法理。 众人直接愣住。 沃日还有这种事? 真特么有人写一行字就能练出仙宝? 那天天写字不是能弄出一大堆仙宝? “你说的.....是哪位前辈?” 走山客中年问道。 “信了吧?” 黄御玄一摆手就将小山收回,摇头叹气道:“你们真是在犄角旮旯里躲久了,眼界短浅。 都是修了上千年的老怪了,思想眼界还跟凡人似的。” “老黄,你别得了便宜就翘尾巴。” 金线道袍的老者面露愠怒,“能随手写字就造出仙宝,这也太离谱的了,天界的仙人也没有这等神通吧?完全不合炼器之道。” 其他散仙也面露无奈。 这老黄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装哔。 而且一装就收不住,尾巴能翘上天。 “说你还不服。” 黄御玄不屑道:“你现在的样子,跟凡人还真没什么区别。” 他轻咳一声,高深莫测道: “我问你,若是凡人见到我们点石成金,会如何?会以为见了活神仙? 错!他们首先会把你当骗子打一顿!” 说到这,黄御玄老脸微红,因为这是他的亲身经历。 周围的散仙们疑惑不解。 这根写字早就仙宝有毛关系? 黄御玄解释道:“凡人会把咱们当骗子,是因为点石成金在他们眼中是违背常理的事情。 他们会想,如果有人能随手就造出金子,那不是天天在家造金子,然后就发财了? 但事实是,金子对于我们来说,和石头区差不了多少,造多了还浪费法力。你们现在又何尝不是与凡人一样?” 黄御玄一连串的嘴炮砸下来。 周围的散仙,被说得有点懵逼了。 如此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话都说道这份上,要再说不信,那不等于承认自己是井底之蛙吗? “这跟通幽大阵和燕都里的妖族有什么关系?” 黄脸散仙不解道。 “那位前辈,就在燕都之中。” 黄御玄极其认真且严肃道:“所以我之所以带你们来,也是与前辈结个仙缘,你们到时就说为了天下苍生化身前来,可别把我老黄卖了。” “那位前辈难道是仙界的大能?” “如果老黄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大机缘啊。” “道友这个人情在下记住了。” “燕都本就是人族大城,不容有失,哪怕没有机缘在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修士本分。” 众散仙纷纷颔首同意,心中信了大半。 登天山现在已经是仙宝了,如果黄御玄化身陨落在此,损失的便是一件仙宝。 连他都胸有成竹,那自己等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者散仙虽不问世事,也得看是什么事。 燕都若被妖族攻破,那便是生灵涂炭,一国倾颓,说什么也得管上一管。 多积攒些功德,下次天劫来时也容易度过一些。 待会要多多出力除妖才是。 众散仙从高空之中飞凌燕都城门。 只见随着通幽大阵开启,墙上原本的圣贤手笔已经失去了中正平和,看不到半点浩然正气,而是变得污浊晦涩。 字迹如同杂乱的野草般,野蛮生长,笼罩整座城墙。 守卫城墙的,都是狰狞可怖的妖物,他们的任务是防止有人逃跑。 也有城中的江湖人士在与妖族厮杀。 散仙们亲眼看到,有个五品的武人用长矛将一只狼妖砍成两瓣,鲜血飞溅,绝对是活不成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狼妖却桀桀狂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上半身和下半身拼接在一起,只见黑气翻涌间,便已然恢复如初。 紧接着狂性大发又向武人杀去。 即使被刺了个透心凉,也嘶吼着在武人张嘴便咬。 这就是通幽大阵吗? 散仙们神色凝重非常,感到深深的寒意。 那狼妖不过七品,却能缠住一个五品武人,甚至等武人耗尽力气,还能生生将其拖死。 难怪高手如云的燕都无法抵抗,这种杀不死的妖族实在太难缠了。 杀不死,便代表着悍不畏死,甚至以命换命。 “阵眼不破,这些妖族便杀之不死,诸位助我。” 金线道袍老者目中隐隐闪过串联的银线,随即信手抛出几张阵旗,分别被几个散仙握在手中。 若是散仙以本体前来,以力破阵便是。 但那需要力量相差极为悬殊,现在他们都是化身,只能用以阵破阵的巧妙方法。 “阵法交给你们,对付妖邪我在行。” 走山客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哪怕在黑夜之中,也能将每一只妖物看得纤毫毕现。 一手拔出长刀,他又拿下腰间的葫芦,牛饮两口。 “噗!” 酒液喷在刀上,顿时呼啦啦燃烧起来,仿佛手中握着一把灼灼的火焰。 长刀在空中划出一连串爆裂的火线,狠狠斩了下去。 弥漫着诡异纹路的城墙,顿时被撕开口子,不过其他地方的纹路又生长过来,裂痕蠕动恢复,很快就小了三分之一。 黄御玄袖袍一卷。 登天山应声而出,镇压在破口之处死死撑住。 “破阵交给于道友,其他人随我入阵除妖!” “咱们隐居千年,怕是人间的妖崽子都将咱们忘了。” “居然让血妖成了气候,这燕王是怎么当的?苏枕在时燕国一片朗朗乾坤,待会见了苏平那臭小子,好好骂他一顿。” 散仙们各施神通,裹挟着流光遁入破口。 “谁人在本君面前放肆。” 城墙上,有个巨大黑影跳了下来,震得坚硬的玄武岩寸寸龟裂。 尘埃散尽。 是只狮子,高有十丈,泛着血丝的眼睛宛若两个红灯笼,口鼻间喷出阵阵恶风。 “驼山君来啦!” “牛鼻子,等死吧!” “咱们也上去帮忙,反正现在我是不死之身,哈哈哈。” 血妖们都发出癫狂的笑声,好像已经逐渐失去了神志。 ............. 路上的人群中。 有人的眼睛开始绽放出猩红的光芒,他们其中有权贵,富商,士子,甚至街边摆摊的小贩,宛若一个个潜藏在身体中的野兽突然复苏。 羽林军伤亡惨重,根本无法阻挡这些发狂的妖族。 因为它们都不怕死! “将军,杀不掉,这些妖族都杀不掉啊。” “呜呜呜.....燕都为什么会有妖怪?” “半圣老爷呢?半圣老爷为何不救救我们?” 不止是百姓们在哀嚎,连军心如铁的羽林军们都开始动摇。 手上的刀都砍卷刃了,面前的妖族已经被杀了千百次,哪怕砍成肉泥也会从地上爬起来。 任谁见了不胆寒? 羽林军和云嵬军的两位千夫长扔在杀敌,红甲的使斩马刀,白甲的用一杆大戟,每每冲杀进去便如同战车般,碾碎一片妖族。 但他们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开始颤抖。 不是怕,而是力竭。 他们都是四品武人,体内气血生生不息。 但气血循环是有极限的,如果半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时时刻刻超负荷战斗,四品高手也会累。 最关键的是,看不见希望。 但奋力拼杀,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吼!” 羽林军千夫长心神一震,回头看去。 有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冲了出来。 “这是四品妖虎,而且血脉非凡。” 云嵬军千夫长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他轻叹道:“哪怕没有这奇怪的死而复生,咱们也不一定是这头妖虎的对手,现在......” “等等!你看!” 旁边突然传来羽林军千夫长惊喜的声音。 抬头。 那只霸气侧漏的大老虎居然冲进了血妖之中。 除它意外,后面还有黑熊,野猪,白狼,个个都实力非凡,替兵士们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 “哈哈哈!” 虎力大王觉得自己天降正义的姿势,简直...... 太霸气了。 什么叫百兽之王啊(后仰)。 “叛徒,你居然帮人族!” “杀了他!” “我们中出了一个卧底!” 几个血妖不知发什么神经,冲过来就是一个滑铲。 “啪叽!” 虎力大王面露不屑,爪子一抬便将几妖拍成了渣渣。 “将军,我们奉命来为你们断后。” 青蛇妖从一条水渠中钻了出来,化为一个脸色发绿的兽皮衣汉子,“请两位将军带着百姓去古圣贤石林躲避,这里便交给我们兄弟便是。” “不去白马学宫吗?” 白甲千夫长疑惑道。 他倒是没有怀疑这几个妖族,毕竟人家已经付出了实际行动。 不是觉得古圣贤石林的防守力量弱,而是王上也应该去白马学宫避祸才是。 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半圣镇场。 “白马学宫,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青蛇妖摇了摇头。 似乎是怕这两个将军不信,他又补充道:“否则,燕国的文气怎么会出问题,谁有这个能力,相信两位很清楚。” “什么?!” 两位千夫长大惊失色。 这代表什么,他们已经隐约猜到。 半圣不可能陨落,也不会离去。 只有一种可能,半圣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两位千夫长觉得头晕目眩。 虽然不可置信,但青蛇妖这番话彻底点醒了他们。 是啊,如果半圣心系苍生,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吗? 还有无法解释的一点,燕国那股镇压诛邪的文气,已经没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这位燕国的最大依仗,是敌人。 燕国,真的还有希望吗? 谁能与在周王朝都一手遮天的半圣对抗? 两个千夫长沉默了。 “将军不用担心。” 青蛇妖面上浮现出无比自信的神采,“有一位绝世大能,已经孤身入白马学宫,他必将挽大厦之将倾,还燕国一个朗朗乾坤!” ps:补昨天的,之所以没和大家说.....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写完这章,怕有小可爱等太久了。 抱歉抱歉,以后尽量减少拖更这种情况。 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黄妙之:咱们果然是同道中人 白马学宫内堂。 周围的士子都拜了下去。 而那位即将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高人....... 李宣下意识想行个礼,旁边的一只手却拦住了他。 “李兄,咱们还不是白马学宫的正式学子,尚不能跟着一起参拜半圣。” 说话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士子,面容板正,穿着一袭月白色儒袍,举手投足皆有股书卷气。 似乎察觉到李宣疑惑的目光,那白袍士子拱了拱手,低声道: “在下令狐甫,想必李兄也听说过我的名字,旁边这位是黄妙之。” 他说着,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着靛蓝袍子的青年人。 ‘我听说过个毛啊,您哪位啊......’李宣心中吐槽,面上却还是一副“原来你就是令狐甫”的模样,拱手笑道:“原来是令狐兄和黄兄,两位兄台久仰久仰。” 这两人,衣着气质皆是不凡,看起来不是寻常的寒门士子。 难道是哪家权贵的子嗣? 黄妙之眯着的眼中,狭长的眼中,闪过几丝满意和傲然。 这是个看起来就很聪明的人,也是个完全不掩饰自己聪明的人,思考时甚至会从眼中漏出光芒。 总结,这人天资不凡,且有着读书人惯有的傲气。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嗯,我当时就知道,那首诗不是姬晓写的。” 黄妙之说话的声音不小,甚至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但他仍旧毫无顾忌,目光灼灼的看过来,“会写诗的人都癫,越会写诗的人越癫,姬晓却像个在路边捡了金子似的穷人,又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钱,又担忧财不露白。 《侠客行》疏狂洒脱,不羁狂放,姬晓不可能写的出来,也不配那偏试第一。” 黄妙之深深的注视着李宣。 “但若是李兄,我却觉得理所......” 他越说越激动,令狐甫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然后紧张的四处打量。 令狐甫低声道:“右相大人就坐在上面,你不要命啦?” “令狐兄,你太瞻前顾后了。” 黄妙之拿开令狐甫的手,说得头头是道,“自古书生皆意气,诗人便是书生中将意气全是的淋漓尽致的人,你若是能放下顾虑,说不定此生也有机会写出一首镇国诗。”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过令狐兄大概是不会懂我了,李兄与我是一类人,他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 ‘你这是癫,还是癫痫啊......’李宣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而且......他在这坐的好好的。 这黄妙之为何能觉得他是个狂放不羁的人物? 难道是因为喝酒的姿势很帅? 这也太草率了。 “李兄,抱歉,他就是这般颠三倒四。” 令狐甫尴尬的赔罪。 他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是真正痴狂之人,也是真正有本事的人,甚至也同样写出过一首镇国诗,准备在祭月节拿出来横扫全场。 但最大的臭毛病,就是爱装哔。 越是作死的事,他越来劲。 时常念叨着,若是能一死来成就万古诗名,那便死而无憾。 令狐甫轻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页。 纸页自燃后,他们说话的声音便被隔绝在内。 “无妨,我倒是很看好黄兄。” 李宣不在意的微微一笑。 能如此狂放不羁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装哔成功的,那是牛哔,装哔失败的......叫傻哔。 “今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当浮一大白!” 黄妙之拿起一尊酒,吨吨吨就开始牛饮。 他确实很高兴。 诗人不狂,那还叫诗人吗? 能写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种诗句,他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有种灵魂震颤的感觉。 白马学宫有异变,黄妙之当然察觉了。 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我辈读书人的本色! 李兄应当也是如此打算,不过...... 哼哼,今天你的风头,必将被我黄妙之盖过! “噗!” 黄妙之忘乎所以的喝着,然后......呛着了。 酒喷了令狐甫一脸。 “唉,你啊......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令狐甫拿起手帕擦脸。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当时还没想到白马学宫会出什么大变故,早知道偷偷溜出燕都就是了,陪着黄妙之出来浪啥玩意。 “李兄,你既然来到学宫,那应当是胸有成竹,破局之法可否告知在下?” 令狐甫扫了眼四周,低声问道。 李宣愣了下。 随后恍然,毕竟他顶了姬晓的偏试第一,这两个官宦子弟应该也收到风声了。 看样子,这两人跟姬朗也不太对付的样子。 “无法,也无须破局之法。” 李宣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又没在燕都犯什么事,以后也不会再白马学宫求学,今天只是来长长见识罢了。 探探风声还老苏个人情就是。 到时大不了拍拍屁股会离国,谁拿他都没办法。 看着李宣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令狐甫皱起眉头。 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大家都是来揭穿姬朗阴谋的,该互通有无才是,此人到底是本事大的无法估计,以一己之力便不惧右相;还是早就有了谋划,根本不需要他们两人? 他一时间有点拿不准。 “我就说吧。” 黄妙之捻起一串葡萄吃下去,笑道:“我与李兄惺惺相惜,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今天来这,自然是为了扬名。 李宣:“........” 他也很想知道,黄妙之到底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 所有士子们,都已经完成了参拜仪式。 姬朗将手一抬。 顿时所有灯都被无风自灭,整个大堂陷入一片漆黑,但这股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头上出现了新的光源。 在场的士子们不禁纷纷抬头。 木质结构的天花板的中心,静静的悬浮着一颗闭合的眼珠,光晕便是从这颗眼珠上散发出来的。 丝丝银边黑线顺着天花板蔓延,凝结成繁复而透着斑驳的阵纹,好像与地上所有士子坐的位置所对应。 穹顶上投下阵阵晦涩的光华,将每一个人的脸庞照亮。 这是一张星图。 李宣惊叹的抬起脑袋。 这就是儒修的手段吗? “接下来,请诸位新晋学子祭出文宫,投入星图之中。” 姬朗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李宣,“我将助你们开启文宫,烙印半圣儒道的传承。” 令狐甫和黄妙之两人对视,交换眼神。 考验来了。 “同窗们,不用拘谨。” 坐在前面的梁斌站起来,先是朝着上面的半圣塑像拱拱手,随即笑道:“每个进白马学宫的学子,都要经历这个阶段,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们先入学的学长们,都是你们的好指导,会为你们在星图之中领路。 你们,谁先来?” “半圣儒道?” 黄妙之笑了,摇摇头道:“我黄某人要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这种拾人牙慧的事情,不做也罢。” 这话说的十分狂傲。 但他本人,则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白马学宫,只是他走上儒道至圣的一个起点罢了,在场除了李宣外,甚至没有人能让他多看一眼。 若非披荆斩棘,怎么能走出一条无上大道? 黄妙之觉得自己这种天才,以后定然是要证道的,而这些人却是身陷囹圄,只能永远望着半圣的背影。 连自己去开辟道路的勇气都没有! 他黄妙之不屑与之为伍! “半圣的之道你都不愿学?” “这是谁家后辈,目无尊长。”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其他学子们面上闪过寒意。 非人者,无文宫。 只能用传承的方式种下文宫,天生就比人族弱上一头。 黄妙之这番话,简直是把他们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你说话这么牛哔,你家里人知道吗?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腿早就被打断了.......’李宣心中疯狂吐槽。 虽然他也不稀罕什么半圣文道,甚至不认同人家的学说。 但不认同是一回事,大庭广众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怕被暴打一顿扔出去吗? 想到这,李宣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下。 然后,给黄妙之比了个大拇指。 省的待会人家一拥而上,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黄妙之余光看了眼李宣,顿时更觉得两人是同道中人。 看,所有人都面露愤怒。 只有李兄的目光中满是认同和勉励。 果然,他懂我。 不过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你和我是同类人,就更应该知道,咱们今天必有一人要燃烧自己,成就另一人的无上荣光! “诸位同窗,他随口就那么一说。” 令狐甫无奈的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然后饶了两下。 意思是:“这人脑子是坏的,别跟傻子计较。” 姬朗站在上面,眼神始终古井无波。 甚至还有一丝......戏谑。 他意味深长道:“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半圣之所以会是半圣,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便进去看看如何。” “长者相邀,莫敢不从。” 令狐甫朝着黄妙之疯狂暗示。 “那便进去瞧瞧吧。” 黄妙之背负着双手摇摇头,叹道:“进去见证这个时代昔日的荣光,也无不可。” 说着,他便祭出了自己的文宫。 从今天开始,便让世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黄妙之的诗道! 李宣觉得他和陈非言有点相似。 嗯,如果嘴巴再歪点,那就更像了。 他看向头顶的星图,思索一番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有招接招就是了。 文宫本来就废,就算这姬朗要使阴招又如何。 像小说里面那种开局废了主角的天赋的情节,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因为李宣本来就菜,连文气都没有,还能给他文宫砸了? ps:还有章晚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啸天,舔它! 无数文宫悬浮而起,汇入星图。 随着白马学宫最后一处阵法缓缓运转。 通幽大阵三处阵眼全部进入了激活状态。 几乎是同一时间。 城门处那只狰狞的大狮子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把燃烧着灼灼烈火的长刀刺进了他的胸膛,顿时周围的毛发都被烧灼发黑,驼山君却完全不管伤势,眼中红光大盛,张嘴便朝着走山客咬去。 走山客抽刀横挡。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崩碎声,驼山君将那把长刀生生嚼碎。 “阵法不破,咱们的化身非折在这不可。” 走山客倒飞而归,面色阴沉的站稳身子。 打得太憋屈了,他是尤为喜欢兵行险着的,每每都是一击必杀,但驼山君却完全不惧伤痛,也不依照常理出招,饶是走山客经验丰富,现在也有几处挂了彩。 其他散仙的战况,也大多差不到。 他们都是化身,修为有限,但血妖们却越打越来劲,此消彼长之下,几乎是必败无疑。 “哈哈哈,破阵?半圣的阵法也是你们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能破的?” 驼山君畅快的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我在等白马学宫最后一处阵法催动,你们在等什么?” 他满是骨刺的尾巴砸在地上,猛地一个横扫。 玄武岩如同脆饼般炸碎,掀起一道遮天蔽日的土浪,将沿途的房屋建筑尽数吞噬成破碎的渣滓,一同卷进了土浪中,朝着一众散仙当头压下。 “那位前辈也许在处理更棘手的事情。” 黄御玄的身影出现,“一切应该都尚在先生的计算之中,修了上千年的道,沉住点气。” 他指尖一弹,数道土黄色光芒便涤荡而出。 光芒所到之处,滚滚土浪顿时受到了极大阻力,从底部开始缓缓凝结,最后完全定住。 黄御玄看了眼走山客空空如也的双手,叹道:“兵器毁了,你便从旁策应......”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 “呸,谁特么告诉你,老子就一把刀。”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走山客又从储物囊中抽出了一把长刀。 嗯,跟之前那把一模一样。 都是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寒光闪闪卖相极佳。 “五两银子一把,我包了整个铁匠铺子,可劲造。” 说罢,他又消失在原地,纵横的刀气直接将凝固在半空的海浪状玄武岩震碎,随后裹挟着碎片再次向驼山君杀去。 “........” 黄御玄无语了一会,将目光投向燕都深处。 那里,有股宛若九幽洞开的气息,而且还在越发浓郁,寻常人看不到,但在黄御玄能寻脉分金的眼中,能看到一股卷积的阴暗邪气冲天而起。 他记忆中,幽朝便是因能通幽冥,故而镇压人间上万年。 但或许是这种力量太过伤天害理,故而天罚之,有周武王得龙脉傍身灭其国祚。 主持阵法之人,到底是谁? 李先生为何还不出手? 若是幽冥中的存在降临燕都,就算成功收服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 “算了,若能猜透先生行事,我也不止是个散仙了。” 黄御玄转身,继续维持登天山撑开城门大阵。 王城。 那抹尊贵至极的女子声音温声细语道: “啸天,你和小玉一起跟在李宣身边,到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会让你重回天界。” “小玉,拯救人间苍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可用珠钗与我联系,姐姐会在天界看着你的。” 月华化作的柔夷轻轻拂过嫦小玉的耳朵。 ‘姐姐怎么突然之间......说话这么温柔?’嫦小玉狐疑的皱起小眉头。 在家里姐姐都是凶巴巴的模样,哪有这副雍容清冷的女神模样。 难道是因为.....大魔头?! 想到这,之前还吵着闹着要回广寒宫的嫦小玉,点点小脑袋:“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帮大魔头的。” 必须弄清楚大魔头和姐姐是怎么回事! 姐姐为何温声细语,啸天为何意外下凡,这一切的背后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嫦小玉握紧粉爪,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乖,今日之月,非是太阴星,不过有啸天在应该无虞......” 清冷女声悠悠一叹,身形缓缓消散。 只留下柴犬满脸懵逼的蹲坐在地上。 风儿吹拂,脑门上的桂树叶随风摇晃。 凄凉,而猝不及防。 它搞不明白,为何嗖的一下,自己就下凡了。 这就是舔月亮的下场吗?这就是当舔狗的下场吗? 柴犬努力的想要化形,一张狗脸憋得通红,桂树枝却冒出点点荧光,将他的仙灵力打散。 “呜呜......” 柴犬顿时感觉狗生前途暗淡,惆怅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尾巴耷拉下来。 “安心啦。” 嫦小玉跳上柴犬的脑袋,“大魔头家里有块田,里面每天都有极品宝要吃,连仙珍都能栽种呢,我以后分一半给你吃。” “呜呜呜??” 柴犬顿时两眼冒光,但很快又警惕起来。 你有这么好心? 以前就天天欺负我,现在突然要分一半吃的出来,怕不是有什么企图...... “哎呀,以后只要你以后听本兔的话就行啦。” 嫦小玉爪爪捂嘴,盖住嘴角的坏笑。 “呜呜......” 柴犬表示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这样,一兔一狗窃窃私语着。 李宣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宠物...... 突的,西南方向,后宫的位置传来震动。 轰隆隆如同炸雷一般,无数晦涩的光晕层层叠叠,隐约还能听到野兽的嘶吼。 “后宫有变。” 阴阳真人凝重道:“王上,最稳妥的法子与殿下最好先去古圣贤石林等候,接下来贫道怕是无法保护你了。” “孤的子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岂能独自先逃?” 苏平摇摇头,又道:“况且有玉兔和啸天两位上仙在此,没什么好怕的。” “王上,这是通幽大阵。” 阴阳真人在此劝谏道:“此阵说是阵法,其实更像是打开了幽冥的门户,甚至有可能让整个燕都全部堕入九幽,其中有各种大恐怖,前幽朝甚至用此阵困死过金仙,不能草率啊。” 那玉兔和啸天犬,虽然是仙神之属,但在人间难以发挥出半成神通。 况且此事恐怕与周王朝半圣有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困死金仙?” 苏泠音惊呼一声,灵动的眼中注满忧色,“先生就在白马学宫,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他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似乎是察觉到爹爹那淡疼的眼神,她又低头看着足尖,抿嘴道:“如果先生有事的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苏泠音现在还不知晓,为何今天好好的,本来是开开心心的过节,却突然会有亡国之危。 一切的发生都太突然了。 不管是为了百姓,还是想起他挥斥方遒,写下传世名篇的身影,她都不想李宣有事。 苏平轻叹一声,似乎失去了浑身的气力,“事到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先生分心,其他都不是我等能插手的。” 无力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君王身上。 但越是站在他这个位置,就越能闻到这其中暗流汹涌的味道。 连太阴真君都下场了,这场大戏的博弈,凡间君王也只是棋子罢了。 现在想想,先生应该是故意的。 将莲心楼破坏,逼着右相改换策略,换后宫之地为阵眼。 先生自己则去白马学宫。 外城则交给散仙与那些良善的妖族处理。 但这般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先生真的......有能力处理扩大到如此程度的事态吗? “王上,百姓都已经安顿好了。” 此时,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正阳从宫门走来,他面上带着些许疲惫,道:“老侯爷坐镇,血妖无法突破他的文气长河,我察觉王宫有变,于是回来护送王上。” 苏平点点头,带着苏泠音和一众臣子移步。 路上,他突然问道:“你觉得,先生到底是想做什么?” 接着,他把心中的疑惑尽数说出。 这时已经不在乎什么君心难测了,该是群策群力的时候。 “嗯......这大概便是和光同尘吧。” 陈正阳思考一阵。 “和光同尘?” 苏平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几本少儿不宜读物。 “王上,我在莲心楼中,和先生学到了许多。” 陈正阳紧接着便引经据典,头头是道的解释道:“和光同尘这四个字,我越体悟越觉得此言高深莫测,受用终身。 各种光芒与尘埃掺杂在一起,便会令人眼花缭乱。 燕都已经被血妖渗透久矣,先生还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文气不能再护佑燕都之时,人与妖物混在一起,谁都无法分辨。 甚至.....哪怕原本便是人族的,其中也有人包藏祸心,这些人比妖族荼毒更深,因为人心是最难测的事物。 所以我觉得......先生在等。” 这番话,说的大家都陷入了思考。 “等?” 苏平被忽悠的一愣一愣。 王の迷惑。 “没错,这就是先生的厉害之处。” 陈正阳觉得自己学艺很精,已经能猜到几分先生的用意,故而自信解释道:“先生不仅要杀尽妖族,甚至连怀有异心的人都无所遁形。 燕国虽有挖除毒瘤的阵痛,却排除了所有隐患,还有周王朝埋下的钉子。 在这之后便脱胎换骨,浴血重生!” 他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如此。 先生的操作下来,妖族都浮出水面了吧? 一大帮官员都露馅了吧? 连王后都给扯下水了吧? 嘶......高啊...... 众人听着毛骨悚然。 苏平却还是有些许怀疑,问道:“正阳啊,你这不是瞎脑补吧?万一先生根本没这么想呢?也许先生有难处,或者是其他用意呢?” 这也太玄乎了。 要知道,一切的开始,都只是那首《侠客行》。 从写诗的时候,便故意不落款,就是为了现在的谋划。 预知未来挂吧? “王上,其实先生已经暗示过了。” 陈正阳摇摇头,十分笃定道:“当日在莲心楼,先生吹奏的那首曲子,便有四季轮回,野火重生之意,当时臣还奇怪,为何先生偏偏会选这首曲子,不是白白让那些妖物逃了性命吗? 于是便顺口问了名字,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 “什么名字?” 陈正阳肃然,一字一句道: “《百鸟朝凤》。” 苏平沉默了。 凤,百鸟之王,圣德仁勇之鸟。 而且凤是不死的,在寂灭之后便会浴火新生。 燕国的燕,本来就是禽类,先生这是将燕国,暗喻为凤? “在孤治下,燕国将傲视诸国。” 苏平深深吸了口气,身上那股天下在握的神采又回来了。 此时,半空中的血色的月亮产生了变化。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抬起头。 宛若鸡子似的月亮,表面出现了点点碎痕,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孕育,即将破壳降临。 阴阳道人与陈正阳面色一变。 “啸天,上!舔它!” 嫦小玉爪爪一挥,抓住柴犬脑门上的桂树叶子,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冲鸭!!” “嗷呜!” 柴犬长鸣一声,身形骤然开始变大,抛去了呆萌憨傻的外形,渐渐变得修长长精悍,神俊非常。 转眼间,就从柴犬变成了细犬。 随即迈开腿便踩上虚空,飞速冲向那枚即将破碎的血月。 吃月亮,它最在行了! 苏平队伍的前方。 几乎是同一时间,亮起了一双幽绿的眼睛。 紧接着便像连锁反应似的,无数双阴冷狭长的眸子睁开,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服咱就碰一碰 白马学宫中。 每一个学子的头顶都悬着一尊文宫,模样都差不多,有点像同个匠人打造出来的工艺品...... 新晋学子们的则不同,文宫各有特色。 令狐甫的文宫温润如象牙,纯白中透着一丝不苟,方方正正,气息温润中正平和;黄妙之的则不同,天青色的文宫棱角分明,苟在夸张大胆,四边宫沿都蹲坐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栾鸟,下方的宫体则是秀气内敛,与上方形成了鲜明对比。 令狐甫文宫才气六尺,黄妙之八尺。 其他新晋士子的文宫虽不如这两人,却也是雕梁画栋,规制俨然。 能进白马学宫的,自然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李宣的文宫。 ‘嗯,是金子总会发光,但一颗石头在金子里面,也是那么的鲜明出众......’李宣轻咳一声。 在一堆神异非常的文宫中,就他那尊平平无奇,晦涩斑驳的青铜小殿,显得有点可怜。 最主要的是,其他文宫上都是才气充盈,熠熠生辉,只有他的灰扑扑像个锈铁块。 没错,半分才气也没有。 好歹是偏试榜首,这样会不会太拉胯了一点? 但李白嫖脸皮厚,满脸云淡风轻。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看有什么用,有他的文宫硬吗?不服咱就碰一碰。 正在此时。 角落中,有两个白马学宫士子抬头,与阳山君交换眼神之后点点头。 忽然,两尊文宫脱离了大部队,滴溜溜飞过来,拦在了青铜文宫前方。 “嗯?” 李宣心中一凛,暗道: “果然来了。” 他其实已经看到了上面那个面白无须的读书人疯狂使眼色。 一,这个读书人应该是教习一类的,也就是姬朗的下属,所以为了讨好姬朗,拍上司的马屁,刻意给他穿小鞋。 二,姬朗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实则心中对自己恨之入骨,所以早有交代。 当然,也可能是两者都有。 ‘算了,避其锋芒吧,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 李宣尝试控制着文宫微微移动。 但没想到的是,那两尊淡红色的文宫不依不饶,在空中交错了一个轨迹,再次调转回来。 直直的朝着李宣文宫撞来。 “要不要帮帮李兄?” 黄妙之刚想调动才气。 旁边的令狐甫拦住他,摇摇头道:“这位李兄不露山不露水,说不定藏着什么手段,如果真的情况危急,咱们再出手相助便是。” “嗯,也是。” 黄妙之想了想便也作罢。 能充当他对手的人,绝对不会像表面那般平平无奇。 唉,李兄这掩饰也太浮夸了,写出镇国诗的人连一寸才气都没有,谁信? 好歹露出几尺装装样子啊。 他也很好奇,那两尊文宫到底能逼出李兄多少...... 然而,黄妙之还没想完。 半空中就传来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咔嚓!” 两人情不自禁的抬头,顿时面色一僵。 只见,那两尊文宫,宛若脆弱的瓷器般,被青铜小殿撞击的地方出现龟裂,然后寸寸扩散出去。 “啪!” 炸成漫天晶莹,连带着里面寄存的元神,都瞬间崩灭。 还没有遁入星图的学子们,目光全部都汇聚过来,当下就是狠狠一愣。 撞碎了.......撞碎了? 还有这种操作? 众所周知,文宫乃天成,其材质不知为何物,但十分坚韧无匹,已经很久未听说有人的文宫被碾碎过了,还有修士专门测试过,想要打碎一个九品士子的文宫,用上品宝器还差不多。 随着修为增强,文宫还会更硬。 当然,除了硬以外,其中的才气是最重要的,如果文宫燃血便会蒙尘,晦暗,所以没谁会用文宫去撞人。 现在李宣那尊毫不起眼的青铜小殿,居然将几个入品士子的文宫干碎了? 姬朗虽然没说什么,但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阳山君,你也入星图,好好指导后进学子。” “是。” 阳山君应承下来。 只有人族才有文宫,妖族哪怕满腹经纶,也终身不能入儒道。 是姬朗给了阳山君机会,一个能步入儒道的机会。 能给,自然也能收回去,所以他别无选择。 “狂!” 黄妙之哈哈大笑,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激动,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将白马学宫士子的文宫撞碎了。 你跟我玩阴谋诡计,我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我辈狂生,应当如此!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宣,也懵了。 他只是想把那俩货的文宫挤开啊。 根本没用力啊! 谁知道特么当场就碎了? 碰瓷,绝对是碰瓷! 唉,千算万算还是中计了,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用如此惨烈的法子,给自己泼脏水。 待会那姬朗说不定便会将一个“残害同窗,目无尊长”的由头按在他头上,到时候便能名正言顺对付自己。 “老狐狸,你特么的演我......”李宣眉头紧皱,喃喃低语:“亏这姬朗能做得出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好狠的心。” 感受到旁边两人惊叹的目光,李宣下意识回过头。 刚刚黄妙之与令狐甫,显然听到这句话了。 黄妙之激动的身躯微微颤抖,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不愧是我看中的对手,没让我失望。 实在是太狂了! 这第一波风头给李兄出了,他也要奋起直追才是! 令狐甫则是咀嚼着李宣刚刚说的话。 难道......李兄刚刚撞碎文宫,看到了什么? 或许本就是故意如此,别有用意? 猜不透。 令狐甫本意是通过此事试探下李宣的深浅,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面容俊朗的青年,反而越发深不可测起来。 明明一眼看过去,半点修为都没有。 对,不仅没有才气,还没有修为。 但人家催动文宫却如此恐怖。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罢了,再做观察吧。’ 令狐甫将元神藏在文宫之中,投入星图之中。 ‘不好,这姬朗没准备放过我......’李宣回想起,那天沉入识海的模样,人家都进入了文宫,而自己只能像搬砖似的拿着。 那读书人模样的教习都下场了,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这不进去看看吧,李宣又心有不甘。 毕竟这说不定能助他打开文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宣控制着文宫准备飞进去。 “等等。” 上面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一直坐在主座上的姬朗,颤颤巍巍的站起,朝下走来。 “李宣是吧,你可以不进星图,我亲自为你传承文道。” 周围的人都已经进了星图,故而没听到这句话,否则必然震撼非常。 姬朗可是燕国文坛的无冕之王,二品巅峰,压着陈正阳抬不起头,而且还精通半圣文道。 如果能让他亲自传承,那简直是要收为关门弟子的节奏啊! “上来吧。” 姬朗亲切的招了招手。 ‘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宣一摆衣袍,施施然的走上去,还不等姬朗邀请,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李白日,不当二五仔 月光如血,挥洒大地。 穹顶上哪枚长着血丝的狰狞眼珠咕噜噜转动着,在所有士子都将文宫投入进去后,便隐没化作一道血色的流星飞出门外。 姬朗坐在李宣的对面,眼神中似乎多出了一些郑重。 他刚刚看到那尊青铜文宫之时,便立马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但姬朗很好奇,因为那尊文宫应该早就被掩埋在岁月深处,无人能够驱使才对。 面前的青年人,身上没有半分修为。 若是没有修为,姬朗不会惊讶,因为这世上隐藏修为的手段实在太多了,连青铜小殿都在这人身上,隐藏实力算什么。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人好像不存在。 对,只要闭上眼睛,你甚至会以为面前的只是空气。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大神通者屏蔽天机,要么是天道根本无法感应此人存在,所以会造成这种假象。 对于天命人来说,应该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大,因为身负大气运,天道不可能将其漏掉。 ‘天命人乃是开启一个时代的钥匙,难怪会如此......’ 姬朗心中给李宣下了定义。 他心中定下。 这天命人背后,应该是有大能运作的。 为了保护此人,所以才出手遮盖天机,还旁敲侧击激发了其天赋,甚至拿掉了本身的文宫,用青铜小殿代替。 别看青铜小殿还未打开,那是因为此物来历太大。 若是没有儒道一品修为,连小殿的门都进不去,便会被面莽荒的意志碾得神魂破碎。 背后的大能,应该是要保护天命人,才将小殿暂时封闭。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这李宣诗词,音律两道都超凡入圣,却仍旧没有入儒道九品。 “喝茶。” 姬朗心中如同闪电般划过许多念头。 手中却还在倒茶。 “院长,水已经倒完了。” 李宣看着桌上的茶杯中,茶水已经漫涌出来,于是抬起头端详着这个老态龙钟的红袍院长。 喝茶是有门道的。 茶杯倒一半,证明主宾尽欢。 茶杯倒满,端起来滚烫的开水会顺着杯沿流下来,容易烫伤手指,这就是表达主人很不爽。 而且这老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所以可以排除是无意之举,而是在说潜台词:“小老弟,你让我很不爽,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嗯......” 姬朗收回茶壶,淡淡道:“我为什么叫你上来,你应该是清楚的,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今天你还送上门来...... 老夫应该拿你如何?” ‘这年头,剽诗还有理了。’ 李宣没去碰那杯茶。 此事说起来,李宣全程都很被动,一开始他写那首诗只是送给老张而已。 是姬晓剽过来,还被抓住了。 他莫名其妙就被安了个偏试榜首的名头,现在还得迎接您老人家的怒火,何其无辜? 得,混官场的老油子心都脏,道理是讲不通了。 李宣抬头,眼神坦坦荡荡,两手一摊道:“鸠占鹊巢,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很烫手的。 做了亏心事,小心鬼敲门呐,院长大人。” 姬朗的目光顿时露出阴冷。 这天命人知道的不少啊。 这是在暗讽半圣,以及现在的一众把持文道的圣贤得位不正。 是古圣贤石林那帮老家伙告诉他的? 还是幕后那位大能? “年轻人好胆色。” 姬朗身体放松下来,仰天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道:“须知过刚易折,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 但老夫既然敢走夜路,就不怕碰到鬼。 想来你背后之人也是分身乏术,不然怎么会当缩头乌龟,派你出来试探?” ‘试探?这老狐狸以为是老苏让我过来试探他的......’李宣微微一笑道:“那院长的意思,今天是要如何?” 面前这位老者已经辞官了,而且是学宫的院长,又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大官。 跟他废话这么多,却没有直接动手,想必是有所忌惮的。 “那老夫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姬朗面色冷冽,仿佛胸有成竹,“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以后会有非凡的成就,何苦跟着那些所谓“正义”之士搞风搞雨? 现在天下秩序井然,如果没有规矩,便会混乱,你加入我们才是弃暗投明。 你是芝兰玉树,千年都出不了一个的麒麟子,故而老夫起了爱才之心,你好好考虑吧。 前面再走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回不了头了。” 说完,他就捧起茶杯闭嘴了,留时间给李宣自行思考。 ‘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你不要不识抬举.....’李宣心中吐槽,这老头说话怎么跟汉奸一个模样,顿时有点无语。 不过听这老头的语气,恐怕背后有人啊。 这么看来,老苏有点危险。 至于叛变...... 叛啥啊,人家现在是看他偏试第一,故而有拉拢的价值,过段时间发现文宫都打不开,那还有价值吗? 这老狐狸,只是想让自己成为扎向老苏的刀而已,等对他没用了,便是弃之如敝履,比白嫖还白嫖。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宣摇摇头,义正言辞道:“我以后还要娶.....咳咳,我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是在侮辱我。” 这种事,必须言辞拒绝。 但凡露出一丝迟疑,都有可能会被挑拨离间。 老苏那货也罢,万一泠音知道了......咳咳。 “好,既然如此。” 姬朗微微眯起了眼睛,抚须笑道:“希望你不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今天来了这里,你很难出的了这个门。” “你什么意思?” 李宣愣了下,朝外面看了一眼。 说实话,就对面这种风一吹就能倒的老头,他能打十个。 当然,这老头要是直接躺在地上碰瓷,就不太好了....... “你能走的出星图再说吧。” 姬朗面上带着些许戏谑,身形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既然谈不成,那便算了。 就算这李宣背后真有什么大能,他也不惧,有半圣投下意念坐镇此处,还有通幽大阵再次,就算是仙人下凡也要饮恨当场。 古圣贤石林那帮老东西无法出来,甚至都没能力杀他。 除非金仙之上。 但那种层次的仙人,即便破开天人界限,人间也无法容纳其法身,到时只怕要背上天大的因果,这也就是天命人背后的大能无法亲自现身的原因。 “老狐狸......” 李宣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那星图透射下来的诡异光影,渐渐笼罩了面前的视野。 晦涩的图案仿佛越来越近,李宣有种失重的感觉,就像上次他将意识沉入识海一般,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难怪这姬朗有恃无恐,原来早有准备。 ......... 无边的冷风吹拂,周围满是氤氲的黑雾。 这片世界干枯且没有半点生机,仿佛幽冥之下的景色,黑雾中不时有巨大的身影走过,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何种恐怖的异种走过。 “这......这是什么地方?” “不时白马学宫的传承之地吗?为何如此阴森恐怖?” “我要回去,我不入白马学宫了......” 刚进来的新晋学子们顿时都傻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阴风吹拂。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地方实在太过诡异,恐怖。 星图传承,应该是前辈投下文宫图影构造的小世界,有的前辈是空寂山谷,有的是奔腾大河,有的是夕阳古庙...... 眼前的鬼蜮,便是半圣的投影? 那可是半圣啊! 不说光明伟正,起码得像模像样吧?怎么会是这种地方? 有的学子急了,忙回身想要出去,却发现已经无法感应自己的肉身,根本无法回归。 “难道半圣大人这是在考验我等吗?” 一个学子沉吟良久,试探着道。 “我也觉得是。” “嗯......半圣前辈此举应当是在考验我等勇气。” “那为何不见学长们?” “也许每年都会有这种操练新人的过程吧,学长们当年应该也经历过,故而都藏在暗处,准备看咱们的笑话呢。” 这样一说,其他学子也纷纷自我安慰似的点头,毕竟半圣的名头太响,是天下许多文人的信仰,他的文宫投影如此阴森,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现在,他们是元神状态,也不受伤,饥渴,所以倒是比较有耐心。 想到这,学子们的元神都站在文宫门口,目光四处搜寻。 对于处于元神状态的人来说,文宫是很大的,小的像普通寺庙,大的则宛若宫殿,与真正的建筑并无区别。 “唉,我自幼胆大,便为诸位同窗探探路。” 一个方脸士子眼睛一转,站在文宫前微微拱手,随后便驾驭他的四方文宫飞起。 如果表现的勇猛无畏,或许能被师长另眼相看? 他是这么想的。 “呼啦——” 黑雾翻腾,所有人都抬起头。 “嗷——” 只见一条漆黑狰狞的影子,宛若潜游在浑浊深谭中的蛟龙般,在雾气中游过,隐隐还能听到沙哑的龙吟。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黑色的涟漪在雾气中涤荡扩散,仿佛带着九幽之下的寒气。 那驾驭文宫飞出去的方脸士子,突然浑身猛地一颤。 他感觉被一股冻彻灵魂的寒意淹没,口中连半个字的说不出来,意识便逐渐沉寂。 “咔嚓——” 元神冻结成冰,炸成漫天的碎块。 “轰!” 四方文宫从天上落下,锈迹从边角蔓延,岁月的痕迹攀爬将文宫完全覆盖,里面的才气迅速熄灭。 “!!!” 所有人都错愕当场。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们反应过来,那个方脸学子已经死了。 元神寂灭,魂飞魄散! “玩......玩真的?” 有的学子还满脸不可置信。 这根本不是右相大人设下的考验?半圣的文宫图影,居然真的会杀人? “蠢货!” 刚刚出现在原地的令狐甫,舌战春雷道:“都给进文宫里!否则便和他一个下场!” 众人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也顾不得多想。 一连串散发这柔和光晕的文宫聚集在一起,文宫中寄托着元神,所有士子都开始报团取暖,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天空中的龙影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尾巴一卷便直入青冥,不知飞到哪去了。 “这位右相真是好大胆......” 令狐甫站在自己的文宫中,满面寒霜。 象牙色文宫散发出一圈柔和的白芒,将周围的黑雾驱散几分,顿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附近的景象。 文宫。 成片的文宫,全都是斑驳枯寂已经废掉的,坠落在地上几乎连成了建筑群,好像荒废而没有生气的城池。 “这里为何有这么多才气熄灭的文宫?” “他们的主人呢?全死了?” “右相到底想干什么?他这样杀戮士子,就不怕遭天谴吗!!” 学子们全都炸了锅,义愤填膺,有的人则是瑟瑟发抖,几乎神志不清。 这么多文宫,那右相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他们还能逃出去吗? “同窗们,其他话押后再说,现在咱们要团结在一起,共同破局。” 令狐甫的声音沉稳而睿智,让众人找到了主心骨。 他在文坛久负盛名,又是出了名的为人稳重,还是有几份威信的。 “我有一阵,是以文宫作星斗,以周天之势运转,那是上古奇阵的简化版,暂时可以保......” 话还没说完,阴风又起。 “没时间了,都按我说的去做!” 随后他又看向黄妙之,沉声道:“妙之,情况紧急,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必须充当阵眼,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嗯。” 黄妙之本来跃跃欲试,听到这话收起了心思。 于是,令狐甫以才气为丝线,连接到每一尊文宫上面,引导这所有人的方向,而其他士子也纷纷端坐文宫中央,眼观鼻,鼻观心。 黄妙之的天青色文宫立于中央,散发着炽热的青色火焰,仿佛一尊青色大日。 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无数暗红色的冷光。 无数一模一样的血色文宫浮现,宫门口的元神居然是...... 一只只尖嘴灰毛,直立起来的狐狸。 学子们心神巨震。 “妖族?!” “文宫乃人族重器,为何会出现在妖族身上?” “这些都是血妖,原来白马学宫除了我们,其他学子都已经......” 令狐甫深深的吸了口气。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今天单凭他们,恐怕是杀不出去了。 “除非” 令狐甫想起来,貌似少了个人。 李兄呢? 他应该不比黄妙之差,甚至还犹有过之,而且文宫威能无穷,能带领众人横冲直撞。 但为何李兄现在没进来? 难道是提前察觉危险走了? 不,不对,李兄明显比他们知道的更多,若是不想进星图,一开始就不会来白马学宫。 这个深不可测的偏试第一,恐怕还有其他图谋。 “李兄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但他应该有自己的麻烦要处理,咱们坚持到他来吧......” 令狐甫心中有了决定,开口道:“妙之,你那首镇国诗,是时候拿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装哔不过三秒 阴森而雾气弥漫的世界。 其他士子都龟缩在文宫之内,处于阵眼位置的黄妙之,却傲立于天青文宫的顶部,房檐上的青鸾鸟仿佛活了过来,不断燃烧才气喷出灼热的青炎,将大片黑雾烧得滚滚蒸发。 而面容板正,一身月白色长袍的令狐甫,则是端坐在文宫中央,面前悬着一个周天星斗虚影,手指轻点控制着其以玄妙的轨迹转动。 不断有血色文宫冲击阵法。 那些妖族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哪怕文宫被磨灭,元神消散,也没有给众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令狐甫充分发挥了自己稳重的性子,掌控着阵法固若金汤,从来不主动出击,即便有几尊血色文宫冲破防线,也刹那间烟消云散。 “无聊,我还没出手呢,这些妖族的文宫终究是假货。” 黄妙之忍不住翘尾巴了,跃跃欲试想蹦出去。 想象一下,一首镇国诗扫灭万妖,横眉冷对,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这是何等的风采绝世。 光是脑补,都让人热血沸腾。 什么叫狂生啊(后仰)。 “妙之你啊......就是太容易得意忘形。” 令狐甫轻叹一声,沉声道:“你不要忘了,这些都只是被狸猫换太子的士子而已,右相还未出手呢,他哪怕被圣贤封禁了诗道,二品修为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旦他亲自出手,咱们的大阵瞬息便破。 况且,咱们现在连自己在哪都不清楚,这背后说不定还有幕后黑手。. 刚刚我在黑雾中看到了许多生灵,都是恐怖无比的未知存在,幸好我太过渺小了,人家没把我当回事。” “幕后黑手?” 黄妙之皱起眉头。 “是,士子们大多品级不高,只是靠着阵法神异,还有你坐镇中心才暂时无虞。” 令狐甫目光深邃的看着黑雾深处,“燕都的文气为何会消失,你觉得姬朗有这个能耐吗? 哪怕是仙人下凡,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你是说这背后的是......” 黄妙之目光凝固了一瞬。 但他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面露惧色,反而挺起腰杆傲然道:“哼,果然我没有想错,他的那套学说本就是自私错误的,我早就想唾骂他了!” 令狐甫嘴角一抽。 “你可悠着点吹,那位说不定真能听到。” “怕什么?他在我也这么说!” 黄妙之怡然不惧,随即轻咳一声道:“不过我现在羽翼未丰,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我觉得咱们的希望,就是那位神秘的李兄。” “他?” 黄妙之有点诧异。 说起来,现在李兄还未进来呢。 在他印象中,李宣和他是一样的狂生,敢叫青天换日月那种。 不应该有所畏惧才对。 令狐甫说起李宣,微微摇头道:“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看透他,但此人知道的内幕应该要比我们多,甚至可能早有谋划。” 黄妙之点点头。 看来,李兄不仅狂,还是稳中带狂。 连令狐甫都看不透,那说明此人确实有点东西。 此时。 一道带着扑鼻血腥味的文宫从远方缓缓出现,镇压向星斗大阵的方向,那文宫大门洞开,阳山君正满脸冷漠的背负着双手,口诵“儒志论”。 以往众人埋头苦学的经典文章,现在从血妖口中念出带着几分诡异的味道。 无数晦暗的才气丝丝陷入地底,将下面埋藏的泥土翻起,无数白骨被卷了出来,凝成了一尊白骨山,朝着星斗大阵横压而下。 令狐甫神情一凛,立马双掌合围,顿时星斗大阵的光晕凝成一片。 “轰隆!”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在耳畔炸响,星辉被压成了一个危险的角度,中间凹下去的部分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所有在文宫中的士子们都口吐鲜血,心神巨震。 二品大妖,对于他们来说太恐怖了。 其中的距离,宛如天堑。 “孩儿们,进去大快朵颐吧!” 阳山君的身形从累累白骨中出现,他现在已经显露了真身,是一只文宫几乎塞不下的灰色狐狸,身上戴着文字凝成的锁链,被牢牢的束缚住,污浊的才气从他身上缓缓扩散。 “你们一群蝼蚁似的东西,居然能挡住我一击,这星斗阵法确实不凡,令狐甫和黄妙之假以时日,又是两个上境大儒。” “你果然是妖族!” 令狐甫面色难看。 他之前观察过姬朗身边那个书生模样的教习,也知道此人必有蹊跷。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只二品大妖! 不用姬朗出手,这只大狐狸便已经能横扫全场,而这种妖魔居然是白马学宫的教习,燕都已经被渗透到这种程度了吗? 文宫中的狐狸们,全都发出了尖锐的笑声,顺着刚刚砸出来的裂缝就往里爬。 而阳山君则是目光扫过所有文宫,好像在搜寻着什么。 “二品,呵呵。” 放荡不羁的声音从中心的文宫中传来,“今日我黄妙之,便要杀妖以正我人族文道!” “嗯?” 阳山君目光转过去,顿时面露讥讽,“黄妙之是吧,你的天赋不错,我特意向右相求过,将你的文宫留给我,倘若再过二十年,我见了你说不定要绕道而行,但现在你还太嫩了。” 黄妙之却不理他,背负着双手走出来。 口中淡淡的念出一段诗文。 “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 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 一连串才气凝成的流星扩散,迎风便涨,划过一道道难以捉摸的轨迹,在才气的注入下缓缓变大。 原作者念诵战诗,会获得极大加成,再加上黄妙之的文宫也是青鸾坐镇,先天属火,在诗文出现的瞬间便展翅高飞,翅膀下挥洒出薄薄的炎浪,在天空凝成出一枚炽热的青色大日。 灼热之意还未激发,便已然对飞扑而来的狐群造成了巨大伤害,灼灼烈光喷洒之下,那些血色文宫居然有融化的趋势,连带着其中的血妖元神也浑身着火。 “镇国诗......我还是低估你了。” 阳山君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满意,看着那尊青鸾鸟环绕的文宫,眼神中流露出痴迷之色。 他没有暂避锋芒,而是一个飞扑便正面投身火海。 灼热的青炎将毛发烧得弯曲,焦黑,甚至开始蒸发他的元神,但阳山君面上没有痛苦,反而有几分享受的意思。 因为,那几道锁链正在软化,一滴滴墨汁般的液体顺着锁链滴落,锁链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黄勉之顿时神色剧变。 他没想到,这阳山君之所以叫阳山君,居然对青鸾加持下的镇国战诗都能抵挡。 若是阳山君使了什么手段还好,人家直接在火海里泡澡。 ‘我不允许你比我狂......’ 黄妙之深深吸了口气。 就气质这块被压制了,那能忍? 青鸾凌空而飞,突然钻入了镇国诗的青阳之中,带着足足七尺才气,甚至将周围其他文宫的才气也裹挟进去。 “妙之,不要!” 令狐甫突然明白这只大狐狸想干什么了,顿时瞳孔一缩,大声阻止黄妙之。 但他终究说晚了。 “哈哈哈,黄妙之,多谢成全!” 阳山君仰天长啸。 他想挣脱樊笼,不再受制于人! 青阳撞在胸口,将元神烧出了一个大洞,狐狸的面庞狰狞痛苦,眼中却是彻底的癫狂和惊喜。 “啪嗒——” 锁链断了。 “呵呵呵呵......” 浑身焦黑,毛发被烧得光秃秃,一副惨状的阳山君,反而笑了起来,就像囚徒重见天日。 他身形骤然缩小,在众人目眦欲裂下,钻入了一个新晋学子的文宫。 只听见里面传来凄惨的惊叫,便迅速沉寂了下去。 光洁的文宫被晦涩污浊的才气取而代之。 “这血妖居然能吞吃别人的文宫?” “这到底是什么异种?简直是文道大敌!” “黄妙之,看看你干的好事!” 众多学子们肝胆俱裂,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眼睁睁看着那灰狐狸气息越发强大。 黄妙之则是微微失神。 怎么会这样? 装哔不到三秒,就被人算计的明明白白。 “哈哈哈,姬朗算什么,吃了你们的文宫,天命人的文宫也是我囊中之物。” 阳山君肆意狂笑的声音从那尊阴暗文宫中传出来。 他太得意了。 那位半圣的性格他很了解,只对有用的人青睐有加,若是他吞了天命人的文宫,今天挣脱锁链的事又算什么?反而会对他赞赏有加! 因为,这说明他阳山君比姬朗有用! 正此时。 天空中突然传来电闪雷鸣似的炸雷。 所有人都抬起头。 阳山君往天上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也是一尊文宫。 通体青铜铸造,带着无上威严,气势恢宏仿佛天宫,所过之处黑雾便跟见了克星似的烟消云散。 其中没有文气,但...... 镇压文宫的是悬着的一点星光,是这一代读书人终身都没见过的星光。 文曲星! 除此之外,繁复如同星河的诗词名篇,每一个都如同黄妙之那尊青阳一般辉煌,甚至有的还更加宏大玄奥。 寻常人有一枚便已经了不得,但在这尊文宫之间,却如同尘埃似的悬浮在周围,交错成两条缓缓运行的光带,粗略看上去数不过来。 其上壁画篆刻的皆是圣贤,古老而沉重苍茫的气息,几乎令人战栗。 这尊文宫太宏伟了。 哪怕士子中文宫最大的,在这尊青铜大殿面前也如同一粒沙石,简直令人怀疑是在其中居住。 刚刚还猖狂大笑的阳山君,声音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掐在脖子里。 孩子有点被吓傻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别说这青铜大殿坚不可摧,时光都无法磨灭,就算是猪油做的,让他吃一辈子也吃不掉一个台阶。 吞? 吞个鸡毛! 阳山君咽了口唾沫。 草率了。 “轰隆!!” 一颗文星坠落,直接将阳山君碾成虚无,莫说反抗,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装哔不到三秒的二品大妖阳山君,灰飞烟灭。 “完整的.....周天星斗大阵?” 令狐甫喃喃道。 “这是.....李兄的文宫??” 黄妙之也认出来了,毕竟这个青铜大殿的造型,令人印象深刻。 狂....... 他狂不起来。 想起他和李兄......啊不,李前辈说话的语气,黄妙之小心翼翼的思考着,现在自己道歉的话,能不能传到那尊青铜大殿里面去。 黄妙之是真的懵逼了。 “唉。” 令狐甫轻叹一声。 他以为等来的是救援,大家同心协力共克妖邪。 结果事情比他想的简单多了,人家李兄才是大恐怖,之前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很难在意蝼蚁的情况。 兴许是自己这几只蝼蚁还有点眼熟,故而顺手救一下。 ps:来了来了.......弱弱的求一下票票。 嗯......其实最近也不是很短的说,每天还是有四千字章的,脑补跨服聊天环节,是真的难写,逻辑一崩人物就成傻子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哪来的蚯蚓? 煌煌镇压于天穹的青铜大殿下。 无数血妖尽皆冰消瓦解,那污浊的文气如同滚油中的雪花般被蒸腾无形,其内的狐狸元神连这浩荡恢弘的气势都无法承受,统统死了个干净。 众人还未来得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兴奋。 “当心!” 令狐甫突然神色大变,仰头看向天空。 喊完这句话,他又神色一僵,随即摇头苦笑。 其实也没什么好当心的了,没有意义。 蝼蚁再小心,对巨龙来说都是一样。 没错,真的是龙。 所有学子都抬起头来,望着盘踞天穹的巨大龙影,那是一条长得无法估量,死气腾腾的真龙。 龙尸不详,无穷无尽的怨气遮天蔽日。 说他死了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其真灵还未完全消散,只是被无穷无尽的污浊气息侵蚀了肉身,恶念驱使着龙体,介于生死之间。 众多学子们,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可能有真龙死在这? “嗷!” 龙尸望向那座青铜大殿,浑浊的双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怨恨之色,龙尾横扫之下,一头撞在了殿门上。 “轰!” 青铜大殿在这等势若天倾的撞击下,纹丝不动。 但巨大的动静令黑雾都翻江倒海起来,士子们都是脑瓜子嗡嗡的,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世界毁灭了似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仍旧能保持清醒的就只有令狐甫和黄妙之了。 他们抬头刚好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白袍中年出现在不远处,望着那天穹中的景象,眉心隐隐泛着淡红的符文,面上带着一抹笑容。 这是...... 令狐甫突然想起,姬朗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这是那位垂垂老矣的右相? “果然......是那尊文宫。” 姬朗没有理会令狐甫和黄妙之,他的眼中只有悬在天穹的那尊宏伟为青铜大殿,“这天命人果然还未打开文宫入驻元神,其内的文曲星光,今天都要便宜了我,本想着还要付出些代价,没想到敖青正在此处,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情。” “敖青......” 令狐甫瞳孔剧震。 他知道这个名字,是被先王斩去的龙族最后一任族长,这个名字已经从许多典籍中被抹去了,若非令狐家传承悠久,曾经有长辈提及过此事,他也不甚了解。 龙尸不详,极怨极毒,甚至可污秽一国气运。 姬朗难道是要...... “轰隆!” 敖青的脑袋都已经撞破了,在青铜大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印,污浊的黑血似乎在腐蚀着大殿门扉。 “天命人不在?” 姬朗的目光四处转动了几下,面露讥笑,“我知道你能听见,之前老夫好言相劝,你却出言不逊,现在也知道害怕了么,还是以为以为躲起来便无事了? 出来!” 声音席卷成浪滚滚而出。 周围寂静无声。 令狐甫和黄妙之对视。 是啊,李兄到底在哪?连文宫都出来了,他自己人呢? 从头到尾,都没见过李兄的元神在哪。 藏在哪了呢?不就这么大个位置。 “识时务者为俊杰。” 姬朗面上淡淡一笑,“不过就算你真的归顺,这文宫还是要被我收走的,此等神物怎么可能被外人所掌控。 也罢,你愿意躲着,那便永远待在此处吧。” 姬朗说完,忽然脚下一动便悬浮当空,眉心的血红符文骤然亮起,随即一尊小塔似的文宫滴溜溜转了出来,道道幽芒如潮水般涌出,汇入那巨大的龙尸之中。 他自己本人则站在塔状文宫之上,等待着青铜门出现缝隙。 姬朗的文宫,并非是与妖族一样,是先天就拥有的,但其上的才气已经尽数变黑,宫体微微泛红。 虽然这个宝塔似的文宫已经非常宏伟。 但青铜大殿实在太大了,但凡出现一丝口子,便足矣让他进去。 “不好,绝不能让姬朗入主青铜大殿。” 令狐甫面色难看,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涤荡而出,将昏昏沉沉的士子们尽数唤醒。 “这可是右相,二品。” “咱们又能做什么。” “唉。” 一众士子们已经被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玩坏了。 他们其中有的还未入品啊! 让他们去和二品高人作对? “我黄妙之羞于你们为伍。” 话音刚落,旁边那团青色大日再次祭起,直直朝着龙尸撞去。 他,黄妙之,今天便要让以下境战上境。 哪怕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自己也要高歌而死,这才是被轻狂二字贯彻的人生。 来吧! 今日我虽死,却还是狂士黄妙之! 青色大日一下就逼近了龙尸,但对于这巨大的龙族族长来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都不如人家一片龙鳞大。 “咩啊!” 黄妙之仰天长啸,俊逸的面庞微微扭曲。 然而...... 天上突然风起云涌,一道巨大的阴影当头笼罩,让黄妙之感觉自己仿佛五行山下的孙猴子,瞬间就停滞了身子。 抬头。 那是一只手,巨大无比的手。 龙尸够大吧?前龙族之首,翻江倒海的存在,若是放在燕都,长度足够从东城门到西城门的,已经是一等一的庞然大物。 但在青铜大殿面前,还是显得比较小。 所以青铜大殿的宏伟,已经是难以想象了。 但那只是手,几乎让这等庞大的建筑成了掌中玩物,那敖青的龙尸,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至于他们..... 呵呵。 他们士子就是一缕尘埃而已,这只手的主人,应该看都看不见自己。 只有四个字形容。 遮天蔽日! 人在巨大到无法估量的事物面前,会不由自主心生恐惧,更何况这巨大的是人! 众多士子都是狠狠的一愣。 他们想看看这到底是是什么生灵,何方神圣,但他们哪怕极力的抬头,也只看不到这巨大身形的脸庞,因为人家连膝盖都在云端之上。 青铜文宫周围悬浮的星河,只是漫过脚背的细沙。 姬朗的笑容缓缓凝固,最后彻底消失。 错愕。 这位智珠在握的右相,满脸懵逼,不知所措。 他刚刚还让人家出来,好家伙,人家现在来了,甚至还说了句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好在,那巨大手掌没有理他,而是施施然拿起了文宫。 随即,炸雷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嗯?哪来的蚯蚓?” 随即手指捻起敖青。 不可一世的龙族之首的身躯,顿时冒出滚滚黑气,连这手掌的气息都无法承受,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 敖青拼命挣扎着,但显得那么可笑,肆虐大海翻动山脉的力量,在那手中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啪叽。” 敖青被捏了一下,顿时舌头都吐了出来,随后被手指一弹。 刹那间不知道飞哪去了,而且它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恶念控制龙躯没错,但恶念又不是傻哔,对于这种完全无法抵抗的事物,屁滚尿流的比谁都快。 “李.....李兄?” 黄妙之看到那只手掌后面宛若垂天之云的袖袍,顿时面色剧变,他不会认错,这就是李兄穿得那件袍子。 那这是.....李兄的元神? “我想多了。” 令狐甫满脸苦笑:“李兄哪是什么士子,哪有什么算计。” 这宛若神明的元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连仙神也不可能有如此震撼的元神,没看那敖青吗?它生前也是玄仙一级的人间绝顶修为,但在李兄面前孱弱的可怜。 头顶青天,与日月同高。 脚踩大地,镇四海八荒。 睁眼便是白天,闭眼便是黑夜。 难怪他根本无法感知到李兄的修为,如果李兄露出真身,他甚至连看人家面孔的资格都没有。 “轰!” 姬朗感觉五感在爆炸,浑浊的才气在消失。 因为被大手拿起来的瞬间,青铜文宫中的文曲星就躁动起来,引动了周围所有的文星震动。 “错了.....我从头到尾都错了。” 姬朗看着那无比巨大的手掌,心中除了惊骇就只有恐惧。 无数诗文形成的文星都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异相,每一道都如泰山压顶,足以镇压仙人,他觉得自己是一株小草,置身于异相的海洋中,迎接狂风暴雨。 海啸不会在乎一株野草的性命,这股洪流只是单纯的碾压过来而已。 一切对错,算计,善恶,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毁灭你,与你何干。 “呵呵.....我真是太可笑了。” 姬朗仰头惨笑起来,恐怖的气机已经几乎将他碾碎。 他谋划百年,无数布局,在真正的大能碾压下,都是徒劳。 难怪那李宣对于他的提议显得不顾一屑,甚至连神情都没有波动。 一只蚂蚁想要和人去谋划不远处落在地上的蜜糖,人会理蚂蚁吗? “老天不公!为什么这等天界都傲视八方的大能,会出现在燕国?人间不会因此支离破碎吗?!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隐藏了自己! 对,是天命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命人!” 姬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送文宫遁入虚空。 他要告诉半圣,不要再与所谓天命人为敌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命人,所有人都被骗了。 只是那尊大能行走人间的幌子而已。 这大能心太脏,一句话让所有修行者深信不疑。 而一旦暴露身份,那完蛋,看见他真身的都得死! “比起这种老怪物,我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姬朗脑中闪过最后的念头,随即便被泯灭于无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龙尸跑了,满城尽是懵逼人。 燕都的高空之上。 血月已经破碎,在空间上形成了一个洞口,里面不断溢散着点点黑气,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黝黑的洞口还在极速扩张,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哮天,你不是很喜欢舔月亮嘛,快点呀。” 嫦小玉粉嫩的爪爪扯了两下狗脑袋上的桂树叶。 “呜呜.....汪!” 哮天犬翻了个白眼。 它喜欢舔月亮,是因为那上面有精纯的太阴之气,甚至阴极生阳诞生了些许纯阳之气,吃起来味道非常棒,还能增加修为,所以他才经常偷偷摸摸的去舔月亮。 这个血月根本不是月亮,而是污秽气息凝成的门户,好像通往某个天地间藏污纳垢的地方。 既然有洞天福地,自然也有恶浊之地。 前者乃是天地间灵机因为某种原因汇聚的地方,后者则是因为某种原因郁结了煞气,怨气,会成为传说中的大凶之地。 闻着这个门户中的气息,嗅觉几位灵敏的啸天有点想吐。 随即无辜的回过头,看着嫦小玉,眼中仿佛在说: “说好带我来人间吃好吃的,现在就让我吃这?就这?还不如吃便便呢!” “哎呀。” 嫦小玉有点心疼的从胡萝卜包包里拿出一株宝药,塞到哮天犬嘴里,然后道:“你快点啦,姐姐让你来人间帮忙的,要是燕都毁掉了,小心大魔头拿你炖狗肉火锅。” 兴许是跟李宣混久了。 语气逐渐白日化...... “狗肉火锅.....” 啸天犬吃了宝药,勉为其难点点头,随即张开嘴巴。 它的嘴巴不大,还长着交错的犬牙,但里面仿佛产生了黑洞似的吸力,将幽深洞口中的溢散的黑气尽数吸入腹中。 “那是太阴玉兔和哮天神犬?” “有吞月之能,应该是哮天犬无疑。” “是老黄说的那位高人出手了?” 城门处的一众散仙,看到天上的月亮逐渐破碎后,有只细犬的身影在上面游走,不断吞噬着晦涩的气息,防止其中污秽泄露人间。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如果真让那破碎的 “哮天犬和太阴玉兔居然双双都在人间。” 黄御玄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一半。 天人界限牢不可破,现在有两位月相妖仙能下凡,定然与那位前辈有关。 散仙们之前还担心血月异变,会将整个燕都拖入幽冥。 幽冥与人间完全是两个界域,而且对面并不是秩序井然的天界,而是阴森恐怖的大凶之地,倒是他们这具化身,便必然废了。 其中甚至有存在能吞噬金仙,就算是他们本体到了,也只能望风而逃。 “那位前辈为何自己不出手呢?” 走山客望着天上的一兔一狗,眉头微微皱起。 “这我就不知了。” 黄御玄摇摇头。 虽然有妖仙出手相助,却也只是令场中的形式没有进一步恶化而已,通幽大阵仍然存在,驼山君杀之不死,燕王那边应该也遭遇了麻烦,不过应该是被阴阳真人和另一位二品大儒挡下了。 此消彼长下,人族一方仍然处于劣势。 散仙的化身实力无法自主恢复,如果法力耗尽便会自行回归本体,到时驼山君便无人可阻拦。 “诸位道友,前辈应该还有更重要的......” 黄御玄正准备让散仙们合力,凭掉几具化身,用封禁之力将驼山君留在这。 另一处,王城大道上。 “看来上次斩了你一条尾巴,你还不知道痛。” 陈正阳面无表情,唤起唇枪舌剑,随即面露异色道:“哦?这才过去几天,你第六条尾巴便修回来了,难怪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 不过,你不可能拖延我们的脚步。” 狐族三尾为灵,六尾为妖,九尾为天狐,有魅惑众生霍乱天下之能。 陈正阳已然起了杀心。 “你这个酸腐书生。” 芒山君面露愠怒,随即又变化成人身,媚笑道:“王上,听闻您很久不近女色,是嫔妃们不够美么? 天下哪有女人祸国殃民的,都是掌权的男人为自己找借口罢了,治理天下能力不足,便将罪过甩在弱女子头上,奴家只是生得好看罢了,又有什么罪? 如果您愿意,便来奴家这,今日燕都必破,奴家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她话中带着浓重的魅惑之意。 射人先射马,芒山君知道陈正阳文宫之上有奇异的箴言镇压,不受任何蛊惑,故而将矛头对准了燕王苏平。 苏平人到中年,儒雅俊秀,而且还贵为一国君王,芒山君也未尝没有真的想与其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意思。 一阵清风,刮过了两侧的杨柳,吹起柳絮漫天。 配上虎妖美人温声细语,倒是真有些诗情画意,几乎没有男人能拒绝这种邀请,连一众重礼古板的礼部官员都痴了。 “和光同尘!” 陈正阳怕苏平真的把持不住,立马念动箴言。 然而芒山君很聪明,她没有用蛊惑之术,而是真情实意的看着苏平,单纯的用美色,用利害关系发出建议。 故而,和光同尘四字用处不大。 不会吧,王上不会真的被这个妖女说的动了心吧? 那燕国就完了啊! 官员们都清醒过来,心中焦急就准备劝谏。 然而,苏平一挥手,阻止了他们。 风儿拂过,这个儒雅君王两鬓的发丝随风飘飞,他身形屹立不动,微微一笑。 开口道: “骚狐狸,爬。” “你!” 芒山君面色微变,随即一张狐媚脸上挂满了寒霜。 背后的尾巴骤然伸出,狠狠的敲击大地,身形一阵模糊便分化出了重重幻影,随即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化身便出现。 四个芒山君难辨真假的飘来,宛若黑夜中的白色幽灵,两个伸出细长的爪子狠狠扎向陈正阳心窝。 还有两只悬浮当空,手作莲花印,冒出粉色的狐火。 “哗啦!” “保护王上!” “妖女,我跟你拼了!” 人头大小的狐火如同流星雨般砸下,几个礼部官员神色一变,立马挡在苏平前面。 被狐火砸中之后,他们没有被灼烧,仿佛这狐火并没有灼热的温度。 但随即,他们七窍中便喷出熊熊烈火,三魂七魄都成为燃料,瞬间便倒地暴毙,身体却没有半点损伤。 “受死!” 陈正阳脸色瞬间便阴了下来。 这些礼部官员虽然出了名的刻板,但也有着读书人的风骨意气。 他寒冷的目光中仿佛在虚空中划出一连串剑光。 “嗤!” 夜色间陡然划出细细的白线,仿佛被撕破的裂帛,两柄意气凝成的剑气令观看者眼中都刺痛起来。 “你快入一品了......” 芒山君那四尊化身,同时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躲不开,从剑光出现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被牢牢锁死,连眨下眼皮都做不到。 这剑光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只有三个字:“要你命。” 芒山君急忙令几个化身挡在前面,但这才气凝聚而成的长剑却根本半分都没有偏移,仿佛目标就只有一个。 化身毫无抵抗能力的被刺破了身躯,仿佛泄了气的气球般干瘪下去。 什么叫一剑三连啊。 剑光刺破化身之后,没有半分滞涩,直直的穿过了芒山君的胸膛,爆出一朵血花。 儒武合一,双修的实力几乎是寻常二品的数倍,呈几何程度暴涨。 “你......好狠的心。” 芒山君当空栽下。 随即地上涌动的黑气还是修补她的身躯。 这等伤势哪怕芒山君是不死之身,也过了好久才从恢复了意识。 然而,还未等她从地上爬起来。 余光中又是一道绚烂的才气剑光。 “你刚刚才杀了我一次,现在又要杀我第二次吗?” 芒山君美艳的面孔如泣如诉,梨花带雨。 看到陈正阳稍显迟疑,她内心一喜,便准备运转妖力偷袭。 然后她就听到前方传来陈正阳疑惑的声音: “嗯?不知道直接斩成碎片,骨灰给她扬了,需要多久能复活。” 芒山君:“?????” 于是,陈,莫的感情,正阳,开始换着方法斩杀。 芒山君被弄得死去活来,刚爬起来还没说两句话,又被一剑封喉。 真,死去活来。 就在此时,天穹之上突然传来一声龙吟。 那血月破碎的幽深洞口中,突然探出了一个狰狞的生物。 龙头狰狞而硕大,恶气缭绕,片片龙鳞都带着寒冷的幽光,几乎瞬间就将破口撑大了三分之二。 “死去的真龙?!” 所有人都惊骇的看着天穹。 “哈哈哈,右相大人已经成功了,幽冥洞开,燕都今天必定败亡!” 被折磨的心态爆炸的芒山君,披头散发的嘶吼起来,完全没有之前娇滴滴的美人媚态。 一头龙尸,玉兔和啸天犬真的能够对付吗? 所有人都这样问自己。 玉兔和啸天犬在人间毕竟是无法发挥全部实力,而龙尸极恶,横行起来根本无所顾忌,之前周王朝为了屠龙也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对于燕都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灾。 而且,幽冥的洞口在白马学宫上空。 先生就在白马学宫,难道先生已经...... 众人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但若是先生没事,这条龙尸又是怎么出来的? 陈正阳也眯起眼睛看向天穹,严阵以待,斩杀芒山君的剑却是一直没有停过。 “咦?” 嫦小玉看着这条钻出来的巨大龙尸,不禁微微皱起了小眉头。 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便准备化出人身...... 威风凛凛,穷凶极恶的龙尸终于完全从洞口挣脱而出,张口咆哮,仿佛要展开一场重见天日后的屠杀,燕都仿佛迎来了末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之时。 龙首突然恐惧的看了眼幽深洞口,然后...... 调转脑袋,跑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钻入云层,头也不回的跑了,跑了..... “啊这......” 嫦小玉歪了歪小脑袋,哮天犬也呆了呆。 苏平懵逼了,陈正阳也懵逼了,就连苏泠音黑白分明的眼中也全是小问号。 面面相觑,满脸懵逼。 这不是终极boss吗?这不是血妖们最强大的依仗吗?这不是姬朗用通幽大阵召唤出来的绝世大凶吗? 跑了? 就好像你玩游戏,打到最后一关,所有人都斗志昂扬的准备迎接最终boss,结果那恐怖的boss,直接交出奖励溜了,好像屁股后面追着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连所有的血妖,都懵了。 右相的后手,就这? 那现在他们不是尴尬了...... 能将汇聚天地之恶,万凶之首,曾经不可一世的龙族族长的尸身吓跑,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有什么存在,更加恐怖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先生果然算无遗策 偌大的燕都陷入了短暂寂静,妖族,人族,都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那条逃走龙尸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 黄御玄急忙低头掐算,然而算到一半,突然面上涌起病态潮红,满脸后怕的停下了动作。 再算下去,他可能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通幽大阵已经破了!” 突然,旁边传来走山客畅快的声音,他一刀斩下了驼山君的脑袋,后者头颅上还带着临死前的错愕。 驼山君一直都仗着不死之身横行无忌,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都是以伤换伤的打法,每次受伤甚至死去,不消片刻便会恢复如初,哪怕散仙们已经手段尽出,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但这次,通幽大阵失效了,驼山君没反应过来,当场身死。 “阵法破了?” 黄御玄皱着眉头过去,认真查看了驼山君的尸身。 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 他信手一招,登天山缩小回来,被他托在手中。 周围的其他妖族一看驼山君死了,顿时溃不成军四散而逃,没有不死身的他们在散仙化身不值一提,不消片刻就被追上去尽数被灭了个干净。 不管怎样,燕国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但散仙们仍然是满脸严肃,没有丝毫轻松之色,因为天上的那个黝黑的洞口还在。 连极恶的龙尸都满脸恐惧之色,那里面必然有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大恐怖。 幽冥中,比龙尸强的存在有,但不多,每一尊都绝对不是燕都能承受的。 “老黄啊,你说那位先生神通广大的,他这时候应该出手了吧。” 金线道袍老者收了法器走回。 他的声音有点疑惑,许多散仙都听到了,齐齐的看过来。 在座的也都是散仙之尊,放到人间也是隐士高人,宗门老祖一流,那位就算再尊贵,自己等人为其帮忙奋战了这么久,化身的法力都快耗空了,有的还用了看家宝物,现在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 这未免让他们有种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感觉。 “对啊,老黄啊,那位高人在哪啊。” “我们这次来,不就是想与其解个善缘吗,现在正主都没见到呢。” “话说燕国貌似能祭天请先祖,苏枕道友貌似在天界混的不错,说不定哮天犬和玉兔是他请下来帮忙的也说不定。” “确实,刚刚我貌似感应到老苏和太阴星一同降临的气息了。” 一时间,一众散仙高人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声音颇有些杂乱,让黄御玄略显尴尬。 其实黄御玄也不知道,李先生究竟在哪,他根本无法掐算。 其实单单是阴阳真人的传书,不一定会过来这么多散仙帮忙,相当大一部分是他好说歹说忽悠过来的,现在人家过来了没见到正主,自然心中不是那么得劲。 “大家稍安勿躁。” 黄御玄轻咳一声,满脸正色道:“既然是阴阳道兄发传书让我们来相助,那他应当有先生的消息,咱们不如先找燕王再说。” “那位高人也许另有要事。” 走山客神色平淡,沉稳的看着诸位散仙,道:“道友们也都是上千年道行,不要沉不住气,平白让前辈看了笑话。” 此话一出,众多散仙们都暂且平静下来。 “燕王那貌似还有麻烦。” 走山客刀锋一摆,淡淡道:“先去为燕王解围吧,我已经闻到那只骚狐狸的臭味了。” “貌似是二品。” 黄御玄挥手招来葫芦坐上去,微微感应了一番又皱眉道:“阴阳道兄也在那,一只二品的狐妖而已,没了通幽大阵加持,应该很好处理才对,为何......” 众多散仙腾空而起,望着远方也纷纷皱起眉头,现在城中的妖物少了,妖气便如同漆黑中的萤火虫一般鲜明。 最大的那股妖气在王宫大道方向。 奇怪的是,刚刚这股妖气忽明忽灭,一下消失,一下出现,现在彻底不动了,十分微弱却又没有消失。 就很奇怪。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大批人马,为首的是苏平,这位燕王正怡然不惧的站在队伍的前列,而阴阳道人站在他后面。 奇怪的是,在血妖面前,苏平身为君王不能露怯也就罢了,一众文官也站在那半点不慌,甚至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嗯?这么放松的吗?” “他们好像完全不怕,但那二品狐妖明明还未死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走山客一下就认出了苏平的身份,因为这小子和他老爹苏枕眉眼有八分相似,气质也差不多,都是那种臭屁哄哄的模样。 随即,他们便看到了陈正阳。 只见陈正阳右手握剑,左手拿着一本《春宫密事》,口吐箴言念念有词。 “狐妖,你有病。” “而且会传染我。” “先生书上记载的老汉推车,麻烦你给我演示一遍。” “和光同尘!” 陈正阳面色认真,好像在进行着某种神圣且严肃的事情。 “你不要再念啦!我要裂开了!” 而芒山君则是痛不欲生,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令其逐渐显化了本体,是只巨大的六尾狐狸。 无数箴言从陈正阳口中化为实质,落到芒山君山上便仿佛烙铁似的,令其身躯上留下许多通红的烙印,道道都生灭着一股奇异的文道之力。 “????” 一众散仙有点懵了。 什么情况? “这是那个儒武双修的陈家后辈吧?” “嗯,陈羽白那厮的子嗣。” “他这是在干嘛?不是修儒的吗?怎么满嘴的污言秽语,而且还......很厉害的样子。” “儒道不都是光明正大的大道理吗?他这个居然能激发才气?圣人看到了棺材板都要被气得掀起来。” “非也,此乃另辟蹊径,居然能以黄书作为箴言,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众高人脸皮抽搐的同时,心中又止不住的震惊,甚至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了。 自古以来,儒道就是以光明伟正为代表,讲究礼义廉耻,哪怕内里一肚子坏水,面上也得保持道貌岸然,像姬朗就是,哪怕都被半圣石锤了,哪怕准备谋逆,还是得保持彬彬有礼。 因为这是先圣为天下儒修开创出来的“道”。 而苏平在这口吐芬芳,显然已经和先圣背道而驰,现在大道有缺,连之前的道路都走不通,居然还有人能开创先河?另辟一文路? 儒武双修,开创先河...... 一众散修无声的飞凌场中,静静的看着陈正阳的背影。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于这种满脸正经却一嘴污言秽语的二品大儒。 说陈正阳不厉害吧,偏偏开辟了一条文道,是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之辈,在这等灵机崩催,大道有缺的时代都有飞升之姿。 但说他厉害吧......又实在有点羞于开口。 “嗤!” 受不了折磨的芒山君,终于崩溃了,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受这种折磨,直接泯灭了自己的妖丹。 两腿一蹬,与世无争。 “这.....说实话,如果他的目标是我,我的道心也受不了。” 走山客嘴角微微抽搐,“狐妖本就极其擅长魅惑之术,但在陈正阳这箴言下,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实在是......” 一本正经的给你开车,这谁顶得住啊。 开,就硬开。 陈正阳也注意到了背后的散仙们,信手扬了芒山君的骨灰,随即走来微微拱手道:“诸位前辈好,许久不见了。” “十几年不见,正阳你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黄御玄不知道该怎么说。 歪门邪道,还真让你走通了,你祖先以前不是这样的...... “此乃和光同尘的无上大道。” 陈正阳却面无异色,将那本《春宫密事》塞进怀里,理所应当道:“凭我自己只怕究其一生,也无法参破一二,多亏了先生旁敲侧击指点我,故而才成道有望。” “先生?” 黄御玄回过味来了,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一个天人之相,年纪轻轻,不露山露水的李姓高人?” “黄前辈也认识?那应当是没错了。” 陈正阳点了点头。 “此番多亏了先生,否则我大燕恐怕有灭国之危。” 苏平也走上前来,与一众散仙见礼,“当然,诸位前辈也劳苦功高,待我收拾好首尾,便在王宫宴请诸位,燕国不会忘记这次出手之恩。” 看着七八个修为高深,已经在人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几百年的散仙高人,苏平不禁感叹。 难怪之前三个妖族,还有一个不知道去哪了,原来是被这些散仙斩了。 “燕王不逊先祖之风。” 黄御玄微微颔首,恭维了两句又问道:“不知那位李先生现在何处?我和一众道友这次都是为了先生而来。” “先生应该在白马学宫。” 苏平说着,又摇头道:“这次燕都的劫难,绝不是一个姬朗能够挑动,背后估计还有黑手,而且天上那个窟窿还在,先生没出现,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之前阴阳道人还说自己不一定能请来多少道友帮忙,现在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别看这只有七八个,却已经是东南境屈指可数的高手了,都是曾经东南诸国名噪一时的绝顶修士。 他们能来,应该是先生发话了,这还用问吗? 果然是算无遗策。 先生为燕都付出了太多,他一国之君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父王,带爷爷们去圣庙坐吧。” 苏泠音扯了下苏平的衣袖,轻轻眨了下眼。 “嗯,理当如此。” 苏平心领神会,让礼部官员们收拾残局,随即道:“诸位前辈,与我移步去古圣贤石林那边坐坐如何?” 第一百七十章 谢先生为儒道点亮长夜 一尊宝塔文宫穿破虚空,回到了白马学宫所在之地。 宝塔落在半圣雕像的手中,微微发出晦涩的光晕,似乎在以奇异的波动传递了某些信息。 半圣雕像的眉心微微发亮,眼皮动了两下,随即睁开。 石质的眼球咕噜咕噜转动着,发出沙哑的摩擦声,看着已经躺了一地失去意识的血妖。 他们的肉身失去了元神,顿时如同冰雪般开始消融。 只有姬朗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但鼻尖已然没有呼吸。 随着一阵小风吹来,姬朗的身躯如同细沙般随风消散。 真,骨灰都被扬了。 “天命人......是大恐怖?” 悠悠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少,非常的刺耳,听不出任何感情。 宝塔文宫燃烧完最后的光和热,在姬朗身躯寂灭的同时,也失去了全部灵性,“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半圣却没有立刻收回意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姬朗对面,尤为显眼的李宣。 他沉吟片刻,石头材质的手掌轰隆隆抬起,凌空画出一道晦涩才气凝聚的箴言。 只有一个字。 “规!” 哪怕只是一具意识降临,半圣也依旧是半圣,污浊才气的浓于程度比姬朗要精纯百倍,凝聚成的箴言,更是污浊不堪,寻常仙人中了这一下,都要道行大损。 这个普通士子看上一眼都要文宫晦暗,文心崩毁的“规”字,缓缓缩小凝聚成巴掌大小,缓缓印在了李宣脸颊上,留下一个深红色的痕迹。 随即,半圣雕像没动静了,好像又恢复成了死物。 ........ ‘这所谓的报复,大概就是没把白马学宫的传承给我看......’李宣望着周围的漆黑浓雾,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这周围什么都看不清,就是一片虚无。 他现在处于元神状态,而且也没有什么儒道神通,自然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连辨别方向都很困难,只能四处漫无目的查看。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那尊青铜小殿...... 嗯,还弹飞了一条小蚯蚓,很小很小的那种。 空荡,寂寥,了无生机。 看来,这白马学宫院长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了。 想起姬朗说的什么“你能走出星图再说”,“年轻人不要后悔”...... 莫非他还能将自己关在这里不成? 事已至此,李宣对于白马学宫的传承,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读书人天天想着勾心斗角,唉.....” 李宣微微摇头,轻叹道:“读圣贤书者,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放得青史留名。” 此话一出,这个死寂的世界突然就震动了起来,风起云涌。 而就在此时,李宣突然感觉自己脸颊发痒。 随即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来了,他的元神应该是在回归肉身。 ........... . 古圣贤石林前,祭庙之中。 哪个幽深门户中,三道身影突然出现,两个老头,一个穷酸书生打扮的中年人。 散仙们一开始还不明所以,随即跟着一起抬头,脸色无比的凝重。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挤在广场上议论纷纷。 “发生了什么?” 苏平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他余光一扫,发现陈正阳浑身颤抖,目中闪过连连异彩,激动的不能自已。 下一刻。 白马学宫的方向文气冲天,仿佛一条游龙直入清明般,在天穹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文气甚至形成了淡金色雨水,照得云层熠熠生辉。 整个燕都仿佛迎来了一场久逢甘霖,将所有污秽的气息冲洗干净。 天穹中通往幽冥的洞口,也在金辉的弥补下缓缓愈合。 “一条圣道,出现了。” 四季诗君唐含锦的眼中,似乎只有那句在空中熠熠生辉的大字,其他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目不转睛,几乎要将这句话刻在灵魂深处。 量天测地的曹氏双圣,瞳孔也是猛然紧缩。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曹土也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这句话并非什么经典,也不是什么道理。 但,它带给读书人的意义,是无与伦比的。 这是告诉他们,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到底该做什么,一生该朝着什么方向去努力。 他们终于在大道有缺,越发浑浊的天地间,找到了那盏前进的明灯。 “这句话,是谁说的?” 走山客深深吸了口气,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列国读书人,有福了。” 金线道袍老者羡慕不已。 以后儒道,将会是一条康庄大道,所有儒生都丢掉了枷锁,不会像他们一般摸着石头过河。 “哈哈哈.....” 黄御玄拍了两下手掌,畅快大小。 顿时散仙们都不解的看过去。 “你们啊,我说先生一言便可为散仙指路,你们之前还不信。” 黄御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装哔,叹道:“现在看来,先生想指点的并非某人,而是一脉修士,亿万生灵啊。” 散仙们没有反驳,沉默不语的看着天空,目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光芒。 金线道袍老者面露羞愧。 确实是他唐突了高人,这等开天辟地的大事,在成功之前确实不能闹得人尽皆知,要徐徐图之才是。 到现在,他甚至还不知道哪位李先生的全名。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沐浴在圣道光辉之下,唐含锦沉吟良久,吐出一口浊气,由衷的朝着白马学宫的方向拜下。 “谢先生为儒道,为燕国文人照亮长夜!” ......... 一股冲天文气逆流而上,气象万千的涤荡而出,仿佛划破漫漫长夜的那道曙光,撕开荆棘的利刃。 这股光明正大的波动,宛若清风过境般扫荡整个燕国大地。 无数半圣塑像,全都咔嚓裂开,变成了一地碎石,有的供奉在旁的文人目眦欲裂,却根本无法阻止。 文气冲天,整个东南境的修者都清晰可见。 煌煌自九天而来,宏大而又平淡的声音传来: “读圣贤书者,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半圣所设下的规则,凌驾于所有文人心中的枷锁,这一刻碎裂了,所有文人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不知所措。 有的老儒,念了一辈子的半圣经典,治世之道,今天突然有个人来告诉他们。 你这辈子的路,都走错了,那并不是正途,而是枷锁。 这种落差感,让各地读书人都是一脸懵逼,甚至不止是他们,连东南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的官员们,都傻了。 这以后该怎么办? 到底是哪个圣贤出手了....... 出手就出手,您留下的新传承就一句话,天下读书人以后都只念这一句话吗? 儒林世家们的读书人们都商议起来。 最后一致决定,先去燕都看看情况,因为这句圣言便是从燕都传来的,如果不小心对待,以后只怕传承都要断了。 于是,无数读书人动身,往燕国赶去。 ...... “哈.......” 李宣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却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那红袍老者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人呢?” 李宣微微一呆,四处环视。 不仅是白马学宫的院长不见了,其他人士子们也都不见了,整个大堂都空旷无比,只有新晋学子们还在那双目紧闭的坐在原地。 料想是传承环节已经结束了。 “唉,说得吓死个人,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 李宣站起身来,扫了扫袖袍上的灰尘,端起面前那杯茶水喝..... “噗.....” 刚入口他就喷了出来。 这茶水味道有点怪,里面好像还飘了细细的白色粉末,是天花板上飘下来的? “呸呸呸......” 李宣有点犯恶心,赶紧吐了几口。 其实没得到传承,他觉得也不是很心疼,毕竟那半圣的学说,他从头到尾都不是很认同。 对于自己排斥的思想,又怎么能有所成就呢? 那姬朗曾经是老陈的上司,这次应该是因为帮儿子舞弊,所以把官都丢了,只能回白马学宫养老,也没有其他的报复手段了。 只能是把自己关进小黑屋之后,便和其他学子传承了文道,特意孤立自己,以报他儿子的一箭之仇。 李宣微微摇头。 姬朗万万都不会想到,自己根本就不在乎那什么文道传承,反正都是要回去的,能见见世面就很不错了。 估计,那老头还怕他恼羞成怒,上去给他骨灰扬了,所以才逃之夭夭吧。 “也罢,就这样吧,这次也算帮老苏趟雷了。” 李宣站起身来,就准备往外走。 此时,坐在旁边的令狐甫醒了。 他们刚刚发现自己的元神无法回归肉身,好像星图之中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根本无法感应到肉身的存在。 周围又全都是能腐蚀元神的黑雾。 正当他们绝望之时,天空传来了宏伟而平淡的声音: “读圣贤书者,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瞬间,无数黑雾尽皆退散,这句振聋发聩的话语仿佛漆黑中的灯塔,为他们找到了回归的道路。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令狐甫喃喃自语,眼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出来了,那是李兄的声音! 他当然知道,那短短的一句话,意义是何等重大,可以说从今天开始,东南列国文坛的天,已经变了。 “李兄,等等我!” 令狐甫拍了拍黄妙之,赶紧追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天,他变成了光 白马学宫。 “还有什么事吗?” 大堂外,李宣站定,听到后面有人呼唤他,疑惑的回过头来。 “李兄......你的脸上......” 令狐甫突然愣了下,看着李宣脸颊上半圣刻下的那个规字,心神巨震。 这“规”字乃是圣言禁制,而且是用污浊文气凝聚而成,是直接烙印在元神上的,会显现在面上只是其威能的一种体现,与之前唐含锦对姬朗施展的差不多。 唐含锦禁的是诗词,但半圣这个“规”字......明显更加恶毒,居然是......剥夺文人身份! “脸上?” 李宣走到旁边假山的水潭边,定睛一看,随后哑然失笑。 这姬朗还不服气,这是趁他睡着在脸上画了个字吗? 规.......大概就是警告他,燕都的官场有自己的规则,自己一个小人物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那老头真是坏的有点可爱,应该是气的要死又拿自己没办法,所以才用这种跟小孩子似的把戏恶心人吧。 “李兄,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人变大。” 黄妙之满脸期盼的问道:“你一定知道的吧?就是那种,变得和云一般高,遮天蔽日。” 他知道有一种法相天地,可以令人拥有金身,且身躯极大无比。 “变大?” 李宣面露异色,下意识道:“让人变大......你怕不是在说......奥特曼?” “奥特曼?” 黄妙之愣了下。 奥特曼是什么法相神通,没听说过啊。 他又问道:“那该怎么学呢?” ‘我跟异界人怎么扯上动画片了......’李宣摇头失笑,半开玩笑道:“有办法啊,只要变成光就行了。” “变成光?” 黄妙之陷入了沉思。 “李兄你没事吧?” 令狐甫现在突然有点拘谨,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毕竟在幽冥之中时,看到了那么恐怖的李宣,很难不小心与其相处。 ‘唉,看来这令狐兄还不错,应该是知道我没被传承文道,被姬朗穿了小鞋,所以来安慰我......’李宣洒脱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的,这半圣文道本来就非正途,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消沉的,今日来白马学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就足够了。” 或许是决定回离国了,李宣的话稍微多了些。 “在我看来,士子读书而成儒,绝不是一个“尊卑”可以说尽的,唉.....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若是你们看过四书五经,便都知道了。” 令狐甫微微一愣。 这位李前辈,貌似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嗯.....也许是不想声张他的身份,希望用普通人的身份与自己等人相处。 “四书五经?” 黄妙之看着这个把自己的风头统统抢干净的青年人,忍不住问道:“四书五经是什么?读了那些书,能与李兄一样厉害吗?” 想起那遮天蔽日,宛若神明一般的身躯,他就觉得灵魂战栗。 不是怕,是激动。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身高万丈,与天齐高,虎躯一震,八方来朝......甚至说不定能把脑袋伸到天界去..... 黄妙之暗自捏紧拳头,目露狂热道:“李兄说的是,半圣之文道,乃沉疴糟粕之道,我觉得李兄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为儒者正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拜李兄为师?” “妙之。” 令狐甫责怪的看了黄妙之一眼。 虽然人李兄是以普通人身份与我们相处,但内里还是一个恐怖得难以想象的大能,而且传道授业这种事情是很严肃的,此等无上大道,通传天下便已经是极为无私了。 贸然让别人给自己开小灶,实在有点无礼。 令狐甫尴尬的看着李宣,心中未尝没有一点期盼。 “你们想学啊?” 李宣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小算计。 四书五经,他当然是记得的,作为一个泡在图书馆啃遍古籍的文科老书虫,将其大致还原不是问题。 作为华夏上下四千年的思想精粹,被无数儒者研学编撰,其权威性和完善性,哪怕拿到这个世界,也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若是将这种学说传播出去,白马学宫还不被弄得焦头烂额的? “是,我等诚心拜师,希望李兄不弃。” 令狐甫也不管那么多了,当头便一个长揖拜下,然后又用脚提了下黄妙之,后者也顺势和他一起行礼。 “哈哈,没问题,你们想学,我自然是教的。” 李宣将两人扶起来,又认真道:“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兄但说无妨。” 黄妙之还没听是什么要求,便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说来也简单。” 李宣直起身子,负手而立道:“我希望你们两个将此道,遍传天下,让所有士子都能学得。” 他早看出来了,这两个应该也是身份不凡的官宦子弟,做到这点应该不难。 黄妙之猛点头。 令狐甫却是愣了下。 此等无上大道,轻而易举教给他们不说,居然还让他们遍传天下,这是何等宽阔的胸怀?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原来李兄的志向,便是平天下啊...... 而且还是不露山不露水的平天下,这是何等远大的志向! “李兄放心,哪怕是付诸生命,我也会让你的学说,朗照列国!” 令狐甫极为郑重的承诺道。 也许是先生被“规”字禁制所困,暂时无法传播学说,所以想借由他们的手。 “好,我会将书编撰出来,到时你们来西城朱雀街拿吧。” 李宣头也没回,留下了自己外宅的地址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似乎心有所感,回过头来。 冲着大堂内那宛若死物的半圣雕像一拜。 随即潇洒离去。 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传播学说,相当于是砸场子了,拜一下还是应该的。 远方传来李宣高歌的声音: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黄妙之和令狐甫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咔嚓!” 突然,后面传来了一声脆响。 半圣塑像上面冒出滚滚的黑气,无数裂痕寸寸蔓延,崩碎的石头四处飞溅。 “呵呵呵.....居然知道我在此地.....有趣......” 一阵似乎是石头发出的沙哑声音传来,半圣塑像骤然间失去了灵性,碎了一地。 “刚刚....我们的对话被半圣听见了?” 令狐甫大惊失色。 李兄临走拜这一下,明显是知道半圣关注着白马学宫,在这种情况下,还旁若无人的传了他们四书五经。 这简直就是公然挑衅,对半圣发动学说之争! 然而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令狐甫喃喃自语。 李兄为天下,付出了太多,为打破长夜,燃烧了自己。 那他作为儒林世家的传人,又当如何? 家中宿老和长辈们无数次告诉他,一切唯稳,因为他身上抗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整个家族的兴亡。 但修身齐家之后,没有大家又何来小家? 若是没有前辈们崛起于微末,动乱中开辟儒道,今天的儒生们会有书念吗? “在下必当不负所托!” 令狐甫这一刻的信念无比坚定。 黄妙之则是头皮发麻。 什么叫无法无天的绝世狂生!什么叫书生意气! 这才是! 半圣给他下了禁制,想威胁李兄服软,结果李兄反手拜下,将半圣的雕像和意念直接崩毁。 这简直是在说:“我拜你,你受得起码?”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黄妙之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默默将这句话记在心中。 他现在终于明白,李兄所说的“变成光”是什么意思了。 燃烧自己,照明长夜,身有正气之人,元神自然无比的伟岸,这才是李兄法相天地的奥妙! “李兄,我会努力变成光,修成奥特曼的!” 黄妙之暗自下定决心。 ........ 白马学宫周围的建筑倒是没有损毁,只是空寂无人。 此时已然是凌晨,快要到早上了。 李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朗月,轻笑一声,打开了宅院的大门。 ‘rua!!’ 嫦小玉一个猛兔坐飞机,蹦道了李宣的脑袋上一阵捣乱。 “小兔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李宣感到“兔力”,顶着软乎乎的粉毛团子走进内宅。 ‘大魔头你没事实在太好辣!’嫦小玉将头发弄成窝窝状,舒舒服服的趴下去。 李宣走进内宅打开门,顿时愣了下。 一只满身黄毛,头上插着一株绿色叶子的可爱柴犬,正哈哧哈哧吐着舌头满脸期待的盯着他,见李宣走进来,呜呜呜上来围着脚边绕圈,尾巴甩得跟电动似的。 小玉姐说过,这可是土豪,大户。 一高兴就是两株极品宝药甩出来,那必须表现的乖一点。 至于啸天神犬的威严? 宝药不香吗,要什么威严。 “嗯?哪里来的狗子?” 李宣蹲下来,呼噜呼噜了柴犬毛茸茸的狗头,啸天顿时裂开狗嘴笑了起来,显得极为迎合。 嗯,看起来有点憨。 ‘是姐姐让他下凡哒。’嫦小玉又蹦到啸天脑袋上,爪爪一顿比划。 大概意思就是,啸天是偷偷舔月亮,让后被姐姐罚下来的。 “原来是小兔的朋友呀,你们是一个主人吗?” 李宣摸着柴犬的脑袋,又好奇的捋了捋它狗头上的绿叶子。 看样子,这柴犬也是只灵兽呢。 小兔之前就和山林里的老虎野猪类的野**过朋友,现在带了一只狗子回来,貌似也挺正常的。 啸天则是眯着眼睛,感受摸在头顶的那只手。 很暖和,而且这只手的主人,应该没有什么修为,从手掌之中感觉不到任何修为。 毕竟他是啸天神犬,如果对面这青年有法力的话,遇到它体内的仙灵力都会引起共鸣。 看来小玉姐说得没错,这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能。 以后难道要装成普通狗狗的样子? 啸天有点苦恼,耷拉着脑袋不太开心。 他可是啸天神........ “啪叽——” 一株宝药塞在了它的嘴里。 “怎么不开心的样子,是饿了嘛?” 李宣给柴犬喂了一颗土豆。 狗子也是能吃土豆和谷物的,不一定非得吃肉,他前世养狗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喂。 ‘我擦,一言不合就喂宝药!真的是土豪......’啸天哭惹。 这味道,这香气。 绝对是极品宝药中的珍品——厚土玄参,而且还是这么大一颗,放到天界都能炼三炉药材了! 啸天咔哧咔哧嚼着,眉开眼笑。 啥啸天神犬,他现在只想当李宣大大的舔狗,做一只混吃等死的废狗。 ‘啊呀,你居然偷偷给啸天吃好吃的,我也要......’嫦小玉在李宣脑袋上猛得跳了几下,好像在抗议。 “你也有。” 李宣拿出嫦小玉专属红果果。 ‘奇怪,为何大魔头跟啸天这么快就混熟了......’嫦小玉腮帮鼓起,皱起小眉头看着无比和谐的一人一狗。 还记得,自己当时下凡,还被大魔头狠狠恐吓了一番呢。 又是捆起来,又是磨那把大凶之刀,还说要做什么麻辣兔头,简直吓死个兔。 现在和啸天见面,居然这么快就熟络起来了? 就像.....就像早都认识一样! 哮天犬是月相妖仙,自从嫦小玉修炼成仙后,啸天一直就在月宫之中看守广寒宫了,那时候啸天还是一只小狗崽呢,也不知道它的父亲母亲去哪了。 如果大魔头去过月宫呢? 嫦小玉想着,自己也一直在广寒宫中,如果大魔头来过,应该是见过才对的呀...... 嗯,她应该是一直在吧,除了有时悄悄跑出去玩,或者去药园偷灵药吃...... “嗯,叫你什么名字好呢?” 李宣握着柴犬的爪子,后者则是一脸呆萌的吐着舌头。 “既然头上长着叶子,又是秋天来的.....一叶知秋.....那就叫你叶湫如何?” 啸天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不太聪明的亚子。 “唉,算了,这么狂拽酷炫的名字,一般都是小说主角,就再给你取个小名好了。” 李宣摸了摸柴犬的脊背,想了想道:“就叫叶子吧。” “呜呜呜,汪!” 啸天不知道取名字有什么意义,但作为一只老老实实的舔狗,它还是配合演出的表现了欣喜的模样。 “叶子,我今年旺不旺?” “汪!汪!汪!” “哈哈,我今年真的旺吗?” “汪!汪!汪!呜呜呜.....汪!” ‘感觉大魔头,怎么突然和啸天一样,变得蠢蠢的......’嫦小玉有点小吃醋。 她还不太理解。 人和狗总有一个得疯的道理。 所以认为......大魔头肯定去过月宫哒!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 宅院内,天穹的太阴星即将隐去。 晚风吹拂,整个燕都四下无人。 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中,只有内宅中亮起了点点灯火。 “叶子,你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吗?” 李宣坐在庭院中,手中拿着毛笔。 笔锋沾着墨水落下,一行行清晰板正的字迹便工整落下,他撰抄的是四书五经中《大学》的内容。 嫦小玉抱着墨条,嘿咻嘿咻磨着墨水。 啸天则是趴在一旁,摇头晃脑的看着李宣抄写的内容,好像真的看懂了。 李宣怀疑,叶子是一只能识字的柴犬,毕竟灵兽都能听懂自己说话,那认识字也是很正常的东西。 而且就算不是灵兽,狗子也是相当聪明的动物,认字不是问题。 “汪汪!” 啸天听到土豪发话了,立马应了两声点点头。 别说字了,天界的蝌蚪文,金篆书它都能看懂,可厉害了。 如果待会李大大让它认字,那必须表现一番,想必这么聪明又听话的狗子,这位高兴之下,怎么都不好意思让它白认字吧? 想到这,柴犬自告奋勇的凑上了上来,弹出肉垫上的爪子,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划拉起来。 随后歪歪扭扭的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叶子你居然还会写字呢?” 李宣大为震惊,随后略微一思索,试探着道:“那用毛笔写字的话,想必也没有问题咯?” ‘当然!’啸天牛哔坏了,就差站起来用爪子叉会腰。 “好!” 李宣比了个大拇指,把毛笔塞到柴犬嘴里,道:“正好我今天也累了,就麻烦叶子你帮我代笔了,我念你写,大概还剩个三十万字吧。 嗯,你字写好看点,这可是儒家无上经典。” 哮天犬刚准备点头,随即就愣住了。 什么? 你说多少? 三十万? 还要写的好看? 你就把儒家的无上经典交给一只狗来写? 啸天一下子梗住了,看着面带微笑的李宣,宛如在看一个魔鬼。 难怪小玉姐会叫李大大作大魔头,原来这平平无奇的身躯下,居然真的住着一个魔头!比太阴真君那种冰冰冷冷的威严还要可怕! “快写快写。” 李宣往椅子上一躺,望着面前可怜兮兮,试图萌混过关的柴犬,笑道:“别装傻卖萌,不写完就没饭吃。” “呜呜.....” 啸天只能委屈的用嘴巴含着毛笔,沾了墨水开始书写。 你问问码字的,哪个写小说一天能写三十万? 但没办法,比起码字,它更怕莫得饭吃,只能苦逼的听着李宣念书,然后划动毛笔写字。 别说,写的还真不错。 但听着听着,它觉得有点不对,因为明明近在眼前说话的人,在耳畔响起的声音逐渐像是从九天之上飘来的一般。 好似大道之音...... 啸天有点懵了,晕乎乎的写着。 嫦小玉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柴犬,爪爪捂着嘴巴笑起来。 结果墨条染黑了爪子,再这么一擦...... 嫦小玉好像刚挖煤回来的矿工兔,脸上一块黑一块白。 “先生,你回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银铃般的呼唤。 苏泠音满脸惊喜的走进来,正好看见李宣躺在院中,指挥着一兔一狗干活。 听几位先圣说,白马学宫的半圣意念已经消失了,应该是先生赢了,她才赶紧出来看看。 走到近前时,苏泠音又定定的站住,喃喃道: “你脸上......” “这么晚了,你这么跑来了?” 李宣抬起头,发现院中就一把竹子编制的长椅,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让泠音坐哪。 抬手蹭了蹭脸颊,那个印子却还在,李宣无奈道:“被小人算计了,不过无伤大雅,算不得什么。” 唉,天杀的老头,不知道拿的什么颜料,水洗都洗不掉。 想来得过一段时间,才会渐渐消退。 不过没关系,他帅气的颜值并不会因为小小的一个红字受到影响。 “疼吗?” 苏泠音自顾自在同一张椅子上坐下,生出白葱似的手指在李宣脸上抚过。 仅仅是半圣的手下,姬朗和姬丹砂两人便控制了燕国朝堂和后宫,差点令国祚倾覆,可以想象的半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与其博弈的过程,光想想便是惊心动魄,又怎么可能是先生口中那般轻描淡写。 “没关系,又不是受伤。” 闻着鼻尖清新的花香,李宣鼻尖有点发痒,不自觉有点心跳加速。 他本想说今天和那姬老头进行了一场明争暗斗,但看着苏泠音关切的眼睛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以后白马学宫院长不会再找老苏麻烦了,甚至他背后的人也是如此,毕竟今天他们拿我都没办法。” 一个普通士子,都只能用这种小手段恶心,可见这白马学宫的院长,在官场上已经失势。 想想也是。 剽诗这种事情爆出来,能保住院长的位置都不容易,而且年级又那么大了,没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想必连党羽也放弃他了。 见苏泠音低下头,不知道再想什么的样子,李宣又笑道:“而且我也报仇了,你猜猜是怎么做的?” “李宣哥哥。” 苏泠音悄悄换了称呼。 “嗯?” 李宣回过头。 一个带着暖意的柔软印在嘴角,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退。 李宣如遭雷击。 温热的触感,让自付花丛老手,碎月楼小王子,不给钱就不算嫖的李白日浑身僵硬。 这就是春暖花开的感觉吗? 这就是初恋的味道吗? 他感觉印在嘴角的,是阳光下的花瓣! “谢谢你.....” 苏泠音收拢鬓角的发丝,紧张的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下去。 她脸颊泛红,小脑袋被烧得晕乎乎的,有点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是梦吗? 居然就那么亲上去了...... 这样李宣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不检点的女孩子? 怎么办怎么办...... ‘啊!大魔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嫦小玉生气的扔下墨条。 柴犬也抬起脑袋,不明所以的看着不知所措的两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嘴不是用来吃饭的吗? 人族真是奇怪...... “咳咳。” 李宣率先说话,接起了刚刚的话题,道:“你看,这只狗狗很可爱吧,他叫叶子。” “叶子.....你好。” 苏泠音声如蚊蚋。 虽然她知道这是啸天神犬,但既然李宣这么叫,她也就跟着这么叫好了...... 李宣轻咳一声。 看到狗狗能写字,泠音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呢,大户人家的千斤就是不一样,或许家中养了比这更聪明的灵兽吧? 连手腕的那根藤条都好像有生命的样子,确实没什么好惊奇的。 等等......现在关狗什么事? 李宣正了正颜色道:“叶子写的是儒家经典,绝不逊于什么半圣文道,老苏如果将这几门学说传播开来,定然是不世功勋。” 嗯.....他没什么钱,除了长得帅,文采好之外一无是处。 得送点有逼格的东西。 虽然老苏没什么棒打鸳鸯的意思,但在这燕都繁华之地,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面子还是得有的。 对于文人来说,几部奠定了几千年儒道经典,没什么比这更有排面了。 “儒家经典?” 苏泠音顺着目光看过去,轻轻念了两句,顿时眼中一亮。 她不修儒道,但作为燕国王女,素养还是相当高的。 “嗯,叶子你写快点,最好比看得还快。” 李宣用脚背轻轻踢了下柴犬的屁股。 “汪汪汪??” 啸天当场傻了。 写的比看得还快,还是用嘴写....... 你还是个人? 李大大你泡妞关我什么事啊,也太欺负狗了吧! 不知为何,看着坐在同张凳子上的一男一女,啸天心中有点泛酸。 酸不知所起,越看越酸。 它感觉嘴中的毛笔越发冰冷起来,塞在嘴中不是个滋味。 写就写! 在名为狗粮的力量下,啸天发了狠。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柴犬的脑袋几乎晃成了幻影,笔下的字迹也开始龙飞凤舞,速度确实加快了不少。 李宣一边念,啸天一边写。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苏泠音的大眼睛越来越亮。 才看了半篇,她已经能够确定。 所谓半圣经典,确实不如啸天写出来的文字,其中博大精深哪怕是一两句,也令人思索良久。 其中乃治世安天下之道! “不错吧?老苏应该会很喜欢的,说不定一开心......” 李宣微微一笑。 “嗯呢......燕国的读书人也会很开心.....” 苏泠音不再看奋笔疾书的啸天,而是转过头。 李宣口吐锦绣,目光炯炯有神,谈笑间定下了能令此世改天换地的绝世名篇。 那半圣下的恶毒禁制,让他无法亲自手书。 故而借啸天之笔,为燕国传下文道? 苏泠音羞得脑袋上又开始冒蒸汽。 她不想再思考那么多了,反正她走的不是儒道,留待父王和一众大儒们去考虑吧。 重要的是,李宣挥斥方遒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呢。 “呜呜呜.....” 啸天奋笔疾书的怒吼响彻内宅,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单章总结。 明天再收一下尾,燕国之行的剧情就该结束了。 说实话,哪怕早就想好了关节,真正写起来还是累(再次意识到自己有多菜......)。 自己对于这段剧情,也不算特别满意吧,很多东西没来及展开,包括半圣,嫦娥姐姐,虎力大王......有读者说节奏太慢,也就略过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要用的伏笔,后面再慢慢铺垫吧。 我开始的设想是,主角作为布局者,入局者,将前面所有的剧情收束起来,形成一个圆满的闭环,但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没我想得那么简单。 大家可能发现了,一写到主角,更新速度就变慢了。 其他书,脑补环节就开头,后面就是配角脑补之后的故事,我这个由于李宣是入局者,主角配角都得全程迪化脑补...... 而且,这还是一本沙雕文,得兼顾轻松搞笑。 有时候,制造快乐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当然,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的情节笑出猪叫,那时候大多是想的“读者老爷们看到这里,应该会很开心吧”。 瑕疵再所难免,感谢大家的包容。 下卷的目标已经定好了,大家可以猜猜,最后顺便求个票票,诶嘿,搓手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即将到来的大劫 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燕都的阳光照常升起。 在古圣贤石林躲避一晚,担惊受怕的百姓们,看到泠音殿下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中的大石头才完全放下。 “万一路上还有血妖没被清理干净怎么办?” 一个胖乎乎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担心问道。 “城中已经由羽林卫和儒修们清扫过,任何妖物都无所遁形,而且还有虎力兄带路,燕都现在已经安全了。” 羽林卫统领指了指旁边那只大老虎,面露感慨。 昨夜还多亏虎力大王和一众妖修们帮忙,否则城内的死伤会更加惨重。 “嘻嘻,大脑斧......” 一个穿着肚兜的男童爬上虎力大王的脑袋,用白嫩的小手揪着他的虎须,脸上笑嘻嘻的。 “可恶的人类幼崽......” 虎力大王很无奈,又怕男童摔下来,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百兽之王就很没有牌面,连一个小孩子也敢撩拨他的虎须。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见男童没事,其他跃跃欲试的小孩子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拥而上将妖兽们当做了大型毛绒玩具。 特别是睡着的黑熊妖,身躯庞大又毛茸茸的他被当成了蹦床。 一开始家长们还有点担心,后来看到这群妖兽憨憨的样子,也就放心下来。 “要不由我护送你们把。” 虎力大王站起来,裂开牙齿一笑,道:“不过我们辛苦一晚上了,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什么报酬?” 那个富商下意识后退两步。 “咳咳,嗯......” 虎力大王沉吟良久,不好意思道:“我们进了燕都还没吃过东西呢,有没有窝窝头之类的......” “窝窝头?” 富商一时间有些为难。 燕都富庶无比,寻常百姓也都是小康之家,放在其他国家都是富人了,城中哪还有人吃窝窝头这种食物的。 话说这些妖修还真是奇怪,居然喜欢吃窝窝头...... “没有窝窝头吃吗?” 黑熊妖一下就醒了,埋怨的看着虎力大王。 老大骗人,明明说好大城市里窝窝头管够的。 “有,当然有。” 富商摆摆手,笑道:“几家酒楼的大厨也在,让他们一起帮忙做就好了,你们想吃多少都有。” .......... 虎力大王和妖修们护送着百姓回家了。 古圣贤石林之中。 半圣雕像碎了,那股萦绕在燕都之上的污浊文气也已然散去,故而不发生大事,此处的文道香火便不会消逝。 三位圣贤虽然还是不能长久待在外界,却也可以一直在古圣贤石林中,不必陷入沉睡。 普普通通的黑石桌前,铺了上好的锦缎,旁边还有半人高的木架放置茶水。 散仙们在旁边观看,甚至跃跃欲试的想学习一番。 石块啪嗒啪嗒的撞击声飘得很远。 千年来从来没有心情这么放松的几个圣贤,此时正拉着陈正阳坐在小庙前打麻将。 “你的和光同尘之道不错,假以时日成仙有望。” 唐含锦赞赏的看着陈正阳,打出一张幺鸡。 这次叫陈正阳来打麻将,本身就是一种认同,把他当做日后能与他们平起平坐之人。 “都是先生言传身教。” 陈正阳微微摇头,“我资质其实并算不上好,先生三番五次引我入道,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这和光同尘之道我才堪堪入门。” “李前辈啊......” 曹天面露感慨,默默将唐含锦的幺鸡碰了,“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果决的手段,好深的布局,上到姬朗,下到妖族,将燕都上上下下都清洗了个干净。” “这是断臂求生,刮骨疗毒。” 陈正阳目光灼灼,义正言辞道:“虽然经历了动荡,但燕国也焕发了新生,只要收拾好残局,日后必定欣欣向荣。” “对了,姬朗是怎么死的?” 曹土也捻着胡须,轻轻抹了下手中的麻将。 “据出来的士子说,是被李前辈的气息,生生碾死的。” 陈正阳面上的崇敬之色越发深重。 “我终于知道那条真龙之尸为何仓皇逃窜了。” 黄御玄也忍不住插话道:“难怪李前辈一直没有出现,原来是入了通幽大阵,去阻止幽冥吞噬燕都了。” “一人之力,怎么可能.......” “幽冥汇集天地污秽之气,天界仙人进去都要被侵蚀仙体,剥夺仙根,李前辈的境界,恐怕不是仙神那么简单。” “听那士子描述,连真龙在其元神法相前,都只有蚯蚓般大小,难怪其会肝胆俱裂......” “真龙如蚯蚓......那这元神法相一站直了,不是能连通两界?这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事实摆在面前,一众散仙都是惊叹非常,面上露出神往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就去拜访那位李先生。 “确实。” 陈正阳微微颔首,道:“今天半圣在东南的传承全部崩毁,连亲信也被杀了,而他居然没有直接投下化身来兴师问罪,想必是对于李前辈有所忌惮......” 中为散仙闻言,也纷纷点头同意。 半圣可远远不是半圣而已,还代表着周王朝,与这等庞然大物对抗,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故而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李先生,对其的谋划也一无所知。 想想也是,如果连他们都瞒不过,更遑论周王朝那些城府修为恐怖百倍的存在? 纵观这次燕国发生的事情,众人都有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 大能们的交锋,真的是处处凶险。 “周王朝不会善罢甘休的。” 黄御玄轻叹一声,道:“文道的重要性,甚至还要胜过武道,那位半圣一时措手不及,后面定然会想办法报复。 诸位同道,咱们都先回派中,从长计议吧。” 散仙们都不是蠢人,那位前辈所行之事,很可能与大道有缺,灵机崩毁有关。 更何况,哪怕是面前的三位圣贤,也无法传下自己的传承,因为凡间之道根本无法承载,他们哪怕诉之于口,也会变成一堆涂鸦。 就是那种,每个字你都认识,但偏偏无法串联到一起理解,哪怕将字的形状刻在心上,一转头却又会遗忘。 但陈正阳偏偏学了和光同尘之道,将文武相合。 也就是说,那位前辈的境界,比面前这三位深不可测的圣贤还要高? “儒道已开,我等道修,武修之路......” 走山客不禁心生猜想,“周王朝化东南灵机为己用,恐怕是李前辈第一个要拔除的?” 陈正阳摇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如果能让咱们猜到,他也不是先生了。” “也是,那咱们先回山吧,东南之地最近恐怕要发生大事。” 黄御玄沉吟道。 ........... 散仙们离去,小庙中顿时空旷了许多。 良久。 “土也,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用改地之法偷偷换牌了?” “没有啊,运气好而已。”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上面有六个红中。” “哈哈哈......可能是先生做的时候多弄错了吧。” “特么的,你个老不修又偷鸡!” 曹天把牌一按,跳起来就扯曹土也的胡须,两个老头就这么掐了起来,在地上打滚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很没有形象。 “唉......” 唐含锦和老王叔两人掩面长叹。 “爹爹......” 外面传来苏泠音清脆柔嫩的声音,从四季古路上飘了过来。 两个掐架的老头听到苏泠音的声音,也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气息紊乱的整理着好衣襟。 苏泠音提着裙摆跑过来,发丝随着风儿飘扬,跑到小庙中后,疑惑了一瞬。 “苏平那小子先行回宫了,说是后宫有事要处理。” 曹天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柔和,温声道:“燕都现在百废待兴,苏平作为燕王还有得忙呢,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苏泠音坐下来,明艳的眼中闪过担忧和小迷茫,低声道:“先生好像受伤了呢,昨天去看他,很疲惫的样子。” “嗯?” 唐含锦愣了下,随后皱着眉头道:“先生怎么可能会受伤?你细细说来。” 苏泠音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清清楚。 “区区半圣,居然敢如此目无尊长!” 听完描述,曹土也勃然大怒,啪的一下将多出来的两张红中拍碎。 “如果小泠音说的没错,那应该是“逆种规印”。” 曹天也是脸色阴沉,说道:“这种印法是文气所制,是坐拥圣位的圣贤特权,我们以前用以惩治背叛人族的读书人败类。” “啊?” 苏泠音明艳的眼睛,水波似的跳动了一下,捂着小嘴道:“可是李宣哥哥明明救了燕国上下,为何会被下了逆种规印?” “若是用浩然的正道文气,那自然是惩治奸佞用的。” 陈正阳叹道:“难怪城中污秽的文气都消失了,原来是被半圣孤注一掷,全用在了先生身上。” 看着苏泠音有点惶急的小眼神,唐含锦安慰道:“先生会有办法的,顶多是暂时无法写诗作词而已,以他的境界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可是......” 苏泠音觉得,剥夺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吟诗作对的资格,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她低落道:“昨天李宣哥哥撰写经典的时候,都是让啸天代笔。” “撰写经典?” “果然,先生不是只会诗词而已。” “小泠音你可看清楚写了什么?昨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言,已然为天下儒生立下志向,难道还有着作?” 三位圣贤顿时急吼吼的询问起来。 发出一个志向,是很难的事情,但更难的是找到达成志向的方法。 燕国儒生们已经知道半圣文道是错误的,但对于正确的道路,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总结经验,摸索前进。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苏泠音抿着嘴唇退了两步,有点被几位圣贤吓到。 她背了前面一段。 “大学之道.....” “短短的一句话,蕴含了治国和修身的道理,回味无穷.....” “至理,此乃儒道至理,如果能编撰成书......我儒道便能重见天日!” “小泠音,还有呢?后面你还记得吗?” 曹土也听了这段,胡须颤动不已,曹天也是心中万分激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面。 “我.....我不记得了。” 苏泠音弱小无助又可怜,快被吓哭了。 “你们两个老家伙,能不能稳重些。” 唐含锦微微一叹道:“先生就在燕都之内,既然写了出来,定然是要为天下士子传道受业解惑,有什么好急的?”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嗯......不过先生现在被规印束缚,多有不便,咱们该接过传道的重任才是,否则有何颜面自居圣贤。” “确实,我等应该为先生分忧。” 陈正阳点点头,理了理衣襟,藏住里面的黄书。 “走吧,好久没去燕都看看了。” 曹土也轻咳一声,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圆张口道:“方寸之间,我当属朱雀街。” 话音刚落,黑袍老者就凭空消失。 “哼,就属你个老贼跑得最快。” 曹天可没忘记他这位弟弟刚才偷鸡的事情,冷哼一声便抬手指天,“背负青天之地,随心而行。” 他的身形缓缓升高,融入天穹。 “好厉害!” 苏泠音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位圣贤消失的地方,随即目光期盼的转过头,看向唐含锦。 三位圣贤中,就数唐含锦最有名气,手段应该更加厉害吧? 是驾着四季古路御天而行,还是作出锦绣诗篇幻化异相呢? “咳咳......” 穷酸书生唐含锦面露尴尬。 曹氏双圣可是两天测地的存在,单论跑路方面,谁比得过他们俩。 他是四季诗君不错,可也不是张口就能写出镇国的,但若是写低了,又平白辱没名声。 于是只能拜了拜袖袍,肃然道: “走你!” 然后背负着双手,迈步而行。 ........... 宅院中彻夜啸天彻夜的奋笔疾书结束。 柴犬瘫软在地上,舌头耷拉在外面,吭哧吭哧喘着气。 没力气了,望着李宣递来的果果,也不香了。 啸天感觉嘴巴和舌头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是他狗生最疲惫的时刻。 整整三十万字,全部写完了。 “做得不错。” 李宣笑眯眯的点头,拿出印玺往上一盖。 随即又用拿着印玺的手,赞赏的拍了拍柴犬的屁屁。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他脸颊上的“规”字,忽然发出氤氲的光辉! ps:还有一更,明天早上可看,鱼要出趟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叶子:这是人干的事? 李宣突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痒。 规字印突然如同心脏似的跳动起来,随即顺着他的手臂开始缓缓挪动,随即传递到了手中的印玺。 “嗯?脸上怎么回事?” 随手松开印玺,李宣走到水缸边上,然后惊喜的发现脸上的红印子已经逐渐淡化消失。 这什么颜料,居然定时就掉了。 这下总算不用担心帅气的面庞出现那么一丢丢瑕疵了。 另一头。 “啪叽——” 印玺烙铁似的贴到了柴犬的屁股上。 “呜呜汪!!!” 啸天目瞪狗带,四只爪子疯狂划拉着,满地打滚扭动屁股,那印玺却牢牢的吸在上面,怎么甩都甩不掉,而且柴犬又咬不到自己的屁股。 于是啸天可怜巴巴的看向嫦小玉。 ‘啊......果果真香,啸天你要来一个吗?’嫦小玉仰头望天,神游物外。 啸天哭惹。 李大大的太过分了,果然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宝药。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红印是什么,但就从上面令人心悸的气息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啸天往地上一瘫,黑溜溜像两颗纽扣似的眼中留下忧伤的泪水。 它,不干净了。 作为一只神犬,屁股上被印了个红字,就像大腿上被写了正字一样。 而且,啸天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 太坏了,李大大太坏了。 难道就要死掉了吗? 正在此时,啸天脑袋上的桂树叶散发出平和的气息,化作一股流线似的凉意从头到屁股,将那股火烧似的感觉包围起来,并渐渐的抵消下去。 “呜.....” 啸天舒服的哼唧了一声,顿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清冷柔和的桂树之力,那个“规”字逐渐隐没下去,虽然依旧存在,却失去了那股摄人心魄的威能。 “叶子你瞎嚎啥?” 李宣洗了把脸走过来,发现啸天趴在地上,好像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汪......” 啸天委屈极了。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因为你,把那么危险的印记转移到他的屁股上,还好有真君种下的桂树叶,不然狗生到今天算是结束了。 你看看,李大魔头还装得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糊弄狗呢? 果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头!小玉姐没有骗人! 如果不好好听话,可能真的会被做成狗肉火锅! “到底怎么回事?” 李宣确实是没搞清楚,叶子怎么突然就好像对自己突然有点害怕的样子。 难道是怕生? 不对啊,狗子肯吃他喂的东西,说明心里没什么戒心,怎么又突然警惕起来了...... 不过他没有多在乎这个问题,兴许叶子脑袋抽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没管叶子,李宣坐在一旁,拿起撰抄好的宣纸。 一张纸大概写了五百字,四书五经加起来一共三十万字左右,纸张加起来可绕宅子八圈......放在这也是厚厚的几大摞。 “写的还算工整,后面有点变形了......” 李宣拿起来,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呜......” 叶子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滞了。 以李大魔头这魔鬼般的性格,不会让他重新再抄一遍吧? 能不能有点人性啊! 抄三十万字,还是用嘴......我是狗!又不是活字印刷机! “唉,算了,将就着用吧。” 李宣将几螺宣纸收起来。 “呜.....” 现在读作叶子,写做啸天的柴犬极为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不用就自己抄啊! 啸天正生着闷气的时候,突然感觉一直温和的手莫在它的脑袋上,随即清朗的声音响起:“辛苦你啦,这颗土豆给你吃。” 还未等它反应过来,李宣便背负着双手回房去了。 留在原地的啸天,看着前面的背影突然有点想哭。 这就是靠自己双手劳动换取宝药的感觉吗? ‘我也要我也要!’嫦小玉一下蹦到李宣的脑袋上。 ......... 燕都王宫。 太阳星温和的照在绵延的宫殿上,反射出一层层氤氲的紫雾。 通过午门来上朝的官员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别误会,少去的官员并不是被杀死的,昨天城中有虎力大王带领的妖修,还有一众散仙撑住城门,没有让更多的妖族涌入燕都,普通百姓的伤亡不少,但官员们大多在内城,反而没事。 少的都是早就被妖魔占据躯壳的儒修。 官员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 一派是姬朗残党,一派是除了他们的所有官员。 这些姬朗的党羽们,今天都没有穿红袍,都是身着薄薄的素衣,在这已经有了些许凉气的秋天瑟瑟发抖。 但他们宛若行尸走肉般,好像失去了知觉。 “唉.....” “若是失去了主心骨,哪怕权势再滔天,也不过是王上一声令下的事情。” “谁能想到,姬朗居然想倾覆国祚,勾结妖族犯上谋逆,这下谁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了......” “话说也没一人暗中潜逃,倒也算是敢做敢当。” “跑有何用?昨日半圣文道已破,这些人都是白马学宫出来的,现在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逃跑。” “倒也是......” 其他各部官员们议论纷纷,话语之间不乏叹息。 之前还如同参天大树般,权倾朝野,根深蒂固的姬党,在一夜之间居然就树倒猢狲散,真是世事难料。 “铛——” 厚重的钟鸣之声传来。 宫门打开。 官员们开始入场,令人意外的是...... 姬丹砂摘了所有的配饰,只穿着一袭缟素被押了过来。 苏平没有给这位周王朝身份显赫的女人面子,晾在一旁好半天都没有理。 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拿掉。 作为燕王,此时当然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仁德,将姬朗的忠实拥簇,勾结妖族的主要罪臣全部叛斩后,对于那些不知事情真相的官员,苏平选择让他们戴罪立功。 至于谁知道,谁不知道...... 陈正阳现在乃二品巅峰之境,只要略施手段,无人能在他面前撒谎。 恩威并施之下,被赦免的官员自然是感恩戴德,恨不得要为燕王肝脑涂地的样子。 燕国朝堂,自此重回苏平手中,变成了铁板一块,有陈正阳的助力,党争从此不复存在。 一片“王上圣明”的呼唤声中。 被晾了半晌的姬娘娘,心中越来越慌。 死刑犯最痛苦的不是死去的时候,而是临近死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死去的时候。 “苏平,你要如何处置我。” 姬丹砂忍不住开口问。 “犯上谋逆,霍乱后宫,按燕律当如何?” 苏平没回答,而是转头问内侍。 “夷三族,五马分尸。” 内侍阴阴一笑,声音让人浑身打寒颤。 “你......你敢!” 姬丹砂勉强保持了自己雍容华贵的气度,冷笑道:“我乃周王朝君主,父亲定山公见了你也可平起平坐。 夷三族,我三族之内,连周天子都包括其中,你要犯上谋逆吗?” 她知道温声细语求饶是没用的,苏平这么多年连碰都没碰过她,更别说什么夫妻感情,唯一的办法就是摆出身份,谈价码。 “嗯......那我就退一步吧。” 众目睽睽之下,苏平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只杀你就好了。” 姬丹砂面上血色全无。 .......... 燕国王后霍乱后宫,念在夫妻情谊,燕王赐其一卷白绫,据说死时姬丹砂身强体壮,根本吊之不死,后来被陈正阳泯灭气血而死。 ......... 消息风儿似的传了出去,不到两日,燕国上下士子基本上都知晓了。 处理完首尾的苏平,带着陈正阳,两人没有乘马车,也不带侍从,而是一人骑着一匹搞头大马,从燕都的大道行过。 不多时,朱雀街已经到了,对于自己的外宅,苏平轻车熟路。 突然,苏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有两个士子,一个青袍一个白袍,站在外宅门口探头探脑。 还能听见两人窃窃私语: “是这里吗?” “朱雀街好像就这间宅子最气派,应该没错吧?” “先生没说具体位置,是要给我们考验吗?” 令狐甫和黄妙之两人,敲了门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便准备翻墙进去看看......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 苏平顿时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我府邸前干什么的?” 顿时,令狐甫和黄妙之浑身打了个激灵,对视一眼。 完蛋,找错地方了。 看到那个旁边那中年人愤怒的眼神,令狐甫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等等.....我为什么要跑?’令狐甫觉得自己的智商,貌似被黄妙之拉低了。 “嗤!” 寒芒一闪,两把文气凝成的唇枪舌剑凌空飞来,其锋锐之意令人背后汗毛乍起。 “唇枪舌剑?上境大儒?” 令狐甫心中叫苦不迭,回头一看更是亡魂皆冒。 “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 黄妙之还站在原地,怡然不惧的昂首挺胸念动战诗,才气顿时从文宫中滚滚而出,凝成了一只跃动的青色栾鸟,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之后,迎着那柄剑器就去了。 论一个狂生的自我修养。 但令狐甫觉得黄妙之是脑袋秀逗了。 果然,青色栾鸟被一触即溃,瞬间炸成了漫天火光,而那把白色的唇枪舌剑,则是毫发无伤的穿过火浪,直直的刺向黄妙之的喉咙。 “手下留情,我们不是歹人!” 令狐甫脸色一白,张口想要解释。 但那柄剑器实在太快,几乎在空中切出一条细痕,好在剑器的主人没有杀意,故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 “咕咚.....” 黄妙之喉头耸动了一下。 “半阙镇国诗,你是黄妙之?” 陈正阳认出来人后看向苏平,获得眼神肯定后问道:“你也是有名的年轻才俊,为何青天白日的在这行偷窥之事?” “我们.....我们没有.....” 令狐甫生怕黄妙之这脑子缺了根筋的家伙出言不逊,赶紧上来接过话头。 “没有你们跑什么?” 陈正阳冷哼一声。 “这.....小生一时情急。” 令狐甫面上露出羞愧的神色。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刚刚自己的智商瞬间有点降低。 主要陈正阳,刚刚太凶了......脑子还没想清楚,腿就已经开始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拜下道:“见过王上!” 整个燕都,除了那位一品的王叔,也就只有陈正阳是二品,能让其跟在身边并屈居人下的,也只有那位王上了。 “你小子倒是不瞎。” 陈正阳这才散去唇枪舌剑,冷着脸问道:“你在王上的外宅前作甚,从实招来。” “我们是来找先生的。” 黄妙之不卑不亢道,“前两日先生说让我们来朱雀大街寻他,托付我们将儒道经典传遍燕国,教导天下士子,故而意外寻错了地方,没想到这是王上的宅邸......” 他说着,心中思索,要不要现在来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不行,唇枪舌剑有点不长眼...... “李先生?” 苏平两步走上前,笑道:“那你们倒是歪打正着,先生正好就在我的宅邸暂住。” 第一百七十五章 着典技能升级。 这处外宅其实很大。 大到喝多了半夜得叫个马车去茅房。 走出外宅,在杨柳垂髫的岸边行个数十米,便能看到偌大的湖泊,里面还能看到摆着尾巴游动。 在寸土寸金的燕都中,居然有人在内城挖湖养鱼,简直壕无人性。 几人在湖心的小亭中。 作为全场最弟弟的令狐甫,低眉顺眼的在旁边泡茶。 黄妙之也是弟弟,但他是个很狂的弟弟,端茶倒水是不可能的。 两人看起来都在干自己的事情,但目光却时不时往陈正阳手中的宣纸上偏移。 “先生,这么多字你一夜就写完了?” 陈正阳瞪大眼睛,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宣纸里去。 “唉,确实有点累,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心智,劳其筋骨,我奋战了一夜,还是写完了。” 李宣感慨一声。 “呜呜呜!!” 叶子一下就站起来,狗脸上满是悲愤。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欺负俺不会说话是吧! 明明都是俺写的! hetui! “额.....咳咳,这是先生答应给我们的......” 令狐甫心中升起了危机感。 如果真要抢,人家一个是燕王,一个是二品大儒,无论从身份还是实力的角度,他和黄妙之都只能认栽。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位能自持身份,别做出和后辈抢东西这种没节操的事情...... “知道,我就看看,待会会还给你的。” 陈正阳应付了一句。 “嗯.....久闻陈叔高风亮节。” 令狐甫还是不放心,赶紧称赞了他两句,又朝黄妙之使了使眼色。 他也扫过了那宣纸上的经义,顿时更加坚定了要将其拿到手的决心。 哪怕为此让一个二品大儒不快,也再所不惜! 令狐甫也许不如黄妙之聪明,但身在儒林世家,看过的藏书浩渺如烟,基本上儒道藏书,有名有姓的他都看过,故而更知道,眼前这平平无奇的几摞宣纸,是何等重要! 儒道的无上巨着! 不,这么说不恰当。 这是儒道的基石,也是集大成巅峰,将“儒”这个字,带上了新的高度! 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至圣造字! 读书人都讲究名留青史,虽然这书不是他编撰的,但能作为第一个传播者,以后提到四书五经,除了其着作者外,还会提到他令狐甫的名字。 而且,若是作为首发的学术传播者,那岂不是天下儒者都与他有了渊源? 没有任何儒者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然而,黄同学没注意到令狐甫的眼神,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我要压抑不住心中的狂放不羁了......’黄妙之心中有股郁气不吐不快。 想到能在燕王面前说出那句台词,他光是脑补起来,都有点呼吸急促。 这孩子,正在寻找机会装哔。 陈正阳偏头看了眼黄妙之,不知为何总有种想揍他一顿的感觉。 或许是平时打儿子打顺手了。 他轻咳一声,转过头道:“这些学说,先生真的要传播出去?” “没错。” 李宣微微一笑道:“学说之所以叫学说,还不是就是拿出来传播的,这也算是送给老苏的礼物吧,希望你能让这几份着作物尽其用。” 老苏若是拿了这几份学说,稍加修撰便可大放异彩。 升官发财,都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在燕都待了这段日子,老苏也算对他多有照顾,也算是小小还了人情,当然主要还是...... 如此想着,李宣将早就写好的目录递过去,道:“这是我对这些书籍的整理,你可以另外找儒士一同修撰整编,都可单独成书。” “必不负先生所望。” 苏平站起来,两手将袖袍拂净,郑重的半跪下去,将那张纸举过头顶。 “嗯,你心中有数就好。” 李宣没躲闪,理所应当的受了这一拜。 在他心中,这不是拜他,而是对这四本儒道经典的虔诚,算是代前世那些编撰此书的圣贤受过。 “我的.....咳咳,这是我的呀陈叔。” 令狐甫咳嗽两声,疯狂暗示。 特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知道,你急什么。” 陈正阳又扫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李宣,疑惑道:“先生,你的脸.....已经好了?” “泠音跟你们说了啊?” 李宣摆摆手,笑道:“一点小麻烦罢了,其实那厮拿我没办法,只能用这种小把戏恶心恶心我。” “也是。” 陈正阳没有多想。 在他心中,李宣隐藏的实力甚至比太阴真君还要强,处理一个逆种规印当然不算什么。 几人又坐了一会。 陈正阳孜孜不倦,如痴如醉在旁边阅读,令狐甫坐在他旁边,时刻提防着陈正阳突然收起宣纸跑路。 黄妙之坐在那,口中喃喃自语,好像犯病了。 “这处宅子真不错,老苏你很懂享受嘛。” 李宣面朝着湖泊,背负双手,轻柔带着些许暖意的湖风吹拂发丝。 “先生如果喜欢,便送给先生吧。” 苏平走上前来,在落后李宣两步的地方站好,诚心实意道:“能得这几部着作是燕国的福气,相比于先生对燕国的帮助,区区一座宅子不算什么。” 苏平深吸一口气,道:“先生觉得燕国怎么样?” “为何这么问?” 李宣面露异色,突然明白老苏想说什么了。 “我想请先生担任白马学宫的院长。” 苏平语气诚恳,自信道:“其他人也不会有异议的。” 李宣心道果然。 这几部儒家经典,对于奠定老苏的位置作用很大,在旁人眼里这是自己编撰的,自然对其了解最深,也能快速的教出一批学生来。 而且,那白马学宫的老者,也会彻底失去最后的依仗。 令狐甫闻言抬起头,微微一惊。 白马学宫的院长,那便是燕国文坛执牛耳者,只要假以时日,便是桃李满天下。 在文坛的地位,简直比燕王还好使。 从朝堂上有三分之一的姬党官员,都对姬朗死心塌地便可看出来。 说是天地君亲师,天地是虚的,服侍君王也只是为了仕途,唯有亲人和师长是真的情谊深重。 白马学宫的院长,见到君王都可以不行礼,是平起平坐的。 当然,李前辈如果担任院长,算是屈尊降格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宣微微摇头,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 首先是文宫没有才气,燕国这么大个学宫,他无法修炼就一直会是普通人,实力太差根本镇不住场子。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很有才华,这些着作不过是前世所带。 假以时日,很多士子都会在理解上超过他。 而且答应过香香,燕国的事情一完就回去,算算时间,这也将近快一个月了。 “也是,先生志向远大,确实不可偏居一隅。” 苏平颇为感慨的点点头。 先生果然不止是要补全儒道,而是要令天下各脉重现昔日辉煌,开启大世。 那这样,泠音怎么办? 作为一名老父亲,精明睿智的燕王不自觉的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要让泠音跟着先生一起走吗?虽然知道先生神通广大,顿顿吃极品宝药,生活定然是不会差的,主要是他舍不得...... 若是其他男子,在苏平和整个王室面前当然要乖乖听话,偏偏是神通广大大的李先生。 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苏平有点忧伤。 “行啦,江湖路远,人生何处不相逢。” 李宣拍了拍老苏的肩膀。 “也是,那先生便在白马学宫挂个名......” 苏平点点头。 正在此时,旁边黄妙之的情绪酝酿到位了,猛地站起身来,道: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说罢仰头大笑,身形一跃便踏出小亭,踩着水波便要离去,好像刚刚拒绝院长位置的是他。 “回来!” 陈正阳嘴角一抽,言出法随。 话音刚落,黄妙之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起了脖子,身形一个七百六十度回旋,口中止不住的发出猪叫。 “啪叽。” 黄妙之摔在地上。 “咳咳,你爹黄成林还是打得少了。” 陈正阳告罪一声,便提溜着黄妙之走了。 不多时,小树林里传来杀猪似的惨叫。 令狐甫嘴角抽搐,随即眼前又是一亮。 黄妙之这傻缺作死,这不就把陈大儒支走了吗?还真是歪打正着!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摞宣纸收入怀中。 早就看出来了,今天这陈叔算是铁了心要跟他们抢这些着作,真是个老不修,居然和他们后辈抢东西...... 这些是先生写给我的,我的! 令狐甫心中狂吼。 “嗯?令狐家的小子,你在干什么?” 苏平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眼神有点危险,“偷圣贤初稿未遂是什么罪来着?我记得好像要施宫刑,送入......” ‘放屁,燕国哪有这条罪!’令狐甫心中苦涩,挤出一个笑容道:“晚辈只是看看。” 他能怎么办,人家燕王。 燕王说有,那就是有,现在加一个都行,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嗯,看看行,别用手摸。” 苏平将喝完的杯子压在宣纸上。 ......... 几人小坐了一会,又趁着空闲在水潭边钓鱼。 苏平提议的,因为他钓鱼技巧很好,很自信的拿了鱼竿,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最后他自闭了。 晚餐是烤鱼。 李宣用烤鱼征服了大家的味蕾,整个宅院都弥漫着烤鱼的香气。 苏平堂堂燕王都吃得满嘴流油,黄妙之也不狂了,几番想坐下,每次屁股刚碰椅子便触电似的弹起来,最后蹲在那默默的吃着烤鱼。 至于李宣,他全程都在给鱼肉挑刺,嫦小玉眼巴巴的趴在他腿上,看到处理好的鱼肉就站起来吃掉。 啸天化悲愤为食欲吃的最多,连皮带刺的往下吞。 ‘着典技能升级了,看看有什么奖励......’ 李宣一心二用,打开其他人都看不到的面板。 没想到,哪怕他只是口述,柴犬叶子撰抄的那三十万字,也让技能升级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梦中之树,梦境之主 老苏跟收废报纸似的,提着几大捆宣纸走了,令狐甫眼巴巴的跟在屁股后面,嘴里还念叨着“这是我的,只是先生给我的。” 陈正阳拖着满脸怀疑人生的黄妙之,在地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李宣不禁莞尔。 “叶子,咱们一起把宅院收拾一下。” “呜呜!” 叶子用嘴叼起烧烤工具,摇着屁股便统统拿去河边,然后乖巧的用尾巴沾了皂角,放在水中搅起泡泡,四肢爪子一高一低的晃着身体,用尾巴刷起了碗。 穷人家的狗狗早当家,年幼的啸天,现在读作叶子,已经开始营业了。 “叶子真是一条神犬。” 李宣感慨不已,蹲在旁边将碗装好。 “?” 叶子叹了口气。 不,俺只是一条工具狗。 什么神犬?我只会洗衣做饭干杂活。 ......... 收拾完一切,李宣头顶着已经睡着的嫦小玉回了房间。 将粉毛团子轻轻放在枕头边上,李宣躺在床上看起了系统刚刚的提示。 “叮咚,恭喜宿主着典技能【炉火纯青】。” “奖励:梦树。” 【梦树】:“该物品请宿主自行摸索,诶嘿......” “系统又皮起来了。” 李宣看着面板有点无语。 以前虽然功能没啥用,好歹会告诉你是做什么的,现在好家伙,直接让你自行摸索。 你不告诉我怎么用,我怎么自行摸索啊。 好歹让我看看这【梦树】长什么样子啊。 嗯......反正看名字,应该不会是啥正经技能。 李宣无奈的关掉面板,两只眼睛对着天花板天花板。 耳畔传来嫦小玉轻微的呼吸声,还有温热的鼻息在耳畔刮过,让耳朵微微发痒。 李宣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但这次睡着,好像与之前不太一样,并不是突然就失去意识,然后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 恍恍惚惚之间,他的双眼一片漆黑。 ‘好久没做过梦了......’ 更奇怪的是,李宣觉得自己的意识并没有模糊,而是异常的清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咸鱼锻体神功》的原因,李宣很长时间不睡觉也不会觉得疲惫,而且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外界环境。 这次不同,就是一片漆黑,好像一个人处在永恒的孤寂。 “系统的新物品貌似就叫【梦树】......难道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和系统有关?” 李宣待在黑漆漆的冷寂空间中,有点无聊。 这里连声音都没有,只能看见自己微微发光的身躯,如果一直持续对精神是极大的煎熬,偏偏李宣还一点都没有睡意。 还是说,这是最近精神头太好,所以做了个奇怪的梦? 时间越来越久。 李宣只能学着前世电影里,用自己的心跳计时。 “一.....二.....三.....四百零八......” “等等,我刚才数到哪了?” 李宣放弃了。 电影里害人不浅,正常人是有极限的,怎么可能靠数心跳计时。 时间越过越久,一股莫大的幽闭感袭来。 此时,前方传来的一丝响动。 “嘿嘿.....果果......” 声音娇嫩清脆,好像是个十几岁(几千岁)的少女。 “我的梦里.....有别人的声音?” 李宣一下站起来,惊喜的四处打量。 他发现声音是从远处传来,于是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心中默默数着步数。 一步...... 五十步...... 二百步...... 终于,但三百步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抹青色的微光。 走进一些,便能看清楚,这是一株三人多高的树木,枝干呈油亮的棕色,根茎大概两米粗。 枝丫上光秃秃的,好像这棵树已经死去很久了。 中心有个刚好能供一人通过的树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的地上长着巴掌大的小花,形态千奇百怪,但花蕊的中间都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奇怪......” 李宣心中摩挲了树干几下,蹲下来仔细端详地上的小花。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一般来说只会出现记忆中见过的事物,比如小朋友一般会梦见超人,却绝不会梦到没见过的lv包包。 但这些花的形状,品种却是从未见过的。 “难道这就是梦树?那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李宣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的少女声音是哪来的?” 李宣仔细听着,低头看到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 人的声音,是从花里面来的? 他好奇的用手指微微触碰了发光的花蕊,小花的脑袋晃了一下。 顿时,中心的亮光好像萤火虫似的飞了起来,慢慢的挂上了梦树的枝头。 一道水波似的光晕出现在树洞中。 李宣想了想,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拿出怀中的印玺往里一扔。 “啪——” “哼唧......” 一声闷响,夹杂着某种小生物的呼声。 “貌似砸到人了。” 李宣有点心虚的穿过树洞。 周围的环境明亮起来,睁开眼睛,周围全是少女心的颜色。 天边飘动着各种零食形状云朵,还生长着各色桂树,但枝丫上挂的并不是叶子,而是小兔最爱吃的红果果,地上还散落着瓜子,胡萝卜...... 李宣随手摘了一颗树上的红果果放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居然和他兜里的差不多。 他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这怎么.....是我?” 李宣微微一愣。 原来前方有个竖着的稻草人,跟他的长相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能认出来主要是稻草人胸口挂着字。 “李宣大魔头。” 稻草人上还有不少梅花似的爪印,好像才经历过暴打。 刚刚扔出去的印玺就落在不远处。 嫦小玉粉毛团子似的躺在旁边,两只红宝石似的眼睛冒着圈圈,已经晕了过去。 “小兔?” 李宣捡起印玺,惊呼一声。 这是他做梦,梦到小兔了吗? 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做了奇怪的梦中梦,然后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也许是系统,也许是其他,梦境变得无比真实,和现实难以区分。 第二,这是......小兔的梦? “难道系统的【梦树】,并非现实之物,而是种在梦境中的树?” 李宣有点无法确定。 那这样,岂不是说他能进入到他人的梦境中? “小兔,醒醒。” 李宣蹲下来,轻轻摸了下粉毛团子肚皮软乎乎的毛毛。 “哼唧......哼唧?” 嫦小玉两腿蹬了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发现面前有张熟悉的帅脸。 “哇!” 嫦小玉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惊喜道:“居然梦到真的大魔头啦!” ‘小兔在梦中是能说话的?’李宣微微一笑,心中起了玩心,准备先不告诉小兔他并不是梦,伸出手准备把小兔抱起来。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只飞踢的粉爪爪。 “啊哒!” 嫦小玉凌空飞起。 这两天大魔头太可恨了,本来才刚刚觉得他好一点的。 以前从来没有梦到过大魔头呢,只能竖起一个稻草人泄愤,今天正好! 反正是在梦里,可以为所欲为,又不会被扣零食,趁机会狠狠暴打大魔头一顿! 嫦小玉经常在自己的梦里弄很多零食吃,除了大魔头没在梦里出现过以外,其他都能想象出来。 然而,就在兔兔拳要挥到李宣脸上时,嫦小玉突然在半空中定住了。 “诶?” “嗯?” 一人一兔都懵了。 嫦小玉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梦境的掌控权,周围的时空好像固体一般定住。 “小兔的梦境中,我也能为所欲为?” 李宣背负着双手站起来,脸上泛起坏笑。 随后将手伸向了嫦小玉的脚心。 “哎呦.....哎哟.....不行,那里不可以......” 嫦小玉被挠的无法动弹,痒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噗..... ......... 现实中的宅院。 嫦小玉在床上打着滚,四只爪子胡乱挥舞着,然后猛地笑醒了。 睁开眼睛,她还感觉那股痒意,深呼吸了好久小心脏才平复下来。 黑暗中,嫦小玉看着旁边熟睡的李宣,恶向胆边生。 ‘呜呜呜.....做梦也被大魔头欺负。’ 她生气的背过身去。 不行,不服! 她的梦境,怎么能让大魔头为所欲为!必须找回场子! 嫦小玉生着闷气,过了好一会才睡过去。 倒也没想过,那个李宣不是被她梦到的,而是闯入了她的梦境。 ........ 然而嫦小玉回去,注定是找不到李宣了。 因为他此时已经退出了小兔的梦境,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漆黑的空寂之处。 “这里空无一物,大概是我没有去想......既然是梦中的话,那应该什么都能想象出来吧?” 李宣坐在梦树之下思考着,手指轻轻一点。 顿时头顶的天空开始变换,悠悠的白云汇集,太阳与月亮也同时出现,并且彼此绕动轮转。 这日月同辉的一幕,完全违背了物理法则。 “不错,只是还有点单调。” 李宣想着,开始充分发挥想象力。 清泉,花草,云遮雾绕的苍青山脉纷纷出现。 梦树的周围开始变得生机勃勃,变得宛若仙境一般,还有许多前世奇思妙想的东西,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出现了。 但奇怪的是,科技物品不能长久存在,比如电视,电脑,好像违背了梦境的法则。 李宣坐在古香古色的棋盘前,手拿一杯肥宅快乐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嗯.....不错,是那个味。 可惜不能玩电脑看电视,否则就更舒服了。 “如果我想象一群妹子沐浴.....而且还是在梦中,那不是......诶嘿。” 李宣一拍手掌,恍然大悟的微笑起来。 这大概是系统给的最有价值的物品了。 手指轻轻一点。 光芒开始汇聚,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身躯凹凸有致,面无表情。 ps:求个推荐票票,快要一万了,呜呜呜.....鱼好惨,五十万字还没有一万推荐票orz。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敖姐姐,你能去水缸待一晚吗? 云遮雾绕,宛若仙境的梦树下。 棋盘前站着一个女子。 “嗯?” 李宣万万没想到,出现的居然是曾经的前女友。 这是他的初恋,上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说起来两人也没什么狗血的爱情故事,就是互相喜欢而在一起,后来因为上学的缘故出国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分开。 但每个男人对初恋总是无法忘怀的。 虽然记忆深,但李宣其实没太大感觉,略微感慨一番便走上去。 穿着校服的女子,有呼吸和心跳,体温也正常,但没有任何的表情和生气,眼睛中没有神采,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好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嗯......” 李宣分析一番。 或许是因为这位“前女友”并非此世之人,亦或者是梦境之中创造不了活物? 通俗来说就是“莫得灵魂”。 这不就跟充气娃娃差不多嘛? 校服少女存在的时间也很短,李宣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便自行消失了。 “唉,可惜,大胆的想法看来是很难实现了,因为我比较持久。” 李宣摸着下巴有点遗憾。 唉,啥也不是。 不过前世的东西会消失,好处也是有的,起码喝肥宅快乐水不用担心长胖。 “我能进入别人的梦境,那别人能不能到我这里来呢?” 李宣低头沉思。 ....... 睡梦中的啸天,脸上露出满足的憨傻笑容。 它现在躺在一轮圆圆的明月上。 这轮月亮自然是比不上真正的太阴星,只是徒有其型。 但好在月华的味道很棒,而且怎么吃都吃不饱,最重要的是不会被辣个可怕又无情的女人发现,然后抓住一顿暴打。 啸天舔着舔着,又有点忧伤。 它是只善于独立思考的狗子。 虽然味道差不多,但清凉的月华不会在肚子里打转,而是一个屁就放掉了。 莫得灵魂。 “呜呜呜.....” 啸天伸了个懒腰,在月亮上躺了下来。 不知为何,它现在有点想念天界了,虽然总是挨揍,但总好过在人间当工具狗。 虽然辣个女人又凶又冷,但其实心地是不错的,除了不让他舔月亮以外,其他方面都不错,啸天待在天界时,平时除了修炼就是和小玉出去作威作福,生活十分安闲。 哪像现在,还得抄书,洗碗,打杂。 而李大大不同,虽然看起来一脸温和,内心却住着绝世魔头,是那种不动声色的狠人。 想到这,啸天用后腿挠了挠屁股。 那上面还有个“规”字印呢,虽然已经没有危险,但仍然没有消失。 突然,啸天脚底一滑,差点没站稳。 “呜呜?”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波似的洞口,其内传来阵阵吸力。 “呜呜呜!!!” 啸天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安的呜咽起来。 但洞口的吸力实在太大,啸天四只爪子牢牢扣在月亮上,被拖出几道深深地痕迹,根本无法抵抗。 “汪!” 一声绝望的狗叫缓缓消失。 ....... “啪叽——” 啸天感觉眼前一黑,便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它警惕的站起来,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作凶恶状,但由于柴犬脸太圆,反而显得有点呆萌。 抬起头,啸天突然愣了愣。 “叶子?” 李宣也愣了。 他刚刚只是冒出了这个想法,然后想到了家中除了小兔以外,身边的人也就是远在离都的香香,还有叶子这条柴犬,然后...... 真就把叶子送到他身边来了。 啸天感觉浑身都是僵硬的。 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会做梦到李大大这种奇怪的噩梦? 虽然现在是在做梦,但它还是习惯性的怂了。 “正好无聊。” 李宣看着蹲坐在对面目瞪狗呆的叶子,指了指两人之间的棋盘笑道:“不如咱们来下棋吧?” “???” ........ 步云镇,李宣的小院中。 已经是凌晨时分,清冷的月色照亮着这个安静的镇子。 香香披散着一头秀发,纱裙下隐隐露出白皙的双腿,现在的深秋时节已经有点冷了,但她面色红润,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更没有穿上厚厚的秋衣。 这段时间,她又变美了许多,睫毛下微闭的双眼亮晶晶的,容颜在红色衣服的衬托下,仿佛从花中盛开出来一般。 灵机仿佛一个小漏斗般悬在头顶。 “真龙宝术不愧是上古奇功。” 敖池瑶的声音轻飘飘传来,“现在龙武一道,你已经练习的不错了,短短月余便突破至六品境,哪怕放在人族的历史上,也是极快的速度了。” “还有人更快吗?” 香香停止了灵机的汇聚,运行完最后一个大周天后缓缓收功,睁开眼睛低声问道。 “当然。” 一道流光缓缓从香香背后分离出来,钻到旁边的水缸中,随即水波涌动,高挑雍容的敖池瑶从中走出来。 随着香香的修为变高,敖池瑶也获益不小,现在已经能自主现身了。 “有的圣贤生而神圣,与凡人不可同一而论,比如周天子便是重瞳,天生便是王者之姿,相传他在弱冠之年,便已经是上境三品的武夫,资质冠绝列国。” 香香惊奇的捂着红唇。 离国远近闻名的青阳武侯,被称为兵神继承者,离国的柱国栋梁,弱冠之年也下境修为。 就这样,还被称为奇才。 而周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和前辈们一个境界了,或许同龄人根本无法与其比较,大派的掌门还差不多。 “周天子弱冠便是三品......现在岂不是深不可测?” 香香又有点担心的问道,“你的仇人是他的话,凭我恐怕很难给你报仇了,我现在连周天子年轻时都不如呢。” “不用灰心,因为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 敖池瑶温柔的看着香香,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徒儿,“真龙宝术乃是上古大凶,真正纵横天地的奇术,当然是要龙族血脉才能发挥最大威能。 虽然有我在你体内,修炼无虞,但这门奇术现在尚且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厉害之处,其中龙威和龙血,都是空有其形,未有其意。 如果能去东海龙渊,融先祖骨血于己身,你绝不比周天子差。” 香香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啦,无须担心。” 敖池瑶的前一刻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突然变得有点复杂,“再说你还有李前辈在,他恐怕翻手就能将周天子镇压,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有动手罢了......” 说起辣个男人,香香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身姿挺拔,笑容如沐春风的俊朗青年。 香香生气的跺了下脚,道:“臭男人,负心汉,出去一个多月连书信也没有,本姑娘才不想他呢。” 说着,她别过头。 “哎呀。”敖池瑶玩味的笑着,背着手跳到香香面前,“不知道哪个死丫头,天天念叨着那个负心汉,还每日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看着门口发呆。” “才....才没有....” 香香倔强的背过身子。 敖池瑶却学着香香的口吻,道: “敖姐姐,等李宣回来了,晚上你能不能从去水缸里躲一会......” “哼哼。” 香香可不是寻常大家闺秀,立马反击道:“那算了,现在外面天气渐冷,让姐姐在水缸中躲着确实不太好,要不就与我一起暖被窝吧。” 这么一说,先发制人的敖池瑶反而肉眼可见的脸红了。 “小没良心的。” 敖池瑶嘟囔一句,便散去了水身,钻入了香香的眉心中。 转移话题道:“近来你修行刻苦,虽然现在身体没有疲惫感,但偶尔也可以睡上一两觉放松精神,这对我元神恢复也有好处。” “嗯,那今天便休息吧。” 香香伸了个懒腰,走进房间脱下绣鞋。 李宣这段时间不在家,现在房中已经被收拾的成了闺房似的,完全不像个大老爷们住的地方,里面的桌椅板凳统统都成了红木,床榻也是大红颜色,与红草小筑的风格差不都。 掀开红色的帷幔,香香脱下绣鞋躺了上去。 枕头边上放着李宣时常穿的那件素袍。 香香睹物思人,良久睡不着。 “又在想他?” “嗯......燕都会不会有危险,李宣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是碰上麻烦了吧?” “你是关心则乱,你那男人恐怕普天之下都是一枝独秀,与我祖先同一个时代的大能,能让他遇上麻烦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东海龙渊呢?” “你想啊,连祖龙都已经消逝了,你男人却还在,那龙渊之中这是尸骨而已,其内的龙尸不详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大恐怖,但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龙渊对于敖姐姐很重要吧?” “唉.....对于所有龙族来说,都很重要,本来我的躯体也应该埋葬在那的。” 两女轻声说着悄悄话,香香枕着李宣的素袍,鼻尖便洋溢起了熟悉的味道。 “敖姐姐,我会求李宣帮帮你的。” 说完这句话,香香陷入了梦乡。 冥冥之中,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不断下沉,仿佛前面有一条雾气缭绕的羊肠小径。 ‘是修行太累,所以做梦了吗?’ 香香抿着嘴唇,尝试着呼唤敖池瑶,却没有得到应答。 于是她顺着小路走了下去,想看看梦境深处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同去东海 梦树之下。 一人一狗正在对弈。 “叶子,你快点啊叶子,别磨磨蹭蹭的啊,落个子想半天,可乐都给你吸溜三杯了。” 李宣敲着棋子,满脸的无奈的催促了两句。 “呜呜呜......” 啸天满脸无辜,黑纽扣似的眼睛眨了两下,假装呆萌憨厚。 它一口吸溜完肥宅快乐水,然后把带着“可口可乐”辈子往前一推,低低的呜咽两声。 其实啸天在梦中是能说话的,但它不敢暴露这个技能。 因为聪明如它这样的狗子,已经意识到在李大大身边,越废柴咸鱼过的就越舒服,比如小玉姐整天就负责吃吃吃,而它这样优秀的狗子,就会被“能者多劳”。 如果会开口说话,鬼知道李大大还会给它安排什么工作。 年幼的啸天已经学会了藏拙。 “喝完快点下。” 李宣没好气的打了个响指,顿时虚空中凭空浇下来一条水线,片刻杯子中就充满了冒着泡泡的肥宅快乐水。 “呜呜......” 啸天咧开嘴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这个奇怪的“茶”真的很好喝,连天宫都没见过呢。 也许是李大大拿灵药酿的吧。 一开始它看见里面冒泡泡,还以为李大大要让它试毒,抱着“反正在梦里死不了”的心态喝了两口,然后发现元神居然有一丝丝清凉的感觉,好像被月华洗礼了似的。 在它心中,可乐变成了和月亮差不多好吃的东西。 使劲嘬了几口可乐,啸天开始思考棋局。 ‘我发现,啸天貌似比小兔要聪明呀......’李宣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煞有其事的叶子。 系统磨炼出来的棋艺自不必多说,能把公园老头下哭的那种,堪比步步通神,恐怕连人工智能ai也没有他厉害。 刚开始下棋的时候,叶子很快就输了,到后面李宣便尝试着缩减棋力。 李宣保持两成左右棋力的时候,叶子便能在让三子的情况下对弈的有来有回了。 此时柴犬脑袋上的桂树叶,正微微发着有节奏的光晕,好像一个发光的天线。 过了良久,啸天半信半疑的,终于将脑袋伸到棋篓中叼起棋子落下。 “早想到你会下这手。” 李宣已经将啸天分析的透透的,将可能的三种棋路都算好了。 柴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完蛋,又输了。 啸天很聪明,天界的有几个喜欢下棋的老头,每次下棋都会带很多好吃的,所以啸天每次都会去蹭吃蹭喝。 穿着花里花哨大红衣服的清瘦老者,貌似是管人间财富.....不对,是姻缘的。 嗯,它有点记不清了。 还有个头上长包的佝偻老者,拿着根破拐杖,走路的颤颤巍巍的。 啸天跟着几位仙人蹭吃食,蹭着蹭着棋艺越来越强,最后只有那个头上长包包的老头能下过它了。 有点怀疑狗生。 难道是天界那几个老头太菜了? “没事,作为一只会下棋的狗狗,你已经很棒了。” 李宣微笑着拍了拍叶子的脑袋。 “呜汪。” 啸天之前还想让着一下,怕李大大气急败坏。 完全没下过是没想到的。 “要不咱们玩点有意思的?” 李宣打了个响指,天穹上突然浮现出细线构造山河,随后错落有致的形成了阴阳二色棋盘,几乎将头顶完全遮蔽。 啸天尝试着落下一枚棋子,顿时棋盘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旱卒,气息之强大堪比,通体穿着狰狞的兽铠。 顿时,啸天狗脸一呆。 这是什么仙器? 天空中的棋盘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像它无法梦到真实的太阴星一般,这种至宝也同样是无法在梦中构造的。 此时,天元处与之对应出现了一个白色旱卒,浑身涤荡着白金色神芒,宛若天庭神将。 “有意思。” 李宣微微一笑,不断捻起棋子落下。 加上了这个“特效”,枯燥无味的棋局一下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啸天有点傻了。 因为这个棋局已经不再是对弈。 在这件至宝的棋盘上,变成了双方对于大道的博弈。 它一只年幼的狗子,哪见过这阵势? 宛若火山喷发似的玄机扑面而来,啸天脑袋发蒙,浑身上下都受到了玄奥的气息洗刷。 “怎么了?快下呀。” 李宣想了想,心念一动。 棋盘旁出现了一大瓶肥宅快乐水,而且还是被冰镇过的那种,冒着丝丝凉气。 李宣笑道:“只要你能比刚刚多坚持几手,有进步的话这一大瓶可乐就奖励给你了。” “汪!” 啸天一下就来了精神。 不就是大道试炼吗?为了肥宅快乐水,冲! 天穹的战场棋盘上,黑白二色的旱卒开始厮杀,然而黑色棋子所代表的的旱卒很快就招架不住,越来越难以为继。 柴犬脑袋上的绿叶急速闪动,就跟警车的顶灯一样,最后......甚至冒出了一缕青烟...... 一边下棋,一边接受大道的洗刷,终于。 “呜——” 啸天两腿一蹬,与世无争,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噗的一声消失了。 “.......” 李宣久久不语。 下个棋,把叶子下没了,至于那么夸张吗? 看来人与狗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说罢,他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开始自己与自己手谈。 天穹棋盘上的棋子落下,并逐渐增多,并渐渐形成了一个死活题。 死活题,也就是棋手训练自己,提高对棋形棋势的布局,研究破局的一种方式,往往一子落下便能分胜负。 死活题解得越好,棋手的棋力便越高。 珍珑棋局便算是死活题的一种。 李宣其实没有故意在摆,只是奇思妙想,便在棋盘上视线自己的新想法。 突然,他感觉身后有脚步。 ‘嗯?现在还有谁能出现在我梦中?’ 李宣疑惑的站起来,转过身。 一阵香风袭来,熟悉的身子撞进了怀里。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李宣低头,便看到那双水波似的眸子,好像有微微的光芒在闪动。 脱去樊笼,香香的眼神中多了一股灵气,更重要的是,其中倒映的全是自己。 被这么一看,李宣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该早些回去的。 这段时间,虽然心中老是惦念着步云镇还有人在等自己,但何尝不是对燕都盛景有几分留恋,所以总是不急着动身。 ‘唉,我怎么有点像渣男......’李宣微微一叹,伸出双手搂住了怀中人细细的腰肢。 “原来能梦到你,那我以后天天晚上都好好睡觉了。” 香香原本还想埋怨他,但突然又改了主意,抬起头来道:“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 李宣笑道:“这个月如何?” 这么一说,香香伸手推开李宣,双手抱胸。 “你还好意思问,把我一个人扔在步云镇这么久,本姑娘都准备自己去东海了。” 因为敖池瑶说过,所以香香知道,自己能被龙女附身改善资质,大概都是李宣的布置。 “那我就去天涯海角找你。” 李宣扶住她柔弱的肩膀认真道:“自己乱跑很危险的,我和你一同去吧。” 这可不是法治社会。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貌美的女子自己出门是很危险的,东海离步云镇的距离,比和燕国的距离还要远,路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香香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口,随即抚着发丝道:“你快点回家,我等你。” 说着,她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李宣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东海龙渊的危险性,所以不放心准备同行。 亏你还有点良心...... ‘果然喜爱浪漫是女人的天性,去看海吗?倒也是该好好补偿香香一番......’李宣想到这,没有犹豫的点点头,随即突发奇想道:“上次不是说要让你看看我的故乡吗?现在梦里正好可以。” 说罢,他开始在脑中回忆,随即信手展开。 前方出现了一条玻璃制成的通道。 “走吧。” 李宣拉起她软若无骨的小手。 “嗯.....” 香香心中突然有点紧张,好像穷媳妇第一次见婆婆似的那种心态,惴惴不安的跟在李宣后面。 走到玻璃通道的尽头,香香张开红唇,止不住的惊叹起来。 “好美!” 他们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明珠电视塔上,俯瞰着整个魔都夜景。 整个繁华到极致的都市并没有人,因为构造一个个的人物实在太过麻烦,所以李宣只是凭着记忆将经常来的地方构造出来。 水波中倒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绚烂而多彩。 高若天柱的大厦俨然排列,有种钢铁森林的严肃感,又在夜色里的霓虹下让人迷醉。 “美吗?” 李宣感慨道,“这是我的家乡,但暂时是回不去了,之前说好要带你来一次的。” “不仅美,而且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从未出过步云镇的香香心中很震撼。 敖池瑶也曾与她诉说过龙宫鼎盛时的模样,香香虽然心神向往,但也没到这种震惊的程度。 这是来自另一种文化风情的冲击,远远不是视觉上的。 她甚至无法在心中找到准确的形容词,去形容现在所见的景象。 于是。 李宣开始给她介绍,充当起了导游。 香香虽然似懂非懂,却对于了解他的故乡保持了充沛的兴趣,不时点点脑袋。 就这样,天将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步云镇,孽龙现 天明之时,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 李宣一大清早就起来,发现嫦小玉正在叶子面前,用爪爪推着它的脑袋,而后者似乎处于宕机状态,大眼珠子里面不停的绕圈圈,趴在地上晕菜。 洗漱,穿戴整齐,然后抱起小兔,用猪鬃特制的小牙刷沾了青盐,给她的三瓣嘴刷牙。 随后将笔墨纸砚,还有换洗衣物等乱七八糟的杂物收到小书篓里,李宣上前用脚背轻轻提了下叶子的圆屁股。 “呜?” “走啦,咱们要回家了。” “呜......” 叶子眼神幽怨,好像受气的小媳妇。 昨天晚上折腾人家那么久,一晚上都没睡好,还不让人家好好休息。 唉,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子叹了口气,四只爪子迈开来,伸了个懒腰,然后...... 屁股上的毛毛被微微吹起——它放一股浊气出来。 这并非形容词,而是真正的浊气,前两天它为了防止幽冥之气泄露到燕都之中,便趴在洞口将其全吃了,这些气息对他倒是没什么伤害。 除了吃多了容易乱放屁。 苏平和陈正阳也来送行,陈非言则是打着哈欠站在远处。 “老陈,你的和光同尘之道,已经略有小成,以后要好好当做官,为国为民。” 李宣注意到陈正阳怀中还放着一本黄书,顿时有点无奈的嘱咐两句。 这也是要升官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怀里放着这种玩意还怎么为人表率。 “先生果然慧眼如注。” 陈正阳满脸正气的点头赞同,“确实,正阳近来已经无须外物辅助,这几本书是时候留给有需要的人了。” 说完,他又颇多感慨的叹了口气。 这和光同尘之道隐匿性极强,居然被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境界,与先生相比,他还是差得太远了。 为国为民......先生的意思是,他已经完成了修身齐家的境界,接下来便应当向治国平天下的方向发展? “齐家......” 陈正阳回过头,没好气了看了眼自家儿子。 这个父愁者联盟资深成员,顿时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老苏你也是,虽然身居高位,却也要不忘初心。” 李宣笑着和苏平告别。 “记得先生教诲。” 苏平拱手之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戒尺奉上,“此物还请收下,虽然先生不愿意当白马学宫的院长,但那四部巨着却是先生所着,其中学说必将广布天下,先生便是天下士子之师,还请代行监察之职。” 戒尺有半米长,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上面有虫鸟文构成的板正纹路。 这是燕国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是那位至圣随身的宝物。 之前也有大儒想拿,但统统都是没有那个位格,圣物到了他们手中如同死物。 简单来说就是俩字,不配。 历代读书人研究了很久,也没搞懂要让这把戒尺认主需要什么条件,无奈之下只能供奉在王室之中。 哪怕是姬朗生前见了这把尺子,也要执后辈之礼。 “好。” 李宣想来这是个临别赠物,便准备留下来当个纪念。 然而当他手一碰到戒尺之时,上面的纹路突然亮起淡淡的金芒,仿佛臣服认主。 陈正阳和苏平讳莫如深的对视一眼。 果然,这宝物道先生手里,才是相得益彰。 走着走着,已经到城门了。 “行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吧。” 李宣四处看了看,发现苏泠音没来,顿时遥遥头道:“你们两个任重道远,早些回去吧。” “先生保重。” 苏平和陈正阳郑重拜下。 “先生再见。” 陈非言被他爹踢了一脚,也跟着拜下。 ........ 步云镇。 府衙之中。 面容方正的杨庆放下手中的兵书,抚平身上的玄黑袍子,杨勇冠坐在不远处,翘着二郎腿看《山海经》。 “爹。”杨勇冠突然说话了。 “嗯?”杨庆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最近很奇怪,儿子突然不作妖了,反而突然沉下心来看书,这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以前都是一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现在已经足足半月没揍过杨勇冠了。 很不习惯,有点手痒。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东海龙宫吗?” 杨勇冠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有的。” 杨庆抬起头,忍住暴打儿子的冲动,解释道:“据记载,咱们离国前任武侯将刀意练到了一品,自觉破陆地神仙无望,抱着一丝侥幸去龙渊寻祖龙尸骨。 龙族埋骨之地虽然蕴含着大不详,但祸兮福所倚,阴极生阳,却也藏着足以令人升仙的机缘,那位一品刀客去东海碰运气,却发现有片奇怪的海域,都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封住了。 天空仿佛变成了一个棋盘,他便是入局的棋子,在其中苦苦挣扎数十年才被琅琊阁的人救下,后来不知所踪。 说起真龙.....咱们步云镇就有......” “这么玄乎?” 杨勇冠微微一愣,再次低头看书。 似乎想在山海经中寻找答案。 随即又边看便问道: “阿父,你会下棋吗?” “围棋中含着天地至理,宇宙无穷变化,乃是一等一的博大精深之道,绝非是消遣时间的玩物那么简单,对于行兵布阵也多有启发......” 杨庆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我都知道。” 杨勇冠打断了杨庆滔滔不绝的解释。 “所以您到底会不会?” “......” 杨庆沉默半晌,吐出两个字。 “不会。” “不会您说那么多干嘛,搞得跟真的一样。” 杨勇冠翻了个白眼。 杨庆深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道:“勇冠,你刚刚是左脚进门还是右脚进门?” “右脚,怎么啦?” 杨勇冠放下书,不知道为何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左脚进门还是右脚进门,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花。 “孽子,你居然敢用右脚先进门?” 杨庆满脸怒容,双手薅起袖子,拿起了旁边的竹篾,“为父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拿右脚进门?” “阿父......你啥时候说过啊?” 杨勇冠一脸懵逼,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撒腿就跑。 然而,他哪里跑得过即将凝聚神相的二品武夫。 “嗷!” 杀猪似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打到一半,杨庆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神相带来的强大六识,甚至会让人脱胎换骨,冥冥之中产生一种对危机的预感。 此时的他,闻到了一丝不对的味道。 杨庆想起刚刚说的一句话。 龙尸不详! “哎呀,哎呦......” 杨勇冠闭着眼睛一顿惨叫。 作为父愁者联盟开创者,他是老油条了,反正知道老爹也不会下重手,只要叫的凄惨些,等杨庆撒了气便好。 然而这次有点不对。 老杨这才打了半柱香就完事了? 杨勇冠睁开眼睛,只看到杨庆匆忙离去的背影。 ......... 踏空而行的杨庆,衣袍猎猎,发丝飞扬,浑身的气血已经鼓动到了极致,甚至虚空中都能听到如泵擂鼓之声。 身后缓缓浮现除了一尊面如重枣,丹凤眼微睁,似睡虎假寐似的神相虚影,手持一把偃月大刀。 杨庆如临大敌,全神贯注的看着远方的一片黑云。 声音滚滚而出: “此乃离国境内,本侯坐镇于此,不管你是何方妖孽,都给我速速离去!” “桀桀桀.....三品绝巅,半步二品,气血的味道......” 远方的云层之中,浮现出一道狰狞的龙影,阴森的声音炸雷似的滚滚而出。 如果真是二品,对敖青这破败之身还有些许威胁,但面前这上境强者,气血之力宛如烈阳,又没有完全凝聚神相,对他来说刚刚好。 “吼!还我龙族的后辈命!” 被恶念掌控了身躯的敖青,理智已经少得可怜,更不会管那么多,摆动龙躯碾了上去。 它已经感应到,静水湖中有同族的气息,而且血脉极其尊贵。 而且,已经陨落了。 一个小小的镇子,怎么可能藏着上境武夫? 那同族的死必然与其有关! 这让敖青几乎疯魔。 “找死!一条半死不活的孽龙罢了。” 杨庆冷哼一声,怡然不惧的正面撞上。 这神相可是先生赐予的仙神塑像所铸,虽然还未完全步入二品,战力无比强横。 而且这尊武圣之相,似乎有伏魔荡邪的神威。 他心中虽然惊讶,步云镇为何会出现龙尸这种大凶之物,却也没想太多,只要将这条孽龙擒下便是。 武夫的想法很简单。 打!打完了一切自见分晓。 “轰隆!” 一人一龙撞散了漫天云彩。 下方的百姓都抬起了头,纷纷奇怪为何万里无云还会传来雷声。 步云山上,三道剑光射入天穹,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飞速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老和尚,小和尚 步云镇。 香香面色红润的从床上起来,施施然的穿好了淡红色的裙子,用一根玉簪将满头青丝束起。 “轰隆!” 外面传来滚滚的雷声,响彻天穹。 香香支起窗户,奇怪的看着窗外。 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怎么一直打雷呢? “等等......” 她正要关窗,心底却传来了敖池瑶略显焦急的声音,“我好像感受到了同族的气息,附近有龙族的前辈。” “世上不是只有你一条真龙了吗?” 香香清楚的记得,敖池瑶之前是这么说的。 而且就算有龙族,为什么会在步云镇呢? 她虽然没想清楚这些问题,但对于敖池瑶的感知还是很信任的,便有些担忧的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这与我之前说的并不冲突。”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飞入水缸,敖池瑶的身影从里面站起身子,一双凝望着远方的妙目似乎泛起泪花,“那位同族的前辈气息寂灭,而且没有葬入龙渊之中...... 现在已经变成为祸世间的不详了。” 敖池瑶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那一定是她的直系长辈。 “那......咱们要去看看吗?” 香香声音很轻,又很坚定。 敖池瑶感动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道:“不用了,既然他的元神已然寂灭,现在被恶念占据了身躯,必然会招来高人,防止其为祸一方。 现在天上传来的动静,应该就是坐镇此处的那离国武侯出手了。 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去了会很危险。” “嗯......” 香香点了点头,想要轻轻拍下敖池瑶的肩膀,却引起其身上的水波阵阵涟漪。 她坐在院中,开始了争分夺秒的修行。 敖池瑶轻叹一声,散去周身的水花,又将元神没入了香香的眉心。 ........ 步云镇上空。 这条孽龙到底是从哪出来的? 杨庆也是越打眉头皱得越紧。 他的神相轰击在敖青的身上,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就算少有建功,黑雾微微流转便立马恢复如初。 而且龙族强悍的身躯,与自己搏杀起来还隐隐约约占了上风,若不是武圣神相之威,现在他只怕得盘算着怎么溜了。 刚刚这条龙尸还说,步云镇有他的同族...... 之前确实有一条龙女的元神留在李先生身边,这条孽龙应该是来找同类的。 先生还未回来,必须保护好步云镇的安宁才是。 “余丁和步云宗的几位,应该也快来了。” 杨庆想到这,双眼亮起神芒,身后的神相也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关刀。 时间越久,周围的黑雾便浓郁一分,有点像是龙族的行云布雨之术,现在整片云层都是漆黑的。 不远处,两道剑光飞凌而来。 “这是......死去的真龙?” 余丁抚着下巴的胡须,眉宇中多出了一丝担忧。 这条真龙生前的境界,起码是仙神一级,哪怕实力百不存一,对于未入陆地神仙的他们来说仍然十分的恐怖。 唉,师父这一飞升,步云镇便是多事之秋。 余丁叹了口气,感觉压力山大。 “可惜先生出远门了。”朱琼玉看着远方的黑色龙影,抿紧了嘴唇。 “咱们如果能在天上将这条龙尸限制住还好,如果它执意冲入镇中吞噬生灵,凭咱们几个根本拦不住。”另一个四品的长老和余丁对视一眼,便驭着飞剑朝远方而去。 现在只能祈祷,先生早点回来了。 “琼玉跟我来。” 余丁从腰间抽出那把软剑,目中露出一丝坚毅。 无论如何,得守住步云镇。 “宝剑锋从磨砺出!” 余丁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剑势却绝不如他的外表一般朴实无华,甚至称得上耀眼。 宛若天罚似的一剑,裹挟着风雷之声朝着敖青卷积而去。 杨庆察觉到余丁来援,便正面顶住了敖青强横的龙躯。 “剑客......” 敖青顿时双目血红。 他死的时候,斩杀他的正是一把剑,持剑的人也是剑客,那种刻骨铭心的怨恨,哪怕已死之躯也无法忘怀。 龙尾一个横扫,奇大无比的气力在空中抽出连串的爆响,随即杨庆便只能挥刀格挡,被击得倒退而飞。 随即敖青便张开血盆大口,不顾扑面而来的锋锐之气直直咬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磅礴的剑气爆射在他的面颊上,将鳞片斩出一道道微不可察的细痕,但并不能将其彻底穿透,所以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叮!” 剑与龙躯碰撞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发蒙。 余丁这一剑,连山峰也能刺得千疮百孔。 但未入陆地神仙的剑意,对于真龙,哪怕是死去的真龙来说,仍旧是太弱了,这龙族虽然神通不存,但光凭肉身便可纵横天下。 他身形倒卷,拿剑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 手上的神兵利器,也发出一声哀鸣。 与龙鳞比起来,这把宝剑显得有些脆,若是再像如此对拼几次,恐怕就要完全废了。 “嗷!” 敖青仰天咆哮,无穷无尽的污浊黑气从他的身周弥漫,云层越发的浓厚,几乎压得人胸口喘不气。 雨意汇聚,丝丝水雾从云间滴落。 没有那种令人耳目一清的感觉,反而有种令人作呕的恶意。 “不要被沾湿身体。” 杨庆爆喝一声,整个人都退到了身后的武圣神相之中,随即又鼓动气血之力将周围的一切震散,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真空状态。 然而还是有些许黑色雨滴落在了神相之上,发出丝丝的腐蚀声音,将武圣神相的肩膀染黑了一片。 神相的灵性受损不小,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恢复了。 朱琼玉和余丁也将剑器抛到头顶,将雨水隔绝在外。 “这孽龙竟然能污染云层,降下浊雨。” 杨庆面沉如水,不自觉的望向下方的步云镇。 他还好,步云宗这两个剑修却在这片滂沱暴雨之中难以为继,连上境武夫都无法抵抗的雨水,若是落到步云镇中...... 只怕须臾之间,这宁静祥和的小镇就要化为一片死地。 这龙尸本来就已经死了,谈不上击杀,而且身躯坚硬无比,寻常手段拿其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勇冠,还有许多将士,百姓,都还在镇中! 身经百战的杨庆一时间萌生退意。 他不像步云宗的两位,宗门命脉就在此地,此番奋战完全是因为李先生的交代。 现在已经尽力了,只是束手无策而已。 怎么办? 杨庆一时间有点难以抉择,眼神在步云镇上挪不开。 “武夫之道,当纵横披靡,若是这次失了锐气,二品无望。” 杨庆目中神光大放,一时间气息居然有了突破,如果回去好好总结一番,便能带着这股锐气破境。 “一起出手!” 见杨庆未走,余丁才轻轻松了口气。 朱琼玉刚入三品没多久,战力十分有限,如果杨庆退避,他自己一个人便独木难支。 祖上留下的基业全在步云山,只能死战。 两人一左一右迎上了龙尸。 朱琼玉扬起长剑席卷起带着冰花的寒风,将无边黑雨暂且冻彻,减缓其落下的时间。 一时间,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虽然三人战意高涨,但仍是治标不治本,杨庆和余丁久攻不下,朱琼玉的剑意也随着黑雨增多难以为继。 真龙,太强了。 若是这条龙尸活的时候,只怕三人一个照面就要身死。 朱琼玉修为最低,脸色逐渐发白,眼看着就要无法维持剑意。 就在此时,下方突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下方亮起一个巨大的“卍”字佛音,缓缓旋转着变大,宁静祥和的金光萦绕其上,将落下的黑雨尽数蒸发。 “普度心印?” 杨庆睁大了眼睛,顿时压力减少大半,感受这温和的佛光缓缓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不喜欢秃驴,因为那帮和尚整天嘴中就是“施主你与我佛有缘,不如皈依佛门”...... 但现在,杨庆只觉得老天有眼,运气太好了。 那帮秃驴在降妖伏魔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普度心印刚好是这条龙尸的克星。 “西方悬空古寺的神功,聚金印.....这是一名圣僧!” 余丁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双目圆睁。 圣僧,是佛门超越一品的存在才能担得起的称呼,与陆地神仙相当,天下屈指可数,除了在古刹中坐死禅的那几个老怪物,天下佛门圣地恐怕加起来就那么几位。 眼前这位,身上的气息在一品巅峰,刚好卡在了人间的极限。 不过佛门都在极西之地,甚至越过了周王朝,离国处于最东边,相隔何止万里之遥? 这里怎么会出现佛门高僧? “卍”字金印其中的佛力将黑雨中的怨恶之力蒸发,仿佛雪遇烈阳一般消弭于无形。 金光消散之后,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出现在云间,老的慈眉善目,身披破旧的百纳袈裟,脚下穿着双草鞋,长长的白眉毛垂到胸口。 五六岁的小和尚则是粉雕玉琢,浑圆的脑袋,显得憨傻可爱,懵懂的眼中又不乏灵气四溢。 “几位心系苍生,精神可嘉,老衲路过此地,被几位施主的精神感动,故而出手相助。” 老和尚双手合十,简直就是人间活佛。 “师父师父。” 小和尚扯了扯老和尚的衣角,小声道:“你不是说咱们要去东海龙渊,正好捉了这条大虫子问路吗?” 稚嫩的童音,让场中有点尴尬。 老和尚一下梗住,想好的台词都卡在喉咙里。 还是老好人余丁给了个台阶下,与敖青争斗之间抽空道:“不管大师目的为何,结果都是救济了苍生,是大功德。” “咳咳......这位剑客朋友所言极是,老衲正是为了度化这条孽龙而来。” 老和尚脸颊一红,轻咳两声。 随即扬了扬手中的浮尘,左手作拈花状。 煌煌如神的普度金印再次凝聚。 “秃驴!我与你势不两立!” 敖青七窍生烟,几欲癫狂。 说起秃驴,他就觉得体内的污浊怨气要沸腾起来了,那是刻在血脉中的仇恨。 佛门与龙族,是世仇。 简直比杀身之仇还要刻骨铭心。 他仰天长啸,然后...... 哧溜一声朝着云层下方钻去,瞬息之间身形缩小,消失的无影无踪。 顿时,所有人都原地错愕。 上一刻还凶得要气吞山河,众人还这条龙尸要以命相搏呢,结果敖青转头就溜了,要不要怂的这么快? 这也太丢龙了吧? 难道这就是.....用最狠的语气,做最怂的事? 反正不管如何,危机是暂时解除了。 “在下离国杨庆,多谢圣僧相助。” 杨庆虽然不情愿,但也拎得清好坏,上来自报家门是基本礼数。 “老衲法号空明。” 自称空明的老和尚见了那尊武圣神相,顿时眼中一亮,“我观施主法相神足意满,浑圆如意,应当是与我佛......” 话音未落,杨庆赶紧摆手道:“我终身习武,是要报效君上的,不能随身圣僧遁入空门。” “唉.....可惜了,杨施主慧根不浅,如果入我门下,三年内便能成就金刚之身,我们寺庙香火还是不错的。” 空明老和尚遗憾的叹了口气。 朱琼玉和余丁两人,也拿起剑拱手行礼。 “师父,庙里就咱们两个和尚,别说修缮佛祖金身了......” 小和尚瘪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道:“时常穷得揭不开锅呢!” “这小和尚倒是可爱,是圣僧的徒儿?” 朱琼玉轻笑两声。 “是,小徒法号米金,生性顽劣,让几位施主见笑了。” 空明老和尚黑着一张老脸。 “师父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打算寺庙的香客上完香之后,叫我的名字暗示一下,让香客们多掏点财米......” 米金小和尚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缝。 “唉,孽徒......庙里揭不开锅,跟你分不开关系。” 空明长叹一声。 “关我何事?” 米金大大的眼睛,满是小问号。 几人有些疑惑。 堂堂圣僧,连化身的都是一品,恐怕堪比五劫散仙的存在,会缺钱粮? “圣僧,咱们言归正传。” 杨庆面色一肃,道:“那条龙尸并非是凭空出现,而是来此寻找后裔,之前那龙族长公主现在便在镇中,孽龙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请劳烦圣僧出手,到时钱粮之物,离国必倾尽所能满足。” “龙族长公主?!” 空明老和尚顿时两眼放光, 护法天龙.....只要有了护法天龙,寺庙门庭便得千年香火昌盛,他也可多收些徒儿了! 这次来东方只是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遇上了真龙! 空明老和尚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失态,双手合十道:“佛门慈悲为怀,护卫苍生老衲义不容辞。” ps:接下来会出现更多的门派,各有背景,容鱼理理细纲,明天补上今天的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位前辈很恐怖的 小院中,香香抛去杂念进入了修行状态。 两人现在心意相通,她能感觉到今天敖池瑶有点精神恍惚,注意力总是集中在外面。 虽然她提了两次要外出查看,每次敖池瑶都抿嘴拒绝了。 故而,香香修炼起来也有些心绪不宁。 “为何不去看看呢?说不定那位龙族前辈保持了神志也说不定呢.....敖姐姐你不也没事嘛?” “唉,你不知道。” 心底传来敖池瑶叹气的声音,“龙族死后若是不葬入龙渊,是多么可怕的后果,当时我不是被李前辈的剑意洗涤了神魂,恐怕也是同一个下场。” “剑意......” 香香想了想,问道:“李宣在堂中也留了不少手笔呢,若是能将那位龙族前辈引到这里来呢?” “引到此处?” 敖池瑶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摇头道:“当时我是被秋塘寒玉镇住了元神,那位前辈未必有如此好的运气。” 还有就是,贸然进后堂她不放心,因为高人前辈远行之前,通常会给洞府下禁制,故而李宣不在的这段日子,连香香都在她的要求下没有贸然去过。 “嗯......” 香香盘起长腿,思索道:“既然你能感觉到同族的气息,那位龙族的前辈若是还有神志,应该也能感觉到你才对。 咱们在这等着,说不定他一会儿自己就来了呢?” 这么一说,敖池瑶突然惊醒。 不对,哪怕没有神志,死去的龙族也会本能往有同族的地方靠近,然后......吞杀同族! 仿佛是潜藏在血脉中的诅咒。 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真龙死去便会成为不详,从神兽变成为祸天下的大恐怖。 特别是对同族,简直宛若杀父仇人一般。 故而祖龙才设下东海龙渊。 李前辈不在,那同族的尸身便无人可挡,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 “香香,咱们现在很危险。” 敖池瑶来不及解释,声音焦急道:“走,快去后堂,那边应该有李前辈留下的后手,再不去就晚了。” “怎么了敖姐姐?” 香香虽然不解,但还是提着裙摆挪动步子,用钥匙打开了后堂的大门。 .......... 步云镇一处偏僻的水井中。 突然冒出了滚滚污秽之气。 随即敖青裹挟着黑气从中冒头。 虽然他此时已经死了,靠着一股戾,怨,恶维持身躯,但并不蠢。 和一名圣僧的化身争斗,其结果不言而喻,所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敖青本能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俗话说龙隐于渊,当他一行想要藏匿自己身形的时候,哪怕是佛门一品之境也很难追踪。 但步云镇不是燕都,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藏不了多久。 “得尽快找到那个后辈......” 龙躯身周黑雾腾腾,随后宛如龙卷风似的朝着中心点卷积,片刻之后其中显露出一个黑衣黑发的中年人,虽然面容英武,但眉宇间却郁气弥漫,行将就木的感觉比老人还重。 “这具身躯撑不了多久了......” 敖青咳出一口黑血,用手背擦去,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的珠子。 这是龙族从祖龙那传下来的龙珠,若非此物神异,否则敖青风中残烛似的真灵根本撑不到现在。 不过此物他已经无法催动了,唯一的用处就是寻找同族。 此时龙珠微微发烫,其中的小龙绽放金光,好像活跃了起来。 “好,这后辈血脉很纯。” 敖青双目中出现一丝神采,背负着双手朝着镇中走去。 若是以前,燕都到离国一个腾挪转瞬即到,但现在万里奔行对他来说负担太重,若不是感觉到人间还有同族,他当日在燕都便身死又如何。 两声咳嗽传来,敖青混入人群。 龙珠中的那条小龙,凭空吸了一口气,随即在小球中飞旋着给他指路。 敖青在人群中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那个小院前。 “猪肉......猪肉铺子。” 他仰头看着,面上突然露出愠怒之色。 龙族居然已经沦落到在凡间开贩猪卖肉的程度了? 心有不甘的他推开门,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小院。 “居然还栽种了宝药.....等等!” 敖青的目光死死定在那株毫不起眼的小树上面,似乎看入了神。 “天地间居然还有建木在此处,天佑我龙族!” 敖青神色无比激动,近乎痴迷的向着建木走了两步,仿佛梦呓似的伸出手。 但很快,他的步子又顿住了,哑然失笑。 现在破败之躯,行尸走肉,建木虽是神树,却还尚在幼年之时,若被他身上的浊气污染...... 敖青不允许建木有半点差池。 “有龙族后辈修炼的气息,应该就在院子里才对......” 敖青托起龙珠,感觉到那股牵引力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紧闭的内堂木门。 “后辈,吾乃龙族敖青。” 他看出了这后辈的戒心,叹道:“现在吾身躯已经寂灭,但一点真灵尚在,不用害怕我对你不利。” 门内传来了一个脚步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唉,我不请自来,也难怪你心有戒备。” 敖青见状无奈,但时间不等人,那一老一少两个秃驴应该快要追来了。 “等你见了我,便自有分晓。” 他上前去推开门,顿时看见了里面盘坐的两个女子,一个满脸担忧,一个脸上泪水纵横。 “池瑶......” 敖青顿时无比错愕,旋即狂喜着走上去。 然而刚走几步,他就猛然顿住,一个个雕像和字画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什么? 无穷无尽的大道至理,交相辉映的无上道韵,仿佛惊涛骇浪般充斥着整个内堂,瞬间就将敖青的身躯淹没。 这对于他死前来说,是无上的珍宝,若是早一点来到这个院中,恐怕当年也不至于被周天子斩杀。 但现在,这些道韵却是催命符! “嗤!” 敖青身上的浊气,宛若沸腾的开水般蒸发起来。 他脸上也开始若隐若现闪动着龙鳞,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痛苦,这是大道对于恶浊之气的排斥,堂内的一件件雕像字画,都绽放了耀眼的盛辉。 “祖父......” 敖池瑶认出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一时间脑袋里跟浆糊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祖父真的保留了神志,还是恶念在欺骗自己? 若祖父真的真灵尚存,但因为她让香香藏入内堂害死了他,那自己不是成了弑杀长辈的罪人? 但如果是恶念,贸然与其接触,以香香现在六品的修为,还有自己残废的元神,又会陷入极度的危险。 敖池瑶宛若一个小女孩般不知所措。 ........ 步云镇外。 “空明大师。” 杨庆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开口,道:“那个龙族公主已经是某个前辈养在家中的,那位前辈很恐怖......” 虽然这老和尚是来帮忙的,不好恶了他,但李先生才是最不好惹的,这老和尚要是用佛门那套度化之法强行逼迫香香,到时候恐怕要被李先生拆了脑袋当球踢。 这也是为了老和尚的性命着想。 不过也从未听说,悬空寺有个叫空明的高僧,莫非是隐世不出的老怪? “无妨。” 空明大师神色轻松的笑了笑,好像也看出了杨庆的担忧,“杨施主放心,老衲和你想的和尚不一样。” “大师你不是悬空寺的圣僧吗?” 余丁也疑惑的发问。 会普度心印,而且境界奇高,能让人联想的也只有佛门圣地悬空古寺了。 悬空古寺的和尚虽然嘴上说着慈悲为怀,实则行事很霸道,动不动就让你“皈依我佛”,度化之所以叫度化,那是因为它不叫感化。 揍你一顿,再不听话就度化金光招呼上去,有点类似于羊教授电击戒网疗程。 “非也,老衲是苦行僧,师承烂柯寺,也是佛门的一大支。” 空明大叔苦笑一声,显然是看透了余丁内心的想法。 “是呀是呀,烂柯寺现在就我们两个和尚呢。” 米金小和尚掰着手指头。 “苦行僧......” 杨庆听到这个词,突然一改前态,笑道:“原来两位是烂柯寺的大师,之前失敬了,之前听闻烂柯寺有一棋痴老僧,与琅琊海阁的祝阁主对弈三天三夜,最后四劫连环打成和棋,莫非就是......” “正是老衲。” 空明点头承认。 “难怪之前不知大师名讳。” 顿时,杨庆的神色恭敬了许多。 空明老和尚说自己是苦行僧,那他为何境界如此之高却还穿着破旧,而且还缺钱少粮,名声不显,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苦行僧确实是佛门的一大支,历史悠久,其传承者两个规矩,非是行善积德来的财物不能触碰,不能贪慕虚名,与悬空寺将清规挂在嘴上不同,苦行僧必须恪守戒律,否则便会损害修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脉日渐声微。 所以,杨庆的态度才一百八十度转换。 “既然是烂柯寺的大师,那我就不担心您行强取豪夺之事了。” 杨庆这次倒是真心实意,“隐居在步云镇那位是真正的大能,只是恰巧外出而已,但镇中发生的一切,他应该都是知晓的。” 空明苦笑一声,也知道杨庆是什么意思。 近些年佛门在极西之地以外的地方,名声确实不太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亢龙亦有悔 “照见真空,作如是观。” 空明老和尚闭上眼睛,一股奇异的波动在他眉心翻涌,仿佛步云镇中的芸芸众生都近在眼底。 此乃佛门慧眼神通,还要在照破虚妄的天眼通之上,甚至可以一定程度的预测吉凶未来,未卜先知,这也是他能与祝筹下棋打和的重要原因。 在慧眼神通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正愁找不到那条龙尸,还好有空明大师在。” 余丁抚着长须称赞了一句。 佛门中的神通,比功法要难多了,每一种都需要莫大的机缘,慧根,还有长期的劫难和修行。 非是看破红尘苦海,明心见性之大德,必定无法功成。 这老和尚是真正的高人。 但空明的长须突然抖动了两下,眉头微微皱起,惭愧道:“抱歉了几位小友,老衲学艺不精,却是找不到那条龙尸的位置。” 哪怕那条死去的真龙能龙隐于世,也应当在慧眼神通下无所遁形才对,但偏偏他根本追寻不到任何踪迹。 有两种可能,一是现在那龙族族长已经死了,消散于天地之间,那自然是找不到。 二是敖青处于一处玄妙神异之处,气息被遮盖了。 步云镇这等边陲小地,还能有什么玄妙神异的秘境不成? “这怎么可能?” 杨庆微微一愣,有点不可置信,随即面色难看的点点头。 “师父师父!” 耳边传来米金小和尚稚嫩的声音。 ‘徒儿有天之慧根,对功德和业障都比较敏感,难道能给我一点惊喜......’空明老和尚欣慰的转过头。 然后顺着米金胖乎乎的小手看向街边。 那里,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拿着草把大声吆喝,糖葫芦在阳光下泛着晶莹诱人的光泽。 再回头,米金小和尚眼巴巴的看着,小手扯了扯老和尚的袖袍,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阿米豆腐,师父,我想吃糖葫芦.....” “唉,孽徒,吃了糖葫芦,咱们今天的晚饭就得去化缘了。” 空明老和尚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只得从怀中摸出几个脏兮兮的铜钱,让徒儿拿着去买。 “店家叔叔,我要两个。” 米金小和尚蹦蹦跳跳跑过去递上铜钱。 “小师父在哪个寺庙修行?” 卖糖葫芦的汉子似乎对佛门很敬重,摆摆手道:“铜钱便算了,便当与佛祖结缘,送小师傅吃了吧。” “不行不行。” 米金摇摇头,两只小手往胸前一合道:“师父说不能找穷苦百姓化缘,施主若想超脱苦海,精诚所至即可,不必去烧香拜佛。” “小施主真是高僧。” 中年汉子竖了个大拇指,旋即用糖葫芦换了铜钱。 “师父,真甜。” 米金迈着小短腿跑回来,举起手中的糖葫芦。 “师父老了,吃不了这种甜掉牙的东西,唉,我说咱们烂柯寺揭不开锅是因为你吧。” 空明虽然嘴上埋怨,看着徒儿的目光却满是是柔和。 “小小年纪,已经有大德风范。” 余丁陈赞许道:“空明圣僧这徒儿,日后有佛陀气象。” “施主过誉了,米金还是个贪吃小徒。” 空明很谦虚,然而下一刻,他眉头突然紧蹙,仿佛心有所感似的看向远方,道:“我感觉到那股业障的气息了。” “果然,那边是李前辈的住处。” 杨庆与余丁对视一眼。 空明袖袍一挥,众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便出现在了李宣的小院前,到了这里,便能直观的感觉到其中滔天的恶浊气息。 “我从燕国而来,难道要倒在近在咫尺之地!” 里面传来了敖青的怒吼。 众人同时朝着内堂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长着龙角的英武中年,身上黑气翻卷,而香香和一个水波凝成的雍容女子,正在那不知所措。 “也是.....李先生百密而无一疏,既然要出远门,怎么可能不在家中留下禁制。” 杨庆松了口气。 “燕国?先生不正是去了燕国吗?难道是先生早有谋划?” 余丁此时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点踌躇不前,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敖青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内堂中异变陡生。 敖青面露决然之色,突然炸散了浑身的黑气,似乎准备做拼死一搏。 也是同一时间,一尊霸气凛然,金龙环绕的佛陀雕像凌空飞起,身形一下子变得无比高大,虚影宛若纯金铸造。 “丈六金身!” 空明瞪大的眼睛一下看透了这尊虚影的本质。 虚影并非实体,真正神异的是其中那尊金芒刺眼的雕像,这尊雕像之恐怖,仿佛一尊真佛降世,让他圣僧的修为,都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是成了佛的佛陀才能修出的三大身之一,能变化无穷,化众生相,无大无不大,无通无不通,现在居然在人间一个偏远之地见到。 面容刚毅的佛陀身形宏伟,面容仿佛笼罩了一团迷雾,看之恍惚间是个俊朗的青年,又好似垂垂老矣的古佛。 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上境高人,在人间都是能横据一方的存在,但在这尊佛陀前,却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 真言宏阔,如晨钟回荡天地,众人耳畔振聋发聩。 “世尊地藏!” “世尊地藏!” 佛陀手指拈花,声音如滚滚涤荡而出,无穷无尽的恶浊之气如阳光下的残雪般消弭殆尽。 一条活灵活现带着无尽威严的金龙盘旋而出,目中神芒绽放,龙威如渊如狱,诛邪退散,猛然间席卷八方。 “大乘天龙之境?” 空明又是惊骇又是敬畏。 正因为他是佛门中人,修为眼界在这里,更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大乘天龙,是每个佛门武僧追求的至高境界,乃佛教第一力之神通。 在人间之地,简直闻所未闻。 甚至其传承都早已经绝迹,已经数千年没见过其真身,他寻找护法天龙,只是大威天龙真功的残本罢了。 这雕像上的金色天龙,恐怕已经臻至圆满。 最后时刻,处于挣扎之中的敖青反而宁静下来,因为佛力已经将恶念蒸发,那一丝真灵短暂的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 为何说是短暂,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看着直冲而来的金龙,敖青面上露出一丝惨笑。 完了。 这些天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发生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咫尺之遥便是天堑,还是倒在了池瑶面前。 也不能怪池瑶不信自己,因为龙族身死之后确实会将同族当成生死大敌,这是刻在血脉之中的。 这一切,大概就是命吧。 虽然最后功败垂成,无法为后人照亮前路,但为了龙族,他敖青也算鞠躬尽瘁。 “在池瑶面前,死的体面一点吧。” 敖青最后看了眼敖池瑶,面上露出慈祥之色,随即勉强支起了身躯,迎面而来的金龙,神色坦然。 他乃龙族,死在大威天龙之下,也算死得其所。 祖龙的龙珠也送到了池瑶手上,算是完成了他最后的任务。 遗憾的是,没能好好和池瑶说两句话...... “谢佛陀送我往生!” 敖青舌绽春雷。 “祖父!” 敖池瑶泪花如雨,觉得心中仿佛被挖去了一块,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狱的龙威将那个熟悉的身躯碾压冲散,几乎是瞬间就化作尘埃,和她的泪花一起飞溅在地。 一颗微微发亮的珠子滚到她的脚下。 “原来龙珠在祖父那......” 敖池瑶跪坐在地上,捡起还带着余温的龙珠,无穷无尽的悔意充斥了她的内心。 “唉,原来这龙尸是死在周天子剑下的敖青。” 杨庆面露感慨,叹道:“不远万里前来,并非是为了为祸苍生,而是想为后人留下传承。 敖青,是个人物。” 虽然族类不同,这并不妨碍杨庆心生敬佩。 “阿弥陀佛.....” 空明轻叹一声,原地坐下准备念诵往生咒。 内堂落针可闻,敖池瑶的啜泣声无比清晰,众人的都是面露慨叹。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那尊身上缠绕金龙的佛陀并未消失,怒目金刚化作慈悲普度。 “亢龙亦有悔,生死之后,望你能大彻大悟。” 一声佛号,早就拈好的莲花印旋转而出。 代表着无穷希望的莲花旋转绽放。 “是李宣的声音!” 香香杏眼圆睁,突然惊呼一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而复生 “这就是......死去之后的感觉吗?” 敖青感觉自己被黑暗所吞没,意识沉入了幽深的海底,周围什么看不见,听不到,宛若被剥夺了六识一般,处于无穷的空寂。 “罢了,总归是比幽冥之中好一点。” 他自嘲的笑了笑。 随即便放开了心神,任由自己无限的下沉。 龙生经历过的一切,都宛若跑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绝地天通之后,龙族依然履行职责,掌管天下行云布雨。 年幼之时,龙族还是东海霸主,虽然有外强中干之势,却贵为人族图腾之物,地位尊崇。 到了敖青手中,他心中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感,因为上古以凶兽闻名的龙族,已经习惯了悠闲的生活,除了生育后代能力低,每天都在造娃之外,便没什么事做了。 也就是那时候起,看似光鲜亮丽的龙族,已经从根子上腐败。 敖青有心扭转局势,无奈天人界限横亘在头顶,族人已无进取之心。 再到后来,幽朝覆灭,周天子携人皇之势蚕食东海,甚至幽朝的通幽之力也被其掌握,龙族偏居一隅早已爪牙绵软,根本没有任何威严,甚至直到周朝兵临城下时,还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动手斩龙。 死后,他在幽冥之中饱受折磨,不过还好的是,龙珠已经送到池瑶手中了。 “呼......” 敖青脑中已经没了怨念和仇恨,只有如释重负。 就在此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金芒,并且还在不断的放大,照破万千晦暗。 “那是......什么?” 敖青觉得有点刺眼,下意识用手遮挡。 正在此时,头顶传来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 “亢龙亦有悔,生死之后,望你能大彻大悟。” 随即一朵绽放的金色莲台飞凌而来,在黑暗中宛若一盏明灯,随即停在他眼前伸出叶片,好像在等他踏足上去。 “是。” 敖青现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心境古井无波。 随即踩上金莲,盘坐其中,任由莲台将其带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或许是一瞬,敖青睁开眼只觉得恍若隔世。 “祖父!” 敖池瑶不可置信的捂着嘴。 由于哭了很久,她水做的身躯都已经缩小了不少。 其他人也尽皆无比错愕,敖青刚刚明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元神寂灭,也就是常说的魂飞魄散,就算是仙神也束手无策。 这场大变活龙,简直违背了他们的常识。 “阿米豆腐,大虫子又活过来了!” 米金没想那没多,只是惊叹的指着敖青。 “这可不单单是活过来了,此乃普度真法,能横跨无尽苦海,引迷途之人回归。” 慈眉善目的空明老和尚面露虔诚,摸着米金的小光头解释道:“大彻大悟,超脱生死,敖青施主能得这种佛陀施救,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机缘。” 现在他已经完全服了。 之前杨庆所说这里隐居着一个绝世大能,他其实没放在心上,但事实胜于雄辩。 这种能令人向死而生,最后大彻大悟的手段,不仅仅是神通广大,其中还包含着至深的佛理。 “之前多有误会,还敖前辈海涵。” 杨庆与余丁对视一眼,上来见礼。 “事出有因,几位也是守卫一方安宁,敖青不是事非不分之人。” 现在的敖青,身上的黑袍转白,神色中正平和,已经是宛若新生。 旋即他又问道:“那位点化我的前辈身在何处?我们祖孙两代都蒙受其照顾,更是以大神通将我引渡回人间,在下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面前这位老和尚也是佛门大德,但境界却还没到佛陀之境。 所以敖青心中有数,救他的另有其人。 “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云游天下去了。” 杨庆解释道,随后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香香。 “李宣昨晚与我托梦。” 香香在一众大佬面前并不露怯,红唇轻启道:“说他已经启程回国,应该在路上了。” “好,我便在步云镇找个地方,恭候先生大驾。” 敖青拱了拱手,堂堂前任龙王,对一个凡间女子表现了充分的恭敬。 “敖前辈不若去府衙落脚?现在人间已然沧海桑田,在下也算是略知一二,正好为前辈分说。” 杨庆被空明老和尚使了个眼色,正好顺水推舟还了人情。 能与龙族结个善缘,也是好事。 “正是,敖施主受佛光洗尽铅华,是天生修佛的慧根。” 空明老和尚长眉抖动了几下,压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只要不嫌小庙凋敝,咱们便可促膝长谈。” 这受了佛陀引渡的人,那便是天生的慧根通明,佛性逆天。 更别说,敖青本此前本就是仙神境界的真龙,那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若是被悬空寺那帮和尚看到,怕是要直接拼命。 当然,为了防止背后那位大能不喜,老和尚只是请敖青帮些忙,并非将其收入门下。 “善。” 敖青微微颔首,随即又道:“明日我会去府衙。” 看着人家祖孙相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众人也都是心中有数之辈,便尽数告辞离去。 小院中安静下来。 “祖父,对不起......” 敖池瑶虽然平时个性要强,此时缺宛如犯错的小女孩。 “无事,说起来还怪我,毕竟爷爷曾经教过你,遇到死去的同族,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敖青放声大笑,用手轻轻抚过敖池瑶的头顶,又叹气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好在咱们爷孙运气不错,得了同一个高人相救。” 说着,他又转头拱手道:“也多谢姑娘,收留了池瑶这么久。” 敖青自然能看出,两人现在一体双魂,性命相连。 “不打紧的.....” 香香为两人泡上了茶,笑道:“我本来是凡间女子,若不是敖姐姐在李宣的安排下与我共用身躯,小女子一辈子都是芸芸众生。” “李前辈才是真高人。” 敖青此时才有机会打量内堂。 字画,藏书,木雕,无数道韵交杂在一起,交相辉映,刚刚救他的大威天龙,只是其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堆在那边毫不起眼。 随手便将无上佛门真功篆刻于木雕上? 而且外面,还有一株建木! 太恐怖了...... 在他心中,恐怕也只有燕都遇到的那位,身躯无穷无尽,恍若横亘于天地宛若的神明身影能与其比肩。 至于两人孰强孰弱.....敖青不知道,总之都是他难以仰望的存在。 “他呀.....是很厉害啦。” 香香素手托腮,眼中似乎倒映了一个身影,“不过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之前还在镇上做屠猪户呢。 好啦,你们一定心中有千言万语,时间还够,我去烧壶热水,你们慢慢叙旧。” 说完,她便很识趣的去厨房烧水。 祖孙两龙倾诉完想念,话题便不由自主引到了当下。 “刚刚那小姑娘,明明不是龙族之身,却有龙威护体。” 敖青啧啧称奇道:“还有池瑶你,元神寄居于凡人识海中,居然也相得益彰,这也是李先生的手笔吗?” 他很好奇,那位用的是什么办法。 “李前辈恐怕是与祖龙同时代的大能。” 敖池瑶此时心中平复下来,解释道:“因为他有一门《真龙宝术》,还编写了描绘上古奇观的《山海经》......” 她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全说了出来,包括是如何脱困,如何来了步云镇,如何在这里指导香香修行,以及对李宣谋划的猜测...... “这么说来,周王朝也是李先生的阻碍,虽然不一定是最终目标......” 敖青陷入了思索。 现在龙族不比上古时期,连一尊大罗都没有,能成为李先生这般较为善良的大能手中之棋,已是万幸。 寻常人想当,还没这个资格呢。 敖池瑶试探着问道:“祖父,你不会要遁入空门吧?” 敖青摇摇头,笑道:“那道引度金莲,只是扫出了我内心的恐惧,晦暗,怨愤,却和悬空寺将人洗脑成只知道阿弥陀佛的傻子不同,我身有佛性,但我还是我。” “那就好......” 敖池瑶这才松了口气。 在她的印象中,遁入空门斩去烦恼丝,基本等于六亲不认,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亲人,可不能这么快又失去。 接下来,香香做了一桌晚饭,为这位前任龙王洗尘。 她与敖池瑶现在性命相连,敖青也算他半个长辈。 敖青放下碗后,见天色晚了,便施施然离开,往府衙而去。 ps:因为看滔搏的比赛,更新有点晚了,诶嘿。 让二追三牛批!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离家出走小泠音 清晨的阳光是那么通透,步云镇经历了昨天的暴雨,今天迎来了一个好天气。 府衙中传来笃笃笃敲击木鱼,还有诵经的声音。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便开始了早课。 敖青也坐在旁边,翻阅着空明老和尚给他的佛经,口中念念有词。 能重获新生便已经极为难得了,虽然修为尽失,但他现在很适合走佛门的路子,以后前路是一片坦途,也不算差。 他和老和尚有君子协定,两人双修互相帮助,空明反哺佛力,敖青不如空门,但给老和尚的寺庙镇百年气运,享受香火供奉。 这老和尚佛法精深,是难得的高僧大德,寺庙里的香火应该很旺吧? 失了修为的敖青是这么想的。 看了一会,敖青眉心绽放出朦朦的佛光。 以前的龙宫藏书甚广,他其实是看过佛经的,不过当时只觉得头脑发胀,看了半天就记住两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现在感觉整个龙都变聪明了,对于佛门经义过目不忘。 “敖施主果然慧根天成,佛心深厚。” 空明老和尚眉宇间闪过一丝喜意,“这烂柯经中出了佛理,还有弈棋之道,若是资质愚钝者,终身不得其门而入,但放在施主身上却是相得益彰。” 老和尚宁静致远,做事很有深意。 这敖青是受了那位大能点化入了佛门,以后定然还会给予指点。 到时烂柯寺也可从旁受益。 那位前辈应该是要对东海龙渊有所谋划,其上有天残棋局,到时自己也可投桃报李。 那位前辈绝不会吃亏就是了。 成年人的世界,特别是老怪物的世界就是这样,一切都不在言中。 “吾确实对棋艺有所涉猎。” 敖青点点头。 他其实是谦虚了,在龙族悠长的寿命中,他只诞了一子,除了为龙族东山再起奔波以外,其他的时间都在下棋,曾经还化身行走天下,诸国的国手多半不是他对手。 可以说放在人间,也是相当不错的水准。 “时候还早,不若我俩手谈一局?” 空明老和尚存了指点的心思,信手在地上石板划出整齐的痕迹,形成了一个规整的棋盘。 “可。” 敖青也不矫情,拿起黑子便先行落子。 随即一人一龙对弈起来,频率极快。 “两位在下棋?” 杨庆从外面走进来,轻飘飘的没有出声,以免打扰到两人。 米金小和尚本来在敲木鱼,后来由于太困,便抱着棒槌趴在木鱼上偷懒打起盹来。 察觉到有人进来,米金小和尚眯着眼睛道:“是啊,下棋好没意思,我看着都快睡着啦。” 师父下棋的时候,多半是不会管他的。 虽然等师父下完了,也多半会被揍一顿屁股,但米金在屁股疼和瞌睡虫面前,更无法抵抗后者。 但尴尬的是,他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时候还早,厨娘估计才到,小师傅若是想吃斋饭,我便叫后厨去做。” 杨庆走到棋盘前,回头轻声道。 离国的将士们早上大多要吃肉,以保证体力充沛。 米金小和尚托腮思索着,似乎在考虑直接睡过去,还是先去吃了饭再回来睡。 在馋虫和瞌睡虫间来回挣扎,良久才爬起来,睡眼惺忪的双手合十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去厨房了。 杨庆也不管他,默默站在棋局旁边观看起来。 他棋艺只能说是够用,棋术还是因为卫卯那老头天天说下棋对行军布阵大有裨益,才跟着学了几手。 去棋馆能虐虐菜,但是和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嗯,就像钻石崽,打打破铜烂铁还行,如果碰到职业选手,那要被当场干碎。 可以看出,敖青的黑子杀气凛然,虎掷龙腾,棋路大开大合攻击性极强,而且攻势如超水漫绵延不绝,从开局便让人喘不过气。 而空明老和尚则恰恰相反,行棋风格以静制动,厚重稳定,无论局势怎样变化都波澜不惊,但每每都有妙手频出,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是在给敖前辈喂招。” 杨庆只能看出来,空明和尚确实比敖青厉害许多。 过了中盘,棋局的变化越发莫测,他便看不懂了,时常两人已经走过了很久,他才想到前几手的用意。 过了半晌,敖青投子认输,摇头道:“空明大师确实名不虚传,想必天下已经少有敌手。” “凡间棋道高人不胜枚举,有的甚至以凡人之身触及仙人棋道,老衲可担不起如此称号。” 空明老和尚谦虚的摇头,又道:“单凭棋力,黑白二老胜我良多,祝筹也需要开慧眼才能与之战平,其实老衲是占了神通的便宜。” “大师刚刚胜我可没用慧眼。” 敖青默默收着棋子。 “听闻东海龙渊上又天之残局,大师能破解几分?” 杨庆趁着这个空档问道。 “我一人之力,破五关便难以为继。” 空明老和尚叹道:“相传天之残局共有九关,最后一关其中蕴含大道秘辛,是祖龙窥测大道所布,老衲还差得远了。 黑白二老,应该能到第六关,我再加上祝筹,和他们合力应当能解开半局七关,这还得仰仗祝施主,于琅琊阁中苦心孤诣研究了棋局数百年。” “这么难?” 杨庆收起去试试的心态,自己这半吊子水平,一准没戏。 ........ 燕都。 天将将微明。 趁着即将散去的夜色,一个窈窕的身影背着包包,鬼鬼祟祟的一路绕过灯火出了寝宫。 其实苏泠音是有储物宝贝的,但不知为何,她觉得离家出走需要仪式感,背着包包才有那种味道。 “嗯......城门口值守的羽林军太多了。” 低语的声音轻柔好听,那个身影又转过头,朝着西边迈开步子。 王城西边的墙根下面,苏泠音从手指上放出藤蔓,然后悄悄的站高些,探出小脑袋朝外打量。 随即松了口气。 现在燕都百废待兴,人手不太够用,还有修葺王宫的工匠不停的往里头运材料。 果然,今早那些运输材料的工匠又要驱车出去了,现在工匠们都在临时搭建的棚屋边检查材料,有的还吃着干粮,三三两两围在一起。 苏泠音偷偷摸摸跑了过去。 一个丰腴的中年妇人正站在那,貌似在对工匠们嘱咐着什么。 半晌,她才去了后厨。 “喵~~喵~~” 旁边传来两声清脆的猫叫。 “哪来的小猫呀?” 中年妇人似乎心有灵犀,笑着走过去。 猫叫的声音,是从米缸里发出来的,她顺势打开。 然后身体猛地一僵。 苏泠音坐在米堆上,抱紧了包袱。 “吴娘。” 她轻轻的喊了声。 这个中年女子是苏泠音的奶娘,由于从小她母亲就去世了,所以小时候便是跟着吴妈长大的。 现在吴妈年级渐大,在宫内当了个女官。 见到苏泠音,吴妈面上出现“惊讶”的神色,急呼道:“小祖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啦。” “我想出宫......” 苏泠音小声道。 “你想出宫,那当然可以啦......” 吴妈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殿下你没跟王上通报过?!” 苏泠音点点小脑袋,声如蚊蚋的“嗯”了一声。 “哎呦,你可害死吴妈了。” 吴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王上若是知道,又要大发雷霆,到时候吴妈可就遭殃了,殿下要出门做什么?不能与王上分说清楚吗?” 惨的还不是她,还有守卫宫墙的羽林军,都得出去找苏泠音。 当然,最惨的还是做牙行生意的。 “嗯.....不行......” 苏泠音明艳的大眼睛不安的闪动两下,用祈求的语气道:“我给父王留过书信,他绝对不会为难吴妈的,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吴妈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她也想过直接跟爹爹说,但总觉得难以启齿。 说去找李宣? 那为何要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若是爹爹问起来,难道说要去找情郎不成......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问,得偷偷的跑掉才行,就像某些人上学的时候,跟妈妈说晚上要去网吧通宵,那不挨顿打都是好的。 苏平舍不得揍她,但肯定会严加看管的。 到时候就再想找机会出宫,就更难了。 吴妈似乎受不了着可怜的小眼神,便叹道:“唉,殿下可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身就不活了。” “谢谢吴妈!” 苏泠音惊喜的握着中年妇人的手。 然后便在吴妈的遮掩下,将小脸弄的灰扑扑的,换了身粗布衣衫,上了工部采买的马车。 “铛——” “铛——” 王城的标志性晨钟响起,马车随着运材料的队伍缓缓出城,经过宫门的时候,苏泠音一颗小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好在,羽林军貌似对工匠的队伍很放心,没怎么盘查。 苏泠音看着外面的天,心中的雀跃简直难以言喻。 直到出了外城,也没有发生意外,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临别之时,吴妈拿毛巾给苏泠音擦净了脸蛋,叹道:“听说前几日那些帮助燕都的大老虎,带着他的弟兄们就在二十里外的客栈内,殿下或许可以去找他们帮帮忙。” “嗯嗯.....谢谢吴妈!” 苏泠音高兴的抱了中年妇人一下,然后就拿着包裹消失在人群中。 “唉......” 吴妈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纤细轻灵的背影不见。 随即她脚下一踩,整个人如大雁般腾空而起,倒卷着身形瞬息间飞过大半个燕都回了宫中,在令牌开路之下,一路畅通无阻。 上一刻还平平无奇,显得有点臃肿的奶娘,现在宛若一只雌豹。 这分明是一个四品高手! 她没去工部汇报,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是。” 吴妈半跪在地上,汇报道:“殿下已经在安排下出宫了,一切都和王上猜的八九不离十。” 是的,知女莫若父,苏泠音出宫的时间,甚至会躲在米缸里,都是王上早就猜到的事情。 但吴妈不解,为什么王上放心让殿下一个人出门。 泠音是她看着长大的,连她都不放心,王上就能放得下心? “唉,关不住的,心不在这咯。” 苏平似乎看出了吴妈的疑惑,破天荒的解释了两句。 随即他又望着宫墙之外的天,面上露出一丝追忆,“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再怎么锦衣玉食也不会快乐的。 希望泠音不要与我一样,有诸多身不由己。” 说是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苏泠音多半是去找李先生。 在那位的身边,比跟着自己更有益处,以后得到成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跟别人私奔看看?苏平不当场破防,诛人三族才怪。 “王上英明。” 吴妈本来只是嘴上恭维惯了。 但想起殿下走时,那发自内心的雀跃和思念,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她突然觉得王上没错。 第一百八十五章 鱼塘就像叶子开车,说翻就翻...... 时间过去了十来天。 青山脚下,水绿湖畔的官道上。 啸天蹲在马夫的位置,爪子上牵着缰绳,略带忧伤的赶着马车。 时不时还扣扣屁股。 哪里的印记还在,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烫烫的灼烧感,但偶尔会发痒。 他狗狗祟祟的摸出一个红果果,然后塞到嘴中咕咚咽下去。 赶着车,啸天脑袋上的那根桂树叶子又亮了起来,极为有频率的一闪一闪。 自从在梦中和李大大的对弈之后,他有事没事便会不自觉的在心中复盘,思索对局。 但这么多天来,除了脑瓜子嗡嗡意外,啸天感觉再让他下一次,还是无法在李大大手下撑到中局。 而且还听李大大自称什么棋艺一般般,上不了台面之类的话...... 难道这是人间的平均水准吗? 自己作为一只狗子,太菜了吗? 啸天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使劲开动脑筋,跟那盘残局卯上了。 李宣坐在马车里面,桌前摆着笔墨纸砚,继续进行着《山海经》的修撰工作。 嫦小玉趴在纸张旁边睡觉,像个小毛团子似的充当镇纸。 写完之后,李宣拿起纸张吹了吹,准备将其夹在一旁晾好。 然后..... “桄榔!” 马车狠狠晃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由于这个震颤,砚台被打翻了,里面乘着的墨汁反四处飞溅,弄得满桌子都是。 ‘诶?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嫦小玉微微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变成了小煤球。 李宣无奈的抹了把脸,结果俊朗的面容上也被沾上墨汁。 抬头一看,原来是叶子没看路,马车卡在沟里了。 叶子抬起脑袋,狗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叶子,好好赶车,不要分心。” 李宣无奈的搓了搓它的狗头,然后下车检查了一番。 其实叶子很聪明,一般来说是能放心的,只是最近有点精神恍惚。 已经好几次刷碗的时候把碗摔了。 这次把车开到沟里,幸好车没坏,要是下次开到旁边的湖里,那大家都要游泳了。 “呜呜......” 狗生艰难的啸天,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见它这副模样,李宣决定抽空教教,什么叫正确的开车姿势。 由于这件事,回去的路程又耽搁了一会。 原本他昨夜托梦和香香说过,今天上午便能到步云镇,现在看来,得晚几个时辰了。 李宣现在力气很大,居然能举重若轻的将马车从沟里弄出来,连他自己都惊讶非常。 这气力,搬砖也能养活自己了。 随即他拿着衣物去了湖边一个稍微隐蔽些的地方。 这里溪流清澈无比,甚至能澄净的湖水,看到下面的鹅卵石。 “就这了。” 李宣将衣物扔在岸边,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呜呀!’嫦小玉从旁边的草丛里跳出来,然后小身躯半空中就是一僵。 刚好看到李宣站在湖里,上半身修长而匀称的肌肉,在晶莹的水珠下熠熠生辉。 ‘大魔头凑不要脸!’ 嫦小玉噗通落在水里,赶紧用爪爪捂住双眼,羞愤的背过身去。 太可恶了,居然不声不响的......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怎么随便找个地方乱洗澡呢!?也不怕被人看见! 她扒拉着爪子刚想游走,就感觉被一只魔爪捏住了。 “哈哈哈,小兔还害羞,你也一起洗洗吧,不然要变成煤球了。” 李宣大笑着把嫦小玉托在手上,轻柔的将墨汁清洗干净。 ‘可恶.....’ 嫦小玉两腿蹬了蹬,然后就瘫软不动了。 明明不愿意的,但是李宣给搓澡澡的时候,居然有点舒服...... 等等,为什么大魔头这么熟练? 嫦小玉一下狐疑起来。 难道他外面还有别的兔? ......... 打打闹闹,李宣换了在燕都穿得那套衣服,亲自驾车出发。 风儿吹来,衣袍上还残留了泠音的发丝清香。 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终于能看到远方升起袅袅炊烟的镇子,那块写着“步云镇”三字的牌坊,貌似上面的青苔都换了一茬。 “小李哥,出远门回来了?” “衣锦还乡啊,咱们都听到你在燕国的名声了!学堂的老头没少念叨你呢。” “这条狗子比俺家大黄俊多了。” 街坊邻居都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以前虽然街坊邻居也热情,但现在好像带着一丝丝恭敬。 ‘读书人走到哪,都是一个受尊敬的身份......’ 李宣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现在他开着燕国官宦规格的豪华马车,怀里还揣着三千两黄金,穿着低调奢华的榜首郎定制儒袍,甚至还多了条狗子。 大概和前世外出打拼,开着豪车携巨款回家一样,倍有面子。 “唉,小李哥恐怕过段时间,就要叫李员外了。” “听我在府衙当差的二哥说,有个大官时常说要拜访小李哥,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他回来呢,读圣贤书有这么大面子吗?” “这你就不懂了,小李哥那是普通读书人吗?那是文曲星下凡,咱们离国本来就没什么读书种子......” 望着马车远去,一帮乡亲父老忍不住议论纷纷。 人群中,穿着衙役衣着的汉子,马上离开人群撒腿往府衙通报去了。 .......... 另一边,车轮滚过青石板,马车停在了熟悉的小院前。 李宣顶着嫦小玉下来,啸天自觉的把缰绳拴在树上。 “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草窝。” 李宣感叹一声,整理好心情推开院门。 恰好看见,香香穿着露出精致锁骨的白色素衣,两腿趺坐在蒲团上,柔顺的青丝末尾用红绸绑好,亭亭玉立的坐在那儿。 修长的粉臂举过头顶,手掌合十,有点像瑜伽中的动作。 ‘感觉香香越来越漂亮了,肯定不是错觉,果然爱运动女孩子,姿势一般更好解锁......’李宣站在她背后,望着那美好的曲线,忍不住拿香香和苏泠音比较。 一个是生长在山野的牡丹,让人流连忘返为其驻足,性格坚韧,还能体己贴心。 泠音则是好看的小白花,冰雪聪明不沾一丝杂质,给人以初恋小女朋友的感觉,总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大魔头在想什么?怎么回来了都不跟香香打招呼.......’ 嫦小玉在李宣的手掌中抬头。 ‘对了,小兔也是小母兔......’ 李宣揉了揉嫦小玉的脑袋。 嗯,这是小捣蛋鬼。 “阿嚏!” 啸天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猛地吸溜了两下鼻子。 这下,原本想从背后拥过去的李宣,算是彻底暴露了。 大概是刚刚还在心中比较两个女子,这属实有点花心大萝卜,他突然有点尴尬,“香香你最近,练的不错啊,体魄好了很多。” “那是,我最近天天都有认真修炼的。” 香香回过头来,莲步轻移,裙摆飞扬的走过来,“还不是你每天都督促我。” 其实她早就听到马车声了,只是见李宣没有出声从背后走来,心中有点小期待,故而没有出声点破。 “有认真......修炼......就好。” 李宣读着修炼这两个字有点不顺,旋即张开双臂准备抱住那个纤细的人儿。 “等等......” 香香却没有扑进他怀中,而是狐疑的将鼻子凑到他肩膀上抽动两下。 这味道..... “好呀,你.....你这花心的家伙。” 香香突然鼓起腮帮,柳眉倒竖道:“这上面睡金海棠粉的香气哪来的,你沐浴从来不用那种东西。” 那种香粉极为名贵,寻常身份的人根本买都买不到。 就算是无意间留下的,这女子的清香又怎么解释? “我这.....” 李宣不擅长对亲近的人说谎,顿时百口莫辩。 特么..... 女人都是天生的侦探吗,这都十几天了,叶子都不一定闻得见,香香居然一下就发觉了。 香香生气的背过身,不理他。 肩膀抽动,似乎在啜泣。 “那个....那个女子身份很尊贵吧,你是不是这次回来,就不要我了。” “这怎么可能。” 李宣心中唉声叹气,下意识低头看向叶子。 “呜呜?” 啸天顿时往后缩了缩。 关本神犬什么事......人族真奇怪...... “哼,亏你有点良心。” 此话一出,香香突然背过身来。 面上没有半点眼泪的痕迹,显然刚刚哭泣的模样是假的,甚至面上还微微带着笑容。 内堂跑出来一个熟悉的绿裙身影,香香牵起她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李宣顿时错愕当场,头皮发麻。 “泠音?!” 不仅如此,虎力大王和一众妖族们,也畏畏缩缩冒出头。 完蛋......李前辈不会杀我们灭口吧。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李宣觉得很淦 小院中,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虎力大王他们瑟瑟发抖。 完蛋,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万一被李前辈杀妖灭口,这上哪说理去? 他们之前还想着,帮李前辈将泠音殿下送过来,应该能得到赞赏才是,哪成想是现在这种情况。 李宣心态崩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你就这样出现...... 在燕都的时候,他其实是有想过会有今天的,甚至想过如果发生了,到底该怎么办,万一泠音和香香不对付该如何是好。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的突然。 李宣很想说“我全都要”。 然后两女就融融恰恰,感情和睦,一左一右的靠在他肩膀上,共侍一夫...... 但那特么是小说里的情节!现实中感情是自私的,连罗老师都得好好练习时间管理,小心翼翼的多人运动。 但是,在这个世界,时间管理几何难度的提高。 他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没想到苏泠音居然提前已经在步云镇等着了。 “泠音,燕国路途遥远,你来几天了?”李宣故作镇定道。 “昨天才刚刚到的,来小院没找到你......”苏泠音心情有点不美丽。 千里迢迢跑来找李宣,没想到他家中还藏了一个大美人,但论容貌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而且话里话外,和李宣哥哥的关系好像更亲密呢。 香香哼了一声,扫了眼苏泠音,然后咬着银牙道:“没良心的,你是不是很喜欢让姑娘偷跑来找你呀?” 她心中也升起警兆。 昨天,两个女子已经自报家门过了。 结果发现,这燕国的公主居然在自己还没住进李宣家中的时候,就已经和李宣认识了。 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没.....” 李宣心中轻叹一声。 “其实.....其实......” 苏泠音两只明艳的眼睛转动几下,找了个理由道:“听说,最近东海那边很热闹呢,我是顺路过来看看的,提前跟爹爹说过了。” “泠音” 香香可没这么好糊弄。 “是是是,是这样没错。” 虎力大王忙不迭的猛点头。 “真的是这样?” 李宣赶紧使了个眼色,就凭虎力大王这憨厚老实的样子,张嘴就是一副不会说谎的样子。 “嗯,没错!” 虎力大王回答的很快,小鸡啄米似的又点头。 “东海路途遥远,泠音便先在这住下吧。” 李宣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然后......” 两双美眸齐齐看过来,他突然梗住,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先生回来了?”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声。 回头一看。 杨庆不明真相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还有个身穿黑袍的英武中年,看到他的瞬间,身形明显如草雷击似的僵住。 但李宣没来得及想这些是谁,只觉得这一声呼唤简直就是如沐春风。 宛若久逢甘霖一般,给了他暂时的喘息机会。 “老杨,你来得正是时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李宣如释重负的过去,亲切的拉住有些发愣的杨庆便往里走。 “先生也是别来无恙。” 杨庆老直男了,被拖拽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先生今天貌似很热情。 而且,先生的力气好大...... 感觉自己一个临近二品的武夫,简直孱弱的和婴儿一般...... “三位是杨庆的朋友?进来一起坐坐吧。” 李宣招呼着外面的几人。 “阿弥陀佛。” “偶米豆腐。” 一老一小俩和尚也双手合十,跟在后面走了进来,眼神好奇的看着这个俊朗的青年人。 这个大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呢,而且身上气息隐藏的很好,以老和尚的慧眼都看不出半分端倪。 ‘这位李先生的气息隐匿之术,已经臻至化境,甚至举手投足都与凡人无异,难怪敢隐匿在凡间。’ 老和尚微微颔首。 散仙大多是隐居在洞天福地之中的,因为凡间的天地大道有缺,但凡泄露一丝气息都有可能招来危险。 连他也是靠化身在人间行走。 只有敖青还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 自付心境古井无波,发生任何事都能宠辱不惊的他,现在额间居然流下了细密的汗水。 何等的卧槽! 那个在燕都掐着自己脖子,就像捏起一条小虫似的大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这就是他家,那岂不是说用佛法普度我的,和在燕都出现的大能是同一人?! 本来他还有点怀疑,但看到啸天的瞬间,他就完全的确定了。 这俩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是了,这位大能知道真龙会寻找自己的同类,故而将我的一举一动都拿捏死了,那佛像是早就在里面放好的。 敖青叫苦不迭,完全无法保持一个龙族尊长的威严。 “呜呜汪!” 啸天看着敖青,警惕的低吼两声。 聪明的狗子已经认出来,这就是燕都上空那个黑洞洞里跑出来的长虫,只不过那天敖青跑得太快,它没追上。 可惜啸天不敢说话,否则必然大喊一声:“妖孽,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 不过,这条龙气息好像变了。 嗅觉敏锐的啸天发现,无法从这个中年人身上闻到那种恶心心的味道。 “敖施主怎么了?” 空明老和尚回头,不解的问道。 他似乎从敖青的面上嗅到了一丝恐惧的味道。 真龙乃是天地间最具威严的族类,哪怕这位李先生确实深不可测,也不至于吓到脸色发白吧? “唉,大师你不懂.....” 敖青苦涩的摇摇头。 那恍若,如混沌未开之时,位于混沌中的开天辟地的神只身影,被那样的存在拿捏在手中,滋味简直终身难忘。 这还是他身子骨硬,看看姬朗,二品大儒直接被气息碾成了渣渣。 “嗯?这位仁兄不用拘谨,当这是自己家就好了,叶子是有点怕生啦,兄台不用放在心上,它平时还是挺憨傻的。” 李宣不禁微微有些奇怪,看到旁边警惕的叶子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怕狗啊。 虽然啸天样子憨憨的,但有的人小时候被狗咬过,童年阴影之后就算再可爱的狗子都不敢接近。 李宣决定帮他克服心理障碍。 于是过去拉着敖青的袖袍,带着他往里走。 敖青赶忙摇摇头,神色慌张。 你不要过来啊! 虽然心中狂呼,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屈服了,不敢拂了李宣这位大佬的面子。 李宣引着客人们来院子里坐下。 不管怎么说,这群客人算是暂时把他的危机解除了。 香香也只得暂时放过李宣,去了后堂端茶。 苏泠音则是抱着膝盖在建木旁蹲下,用柔嫩的葱白手指抚过叶片,嫦小玉又去一众妖族那作威作福了,虎力大王赶紧逃跑到建木那边,希望泠音殿下保护他们。 然后在田中打闹着,好半晌才安静下来,一起抬头眼巴巴看着建木。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李宣引着众人落座,特别关照了有些拘谨的敖青,客套的朝着他说道。 因为刚刚听香香说,这是她失散多年的长辈,那自然是要特别优待一些,以显示他的重视。 敖青则是苦笑一声。 听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翻译过来就是“燕都那么远你都能跑过来,小老弟你很上道嘛,我很高兴。” 而且空明老和尚是从极西之地过来的,比燕都更远,李前辈却偏偏对他说这句话。 李前辈此言,还能听出一丝丝炫耀之意。 也是,将自己的一举一动算的清清楚楚,大佬们算计了一条真龙,也就是稍微有些成就感了。 “敖施主似乎早就与李先生见过?” 空明老和尚略有深意道。 “没错,在燕都有幸目睹过先生绝世风采,实在令在下终身难忘。” 敖青也想开了,躬身作揖道。 李宣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在燕都见过自己......还说什么绝世风采......应该是长街走马,得偏试榜首的那天。 历代燕国的偏试榜首,听说都是要入朝为官的,而且官职还不低。 难怪这中年人见了自己有些拘谨。 但其实因为文宫的原因,李宣并没有在燕国做官的打算。 李宣笑道:“敖叔不必如此,我会一直留在步云镇的,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咱们正常交往便可。” 其实按照这个时代,各国习俗都不同,在燕国若是女婿是当官的,而娘家长辈是白丁之身,那出门在外都得喊“大人”,“老爷”。 普通人和官员中,始终是隔着一条鸿沟的。 李宣的处事方式比较随和,不喜欢玩这套。 “小龙明白。” 敖青正襟危坐,深深吸了口气。 嗯......看来前辈不愿意暴露他在燕都的谋划,想要以正常人的身份和他相处。 “喝茶喝茶。” 看来香香这个长辈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李宣端起茶杯,看了眼刚走出来的香香,无奈的耸耸肩。 唉,这时候如果老苏也在,那才是真的盖了帽了。 李宣思索一番,决定拉拉家常,便指着香香问道:“不知你们的家乡在哪?我近来正好有空,也商量过准备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这修的是啥佛啊?! “没想到,李先生居然点化了这么多妖族。” 空明老和尚念了声佛号,望着在建木旁围坐的虎力大仙他们,眼中柔和。 李先生能抛弃两族隔阂,对所有族类一视同仁,显然在其眼中众生是平等的。 这点让空明很赞同,同时对李先生下了个定义。 不远处坐着的那个大能,是个宁静致远,虚怀若谷的大德。 “这是.....啸天神犬?” 一旁,空明老和尚看着脑袋上有根绿叶的啸天,顿时眼神震动。 虽然和传言中的细犬形象不太一样,但身上那浓厚的月相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就是传说中的啸天神犬。 相传,这只月相妖仙应该在太阴真君身边才对,怎么会跟在李先生身边? 然而还没等老和尚回过神,又看到了不远处那只粉毛兔子。 “太阴玉兔?” 这回,老和尚倒吸一口凉皮。 这个就更吓人了。 那只萌萌的粉毛团子,虽然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却是太阴真君最亲近的贴心人。 连玉兔也在李先生身边..... “看来这位的身份,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空明老和尚走近了些,想要看看哮天犬在干什么。 柴犬正趴在地上,用爪子在地上哗啦,察觉到有人过来,它疑惑的抬起头。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光头。 “呜?” 啸天挥了挥爪子,示意本狗现在很忙。 “啸天上仙也会棋道?” 空明老和尚发现,啸天的爪子哗啦出来的,是一个规整的棋盘。 “一般一般,李大大说我太菜了,上次留下的棋局,我现在还没想清楚呢。” 老和尚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柔嫩而憨傻的声音,就像刚学会说话不久似的。 这是元神传音,和寻常聚声成线不同,是真正的仙家手段,用凝聚的意念直接进行元神层面的交流,根本无需开口说话。 “啸天上仙天生仙体,自然无需去钻研棋道,棋艺不算太强是正常的。” 空明老和尚笑着安慰了一句。 对于人族来说,修为高绝之人基本都会学两手棋。 毕竟在他们悠长的寿元之中,除了修行,很少有其他事情可干,而博大精深的棋道,正适合消磨时间。 说不定触类旁通,还能从棋局之中有几分领悟。 也有凡人之躯,却没有半点修为的棋道天才,棋艺不必修行者要差,但那需要很强的天赋。 可以说,人间很少有人能当空明老和尚的对手。 妖族则是不同,通常修炼天赋神通,吞吐月华,不像人族这般有闲情雅致,所以棋艺不精是情有可原的。 “唉,老和尚你会下棋吗?教我两手呗。” 啸天偷偷摸摸看了眼远处的李宣,又低声传音道。 哼哼,这老和尚看起来就是高人做派,气质就跟扫地僧似的,应该很厉害吧? 等他学两手,再去扬眉吐气,将李大大手里的肥宅快乐水全赢过来! “略懂略懂,既然如此,老衲就献丑了。” 空明老和尚谦虚的说着,也存了几分露一手的心思。 展现了精湛的棋艺,说不定李前辈会另眼相看,毕竟东海龙渊上的天残之局,能入局的棋手在人间真不多。 于是,空明老和尚为了表示大度,让了啸天四子。 一僧一狗开始对弈。 米金小和尚悄悄挪动步子,有点害怕又有点跃跃欲试,想要偷偷凑到啸天身边摸摸它。 感受到脊背软软的黄毛,被一只小嫩手抚摸,啸天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了句:“人族幼崽真麻烦”,就没管他了。 小和尚顿时开心的笑了。 ............ 另一边。 “想要去我们家乡看看?” 敖青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揣摩后,不禁产生了猜想。 龙族的家乡,那自然就是东海了,但李先生的意思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所说的.....应该是龙渊! 敖青顿时面带感慨道:“我的家乡在东海那边,只是很久之前遭逢剧变,所有族人都魂归幽冥,整个家族只剩下我们两人。 在下孤魂野鬼般飘零多年,现在能再找到池瑶,还得多谢先生。” “遭逢大变......” 李宣看敖青一脸缅怀追忆,还隐隐带着几分痛惜的神情,心中大约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中年虽然穿着朴素的黑袍,但举手投足都有种养尊处优的味道,曾经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东海邻近梁国,听说那个国家之前还算安宁,但几十年前战乱不断,国力和兵力大大削弱,于是水蛮族肆虐,匪盗纵横,到处都是民不聊生。 香香的家族,很有可能曾经是梁国的富户,后来世道不太平,遇到了江洋大盗之类的。 接下来的故事,就不用多说了..... 香香和这个黑袍中年应该是运气好,正好出门在外,所以才幸存了下来。 至于池瑶这个名字,应该是香香的真名。 碎月楼中,不会有女子用真名当花名的,他之前也问过,但香香总是不愿说。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香香对诗词歌赋有所涉猎,却又喜欢和红倌混在一起,这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敖池瑶吗.......挺好听的。 李宣蔚然一叹,随口问道:“你就没回去看过吗?” 家破人亡这种事没法安慰。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放下。 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绝不可能因为他人的一两句话便释怀。 “唉,愧对祖宗,在下这些年来一直没机会回去看看。” 敖青面露沉痛,随即又试探着道:“最近倒是正好有这个打算,李先生也准备跟我们一起?” “如果她想去的话,我当然会一起。” 李宣看了眼香香,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义正言辞道:“虽然路上会遇到危险,但落叶尚且要归根,回去祖地一趟还是很有意义的,无须顾虑太多。” 嗯,香香貌似有点闹脾气,估计是因为得知,他已经见过老苏,也就是泠音的家长了,可能还误会自己去燕都,就是为了去泠音的故乡找她,否则怎么会知道泠音是官家小姐。 自然,心中的不平衡就打翻了醋坛子。 类似于“明明是我先来的”这种心态...... 所以,在这种事上,绝对不能犹豫。 “可是.....池瑶....香香毕竟......” 敖青欲言又止,似乎怕自己说的话会得罪李宣。 他看出来了,先生帮助这个凡人女子的意思,应该和这个女子是道侣的关系。 嗯,瞎子也能看出来。 而池瑶和香香现在性命相连,李先生对池瑶又是什么态度呢? 若是对池瑶没意思,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和香香一起...... 再然后,如果以后香香不想和池瑶共用身躯,那池瑶会不会被李先生随手泯灭? 这种大能的心思,谁都说不准的。 李宣微微一笑。 看着敖青患得患失,为后背担忧的表情,大概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香香曾经沦落风尘,在这个极为看重名节的时代,出身很不好,而在敖青眼中,自己却是风光万丈的榜首郎。 万一以后当了大官,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话本中有不少故事,便是风尘女子供书生赴京赶考,等书生做了官,衣锦还乡的时候,却自持今非昔比的身份,觉得娶一个风尘女子污了自己的羽毛。 这并不只是故事,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实。 李宣握起香香的柔夷,轻声道:“我曾经走入过她的内心,知道香香内心深处,还藏着另一个女子,但不管是哪个她,我都会一视同仁。 当然,这还得她对我敞开心扉才是。 至于我的身份,还请不用担心,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便是。” 香香哼了一声,抽回手道:“没经过同意,不准碰我。” “嗯.....好。” 李宣无奈道。 “唉.....罢了.....” 敖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起给先生当道侣..... 玩还是先生这般大能会玩...... 不管先生又什么谋划,总归是实实在在救了池瑶和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赐下了真龙宝术,让池瑶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对自己,则是以佛法洗尽铅华,日后重修之途一片坦然。 虽然也有福泽那个凡人女子的成分,却也给了龙族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且听这语气...... 先生也没有强迫池瑶,还表示会考虑她的意思。 孽缘....孽缘啊..... 若是以前,他绝对无法同意龙族的长公主,和其他女人一起......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只要池瑶没意见就好。 不过.....李先生不是修佛修禅的吗?! 这修的是啥佛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娘家人的考验 小院的另一边。 一僧一狗的对弈还在继续。 不过空明老和尚已经从最初的轻松写意,变成了满脸凝重肃然,此时场中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对弈已经进行到了中场。 “啸天上仙天资聪慧,看来老衲让四子是无法取胜了。” 空明老和尚思索了一会,摇头投子认输。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脸呆萌的啸天微微发愣。 让四子虽然会让对方有天大的优势,相当于自缚双臂,但以空明老和尚的水准,让四子有自信能胜过人间国手。 难道啸天是棋道高手? 不,不对,应该是巧合。 不是空明老和尚输了棋心中不服,所以心中发酸说人家运气好。 而是一开始他观啸天的棋路,明显有点稚嫩,经常落子在一些不知所谓的地方。 偏偏,这猜谜似的落子,居然在之后起到了胜负手的作用。 巧合? 空明老和尚觉得一定是这样。 因为哪怕是十分厉害的棋手,推演之后的上百步也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还是单一套路,能看到固定棋路的推演,而且算路也未必精准。 这里的推演,是指单一路线的情况下。 因为每一步都有几次变化,每几次变化又会生出新的变化,计算的难度呈几何倍数上升。 像这种起初看不出作用,莫名巧妙在百步之后的妙子,不是不能算。 而是其计算量实在太大,基本不可能。 就好像是走迷宫,一个是记住了迷宫图,知道前面一百个分岔路口该怎么走,而后者则是瞎b乱走,结果还出去了。 “呜呜?” 啸天狐疑的将棋盘清空。 就这样赢了?也太简单了吧。 这老和尚,看起来一副高深莫测牛哔轰轰的样子,难道是发挥失常?状态不太好? 又或者是随便下下,让了自己一局? 有个站在后面撸狗的小和尚,他啸天也是负重对弈啊。 “这次,老衲可就不让子了。” 空明老和尚双手合十颔首,收起了淡然自若的神色。 虽然嘴上没说,他觉得很没面子。 虽然啸天上仙是妖仙,但毕竟是一条狗子,人下棋连狗子都下不过,对于一个在人间难寻对手的棋道高人来说,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嗯,这次老和尚要认真了,让啸天上仙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棋道! “请。” 碍于面子,空明老和尚还是让啸天执黑子先行。 “呜!” 啸天也学着老和尚的样子,两只爪子并在胸口,行了个礼。 既然这老和尚让了它一局,那自己这局也大胆尝试新棋路好了。 这些天啸天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种可以和李大大开局获得几分优势的下法,虽然兵行险着,但却是在李大大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棋路下,唯一的一线生机。 虽然胜利的希望仍然渺茫,但也是天衍四十九,遁去的其一。 啸天叼着黑子落在天元。 “嗯?” 空明老和尚微微皱眉,随即面上轻松了不少。 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虽然说法比较通俗,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因为围棋本质上来说,是攻城略地,谁占得地方大谁就更有优势,一般下棋都是拒角而守。 中心的天元位置,四处漏风,一般要到中局才开始发力,不是个起手落子的好位置。 稍微懂点下棋的人,都不会开局就下天元,除非是没把对手当人看,有几份轻视的成分在里面。 空明老和尚抬起头,发现对面的啸天一副傻楞呆萌的样子,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那只能是不愿意占黑棋先行的便宜,想要公平对决? “啸天上仙不愿占老衲的便宜,那老衲也不客气了。” 老和尚抬手下到了边角,神情逐渐认真起来。 此时他已经不再自持身份,也忘记了对弈者的身份,眼中只有棋局。 两人经过之前的对弈,现在对彼此的棋路都熟悉了不少。 很快就进行到了中局。 由于开局落子天元,再加上空明老和尚已经不想上一盘随意落子,而是稳扎稳打,有大局权衡,每每阻断黑旗联系。 后面啸天开始飞边角位,明显是想要补救,但为时已晚。 它脑袋上的桂树叶子疯狂闪烁,看起来有点着急了。 “啸天上仙,开局落子天元,是下棋的大忌,其实黑棋先行优势有限,不必如此谦让。” 空明老和尚捻着自己左边的眉毛,笑着看向对面的柴犬。 他用的是围而阻之,分而划之的手段,而啸天一步错,步步都要受到掣肘。 可以说开局他已经取得了巨大优势。 这种开局,中局只要稳住局势,别让啸天在后局盘活大龙即可。 要这都能输,老和尚当场倒立洗头! “呜呜呜?” 啸天一脸憨傻,微微歪着脑袋。 这老和尚在说啥。 不是为了赢,下哪里都行吗,天元怎么了? 人间的这些弯弯道道,啸天是真的不知道,在它看来能赢就好,开局下哪只要心中有清晰的思路就行。 随即,叼过黑子,落下第三十手,也就是刚刚边角的星位(那九个黑点就叫星位)。 这一手,直接将黑子边角位弃子。 “好决断。” 空明老和尚称赞了一声。 继续在这里纠缠,黑子只会劣势愈发大,弃子反而能反过来牵制白棋,取得外围利益。 先前的不利局面,被化解了大半。 空明老和尚没选择进取,而是选了最稳妥的路子,巩固刚刚吃下的边角。 然而他没注意到,啸天嘴角已经吐着舌头笑起来。 天元周围的第十九手,是啸天很早便落下的,现在居然镇住了他苦心孤诣巩固的边角。 空明老和尚的脸,突然有点僵住了。 那第一手不贴目的天元,开始发挥奇效,形如太极之图,将他手中的白棋拖入泥潭无法自拔。 白方大龙陷入危险,刚刚巩固的局势,瞬间翻转过来。 “这......” 空明老和尚差点把自己眉毛扯断。 又是这种,一开始不知所谓的棋,成为了胜负手。 他再次抬头看向一脸呆萌,哈哧哈哧吐舌头的啸天。 上一局便是这样,这局又是巧合? 能有这么巧?? “师父师父,你要让着狗狗一点呀。” 米金小和尚靠在啸天身边,给它加油打气。 ‘师父就快输了啊,唉......傻徒弟......’空明老和尚打起精神,开始并棋做杀招。 这时,啸天也突然露出锋芒,黑白二子开始对杀。 但黑棋因为那颗天元,让白子每每瞻前顾后,想并棋又不能全力。 片刻过后。 “输了诶,师父下不过狗狗!” 米金稚嫩的童音,仿佛无形的巴掌拍在自己师父脸上。 空明老和尚投子认输,缓缓吐出胸口一股闷气。 又输了。 而且还输得很难看。 对方落子天元,自己都没下过,老脸算是丢尽了。 本来想考校人家的棋艺,结果反过来被教育了。 空明老和尚的心态,发生了一丝变化。 啸天上仙确实棋艺不错,而且貌似头顶的那根碧绿叶子,推演棋局的时候便会发出奇异的波动。 这算是动用了神通。 年轻狗子不讲棋德....... 但空明老和尚没有灰心,因为刚刚的对杀之局惊心动魄,他单凭棋艺和动用了神通的啸天上仙有来有回,甚至还一度翻盘。 ‘这次要动用慧眼了.......’空明老和尚心中升起不服输,双手合十道:“啸天上仙,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再来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老脸有点红。 毕竟已经连输两局,再要求下第三局有点不依不饶,没有礼貌。 但要让李前辈知道,自己连他家的狗都下不过...... 他圣僧不要面子的啊。 “呜......” 啸天现在有点怀疑狗生。 这老和尚,水平也不是很高嘛。 不应该呀,李大大明明说他的棋艺在人间算不上什么来着......自己被李大大血虐,然后吊打了自称人间罕有敌手的老和尚...... 到底是老和尚吹牛,还是李大大骗狗? 如果李大大没说真话...... 难道它是绝世高狗?! 啸天坐起来,决定全力和这个老和尚再来一盘。 ........ 约莫一炷香过后。 这盘中局刚刚结束。 空明老和尚手指颤抖,呼吸急促,怎么也放不下那个棋子,眼中充满智慧的光芒,现在显得晦暗紊乱。 又双叕输了。 比上盘还快。 啸天打了个哈欠。 确定了,这老和尚是不太行。 这次没有落子天元,兵行险着,结果一下子就赢了。 如果老和尚没吹牛,那它在人间还是蛮厉害的嘛。 ‘沉着,冷静,一个棋手最重要的是古井无波的心态......’ 空明老和尚深吸一口气,满脸坚定道:“咱们再下过!” “呜。” 啸天百无聊赖的用后爪挠了挠屁屁。 真是拿老和尚没办法。 一僧一狗开始了最后亿盘。 ......... 天色渐渐晚了。 李宣与敖青那边相谈甚欢,而杨庆虽然插不上什么话,却也因为等着蹭饭没走。 “敖大叔,你家祖宗安息的祖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李宣沉吟之后问道。 由于之前的事,敖青虽然被这声“敖叔”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毕竟上面还是有阵法守护的,寻常人进不来。” 东海龙渊,那可是祖龙自成的一方小世界构成的,上面还有天残之局守护,所以他说的这个寻常人,是指人间所有人。 仙人之中,若非大罗金仙,也无法强行进入龙渊。 就连他,也必须借助龙珠才行。 “嗯.....那阵法倒是不错。” 李宣点头称赞了一句,然后道:“这般也用不着我再去修补了,不然也是一件费神的事情。” 这是个有修炼者的世界嘛。 除了上境的大高手意外,修行者还是很接地气的,和普通人间并没有那么大的鸿沟。 就像步云镇外的牌坊,当时也是老吴四处奔走,请了个七品的高手,那道人收了三百两银子,便在上面刻了阵法。 还买一送一,将镇子周围的水路用水行之法调理了一番。 什么一入道途便斩断凡尘羁绊......不存在的。 如果香香家祖上以前风光过,那花些钱请个中境的高人,在祖地周围弄个阵法,也是很普遍的事情。 大户人家基本都会这么干。 “修补?先生还能修补我们祖地的阵法?” 敖青心中惊叹,又苦笑道:“祖地可不只是阵法那么简单。” 祖龙可是上古真正的霸主,如果放到现在的仙界,那也是一方巨擘,不弱于真君般的存在。 而且,东海龙渊是祖龙以体内小世界所化,完善外面的天残之局虽然也很厉害,但比起修复小世界,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事情。 哪怕是小千世界,那也是个完整的世界。 燕都那三位圣贤,一同合力才稳定了古圣贤石林,可想而知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除了阵法,祖地本身当然也要修补一番,毕竟那对你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嘛。” 李宣沉吟道。 “嗯?” 敖青突然神情一凛。 听李先生这意思......他有补全小世界的神通?! “当然,你们家祖地应该不算大把?应该费不了多少手脚。” 李宣看着敖青震惊的表情,面上则是云淡风轻。 修补阵法,再加上把建筑修葺一番,那是少不了银子的。 但这时候不能表现出心疼的模样。 否则以女人的心态,便会想:“你连这点钱都不愿意花,你根本就不爱我!” 当然,女子一般不会让你花这么多钱,只是需要一个态度。 而且敖青不是说过,祖地的阵法很完好,肯定是不用他出钱从头构造的。 所以,这应该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他愿意付出多少。 “若是再大一点的呢?” 敖青突然问道。 “大一点?” 李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道:“那只是多些花费罢了,也不是问题。” 他心中默默算了笔账。 步云镇这么大,也只花了三百两白银,敖家的祖地,怎么都大不过步云镇吧? 就算请的修行者档次高些,现在怀揣三千两黄金的李宣也不虚。 至于建筑......又不是修皇宫,还能花三千两? 闻言,敖青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如遭雷击。 像祖龙那般,在体内构建的便是中千世界,与洞天福地是一样的,只是随着祖龙身死,后来萎缩成了秘境般的小千世界。 而天界,人间,幽冥,则是三个大千世界。 能构建小千世界,便已经是大罗金仙之上,傲视长生的大能。 如果李先生说的“大一点”,指的是中千世界,那便已经是和祖龙生前一般修为。 若是大千世界...... “先生手笔惊人。” 敖青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唉,来自娘家人的考验呢......’李宣心知自己通过了态度测试,便坦然笑道:“无妨,那以后对于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地方。” 毕竟是香香的家嘛,也算自己半个家乡了。 “嗯。” 敖青闻言,也不再过问。 大能当然不会毫无意图的,花费那么大功夫去将小千世界修补成中千世界。 但这种事,李先生不说,他也不便多问。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他和池瑶现在都太弱小了,不告诉他们反而是一种保护。 “行了,咱们去田间看看吧,也好准备晚饭。” 李宣将目光转向田边,拂袖起身,“我家狗很聪明的,还会下棋呢,那位大师貌似在和叶子对弈,顺便看看去。” 咳咳.... 写到脑补环节,速度就慢下来了。 而且要命的是,分两章故事就不完整,所以只能合成一大章发出来。 今天算是欠了一更,明天给大家补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小院中。 “嗷呜......” 啸天时不时扫扫尾巴,扣扣屁屁。 然后冒着眼泪打了个哈欠。 有点无聊了。 现在可以确定,这老和尚棋艺也就这样。 原来说老和尚说他略懂棋艺,其实不是谦虚,而是真的略懂啊? 但另一边,空明老和尚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 不可能! 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的,又输了...... 这已经是他输掉的第六局,一局输得更比一局快,哪怕动用了慧眼神通,也丝毫没有减缓这个速度。 最关键是,啸天好像已经熟悉了他的棋路,一开始他还能撑到后局,现在中局就有点难以为继了。 空明老和尚知道,这不是自己急躁的问题,因为他下棋的时候,一直都是全力以赴,完全发挥了自己的实力。 是面前的柴犬在肉眼可见的进步! 老和尚脑瓜子嗡嗡的。 现在有点怀疑人生。 输给一条狗子,这谁顶得住啊。 空明老和尚双目失去神采,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怎么回事?” 李宣和敖青一同走过来,看着摇摇欲坠坐在啸天对面的老和尚,有点不明所以。 这下棋怎么还下得一脸快吐血的样子? 正撸狗的米金小和尚站起来,指了指地上的棋盘,稚嫩的声音道:“师父和狗狗已经连下六局了,但是一盘都没赢过。” 此话仿佛化作了一根利剑,扎在老和尚心上。 众人仿佛能听到“噗嗤”一声...... “唉......果然老衲什么都不是,啥都不是。” 空明老和尚意兴阑珊,蹲在那用手指画着圈圈。 一股浓郁至极的幽怨气息扑面而来。 “......” 李宣看了眼地上的棋局,轻咳一声道:“大师,叶子很聪明的,下棋下不过狗,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嘛......” 他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老和尚了。 毕竟啸天就够菜的了,连它都下不过......那实在有点惨不忍睹。 此话说完。 “噗嗤!” 空明老和尚胸口仿佛又中了一剑,致命二连之真实伤害暴击。 “唉.....懂了,老衲这就走。” 老和尚颤颤巍巍站起来。 “唉,大师别往心里去嘛。” 李宣苦笑着招了招手,道:“下棋这事种在参与,何必如此在乎输赢身负,只要有收获就好了。” “收获?” 空明老和尚长叹一声。 除了满心的挫败,还收获了什么?连徒儿也沉迷撸狗,现在都不在旁边说师父真厉害了。 终究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李宣面露无奈,又低头踢了踢叶子的圆屁屁。 然后用“小老弟你太不懂事了”的眼神看着它。 人家是客人,也不知道放点水,给人留点面子,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俗话说赢棋不要赢尽了,留下几分余地才是。 一点也不会做人。 “呜~” 啸天也很无奈。 它本来就是狗嘛。 再说谁能想到,这老和尚这么菜啊,而且这么输不起,下个棋还急眼了。 “嗯,其实,叶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李宣只能想办法安慰老和尚,义正言辞道:“它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阿法狗。” “?” 啸天脑袋上桂树叶子,卷成了一个问号。 李大大现在已经开始胡诌它的品种了吗? 它是啸天神犬啊喂!纯种的!天界神犬比赛中,荣获最神俊,最聪明,两项大奖。 “阿法狗.....是个什么狗?” 空明老和尚不解。 莫非李前辈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以才瞎编的吗? 他作为烂柯寺的住持,也算是见多识广,妖族中的犬类基本上都认识,根本没听说过有这个品种啊。 一听就是临时瞎编的好吗! 但李宣听到这话,却是沉默了一下,随即带着让人信服的笑容道:“并非是大师你的棋艺不行,而是碰到了叶子这只阿法狗。 所谓阿法狗,就是专门下棋的生灵,其计算能力无比的强大,非是凡人所能敌也,古往今来,只有寥寥一人在阿法狗的手中胜出过。 所以,不是大师你太弱,而是叶子太强了。” “是这样吗......” 空明老和尚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围棋说白了,就是比拼计算能力。 而啸天上仙每每有初看不知真意,后面却奇峰突起的妙手,这只能是计算能力无比的强大。 可是,这世上还有这种狗? 说实话,有点离谱的。 “呜呜?” 啸天也不禁思考。 李大大这副有理有据的样子,貌似还有几份可信度的说。 难道它真的传说中的什么.....阿法狗? “唉,我所说的东西,此世的你们无法理解,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宣将前世的阿法狗设定,直接套到了叶子身上,“这阿法狗啊,就是能将棋路储存在....脑中,每多下一盘棋,便会过目不忘。 也就是说,随着对弈的局数变多,他的能力便会很快提升。” 这番话。 引起了空明老和尚的回忆。 随着和啸天上仙的对局次数增多,他确实越来越下不过了,下棋是个经年累月的事情,就算是棋道天才,进境也是以年月计算的,哪有肉眼可见水平提高的? “呜呜!” 啸天狗眼一亮。 是呀是呀,它超聪明的,每次下过棋之后,脑袋里就把棋谱记住了! 对呀,李大大那么厉害,下棋水平怎么可能如他自称的那般稀松平常。 而且刚刚还说什么“只有一人赢过阿法狗”...... 这个“一人”是谁就不用多说了吧。 也就是说除了李大大以外,他啸天下棋天下无敌?! 嘶...... 他真的是绝世高狗! “多谢李施主开导,老衲受教了。” 空明老和尚眼中恢复了神采,又问道:“听李施主的意思,莫非也通晓棋艺?” “偶尔会与叶子下下棋。” 李宣笑了笑,没有否认。 “唉,今天老衲是班门弄斧,在李施主面前献丑了。” 空明老和尚听出了李宣的意思。 这不就是说,那个唯一胜过啸天上仙的,就是李前辈自己。 嘶......连传说中的阿法狗都能胜过..... 那李前辈本人该多厉害啊? 原本还想在李前辈面前展现下棋艺,结果人家的一条狗都赢不了。 “没事,棋嘛,多下下就好了,若有空可以时常来坐坐。” 李宣对这个老和尚感官不错,米金小和尚也讨人喜欢。 看两个僧人的穿着,明显不是那种满脑肥肠的胖头僧人,而是在行走天下化缘的苦行僧,对于这种真正的向道者,李宣还是有几份尊重的。 这话一出,空明老和尚顿时惊喜。 哪怕不能得到李前辈亲自指点,能与啸天上仙经常对弈,也是一种很好的磨炼。 随即,老和尚双手合十一番感谢。 “好了,我们家平时都吃素,大师也正好一起用斋。” 李宣笑着走进田间,捉起偷偷在那开小灶的嫦小玉,“再不收菜,都要被小兔吃光了。” ‘人家就吃了一点点,大魔头你凭空污兔清白......’嫦小玉心虚的用爪爪抹了下嘴角。 于是,李宣将大桌子搬到院中,众人开始七手八脚准备烧烤。 “叶子快去,把烧烤架洗一遍,然后把内堂放的红酒搬过来,嗯......再顺便去福来楼打包两只烧鸡,这是银子。” 李宣拿出几钱碎银,用小布包装好,然后挂在了柴犬的脖子上。 “呜呜?” 啸天心中有点卧槽。 是真没把它当人使唤啊。 凭什么小玉姐什么都不干,就可以趴在李大大头顶睡觉,而自己要被迫营业干着干那? 它可是绝世高狗,传说中的阿法狗,棋道圣狗! 啸天瘪着嘴,不太开心的亚子。 李宣用脚背踢了下啸天的屁屁。 不会吧,不会叶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阿法狗吧。 他随口胡诌的,阿法狗根本就不是狗,而是人工智能啊。 再说,就算是真的阿法狗,也得去干活。 “哼哼,你到底吃不吃烧鸡。” 李宣背着手道。 “旺!” 啸天屁股一扭一扭的蹦跶出门了,米金小和尚见状,也跟在了啸天身后跑了出去。 有只会买菜的狗子,实在太方便了。 李宣微微一笑,拿起酒坛拍开泥封。 顿时,一股馥郁幽香的芬芳气息弥漫在整个小院中。 “烧鸡?” 空明老和尚心中不由得疑惑,问道:“我观李施主也是精通佛法之人,堂内又高僧大德的金身塑像......” 佛门中人,自然是有戒律的,饮酒吃肉女色都不允许,这是一个和尚的基本素养。 哪怕是悬空寺那帮霸道的和尚,背地里不管怎么样,明面上还是很恪守清规的,甚至越是不守清规的人,嘴上说得越厉害。 看到其他和尚犯了戒律,还会义正言辞的出来惩戒。 他烂柯寺也守戒律,主要是因为穷......想吃也没有。 “禅机我懂一些,但算不得真正的佛门子弟。” 李宣将酒坛微微倾斜,其中深红色的酒液注入杯子,“我是不受戒的,再说心有佛法即可,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又如何?” “这......” 空明老和尚听了这一番话,有点错愕的说不出话。 以往同道的高僧大德,大多嘴上都是清规戒律,如果又哪个高僧被抓住了,大多会否定三连。 但李先生这番话,简直称得上大逆不道......若是在极西之地,现在就有一堆高僧拿着禅杖,撸起袖子准备跟你“讲道理”。 讲不通,那禅杖就得敲你脑袋上。 李宣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身影,目中闪过几缕深邃的光芒,随后叹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禅是一种精神境界,而不一定是一种行为。”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空明老和尚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他心中盘坐的金身,上面生出了若有若无的波动,佛心也微微颤抖起来。 但他还是无法扭转这么多年来的观念,双手合十道:“李施主之言虽振聋发聩,但其他僧人恐怕难以苟同,此举终归是不容于佛门。” “我要他们苟同作甚?” 李宣毫不在意的将酒饮下,“清规当律己,而非是律人,高僧通过这些戒律秉承自己的修行理念,但世间佛法并非只有一条,怎么能拿自己的理念去约束别人呢?” “李施主此言没错。” 空明老和尚颇为赞同,但还是继续问道:“但修佛法需六根清净,这点施主无法否认吧?若是沾了这凡尘五阴,贪嗔痴怨,这般心境又如何成佛?” 两人的话题,已经从最初的酒肉娶妻,变成更深层次的问题。 清规戒律,说白了就是给内心不够坚定之人的强制规定,因为有的人容易被外界所迷惑,必须靠这些东西来稳固心境。 就算是他空明老和尚,若是天天吃珍馐美味,流连于风尘之地,佛心也难免蒙尘,修行也会受到损伤。 长此以往,便身陷红尘无法自拔,更别说普度众生了。 “都没有入过红尘,何谈大彻大悟,看破红尘?” 李宣回答道:“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慧根天成,你可见哪个成佛的和尚,是生来就一直在庙中钻研佛经的吗? 恰恰相反,真正成佛的,大多是半路出家的人,因为他们知五阴,知爱别离,求不得,贪嗔痴,从此之后这些损伤修行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便不在再是洪水猛兽。” 他这话倒是没有胡诌。 前世连佛祖都是半路出家的...... “半路出家......” 空明老和尚瞳孔剧震。 这一番话命中要害,给他打开了新世界。 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但他细细想来,但凡能念得出名字的佛陀,好像大多是半路出家,或者是在红尘中走上一遭才修成正果。 见状,李宣最后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然后又抓过香香的小手,笑道: “我要成了和尚,那必须做个花和尚。” 香香不满的哼哼两声,心中的一点不安烟消云散。 片刻过后。 空明老和尚才从激烈的思想斗争中睁开双眼,深深看了李宣一眼。 双手合十道:“李施主是佛门大幸,亦是佛门大劫。” 这种思想若是被广为流传,恐怕会动摇天下所有佛门的根基。 最要命的是,这思想是对的! “其实刚刚那句话还有后半段。” 李宣却不以为意,饮酒豪放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众人若学我,如同堕魔道! 世上原本没有佛,更没有戒律佛经,那第一位佛是如何来的呢? 不是如何来,而是如是来,便是如来。”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沉默了。 李前辈禅机如此深奥,修行如此高绝,甚至超过了佛陀。 也难怪佛门之中,从未听过这样一位大德的名号,原来是李前辈自己隐匿了。 他不禁抬头看着面前,狂放肆意,洒脱不羁,却又夹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青年人。 如来。 老和尚记住了这个真名,也就是李先生的法号。 日后也许有一天,这个名字会传遍万界,成为万佛之祖。 不久后。 米金小和尚拿着附赠的小菜,啸天则是身上挂着四只烧鸡,一人一狗回来。 空明老和尚心中挣扎良久,还是拿着一杯酒,仰头饮下。 “师父你破戒了!” 米金小和尚瞪圆了眼睛,腮帮鼓成两个小包子,缩着脖子哼哼道:“那我也要吃块肉肉......” ps:先上个大章,后面还有,昨天说的三更,并成两个大章算啦,诶嘿。 第一百九十章 《制服诱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空明老和尚从来没喝过酒,几杯红酒下肚舌头就开始发麻,然后开始说胡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喝醉了的空明老和尚,开始拉着敖青和杨庆两人谈人生。 ‘得,又是个酒品不咋地的.....’李宣微微一叹,仰头看着天空默默无言。 当时他怎么就要撺掇着老和尚喝酒呢? 随即又偏过头。 虎力大王和一众妖修们则是抱着一堆蔬菜狂啃,看起来饭量还挺大的,但没一会就都翻着肚皮躺在那儿了。 最后加起来还没嫦小玉吃的多。 其实这跟饭量没东西,以前他们哪见过极品宝药当饭吃啊,这还是超常发挥了,再吃多了也消耗不了。 哪能跟嫦小玉似的,把灵机浓郁的宝药当零食啃。 ‘还是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和尚吧......’李宣微微一笑。 米金小心翼翼的坐在桌前,看着不远处面红耳赤的师父,又看了看盘中油光可鉴,鲜嫩多汁的烧鸡,顿时小嘴中的涎水止不住吸溜。 思索再三,还是伸出了粉嫩的小手....... “小和尚你做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米金顿时打了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去。 原来不是师父,而是刚刚和师父讲道理的那个帅气大锅。 “刚刚才被你师父敲了脑袋,现在又想着偷腥?” 李宣故作严肃,决定吓唬吓唬小和尚。 “啊,千万不要告诉师父......” 米金小和尚的小手不自觉抬起,摸了摸光滑的小脑袋,“师父知道的话,会罚我抄经书的,抄了那么多遍,我还是记不住......” “知道会被罚,还敢偷吃?” 李宣淡淡道。 他倒是没真打算阻止小和尚,这个年纪馋嘴再正常不过了。 “大锅锅你不是说过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米金小和尚摸着脑袋。 这句话,他倒是一下就记住了。 然后,小和尚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满脸神秘的招招小手。 李宣蹲下身来,小和尚便趴在他耳朵边上道: “大锅锅,我就吃一个,能不能别告诉师父呀,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师父大秘密。” ‘好家伙,真是“师徒情深”,一根鸡腿就把老和尚卖了......’李宣心中忍俊不禁,问道: “什么秘密?你先说出来听听,我考虑考虑。” 在幼童的世界里,成年人觉得很正常的东西,便已经是秘密了,他倒是没抱什么希望。 小和尚四处望了望,发现师父没在看这了,才松了口气道:“其实师父嘴上说六根清净,背地里却偷偷看一本书呢,内容简直离经叛道......就是那种书。” 那种是哪种? 李宣开始还不懂。 “嘶......” 随即,他微微后仰,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看向旁边正在大口吨吨吨的老和尚,目露震惊。 卧槽,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出家人,居然是同道中人! 不过这么小的小和尚能懂什么?万一看错了怎么办? “你确定是那种书?” 李宣拿过一根鸡腿,悄悄塞到小和尚手里,循循善诱道。 米金咕咚耸动了下喉头,然后拍着胸脯道:“没错没错,绝对就是那种书,名字叫《制服诱惑》呢。” “制服诱惑?!” 李宣心中宛若划过一道惊雷。 卧槽,看皇叔就算了,还整得这么刺激? 表面上宛若得道高僧的老和尚,内心深处居然是如此的会玩? 米金小和尚好像知道李宣为何如此震惊,便道:“是吧,这是个大秘密吧,师父也克制不了自己呢......” 如果让外人知道,得到高僧也有控制不了内心欲望,甚至在找寻制服诱惑的方法,那确实会震惊的。 “嗯.....这件事小和尚你可别到处乱说。” 李宣轻咳一声,又嘱咐道:“这可能.....会对你师父的名节产生影响,甚至严重的话,还会社会性死亡。” 嗯,回头得跟大师好好聊聊,最好把那本《制服诱惑》搞过来。 老和尚肯定不敢不给,只能乖乖就范,嘿...... “这么严重呀,还好我只和大锅锅你说起过。” 米金小和尚啃了口鸡腿,眼睛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这个泠音清新可人,又是燕国公主......问题很大。’ 男人们在旁边喝酒,香香则是坐在桌旁,盘起一双长腿,一边吃菜一边打量着对面水绿裙子的少女。 不远处坐着的,苏泠音抱着粉毛兔兔,正面带微笑的给她喂食,在小院中待着泰然自若。 “泠音貌似和玉兔上仙很熟悉的样子,之前在李宣的院中住过吗?” 香香不禁在心中问敖池瑶,又带着埋怨的眼神看了李宣一眼。 两女的气氛,微微有那么些尴尬。 说起来,其实苏泠音来李宣家比较早。 昨天她打开门,看见门口站了一大堆猛兽还吓了一跳,后来那大老虎口吐人言,她才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李宣不是出去一个月就勾搭了个官家小姐回来,而是早就与苏泠音认识了,甚至泠音还在院中待过一段时间。 这让她心中微微有点庆幸...... 庆幸个鬼啊! 居然早就认识了!本姑娘还不知道! 这该死的负心汉外面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认识的女人?万一明天早上开门,又来几个这般的女子,院子还住得下吗?这里可就一张床啊! 香香有点自怨自艾,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子是藏不住的,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般,那么的鲜明出众......” 其实之前,镇中也有不少怀春女子请媒婆上过门,但李宣都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现在看来,他只是眼光高,寻常女子看不上...... “唉.....泠音确实明艳动人,雍容却小家碧玉,我要是男人也绝对会被突破心防......” 香香又在心底叹道。 敖池瑶在心底提醒香香,“这女子是千年不出的先天木灵体,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好感,你可要多保持警惕,否则以李宣这个花心大萝卜,以后还指不定会带什么女子回来呢。” “嗯!” 香香微微握紧粉拳。 似乎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她低下头,某处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视线。 香香心中生出几分自信,道:“李宣喜欢大的,泠音姑娘毕竟嫩了点。 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继续长...... 先天木灵体,对于身体发育这块,会不会有什么奇效加成?” “这我哪知道?” 敖池瑶语气听起来,现在脑门上肯定长满了黑线,“要不你去问问她?” 嗯...... 虽然泠音来小院比自己早,但她在小院待得更久,也算是小半个女主人..... 应该把。 “泠音,吃菜。”香香夹了一颗碧油油的青菜放到泠音碗里,笑道:“既然是出来游历,那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你父王估计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 “没....没事的。” 苏泠音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面带春风的女子,轻声道:“李宣哥哥帮了燕国的大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我走之前已经和爹爹留下了书信,说是来找李宣哥哥的,爹爹知道了不会担心的。” ‘一口一个李宣哥哥......’香香深深吸气,胸脯起伏了一下,又问道:“李宣在燕国做了什么?燕王居然放心宝贝女儿待在他身边?” 就算再信任,也不至于把女儿安排过来吧,毕竟男人嘛...... “他是燕国的大英雄。”苏泠音歪着脑袋想了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露出些许迷蒙的光芒,“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可能已经不是公主了,而且还送了我一首诗呢......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香香顿时一愣。 这句诗,不比杀猪送给自己的那首“朱颜辞镜花辞树”要差...... 除了自己以外,李宣还送过其他女子千古绝句? 难道这就是他骗女子芳心的手段? 香香不禁抱着膝盖,却又毫无办法。 能看到一个美丽女子,便附送一首诗,这也是很硬核的撩妹手段了,一般人还真干不出这事,寻常读书人,写出一首镇国诗恨不得当宝贝,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但李宣不一样,出口就是..... 一首诗一个女子..... 那何止是院子不够用,步云镇这条街都不够用啊! “香香,你醒醒!” 敖池瑶赶紧在心中提醒。 不知不觉,她也开始同仇敌忾了。 “二十四桥明月夜......”香香目中恢复了神采,端庄的笑道:“真是一首好诗呢,难怪燕王会如此看重他。” “说爹爹看重李宣哥哥,其实不太恰当。” 苏泠音眼眸中露出几丝崇拜,“是李宣哥哥看重燕国才对。” 随即,她开始给香香诉说,这段时间燕国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包括李宣获得偏试榜首,作诗词鸣千古,在古圣贤石林中指点儒家圣贤,还让权倾朝野的右相姬朗死的不明不白,破解燕都的通幽大阵,救了所有的百姓和王公贵族。 最后一拜,碎半圣塑像,还有其百年筹谋。 “原来他在外面这么风采绝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香香看向旁边与小和尚玩闹的李宣,目中露出几分柔和。 不管怎样,李宣在她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那副平平无奇的猪肉佬形象,这何尝不是一种爱? “原来如此,这就和祖父说的话对上了。” 敖池瑶在心底轻叹一声。 原来那日,幽冥之中遮天蔽日的身影,是李前辈,祖父也算是被李前辈救出来的。 香香眼中的柔和散去,哼道:“反正最近不准他碰我,看他还敢在外沾花惹草。” “不让我去水缸里睡了?”敖池瑶调笑道。 “什么呀.....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香香的手指绕上青丝,在上打着圈圈,反击道:“莫非敖姐姐你也想进房睡?之前还很抗拒的说。” 敖池瑶意外的沉默了,半晌说不出话。 苏泠音则是脑袋一歪,看着对面自言自语的香香,旋即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 就这般,小院中的晚饭一直吃到月上枝头。 空明老和尚与啸天约好下次对弈,米金则是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泛着油光的小手。 众人发现,李宣貌似看着空明老和尚欲言又止,但又碍于人多没说什么。 敖青和杨庆对视一眼,便道:“那我等就先行离去,下次再来拜访李先生。” “慢走,下次记得带些吃食来。” 李宣没好气道,然后摆摆手。 他在寻摸着,怎么开口和空明老和尚说说。 毕竟这个世界,居然会有《制服诱惑》这种书,就很离谱,也没见哪个女子穿空姐,护士,ol这种衣服呀...... 越是不明白,他心中就越是痒痒的不行。 但怎么说呢? 直接问? “兀那老和尚,把你的皇叔给我康康,大家都是兄弟,有好东西要懂得分享。” “住口,老衲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好看的书.....啊不是,我怎么会有如此不堪入目的书!” 脑补到这里,李宣嘴角微抽。 ...... 院外,杨庆和敖青刚刚走出街道。 然后脚步突然顿住。 只见旁边的屋顶上,于明月之下,站着一个衣袂飘飘,气质出尘宛若谪仙...... 然后,一阵清风拂过。 等等,这个年轻人脑袋上怎么有点发光? 而且浓重的黑眼圈,明显不太符合他这身装束的气质。 “柳贤侄?” 杨庆借着洒落的月光,勉强认出来人。 主要还是那标志性的肾虚表情,还有那颗倒映着月光的光头,宛若漆黑中的萤火虫...... “青阳候,敖前辈,两位有礼了。” 柳云沉跳下屋檐,他主要是来找敖青的。 确定其人后,他严肃道:“琅琊阁让我来通报一声,现在东海龙渊即将开启的消息,已经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许多久不出世的道统,都已经收到消息了。” “人尽皆知?” 敖青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其内露出几丝寒芒,又毫无声息的缩了回去。 这可是龙族的根基之地。 而且知道东海龙渊位置的人很少,除了龙族外,估计只有琅琊海阁,但这个青年人特意来提醒自己,应该不是琅琊海阁方面传播出去的。 那只能是...... 周王朝那边?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与步云镇相隔十几国的中州之地。 从周天子登基起,所有原本在幽王朝境内的国度就统统被勒令迁国,原本的离国就是这么被分到了一块并不算富饶,而且蛮族肆虐的地方。 中州现在已经是周王朝的铁板一块,愿意归顺的洞天福地,宗门,便可留下来,想走倒是也不拦着。 某个书院的藏书阁内。 鬓若刀裁,白缎束发,端坐在那饮茶看书,粗略看其面容,貌似和遍及天下的那尊塑像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看去,又发现不尽然想同,完全是两个人。 那本书被他看完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书籍在缓缓变成半透明,最后化为四散的光点尽数消失。 这本书,更像是被吃了,甚至连相关这本书的记载,都尽数的消失。 此时,毫无征兆的,面前凭空出现一个黑影,宛若从阴影之中钻出来的一般。 “万花你来了。” 青年人的声音,出奇的苍老。 “事情都办妥了。” 黑影脱下兜帽,露出下面妖冶妩媚的面容,特别是那双与红唇颜色一般无二的玫红色眼瞳,看一眼就会令人身陷其中。 正是之前偷了李宣银票的那个女子。 她对这个天下闻名的半圣,貌似没有多少恭敬,冷着脸道:“再让你这么吃下去,天下人就无书可读了。” “儒志论不是很好么?” 青年人微微抬头,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籍,读书人不看也罢,王朝不需要那么多思想,只需要秩序,专心致志的念好儒志论,够他们受用终身了。 若是再来一次百家争鸣,各种大逆不道的思想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世人都是无知的,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甚至还可笑的将其奉为信条,而后思想不同的人,说服不了对方便会上升到冲突,甚至学术之争,如此便会催生动乱。 只读我的书,不对吗?” 万花似乎听过这番话很多此,便嗤笑一声道:“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呢,你吃不掉吧?” 这是燕国流传出来的学说。 哪怕有意无意的打压,但这话中表达的思想,实在太得读书人的心了,对于一直被逼着接受单一思想的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久逢甘霖,长夜明灯。 所以,这种思想的传播,是人力无法阻止的。 “这不止是大逆不道,而是动摇儒家根基,总有一天......” 青年对于万花很宽容,只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万花也懂得适可而止,又问道:“既然要让我去东海,又何必把龙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那样会死很多人。” “水混了才好摸鱼。” 青年悠然往后一躺,“那些都是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而且以你的能力,这样比较容易接近那个李先生,只是那人貌似很警惕,将自己的行迹隐藏的很好,也许会以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方式藏在人群中,这点跟你倒是有点像呢。” 青年貌似想到了,那个混在士子之中,最后露出獠牙的李宣,眉头紧紧的皱起。 随后又舒展开来,从怀中掏出一卷书递过去,道:“我已经在那人身上留下了印记,其内的浊气根本不是杀招,被抹除后应该会留下感应,你到时燃烧书页便能找到那人。 你在暗,他在明,找机会逼他在人间露出真身。” 轻飘飘的话,却是相当险恶。 照姬朗的供述,那人起码是位格较高的仙神,如果在人间显露真身的话....... 万花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随即又突兀的消失在了原地。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倒是想与你隔空对话一番。” 青年扯下两张圣页,令其无火自燃。 略带冰冷的火光,映亮了他眼角缓缓消失的一缕皱纹。 ......... 东海。 最中心的阁楼中,能看清整个琅琊海阁被碧波环绕的全貌。 祝筹坐在其中,时而仰头望天,时而在棋盘上落子。 东海龙渊上的天之棋局已然暴露于众人视野,他也无法阻止所有人探究的热情。 如果阻止,所有人只会觉得他祝筹是想独吞机缘。 既然如此,索性设下门槛,让真正有能力参破棋局的人脱颖而出,也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总共有九局,是天残九局的简化版本,如果能将这几题棋局都破了,那水平应当与他差不多。 琅琊海阁也迅速运转起来,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和以前一样,但护阁大阵已然放满了极品灵玉,只需他心念一动即可催动。 一直避世不出的琅琊阁,已经完成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祝筹深知,这次不只是所有人来破东海龙渊这么简单。 窗外,一道流光盘旋着飞入楼台,其中显露出黄御玄的身影。 “怎么十几日才回来?” 祝筹看着飞入进门,满面春风的身影,说话没什么好气,“以你的脚程,从燕国回来至多半日,又去哪个地方潇洒了?” “潇洒甚么,老道我是那种人吗?” 黄御玄自顾自的坐到棋盘对面,见祝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讪笑道:“那几位道友盛情难却,非得让我去门内坐坐,这不就小住了几天嘛,当然,老道可没白待,这次去,也好好敲打了一番,让他们按琅琊阁的规矩办事。” “你有这个面子?” 祝筹嗤笑一声,道:“是李先生的面子吧。” 黄御玄干笑两声,仰头看天神游物外。 “行了。” 祝筹摇摇头,“让你打探李先生的消息,如何了?” “说起这个......” 黄御玄面露苦笑:“我其实第一个去的就是步云镇,但云沉那家伙也不知道李先生在哪,以那位的脚程,念头落下应该就能瞬息万里才对,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吧。” “也就是说,你连李先生的面都没见到?” 祝筹落下棋子,抬起头看着黄御玄。 “这.....” 黄御玄说不出话,只能转移话题道:“云沉不是见过李先生嘛,他作为一个史家读书人,画像列传不是很简单的事?为何不让他画一张......” “唉......” 祝筹不说话,示意他往旁边看。 只见那边,挂着一张宣纸,依稀能看出是个身材挺拔的素袍男子,身处于普通小院中,没有丝毫违和。 但其面容,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实质的轻纱。 好像可以看清,但刚挪开眼睛,却发现根本记不清长相。 祝筹叹了口气道:“那位明显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样貌,所以连“道”都在帮其遮掩。” 真正的大能,哪怕是你口中说出他的名字,都能让其心生感应,对于这种存在来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模样实在太简单了。 这种神通还有一个说法: “屏蔽天机。” “既然如此.....那不如算了。” 黄御玄砸吧着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不知道啊,这位李前辈的算计有多恐怖,老道我去燕都的时候,全程没见其露过面,但愣是将右相玩弄于股掌之中,连半圣都着了他的道。 我合计,估计半圣那老不死的,也没弄清楚自己栽在谁手上。 不过咱们也不用想太多,那位估计早就想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老黄说着在燕国的见闻,随即往软椅上一趟,心安理得的当起了咸鱼。 “呼......” 祝筹也是一位习惯谋算的棋手,听到这一系列的事情,比黄御玄想到了更深层次。 正因如此,他发现这位李先生,真的有点恐怖。 不过对于他这种什么都习惯拿捏在手中的人来说,未知就代表着计划之外,就代表着身不由己,更代表无法预测的未来走向。 这让祝筹无所适从。 等等......半圣..... 那几部儒家定鼎之作一出来,是动摇了半圣苦心孤诣营造的根基,所以没人比他更想找到李先生了。 那是不是可以...... “老黄。” “嗯?” “准备开阁吧,正好将收人入阁的日子,和东海龙渊的事情一块办了,既然有人想搅浑这东海这滩水,那我何不遂了他的愿?” 黄御玄点点头,驾着法宝飞出门外。 祝筹又在面前的棋盘下落入一子,顿时整个棋局的玄奥程度都上了一层楼。 ........ 时间静悄悄的来到夜晚。 步云镇,小院中。 李宣将给他画像的柳云沉送出门外,随即便关上门回来。 也不知道这小老弟最近又想干啥,难道是性取向这块真的有问题?居然要画他一个大男人的像。 主要是,画得还不怎么样,完全没有体现出那种忧郁沧桑的阳光帅气。 “呜......” 啸天狗趴在棋盘之前,脸上满是无奈,摇头叹气的看着对面的老和尚,似乎在说:“就这就这?烂柯寺住持,就这点水平?” 这几天,空明老和尚天天过来。 每天早上都是豪情万丈,说今天必定要一雪前耻赢下一局,然后...... 到了晚上又灰溜溜的回去。 其实这不是老和尚的错觉,他每天确实都有不少进步,但无奈的是,随着对局的增多,叶子也越来越聪明了。 一僧一狗的差距始终没有拉开。 “啸天上仙,我们再来一局,我已经有破解你棋路的办法了。” 空明老和尚思索良久,随即像是茅塞顿开似的。 听着老和尚锲而不舍的要求,啸天打了个哈欠,只能又拨弄着爪子一阵比划。 意思是,这是最后一把了,虽然俺是工具狗,但也不能全天候陪你下棋。 虽然啸天不用睡觉,但没看小玉姐都天天睡吗? 生活需要仪式感嘛,睡觉虽然没用,但很舒服啊! “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把。” 空明老和尚说完,又加了一句,“今天的最后一把。” 另一边。 “大锅锅,你知不知道,骚是什么意思?” 米金小和尚天真的问道,“衙役大叔们天天都说这个词呢。” 他这些天住在府衙,门口的衙役的话题基本上离不开碎月楼的姑娘,最常说的就是这个词,脸上好像还带着男人都懂的笑容。 “噗.....” 李宣刚坐回来喝了口茶,听到的瞬间又全喷了出去。 顿时,趴在他头顶的嫦小玉,也跟着打了个跟斗。 “这个....这个怎么解释呢.....” 李宣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和尚说,这是个少儿不宜的话题。 “告诉告诉我嘛,大锅锅。” 米金小和尚求知欲旺盛,眼中的天真无邪令李白嫖有点羞愧。 “嗯,骚大概就是......” 李宣想了想,艰难道:“大概就是美丽,好看的意思吧。” “哦,原来是这样......” 米金小和尚歪着小脑袋。 他学习能力很强的,现在已经能举一反三了。 既然骚是美丽的意思,那骚蹄子就是好看的马儿吗? “原来,我也挺骚的。” 听到稚嫩的童声。 李宣顿时嘴角一抽,随即悄悄看了老和尚一眼,生怕老和尚听到拿着木鱼过来打人。 但老和尚明显没这个心情,坐在那摇头叹气。 又输掉了,不过这次还好,坚持到了后局。 不管如何,今天收获不错。 空明老和尚行了个礼道:“多谢啸天上仙指点,老衲明天再来。” 随即便招呼着小和尚,准备跟李宣通报一声离去。 “多谢李先生这些天的宽容。” 老和尚诚心实意的躬下身子,双手合十。 和啸天上仙下棋,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机会的,更别说李先生偶尔还会在旁边指点两句。 这也是他能勉强追上啸天进度的缘由。 如此大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空明大师不必如此客气,小和尚.....小和尚很讨人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李宣面色一顿,随后像没事人似的摆摆手。 对于僧人来说,每天有些斋饭吃,就已经足以感恩了,但他其实觉得没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 空明老和尚客气道:“不能白白受了李先生好处,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老衲的地方,尽管开口,老衲必当竭尽所能。” “说起来,倒确实有件事......” 李宣讳莫如深的笑笑。 “嗯?” 被李宣拉着的空明老和尚有点懵。 他就是客气客气啊。 毕竟现在,老和尚一个穷得叮当响,圣僧的修为又微不足道,棋艺都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什么能报答先生的? “其实也没什么。” 李宣凑过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偷偷看一本好书,可否借我一观? 没错,就是那本制服诱惑......你懂得。” “原来是借书啊。” 空明老和尚微微一叹,“原来先生都看出来了,真乃神人也,此事倒是不难,只是希望.....” “放心!” 李宣云淡风轻的保证道:“因为我平时爱舞文弄墨,这本书只是借他山之石而已,再者我何等人也,诚信小郎君也!绝对不会往外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随即在心中加了句“还有小和尚知”。 “嗯。” 空明老和尚很信任李宣的为人,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将一本册子塞到了李宣的怀中。 就好像火车站附近卖小黄碟的老板似的。 “多谢,过几日就还给大师。” 李宣也没看,而是满脸淡然的点了点头。 越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越是不能做贼心虚,否则女人都是天生的侦探..... “老僧告辞。” 空明老和尚去前厅叫了米金,一老一小从院门出去。 走出门外,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又回头看了看李宣淡然自若的脸色,老和尚蔚然一叹道:“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师父,怎么了?” 米金小和尚心不在焉问道。 他小脑瓜里还在想“他到底骚不骚”这个问题。 “你不懂。” 空明老和尚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解释道:“李前辈之前跟我说得那句箴言原来大有深意,其中禅机简直是佛陀智慧。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原来他早就看出,老衲最近有五阴炽盛,堕落红尘之危,今天更是拿走了那本《制服诱惑》,应该是去参悟无上大道去了。” “哦.....” 米金小和尚不明所以。 “现在,我不再需要那本书了。” 空明老和尚诵了一声佛号,目中现出梵文金纹,与米金一起往府衙去了。 ps:抱歉,更新晚了,orz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半圣与啸天的隔空交手 夜深人静。 虫豸们的声音一点也不显嘈杂。 小院中的灯火熄灭,木门被香香冷冰冰的关上。 “泠音睡里面,我们两个女子不方便,你去内堂委屈几晚吧。” 隔着门传来香香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悲喜。 “我其实可以在里面打地铺......” 李宣站在门口看见严丝合缝关上的乌木门,还想补救一下。 但里面的香香不为所动,就连一向贴心的泠音,都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香香按住了。 忽然,门又打开。 “就说嘛,果然还是舍不得.....” 李宣刚刚露出惊喜的笑容,一床被褥就砸在他脸上。 旁边传来嫦小玉幸灾乐祸的哼唧声,看见大魔头吃瘪她就觉得心里好笑,但还没来的及等李宣回头,那座精美“小洋楼”的门就关上了。 “唉。” 李宣仰天长叹,抱着被褥去了内堂。 算上路上花费的时间,这次燕国之行接近两个月,去青楼还被心机绿茶蹭热度,可以说他已经是“少年不知鲍滋味”了。 不过李宣也知道,泠音和香香有区别,在没有三媒六聘之前,有些事还是不能让她在旁边...... 所以在此之前,怕是只能和啸天一起睡了。 李宣见房内已经熄了蜡烛,打消了心中听听女子夜话的心思,便抱着被褥推开内堂的门。 “呼噜,呼噜......” 啸天趴在内堂里,睡得很香。 “嗯,叶子身上的毛毛很软,而且还挺干净的......”李宣没有多想,简单的打了个地铺,便将柴犬当成枕头一躺,意料之中的很舒服。 其实李宣刚来步云镇的时候,只有一间猪肉铺子而已,睡在地上是常有的事情,后来有了些积蓄,便将小院子一同买了下来,算是有了个容身之所。 “呜?呜.....” 啸天在黑夜中睁开眼睛,纽扣似的眼珠子闪过几丝迷茫的乌光,发现躺在它肚皮上的是李宣后,又偏头继续睡。 李宣则是心中有些痒痒,睡不着。 近些日子一直吃蔬菜,虽然自家的纯绿色无污染,但吃多总归是有点腻了,这个时间,应该是宵夜烧烤才对。 “叶子,你觉得烤牛肉好吃吗?” 李宣突然问道。 “呜!” 啸天虽然不知道李大大为什么深夜放毒,还是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 “烤羊肉呢?” “呜!” “烤鸡肉呢?” “呜呜呜!” “烤狗肉呢?” “呜!.....呜??” 啸天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整条狗打了个激灵。 我不就是狗吗?你问我狗肉好不好吃? 我给你当枕头,你馋我身子? 啸天瞬间惊醒,赶紧站起身来,撒丫子一溜烟跑出去,临走还极为懂事且乖巧的带上了门。 李大大这明显是嘴馋了。 鸡,牛,羊,都没有,但自己可就躺在李大大脑袋下啊,简直是明晃晃的狗肉在勾引...... 溜了溜了...... “我好像一不小心把枕头弄没了。” 李宣反应过来,轻叹一声。 回头得给叶子道个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现在的生活貌似已经挺美满了,也算是个富家翁,自己种种菜,养养宠物,家里的妹子也是温柔可人。 但怀里一有钱,他一颗沉寂下来的心又不自觉沸腾起来。 现在他也算薄有文名,从老苏对自己的态度来说,未尝没有抱有期许的意思,而且在这个时代,若是不能修炼长生就太可惜了。 以前维持生活便用尽了全力,现在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是否该将多余的精力放在问道修行之上? 李宣望着天花板,心中兀自盘算。 修行者和普通人,其实没有想象之中差距那么大,什么一颗灵石放在人间便是无上珍宝是不存在的,顶多便是和同量的黄金差不多价格。 咸鱼炼体神功,或许吃灵药会有更好的效果,但自己的根骨貌似不怎么样,练了这么久连一丝气血也没产生过..... 主要是,这条路子要参军,最稳定可靠的武夫功法,大多都在军中,钱也能买到,但买了李宣也不敢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练习,那要是一个不小心,是有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的。 万一碰到些套路的卖家,整的功法还不如自己编的靠谱,他又没什么分辨能力。 读书人自不用多说,看命吧,希望这青铜文宫有朝一日能点燃才气...... 目前看来,只有修道比较靠谱了。 听说东海那边不乏仙家,也时常有船只出港碰到仙岛的例子,到时可以碰碰运气...... 李宣想着,再次沉沉睡去。 世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除了无比突兀的心跳声,有种时空错位的恍惚敢,旁边的窗纱貌似越来越近。 模糊之间,李宣回到了梦树下。 ........ 啸天出了内堂,趴在了田里的虎力大王身边。 警惕的看了两眼,确定周围的妖族烤起来一定比自己香以后,啸天准备再次进入睡眠。 就在此时,柴犬屁屁上的铭文,突然亮起了诡异的红色。 “找到你了。” 啸天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低语,说话的声音苍老而充满着暮气。 有了刚刚的事情,啸天警惕的站起身来,扫视四周。 刚刚的声音好似幻觉,耳畔只有虎力大王,野猪妖,黑熊妖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的呼噜声。 轻纱似的月光落下,小院中四下无声。 啸天龇牙作凶恶装。 能悄然无息在他耳边说话不被发现,甚至连一点味道都没露出来,来者收敛起息的功夫极为恐怖。 它可是啸天犬啊,可以说千里之内,任何一丝可以的气息都逃不过它的鼻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事到如今,还要隐藏自己吗?” 那个苍老的声音沉寂了片刻,又宛若阴风般拂过。 啸天愣了下。 明明是对方藏头露尾才对吧?怎么反过来质问它呢? 而且,李大大就在内堂睡着,以他的感应,不应当比自己更晚察觉才对啊。 难道来人比李大大还厉害? 啸天觉得不可能,但自己也不知道对面是谁啊。 “呵呵呵......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这道统之争可是你先开始的,足下一拜碎我化身那次还历历在目,又何必装傻充楞?” 这个苍老的声音,貌似带着问询的意思,似乎保持了应有的尊重,又不乏深深的恶意,总之暂时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如果是怀着恶意潜入小院中的人,应该不会带着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吧? 啸天不仅聪明,而且稳如老狗。 它没有发出声音。 而是最大程度的保持着沉默,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一人一狗隔空对峙。 “呵呵呵......看来你对我有些了解,不愧是能写出那四本书的人物,见到我能完全沉住气,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惜,我的计划失败了。” 良久,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丝赞赏和无奈。 好像只要对方说话,他就能瞬间知道更多东西,甚至是突然从某处张开一个血盆大口,当头吞噬而下....... ‘这是个坏家伙......’啸天脑袋上的桂树叶闪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话。 它已经发现,问题出在屁股上的标记。 他突然明悟,这是某种诅咒,或者说是追踪,施术者能通过类似于元神传音的方式,将声音传递出来,这种术法在天界也有,就像他脑袋上的桂树叶子,也是同一种类型。 当然,就跟它没法把桂树枝拔出来一样,这个印记也没办法它洗了很多次屁屁,甚至尝试咬掉毛毛,都还是跟胎记似的长在那。 联系的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 除非太阴真君那种存在出手,否则大概是消除不了印记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话多了不少,啸天则是静静的听着。 “这天地之间,那个时代的存在不是沉睡就是消散,那个时代终究是过去了,那些想要复辟旧时代之人,何必如此流连于过去,现在不好吗? 人族现在已经是人间的主角,上不入天界,死不入幽冥,天地井然有序,如此,不好吗?” 苍老声音似乎喘了口气,“罢了,你这种人,应当是无法倒戈了,既然如此,咱们日后再见分晓吧。 便以这天地为棋盘,列国诸宗为棋子,再来一次对弈。 来吧,让旧世那些道统从苟延残喘中走出阴影,燃烧自己剩下的最后气运!” 苍老声音陷入了某种狂热。 啸天陷入了懵逼状态。 对弈? 我就是条狗啊,天下苍生,气运之争这种担子怎么可能落到我头上。 苍老声音见对方没有回话,又道:“你既然不想说话,我当你默认便是。” 随即,那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感消失,屁股的纹路上光晕暗淡,逐渐归于沉寂。 “?” 啸天感觉受到了针对。 它只能在梦里说话啊。 欺负狗是不是? 随即,啸天觉得这么大的事,必须要告诉李大大了,它一只狗承受不来。 才走了两步,啸天又原地站定。 不对,屁屁上的印记,是李大大特意转移过来的,并且还“贴心”的帮他消除了伤害。 既然太阴真君大姐头能做到,那李大大也一样能做到,信手将这个印记摸除便好了。 现在,更像是故意留在它屁股上的...... 而且刚刚还故意将它赶出门外,好像预测到了那个苍老声音会出现。 “嘶......” 隔着门,啸天仿佛看见李大大阴谋得逞的笑容,又回想起那苍老声线,似乎在进行某种庄严的厮杀。 它,啸天,貌似卷入了大能的博弈。 而且,被扔出去当诱饵了! “呜。” 柴犬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的用两只爪子捂着脑袋,不愿面对这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事实。 它,年幼的狗子,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ps:脖子落枕,疼得我有点失去思考能力了,待会还有一章,但现在码字效率不高,稍微晚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于梦树之下,李宣有了自己的私密小空间。 正在查看地上其它的花骨朵。 那些花蕊中间,每一个应该都代表了某个人的梦境,树洞则是自己进入他人梦境中间的门户,其它人在经过自己允许的情况下,甚至只要李宣想,便可以将他人强行拉入自己的梦境。 也就是说,主动权在他。 地上的花朵,长相是真的千奇百怪,有的和普通花朵一样,有的长得像剑,有的长得像八卦盘,都不太像什么正常的品种。 还有就是,有的花蕊非常亮,宛若皓月,有的则十分微弱,几乎就要熄灭。 李宣尝试着点了点花瓣。 那朵花瓣由叶子构成的花朵,轻轻摇晃了两下脑袋,随即就没动静了。 “可能是我想多了......” 李宣摇头失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从老和尚那弄来的册子。 梦境是他的私人小空间,现实的东西也是可以带进来的,只是凭空构造活人不行,存在的时间很短,也只是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躯壳。 哪怕如此,他还是轻咳一声,扭头看了看周围四处。 待会该不会有人进来吧?那就太尴尬了。 应该不会,这是他的梦境嘛......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李宣才郑重的翻开书页,仿佛在参悟某本功法。 但随即,他的脸色僵住了。 ........ 中州,流月山脉,这里有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古城。 和人类城池不同,这座城池通体都在一个无比雄伟的树洞中,城池本就是那根巨大树木的一部分。 其中的楼房,也都是木质结构,好像从地上“生长”出来似的。 一个满是绿植的自然风格房间中,万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刚离去的侍女走远,便悄悄的爬起来。 然后拿出一颗玉珠,轻轻扭动底部的机扩,顿时里面的萤火虫亮了起来。 蒙上被子,见这一系列操作没有引来他人,才松了口气,道: “姐姐貌似出去办事了,今天应该不会突然出现的。” 他小心翼翼握着夜明珠,打量着外面的一片月黑风高,随即缩回房中,拿出压在枕头下的一本书。 “这本上古时,人族先贤钻研出来的第一本修行之法,真是了不起,可惜不太适合现在的天地,只能当成闲书看看了。” 万叶看得津津有味,然后面上又露出心神向往的神色,随即叹道:“我只能呆在城中,空浪费了一身天赋,甚至姐姐都不愿意让我修行。” 确定姐姐不会突然出现,万叶这才拿出另一本泛着油墨香的新书。 封面写着两个字: “大学。” “真想见见,写出这本书的是何许人也.......” 万叶看完,又悄悄打了个响指,旁边的树根顿时分开,伸出藤蔓将书本裹了进去,完全看不清楚痕迹。 这种书,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因为这是禁书。 随即,他堂上藤床,逐渐陷入了沉眠。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事物在呼唤着他。 .......... 一片氤氲的雾气中,万叶恢复了意识,然后错愕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梦境吗? 他有些疑虑的摸着自己的袖袍,还有俊美得偏向女子的脸颊,都感觉到一股无比真实的感觉。 梦境显然无法做到这点。 站在这始终不是办法,万叶开始尝试着往前走。 只不过上百步的距离,他隐隐看见对面倘若仙境的景象,有一俊逸出尘的仙人坐在树下,手持一卷古籍。 “被绝对不是梦,而是某个存在将我挪移过来。” “前面那个,是将我唤我过来的仙人吗?” 万叶对这种神通是未知的,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这位仙人将自己扯入梦中想做什么。 而且,流月城中的禁制无比森严,居然能有人将自己从中带出来? 其实对于仙神,他心中没有什么敬畏。 因为流月城曾经也是一个仙家大教,只是后来洞天福地消失,到了他们这代,姐姐作为现任城主成仙都很难。 不过,万叶还是决定保持上古传承子弟的风范,免得仙人看轻。 “仙人,在下流月城万叶,不知您以托梦之法,将我拉入梦中有何指教?” 万叶打量着那个年纪与自己一般大,但气质格外宁静出尘的仙人,不卑不亢道。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李宣抬起头,很好的隐藏住了那一丝错愕,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等等,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触碰了梦树下的花朵? 连他都有些不明所以,寻常人遭遇这种事情,还不是大惊失色,或者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高喊神仙。 李宣端详着面前这个容貌美似女子,满头晶莹绿发,穿着在燕都也难以见到的华贵袍子,上面甚至镶满了各色宝石,脚下穿着翠竹长靴的男子。 这个叫万叶的人,好像一点也没有错愕和震惊的样子,只是保持了应有的敬畏。 瞬间,李宣想到了很多。 要么这俊美男子脑子有泡,要么是平时就处于一个修行者不少的环境,对于这种神异玄奇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所以这很有可能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本身也有修为傍身。 后者的可能性明显要大一些,所以李宣现在的选择也很简单。 维持住高深莫测的形象,然后旁敲侧击出修行界的事情。 就算最后露馅了,反正这也是在梦里,这人又不能顺着网线过来打他,再说梦境完全由自己主导,只要发挥想象力,将这个俊美青年忽悠瘸不要太简单。 心中思绪如电光般划过,李宣瞬间就敲定了思路。 对方现在大概心理,应当是疑惑不解的。 放下手中的书卷,李宣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挥了挥手,仿佛早知道这青年会来似的,道: “坐吧,并非是我找你,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你找我才对。” 说罢,打了个响指。 地上顿时生出了一个石墩,远方飞来两只仙鹤,叼着杯子和茶壶,为两人倒上茶水。 “我找你?” 万叶一时间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甚至不知道面前这位前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只知道,这位仙人的身形,仿佛越发仙气缥缈。 而且能将自己挪移过来,宛若黄粱一梦般,那是何等恐怖的神通。 万叶不明所以道:“可是.....我并不认识前辈,怎么会找你呢?” 李宣笑而不语。 对于这种问题,最好的方式是保持沉默,越解释反而越麻烦。 看着他这幅模样,万叶突然想起,睡前貌似刚刚读了《大学》这本书.....不过他一时间只能确定,对面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如果是那位的话,将自己挪移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前辈,您应该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我并非是人,而是草木之灵,我该如何才能修行呢?” 这一下,把李宣问住了。 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ps:歪着脑袋写字,头是真的晕......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不是一颗普通的草 ‘我要是知道怎么修炼,还要你干什么......’李宣心中吐槽,但面上仍然保持着波澜不惊。 这个小老弟也不知道怎么修炼? 不对,看着装束打扮,明显不是凡尘中人,还有见到自己时的神态,怎么会不是修行者呢,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这俊美的小老弟只是单纯脑袋有泡? 草木之灵,不是天生就能吸天地灵机修行吗? 李宣心中闪过思索,却知道现在不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作为一名“高人”,应当要智珠在握。 “今天相遇,你可以当成一桩梦境。” 李宣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只是在万千人中无意间找到了你,所以不用紧张,一定是你心中有某种强烈的念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故而才会引起我的注意。 你可愿意与我说说?” 万叶闻言,眼中的错愕顿时消散,整个人变得放松了许多。 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富有哲学意义,难道是他的念头,感动了仙人? “你不像没有修为的样子。” 李宣尝试着引导他。 他想要上来握住李宣的双手,随后发现这种动作有些失礼,便尴尬的缩了回去,道: “此事说来话长,怕是浪费前辈时间。” “闲谈罢了,今晚可还长着呢。” 李宣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人们总是擅长感动自己,更愿意相信自己,如果将万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变成他本人的精诚,那就更容易让其信服。 看看,小老弟已经开始感动自己了。 “实力低微,勉强化形罢了。” 万叶目中露出一丝黯然,垂头丧气道:“前辈你既然能写出那般传世巨着,学识自然是无比渊博,应当知道草木之灵比人族大大不同,虽然寿元悠长无比,但天生没有七窍,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能开启灵智。 我的本体就只是一株草而已,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野草,以前就没有野草化形过,我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但野草就是野草,是有极限的,虽然我修行的速度很快,但化形之后就再无寸进。 现在,我在族中是最弱小的,连幼童都能欺负我......” 万叶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木族的化形也在三品,在此之前虽然可以觉醒灵智,但不能化为人身。 三品,听起来很不错。 但对于木灵来说,很多东西从出生就注定了,现在哪怕他是三品,修出了自己的阴神,可以化而为人。 但......万叶能做的,仅仅是让地上的草长茂密些,没有丝毫攻击力,然后就是身体比较坚韧,不至于被人砍断身躯。 而类似于建木,从栽种下去那一刻,日后就必然会支撑起一个世界,根本无需自己修炼。 野草能化形,也是千古的一桩奇事了。 万叶继续说道:“所以我只能寻找人族或者妖族的修行功法,但草身与人身相差实在太大,连上古的功法也行不通,最后我想去修行人族的儒道,凝练文宫,但姐姐一直在阻止这件事情。” 李宣微垂着眼睑,静静的倾听着。 他感觉,这怎么像是传说中的......主角模板? 嗯......先天废柴,但是又是独一无二,而且家中还有亲戚压迫..... “你姐姐平时对你不友好吗?” 李宣听过之后,下意识问道。 其实他比较在意的是“看过很多功法,还有上古功法”这句话,但作为一个高人来说,这种事 “这倒是没有.....她只是严厉了一点。” 万叶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是万花之王,而我只是一颗小小的野草,不让我去修儒道是因为我没有走半圣的道路,所以很危险。” 李宣心中产生了猜测,对于这个万叶的身份有了大致印象。 应该是中州某个以草木之灵组成的门派或是城池,而且面前的万叶身份应该不算低,属于经典的“世家中的废柴弟子”模板。 木灵们性子大多平和温顺,因为他们都是各练各的,吸收天地灵机,没什么资源争抢。 “你平时很喜欢看书?” 李宣没有直接说“把你家修炼典籍给我康康”这种话,而是云淡风轻道:“听你刚刚所说,平时所看之书貌似涉猎甚是广泛。” “是看过一些,还未化形的日子太无聊了,所以平时只能看书消磨时光,之后又受困于野草之身,只能埋在书籍之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万叶很谦虚,望着李宣的眼中止不住的崇拜。 自己也就读了几百年书而已,虽然时常有编着经义,可面前这个大佬可是以一人之力,为儒家奠定无上之基的存在,其学识已经不能用渊博形容。 “都看些什么?” 李宣好似闲聊般问道。 “当然是修行之法比较多。” 万叶显得很兴奋,他心中本就存着求李宣能指点一二的想法,还以为这是前辈的考校。 只要能让前辈另眼相看的话...... 万叶开始说起了修道的法门,其中夹杂了许多自己的见解。 “人族乃万物之灵,修道之时便会开发体内窍穴,藏炁于窍之中,于是练气之后便为开窍,再之后凝练金丹,便能入中境,我看过一本九窍合一之法,能将每个窍穴都变得如同烈阳...... 听说到达阳神之境,便能灵肉合一,身即使元神,元神即是肉身,可破开虚空而行。 还有武夫,神相过后便化意为道,见神不坏,可凭双拳兵刃破碎虚空。 至于巫祭,貌似有神异蛊术,还有祈镶,咒杀之术令人防不胜防......” 李宣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时不时敷衍的点点头。 对于修行方面的事情,他基本上是个白痴。 除了认真倾听之外,基本插不了上嘴。 侃侃而谈的万叶抬头,发现对面的李前辈不可置否,也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顿时声音就小了下来。 “李前辈,您觉得....如何?” 万叶小心翼翼问道。 虽然他不曾修行,但知识储备在同族之间很拔尖,族内的宿老都说过,若他是有个好天资,以这份悟性一定能成仙呢。 来流月城做客的道修,武夫,也夸赞过自己的理解。 刚刚他已经将自己所知晓的,关于武夫,巫祭,道修,包罗万象的说了一遍。 “尚可。” 李宣回答的很轻松,也很简短。 说多错多,这个道理李宣很明白,况且让他写写小说还行,真论到这种繁复且严谨的修行,就是一问三不知。 “尚可吗?” 万叶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随即他眼中露出求知欲望,疑惑道:“不知李前辈眼中的道途,是什么样子呢?” 也是,对于前辈这般存在来说,自己一个连道途都不算踏入,只是空有上境化形野草的理解,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 “我眼中的道途......” 李宣抬起头,掩饰住目中的茫然。 他眼中的道途什么丹药,搏杀,修行,血与火的交织.....统统不存在的。 就是吃饭睡觉.....然后力气就变大了,最多加一套第三套中学生广播体操。 ‘小老弟,你很不错,跟着我来一套广播体操?’李宣实在说不出口这种话。 怎么办,要露馅了,在线等挺急的。 万叶看着对面的李宣,神色变得疑惑起来。 前辈似乎露出了追忆的神色,为何要仰头看天呢? 难道天上,便是前辈的道途?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入眼便看到了那盘无比玄妙,称得上是波澜壮阔的棋局。 那是白与黑的无尽交错,生生不息却又透着死劫,两种颜色棋子的命运宛若乱流交错纠缠,泾渭分明又不分彼此,宛若两条相容的长河。 这盘棋,好像跨过了时间,空间,横亘在那。 “这....这是。” 万叶顿时瞳孔剧震。 他现在,仿佛站到了苍生的顶端,棋局场中的一切变化都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我的道途,也罢,便让你看看吧。” 李宣天威浩荡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起来。 与此同时,天上的棋盘开始演化。 日月山川,芸芸众生,一个完整的大世界出现在了万叶眼中,无数画面浩浩荡荡奔腾涌现。 里面有与天其高,肉身成圣的存在横击万古,张开手掌便可捏碎星辰;练气士鲸吞的灵机令整片大陆风起云涌;丹师以天地为炉,练神丹证道;祖巫睁眼便能改变四季轮回,一个字便令身死...... 一幅幅画面飞速闪过。 万叶的大脑已经陷入宕机状态。 他完全没想过,万道争鸣之时,居然是这等景象,甚至还从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万叶猛地瞪大眼睛。 一株气象万千,仿佛支撑着天地的神木,其上苍茫不知多高,横看不知多辽阔,简直宛若移动的陆地。 “原来,祖树曾经是如此的顶天立地,老人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流月城便是在其遗址上建造的。 就在此时,一把煞气滔天的杀猪刀横空斩来,哪怕隔着历史的幻影,也令人汗毛乍起。 只不过一刀,参天大树便被贯穿,虽然破口不大,但很快深红色的裂痕如蛛网般扩散,变成了一个大洞,上半部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崩塌下来。 绝世刀意,看似将神木完全寂灭,实则其中还藏着一丝盛极而衰,衰极而演化出的生机。 那股生机,化为一个木墩子飞了出去。 来到最后。 还有一个背对众生,凌厉的气息几乎要从长河中溢出的身影。 这便是.......仙路尽头的重点吗? 万叶心中不禁出现这样的念头。 但眼前模糊之后,他恍然间发现,那个背影正在面前的某人重合.... “怎样?” 李宣轻轻的唤醒了万叶,低头问道。 这一段,够震撼吧。 还得靠在梦境之中,充分的发挥了想象力,还有前世那些小说作品中的启发,才弄出了这个3d特效大片...... 当然,这也离不开棋道的帮助。 “我之前所说的,都乃微末小道,贻笑大方。” 万叶心悦诚服的赞叹道。 难怪前辈提不起精神,见过这些强横的道,在时间长河中熠熠生辉的神通,他口中的修炼之法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前辈能耐着性子听他说了半天,已经很感谢了...... “从这之中,你可有所领悟?” 李宣见万叶的神情越发恭敬,便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他。 “领悟......” 万叶羞愧的摇了摇头。 除了自己的渺小,还有流月城的来历,他貌似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些强者,一开始都不是强者。” 李宣以一种沉郁的语气开口道:“他们都有自己的道路,而不是靠博览群书寻找他人的捷径,你能以野草之身化形,又何尝不代表着.....你本来就是特殊的? 既然你是特殊的,那走寻常人的道路又怎么会获得结果呢?” “自己的道路?” 听了这一袭话,万叶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以前的种种过往在脑海中略过。 是啊,为何一定要去找别人的道路呢? 自己是是万中无一的野草化形,前人之路对于他的参考价值微乎其微。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李前辈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让他找寻自己的道路。 “受教了。” 万叶俊美的面容上,挂满了坚毅,“我会尝试从这些道中,总结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得多多练习才是。” “练习?” 万叶顿时大喜过望,没想到李前辈不仅愿意开导,还准备信手指点一番。 然而,还不等他拜谢,李宣便微笑道:“这个过程可不像你想象中那般舒适,温室中是养不出劲草的,你准备好了吗?” “是!” 万叶的声音充满了坚定。 “很好。” 李宣点点头,手指轻轻在虚空一点。 万叶眼前的李宣突然消失,周围的世界也开始缓缓变化。 一望无际的苍凉沙漠,而万叶则是变成了沙地之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株小草。 天穹万里无云,唯有十日悬空,炙烤着大地。 万叶脚下的根系没长在土壤中,而是变成了细细的沙砾,在烈日下已经丧失了所有水分,变得无比滚烫。 “这只是个开始,如果坚持不住了,便轻声呼唤我即可。” 李宣的声音飘来。 “不,我能行!” 万叶摆了摆身子,强行撑起了蔫蔫巴巴的身体。 ‘小绿,你一定要撑住啊.....’ 李宣坐在梦树之下,给获得了新外号的万叶打气。 对于万叶来说,这番磨炼会激发起真正的潜力,哪怕没自己说得那么玄乎,总归是磨炼了心性。 再者,梦境之中不会受伤。 李宣也可借此机会,观察这个在他眼中主角模板的小老弟,到底能不能披荆斩棘。 万一就养出个大佬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去东海 万叶仍然在经历炙烤的磨炼。 渐渐,在他感觉浑身的水分已经消失的时候,根系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微微的清凉感。 是灵机! 万叶惊喜的发现,自己干枯许久的身躯,居然在这等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仍然吸收到了一股灵机。 野草的特性,正是坚韧不拔。 这股灵机正在改造着他柔嫩的身体,令叶片逐渐坚韧起来,那些灼热的阳光还是令人像是着火一般难受,但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根系开始在沙地中蔓延,能吸收的灵机也越来越多。 处于煎熬之中,万叶痛并快乐着。 他将记忆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修炼之法全部剔除。 万叶突然发现,自己看了这么多书,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自己。 “小绿草果然是主角模板呀。” 坐在梦树下的李宣,摸着下巴,俯视着其内的景象。 普通的野草,在这种环境下能坚持下去就有鬼了,偏偏这根小绿草却绝境逢生。 “嗯?” 李宣心有所感的回过头,随即便在花丛之中,看到了那株小草形状的“花”,花蕊处微微发亮,随即凝聚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棋子,悠悠的飞上了梦树,挂在枝头上。 片刻后。 浑身汗流如注的万叶以一个趴伏的姿势出现在地上,连动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过了好半晌,他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多谢李前辈指点,叶这次学会了很多。” 万叶诚恳且感激的躬身行礼,目光已经没有初进之时的茫然,面上虽然带着虚弱和汗水,神色却充满了坚毅。 随即他眼睛转了两下,问道:“叶生受了前辈如此大恩,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万叶想着,如果前辈需要什么东西的话,那也就代表着他还有下次进来的机会......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 李宣看着小老弟的表情,顿时心中如明镜似的。 开口道:“我对上古的典籍有几份兴趣,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带几本来给我解解闷。” “上古典籍解闷?” 万叶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道:“也是,我也没有什么能让前辈看得上眼的东西,但是如果是古籍的话,流月城中还是不少的,像一些杂记,甚至是古时的功法都有。 我最近在看一本上古练气决,如果前辈想要的话,我可以写出来。” “不必了,到了时候,我自然会找你的。” 李宣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微笑道:“这次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新的挑战迎接你,吃得苦中苦,方为草上草,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李宣面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万叶打了个寒噤。 被十个太阳悬在头顶还只是个开始,那后面该有多恐怖。 但李前辈说的没错,吃得苦中苦,方为草上草! “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宣挥了挥手,万叶虽然心中还有很多问题,也舍不得就这般离去,但也只得点头同意。 万叶的身躯化为绿色的粉尘四散,被梦树上的棋子吸收进去,一切又回归了宁静。 李宣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起身来,端详着梦树之上新长出来的那颗棋子。 棋子代表着什么呢? 试了半天,他也只能从中隐约感觉到,貌似与远方的万叶产生了丝丝联系,这种联系是单方面的,只要他想,还可以随时将万叶招过来、 “这也就是说,我多了个主角模板的小弟?” 李宣揉着太阳穴,自语道:“希望这个小弟能给我带来一点惊喜吧......”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他起来洗漱,招呼着睡眼惺忪的叶子,还有虎力大王收菜,然后走到睡觉的房中,轻咳一声,带着期待的心情打开门道:“走啦,咱们准备出发,去东海!” ........ “铛!” 晨光如同金箔似的撒入绿植构成的房中,外面依稀能听到虫鸣鸟叫,这无边广阔的大树,上面已经被腐蚀成了中空,所以阳光能清晰的投射而下。 木灵们在城边画了刻度,用阳光的照射代表时间。 刻度上有叶片上挂着铃铛的感光植物,会根据地上的刻度发出钟鸣之声。 万叶从床上苏醒,发现外面的已经太阳高挂。 昨晚经历过十日同空,现在再透过树洞看到外面鸡子般的暖阳,令人无比的欣慰而舒适。 万叶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嘴中好像在咕哝着什么。 “看来李前辈是牵引了我的元神过去,时间的流逝貌似比外界要慢上一些......” “你在说什么呢?” 藤蔓制成的木门被一只豆蔻颜色指甲的柔夷推开,万花换了一袭宛若花瓣编织衣服,眉心点着一颗朱砂,走起路来长袖飘舞。 “我昨晚......” 万叶看着姐姐,话说到一般又咽了回去,含糊道:“只是做了个怪梦。” 万花却走到他的床铺边上,轻轻的敲着周围的藤蔓,好像知道些什么。 “咕咚.....” 万叶咽了口唾沫。 但随即想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那些书,身体又放松了下来。 不过......姐姐不是出门了吗?怎么突然间就回来了,这突击检查一点征兆都没有。 只见万花微微一招手,那藤蔓就层层分开,将里面的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吐了出来,她翻开其中,看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开篇,好看的眼睛中顿时挂上寒霜。 “都跟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种离经叛道的书不能看!” 万花很生气,似乎生怕被别人看到,赶紧将书撕碎,然后收到了储物的荷包中。 又抄起旁边笤帚,准备来一顿竹笋炒肉。 “我错了,下次绝对不再看,向你保证。”万叶却没有惶急,而是极为认真的看着姐姐。 “嗯?”万花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平时倔强无比的弟弟,居然这么好说话,平时都会脸红脖子粗的争辩一番,必须要吊起来暴打一顿才行。 但今天认错保证却出奇的顺利。 “真不看了?” 虽然看弟弟不像撒谎的样子,但万花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嗯。” 万叶无奈的点点头,“我以前的想法都是错的,这些书对我确实没用。” “这是为了你好。” 万花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我又得出门了,这次可能要久一点,既然你跟我保证了,那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家中。” “好啦,知道了,”万叶拿下窗台上的大荷叶,面带享受的喝下其中的露水,一时间感动的有点想哭。 万花隐隐察觉到弟弟有些变化,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为这个臭弟弟,她也是操碎了心,现在大概是到了懂事的年级。 人总是会长大的,草也不例外.....吧? “千万不要出流月城,知道了吗?” 万花每次都会这般嘱咐。 “除了藏书阁之外,我哪也不去。” 万叶心中思考了一会,望着姐姐的背影,还是没有将在梦中碰到李前辈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看个书姐姐都这么凶巴巴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昨晚和那本书的作者在一起......还跟着人家修行...... 等过段时间,在李前辈那的修行获得成效了,姐姐就说不出什么了吧? 到时再告诉她吧...... 万花走出绿叶交织的大门,周围时不时便有修炼有成的草木之灵打招呼,走着走着,周围的环境空旷起来,前方是树心的位置,她一路穿行到了流月城这颗古树的中央。 那里还有着一个绿色宝石似的结晶,上面一个伤疤似的坑洞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整个古树的断裂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伤疤相比于这颗树来说,如同巨人被蚂蚁叮了一口,但偏偏它就是被砍断了。 万花和万叶,都是从绿晶之中诞生,笼罩着流月城的古树,就宛若他们的母亲一样。 只是.....当时他们兄弟姐妹应该是三人才对,除了万叶以外,还有一个生灵去哪了? “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的。” 留下这句话,万花化为点点花瓣消失,朝着东方席卷而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虫子,抓到你了 步云镇西边群山。 早晨天空中起了点点的雾气。 两道身影从远方而来,似乎踩着初晨的蛋黄色彩霞,宛若身披了一层金甲。 坐在云端的是一个中年书生,一个黑甲覆面的武人。 “燕王还真是硬气,居然半点口风都不露,足足生了小半月的病,有儒道文气和国祚气运傍身,还找这种借口搪塞我们。” 黑甲武人说话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身躯魁梧的像是巨灵神般。 “苏平现在翅膀硬了,手握着四卷儒道经典,还有圣贤庇护,天下间诸国中,除了南疆那帮化外之夷,谁还比他更有底气?” 读书人似乎并不意外,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生机勃勃的小镇。 “你觉得那四卷书如何?” 黑甲武人问道。 “极好,又极不好,我喜欢,又极不喜欢。” 书生微微摇头,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评价,只是将话题拉回来,道:“苏平不愿开口,咱们只能找到幽冥逃出来的那条龙尸,当日亲眼见过着书之人的,只有它是能追踪的线索了。” “黄家和令狐家也将传人藏起来了。” 黑甲武夫嘿然一笑,“你说的真没没错,老子也不喜欢那四本书。” 这几天四处碰壁,他正是一肚子的鸟气。 书生眉宇中闪过一丝嫌弃,大概是觉得这话太粗俗,随即便拿出一枚龙鳞,一支毛笔。 轻轻勾勒,虚空中便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墨龙,而龙鳞则是没入其中,为其赋予了灵性。 这是运用龙族会相互吸引的特性,暂时用龙鳞幻化出来的一条小龙,为他们指引方向。 果然,紧随着墨龙其后,看到前面的小镇,两人同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府衙之外。 杨勇冠正好伸着懒腰,从碎月楼的方向往回走。 到巷角之时,他看见肆无忌惮落在院中的两人,顿时觉得不对,赶紧掏出骨哨,吹响了常人耳朵无法辨识的频率。 海东青从斜刺里飞来,落在他的手臂上,叼起他书写的纸条,便悄悄往里飞。 “还好有海东青,寻常传讯的器物必然会有微弱的灵机波动.....” 杨勇冠正松了口气...... 忽然,那黑甲武人耳朵一动。 凌厉的杀机,如同潮水般从他身体中迸发,无形的闪电在虚空中引起一连串的暴鸣。 海东青来不及躲避,便被凌空绞杀成了一团纷飞的血迹。 “你!” 杨勇冠发现,自己在这股杀机的笼罩下,连开口说话都几位困难。 还在,此时一个宽阔的背影挡在他身前。 “两位来我离国境内动武,未免太过放肆。” 杨庆面色平淡,语气中听不出什么质问。 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杨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副做派代表他真的动怒了。 “地二十四是过于机警了些。” 读书人说着,轻飘飘从袖袍中甩出一道黑影。 伸手接过,发现是块令牌后,杨庆顿时一改前态,脸上出现了些许笑容:“原来是两位巡天上使,里面请。” 又转头过去,背对这二人训斥道:“你个不肖子,冲撞了两位上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赶紧滚进去!吩咐下面招待着。” 说话之间,杨庆似乎为不可查的眨了眨眼。 说罢,便让开了道路,场中肃杀的气氛冰消瓦解,好像之前的交锋从未发生。 杨勇冠心领神会,面上装出一副不服的样子,面色难看的直往后堂而去。 “犬子年轻不懂事,两位上使莫往心里去。” 杨庆带两人走入内堂,命下人泡上热茶,随即笑道:“一个地字二十四,一个玄字二十一,两位来步云镇这种小地方定然是有重要之事,不如说来听听,本侯定然竭尽所能。” 巡天卫中,天地玄黄并非等级划分,而是代表不同各脉,地字是武夫,玄字是儒家,黄字是道修。 至于天字,则是属于周天子独立掌控,他本人便是天字一号。 数字越靠前,代表在巡天卫中地位越高,像面前坐的这两个,都是上境,起码是二品。 也有传言说.....巡天卫的真实修为,比明面上要高出许多,但这个消息没有被证实过。 “我们来这,是要找寻.....” 武夫地二十四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旁边的读书人拦下。 “青阳候的子嗣,不像那种冲动的年轻人。” 玄二十一没喝茶,轻声道:“遇到我们之时,没有大声上来质问,而是悄悄传递信息,你刚刚让他去后堂是做什么?” “两位想多了。” 杨庆面上笑容不减,随即又叹气道:“众人都道我青阳候是虎父犬子,勇冠每日除了流连于烟花之地外,便只会遛狗玩鸟,纨绔得让我面上无光,让他去后堂只是怕在两位上使面前丢人现眼。” “是吗?” 玄二十一微微一笑,挥手散去那条墨龙,任由鳞片落在掌心,“你应该知道,我们代表天子,诸国若违抗天威便是叛逆,青阳候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否?” 杨庆的脸色冷了下来,道:“上使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地二十四也反应过来了,站起身来,面甲下的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过来,冷哼道:“青阳候,我原本还想让你帮忙寻找,没想到那条孽龙就藏在府衙。 识相些,不要逼我们动手,我杀过的三品巅峰可不差你个青阳候。” 巡天卫有先斩后奏之权,只要杀的不是一国之君。 玄二十一则是轻叹道:“离国蒙受天恩,从公候到裂图封王,这祖宗的基业还是要靠自己爱惜才是,不要学燕国,让天子容不下你们。 现在将功补过,我可以当没看见你之前的动作,莫要自误。” 这诸侯国安逸太久了,恐怕早已忘了谁才是主子。 天子斩龙的事情天下谁人不知?现在居然敢公然窝藏龙族,简直是视王朝如无物。 连根基浅薄,立国最晚的离国也敢如此,是燕国的风气吹到这里来了? 须得适当的敲打一番了。 “两位,步云镇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杨庆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做最后的努力。 他是不可能把敖青交出去的,这也是离王的意思,再者哪怕王上没给他撑腰,单是凭李先生这条关系,杨庆今天都要死扛到底。 能不翻脸,尽量不翻脸,实在说不通,那也只能手底下见分晓了。 突地,对面的地二十四暴起,整个人炮弹似的直冲而来。 碎裂的气机宛若风暴过境,整个府衙内堂墙壁被炸地轰然倒塌。 “斩!” 杨庆目中锋芒乍现,威而重的长柄刀猛然横扫而出,面对着比自己要强上半个境界的巡天卫,居然选择了正面硬钢。 地二十四显然不可能暂避锋芒。 两人碰撞的波动涤荡而出,掀起了地面的碎裂青石,声响几乎令人短暂的失聪。 然而倒飞而归的是地二十四,脚步在地上擦出两道深痕,拳头上出现了一道刀痕,其内沁出涔涔鲜血。 “公然违抗巡天卫,好大的胆子!” 地二十四错愕半晌,随即怒发冲冠的大吼出声。 又和旁边的读书人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他负责拖住杨庆。 他万万没想到,杨庆明明还没有真正的到达二品,但实力已经强大到他这个真正的二品都感到棘手的程度,如果不用“那招”,两人最多打成平手。 两个巡天卫或许能胜,但那时孽龙都已经跑了。 这青阳候的神相有古怪! “嗯.....” 看了眼杨庆背后那如渊如狱的神相,玄二十一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杨庆为何有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玄二十一正准备行动,天上却传来一声温和佛号: “阿弥陀佛。” “大动干戈有伤和气,两位施主不若稍安勿躁,坐下来详谈?” 正是慈眉善目的空明老和尚。 “极西之地的和尚.....不对,是一名圣僧?!” 玄二十一瞳孔紧缩,面沉如水道:“你也要与王朝作对?” “非也,老衲乃化外之人,王朝诸国之事与我无关。” 空明老和尚低垂着眼睑,“只是劝施主慈悲为怀,几位都是各脉强者,若放手施为,这小镇定然毁于一旦,到时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枉死。 老衲有普度众生之意,望施主成全。” 这就是明晃晃的拉偏架了,偏偏人家还是极西之地的圣僧,与一国之君平起平坐。 事后大不了回老家,根本不怕周王朝的势力延伸过去。 眼见事不可为,玄二十一也不再多言,冷哼道:“希望大师不要后悔今日的作为,这里不是极西佛土,而是我大周疆域,你保得了那孽龙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说罢,一文一武,两个巡天卫便拂袖离去。 杨庆望着他们的背影,眉宇中掩饰不住的忧色,叹道:“敖前辈走了吗?” “贵公子通知的及时,以他龙隐于渊的神通,这个巡天卫追之不上。” 空明老和尚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敖施主留下的龙珠,委托我交到香香姑娘手中。” “呼.....” 杨庆深深叹了口气。 巡天卫为了完成使命,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敖青离去同样也是为了给离国留下缓冲,免得真的当了诸国中的出头鸟。 这天下大势,越来越汹涌了。 总有一天...... .......... 时间过去了月余。 越往东南方向走,便越发能感觉到裹挟着湿气的秋天风儿,悄然无声的瓜地而过,正是深秋时节,海边的气候又冷又潮湿,甚至在光滑可鉴的马车壁上凝聚出颗颗带着鲜腥味的气息。 好在这马车用料考究,内里没有难闻且潮湿。 这个时节,去东海本该减少,但宽阔的官道上,却时常能看到马车,有时临近关隘,还能碰见“塞车”的现象。 “梁国似乎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混乱。” 李宣坐在车中,用一根小棍拨弄着茶水下的小火炉,心中默默盘算着,让虎力大王他们看家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毕竟步云镇上卖窝窝头的大娘,可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大老虎大黑熊...... “公子是第一次来梁国吧?” 满面风霜,有些未老先衰的车夫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初来乍到。 “看得不错,确实如此,是因为口音吗?” 李宣看了眼这个笑起来似乎每条褶皱中都透着精明的中年人。 别看这车夫平平无奇,也是个七品的大高手呢,还是步云镇的镖头介绍的。 “这倒并非如此。” 车夫笑了笑,眼角出现了鱼尾纹,压低声音解释道:“前段时间,咱们梁国可是大乱了,虽然听说水蛮族被某个大能出手灭了,但在梁国作乱的又何止水蛮,这临近冬天的日子,正是大小山寨下山“备秋粮”的时候。” 公子你这.....正是他们最不喜欢的对象。” 车夫扫了眼车内。 嫦小玉趴在火炉边,眼中闪烁着小火苗,苏泠音则是从囊中拿出一个小黑罐,从中捻起些许茶叶,入水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显然是某种极为珍贵的灵茶。 香香则是抱着一颗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 这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鲜衣怒马出来乱跑的世家子,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没错吧? “为何如此?” 李宣倒是愣了下。 “越是您这样的,可能身边就越有高手保护。” 车夫握着缰绳给他们科普,“这又不是话本,那些劫道的也是会挑肥羊的,比起公子您这样的,他们更喜欢护卫不多的商队,有钱又有粮,绑了公子您这样的,说不定身上就有什么护身宝物,亦或者跟着一个中境上境的大高手,意外实在太多了。” “这年头,劫个道的也不容易。” 李宣嘴角一抽。 其实是这样没错,有修行者存在的情况下,从人数看不出战斗力。 故而,皆非十分容易踢到铁板上。 车夫又笑道:“还有一个原因,听梁国的朋友说,最近梁国的王上貌似准备严抓临近冬天的日子,各处关隘都在盘查,弄得挺森严的样子。” “嗯.....难怪一路上关隘这么多。” 李宣想起在路上,几乎每过数十里便有一处卫亭,好像是临时修建的,而且各大关口也都有兵士进行严密的排查。 不知为何,他觉得不太像排查劫匪的样子,反而像.....在寻找某个人。 “李公子也看出来了吧?” 车夫嗤然一笑,“以往过冬的时候,他们那帮子朱紫贵胄可不管咱们的死活,现在一改前态,估计也离不开周王朝来了两位上使吗,在上使面前,自然是要做出点表面功夫的。” “原来如此。” 李宣大概明白了。 随即拿起针线开始干活。 “哎呀,你个大男人碰针线干什么,说出去让人笑话。” 香香回过头来,白了李宣一眼,随即接过那团毛线和细长的银针,“你这是要绣什么?我来帮你.....” 她似乎在琢磨手中的工具怎么使用,这貌似和她平时所用的纺织之物不太相同。 “我示范一次你就知道了。” 李宣拿了个黄毛线团,开始织围脖...... 银针碰撞的声音略显清脆,黄线逐渐编织到了一起。 “这种手法.....” 香香眼前一亮,觉得很神奇。 倒不是有多复杂,正因为这种手法相当简单,却又十分的实用,抛去了沉重的纺车,只需要两根银针便好。 缺点当然也有,那就是编出来的东西不够精细,但编织冬衣却是刚刚好,普通百姓可不管这么多。 “我的外婆也时常在家织毛衣.....” 李宣听着织针碰撞的声音,忽然间有点感慨。 其实他一点也不冷,只是觉得冬天了,脖子上总归是少了点什么。 啸天也来了兴趣,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看到围巾上面出现了“叶子”两个字时,顿时兴奋的摇着尾巴。 第一条围巾,李大大居然首先就想到了它?! 真是令狗感动! 唉,虽然李大大平时使唤我多了点,但是心中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我嘛...... “叶子,这条是你的。” 李宣将围脖围在了柴犬的脖子上,道:“刚刚你看得很仔细嘛,学会了吗?” 啸天下意识点点头。 “好,那接下来,你也帮忙一起织。” 李宣笑着又从小书篓里拿出两根银针,一团毛线。 “汪!汪......汪?” 啸天一下子愣住。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它刚刚在那瞎感动什么? 终究还是错付了。 柴犬叹了口气,蹲坐在地上用爪子捏住银针,极为艰难的开始织围脖。 我不是人,但你是..... 算了,这种话说多了没意思,又不是第一天了。 应该是我项圈给你,这狗你来当。 又行了大半日。 一座趴伏在碧蓝海洋与苍青陆地之中的港口,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这是一座修行者居多的城市,天上是不是便能看到流光飞过,同时也有不少马车在排队等着入城。 因为有海产,故而来连云港的商队车马总是络绎不绝。 今天城门的盘查,似乎格外的严谨。 ......... 地二十四站在城墙之上,目光深邃的看着下方的车队,手上的伤口已经趋近愈合。 “还好,梁国国君很配合,不像燕离般狂悖无知。” 玄二十一手中悬着那枚龙鳞,眼中倒映着过往的人群。 “那孽龙不应该直接从别的地方入海吗?为何还会来连云港这种地方?” 地二十四不解问道。 “敖青早已不是什么龙王了,若要出海,必定混迹在人群之中,坐船出发。” 玄二十一没有进行更详细的解释。 真实原因是,若是龙族死而不亡,以龙尸的形象出现,曾经在海中的地位便会扭转过来,所有海生妖族都是其天然的生死仇敌。 海中的某些存在极为悠久的大妖,还真有能力将其灭杀。 突的。 鳞片微亮,开始发烫! 玄二十一瞳孔瞬间缩紧,从涌过的车流中,精确的找到了李宣的那辆马车。 “小虫子,抓到你了。” 地二十四露出一丝狞笑。 ps:今天在倒时差,所以更新稍晚,抱歉了。 这章是五千字虽然不少,还是算我单更吧,明天加一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海的味道,我知道 “听说连云港是个修行者居多的城市,不知道能否寻找到我想要的那种机缘,话说......小草精这段时间都没联系我,是失踪了吗?”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李宣远方蔚蓝色的大海,不禁心生向往。 听说,海中的天材地宝,比陆地上要繁多数倍,其深其广都不可估量。 特别是在深海领域,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深海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哪怕有水行功法和宝物傍身,也很有可能回不来,越是深的海域,便越是充满了危险和机遇。 如果把小草精扔到海里.....也是一种不错的历练呢...... 李宣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在旁边织着围脖的啸天,突然打了个寒颤。 每次李大大这副表情,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泠音靠在窗户边缘,明艳的眼中倒映着碧蓝,更加好看。 她似乎有点怔怔出神,低头看了眼绕在手臂上的藤蔓。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就和当时李宣哥哥院子里的那颗小树一般......” 亲切,又带着一丝忧愁怯懦,还有欢喜的雀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轻声呼喊。 这种感觉,很复杂,让她的心情充满了不安。 正此时,旁边传来李宣的声音: “泠音呐,以前没来过海边吧,会不会有点害怕?” “是呢......” 苏泠音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道:“不过现在好多了。” ........... 远处,城墙之上。 玄二十一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对旁边披甲的白发老将道:“将军,劳烦你的鳞甲军配合,防止孽龙逃入东海,能做到吗?” 白发老将默然,沉着眉头面无表情,也没有传下令符。 玄二十一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梁国国柱,“我已经出过价钱了,八万边军青壮,这东海是跟你梁国境内没错,但梁王可不要太贪心,一口吃不成胖子。 那孽龙确实凶恶,你的鳞甲军会有所伤亡,但拿这点性命去换八万可战之军,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照例来说,各国边军都是战斗力最强大的存在,但坐拥中州之地的周王朝却并非如此,因为他国力强盛,强到根本无需担心东南诸国对其有所窥伺,真正的精兵强将都囤积其他疆域,提防西土佛国,十万大山。 饶是如此,这批边军也仍然个个都是八品以上,战力不俗。 他这番话让周围的将领面色难看,却又不敢开口反驳。 “我不要边军。” 白发老将终于开口了,沉郁道:“我要打通离国的商路,直通燕地,那八万边军毕竟是天子麾下。” “呵呵呵.....”玄二十一点点头,算是默许。 白发老将这才接下腰间的虎符。 “将军稍安勿躁。”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突兀的女子声音: 众人眉头一皱,随即回头望过去。 说话的是那个娃娃脸,有些面嫩的传令兵,他手中握着虎符,却并没有去传达命令,而是转过身来,背负着双手道:“地二十四,玄二十一对吧。” “阁下何人?” 地二十四脸色微沉。 “你们两个在天子座下办事,居然还是如此的......愚蠢!” 传令兵以一种呵斥的口气,让众人都蒙住了。 这两个可是巡天卫!国君见了都要以礼相待的存在。 区区一个传令的小兵,不要命了吗? 地二十四面色阴沉,五指张开仿佛跨过了空间的距离,照着那传令兵的面门抓去,竟是准备深深将其脑袋捏碎。 传令兵不屑的哼笑一声。 身躯骤然化作漫天花瓣散开,每一片似乎都带着销肉蚀骨的力量,瞬间就令对面的地二十四面色狂变,转攻为守。 一尊黑铁铸就,面无表情,身躯魁梧如擎天之柱似的神相出现在他身后。 厚重的力量将花瓣尽数隔绝在外。 但还未等他欣喜,抬头时瞳孔便是一僵。 一枚深红色的花瓣,悬在他的眉心处,似乎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秋天之花,应化作尘泥。”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随即便见那枚鲜红的花瓣颜色变深,随后迅速的枯萎消失。 这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小江居然这么厉害,平时看不出来啊。” “他不是武夫吗?怎么会这种神奇的手段......” “你们啥,那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小江,早就被掉包了!” “什么时候?我昨晚还跟他一个炕头睡觉呢,今天值守也一直在啊。” 城头的修士和兵将们,这才如梦初醒。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传令兵和两个巡天卫交手,居然还占尽了上风。 看出些什么的他们议论纷纷,但随即察觉道自家老将军的面色越来越差,便都自觉的缄默不言。 言出法随的玄二十一,已经认出了来人身份。 虽然看起来是化解了花瓣的攻势,但其实还是巡天卫输了,如果不是万花手下留情,玄二十一根本来不及时间调动圣力。 正是那位所到之处,芳华遍地,代表着春天来临的流月城主。 “万城主,为何妨碍巡天卫公务?” 玄二十一淡然问道。 “这并非阻碍,是你们办事毫无轻重,一味蛮干罢了。” 传令兵说话的声音,宛若银铃似的,眼角流露出几分讥讽道:“我这恰恰是在救你们。” “我巡天卫乃天子座下,万城主有何指教不成?” 地二十四刚刚吃了闷亏,心有不忿,抬起天子的高帽砸过去。 意思是,我们都是奉了天子的命令,你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现在教我们做事? “这个,够不够。” 万花扮成的传令兵,手一扬便从袖袍中挥出一把戒尺,质地为羊脂白玉,此时正在微微发亮。 顿时,周围的所有人,都感受道了一股摄人心魄的宏大声音在耳畔回响,不自觉全都站直了身子,连随风飘飞的旌旗都静止下来。 这是“规”的力量。 “见戒尺.....如见半圣本人.....” 玄二十一作为上境儒修,十分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也只得叹了口气。 今天,那条孽龙大概是捉不到了。 规字玉如意,可以限制人的一言一行。 不过这样也好,责任也转移出去了,到时候若是问责,便说是半圣的人横加阻拦,这锅轮不到他们背。 “我看你们还是不太服气。” 传令兵收起玉如意,将虎符扔回给白发老将,“看来有的事,我还得与你们解释一番,跟我走。” 说罢,便扭头化作一阵花瓣随风而去。 玄二十一和地二十四对视一眼。 抱着疑惑的心情,他们跟了上去。 唯有白发老将矗立原地,一动也不动。 半晌,轻飘飘的声音从半空传来: “那个传令兵在兵营,就躺在他自己的床底下,两个时辰后会自行苏醒。” 白发老将闻言,眉头舒展开来。 .......... 连云港是个面朝大海的港口城池。 “连云港真是热闹,难怪城墙上居然站了那么多兵士。” 李宣目光打量着四处。 想来也是,有修士的地方难免有争端,需要有强有力的势力制定秩序,有这么多兵力在此,倒也属实正常。 这让他心中安定不少。 毕竟自己没什么实力嘛,万一跟修士起了争执怎么办? 城中的构造,都非常有海边的特色,许多店铺干脆是挖空了礁石,而在车夫有意无意的驱赶下,马车来到了最热闹非凡的地方。 “珍珠港。” “嗯,是海的味道。” 香香看到店铺中珍珠,珊瑚......琳琅满目的海产珍宝,顿时眼中发亮。 李宣的视线则是在另一侧。 红袖招展,百花齐放...... “啊,是海的味道。” 他不由得也心生感叹。 与车夫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眼神,心照不宣。 男人都向往海的味道。 车夫收了碎银,约定好回去的日子,便兀自离去了。 香香则是在心地发问:“敖姐姐,你现在能找到龙宫遗址,和龙渊的具体位置吗?” 也许是因为回到了海边,敖池瑶的声音精神了不少,在心底道:“并不行。” “不行吗?” 香香略显意外。 那可是敖池瑶长大的地方,应该分分钟就能找回去才是。 “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总之我现在确实丝毫感觉不到龙宫的位置。” 敖池瑶叹道:“东海太过广袤,这么多年虽说不算沧海桑田,却也是物是人非,许多参照物都变了,我只能凭借那一缕气息感应。 但奇怪的是,那一缕感应不见了,我记得当年周天子并未毁掉龙宫,” “难道龙宫被毁掉了吗?” 香香思考一番,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没有龙族的威慑,当年周天子又没有毁掉龙宫的话,但龙宫的秘宝,哪怕是一块琉璃瓦,也能吸引无数海族趋之若鹜。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敖池瑶在心中否认道:“有的东西,不是海族可以拿走的,譬如东海龙渊.....” 随即她又试探着问:“要不.....你问问李宣?” 香香点了点头,开口道:“杀猪的,我的家乡要出海才.......” 但还未等她说完。 便见李宣目光深邃,似乎视线已经穿过了无尽海域,其中隐隐闪过一丝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情不自禁开口道: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这句带着万丈豪情的话语,令香香感到一阵安心。 “李宣应该会找到龙渊的吧?” “嗯.....想必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咳咳。” 李宣随即发现自己这副模样有点过于中二了,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时成熟稳重的人设。 见香香看向自己,便笑道:“你的那位长辈呢?他不是先行出发了吗?” 嗯....得忍住,毕竟这是陪着香香回娘家的,现在自己不想以前孑然一身了,得有所把持...... 话说,香香的那位长辈不在的话,他们该怎么找地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李白日,不白嫖了 珍珠巷中。 一阵微风吹开了街角一处建筑,将点点花瓣送到了这间客栈之中。 随即,另外两个人影也凭空似的出现在了里面。 花瓣倒卷,形成了一个气质如百花之王似的女子,只见她轻轻挥了挥袖袍,门窗便无风自动似的关上。 一同被隔绝在外的,还有外界的所有动静。 “这么谨慎?” 玄二十一看着面前风情万种,每一眼都能从其身上看到不同种美的女子。 虽然他很不喜欢半圣这般,随意派人插手巡天卫的事务,但同时也知道,万花能千变万化,只要她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她的行踪,是半圣那边最得力的帮手。 没错,是帮手,虽然修为不如半圣,但两人是平等地位。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若非不得已,我也懒得插手巡天卫的事情。” 万花拿出玉如意,笑着问两人:“你们觉得,半圣的规字印厉害吗?” “自然。” 玄二十一作为儒家之人,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半圣把持文道,这个“规”字便是他最大的杀器,连古之圣贤也视若洪水猛兽。 这也是玄二十一对其无比忌惮,甚至刚刚强行终止了行动的 “有一个文人,将规字印抹去了。” 万花接下来的话,让玄二十一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 玄二十一的语气斩钉截铁。 但随后,他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现在我只能通过玉如意找寻他的位置,而就在刚刚......” 万花未将话说完,而是直接将玉如意抛了出去。 玄二十一下意识伸出手,随即又改用双手托起。 瞬间,他有种浑身都宛倒入了模具里的感觉,好像连话都说不出口。 同时,一股若有如无的牵引之力从手上传来。 他终于知道,万花为什么会在那时候,跳出来阻止自己了。 “你是说,写出那四书的人,也来连云港了?” 能抹除“规”字印记,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从思想和学说的高度上,已经凌驾于半圣之上,所以玄二十一之前的否认才如此干脆。 因为若是有人能在学说上打破半圣,那儒家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做到过这一点,连古之圣贤都只能窝在一亩三分地中皓首穷经,寻找解决的办法。 如果有,那只有一人。 “没错。” 万花勾了勾手指,玉如意便倒飞了回来,“比起那人来说,敖青不过是小鱼罢了,再说敖青应当也与那人在一起。 所以我们的利益暂且一致,你是个聪明人......” “万花城主,之前我和地二十四唐突了。” 玄二十一瞬间想通了很多,躬身行礼。 原来如此。 他之前就猜测,对于那四书的出现,半圣不可能冷眼旁观,原来是派了万花城主出手帮忙。 那敖青之前便是从燕国逃走,那四书也是从燕国流传出来,而且姬朗也在几乎同一时间垮台,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有个大能,在与半圣博弈! “那人的心机城府恐怖到令人发指,你应该有所了解。” 万花这时又变换了身形,花瓣散去后里面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她的声线也随之粗了不少: “一切都要谨慎又谨慎。” “我等知晓。” 玄二十一没有反驳,也开始用手段改换面貌,地二十四倒是方便,直接脱下面甲露出本来的样貌,再服用了一株能让气血沉寂的药草,便看不出端倪了。 对于燕都发生的事情,两人有所耳闻。 连半圣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了大亏,那人的谋划自然不用多说,绝对是老怪物级别的。 如果刚刚他们真的出手了,那无异于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失去了目前最大的优势。 无意中落入大能间的博弈,须得如履薄冰,打起全部精神。 万花点了点臻首,挥手打开了门窗。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说。 其实刚刚,让这两个巡天卫出手试探,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她可不在乎这两人的死活。 但心中突如其来的悸动,让她难以自制。 ........ 一处带着浓重海岸城池风情的酒馆之中。 “我也不知道。” 香香茫然的摇摇头。 敖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连这枚龙珠都是托人送来的。 “祖父不会无缘无故不辞而别。” 敖池瑶的声音透着担忧,“我怕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路上有很多关卡,而且刚刚我发现,城门处似乎强者在窥伺我们。” “我们被盯上了?” 香香一下子警惕起来,好像周围经过的每个路人都不太对劲。 但很可惜,她现在的修为还太低,哪怕这段时间刻苦修炼,又天天吃宝药提升境界,也仍然还停留在五品。 所以,哪怕周围的人真的有问题,她也看不出来。 “不用紧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李宣洒脱一笑,看着身在异国他乡情绪不太高的两女,道:“咱们就当这是一次旅行好了,老敖应该是有点自己的私事耽误了,就算他不来也没有关系,到时候香香你凭着自己的记忆,咱们去找找也没事。 说不定,老敖早就在哪等着咱们了。” 街道上不时走过梁国甲士,连云港的治安还不错。 而且这里的修士,貌似本来就极为有秩序的模样,应该不用太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 没有长辈随行也不错...... 香香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轻轻点了点头,在心中道:“敖姐姐,李宣都这么说了,你祖父应该没事,他应该会有办法找到龙宫的吧?” “嗯,我当然相信李宣。” 敖池瑶迟疑片刻,心中也放松下来道:“李宣的每一步,都是有自己打算的,既然他说要出海,那咱们照他的意思就好了。” 不知不觉,一向要强的敖池瑶也有成为咸鱼的趋势。 不是她便笨了,而是有李宣这么个算无遗策的大佬解决一切,她觉得自己去思考都是多余的。 “咱们可以出海看看。” 李宣则是看着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面带微笑。 “听说了吗?最近深海产出的宝物很多,好多船都准备出港呢。” “咱们要不要也去捞一笔?” “想多了,我等连五品修为都没有,若是去了深海,一个浪头打过来都要了老命,更别说面对深海处的大妖,最关键的是,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下不到千丈距离,还是别凑这热闹了吧。” 周围的修士议论纷纷,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冷,道骨仙风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反而就跟寻常酒楼中江湖客区别不大,很接地气的样子。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掀起酒楼中太大的波澜,这里三教九流的人平时不少。 聚过来的目光,大多是因为李宣和两女模样出众,还有叶子和小兔很可爱,特别是坐在凳子上织毛衣的叶子。 倒也没什么无脑反派来找麻烦。 两女都是极为年轻就步入中境,却隐隐以那气质出尘的男子为主,而且是个没有任何修为,同样极为年轻的男子,这只能说明此人修为高到在场无人能够看透。 不多时,皮肤带着海边特有黝黑的小二来上菜了。 鲍鱼,龙虾,大螃蟹.......这种平时在离国难得一见的食材,烹饪的方法也较为简单。 毕竟最好的美食,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方法。 “叶子,今天辛苦你了。” 李宣满意的看了眼仍然在努力织围脖的柴犬,给它来了个大螃蟹。 “呜!汪!” 啸天看到给它加餐,顿时兴奋的放下毛线团。 刚心想李大大还算个人的时候,又听李宣道: “既然如此,那就再辛苦你一下,把这些螃蟹壳都剥了......” “?” 啸天表情僵住。 草率了。 真的草率了,不该把李大大当人看的,他是魔鬼。 “开玩笑的。” 李宣看到叶子的表情,顿时莞尔一笑道:“吃吧吃吧。” ‘我扒不开......’ 战斗力天花板嫦小玉苦着个兔兔脸,两只爪抓抱住螃蟹腿,扯了扯李宣的衣袖。 “真拿你没办法。” 李宣将螃蟹腿接了过来。 ........ 吃过午饭,日头正好高高悬着,听着远方海浪的声音,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但连云港丝毫没有宁静的意思,海岸又有几艘大船扬帆起航,朝着大海深处进发。 “你们现在酒楼好好休息,我很叶子出去一趟,准备出海的事情。” 李宣将小兔放到苏泠音手中,随即带着工具狗啸天出了酒楼。 他没有问路,因为这没必要。 既然出海寻宝是如此多修行者聚集在这的缘由,那直接去人最多的地方便好。 片刻后。 “大爷面生,是外地人吧?进来玩玩呀。” 面前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挥动着手绢。 李宣嘴角一抽。 俗话说,食色性也。 你不让男人ghs,那就是不让他们吃饭,人不吃饭就会死,所以不让他们ghs,就跟杀了他们一样。 毕竟不用出海就能吃海鲜,而且还不用承担风险。 看来,是人第二多的地方才对。 我,李白日,不白嫖了。 曾经自付碎月楼小王子的李白日,今天逃走的背影多多少少有点狼狈。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万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走到珍珠街的深处,人声鼎沸起来。 “有道友需要避水珠否?龟甲岛亲传弟子所制,能在八百丈深的海域来去自如,可挡五品妖族全力一击。” “鲛人丹,无须修水行功法便能在水中如鱼得水,黄金和灵石都可。” “小型剑鱼梭,在水中如飞剑,可容纳两人。” 两旁还有摆地摊的修士,叫卖的声音却并不是他们发出来的,而是一个五颜六色的鹦鹉螺,貌似能存储声音,像是摊贩的小喇叭。 这里是没有什么拍卖行的,交易方式还不太成熟,主要靠修士们自卖自夸。 就算真有了珍贵之物,也大多放在商行中寄售,明码标价,或者是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初次走入这样修行者的世界,李宣觉得很新鲜,到处挑挑拣拣,希望自己能像小说主角那般,捡个小绿瓶,或者是小石珠这样的金手指.....再不济,有个仙器碎片也不错啊。 毕竟,这系统太不靠谱了。 叶子则是无精打采的。 这些人,为什么要把垃圾摆在街上卖? 他一眼望去,没一个玩意是值钱的,跟李大大家里那些茶杯茶壶,毛笔印玺,甚至是牙签比起来,都差了很远。 不,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最差的牙签,也是一把仙剑啊。 “道友,这剑鱼梭怎么卖?” 李宣站在一个摊位面前,老板是个武夫模样的汉子,面色憨厚却不失精明。 “很便宜,五十两黄金。” 汉子扫过李宣的身影,顿时瞳孔一顿。 “嗯。” 李宣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剑鱼梭放下。 心中则是狂呼好贵。 五十两黄金啊! 他虽然有三千两,但平时节俭惯了,用钱都是以铜板为单位的,这五十两黄金都能在燕都那种地方买一处平房了。 汉子却解释道:“这剑鱼梭绝对童叟无欺,整个珍珠巷,找不到第二家质量这么好的,如果在海中遭遇了风浪,船只若是倾倒,我的剑鱼梭就相当是多了一条性命,而且上面还有伸缩法纹,携带也很方便。 最近东海风起云涌,这是出行的不二选择。” “算了,多谢。” 李宣刚刚拿到手上,一眼便看穿了这剑鱼梭的构造。 以他大道至简的机巧,找到想同的材料就能自己做一个,甚至比汉子手中的还要更好。 只是那阵法.....无法解决。 但也问题不大,小书篓中的空间很大,一艘船都能装下。 之前看修行者的模样,资源没有贵到如此程度才对。 很明显,是因为最近要出海的修士多,所以这汉子坐地起价了。 “老丈,你算命怎么收费?” 李宣又将目光转向了旁边。 在沿街走过来的所有摊位中,这老头也算是同行中的奇葩,穿着个破棉袄,面前的八卦盘几乎让人以为是个破碗,若不是拿着个“仙人指路”的布幡,几乎让人以为是个要饭的。 李宣问这一声,纯粹是处于同情心。 “阿巴阿巴......” 白发老头忙不迭的摇摇头,又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自己不算。 “还是个哑巴?”李宣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甩手扔下两枚碎银,又问道:“出海的船只何处能找,老丈知道吗?” “看到那楼船模样的商铺没?” 白发老者说不了话,武夫汉子便伸手指向远处,道:“可以去那碰碰运气,但最近出海的人多,估计船不太好找。” “多谢。” 李宣带着叶子离去,武夫汉子望着一人一狗的背影叹道: “我果然不会做生意.......” 白发老者拿起碎银,若有所思。 随即他又看向旁边卖剑鱼梭的汉子,一顿比手势。 意思是:确实,你不是这块料。 实力强大的修士,根本用不上这玩意,如果真遇到强横的海妖,单纯的只是多了个铁皮棺材罢了,若是普通的风浪,根本掀不翻船只。 而且.....不会真有人没修为还想往深海跑吧?不会吧不会吧? 命8要了? 刚刚那个明显是一位强者,因为他身边跟的狗子都是如此神俊不凡,脑袋上的枝叶是一种奇异的灵植。 说实话,他感觉自己连人家的一条狗都比不上。 算那个青年,他怕折寿。 “唉.....” 汉子闷葫芦似的,收了地上的摊子,对哑巴老头说道:“走吧,今天还早,咱们去下两盘?” 白发老头笑着点点头,颠了颠手里的银子。 兴许,还能加壶酒。 ......... 珍珠巷,这楼船是其中最大的建筑,貌似原本就是一艘沉没的船只改造而成,依稀还能看出来,船只曾经是何等的华贵风光。 楼船旁边,便已然和东海毗邻,只是被人用银丝似的网围住了入口,还用不规则石柱隔开,将不小的一块海域变成了内海。 李宣远远看着楼船很近,其实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叶子,你能不能变大让我骑一下?” 逗着啸天,李宣打算租一艘能去深海的船只,最好还能雇上几个中境的修士,说不定出海会有意外收获,又或者是因为想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这个梦想。 海里的好东西不少,而李宣最出色的恰恰就是垂钓。 而且,有【长!长!长!】这个技能在,深度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呜?” 啸天后退两步。 它是能变大,但又不是马! 不会还真的有人想骑一条狗吧? 你看看,说什么来着,不能让李大大知道自己的能力,否则总能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 谈笑间,一人一狗进了楼船中。 直接走到柜台前,那有一个穿着清凉的接待女修。 正在记账的女修抬起头,打量了李宣一眼,咕哝了两句,说的貌似是“又是外地人”之类的话,然后便问道: “道友,想凭租船只?是要包一整条穿出海,还是与他人合租?” “船只的种类有区别吗?”李宣随口问道。 女修貌似重复过这段换很多遍,熟练间又不乏无奈道:“我们的船只都是一样的,都是上好的赤铁木,由铁火岛的炼器大师带着弟子亲自制作,能抵抗三品以下的海妖,法阵能防御万里海域内一切风浪。 只是在内饰上有所区别,有的豪华一些,有的简单一些,安全性并无差别。 海外危险,若船只偷工减料,便有身死道消的危险,我们在这方面都是一视同仁。 为什么每个外地修者都会问这种问题?” “你们这读书人多吗?”李宣想了想,问道。 “基本没有,读书人不太适合我们这里,基本上都是道修和武夫。” 清凉女修摇摇头,不知道李宣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读书人,特别是没有看过儒志论的读书人,那就对了。” 李宣笑着解释了一句,倒也没将话说透,又补充道:“包船是什么价格?” “灵石八百,或者黄金千两,使用期限为一个月。” ‘有点贵,一下去了我三分之一的身家......’李宣思索良久,还是准备掏钱。 这钱是应该花的。 “嗯......抱歉,我刚刚发现。” 女修看了看账本,“船只已经没了。” ‘没了你跟我介绍这么多......’李宣心中吐槽,又问道:“那与人合租呢?” “合租.....我看看。” 清凉女修扫视着名册,摇摇头道:“你运气不好,不久前刚刚有个道友,出钱将船只全部包下了,恐怕是带了很多人要去东海寻宝。” “真的没了?” 李宣赶紧给叶子使了个眼色。 “呜呜.....” 啸天眼中闪过深深的无奈,但李大大都说了,哪怕觉得羞耻也只能..... 它尾巴摇摇,舌头哈哧哈哧,纽扣似的眼睛瞪大,极为可爱的朝女修卖了个萌。 大概是李宣长相不似凡人,又带了只可爱的狗子,妥妥的“遛狗帅哥”人设,女修多说了几句:“真的一艘也没有了,你可能不知道,近来东海疑似出现了龙族遗址,甚至相传是祖龙埋骨之地,天下的修士都疯了。 有的大宗,根本无需来我们这用赤铁木船,而是用的宗门炼制宝船,除了坚固外还有种种神通,甚至能生生将三品大妖撞死。 他们早已经先一步出发了,如果你还是想碰运气的话......” 清凉女修指了指不远处。 那儿是围起来的内海,能看见有许多修士各显神通下潜,时不时还有人从水中冒出脑袋。 “那是个海眼,无人知道能通向哪里。” 清凉女修道:“听说千年之前还偶有宝物喷发出来,我们的楼船也是其中出来的,不过很久之前,这海眼就沉寂了。 能下潜的地方,都已经被刮地三尺,如果你能从里面拿到有价值的东西,证明自己实力的话.....相信会有人愿意与你同行的。” ‘也就是说,这是个很会喷水的洞洞,只是年级大了......’ 李宣谢过了清凉女修,又拒绝了其交换传讯符的要求,拱了拱手便离去了。 那女修默默无言,脸上逐渐恢复了面无表情。 素手伸到袖袍中,那里有一个玉如意正滚烫不已,发出有韵律的闪动。 “这么简单就让我找到了?不应该......” 喃喃自语后,女修混入人群中,不声不响的消失了踪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第二百章 漂流瓶 内海边。 来这的无非是两种人。 一种是还没有下过水的新人,来这可以试试水,知道自己到底能潜多深,还有一种是练习技巧的老人,为了突破自己,毕竟这个内海还不知道有多深。 至于来这寻宝的,几乎是没有了。 连广袤的东海,在近海区域都找不到什么天材地宝了,更别说这里天天都有人下水。 修士数量不少,不时便能看到他们使出各自的手段下水。 李宣注意到,他们腰间还拴上了玉蚕丝制成的细绳,坚韧且柔软,而且法力的传导性也不错。 蚕丝后面连接着一个滚轮,只要用法力或者气血微微刺激,滚轮就会逆时针旋转,将人拖上来。 此时,旁边传来一个闷闷的厚重声音: “道友,你想下海吗?” ‘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出柜呢......’李宣嘴角一抽,摇摇头道:“我大概是不会下去了。” 说话的是个铁塔似的大汉,只是面色不佳,好像气血亏损的模样,他倒是很自来熟的可惜道: “道友如果想出海碰碰运气的话,不提前演练一下就太可惜了,如果不通水性,那基本就与宝物无缘了。” “只要有个中境的修为,最少也能下潜到五百丈深,如果没有碰到海妖的话,甚至上千丈也不是没有可能,那里可就有不少好东西了,像海参,血珊瑚,都能达到百年份,若是能弄到明珠一类的,那就发大财了。” 大汉说的很诱人,但无奈..... 李宣没灵力,也不会水行法术,甚至都不会游泳...... 那要下去,过两天就泡发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惊呼的声音。 “我的天,这起码得一千五百丈了吧?” “差不多,玉蚕丝虽然细腻无比,一卷也最多一千五六百丈这么长,谁能下这么深啊?这恐怕是个四品高人。” “一千五百丈,还没到内海的底部吗?到底有多深?” “哈哈,道友你有所不知,当年有个二品大修,驭玄水灵珠下去,三千丈还没触及到底部,上来只说此海深不见底,非是仙神恐怕绝难探查了。” “三千丈......” 李宣看着这片蔚蓝内海喃喃自语。 前世人类探索海域的极限,大概是九千多米,也就是三千多丈,之后每再下潜一点,压力都会急速攀升。 “道友,神识在海中探查距离很有限。” 那铁塔汉子提醒道。 他还以为李宣在用神识之类的手段,探查海底的深度呢。 不多时,海面上爆起一团水花,一个略显瘦弱的中年男子从海水中跃出,身前的书写着诗词的纸张刚好烧成了飞灰。 这竟然是个儒道读书人。 这虽然稀奇,但众人更稀奇的是,这读书人手中还拿着一枚蓝盈盈的明珠。 “出宝贝了!” “这么大的深海明珠,若是拿去炼宝......” “练什么宝,那是糟蹋东西,大把的权贵喜欢在家中收藏这玩意呢。” 不少修士都是眼神艳羡的看了过去,没想到这下面居然还真的能找到宝贝,不得不说这儒道修士运气很好,实力也强。 那削瘦的读书人走来,连衣袍也没湿。 “刚刚还有余力,只是玉蚕丝不够长了,我感觉还能下个五六百丈左右。” 读书人摇摇头,颇为可惜道。 “这里毕竟是内海。” 铁塔大汉笑道:“其实也差不多,外海有暗流和各种妖族,能下潜到一千五百丈,这一趟肯定能收回本钱了。” 刚刚这读书人得到了宝物,顿时刺激了一大批修士往水中去了,虽然都知道自己找到好宝物的概率不大,但谁又没点侥幸心理呢? “道友,需要玉蚕丝吗?我现在不需要它了。” 读书人笑着看过来,“放心,无须灵石,就当交个朋友,我与兄台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若是同台愿意,咱们不如共同出海?” “不用了,谢谢好意,但我不准备下去。” 李宣轻咳一声,拿出了鱼竿。 毕竟出门在外,不能太轻易相信他人,海上又无依无靠的,出去便是身不由己了。 他开始熟练的安装鱼线。 读书人顿时愣了下。 “不会吧,不会有人想在这钓宝贝吧?” “别搞笑,哪怕捆上秤砣,再用玉蚕丝当鱼线,这样确实能下到一千五百丈没错,但问题是元神之力根本无法延伸那么远,这人的小聪明用错地方了。” “别这么说,他万一是来钓鱼的呢?” 周围的人顿时投来看傻子的目光。 用鱼线这种方法,还真的有不少人试过,但哪怕是转修元神的道修,也无法在水中长期抵抗海水的侵蚀。 读书人和铁塔汉子对视一眼,都沉默的在后面冷眼旁观。 李宣闭上眼睛。 顿时,鱼线仿佛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好像是他自己本人入水,不同的是,他不用维持自己的呼吸。 这里的海水,比之湖水给人的阻隔感更强。 而且,宛若一滩死水般,无比的寂静空旷,下面是见不到底的深渊。 现在李宣已经能借助鱼线拓展视野了,但与寻常的肉眼不同,无须借助光的反射,便能清晰的知道,周围四处山壁都是犬牙交错的不规则岩石。 细细的鱼线开始延伸。 十丈,百丈,很快就到了五百丈。 在能见度极低的幽深海水中,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有不少修士,有的使用避水珠,有的则是干脆就在水中如美人鱼般游动。 大多数修士在尝试下潜,但少部分则在四处摸索,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搜寻宝物。 当然,这里早就被刮地三尺了,李宣没有感觉到任何天材地宝的波动。 “这些人注定是徒劳无功了。” 这些人没察觉到鱼线,李宣也没有管他们的意思,继续下潜。 到了千丈的距离,人就更少了,能感觉到四周的石壁也开始光滑起来,根本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石,也不可能是被海水冲刷形成的。 李宣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除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宝物以外,这里人工的痕迹非常明显...... 难道这个内海,其实是某个高人修建的游泳池? 李宣带着疑惑继续下潜。 一千五百丈...... 两千丈...... 三千丈...... 三千五百丈。 现在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人了,甚至曾经都不一定有人踏足过,其深度已经超过了李宣所知最深的深海。 但,下面的深度还是未知。 黑暗得仿佛像某个深渊大口,静谧且幽闭得让人难以呼吸。 一片的死寂,连游鱼之类的海生物也看不到,只能偶尔看到一些奇怪的青苔。 像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死海。 “那个读书人,究竟是怎么在下面找到宝物的?这里真的有宝物吗?” 李宣有点怀疑,那读书人弄虚作假。 下面连根毛都没有...... 等等,毛好像还是有的。 鱼线飘飘忽忽去了石壁边,虽然水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光线了,但李宣还是能清晰的感应出来。 光华的石壁上,是三道巨大的爪痕。 如果李宣现在是以本体在这,面对这爪痕会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 他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生物,但提醒可能会超乎他的想象。 继续下潜,已经爪痕越来越多了。 好像,曾经有某种巨大的海兽,从这里脱困而出,亦或是在这无人能知的地方挣扎,最后死亡下沉。 “如果不是鱼线和本体没有关系,我肯定不会再往下了。” 李宣觉得事情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与天材地宝扯得上关系的事物。 不过他倒也没什么惧怕。 石壁再次产生了变化,上面开始出现繁复的花纹,仿佛古时先民雕刻的壁画,花纹延伸的尽头,终于到了海底。 五千丈! “前面,貌似有光线。” 李宣操控着鱼线,循着光线的位置走到尽头。 那是一个石台,宛如石制的莲花。 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制漂流瓶,却十分超出尝试的没有漂浮起来,而是静静的放在石台之上。 “这是......” 李宣尝试用鱼线捆在上面,然后轻轻的往外拔,但玉瓶仿佛与底座连成一个整体,怎么都拔之不动。 随后,他轻轻扭了两下,这个玉瓶底部好像触动了某种机括,发出为不可查的“咔嚓”声。 石座宛如彻底腐朽,在海水中四散开来。 紧接着,裂痕开始扩散! 第二百零一章 还好我们技高一筹 “这个年轻人,好像真的没什么修为的样子.....” “但他的狗子貌似是灵兽啊。” “一看就是钓鱼老手了,不会钓个人上来吧,不会吧不会吧。” 站在岸上的修士们议论纷纷,对象无疑是那个闭着眼睛,好像心神已经完全沉浸的李宣。 柴犬趴在旁边,李宣手里拿着鱼竿宛若老僧入定。 在海边与周围忙碌的修士格格不入,好像是来度假的旅人一般。 “此人,到底在干什么?” 地二十四有点不耐烦,传音道:“是不是万花城主找错人了?咱们要不去把他唤醒吧,若此这人就这么不动了,咱们还要一直等着不成?” “再等等吧,莫急躁。” 玄二十一皱着眉头,看着李宣的背影也面露不解。 他也不知道李宣到底在做什么,在他能直达水底百丈的感知下,并没有察觉到鱼线。 甚至刚刚观察之下,李宣也没有捆绑鱼钩。 所以,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但玄二十一不觉得万花的感知会出错,因为燕国发生的事情他有所耳闻。 貌似那位大能行事都是别有深意却难以捉摸的,直到谜底揭晓之前,你永远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万花也说过,不要抱着肤浅的心态去看那些大能,如果能被简单的看透,也不会是能与半圣博弈的存在了。 这样反而符合他心中对于大能的印象。 “我不会感应错的。” 万花的传音从身后飘来,回头一看,她已经变成了个身材窈窕,面容普通,穿着一身海蓝色法衣的女修,放到人群中毫不起眼。 万花继续传音道:“你们就算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半圣的规字如意宗信得过吧?规字印虽然不知道被那人用什么方法掩盖了,但感应仍然存在。” 提到半圣,地二十四冷哼一声,也耐下性子不说话了。 内海边上。 ‘这里面......也许是藏宝图什么的?’ 李宣握着鱼竿,心中不禁有点小期待。 毕竟,五千丈这么深的地方,估计从来就没有修士下去过,故而漂流瓶才能放这么久没被人拿走。 能将其放下去的,也应该是某个绝世高人吧? 也许是某个前辈大限将至,在这里留下传承,又或者是藏宝图? 他已经捆着鱼线收回了玉瓶,上升到千丈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修士存在了,到了五百丈的时候,人开始多了起来。 鱼线带着玉瓶会很显眼。 虽然暂时没人察觉,但他这个毕竟是系统的技能,如果被其他修士察觉,难免会引起觊觎和麻烦。 鱼线松开,任由玉瓶上浮。 越往上,下潜的修士就越密集,如果不小心被人发现,可能就被半路截胡了。 “叶子,下海帮我拿个东西。” 李宣想让叶子去帮忙看住。 “汪!” 工具狗啸天吐着舌头,四条腿撒着欢蹦到水里,砸起一团水花。 然后,它居然真的潜下去了。 “卧槽,这狗居然通水性!” “神狗啊!游得比人还快,震惊我全家,要是出海带一条这种狗,那不是随便找宝物?” “待会得问问,这狗子哪里买的。” “别想了,这么通人性的狗妖不是花钱能买道的,那人估计是御兽宗门的修士,专门驯化才能如此。” 岸边的人震惊非常。 要是出海能有一条这种狗子,那自己都不用下海承担风险了,简直不要太有用。 这些夸赞之词,水中的啸天要是听到了,肯定会高兴的叉会腰。 不过,它现在正顺着鱼线下去帮李大大找东西。 可能是觉得有点黑,啸天头顶的桂树叶亮了起来,给幽静的海水中带来了一丝光明。 “是那个吗?” 啸天四只爪子划拉着,接近了玉瓶。 就在此时。 “轰隆!” 突然,地底貌似狠狠震颤了一下。 海水被着爆炸似的震颤挤压,引起了冲击波。 众所周知,密度越大的物体中,冲击产生的威能就越大,但相对应的范围会缩小。 这内海本来就狭小,没有足够的空间缓冲,爆发的威力比深水炸弹还强。 在水中的人都糟了央,有的护身法罩破碎,只能拼命的往上游,还有武夫身形剧震,宛若被雷鸣击在脑袋上,口鼻中流出鲜血。 他们终究是体会了一次被炸鱼的感觉。 顿时,水底一片混乱。 玉瓶也被乱流冲得四处乱窜。 啸天稳如老狗,只是感觉毛毛有点痒,好像按摩一样,让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然后扣了扣屁屁傻乐。 最近它屁屁老痒,就是被印了个字的那里。 “呜?” 睁开眼的时候,它狗脸一愣。 瓶子呢? 完了完了,要是把东西弄丢了,李大大上去不拿自己炖狗肉火锅? 啸天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找到瓶子将其叼在嘴中。 然后也赶紧跟着人们上浮。 岸边。 许多人猝不及防的晃了晃身形,反应快的修士已经驾驭法器升空,第一时间避开地面可能的塌陷,随即戒备的放出神识查看四周。 好在,震颤仿佛只是惊鸿一现,接下来就没有再出现了。 周围的建筑没有损失。 由于下潜的修士大多没去多深的位置,又借着浮力,只是轻微的受了伤,倒是无人伤亡。 “叶子不会出事了吧?” 李宣担忧的看着水面,大多修士都已经上来了,但迟迟没见到啸天。 瓶子没了就没了,这么好的工具狗子上哪找啊。 一片桂树叶子冒出来,紧接着是那个呆呆傻傻的狗头。 “汪!” 柴犬蹦跶上来,洗衣机似的甩赶紧水珠,然后哈哧哈哧的跑过来。 “辛苦你了,今晚加鸡腿。” 李宣摸着啸天的脑袋,又嘱咐道:“下次察觉到危险的话,就自己先跑,狗命要紧。” “呜?” 啸天歪着头,目中带着不解。 什么危险? 李大大突然语气这么温和,是愿意当个人了吗? 就,挺秃然的,不太习惯。 此时内海中水流涌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并且水位也在快速的下降,仿佛底下已经变成了漏斗。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李宣发现由于刚刚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玉瓶的事情,便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到小书篓里,接着眉头微皱,退至人群后方..... 没出楼船多久,后面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道友留步。” ‘我对于这句话有点抗拒,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李宣听出来人是谁,转过头笑道:“兄台还有什么事情?” “道友从水下捞上来的是什么?居然闹出如此动静......” 玄二十一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不愿说就算了。” 李宣原本还想说没从水中捞出东西,但看到读书人无比笃定的找过来,显然已经是确定了。 但他还是摇摇头道:“道友想岔了,我灵宠捡上来的东西,是我之前不慎落在水中的,和内海的宝物无关。” 这回答模棱两可,也无疑表露了他没有分享的意思。 “我懂,谁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玄二十一不可置否道:“道友既然如此说,那就当做这是事实好了。 不过之前貌似道友去闻讯过出海的事情,在下刚好经过看到,道友垂钓之术超凡入圣,咱们不如结伴同行。 我这还有两位道友,一共三位四品,其中我和这位武夫朋友是中期,这位琼崖岛的仙子是四品顶峰。 所拥有的的船只也并非赤铁木这种普通货,而是真正的宝船,碰到一般的海中妖王也不惧。 最重要的是,这次航行并非只有我们三人,还有其他宗门的道友,共计二十多个,都是从天南地北过来寻找海外仙阁的。 到时只需要分润三成宝物即可。,绝对是不二之选,如何?” 玄二十一再次发出了邀请。 “你们如此多人,都是为了去寻找海外仙阁吗?” 李宣心中动了意思,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道:“兄台盛情难却,只是我还有两位女眷......” “一同便是。” 玄二十一笑着摆摆手,很大度样子,又转头介绍那蓝衣女修:“这位就是琼崖阁的花婉道友,也是宝船的主人。” “你好,鄙人李宣。” 李宣微微颔首,算是认识。 啸天则是懒洋洋的看着几人。 李大大是真没把自己当高人啊,演技太好了,装普通人,装凡人修士都一套一套的。 居然跟这几个菜鸡能聊到一起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虎? 之后几人约定了出海的时间,又留下了传讯符,便各自离去。 望着一人一狗走远,万花问道:“你们看出那人几分深浅。” 玄二十一摇摇头道:“他没有拒绝很正常,以正常修士的心态来说,有这么多人同行,安全方面也有保障,心动之下答应才合情合理。 此人一切都可以称得上天衣无缝,难怪在燕都时……” “你还错漏了一点。” 万花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临走时,半圣说过一句话,着书者绝非常人,可能会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 绝非常人..... 那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以人的形象出现? 万花想通了关节,普通的面容笑起来也有种气质,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们绝对猜不到。 当那只狗下水的时候,规字如意的感知,便到了水中!” 她的感应绝对没错。 规字印的波动,就是在柴犬落水的瞬间,便开始从水中传出! 而那叫李宣的青年人,身上半点气息也无! 地二十死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规字如意的感知在水中?!” 而玄二十一的眼睛突然瞪大。 他是极为聪明的人物,瞬间就联系到,自己明明没有看见鱼线有钩,也没感知道鱼线深入内海。 那玉瓶是哪来的? 是柴犬叼上来的! 为什么那条柴犬游动的速度比修士还快,却最后才上来?而且它一下去,内海就突然发生了异变? 真相只有一个 真正找到玉瓶的并非那青年,而是柴犬! “妙,妙,妙,好一手瞒天过海,好高明的手段!” 玄二十一不由得默叹以为妙绝,口中连连称赞。 试想,谁会将书写四书的圣贤……和傻傻愣愣的柴犬联系起来? 如果不是被万花点破,他根本不会想到,也无法相信。 “难怪,我总觉得那条柴犬的眼神.....带着些许漠视。” 玄二十一开始抽丝剥茧。 那芝兰玉树的李宣,气质出众又没有任何修为,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有点东西,估计是深藏不露。 但,此人只是个幌子,因为那目光实在太平和了。 而柴犬是一种慵懒放松,甚至还带着一丝蔑视的眼神。 好像在注视蝼蚁一般。 有点像他平时对待凡人的态度,虽然秉持着读书人的礼数,骨子里却是高高在上,透着冷漠和距离感。 “还好我们技高一筹。” 地二十四觉得再不插嘴不行了,就显得他很呆。 “对于大能来说皮囊只是表象,可随心变化,甚至把自己完全的代入角色。” 万花对此道颇有心得,她面无表情道:“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大能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 若不是人和狗分开一会,规字如意的感应方向变化,我也被骗了过去。” 她想了想,又道:“此事倒也不急着盖棺定论,再试探试探,以免出什么差池。” “嗯,反正他答应上船,暂时对咱们的身份没有察觉,时间还算充足。” 玄二十一也觉得稳妥为上。 大能的心思实在太恐怖了,一步走错恐怕就要被揪出来。 “我也一样。” 地二十四觉得这两人思路变得好快,完全跟不上,只能一副深思熟虑过后的模样点头。 第二百零二章 大爷们,玩着呢? 时间渐渐晚了,天边烧起艳丽的红云,海天的尽头被太阳连成一线,再也分别不出彼此。 “海边的傍晚,真是最舒服且迷人的时候了。” 李宣微微眯着眼睛,低头咬住竹管喝了口果汁。 微甜中带着点酸味,有点像前世喝过的椰子水,但外形不像椰子是个圆球,而是有着葫芦似的胖肚子,用中空的竹管吸上来,沁人心脾。 听当地人说,貌似叫水葫子。 “呜~” 啸天颇为赞同的哼哼一声。 它用围脖兜住果子,防止其掉下来,低头便能喝到。 “这么美的落日,应该带泠音和香香一起来看。” 李宣将喝完的葫芦收起来,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小兔。” 可惜现在天色已晚,看落日也是要踩点的,等他回去将两女带过来,估计就错过了夕阳最美的时候了。 嗯,如果有手机的话,一定要拍张照片。 李宣感叹了一句,又从小书篓中拿出玉瓶,对着即将夕阳的光芒。 然而阳光无法透过瓶子,其内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瓶子,怎么就打不开呢?” 李宣发现这个玉瓶的塞子貌似和瓶体连在一起,他倒是尝试着用力开启过,但随即玉瓶发出哀鸣,好像要碎裂似的。 “这玉瓶被放在那么深的地方,应该是某个修行高人所留,肯定不是普通的玉瓶,里面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能让一个高人如此慎重...... 有可能是宝物,也有可能是......” 李宣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话,例如海上捡来的瓶子,里面装着妖魔鬼怪之类的传说。 现在联系到内海四壁上繁复的花纹,以及那巨大的爪痕,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放宝贝的地方,反而与封印妖魔的情况有点像。 否则,这瓶子也不会将口子完全封住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瓶子是法器一类的物品,需要有修为的人才能打开。 “薛定谔的瓶子?” 李宣哑然失笑。 他终究是收起了将瓶子摔碎,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的好奇心。 但就这么扔掉,又有点不甘心,索性留在身上吧,兴许有天瓶子就想“开”了。 随后,李宣又带着叶子回了之前热闹的街边集市。 暂且将瓶子的事放在一边,目前最重要的是出海。 算命的哑巴老头,和卖剑鱼梭的汉子已经不见了,摊位空空如也,但周围还在做生意的修士不少。 “避水珠怎么卖?” 李宣凑到一个摊位前面问道。 “我这是老字号了,三十两黄金,今天生意很好只剩下几个,若是道友想要,便作价一百四十两,全部拿走。” 摊主是个皮肤粗糙,看起来长期在海边的矮个汉子,身上穿着短衫,完全没有修士那种道骨仙风的气质,说话的口音偏向连云港这边,似乎舌头总是翘不起来。 “旁边似乎只卖十五两?” 李宣思索着问道。 矮小汉子笑着捻起那颗晶莹的小珠,让其在夕阳下发出氤氲的光芒,介绍道:“道友没发现,只有我的生意最好吗? 因为在下炼制的避水珠与他们的不同,如果在水下法力消耗尽了,还可以用灵玉催动,足足可以放下三颗,能多在水中待半个时辰到三个时辰不等。 在水下,时间就是生命。” “这倒是物有所值。” 李宣点点头,放下避水珠又问道:“道友知道海外仙阁吗?” “你也是去找仙阁的?” 矮小汉子轻咳一声,搓了搓手指道:“在下久居连云港,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略知一二,不过嘛......” “你剩下的避水珠我都要了。” 李宣点点头,从小书篓中拿出金票。 其实他本来也打算买的,事关保命多花点银钱不算什么。 矮小汉子收了钱,眉开眼笑道:“道友找我算是问对人了。 海外仙阁是东海已久的传说吗,传言其位置飘忽不定,在辽阔的东海中宛若沧海一粟,不过我能确定,这仙阁是一定存在的。” 矮小汉子用上了讳莫如深的语气道:“因为仙阁的虚影曾经在东海之上浮现过,我亲眼所见!” ‘海市蜃楼吗......’李宣略微思考后,将避水珠收起来问道:“可有人真的找到过海外仙阁?” “这我就不知道了。” 汉子沉默了一会,道:“虽然从来没听说过谁真的到过海外仙阁,甚至有的人寻找仙阁便一去不复返,但传说大概不会是空穴来风的吧。” “原来如此。”李宣心中默默记下。 随即又看向矮小汉子的眼睛,问道:“道友知道琼崖阁吗?” “这是自然。” 矮小汉子无奈的收着摊子,这个俊朗青年问题也太多了,“琼崖阁在星砂一百零八岛中还算有名,阁主应该是个女修,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多谢。” 李宣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他心中对于这虚无缥缈的仙阁,也就是抱着一副碰碰运气的心思。 海市蜃楼的现象他前世见过,哪怕是钢铁森林浮现在天上,那景象也足够震撼人心了,这时的建筑都是古香古色的,若是刚好折射到某个比较精美的建筑群,例如碎月楼这种...... 古人们也有出海寻仙的例子,有《史记·封禅书》记载: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白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 这番询问也是为了保险,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套路那就完蛋了。 他又去购置了淡水,干粮,甚至连补充灵力的丹药也买了些许,备齐了出海所需的物资。 “差不多了,就当是出去垂钓,看能不能弄点天材地宝,如果能顺道路过香香的娘家,那正好下船。” 李宣边在路上走着,心中一边盘算。 随即他准备去买些海边的特色小吃。 今天没带小兔出来玩,她这会睡醒应该生闷气呢,不买些好吃的恐怕哄不好。 大街上颇有人间的烟火气,路边居然还有人开起了烧烤摊子。 许多从海边的生意人,甚至会和修士混在一同,聊聊天,喝点酒。 貌似和他想象中尔虞我诈,波澜壮阔的修真世界不太一样。 人群中,李宣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摸着小光头,看着旁边的烧烤流口水。 “小和尚,你怎么也来连云港了,老和尚呢?” 李宣走过去问道。 啸天则是狗狗祟祟的跟在后面,对于人族幼崽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 米金小和尚吓了一跳,随即才拍拍胸脯道:“偶米豆腐,是大锅锅呀,师父他在与两个哑巴老爷爷下棋呢,连晚饭都没吃.....” “师父还说要出海,可是咱们都没有盘缠了。” 米金小和尚垮起个小脸。 大概是因为铜板能买好吃的,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对“钱财”二字开始了未雨绸缪。 .......... 落日的余晖洒落海岸,水中反射着波光粼粼。 岸边有连片的树木,是个环境清幽,且人烟稀少的地方,有点像晚饭过后出来下棋的公园。 一个老僧和一个黑衣老者正在树下对弈,由于黑衣老者是哑巴,所以下棋的时候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传来静静的落子声。 此时对局来到中盘。 黑棋的大龙被层层围困,黑发老者兵行险着却再次被破解。 白发老者和柳云沉站在旁边看,他们看起来是观棋不语,实则暗中在用元神交流。 柳云沉传音道:“烂柯寺住持空明圣僧果然名不虚传,尚未动用慧眼神通,便给黑老造成如此大的压力。” “空明圣僧曾经来我无相圣地游厉过。” 算命的白发老头眉毛紧紧皱着,传音道:“我们师兄弟二人与其有过交手,其当时单论棋力其实与我师弟差不多,一晃十年过去,料想是棋力大大有长进了。” 随即他又给柳云沉解释道:“我师弟擅长兵行险着,棋风以奇诡闻名,落子颠三倒四看起来毫无意义,但几十首之后,便会成为出乎意料的胜负手,但空明圣僧......貌似每一次都能预测到? 看来他有与类似棋手对弈的经验,有了他帮忙,龙渊之上的天残之局,料想能多几分解开的把握。” 柳云沉点点头。 这盘棋到了后面,他已经渐渐有些看不懂了。 毕竟这几位,一个是极西烂柯寺的住持,屈指可数的圣僧,另外两个是中州圣地的老怪物,都是与阁主他们差不多的存在。 这俩老哑巴,被称为黑白二老,是无相圣地的棋道祖宗,曾经两人联手与天界南极老仙对弈,胜过仙人半子,两人分开之时棋路都有所偏向,但一旦相加在一起,便是天衣无缝的互补,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人间可以说是无敌的,包括祝七步祝筹,也要退避三舍。 “白老,若是你与空明圣僧对弈,能有几成把握?” 柳云沉好奇之下,又传音询问。 “哈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 白发老哑巴顿了顿他“仙人指路”的布幡,传音道:“当年其实是我胜了仙人半子,我师弟那都是沾我的光,我俩谁厉害点还用多说吗? 再说了,你小子也不看看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 柳云沉觉得自己问了也白问。 这两位前辈固然联合起来天下无敌,但平时总是互相看不起的,有机会就埋汰对方,而且已经数百年没有联手过了。 又过了半晌。 黑发老者摇摇头,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随后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已经输了。 “黑道友未尽全力,何谈胜负。” 空明老和尚捻着长眉的手微微一摆。 黑发老哑巴却仍然摇头,用双手比着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意思是:“你还没有动用慧眼神通,我全力也未必能取胜。” 他不喜欢用元神传音,通常用比手势代替。 甚至怀疑是为了故意气白老,每次白老与他元神传音,他都当听不见,白老又出了名的手笨...... 空明老和尚笑道:“老衲最近尝尝与一位高.....高人对弈,正好对应付这种奇诡的棋路有几份心得,故而算是占了便宜。” 黑发老头又比了个手势,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高人? 什么高人? 哪怕他们黑白二老,都只能与空明圣僧相互切磋,难道还有能与其对弈的高人不成? “不可说.....不可说.....我只能说那位前辈,名号是阿法狗,再多的就不能透露了。” 空明老和尚笑着摇头。 其实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一个温润平和的嗓音: “哟,大爷们,玩着呢?” 第二百零三章 李哥不要啊 正当众人好奇那阿法狗是何方神圣之时,李宣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后跟着啸天和小和尚,缓缓走来。 这群大爷日子倒是过得舒坦,还有闲心在这里下棋。 “师父,我在路上遇到大锅锅,就把他也带过来了。” 米金小和尚心虚的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空明老和尚无奈的看了徒儿一眼,随即站起来双手合十道:“李施主晚好。” “李兄,你也来东海了,一定要去我们海阁坐坐。” 柳云沉眼中露出几分喜色。 他心中觉得找到主心骨。 最近东海暗流涌动,各方排的上号的势力都来了,还有许多隐世不出的高人,都鱼龙混杂在普通修士里,令人难以分辨,也许周王朝也来人了,只是他们察觉不出。 如果有李兄这种大能坐镇,那便是周王朝来了他也不惧。 黑发老者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人有什么奇特之处,居然引得空明圣僧和琅琊阁的史阁首席如此态度。 这出尘的气质,还有淡然自若的气质...... 也许是哪家圣地的后起之秀? 亦或者是某个隐士老怪的关门弟子? 虽然并不能看清李宣的真实修为,但他倒是没往同等存在的散仙上面想,毕竟能屏蔽感知的宝物是有不少的。 “老丈,我说你收摊做什么去了,原来是下棋啊。” 李宣看到那白发的算命老头,便微微点了点头。 这里除了那位黑发老者,几乎都是自己认识的人。 算命的白老微微颔首,鉴于空明圣僧和柳云沉的态度,心中对于李宣的身份又有了新的认识。 而且,人海茫茫,连云港这么大的地方,自己居然能一天之内遇到同一个人两次,而且听这位李先生的话语,好像还是半路遇到了小和尚..... 也就是说,这次东海之行破解棋局的几位棋道高人,都因为机缘巧合正好在这里。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甚至隐隐有了猜测,莫非是有数的那几位...... 两人虽为师兄弟,但看问题的角度从来都不太一样。 “不用管我,你们接着玩便是。” 李宣站在旁边道。 “这两位是黑老和白老,都是我下棋的老对手了。” 空明老和尚介绍了一番,“在下棋此道,李施主是我们的前辈,要不要来指点两手?” 他在院子里呆了这么多天,还从未见过李施主下棋。 也是,自己的水平也就能跟人家的狗子差不多,估计都不够让人家提起兴趣。 “算了算了,我就是看看。” 李宣连忙摆摆手推辞道。 他刚刚端详了一下棋局,觉得这几位的水平吧......嗯,大概就是公园老大爷那种层次,估计够呛能下过啸天的。 自己若是与他们下棋,思考的不是该怎么赢,而是怎么多放点水,以免给几个大爷整的心肌梗塞...... 这棋,不如不下。 “那就太可惜了。” 空明老和尚叹了口气,随即又指向正被小和尚摸来摸去的柴犬,笑道:“真是说啥来啥,刚刚我们还在谈论“阿法狗”,没想到话音刚落就见到了。” 黑白二老顿时一愣。 有名的棋手通常都有绰号,或许是自封的,或许是因为他的下棋风格,他人给起的,比如黑白二老就是绰号,还有祝筹的祝七步,空明老和尚的烂柯僧,都是如此。 所以,他们此前还以为阿法狗是某个棋道高人的绰号,但万万没想到.... 还真是一条狗啊? 众人不禁将目光汇聚,转向了懒洋洋趴在地上吸溜果汁的啸天。 怎么看,都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呜?” 啸天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它,顿时歪了下脑袋。 又特喵关俺啥事? 它将目光看向了下面的棋局,脑袋顶上的桂树叶子又开始发亮了。 行吧,本神犬今天就给大爷们上一课,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心里那点不忿都化作敬畏,免得以后还来找俺麻烦..... 黑老比了比手势,意思是他先来。 他觉得这条狗子很可爱,说不定真的会下棋呢,便存了几分指点的心思。 随后便将黑色的棋篓推了出去,意思是你先下。 如果这狗子真的聪明到会下棋,他甚至有好好传授一番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对狗子这种生物很有好感。 “啸天,你注意着点。” 李宣轻咳一声。 啸天的水平现在已经不错了,总之比公园老大爷强,别给人气出什么病来。 黑老明显理解错了,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摆了摆手。 意思是放心,你一条狗子会下棋就不错了,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他黑玄何许人也? 无相圣地的老祖宗,怎么会欺负一条狗子呢?大不了.......再让你四子嘛。 他示意让啸天将四颗黑子摆上星位。 “呜?” 啸天感觉到了这个老头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于是它微微一叹,便用爪子将四颗棋子拿了上去。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绝世高狗的厉害! ........ 另一边。 几人正在闲谈,而白老则是坐在一边听。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师弟会输,虽然那条狗子身上的气息有股难以言喻的威势,明显极为不凡的样子,但妖族大多是不会去下棋的。 不会真的有人会输给一条狗子吧? 白老是这么想的。 “空明大师,老敖去哪了?为何这些天都没见他的影子。” 李宣首先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来这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回香香老家看看,结果跑过来,老敖先不见了。 “李施主不知道敖兄去哪了?” 空明老和尚面露疑惑。 “去哪我倒是知道......反正他最后总归是要回家的。” 李宣微微摇头道:“只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他好像和大师住在一起,没和你说过嘛?” “嗯.....” 空明老和尚双手合十道:“他之前遭遇变故,走的时候比较匆忙。” “敖前辈吗?” 柳云沉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个话题才醒过来道:“他现在貌似在阁中做客呢,我们琅琊海阁离他的祖地很近,就等着第一时间有人参破棋局。” “琅琊海阁......是柳兄的宗门吗?” 李宣想起他刚刚购买出海屋子的时候,那汉子所说,貌似东海外面的群岛也有不少修行宗门。 之后他一边购置物资一边多放打听,大概对星砂群岛有个大概印象。 最大的几个宗门是炼器炼丹的,还有个是专注斗战的剑修宗门。 像琼崖阁这种排在中游,门内没有上境高手坐镇。 琅琊海阁.....貌似没有听说过。 他早就猜测柳云沉这小老弟来历不凡,因为之前每次过来拿书的时候,都会使用储物法器。 现在看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是个宗门子弟。 嗯......修行应该是不怎么样的,否则也不会那么爱看他写的小说...... “凡间小派罢了。” 柳云沉腼腆起来,“李兄写的几本书,我们琅琊海阁上下都在拜读,特别是我老师,当时便惊为天人,将其奉为无上经典,现在已经成了弟子们的必读物了。” 《山海经》对于史家来说,意义比儒道四书还要重大,因为这相当于将上古洪荒空白的年间填满,给了他们所有事情的源头。 凭借此书问道成圣也不是问题。 当然,李兄在他眼中,早就已经超过圣贤了..... “一本闲书罢了。” 李宣哭笑不得。 他只是将前世的《山海经》,《淮南子》两相结合,加上自己的杜撰成书而已,当成志怪小说看还不错。 但修仙之人怎么还如此喜欢看志怪小说? 看来小老弟这话倒不是谦虚之语,那修真门派应该不是什么名门大派。 “对李兄来说是闲书,但对我们是很有意义的。” 柳云沉认真的拱了拱手。 “老敖原来在你们宗门,那倒是正好。” 李宣顺口道:“我此行来东海,就是准备去老敖的祖地看看,你家宗门正好隔得不远,那倒是顺路。” 之前他还有点奇怪,为何香香祖家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只剩下了两人,来到东海一番了解后,他渐渐摸清了事情的原委。 如果是修行界的恩怨,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难怪老敖这么多年都不敢回去,可能是怕仇家找上门,现在要带香香回去认祖归宗,又怕路上出现危险,这才自己先去探路...... 至于为什么一声不响,大概是怕后辈担心,不想破坏香香现在美满的生活吧.... “老敖,也真是不容易啊。” 李宣不禁感叹道,“希望我这次来,有需要出力的地方能帮帮他。” “我也很敬佩敖施主的为人。” 空明老和尚面上露出感慨之色,“他历经劫难,好在最后拨云见日,来到了李施主的院中解开心结,如果能度过此劫难,日后必有所成。 老衲会助其一臂之力的。” 毕竟敖青已经答应过,接受烂柯寺的香火供奉,为寺庙镇压气运,现在二者是合作关系。 “在下也义不容辞。” 柳云沉也打包票保证,“我琅琊海阁蒙受李兄大恩,这次的事情又离宗门很近,绝无推辞的道理。” “多谢。” 李宣觉得不枉这俩货在自家蹭了这么久的饭.... 咳咳,开个玩笑,虽然一个是穷酸老和尚,一个是中二小修士......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帮手,但能许下承诺,起码他们还是很够义气的。 站起身来,李宣准备给两人行个礼。 但腰还没弯下来..... “别!李兄,李哥千万别!” 柳云沉吓得眼睛瞪大,声音都尖锐起来。 然后一个激灵站起来,连忙扶住李宣,死死的将其托住。 好险...... 柳云沉擦了擦冷汗,满心都是后怕。 特么...... 上一刻还称兄道弟的,自己都答应帮忙了,为什么还要行礼啊,巴不得好兄弟死? “都是兄弟.....李兄不必如此,李兄别这样,真别了。” 柳云沉就是不肯撒手。 “我行个礼....怎么了?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 李宣不知道小老弟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你还问我怎么了......’ 柳云沉内心疯狂吐槽。 这一拜下去,圣人都得当场裂开,仙神都要金身崩毁,就是吃了蟠桃也不够折寿的啊! 半圣的文道金身怎么没的? 那是文道金身,镇压燕都,连几个古之圣贤意念也抵挡不了,李兄一拜就没了。 “你立字据!嗯......你保个证也行!” 柳云沉真顶不住,就是不肯撒手,“以后见了我宗门的其他道友,也千万不要如此.....否则他们....他们会生气的。” 他有点憋屈,堂堂琅琊海阁史家首席,只能无能狂怒,用生气来弱弱的表达情绪...... 李兄顿时叹了口气。 唉,看看,小老弟太客气了,不是说礼多人不怪吗?怎么这还急眼了呢? 这是让他别把自己当外人吗? 李宣突然想起,前世经常发生那种,两个人都很客气,出去吃饭一定要抢着结账,过年给别人红包也是如此,收红包又是无比的抗拒,送点礼弄得跟全武行似的..... 特别是结账,容易上升到“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你不让我结账就是没把我当兄弟”,最后还有可能真的打起来。 李宣无奈道:“那咱们就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以后你想看书籍,尽管来我的院子便是。” “好好好。” 柳云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空明老和尚面露苦笑。 他能看得出,柳云沉这样做的道理,换他也是一样...... 白老也有了几分猜测,越发觉得这个青年高深莫测起来。 “我已经定好了出发的宝船,倒是交涉一番,说不定能一同出海。” 李宣坐下来喝了口茶,笑道:“说不定你还与那几个道友认识。” 琅琊海阁,琼崖阁.....连云港就这么大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宗门之间还有过合作呢。 “认识?” 柳云沉和空明老和尚对视一眼,两人记下了这句话,随即点头道:“如果能一起出行,自无不可。” 虽然他自己也有宝船,但既然李兄邀请,那边跟着一起好了。 李兄的谋划他是知道的,一举一动必有深意,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谋划在其中。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了一声不可置信声音。 “阿巴阿巴?!!” “怎么了?” 众人不由得回头看去。 第二百零四章 白老赢了? 黑玄老大爷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脸色从微微自得,转变到狗子你太年轻,终究是中了老夫的计谋,再到微微认真,最后是满脸见了鬼的模样。 众人过去,发现此时对弈进行到了后局。 啸天巧妙的化解了黑玄的后手,并将其做成了生死劫,黑玄的棋路本来就以阴险着称。 但没想到,啸天不仅阴,而且还很苟.....直到最后一颗,黑老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他.....输给了一只狗子? “哇,狗狗又赢了!” 米金小和尚稚嫩的声音传来。 黑老尴尬的抬起头,望向对面人畜无害的狗子,仿佛从它呆萌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嘲弄。 他......无法接受。 “李兄的柴犬这么厉害?” 柳云沉瞪大了眼睛,刚刚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现在才发现这只狗子极为神异,他又转头看向空明。 老和尚神色中倒是没什么意外。 显然早就已经料到黑老会输。 “大师....你也?” 柳云沉试探着问道。 “没错,老衲连下几天,一局也没赢过。” 空明老和尚仰天长叹,默默无语。 柳云沉顿时一愣。 白老过来还没来得及看棋局,见到自己师弟那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输了。 丢不丢人啊! 虽然这狗子是只神犬,但输给一条狗这种事情说出去,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 他们师兄弟虽然谁都不服谁,但名声还是并列的,世人通常会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荣辱与共,所以师弟输了,白老的脸上也没有光。 白老打着手势,问师弟到底是怎么输的。 憋屈的黑老还无法说话,只能脸色涨红的用手势回过去。 大概意思是,有本事你行你上! 白老本来来没想过要与啸天对弈,但他素来想压黑老一头,一听这话顿时就哼了声,便将“仙人指路”的布幡放下,准备与啸天来一盘。 “几位,天色已晚,今天便算了吧。” 李宣赶紧摆摆手,道:“其实你们下的很不错了,叶子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然后不动声色用脚背踢了下叶子的屁屁。 他是不敢让叶子再跟大爷们玩了,要是下着下着被当场送走,人家属不得跟自己玩命? “呜......” 啸天只能无奈的点点狗头。 跟老头下棋就是麻烦,怎么个个都是又菜又爱玩的? 黑白二老却不同意。 这种流于表面的敷衍,他们人老成精怎么会看不出来? 对于嗜棋如命的俩圣地老祖来说,面子什么的都可以放到一边,下棋就是下棋,输了就是输了。 这种安慰似的话语,又何尝不是一种轻视? 他们可以输,但绝不会在棋局上倚老卖老,正视成败是一个棋手的基本素养! 所以李宣这番话,反而黑白二老更加迫切的想要扳回一城...... “两位施主着相了,何必如此执着于成败。” 空明老和尚突然觉得这两人的模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那不就是之前的自己吗?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劝了两句就不再多说了。 因为和啸天上仙下棋实在太气人,每次都觉得它是运气好,莫名其妙就赢了,哪怕他这种得道高僧也心生不忿。 别人劝是没有用的,必须得一次又一次的惨败,最后才能看清自己...... 是真的下不过狗。 输多了,这两位施主也就看开了吧.....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双手合十,看向黑白二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 柳云沉则是两眼放光的看着啸天。 比黑白二老还强.....李兄特意将这条神异的狗狗带来东海,肯定是为了破解天残之局! 李兄的考虑实在太周到了! 黑白二老手中不停的打着手势,意思是再来一盘,最后一盘。 ‘这可如何是好......’李宣心中颇为无奈,瞪了一眼啸天。 瞧瞧你干的好事,也不知道放点水。 “呜呜......” 啸天则是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下个棋不仅得保持趣味性,两房有来有回,还得输的人家察觉不出来,这也太难了吧。 它的水平赢起来倒是很轻松,但对面这俩老头也是有点东西的,以它的棋力还不做这点。 ‘看来不再下一把,这俩老头今晚都睡不着觉了......’李宣颇为无奈道:“既然老丈盛情难却,那就再下一把好了,不过这次由我来做老丈的对手,如何?” 没办法,只能亲自出手了。 这番话说的神采飞扬,淡然中又透着无比的自信。 白老顿时愣了下,没由来的有点心虚,那是一种形惭自秽的感觉。 就好像凡人,在一处深山中遇到了淡然落子的仙神。 他是见过天界仙神的,甚至与其对弈过,面前的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比数百年前遇到仙神还要强烈。 白老回头看了眼师弟黑老,郑重的点点头。 作为阿法狗的主人,想必棋艺只会更强,自己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李宣执黑先行。 受邀者先行,这是他的礼数。 李宣捻起一枚棋子。 海边的气机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好像神剑遇剑神,连天地也甘愿充当他的棋盘。 微阖的双目中,似乎有无穷晦涩的光芒,仿佛大道在其中生灭。 众人仿佛产生了错觉。 被捏在指尖的棋子,已经活了过来。 “啪嗒。” 棋子落盘发出脆响。 白老这才如梦初醒。 他不禁抬头看向对面的李宣,随即捻起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仿佛整条手臂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青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鹤立鸡群却又与天地无比和谐,这本应该是矛盾,却在此人身上清晰体现。 白老知道,只有对于大道的理解超凡入圣之人,才会有这种缥缈不可捉摸的感觉。 这岂不是说明,比他曾经见过的南极仙翁位格还高? 面对那位老仙的时候,也没有这种令人无法动弹的威压。 “老丈请。”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对面传来了李宣的声音,那种束缚感才全部消失。 白老收回心中的震惊,带着复杂的表情落下棋子。 ‘这才第一步就想了半柱香,整局下完不得三天三夜,别把老大爷给累吐血了......’李宣不禁苦笑,安慰道:“老丈,不必紧张,我其实只是卖相好,棋艺很差的。” 嗯,可能是他有【卓尔不群】的加成,给老大爷造成心理压力了。 白老也郑重的点点头。 无论对方是谁,自己都要全力以赴,真正的仙神他们师兄弟又不是没赢过。 而且.....万一人家没说假话,真的棋艺不精呢? 他现在哪还想着找回场子,只想快点结束这盘棋局,反正对面的是一位仙神,输了也不算太丢人,反正比师弟输给一条狗子好...... 随后,两人的对局开始。 过程是相当的顺利。 两方都是“全力以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下白棋占尽上风,稳扎稳打,一下黑子断臂求生,反围白棋大龙。 称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中途,白老也是几番沉思,使尽了浑身解数,发挥了他十二分的中盘无敌技巧。 旁边懂棋的黑老和空明老和尚,都看得十分认真,到精彩处拍手叫好,兵行险着之时,又屏住呼吸捏了把汗。 终于,白老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两人都是竭尽全力。 “姜还是老的辣,老丈棋力炉火纯青,宣不及也。” 李宣微微一笑,盖上棋篓。 “呼.....” 白老长长的出了口气,袖袍擦着额间的细汗。 太惊险了。 太刺激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他表情认真的打着手语:“你也很强,我只是胜了半子,如果不是超常发挥,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那位头上长着一个鼓包,慈眉善目的南极老仙自称在仙神中棋艺也算精湛,他们师兄弟二人的棋艺,就算放到天界也能排上号。 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空明老和尚则是有点错愕。 先生输了? 不对啊。 先生不是比啸天上仙要更强吗?怎么会输? 空明老和尚看向谈笑自若的李宣,心中顿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嗯,人无完人。” 柳云沉倒是没有意外,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李兄已经是儒道圣贤般的大能,周游天地修撰上古大世,这是一件十分耗费精力,繁复得无法想象的工作。 平时下棋应该是无事时放松,能与白老旗鼓相当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丈尽兴了就好。” 李宣站起身来,拍了拍叶子的脑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否则香香和泠音该担心了。” ‘还是李大大套路深......放水都不留痕迹......’ 啸天晃着脑袋,撒开爪子跟上去。 白老抚着长须点头,对着李宣的背影挥手。 这位李先生修为深不可测,并没有在棋艺一道同样绝顶。 当然仙神也并非全能,有所侧重是正常的。 不过,刚刚他也使出了十二分棋力,爽是肯定爽了,随即又回头看看师弟,眉宇间又止不住的自得。 “哼。” 黑老只能冷哼一声,兀自生着闷气。 白老越发眉飞色舞。 啊,神清气爽。 真是一场尽力而又惊险的棋局。 “呼......” 走远些的李宣也是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 回到客栈时,已经有些晚了。 让小二热了些饭菜,便踩着防潮的香木楼梯,去了第二层最大的那个房间。 打开门,两双眼睛便看过来。 一双狭长且带着些许狐疑,还有一双小小的,在搜寻着有没有好吃的。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香香放下手头两根银针,拿着围脖过来给李宣戴上,道:“你教叶子的时候我也学了两手,试试怎么样。” “很暖和。” 李宣还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然后又问道:“泠音去哪了,怎么没见她?” “她说从来没看过海,想去散散心。” 香香的素手拨弄着围脖,打了个她认为满意的结。 李宣点点头道:“今天我出去打听了一下出海的事情,买了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弄清了老敖的行踪。” 听到这话敖池瑶坐不住了,在心底急道:“香香你快帮我问一下。” 敖青匆忙的留下龙珠,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她这几天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生怕出了什么变故。 香香便抿着嘴唇开口问道:“敖青祖父去哪了,有具体位置吗?” “他已经先一步去你们老家......也就是祖地了。” 李宣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不用担心,经常来我们家串门的小老弟,咳咳,就是柳兄的宗门正好在那附近,我已经约好了船只,明天便可以一同出海。 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老敖了。” “呼......” 敖池瑶顿时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那柳云沉貌似是一个大道统的弟子,听杨庆和余丁说起过,貌似叫什么琅琊海阁。 其内应该是有七八个散仙坐镇的,在人间实力很强。 “香香。”李宣突然摸着围巾,轻声唤道。 “嗯?” 香香愣了下。 “你最近手艺见长,刺绣女红也得心应手,不知这铁杵磨成针你会吗?” 李宣压低嗓子轻声道。 “铁杵磨成针......” 香香的耳朵有点发痒,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脸庞边闪过一丝为不可查的红晕。 抬起头,一双眼眸带着丝丝情意,红唇轻启道: “今天,你出去睡。” ........... “啪嗒——” 房门关上。 站在房外的李宣和嫦小玉对视,旁边的啸天见他吃瘪,低低的发出杠铃似的笑声。 “涝的时候涝死,旱的时候旱死啊......” 李宣仰天长叹,又看着啸天道:“你笑什么笑,你不也是单身狗吗?” 啸天却不在乎,高傲的扬起头,尾巴呼呼摇着。 它又不谈恋爱,它只是一条莫得感情的狗子。 ‘啸天一直就是这么傻的......’嫦小玉收回关爱智障的眼神,扯了扯李宣的衣袖。 “知道啦。” 李宣无奈在楼下找了个桌子坐下,小二不多时就端来了风味独特的海边菜品。 吃过晚饭,泠音还迟迟没有回来。 “叶子,你和小兔先去休息,我出去一趟。” 李宣叫来小二,又开了间房,随即踏入已经没月色铺满的街道。 第二百零五章 《 演 技 》 在街上转了两圈未果。 “泠音到底去哪了呢?” 李宣心中思索了一番,随即便出了珍珠巷,在夜色中穿过三条街道,来到了每隔多远的海边。 轻柔的月光洒在沙滩上,倒映出点点银辉,海浪冲刷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波光粼粼。 一席熟悉的蓝色袍服映入眼帘,有个女修迎面走来。 “花婉道友?这么巧你也在海边。” 李宣停下来,认出了来人。 正是白天邀请过自己一同出海的琼崖阁花婉,说起来李宣这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半吊子,人家还算是修行前辈。 花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李宣一叫才突然惊醒。 将目光投过来,她没有焦距的眸子立马镇静下来,道:“我来看看天气,为明天出港做下准备。” “看来花道友经常出海,经验丰富。” 李宣沉吟片刻,问道:“既然花道友一直待在海边,可有看到一个穿着绿裙,明艳动人的二八女子?大概就.....这么高,手上还缠着藤蔓。” 跟黑白二老相处片刻,他也有点喜欢比手势了,将手放到肩头比了比泠音的身高。 花婉的脸色沉了一瞬,又飞快的恢复了正常,“抱歉,我想到了一个故人,你说的那人我没见过,道友自己再找找吧。” “好。” 李宣发现对方的兴致似乎突然低落起来,便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而是话锋一转又道:“道友的宝船上位置还够吗?我有两个朋友也正好需要出海,这和我之前说好的两位女眷不太一样,可以额外追加些银钱。 其中有个也是海外宗门的修士,说不定道友还认识呢。” “没问题。” 花婉行事有股大度的风范,点头道:“宝船很大,顺路带几个人无所谓,就当做个人情便是。 李道友慢慢寻人,奴家还有事。” “多谢,请便。” 李宣让开了道路。 望着花婉的背影,他总觉得对方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算了,人家是修炼有成的海外高手,有些秘密太过正常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次合作伙伴,不用万事都弄清楚,只要知道对方是正经宗门修士便好。 沿着沙滩走了一阵,李宣突然露出笑容,脚步也轻快起来。 苏泠音坐在沙滩上,抱着雪白的双膝,微微的海风吹拂着起柔顺的发丝。 刚刚在客栈,她又感觉到那股悸动了,前所未有的强烈。 强烈到连着藤蔓的那条玉臂,不自觉的开始往木质转变,好像细柳的枝丫。 泠音当时就吓得不轻,饶是冰雪聪明也一时间心乱如麻,害怕被李宣看见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跑出来。 好在,过了一阵,木化的手臂就自己好了。 ‘可是.....以后要是又这样怎么办?我会不会真的变成木头?’ 苏泠音望着海,明艳的眼眸中露出一丝迷蒙。 “穿得这么少,晚风吹多了容易着凉。” 耳畔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随即便是带着暖意的外衫盖在肩头,苏泠音回过小脑袋,正好看到李宣坐在她旁边。 “嗯.....” 苏泠音紧了紧带着暖意的外衫,想将心中的感受都说出来,却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怕说了,李宣哥哥会心生隔阂。 ‘也许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泠音应该没和老苏解释清楚,一个人就自己跑出来了......’ 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李宣对于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用多说,静静的陪伴就好。 过了好半晌。 苏泠音突然回过头,明艳的眼中带着迷茫,轻声问道:“李宣哥哥,你上次跟我说的红楼梦里,主人公本是补天的灵石,后来却动了凡心走入红尘,他既然是灵石,为什么会动凡心呢?” ‘这.....’ 李宣虽然看过红楼梦,但还真对这部巨着研究不深,只能思索着书中明显的隐喻,笑道:“因为通灵宝玉和绛珠仙草有木石之盟,故而因此生了凡心。” 然后他又顿了顿,加了自己的理解:“仙人仙人,仙也是比较强大的人而已,他们也有私心,还有自己的欲望,哪怕是再超脱红尘也是一样,哪怕是木石所属,只要生了灵性,也难免有五阴偶炽。 你看那空明老和尚,看起来是遁入空门的出家人,其实还是有凡心的。” 咳咳,下棋输给狗这事,老和尚估计到现在还过不去呢。 “木石也会动情吗?” 苏泠音眨眨眼,从李宣的脸上,怎么也找不出一丝作伪的情绪。 “咱们不就是这样吗?” 李宣笑道。 他这话的意思是夸苏泠音是个小仙女。 “咱们也是这样?” 苏泠音抬起小脑袋,望着李宣的侧脸怔怔出神。 李宣哥哥说再强大的人也会动凡心......超脱红尘之人也会为情所困,又说木石也会动情...... 这确实实在暗示两人现在的情形。 这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体会产生异变,却根本不在乎的意思? 她的耳朵一下就红了,悄无声息将脑袋靠在旁边,心中由彷徨变成了小鹿乱撞...... 望着海边两人的背影,背负双手的花婉目中闪过一丝冷芒。 她现在只想给李宣来两刀,若不是对弈那大能的存在尚存疑虑,就算不取其性命,也少不得让其受一番皮肉之苦。 “庆幸你没有动手动脚吧。” 花婉化作一阵微风离去,好像从来都未出现过似的。 ........ 第二日。 天将将微明。 枕着柴犬肚皮的李宣醒了,他将胸口的小兔托起来放到枕头边,又轻轻捏了捏啸天的鼻子,后者也睁开惺忪的纽扣眼睛,一边口中咕哝着人听不懂的狗言狗语,一边去隔壁汪汪两声,充当打鸣报时的“晨狗”。 海边的人习惯早起,酒楼中早已经有不少喝着茶的修士高谈阔论。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人一边吃饭一边刷抖音。” 李宣感叹了几句,低头吃着鲜美的蟹黄包。 随后便带着俩女,左牵黄,右拿兔的去了港口。 广阔的海上掀起丝丝缕缕晨雾,微明的红日便从中升起,吹拂的海风扬起岸边为数不多船只的旗帜。 许多修士提前几日,甚至十几日就已经扬帆起航了,他们还算是比较晚的。 在赤铁木所制的船只中,一艘通体象牙白色的大船无比显眼,船头和船尾的弧度宛若月牙,上面有数座三层的塔楼,船身有繁复的阵法纹路,令船只更显精致华美,宛若一座小型的移动宫殿。 时不时还有修士上船。 修为方面李宣倒是看不出来,只知道大多都是须发皆白,上了年纪的老者。 “倒是挺好认的。” 李宣走到前面,那读书人正在船前等候。 互相问了声好,他让香香和泠音先上去,自己则是在原地等候。 “李道友来得很准时。” 玄二十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晦涩的精光,“听闻还有几个道友临时加入,他们呢?” “应该快了。” 李宣看了看远处,指着码头前方笑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是吗?” 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玄二十一微笑着转过头,然后面容骤然凝固,笑容逐渐消失..... 空明老和尚走在最前头,看到站在李宣身边的读书人,也是突地一愣。 气氛有些凝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玄二十一有种哔了狗感觉。 那特么......那特么不是跟自己交手过的佛门圣僧吗? 还有旁边一黑一白两个老者,全都是气息如渊似海,仿佛行走于天道之外。 玄二十一是周王朝巡天卫,替周天子监察天下多年,立马就认出这两人便是无相圣地的两位老祖。 棋道超凡入圣,胜过仙神半子的黑白二老! 他唯一能看透的,是那顶着两个黑眼圈,头顶歪歪斜斜戴着个布帽的肾虚青年,但此人分明不是普通儒生,腰上佩着一面明镜。 只有绝迹已久的史家文人会如此打扮。 除了那懵懂小和尚以外。 没一个简单的..... 玄二十一心神巨震,忍住了扭头就跑的冲动,问道:“李兄,这几人就是你的好友?” “嗯。” 李宣随意应道:“是运气好碰到的熟人,他们正好也要出海,所以就结伴同行了。” “这样吗......” 玄二十一勉强的点点头,见李宣说话不似作伪,好像真的不知道这几人身份的样子,而且对面空明老和尚也没动手,这才镇定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再说万花城主给他们的伪装足矣以假乱真,这老和尚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另一边。 空明老和尚没认出来......个屁。 他慧眼神僧可不是浪得虚名,真当你小子换个马甲他就不认识了? 只是见李先生淡然自若的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这才没有当场点破。 柳云沉则是微微皱眉。 史家文人战力或许不强,但一双眼睛最是明察秋毫,这读书人的气息不一般。 哪怕是星砂群岛的几个大宗门,也不可能让此等人物在下面迎客啊。 随即又回想起李宣昨天貌似说过。 “那几人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他心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偏头刚好与空明老和尚目光相对。 显然,圣僧也想到了。 ‘李先生估计是有所谋划,故而才在昨天先给老衲暗示,以免打草惊蛇......’ 空明老和尚低垂眼眉盖住目光,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慷慨,愿携我等一程。” “多谢兄台。” 柳云沉也点头致意。 两人不约而同选择静观其变,以免打乱先生的布置。 “大师言重了。” 玄二十一也打了个哈哈,又眯着眼睛问道:“我总觉得和大师一见如故,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悄无声息的用上了“君子当诚”的言出法随。 这老和尚是厉害,能抵抗言出法随不假,但只要有抵抗的征兆,便正好能看出来在说假话。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摇头道:“老衲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不曾记得见过施主了。” 跟在李宣身边,他唯一学会的事情就是“克制”。 玄二十一死死看着空明老和尚,终究还是没有在其面上看到一丝迟疑和不自然。 “可能老和尚面善吧。” 李宣见他们相谈甚欢,微微舒了口气。 没想到小老弟柳云沉跟人家不认识,这读书人反而比较在意空明老和尚。 “李兄请,大师也请。” 柳云沉让开了道路。 虽然老和尚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但这次主要目的还是试探李宣和那只柴犬,再者万花城主也在,实力方面并不惧怕。 至于那黑白二老,都是中州圣地的老怪物,宗门根脚都在周王朝治下,不会愿意跟巡天卫翻脸的。 一切暂时先按原计划进行。 所有人都上船后,这艘宝船收起了梯子,底部的阵纹涤荡起阵阵波动,周围的海水也溅起白色的浪花。 宝船随即无风自动,朝着东海深处而去。 第二百零六章 一只狗爪定风波 玄二十一将李宣和空明老和尚一行人安顿好,随即转头穿过走廊,来到了最后一座塔楼之中。 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 里面传出一个平淡的女子嗓音。 “万花.....花婉道友。” 玄二十一走进种满了绿植的楼中,便看到一袭蓝袍的花婉站在满地的花盆间,轻轻摘下几朵鲜花。 “怎么了?” 花婉转过身,似乎从玄二十一的面上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出了什么变故?” 玄二十一点头道:“那姓李的青年,除了带上那条柴犬,同行的还有极西之地的一位圣僧,以及无相圣地的黑白二老。 这几人是计划之外的,而且我曾与那老和尚有过交手,他行走人间的化身起码是一品绝巅之境。” 这三人都是出了周王朝,以及那屈指可数的几个老怪物意外,凡间修者的巅峰。 无相圣地自不用多说,那老和尚也是凡间圣僧,这三人加起来,恐怕会给此次计划横加变数。 “其实,你已经被看穿了。” 花婉微微一笑。 见玄二十一愣住,她又解释道: “你说的那个和尚,是烂柯寺的空明大师,一双慧眼能直达本真,我施加在你身上的伪装骗不过他。” “那为何.....” 玄二十一错愕之后,若有所思。 认出了他的身份,却还是上了船? “因为他另有目的。” 花婉将叶子一片片捻下,头也没抬道:“单从棋道来说,空明圣僧也是能与分开的黑白二老相抗衡的存在。 他来此地,主要目的应当与所有棋手一样,是为了龙渊上的天残之局,与我们的行动其实并不冲突,所以没有点破你的身份。 再者,我当时也阻止你们缉拿敖青,难道我也是敌人吗?” “老和尚.....也不知道幕后大能的身份?” 玄二十一好像想通了关节,两眼一亮。 老和尚出手帮敖青,只是因为敖青乃龙族余孽,可能与东海龙渊有关,就像万花城主会出手一般,这并不能说明其对周王朝抱有敌意。 “无须着急,我们主要目的还是试探那青年人和他的狗,确认谁是写出四书的儒道逆种。” 玄二十一点头,心中疑虑尽去,“如何试探?” “以棋。” 花婉素手一扬,洋洋洒洒的花瓣飘飞漫天,落在地上时变成了一个个身形窈窕,容貌各有千秋的女子。 轻轻朝着花婉做了个万福,她们便从楼阁中鱼贯而出。 而万花本人掐了个法决,水润的皮肤顿时苍老起来,好似干枯的橘皮。 身上的水蓝色法袍,也变成了一袭黑衣。 “原来,那人也是你的一个身份而已。” 玄二十一眼皮突地一跳,随即面露苦笑。 ........... 宝船行了一日,速度极快,而且丝毫不显颠簸。 到第二天再看,周围已经是茫茫汪洋,白花花的浪头打过来,船体却纹丝不动。 这月牙宝船,寻常的海妖族根本不敢靠近,若是挡在前面便会顷刻间被碾成粉碎,并且这还没有全力催动,若是放入极品灵石,甚至不用浮在水面上,便可径直腾空而起。 楼阁很大,通体由一种名为碧檀的名贵灵材所制,价值绝非银钱能够衡量,足以说明这宝船的主人是多么财大气粗。 其内有容貌婉约,身穿薄裙的侍女往来走动,替人们送上灵茶,收拾棋盘,好像一片片晃动的花瓣。 里面星罗棋布似的摆着石桌,蒲团上人影绰绰。 其中道修儒修很多,武夫居然也不少,其中强者有上境,少数是中境修士。 在座的无一例外,都是有数的棋道高手。 东海龙渊上的天残之局,是棋道的一座高峰,他们有的人是为了去参悟玄妙。 有的则是被一封书信招来,一封棋手无法拒绝的邀请。 “天残之局,老夫能解开五层,便足矣告慰终生了。”棋手中,一个锦袍的老者感慨道。 “这次琅琊海阁以棋为题,估计连祝七步也对天残之局束手无策,想要集思广益,说不定又棋手灵光一现。”有个中年人目光坚定。 “难得一聚,各位高足不如切磋一番,增长棋艺?” “善。” “正有此意。” “如此,老国手咱们先来一局如何?也好指点指点在下。” 中年人走上棋台,做了个请的手势。 锦袍老者微微颔首,拿起白子。 这是燕国的一位老国手,在诸国棋手中都是排的上号的,其编撰的棋经被列为每个棋手必备读物,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的一个棋道宿老。 两人对弈,其他人都围在看板旁观。 这块看板通体为磁石所制,就是个放大号的竖立棋盘,用以给大家探讨。 老国手比中年人经验更加丰富,棋艺在众人之中可以排进前几,所以这局更多的意义是提点后辈。 “老国手落子天元!” 上面传来通传声,站在看板前的侍女便用竹夹捻起白子,落在中心。 ........... 李宣站在船头,海风吹拂起那身月白色长袍,深邃的目光仿佛飘向远方。 “船只航行的速度太快,如果甩下鱼线的话,根本来不及让叶子下去东西带上来...... 嗯,如果叶子游的速度超过船只,比飞剑再快那么亿点点,说不定也能追上宝船,要不回头把它扔下去试试? 不行,万一叶子丢了,我上哪发寻狗启示啊,但走过的这片海域说不定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们虽然是去海上找仙阁,但也得停下来找找天材地宝吧?” 思索一番,李宣还是放弃了将叶子扔到海里的想法,准备琢磨一下怎么垂钓。 啸天趴在地上,无聊的昏昏欲睡。 正此时,后面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李施主在看什么?” 空明老和尚长眉飘飘走来,他将目光投向李宣所看的方向。 “我想看看远方海底的深处,到底藏了什么。” 李宣微微的眯着眼,感觉海面的反光有点太亮了。 海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天材地宝什么的,完全看不见。 “海底?” 空明老和尚愣了下。 随即沉下心,慧眼神通穿过了层层迷雾。 水底的游鱼,作鸟兽散的弱小妖族,隐藏在泥沙中的明珠,甚至还有些海产的人参,血珊瑚之类的宝物。 没什么特异的啊..... “李先生目光如注,老衲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空明老和尚若有所思,收回了目光。 顿了顿,他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李施主,你昨日与黑白二老下棋之时,是不是......有所保留。” “是。” 李宣没有否认,又回头看了看,确定那俩老大爷没在,才淡淡道:“昨日本想快些结束对局回去,但后来转念一想,输一把有可能比赢一把要更好。” 对弈就跟李宣前世打游戏一样。 如果最后一把输了,那种难受的感觉简直让人夜不能寐,最后一把一定要赢才算圆满。 所以他选择不露声色的让白老赢棋,反而可以节省些时间。 “输有时候可能比赢还有意义.....” 空明老和尚感慨的称赞道:“善,李施主微言大义。” 昨日对弈之时,起初他看到李宣捻起棋子的神韵,简直如同棋道化身一般,只觉煌煌大道压得人抬不起头,如果与之对弈的是他本人,那连落棋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真得落子,恐怕对局尚未完成,便有性命之危...... 这并非夸张之语,若两方认真对弈,实力悬殊过大,真得有可能会下死人。 曾经南境有个棋鬼,与越国国手对弈三天三夜,最后做了个精妙绝伦的生死劫。 越国国手冥思苦想三日才落子,却没成想这是棋鬼故意留下的破绽,最后心力交瘁吐血而亡。 啸天上仙的棋路都是李先生指点的。 如果他本人认真起来,白老恐怕就交代在那了。 不过,能故意输棋还不让中州圣地的老怪物看出来,李先生的棋艺已经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境界。 “施主,楼船内也有对弈,你要去看看吗?” 空明老和尚问道。 他所指的方向是第二座华美的楼阁,能看见许多各地来的棋手都在汇聚其中。 “我没有闲心。” 李宣微微摇头。 下棋是娱乐消遣,但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把海里的宝贝钓上来...... “呜呜......汪!” 啸天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尾巴,纽扣眼睛中写满了可怜。 “行吧,叶子你想玩玩就去吧。” 李宣摸了摸它的脑袋。 狗子的精力比较旺盛,特别是柴犬,如果不及时释放一下,可能会拆家...... “那咱们走吧。” 空明老和尚倒是没有意外。 以李先生的棋艺,去跟这种凡间棋手对弈,那着实有点欺负人了。 “师父,我不想去看棋,我想跟着大锅锅。” 米金扯了扯老和尚的衣角。 小和尚现在默认跟着李宣有好吃的。 “唉。” 空明老和尚的脸又是一黑。 ........ 楼阁内。 棋手们围在看板之前,探讨着棋局走向。 此时对局已经基本结束了,中年人的大龙已经陷入重重围困,只是在做最后的困兽犹斗,而白子则是有条不紊,在开局落了天元的情况下,仍然稳稳的把持局势。 过了半晌,中年人投子认输,擦了擦额间的细汗站起来道:“老国手让我执黑先行,又落子天元,在下还是一败涂地。” 中年人有些惭愧。 因为白子明显是带着指点的意味,中途有几次都放过了黑子大龙,一路循循善诱。 越国老国手则是云淡风轻道:“已经不错了,虽然尚未形成棋风,但路数已经初显气象,可以多看兵家的棋书,相信对你有所帮助。” 中年人点点头,便下去温故知新了。 黑白二老也在旁边点头,虽然这老国手的棋艺已经定型了,但在教导这块确实经验丰富。 “还有哪位要与老夫手谈一局?” 老国手在上面发问。 黑老起了玩心,与白老打着手语。 他昨天连输两局,而且输给空明老和尚也罢,还输给啸天是最气的,现在正是手痒的时候。 然而刚走出去,黑老脚步一顿。 余光扫到门口,正好看到空明老和尚带着啸天走进来,静静的站在看板前。 这一耽误,台下有个渴求指点的棋手便已经上去了。 对局再次开始。 一枚枚棋子被侍女放上看板,走了大概三十多步。 这位棋手比上一个中年人要强,下起棋来奇招频出,这盘对局险象环生。 众人都是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棋局,时不时深深吸一口气。 “我觉得这手应该这么下,围绕大龙.....” “不,应该是如此才对,要有舍有得。” “你放狗屁!” 两个棋手争论起来。 就在此时...... “噗——” 旁边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正深呼吸的众人,顿时闻到一股奇妙的味道,酸酸甜甜.... 嗯.....海鲜.....还有直接吃极品宝药的药味.....谁会直接吃极品宝药呢......暴殄天物的家伙...... 就是闻着有点上头...... 不对! 随即众人反应过来。 在这么神圣的传道受业之时,惊险绝伦的棋局对弈之前,居然还能放得出屁? 几个队炼丹有涉猎的修者,顿时面色不善的转过头。 随即他们就愣住了。 一条脑袋上长着绿叶的柴犬,它歪着脑袋,满脸无辜的迎接着四面八方的目光。 “呜?” 啸天不明所以,甚至...... “噗——” 它又放了个屁,吹得屁股后头的毛毛浮动,甚至声音还由粗转细...... 这屁还得能听出声调了...... “大师,管好你的灵兽。” 刚刚下来的中年人沉着脸道。 如此严肃的场合,带灵兽进来就算了,居然还任由它放屁? 最最最可恶的是,你居然拿极品宝药喂狗? “大师,在下稍后要与你讲讲道理。” “我也是,你这样实在太过分了。” 几个炼丹的修者面露不忿。 要不是船上不允许争斗,中年人恨不得掐着那老秃驴的脖子一顿唾沫星子。 “呜~” 啸天极为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面露不屑。 天天说放狗屁放狗屁,本神犬放一个给你们听听,怎么还急眼了呢? 空明老和尚面露苦笑。 他哪能管得着啸天上仙啊。 再说......这屁闻两口,还真没什么坏处,毕竟啸天上仙放的屁,那也是仙屁..... 老和尚感觉体内有一丝法力翻涌的感觉...... 闹剧过后,众人又将目光转向对局。 此时,棋局似乎陷入了僵持,老国手巧妙的布局给黑子出了个难题。 众人正打算称赞,老国手却摇摇头道:“这是我早年在远渡东海,有幸窥测到天残之局的一角,故而领悟出来的简化版本,若能破此局,后生你便能参破玄妙之境。” 在手谈的过程中,他发现对面的棋手表现极为出色,顿时起了几分论道之心。 对面的棋手点点头,沉思起来,好半天都没有落子。 “呜?” 原本索然无味趴在地上的啸天,也睁开了眼睛, 这局棋.....好像见过啊。 不正是李大大随手布下,它冥思苦想许久的那盘吗? 啸天脑袋上的桂树枝开始忽闪忽闪...... “原来是天残之局,难怪如此玄妙莫测。” “我觉得应该放弃边角。” “非也,若是照仁兄所说,后面绝无翻盘的机会。” 议论之声又起,只是这次大家说话都文明且克制了许多,没有人再说“放狗屁”之类的粗话...... 堂中起了清风,都压不住越来越大的声音。 就在众人争辩得不可开交时。 满堂的嘈杂声音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掐住。 不,是一只毛茸茸的狗爪子,正落在了棋盘东五南十四,按住了满堂风波。 第二百零七章 棋下得不错,就是有点费老头...... “这一手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黑白二老打着手语交流,刚刚他们也想到了这一手,和啸天的速度差不多,只是没有点破。 他们也在去过琅琊海阁,上面这正是祝筹所设之题,大概是第四道的难度。 祝筹的开局布局能力,堪称棋手中的一个无法迈过的山峰,也是凡间顶尖棋手中,唯一不用任何神通,便能堪比仙神的存在。 所以他观察天残之局布下的棋题,迈过前三道便可称国手,迈过前五道可与他们坐而论道。 啸天能解开棋题,确实是用自己的本事,昨天在黑老手底让四子获胜,甚至让棋路险峻的黑老输的不明不白,已经证明了这点。 这只柴犬,人间应该没有棋手能稳稳胜之,除了黑白二老联手,或者是祝筹认真对待。 “善,不愧是阿法狗。” 空明老和尚低吟了一声佛号。 “也不知李兄上哪找了这只会下棋的狗子,不知道有没有灵兽会读史书......”柳云沉也是目露喜色。 他没有慧眼,看不出那只柴犬就是啸天神犬,或者说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出啸天的真身。 无数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只看起来有点憨憨的柴犬身上,只见它的爪子按在棋盘上。 棋手们突然有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感觉。 破了? 在场这么多棋手参悟不透,天下诸多棋题中最最望而却步,令诸多先人前辈束手,甚至能困死仙神的天残之局......的简化版,就这么破了? 最关键,破解者还是......还是一只狗子?! “妙啊,这一子将局势盘活了。” “这是那只放屁的狗子?” “是不是那老和尚在背后指点?” “哪有狗会下棋的,而且这狗看起来还不是很聪明的亚子,我无法接受。” “怕不是蒙的吧,只是狗子随便乱摸,恰好摸到那个地方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下棋的没想到,它随便一碰就碰到了。” “确实,如果要真是它用脑袋想出来的,我就把这盘棋子....当场吃掉!” 棋手们议论纷纷,大多数都觉得,这只脑袋上长着叶子的柴犬是蒙的。 毕竟一只狗的棋艺吊打在场所有人,他们不要面子的啊。 那还去什么琅琊海阁,连只狗都下不过。 侍女夹起黑棋落在啸天指的位置,上面的那个棋手也听到议论声,知道了啸天所按的地方是哪。 于是拿起棋子落下。 顿时,棋盘上形成了新格局。 “想不到老夫钻研十数年的棋局,竟然是被一只灵兽破解了。” 老国手抚着长须,笑得很欣慰。 他对于棋题被解开很高兴,全然不在乎破解者的狗子的身份,反而对啸天起了强烈的兴趣。 “如此,这盘棋更有意思了。” 随即,老国手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棋局。 面对众人的质疑,啸天轻轻摇晃着尾巴跳上凳子,又将爪子按到了看板的右上,保全了角位的眼位。 正在此时,上面也传来了传棋之人的声音: “白棋落角,保全眼位!” 侍女捂着嘴角,惊讶的将棋子夹到啸天刚刚按的位置上。 又对了! 而且料棋先机,下这一步比老国手还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啸天再次按爪,这一次是黑子应该落的位置。 “白子取外势!” “黑子下天位!” ...... 每次上面传棋的声音还没落下,啸天的爪子就已经提前一步按到了位置,就好像一只狗子拿着黑白两种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甚至都不需要传棋的人,星罗棋布的黑白子便提前落下,速度甚至超过了老国手和另一个棋手对弈的速度。 最后居然.....领先了足足五步,且是正确的。 “这狗还真会下棋啊?” “它.....好像下得比老国手还快,就像曾经下过这盘棋一样.....实在是难以置信。” “真是狗不可貌相。” “刚刚谁说要吃棋子来着?我现在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台下的棋手们面面相觑,都是默默无言。 谁能想得到,看起来平平无奇,脑袋上还傻傻长着叶子的柴犬,居然真的是围棋高手。 要承认自己比狗弱,总归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啸天听着耳边传来的称赞,不禁高兴的翘起了尾巴,觉得这些天绞尽脑汁,在李大大那受到的毒打都是值得的。 呜呜呜......李大大太坏了,明明自己是绝世高狗,李大大只是更高而已,却使坏说棋艺平平来诓骗自己。 啸天貌似比某人更早认识到,关于自己很厉害这件事...... 没错,这盘棋他之所以能下得这么快,是因为之前就已经在脑中推演过了,跟梦中出现的棋局大差不差。 “嗷~~” 啸天打了个哈欠,下到这它觉得有点没意思了,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等等.....那个老和尚......还有那两个老者......” 有人注意到刚刚说话的老和尚,以及旁边头发一黑一白的两个老者,突然像是内心划过一道闪电,想起在围棋界有几个有名的传承,一个是无相圣地,还有一个便是烂柯寺。 烂柯寺住持是个苦行老僧,长眉飘飘,无相圣地的黑白二老也是衣着鲜明,最突出的特点便是都先天聋哑...... “我懂了,那恐怕是极为棋道圣手身边的灵宠。” “黑白二老.....烂柯圣僧......想不到今天能看到这几位聚首。” “唉,跟在这几位身边耳濡目染,连狗也能通晓此道,真是令人羡慕。” 黑老脸色一黑,整个脸色跟锅底差不多了。 这不是骂人吗?总不能出来承认自己下不过狗吧? 空明老僧则是面露苦笑。 别,真别,他动用慧眼神通都下不过啸天上仙呢,倒是他在小院中时,和啸天上仙手谈获益良多...... 随即老和尚又将目光投向门外,似乎看到了一个青年背对众人,衣袍随着海风猎猎作响,背影如同雾里看花似的玄之又玄,深不可测...... 真正教出啸天上仙棋艺的人.....在外面啊...... 上面的对弈接近尾声,棋盘都快被摆满了。 居然是打成了和棋。 “年轻人不错,日后有望超越老夫,南境又要多一个后期之秀了。” 老国手称赞道。 “惭愧。” 对面的棋手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又苦笑道:“这都是沾了阿法狗的光,否则早在中盘晚辈就已经输了。” “你后面的处理也很不错。” 老国手安慰了他两句,又将目光投到下面,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阿法狗道友,上来手谈一局如何?” “嗷~” 啸天四爪迈开跑上旗台,一屁股坐下。 众人本来有点困倦的心情,顿时又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 老国手对阿法狗,这有意思啊。 到底谁会赢呢? 啸天抓起黑子。 今天,给这老头上一课。 ......... 片刻过后...... 棋盘边,老国手眉头紧皱,脸颊上干枯的褶皱中渗出汗水,瞳孔几乎没有焦距。 他....感觉胸口很痛。 下面的人也面露不忍。 万万没想到,老国手在中盘被算计,大龙被异军突起包夹,再难两全。 已经是首尾难以相顾,满盘皆输之局。 这狗子,强得让人有点绝望,所下的路数都是他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怪棋。 “想到了。” 老国手抓起一颗棋子,仿佛拿起众人沉甸甸的一颗小心脏,艰难无比的落下。 众人的心,也跟着选到了嗓子眼,连话都不敢说。 就在此时,啸天吐了吐舌头,似乎憋不住了。 唉......自从吞了浊气以后,屁股除了发痒,还很容易排出尴尬的气体。 “噗~~” 一声压抑到极致,终究是憋不住,痛苦释放出来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中。 这次除了升调,甚至还带着断断续续的节奏...... 对面的老国手问道这股味道,顿时气机一松。 他年级终究是大了,本身的修为又不强,气血已然接近枯竭。 被这上头的味道一熏,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就......晕了过去。 “老国手被熏晕了!” “沃日,这狗子使诈!” “想不到这浓眉大眼,一脸憨傻的狗子,居然是个老狗币,见棋局被迫居然用玩阴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立马就有人上来,掐着老国手的人中,见其脸色红润,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其实啸天的屁,毕竟是仙屁,还是吃了极品宝药的仙屁,闻一闻不但无害,甚至对身体有好处。 就是这味道实在是.....难以描述。 不过,群情激奋的棋手们可没发现这点,认定这狗子不实诚,再加上一群人不如狗,这说出去多丢人啊,东南棋界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这狗子不讲棋品!咱们也不用讲究什么棋界道德,并肩子上啊!” “我就不信了,咱们一群名宿,还能被只狗给打趴下!” “今天一定要赢下一局!” “狗子,你别狂,我大浑元手来会会你!” 在场的棋界高人,最年轻的也是中年模样,大多数还是头发花白的老头,纷纷撸起袖子就往台上挤。 一时间棋台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发生了踩踏事故..... 直到后来,侍女们又搬来了八个棋盘才缓解了这种情况。 “呜呜~” 啸天扣了扣屁屁,一点不慌。 施施然在中间打转,居然一对九还有条不紊的应付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你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月白色的宝船阁楼。 一个年轻棋手慢条斯理的从休息的舱室走出来。 “啊,原来已经中午了,那边论棋之处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 年轻棋手平静的看着高悬的太阳。 虽然已经迟到了,但他一点也不慌,甚至还慢条斯理的洗漱,换了身帅气逼人的衣服,才慢悠悠晃了出来。 经过甲板的时候,年轻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背影,同样是月白色的长袍,但那人挺拔如玉树的身姿,冯虚御风的气质,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形惭自秽的感觉。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虽然此人背影无双,但若是论起面容,应该胜不过我方元让。” 青年人嘀咕了一声。 虽然他还挺好奇那个背影的正面长什么样,但若是绕过去看,就显得太过掉价了。 作为这次琅琊海阁之行中,唯一从中州来的天才棋手,他得保持应有的气度。 正了正衣衫,方元让朝着论棋的地方走去。 嗯,听说越国的老国手很厉害,但待会如果见了他的绝世天资,应该会盛赞一番吧,说不定还会收自己为徒? 到时,方元让先谦虚一点,就说: “中州地大物博,我只是一个资质普通的平凡棋手,资质愚钝不敢当前辈徒弟。” 随后再与老国手对弈一局,用出万化归元的棋势战而胜之,随后淡淡一笑,不带走半片云彩。 卧槽。 “方元让啊方元让,你还真是个装哔的天才。” 他想到这个画面,连嘴都情不自禁的歪了起来。 装哔技巧也是需要实力傍身的,谁让他实力在这个船上最强呢? 之所以有这个自信,是因为方元让有万化归元,乃是曾经纵横东南境,甚至在中州都首屈一指的神秘棋手——棋鬼所传之法。 挪动着脚步。 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了论棋的阁楼。 透着股仙家气质的建筑,能听到人声鼎沸。 “嗯?论棋之声如此之大,看来很激烈啊。” 方元让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即又摇摇头道:“唉,东南列国不如中州胜地,未曾蒙受教化,涵养这块不太注意。” 随即,他走进门。 入眼便是目光涣散,靠在墙边怀疑人生的棋手,嘴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大多是两鬓斑白的老者,如果换上衣服,估计活脱脱对生活失去希望的老乞丐。 右边的人少些脸色也不太好看。 “怎么回事?” 方元让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便走到墙边去问道:“兄台,我想要找越国老国手,请问他现在......” “找什么找。” 那面容方正的棋手喃喃道:“你就是上了天,也最多跟狗差不多。” 方元让脸色陡然一红。 特么,怎么说话的。 一见面就骂人是狗,东南境的棋手们实在太不讲礼数了。 没素质! 方元让正想发作,旁边的中年人走过来,苦笑道:“兄台别急,他还真没妄言,因为确实有只犬类灵宠通晓棋艺,而且十分厉害呢。” 方元让挑起眉头,道:“所以.....这两片人,左边是胜过那只灵兽的,右边是不如那只狗的?” 他看了看,右边明显比左边人多。 也就是说,有这么多人连狗都不如? 东南境的精英棋手们,居然就让一只狗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非也。” 中年棋手又强调道:“那只灵宠聆听过高人教诲,真的很厉害......” “所以?” “所以两边都是不如狗的,咱们这是开局就输,左边那些比较厉害,撑到了中盘。” 说着,中年人指向一旁。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 便看到中间那鸡飞狗跳的场景。 可能没有鸡飞,但狗跳还真确实..... 九个棋盘围成了一圈,每个棋盘前都有个棋手正在冥思苦想,而与他们下棋的对象,是一只憨憨傻傻的柴犬,在中间绕着圈圈,来回奔波于各个棋盘之间。 时不时便有投子认输的棋手,甚至有的上了年纪,当场就晕倒在棋盘上,被后面的棋手掐着人中抬走。 随即,又有人补上空缺。 “东南境的棋手,就这点水平?” 方元让摇摇头走了过去。 下不过狗,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哪怕是再聪明的灵宠,在弈道还能胜过人不成? 虽然有失风范,但既然这么多人都折戟沉沙,那也只能让自己..... ...... 片刻后。 棋盘前。 柴犬面露不屑,轻轻挥了挥爪子。 抬走,下一个。 年轻人,你这也不行啊。 方元让脚步踉跄,双目无神的坐倒在一帮老头中间,也就是撑不过中盘的行列。 刚刚的中年人没有嘲笑他,毕竟大家同病相怜,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但方元让仍然陷入了自我怀疑。 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我的万化归元......天下无敌的棋道......我难道是个废物吗?” 一个天才棋手失去了梦想。 “不,我不信!” 随即方元让又坐了起来,凑到中间的九个棋盘前,观看啸天与诸多棋手的对局。 ........... 与此同时。 不远处,在满是花卉的阁楼之中。 一个是万花所化,身躯都缩在黑袍之中的老者,另一个是读书人玄二十一。 面前有个花瓣交织而成的幕布,上面显现的正是另一边九个棋盘上的景象。 每个侍女都是花瓣所化,所见之处便能将影像传递过来。 “这方元让心高气傲,学了万化归元连中盘都撑不到。” 万花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下来,“我之前还打算让他帮我试出这灵犬的几分深浅,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玄二十一则是沉吟道:“如此多德高望重的棋手都输了,甚至连撑到后盘的都没有,在下觉得已经确定无误。 只是,依照那人之前的行为来看,应该会暗中掌握一切,直到最后才出来一锤定音,这次为何要在还未到达琅琊海阁之时,便做这种大出风头的事情呢?” “嗯......” 万花心中的疑虑已经散去,沉吟道:“你平时大概是不下棋的。” “此话怎讲?” 玄二十一愣了下。 “你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胜不过那只柴犬吗?” 万花观看着棋局,随后又道:“因为它的棋路的下法,是从天残之局中衍生的。” “你是说.....” 玄二十一心中仿佛划过闪电,恍然大悟道:“它其实是在暗中指点这些棋手,引导他们参破东海龙渊上的棋局。” 说完,他轻轻点头,又问道:“那怎么接下来应该如何?既然要逼迫他现出真身的话,引来海中的大妖如何?汪洋之中不乏上古异种,其强横连散仙也要退避三舍。” “不行。” 万花拒绝的没有丝毫犹豫,似乎是为了说服玄二十一,她又解释道:“船上还有黑白二老,烂柯寺圣僧,上古异种发起狂来横行无忌,哪怕这几位高人对我等没有敌意,也只能迫不得已出手。 三个散仙,比寻常一品还强,此举不可取。” “那咱们应当如何?” 现在,玄二十一已经唯万花马首是瞻。 这位流月城主确实深谋远虑,连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幕后大能都能揪出来,甚至还对其计划了若指掌,这是连执掌燕国朝堂多年的姬朗都没做到的事情。 也难怪半圣会将如此重任交给她。 “你不必多管,我自有办法。” 万花关闭了投影,背负着双手走了出去。 路过甲板之时,她看到了面朝大海的一对璧人。 苏泠音不知何时跑过来,坐在船沿边上,两条白藕似的腿伸到外面轻轻摇晃,脑袋靠在旁边的肩膀上。 “石头记.....木石亦有情......” 她为不可查的低语两句,随后叹道:“这男子也只是那条狗的一枚棋子罢了,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既然能说出那番话,应该是真心的,便放你一命吧......” 说完这句话,穿着黑袍的万花便转身离去。 苏泠音似乎心有所感的回过头。 但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了?” 李宣手中握着鱼竿轻声问道。 “没事,我就是突然觉得,那个穿黑袍子的老爷爷有点眼熟。” 苏泠音不太确定,又回过头来灿烂一笑,“我想继续听红楼梦的故事。” .......... 楼阁之中。 方元让感觉面前的棋盘有些模糊,黑白两种颜色的棋子也难以分辨,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大脑传来深深的眩晕感。 他已经整整输了七局了。 而且没有丝毫的进步,或者说对面那只柴犬从来都没有用出全力,他每一次输的速度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撑到过中局。 我是谁? 我在哪? 为什么,为什么连中盘都撑不过去就输了? 这还是个人....哦,对手是狗啊,那没事了。 不对!这更加离谱好不好! 以一敌九,还游刃有余的将所有人下得一败涂地,这是在做梦吗? 方元让心中不禁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也许输的不是他,而是万化归元?或许连创出万化归元的棋鬼本人来了,同样不是那只狗子的对手呢? 之前还以为打败一只狗有手就行。 万万没想到,他其实没手。 最最最可怕的是,这只狗子还是聆听了他人的棋道,连教出来的一条狗都这么离谱,那对方本人是什么魔鬼啊? 天残之局本局? 方元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突然想起了那个站在甲板上的青年背影。 为何此人能如此的遗世独立?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 “老.....老师?” 方元让两只眼睛瞪圆,看着走进来的老者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像看到了某个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 “哼,老夫可不记得有你这个记名弟子。” 黑袍老者说话的声音像是枯木摩擦,生冷的让人心底发毛,“你刚刚大概在心中埋怨万化归元不够强横,老夫亲自前来也于事无补,可对?” “弟子.....弟子....” 方元让心中一惊,随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他刚刚确实嘟囔过这些话,但之前根本没有见到老师的身影,莫非自己心中的想法被看穿了不成? 场中的众人也循声望来,便见到了一个浑身被包裹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老者,并在外面的双手枯瘦得和鸡爪似的。 “你....你是棋鬼,你居然还活着?!” 越国的老国手胡须颤抖。 那个身影,是他永远的梦魇。 “棋鬼?” “你还年轻,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号,当年此人在咱们东南境纵横无敌,一手万化归元让所有人束手无策。” “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说此人当年便是一副老者形象,现在还未坐化么?” 议论的众人也是悚然而惊。 不管是哪一脉的修士,年纪大了都会显出老态,这证明气血正在枯竭。 一个气血枯竭的人,是怎么活了数百年的? 旁边的黑白二老,空明老和尚也同时皱起眉头。 棋鬼的气息,有点怪。 特别是老和尚,他貌似看出了什么,但一时间没有点破。 “当年我与你师父对弈三天三夜,那时你还是个棋童,没想到一转眼也是老态龙钟了。” 黑袍老者偏头看了眼老国手,语气轻松的像是在拉家常。 “我要与你再下一局。” 老国手虽然精神不好,但仍然勉强着站起身子。 “当年之事非我所愿。” 棋鬼叹了口气道:“我观你棋艺,虽比越国上任国手强上三分,但我和他的差距,远远不止这三分,若是放不下执念,你顶多三年好活了。” “那你来这作甚。” 老国手沉声问道。 输给啸天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难受罢了,但与棋鬼下棋,是很可能会死人的。 这茫茫汪洋之上无处可逃,棋鬼能在气血枯竭之下活上数百年,修为已经深不可测,如果要强逼着在场棋手与之对弈,整个东南有名有姓的棋手岂不是要被一锅端? “弈棋之道,三十年是一个槛。” 棋鬼平静的看着在场众人,“我胜过列国国手之时,便没有用尽全力,现在过去了何止三百年,你们还有资格当我的对手吗?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与它对弈。” 顺着鸡爪似的手指,众人看到了坐在那的呆萌柴犬。 啸天歪了下脑壳。 它是有点累了,确实不太想下了。 “呜...汪汪....呜。” 啸天一阵狗言狗语,浑然忘了李宣不在,自己能说话这件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背后.....” 棋鬼的语气突然深沉起来,“另有其人!” 第二百零九章 老头,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万花说得本来是试探之语,却在楼船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背后另有其人?” “我之前就在奇怪,为什么这只狗子一下棋,脑袋上就冒绿光,原来这是有人暗中在指点它吗?” “可是......这船上还有谁能暗中遥控一只灵宠,胜过我们所有人呢?” 原本就对于自己输给灵宠这件事无法置信的众人,立即就议论纷纷,不少当场就信了。 还有人直接看向了旁边的空明老僧。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低吟了一声佛号,“它能胜过你们,靠的确实是自身棋力。” 他也不算说谎,虽然啸天上仙靠的是李施主指点,但棋力都是自己学出来的。 老和尚心中有些惊讶,棋鬼难道知道了李施主的存在不成,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呜~” 啸天是只诚实的狗子,立马用爪子指了指外面。 刚刚之所以能这么轻松的赢过全场棋手,确实是因为李大大教它的棋路。 “原来如此。” 方元让一拍脑袋站起来,恍然大悟道:“外面有个丰神俊朗,一看就不似凡尘中人的男子,我说他为何不与诸位下棋,原来是在后面暗中操控灵宠。” “老夫就说嘛,老夫怎么会不如一只灵宠。” “在场还有如此高人,还真是......童心未泯。” “唉,虽然被捉弄了一番,但与那只柴犬对弈之时,老夫的棋艺确实进步不小。” 众人一阵摇头叹气。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只柴犬在破老国手棋局的时候,那神来一笔有可能是高人指点,但后来一狗独战众老头,却是完完全全凭借自身实力。 只是这人嘛.....总是需要些面子的,也会给自己的失败找点借口...... “棋鬼前辈果然慧眼如注!” “不过那位前辈藏得也真是好深,不仅如此,棋艺也足以傲视群雄。” “想必棋鬼前辈,应该是少不得要与那位手谈一番了。” “这就是高人间的博弈,还未见面便已经入局,他们的棋艺已经不局限于棋盘了,这两位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 所有人都觉得此事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们接到的信,正是棋鬼送来的,所以棋鬼知晓在场人,也包括那个青年的底细,再正常不过。 黑白二老则是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什么情况? 那姓李的年轻人固然棋艺不错,但说实话比啸天上仙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他要是暗中指点灵宠的话,当日怎么会输给白老? ‘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身躯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万花嘴角不屑。 看到这番场景,那只柴犬心中恐怕已经乐开花了,因为如此一言,大家都更愿意相信,外面那个青年才是真正的棋艺高超之人,这风头瞬间就转移了出去。 这就是灯下黑! 如果真的让所有人都这么简单猜出来,大能还叫大能吗? 万花确信,那青年人没有半点修为。 而柴犬虽然也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脑袋上那株可是桂树的叶子,用处正是压制法力波动,屏蔽天机感应! 难怪姬朗会身死道消,这次若不是她机警,恐怕也要被骗过去...... 不过,终究是她技高一筹......现在只需要装作与众人一样,将那青年人当成高人即可,再暗中寻找机会...... 方元让问道:“老师,这些年你去哪了?销声匿迹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已经......这次发帖请诸位同道过来,莫非是已经参透了天残之局的秘密?” 那袭黑袍身影没正面回答,而是施施然站到了棋台前道:“早年间老夫游厉四海,与天下棋手争锋,创出万化归元后东南境再无敌手,便远渡东海观天残之局,深感万化归元终究名不副实,于是再闭关修行,左右手互搏,终于窥得一丝天机。” 众人愣了下。 左右互搏?自己与自己对弈? 意思是天下间已经难寻敌手了吗? “老师....您的意思是,已经能够.....” 方元让面露惊喜。 “并非如此。” 黑袍老者的声音带着坦然,“在场不弱于老夫的便有四位,琅琊海阁还有个祝七步。 万化归元,化天下之棋路,此前我以十九位国手试棋,今日来南海,本是想与这几位堪比仙神的棋手对弈,现在看来......还有意外收获。” 他说着,看向了歪着脑袋的啸天,又冷声道: “在场无关之人,请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 众人虽然神情无比失望,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们都是受了棋鬼的邀请才上船的,这宝船的主人应该就是棋鬼。 场中为之一空。 “施主棋路太过霸道。” 空明老和尚上前道,慈眉善目道:“有位施主与我说过,弈道以和为贵,下棋的最高境界,便是没有输赢,施主一定要分个胜负,不是伤人便是伤己。 施主若愿意,老衲可为施主解开心结。” 老和尚不明白棋鬼是如何知道李施主存在的,但他心中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毕竟连被让棋的黑白二老都浑然不知。 李施主不愿暴露行踪,老和尚也正愁欠的人情没机会还,便准备做个顺水人情。 “没有输赢,那还是下棋吗?” 身披黑袍的万花冷哼一声,又道:“只要和尚你能让我心服口服,老夫别说听你教诲,便是遁入空门又如何?”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双手合十,道:“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愿与施主手谈一局,若是我赢了.....” 话还没说完,黑袍覆面的万花便呵呵笑道:“老和尚,你不是说下棋要以和为贵么,现在怎么又想着如何赢我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空明老和尚顿时哑口无言。 这棋鬼言辞确实犀利。 如果老和尚同意两方斗棋,便是违背了刚刚“以和为贵”那番说辞,但如果不斗棋,又不能令对方心服口服,所以棋鬼看似是邀约,实则话里还留了坑。 “看来大师对以和为贵的理解并不深。” 万花一扬黑袍,自信道:“此话确实博大精深不假,可惜大师领悟的不到位,可否告知是何人所说?” “是李施主所言。” 空明老和尚只得低垂着眼睑,无奈道:“那位淡泊名利,棋鬼施主还是莫要强求了,你的万化归元若是输了,这身修为便会废掉。 希望施主不要目空一切,被自信遮蔽了双眼。” 老和尚这番话出自肺腑。 这棋鬼的路数剑走偏锋,极端非常,容不得半点失败,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要么废了别人,要么废了自己。 那可是能将无相圣地,不亚于自己的白玄老怪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存在,恐怕棋道化身也不过如此了吧! 老和尚不觉得有任何人,亦或者是仙神,能从李施主手上讨到便宜。 这棋鬼怎么就非赶着送人头呢...... “谁被遮住了双眼还不一定呢。” 万花心中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面上不动声色道:“老和尚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看看,连被称为慧眼圣僧的空明都被骗了过去。 只有她知道,那青年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施主你若执意要下,不如先胜过它吧。” 空明老和尚面露无奈,指向了地上的柴犬。 “呜?” 啸天歪着脑壳,陷入疑惑之中。 这圈子绕来绕去,又绕到它身上,就尼玛离谱。 都说是李大大教的了,怎么还能关它的事呢? 你们是不是脑袋有病病啊。 “呜呜呜。” 啸天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嫩绿的桂树叶子直晃悠...... 如果是简简单单下一把棋,它其实一点都不怕,问题这老头好像是玩命啊! 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概率输掉,也不想跟人赌命啊。 不至于,真犯不上,大哥....哦不,大爷要不算了吧,就当你赢了不行吗? 再说,上次他没给几个老头留面子,李大大就教训了它一顿,万一把这老头整得当场去世,李大大还不把它做成狗肉火锅? 不行,绝对不行! “非是老夫唐突,实在是这只灵宠不愿。” 万花摇摇头,黑袍下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那老夫直接去找那位李先生好了。” 随即拂袖离去。 “汪~” 啸天无所谓的叫了一声,看向老者的背影,狗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怜悯...... 这小老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跟我下棋顶多心里难受,跑李大大那里.....你下的是棋,丢的是命。 希望老头没事。 此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传音。 空明老和尚语气无奈道:“啸天上仙,你就与这棋鬼对弈一盘吧,此人很可能有问题,恐怕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啸天愣了下。 等等,好像确实是这样。 寻常人怎么能看出来,它被李大大指点过? 空明老和尚又道:“李施主应该不想暴露身份,啸天上仙你答应下来,也算是为李施主分忧。” 啸天闻言,也只得无奈的追了上去。 ‘终究是害怕伪装被戳穿吗......’ 走在前方的万花听到身后的柴犬的动静,没有丝毫意外。 那看似气质出尘,被人们以为是高人的李先生,果然只是个幌子罢了,如果真的和自己下棋,毫无意外的必输无疑。 那世外高人的形象,也就荡然无存。 由此问题就产生了。 灵宠尚且如此厉害,为何指点它棋道的主人这么不堪? 那柴犬还需要青年充作挡箭牌,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我会与你对弈,但不是现在。” 万花头也没回,声音却让啸天能听清,“我倒是要看看,那李先生棋艺如何。” 啸天闻言顿住爪子。 摇头一叹。 小老头......祝你好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第二百一十章 此人难道才是...... 哪怕啸天已经追上来了,万花依然没有回头。 越阻止,越说明它急了。 当然,万花也没打算胜过李宣,因为现在获胜没有任何意义,并不能逼那只柴犬显露真身,反而会打草惊蛇,继续保持敌在明我在暗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说那姓李的小伙子终究是泠音的...... 嗯,到时手下留情就好了,就说自己难得发发善心,没用万化归元。 至于实力不济真的输掉? 她没想过会输,她怎么可能会输? 除了天残之局意外,天下间能和她下上一下的也就只有琅琊阁祝筹,黑白二老联手,空明老和尚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姓李的小青年,天资再聪颖也就是人间国手差不多的水平,万花随随便便就能故意让棋,让得他根本察觉不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体现实力的方式呢? 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老师.....你等等我,老师.....” 方元让从后面追过来,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 万花没有理他,因为此人已经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方元让正要再说话,却看到前方的黑袍老者回过头来,斗笠下的阴影中仿佛有双眼睛,令人背后不寒而栗,喉咙好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他却还不死心,只是嘴上不做声的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甲板到了。 李宣听到身后有人走来,便下意识转身。 海风拂起青丝,那张俊如冠玉,目似朗星的脸庞,便在凌乱的发丝之间时隐时现。 ‘难怪泠音会喜欢这小子,难怪会被推到台前当靶子。’ 万花不禁感慨了一番。 如果不是半圣给她规字如意,她也会以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因为这副静水流深,藏着底细的气质,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而李宣看向这个黑袍老头。 主要,这老头好像是从阁楼中出来的,啸天和空明老和尚还跟在后面。 这.....难道..... “叶子生性顽劣,老丈不要往心里去,如果他不小心赢了你们......纯属意外,还请不要往心中去。” 李宣一套话连珠炮似的就甩了出来。 其实不怪他这么熟练。 他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阁楼中传出来的动静,而且还有几个老头因为下棋当场昏迷,掐着人中被抬了出来...... 还有几个人过来问,里面下棋的那条柴犬是不是他的...... 李宣正想准备进去把啸天喊回来呢。 ‘原来是早就已经交代过了吗?我很好奇这姓李的小伙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利用这种事......’ 黑袍下,万花的眼睛盯着李宣,好像想在他面上找到一丝迟疑。 但....李宣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就是在说自家的顽皮宠物一般。 “唉,老丈你没事吧?如果你心里难受,就跟我下一把....我棋艺还算可以。” 李宣看老者不说话,面上露出了苦笑。 “倒不是我,而是老夫的徒儿在阁下灵宠手底下输了两盘。” 面前的黑袍老者缓缓开口,“听闻那只柴犬的棋艺是跟主人学的,故而老夫想来找先生手谈一句。” “果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感受着面前带着审视的目光,李宣转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青年人,微微一叹。 脸红脖子粗的,应该是气得够呛。 年轻人气盛嘛,估计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果然,当时就不该让叶子出去玩,一出去玩就惹祸,不过对面说实话,也没什么道理,毕竟是技不如人输了...... 哦,是技不如狗。 确实,输给一个棋手,人家可能笑笑就过去了,但输给一只狗子,这谁顶得住啊,以后还混不混了? 李宣突然有点能理解对方的心态了。 “年轻人,来吧。” 话音落下,黑袍老者袖袍挥下,一个石制的棋盘便魔术似的出现在地上,两人席地而坐。 对面的老者伸出枯枝似的手,道: “猜枚吧。” “白。” 李宣看了眼自己竹篓中的棋子,便下意识脱口而出。 之前他拿白子,便是想让对方执黑先行,没想到这老头还挺讲规矩,直接提出猜枚测先。 所谓猜枚,便是让对方猜手中棋子的颜色或者单双数量。 猜中了便能先手,反之对方先手。 通常下棋都是执黑先行,只有在比斗之时,两方才会猜枚。 “嗯,你猜中了,先行吧。” 一枚白子从手中滑落,正好落在旁边的星位上。 开局其实都是有定式的,这枚棋子落到星位上,大概是所有棋手都会做的事情,万花直接帮他放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随即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枚黑子落在对面的星位。 两人落下数字,布局已然出现端倪。 李宣看着棋盘,心中沉思。 嗯...... 还是老一套嘛,让对方赢了棋的同时,还能没有丝毫察觉他在放水,毕竟是叶子唐突,人家想找回一点脸面,否则船上这么多棋手,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一只狗子,以后还怎么在围棋界混啊? 冤家宜解不宜结,一场棋局的输赢而已,犯不着惹麻烦。 他没想到的是,这船上所有人都输给啸天了。 一个人丢脸是社会性死亡,如果大家都社会性死亡了.....那负负得正......就当无事发生。 此时,空明老和尚和黑白二老也来了。 老和尚认真注视着棋局。 若是李施主认真出手,他当然要好好观看一番。 黑白俩老头则是互相打着手语。 黑老的意思是:“当时这个李先生肯定是让你的。” 白老虽然心中也有猜测,但还是厚着脸皮不甘示弱:“那又如何,你输给狗了。” “你行你上啊!” “我就不上,我不上就是没输,反正你输了。” “老狗,气煞我也!” ....... 他们吵架其实无所谓,反正没声音......只是那手势比精神小伙的花手还快。 ‘你们俩是木叶村出身的吧.....’ 李宣抚着额头,一阵头疼。 啸天狗狗怂怂的跑过来,低着脑袋好像知道自己惹了麻烦。 “你啊,好好看,好好学。” 李宣瞪了叶子一眼,随后又开始落子。 “老先生棋下得不错啊。” 李宣开口称赞,甭管下得好不好,先夸两句总是没有问题的。 “年轻人,不要太油嘴滑舌,咱们现在刚刚开局,好戏还在后面呢。” 藏在黑袍之下的万花嘴角勾起。 虽然只是开局,但他已经摸清了李宣的棋路。 随后下出了看似十分凶险的一步,兵行险着,这也符合棋鬼的个人风格,招招都是进攻。 “这小老头的路子....这么莽的吗?难怪徒弟会输给狗子......” 李宣心中吐槽,面上还是称赞,“老丈的风格还真是凶悍,那咱们就来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决。” 之前白老那种稳扎稳打的,反而需要多费手脚让对方看不出来。 这种棋路好,这种莽来莽去的棋风,只要循循善诱就能让对方赢下来,并且赢了还觉得畅快淋漓。 “好,年轻人就是有精神。” 万花维持着棋鬼的人设,略微赞许的开口。 很好,加油。 只要你随便下下,就是不会下棋也能赢。 这个棋鬼的身份不要也罢,既然那柴犬要将你推到台前,那老夫便成全了你便是,你越耀眼,隐藏在暗中的柴犬内心就越放松,到时我再...... “老师的棋路果然玄妙莫测,学生研究了那么久的万化归元,居然还是猜不透真实意图,这一步应该让对方手足无措了。” 方元让又在旁边一阵无脑狂吹。 “闭嘴,好好看棋。” 万花头也没抬,枯瘦的手指再次落子。 这步棋......看起来简直就是白送,将自己的开局弄得一塌糊涂。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低吟了一声佛号。 棋鬼果然人如其名,这路数完全是颠三倒四,哪怕是他也看不出来这步棋有什么深意,怎么看都是白给啊。 但如果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其他人会犯这种失误,但连败东南境十九个国手棋鬼,不可能会犯。 必然是有着某个陷阱...... 但.....李宣好像没有察觉。 明显是让出来的黑子,他就是不吃。 甚至反手还将自己的破绽送了上去....... “看来李施主没有上当。” 空明老和尚松了口气。 场中最懵的,无疑还是黑白二老。 这....这特么就是巅峰对决? 我把我三岁的玄孙叫过来,下得也比这有章法啊。 黑色斗笠下,万花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对面面色如常的李宣。 怎么回事? 真不会下棋吗? 这种破绽都看不出来? 也罢,就再将破绽卖得深一点....... 两人开始了一场龙争虎斗。 转眼间,几十手就走完了。 万花斗笠下的眉头越皱越深,甚至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他已经尽全力将自己破绽卖出去,有意无意的引导着对方的棋路。 但.....这李宣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下得比自己还离谱。 就是不上钩! 求求你,能不能把这局赢了? 不过,没事。 她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破绽,就算对方乱下也一定能赢。 终于。 对面的李宣貌似反应过来了,思索着开始进攻黑子大龙。 万花顿时精神微振,对面这木鱼脑袋终于开窍了。 随即,她一子落下,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无奈道:“是小友赢了,这盘棋老夫还真是.....竭尽全力啊。” 最后那“竭尽全力”,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甚至能听到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嗔怒。 正此时,李宣也落下一子,抬起头来笑道: “老丈看错了,是你赢了才对。” “嗯,老丈的棋艺还真是.....真是恐怖如斯,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随后便站起身来,踢了踢啸天的屁屁,准备开溜。 脑袋上桂树叶子正在频率极高闪动的啸天,浑身打了个激灵,也清醒过来。 它刚刚在思考。 这两人到底是在玩什么东西。 “我.....赢了?” 看着棋局,众人看不到的斗笠下,万花神情错愕。 而旁边围观的众人也都是神色各异。 黑白二老的对话大概是。 “你看懂了吗?这难道有什么咱们看不懂的博弈不成?” “我也没看懂......” ‘这场对弈,应当是李先生赢了才对......’空明老和尚则是讳莫如深的看了李宣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两人都想输。 这也许也是一种切磋方式,能让对方毫无察觉的赢棋,体现出自己故意相让,这其实就是说,自己的棋艺比对方高得不止一点,也就是明输实赢。 棋鬼大概是不愿用万化归元伤人,又想证明自己棋道已经臻至化境,故而才用这种法子。 但终究还是李先生“棋差一着”...... 方元让一时间愣了良久,随即站起来道:“老师果然棋道超凡入圣......” “住口!” 黑袍下的万花错愕过后,猛然回头看向李宣的背影。 她的脑子一时间有点混乱。 这棋,绝对是故意输的,甚至在最后还“埋伏”了她一手,否则她都赢不了。 此人绝不是对棋道一窍不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山峰之上还有天 棋鬼赢了? 那俊朗青年人没事吧? 当被问及这个问题之时,在现场观看过的几人回答都不一样。 空明老和尚只是低吟佛号:“阿弥陀佛,老衲也不知道究竟谁胜了。” 要说棋鬼赢了吧,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但其实那是让棋没成功,被李施主摆了一道,反而在棋艺上落了下乘。 黑白二老本身不会说话,也懒得与这帮凡间棋手多费口舌。 阿巴阿巴两句,人家听不懂也就不问了。 但另一边...... “那肯定是我老师赢了,他的万化归元天下无敌。” 方元让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觉得那看似如同小儿乱下,实则其中肯定藏了自己看不出来的玄机。 看不出来就对了! 毕竟两个大佬下棋,要能轻而易举被他看出来,那还是大佬吗? “方小子,你可还记得棋局?我等也想参悟这两位的对局,说不定能从中悟到几分玄奥。” “两大高人对决,那应当是精彩无比吧?” “想必方老弟记忆超群,应该不会不记得棋局的,让他给我们复盘一番便......” 众人万分期待,已经能想象到两大高人是如何一子定乾坤,龙争虎斗..... 方元让思索了一番。 棋局他是记得的,但问题是......怎么说? 两个高手下棋下得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这些人可不像自己一般,亲身经历了对局,也不清楚的知道老师棋艺有多恐怖,万一引来流言蜚语,说棋鬼不过如此,我上我也行之类的话,那不是败坏老师风评吗? 方元让轻咳一声,云淡风轻道:“那李宣被我老师全程压制,轻而易举便令其投子认输,只不过老师念其天资聪颖,日后说不定会成为棋道栋梁,所以才手下留情。 既然你们想看.....拿棋盘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争先递上棋盘棋子,随后屏住呼吸在旁观看起来。 方元让表情严肃,捻棋落子。 他下得很快,没过多久一盘赏心悦目的棋局隐隐成型,其中黑子全程都在引导白子,好像在为其喂招一般,有很多赢的机会都故意放过。 “两人应该是猜先。” “白子虽然布局巧妙,其水平应当是不错的,但黑子攻势之强乃老夫生平仅见,粗中有细,有猛虎下山之刚猛,暗中却又如毒蛇般令人防不胜防,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如果黑子不是刻意引导,白子恐怕中盘就已经难以为继。” “看来还是棋鬼更胜数筹,这棋道已然超凡入圣,和咱们不是一个层面的了,落子间滴水不漏,一旦被拖入其节奏,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难怪与之对弈者,都会心力交瘁,元气大伤。” 众人议论纷纷,无一不对棋局叹服。 倒是其实没人觉得意外,那柴犬是厉害,但人的名树的影,棋鬼的名字在东南棋界就宛如一个魔咒,一个必胜的魔咒,几百年前就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 数百年前便是无敌,连当年的棋童都已经成为一代国手,这个恐怖的棋鬼又怎么会原地踏步? 那李姓青年会输也是情理之中。 方元让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这局棋没被看出来,当时他在流月山脉遇到一个枯瘦老者,当时年轻气盛的他见那人自己与自己下棋,便心生了几分兴趣。 开始老者不愿意与他对弈,方元让觉得受到了轻视,便与老者下了把棋。 一败涂地之后他发现,棋局之中似乎暗藏玄机,几经研究后从中悟出了万化归元,这才知道刚刚与他对弈之人正是棋鬼。 现在他复出来盘棋,正是当日棋鬼所下。 场中的议论声越发热火朝天,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人群之后,一双带着审视的眼睛逐渐隐没。 ........... 流月城中。 绿色晶体撒下的点点清辉如星芒,镶嵌在中空的巨树之中,宛若巨人的心脏。 晶莹的尘埃随风而动,撒入了城中某个树屋。 “哎呀。” 收拾房屋的侍女惊呼一声,捂住了被风扬起的裙角,随后咕哝道:“这两天一直没见万叶少爷,每次送来的花露却都被动过,难道是被老鼠吃了?” 说道老鼠,侍女似乎心有余悸,迈着莲步走了出去。 桌上放的花盆中,一株绿草微微摇晃两下,随后在原地现出身形。 “红玉姐姐没发现我,真的成功了!” 万叶坐在桌上,满心欢喜的变成草,又变回人,又变成草....又变成人...... 这是灵植化人之后最基本的化形之术,流月城中基本每个人都会,除了万叶...... 但现在,他也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叶化为原形,变回一株普通小草的时候,似乎和普通的化形之术不一样。 不管是兽类或者植株,化为原形之后都只是改变形态。 而他真的就是变成了一株普通的草,放在路边都没人能认得出来那种。 “李前辈说得没错,纸上得来终觉浅,找到自己的道路才是......” “啪!” 门打开,刚刚跑出去的侍女举着扫帚跑回来。 正好万叶还没来得及完全变成草,下半截身体发绿,脸上还带着错愕。 过了半晌。 万叶满脸无奈的坐在房中。 因为红玉是姐姐身边的侍女,从小万叶都是在她的看护下长大的,基本就相当于他的第二个姐姐,平时的职责主要是汇报他的近况。 “看来我最近能修炼这件事,是瞒不住姐姐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万叶觉得在红玉告诉姐姐之前,先跟姐姐说比较好。 只是....究竟该怎么解释,梦中有前辈指点自己这种事?如果说了会不会引得李前辈不喜? 姐姐知道了以后,会如何看待此事? 万叶一时间有点头疼。 要不.....先去问问李前辈? .......... 梦树之下。 李宣觉得叶子最近有点飘了,便将其拖入梦境之中。 然后当着它的面,仰头痛饮肥宅快乐水。 “呜呜呜!!” 啸天情绪激动。 它究竟做错了什么,居然要承受这样的虐待。 “吨吨吨......嗝。” 李宣放下可乐瓶子,然后教育道:“其实你下棋无所谓,赢过那些老头就赢了嘛,但叶子你已经是只成熟的狗子了,咱们这次是蹭人家的船,而且周围都是修行者,万事都要低调。” 他本意是,让叶子下棋让那么两手,别搞得人家那么难受。 “汪。” 啸天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 “你忘记出来之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在外面不要瞎卖弄。” 李宣无奈的看着叶子,又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狗子就是这样,必须要教育才行,否则就是“错了,下次还敢”。 “出门之前?” 啸天愣了下,想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 那天,李大大枕着它,说要吃狗肉火锅......然后它就吓跑了,到院子里,然后刚准备睡觉,屁股上的印记就发烫起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出来,和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博弈..... 日后再见分晓...... 具体不太记得了,总结起来就是:“三天之内撒了你,骨灰给你扬了,等着嗷,别让我找到你。” 啸天打了个激灵。 为了它好.....李大大这话的意思,是将它推出来作为烟雾弹,迷惑那个大能的视线吗? “唉,如果你再这样......” 见柴犬似乎打起了精神,李宣叹了口气道:“也许有天你真的会被抓走的,你也很喜欢和小兔还有我待在一起吧?” 叶子说不定是某家走失的狗子,如果它出名了,原主人说不定会找上来。 也许这样说有点自私,但这段日子柴犬叶子基本上已经是家庭成员了,李宣有点舍不得。 当然,如果主人真的寻上门来,也只能商量一下,看用钱把叶子买下来行不行...... 听到“有人会把你抓走”,啸天顿时确定了。 真的..... 它,年幼的狗子,真的被当成大能博弈的一枚棋子了。 怪不得,那穿着黑袍的老头看它,总是带着奇怪的目光,好像要将它看穿一样。 啸天的神情恍惚起来,神情木然的点点头。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尽力保住你的。” 李宣挥了挥手,然后安慰道:“而且,你原本的主人也不会那么难说话吧?” 一杯肥宅快乐水落下,还是冰镇的。 “汪!” 啸天喝了两口,也开始沉思。 如果非要说主人的话.....那广寒宫的嫦姐姐才是它原来的主人,既然连嫦姐姐也放心将它送下来,那应该不会太过危险。 而且还有李大大保护...... 唉,算了,它又能改变什么呢? “来吧,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进。” 李宣坐在石桌前招了下手。 一人一狗开始对弈。 啸天喝着冰镇阔落,瞬间将不开心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开始沉浸于棋局。 天空中,电闪雷鸣,异相如同滚滚长江中的浪花般,仿佛大道生灭。 啸天这个老头杀手,在李宣面前还是太弱了。 如果方元让在这,看到棋局可能会有几份恍然,因为棋鬼教导他万化归元之时,也是这般循循善诱。 方元让和棋鬼之间的差距,是爸爸打儿子。 而啸天和李宣.....是降维打击,是啸天单方面在接受元神洗礼。 一道绿色的人影从梦界的边缘出现。 万叶抬头看着烟火四起,气象万千的天空,不禁感慨道:“李前辈好像又在与啸天上仙对弈了,以棋盘代天地,落子为道,这种手段简直神鬼莫测。” 他曾经以为,姐姐就已经是棋之一道不可逾越的山峰。 见过李前辈之后才发现,原来山峰之上,还有天。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遇到一个绝世高人 “小草精,你在旁边站多久了?” 棋局结束,李宣抬起头来。 梦境需要他给一些人打上“标记”,才可以由其自由出入,而且每次进来他都会知晓。 “刚来。” 万叶熟练往地上一坐,随即问道:“前辈,我准备好了,今日的试炼是什么?” “狂风巨浪。” 李宣微微一笑,信手打了个响指。 这些天他已经出了很多试炼的法子,并且一次还要比一次极端,但是万叶的性子很坚韧,每次都挺了过来。 眼前一花,万叶凭空消失。 随即他出现在了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身体又变成了普通的青草漂浮着。 天穹中回荡着李宣的声音: “这些天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你坚持过了这关,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万叶则是坚毅道:“前辈,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虽然这是梦境之中,身体无法进入,修为的长进其实并算不上神速。 但元神上的提升几乎肉眼可见。 不仅如此,这一次次试炼就像磨盘一样,将他的基础不断夯实,为日后打下了无上根基。 博览群书的万叶知道,此等天大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故而无比珍惜每一次的机会。 吃得苦中苦,方为草上草! 平静的海上突然开始起风,起初只是小小的浪头,每过多久便像是被人摇晃的鱼缸般,猛然的开始沸腾,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万叶作为一颗没有根的杂草,时而被浪头砸入水底,时而又被带上高空,时而身陷漩涡无法自拔。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是难以言喻的天灾。 万叶却已经习惯了,这些天经过的极端环境,已经让他的元神和意志力无比坚韧。 甚至还想狂呼一声:“就这?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柔弱的杂草就怜惜我!”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 万叶刚好在浪头顶端,顺势瞥了眼天穹。 “咔嚓!” 天空中乌云卷积,隐隐有电蛇游走。 随机,酝酿到极致的电光凝聚成球,化为流火似的雨点。 从现在开始,暴雨变成了雷暴,原本从天而降的雨水变成了雷汁,将海域化为了炼狱。 万叶一愣。 他......他就是说说而已啊。 玩真的? 海啸都快顶不住了,还加上雷暴? “轰隆!” ........ “我....还有一事想问问前辈。” 虽然已经回到梦树下,万叶说话却还是有些不利索,伴随着身体一阵一阵的哆嗦。 “有何事就说吧。” 李宣不好意思的笑笑,“咱们也算认识这么多天,无须拘谨。” 一不小心,用力有点过度。 莫非是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 这他可指点不了啊......总不能当场给小草精表演个“吃饱睡觉”。 只得又补充道:“嗯.....修炼上的事情,你需要自己领悟,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要努力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前无古人之人,必走前无古人之路。” “仰仗李前辈的锻炼,这些道理我已经明白了。” 万叶长出口气,摇摇头道:“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有关于我家中.....” ‘草木之灵应该是天生地养.....小草精原来还有家人吗?’李宣倒也没讲这话诉诸于口,因为这有点不礼貌。 “说说吧。” 李宣意念一动,石桌上便出现了茶具。 万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苦笑道:“我家在流月城,勉强也是个小小的修行宗门,门派事务基本上都由姐姐一人操持。 这也是因为我一直无法修行,所以根本帮不上她,之前原本想试试走人族的儒道,姐姐也不允许我读书。 现在我突然间有了修为,要不要告诉她呢?” 李宣摸着下巴,问道:“那她平时,应该很辛苦吧?” 一个柔弱女子操持宗门,想想都能知道,这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草木之灵虽然不是天材地宝,却也有修士觊觎其灵性,抓其炼丹炼药。 以女子之身庇护族人,万叶的姐姐很了不起。 万叶面上露出愧疚,叹道:“李前辈所言极是,姐姐是一株花妖,但草木之灵终究不是人族,全靠姐姐在外奔波,才保住了栖息之地,我其实很想帮她。” 姐姐做的事,其实他也一知半解。 “我大概知道了。” 李宣微微沉吟,心中已经能描绘出小草精的姐姐大概是什么形象。 能为族人遮风挡雨,那性格必然是带着些强势的,有点手腕才是正常的。 这种人,平时一般会忽视与家人的沟通。 她不说,小草精也不敢问,所以缺乏沟通才是姐弟之间的障碍。 “嗯....有些事情,她可能没告诉你。” 李宣思索道:“手段也许比较生硬,但本意肯定是好的,我觉得你们俩需要的,只是一次敞开心扉的交流而已。” “这样.....真的行吗?” 万叶的语气不太确定。 在他心中,姐姐一直是个严厉而雷厉风行的人,而且极为聪明有手段,小时候只要做了什么坏事,姐姐立马就会拿着扫帚找过来。 如果真让姐姐万花知道他偷偷修行的事,会不会生气? 万叶用怂怂的那种语气道:“那.....如果姐姐问起我是跟谁修行的,我能把先生说出来吗?” “你如实回答即可,家人之间需要坦诚。” 李宣面色自若的点头。 他心中越发好奇,这传说中的姐姐到底是什么样子,居然让小草精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 然后李宣又道:“而且.....需要让你姐姐知晓,你已经长大了,以后也能撑起一片天,这样她才会有心态上的转变,愿意让你一同承担风雨,谁又不愿意多一个帮手呢?” 万叶闻言,眼中闪过错愕。 这番话,好像在他心中划过了一道闪电。 有些事情,之所以要瞒着他,并不是因为姐姐冷漠,而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恐怕会有危险。 如果他步入一品,甚至在李前辈的指导下,日后成仙也不是问题。 姐姐一直以来都在保护着他,保护着流月城,还不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 “如此....我知道了,多谢先生开导!” 万叶握紧了拳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随后像饮酒似的抬起脖子喝完了茶水,站起来行了个礼。 然而没走出去两步,又听见李宣道: “对了,小草精你的姐姐,是亲生的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李宣一会。 毕竟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花和野草也不是同一个物种啊。 万叶愣了下,摸着脑袋道:“这个问题我以前也很困惑,但姐姐说过,我们都是同一株“流月古书”诞下来的孩子。 只是有个兄弟姐妹貌似不见了,姐姐也一直在寻找,不过到现在还是大海捞针,没有半点头绪。” “原来如此。” 李宣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然后又正色道:“对了,你之前问我,野草之声可否有出路,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 “洗耳恭听。” 万叶神色肃然。 “一株草,可斩日月星辰。” ......... 楼船之上。 万花此时恢复了蓝袍中年女修的模样。 坐在满是植株的房内,揉着鼓胀的眉心。 之前方元让在外面吹嘘,她本想上前阻止,但转念一想,这样正好让棋鬼的身影盖过柴犬和那个青年,反而能起到转移注意力的用处。 如此,也算是没有打草惊蛇吧。 鼻尖传来芬芳的气息,万花仍然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柴犬,真的是幕后高人吗? 为何那青年的棋道也是如此超凡脱俗? 那盘棋,对方绝不是浑然无知,而是有意无意的在引导,根本就不想赢。 此时,旁边的一株嫩草突然微微发亮。 这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等等,传递信息...... 万花不由得想到,那柴犬脑袋上的桂叶,在他和那李姓青年对弈的时候也是一样在闪动。 “呼......” 万花心中有了猜测,随即又将念头压下。 花瓣滚落之间,她变回了倾倒众生的身姿,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小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李前辈人很随和的 “姐姐,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你是不是又偷偷看乱七八糟的书了?” 万花两条好看的细柳眉微蹙。 “不是。” 万叶摇摇头,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道:“姐姐,我遇到了一个绝世高人!” 万花发现臭弟弟今天似乎很自信,完全不像以前见了她就缩手缩脚的模样。 侍女红玉这些天都又在汇报,说是万叶这两天都没在家中,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难道是出了流月城外? 绝世高人......流月山脉附近修炼有成的妖物,也就南山后面的老柳树,往南三千里的葫芦仙能排的上号,其余剩下的大妖也有不少,但多是占山为王,修为不过一品。 万花第一反应就是,上面这俩其中一个把自己弟弟忽悠了。 毕竟,万叶虽然不能修行,但却仍然是流月城的少城主,而且在妖族中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忽悠起来又容易,又能得不少好处。 但随即万花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那两个老家伙都守在自己一亩三分地,千百年来都很安分。 但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呢? 绝世高人.....辽阔有万里的流月山脉,再高能有她这个万花城主厉害吗? 至于外来的,万花根本没有考虑过,因为她跟半圣有约法三章,中州之地有数的高手要来流月山脉,必须提前发拜帖。 万花嘴角露出冷笑,玩味道:“你倒是说说,那高人是什么来历?可是成仙了的修为?” 这副表情,通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果在面前的话,这会臭弟弟应该已经准备抱头鼠窜了。 “我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前辈姓李,那是一个人族。” 万叶虽然没有惧怕,但还是摇了摇头。 “人族?” 万花精致的脸蛋彻底拉了下来。 人族,还姓李? 你怎么不说我调查的那个叫李宣的飞过去指点你呢? 等等.....那个李姓青年也和弟弟说的一样,看起来很有高人风范,但实则没有半点修为。 人族最擅长做坑蒙拐骗的事情,江湖上也有不少招摇撞骗的术士。 “他什么修为。” 万花忍住自己发火的冲动。 “这.....” 万叶面上露出几丝迷茫,摸着后脑勺道:“我看着没有修为.....” “没有修为?!” 万花面露冷笑。 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修为,甚至连人家从哪来的都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就如此信任他人,是不是被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啊? “但.....那位修为通玄,我看不透应该也属正常......” 万叶看到姐姐这副模样,还是振振有词道,“但那位真的是高人,姐姐你可能完全无法想象的高人,挥手之间便可令风云变色,以天地为棋盘落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闭嘴,等我回去!” 万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的被打败了,都快被气笑了。 虽然无法修行,但好歹天生也有三品的修为,居然被一个江湖术士给蒙骗了。 都是流月古树诞下的子嗣,为什么自己这个弟弟能这么傻,这么单纯。 她现在的心态,大概跟一个医学博士看见家里长辈信了电视上的虚假宣传,诸如“雄氏老方”这种产品,并且还深信不疑的鼓吹其功效是一样的。 想好好解释吧,理论知识长辈又听不懂,说这是骗人的不能买,他还得跟你急眼,以为你巴不得他死。 好在,这不是长辈而是弟弟。 可以打。 “姐姐,其实你在做什么,我心里都清楚的。” 万叶叹了口气,“但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你保护,流月城也不应该永远被半圣拿捏在手中当做人质。”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万花愠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在她印象里,一直单纯得有点犯傻,性格有点小懦弱的弟弟,不应当能说得出这番话。 甚至,还对流月城现在的处境看得如此清楚。 “这些都是李前辈教我的。” 万叶继续道:“他没有收我任何好处,也没有教我任何功法,而是告诉我要走出自己的道路,在逆境中找寻自我。 刚刚他告诉我,一株草,也可斩日月星辰!” 万花呆了呆。 如此霸气的话,确实不是寻常人能说得出来的。 万叶此时似乎有了一种凌云之志,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万花从来没看到过自家弟弟露出这种神采。 好像这一刻,曾经在自己羽翼下的小草,真的长大了,变得有点不认识了。 见姐姐一时间没有说话,万叶又道:“姐姐你平时不是喜欢下棋吗?我见那高人也喜好此道,便记下了棋局。” 说着,红玉也拿着棋盘出现在视野中。 他伸出手招了下,藤蔓上便快速长出了翠绿的小草,拿着棋子开始快速落下。 万花心中微惊,没有再急于否认,而是静静观看起来。 不管那所谓的高人是否货真价实,总归是让弟弟成长了不少,曾经他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最多让地上多长些杂草罢了。 棋局完成。 “姐姐,你看如何?” 万叶出生询问,却发现对面没声音了。 万花的神色中已经满是凝重,紧紧的闭着双眼。 过了半晌,她才睁开眼睛,沉声道:“这盘棋,你确定是那高人下的?” “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万叶点点头,随即又不解道:“很厉害吗?” 对于弈道,他只是一知半解,能记住棋局纯粹是因为记性好,再说这不过就是黑白两种棋子不规则排列而已,还能有什么高深的吗? 万花脸蛋因为震惊而变得微微潮红。 何止是厉害,那简直就是厉害。 可以说,她记忆中有名有姓的棋手,没有一个能达到这盘棋局的水准。 特别是白子,已经几乎是非人的存在,落子布局包罗万象。 因为人是有极限的,必然也有优缺点,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路数,有的注重开局,有的注重中盘,有的则是收官精妙。 例如黑白二老,一个是开局厉害,一个是中盘大局观无懈可击,所以二人组合起来能与仙人对弈。 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棋手,能在开局,中盘,收官,整盘棋局中都无懈可击,完美的让人喘不过气,好像所有棋路都尽在手中。 仿佛面对的.....是天! 黑子不过是在白子的大势之下左支右拙,艰难喘息,在密不透风的棋路中挣扎求生。 这不是说执黑的就弱了,若是让万花本人上场,最多也就做到如此而已。 而且,这黑棋好像隐隐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说的那位高人,在流月城中吗?” 万花深深吸了口气,心绪逐渐平复。 “姐姐你相信了?太好了!” 万叶受到认同,整个人都如释重负,道:“李前辈本人并不在流月城,而是通过一种神通,将我召唤过去,具体是什么神通,我也不太清楚。” “也许那位前辈,并不想显露真身吧。” 万花点了点头,柔声道:“既然你有了奇遇,姐姐就不再过多干预你了,如果有修行上的问题,也可以来问我。 但只有一点。” 说到这,万花的神色严肃起来,道:“除了我以外,绝对不能再让他人知道你修行的事情,哪怕是族中的宿老也不行。” 她也想通了,那个高人或许是深不可测的那一批散仙,至少是七劫。 到了这种层次,连化身都无法在人间行走,一举一动,甚至微微露出些许气息,便有可能招来天劫。 除非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此等高人不可能现身。 所以,那个李姓高人应该对流月城暂时没有恶意,却也无法给弟弟太多的保护。 “我心中有数。” 万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认真保证。 一旁的红玉也开口道:“城主,请你消除我的记忆吧,虽然红玉绝无二心,但害怕有时身不由己。” 修行界,神鬼莫测的手段太多了,有的秘密不是闭嘴就能守住的。 万花静静的站在原地。 良久才悠悠一叹,嘱咐道:“那背后的高人,应该与我要对付的那位写出“四书”的儒道圣贤一样,是那种久不出世,一出现则必然有着自己的谋划,小叶你若有机会,便旁敲侧击问问吧。” 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李前辈不像那种心机深沉的人啦。” 万叶摸摸脑袋道:“他人很好的,平时就跟一只叫叶子的柴犬下下棋,也从来没在乎过我草木之灵的身份,可见他眼中众生是平等的。” “你说什么?柴犬?!” 万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第二百一十四章 琅琊海阁的规矩 初晨的太阳将海面染成了玫红色。 随着经过了最后一座岛屿,宝船已经彻底进入了深海领域,连海鸟都极少见到。 进入深海附近之后,宝船停下来稍作休整。 在场的虽然都是棋手,但更是修士,此时都站在甲板边跃跃欲试。 “年轻人,你这分水珠是件异宝啊,看来这次应当有所收获。” “老前辈说笑了,分水珠虽好,却也比不上前辈的玄龟壳,虽然看着不起眼,实则坚不可摧,除了速度稍慢,简直堪称完美。” “不知这次能否找到海晶玉之类的宝物,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琅琊海阁屹立东海多年,坐拥这么大一片海域,嘶......这该是多恐怖的财富。” “也不知琅琊海阁是如何能在东海上,不依靠岛屿便凭空立下了亭台楼阁。” 不少人都下船,借助法宝或是术法在海中遨游,不过也并不敢离开宝船太远,毕竟茫茫大海,如果失去了船只的方位就会很危险。 而且深海中一切都是未知,万一碰到什么危险,也好及时反应。 “真好。” 李宣眼中倒映着甲板上的景象,不禁露出几丝向往和感慨。 但他有什么办法,他除了身体强壮一点之外,半点法术也不会,只能羡慕的看着。 “杀猪的,我也想下去。” 香香眼中倒映着蔚蓝的海洋,隐隐跳动着雀跃。 由于体内藏着一只龙族,她此前虽然没有生活在海边,但天生就能在海中如鱼得水。 ‘你这都没上来多久,又要下海......’李宣脑袋里歪了一下,面上轻笑道:“听老敖说你们家族天生善水,如果想下去游泳的话,注意安全就是了。” 天生善水.... 大概是水灵根之类的吧。 香香点点头,不像其他修士那般小心翼翼,还要做许多准备工作,也不必借助法宝,一个鱼跃就跳入水中。 ‘大魔头不下海看看吗?听姐姐说东海很好玩呢......’嫦小玉蹲在装鱼饵的盒子边上闻了闻,顿时小眉头皱起来。 里面,居然是她最喜欢吃的红果果! 大魔头又想骗人了,昨天他说海底会有美人鱼,长着人身鱼尾的美貌女子..... 那不就是鲛人吗? 昨晚李宣刚给她讲过美人鱼公主的故事,所以嫦小玉觉得,李宣今天一定是准备钓个美人鱼上来。 ‘鱼有什么好玩的,湿漉漉滑溜溜的......’ 嫦小玉哼唧一声,钻进装鱼饵的盒子里。 啸天蹲在旁边,目睹了犯罪全过程,它看看李宣,又看看嫦小玉,随后仰头望天,假装神游物外...... 惹了小玉姐,会遭受肉体上的毒打,惹了李大大,会遭受精神上的折磨,总之都是没好果汁吃。 年轻的狗子看到什么说什么,并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聪明。 但成熟的狗子,已经学会看破不说破了。 啸天仰头长叹。 狗,总是要长大的。 “呜?” 正此时,一颗红果果飞进了它的嘴巴,啸天下意识愣住。 两只兔耳朵在鱼饵盒子里晃来晃去,然后露出一个粉嫩的爪爪,朝着啸天挥了挥。 意思是,本兔可没有吃独食,还是记得你的。 “嗯?” 李宣伸手到鱼饵盒子里面,却没有摸到果子,入手是毛茸茸的感觉。 难道蔬菜长毛了? 不对啊,小书篓里面有保鲜功能,东西放进去是不会变质的...... 伸手一捞。 嫦小玉仰天躺在手上,毛茸茸的肚皮朝天。 “今天早上吃那么多,现在又饿了嘛?” 李宣无奈的戳了戳小兔的肚皮,“都被你吃了,我又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哎呦.....”嫦小玉耳朵抖了抖,口中哼哼唧唧。 然后,李宣转头看向啸天,道:“你是不是也吃了?” 啸天想张嘴解释,一个果果就滚落出来,“啪嗒”落在地上。 气氛安静了一瞬。 “你学坏了。” 李宣失望的摇摇头。 “呜呜呜.....” 啸天疯狂摇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快哭惹。 “把我的鱼饵都吃掉了,那就用你当鱼饵好了。” 李宣见小兔装傻充愣,便嘴角一挑,恶狠狠道。 “哼唧?” 嫦小玉吓了一跳,想起刚去大魔头院子的时候,被困得跟毛毛虫似的吊起来..... 她蹦到啸天的脑袋上,爪爪握住桂树叶,猛地摇晃两下。 傻狗,快跑呀! 一兔一狗,一溜烟,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兄,这附近的海域有很多好东西的......” 柳云沉跑过来,见到李宣正在摆弄鱼竿,顿时直愣愣摸了下自己反光的脑袋。 他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李兄钓技出众,但看到眼前这幕还是有点错愕。 鱼线还不如宝船高呢,这也能钓? “是柳兄啊。”李宣微微一笑,随即又问道:“以这艘船的速度,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到琅琊海阁?” 柳云沉收回心绪,心中估摸了一下,道:“这艘宝船日行数千里,现在才数日就已经到了深海之处,约莫再有数日就到了吧。” 琅琊海阁也是能够移动的,且速度不慢,每次开阁之时都会漂浮而来,而且还会升起陆地。 “对了李兄。” 柳云沉思付片刻,又道:“山海经一书,我的老师看过之后惊为天人,现在我们史阁上下都想一见李兄真颜,到时去了海阁,便直接与我单独先入阁如何?” 李宣呆了下,问道:“要进琅琊海阁,还有其他规矩吗?” 小老弟这意思,是要给他走后门? “没错。” 柳云沉点头,讪笑道:“咱们琅琊海阁虽然小门小户,但毕竟也算是海外隐世宗门,想要寻仙问道的人那么多,不可能什么人都放进去,今年的入门要求是“棋”,通晓棋道者方可入内。” 随即他又严肃道:“不过,李兄是例外。” 他说的寻仙问道之人,是两品三品,甚至是一品,想要成为陆地神仙的上境高手。 哪怕是这种上境高人,想要进琅琊海阁也得照他们的规矩来,哪怕是一国王侯,也不能说进就进。 但李兄能来琅琊海阁,简直是他们的荣幸,几位阁主恨不得扫榻相迎。 嗯.....有几个还以为李兄是天命人,想收他为徒呢,祝阁主和黄阁主也没解释,对于李兄的消息都是闭口不谈。 柳云沉倒是觉得正常,毕竟李兄所作之事太过惊天动地,知道的人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嗯,别让那几个阁主看见了,省的麻烦。 “例外?” 李宣恍然大悟。 他当年也是算游历过离国附近,想要找个宗门修行,不过但凡是个宗门规矩都不少,有的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考核,琅琊海阁有规矩倒是不稀奇。 确实,寻仙问道的人那么多,哪能说收就收。 比如他,就没宗门要......好像送瘟神似的。 唉,天赋是得多差啊。 随即李宣又反应过来,问道:“老敖不是也在你们那吗?” “啊.....这个......” 柳云沉神色一僵,苦笑道:“他也是例外,咱们宗门所在之地,严格来说本来就是敖前辈的地方,故而......” 敖青若是想,琅琊海阁就得把地方让出来,因为人家才是主人,回自己家当然不需要讲什么规矩。 “原来如此。” 李宣笑着点点头,心中大概有数了,“那就麻烦云沉兄了。” 听小老弟这意思,香香家祖上势力还不错啊,小老弟柳云沉的宗门,应该也属于人家的地皮上面。 能走后门估计是因为自己和老敖这层关系吧,沾亲带故的...... 世上没有不能走的后门,只有关系够不够硬..... “李兄,这真的能钓到鱼嘛?” 柳云沉原本是不信的,但李先生都在拿着鱼竿坐在这,他现在有点怀疑了。 “你想学的话.....可以试试。” 李宣微微一笑,将鱼线往水中甩下。 这,意念流钓鱼,他也不知道怎么教啊。 ........ 另一边的楼阁中。 苏泠音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个穿着蓝色流仙裙,容貌端庄的女子,心中那种奇怪的悸动又出现了,仅仅只比她在建木旁边差上一点。 “苏姑娘气质不凡,应该是公候之家的千金吧?” 万花也同样在注视这苏泠音,虽然在极力保持着镇定,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了一丝丝颤抖,眼中的柔和几乎要溢出来了。 但,现在还不能开口。 “家父是苏平。” 苏泠音眨眨眼,宛若小鹿似澄澈不带杂色的眼睛中,不乏好奇。 “那,你的母亲呢?” 万花心中浮现出一个儒雅的中年形象。 燕王苏平,她当然知道此人,极擅隐忍,手腕不俗,几乎算是戴着纸枷锁撑起了燕国的一片天,与姬朗明争暗斗数十年。 “母亲.....” 苏泠音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道:“我也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只是听爹爹说过,她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诞下我之后就难产去世了。” 说完,苏泠音心中又觉得奇怪。 明明和这个宝船的主人才认识没多久,却有种莫名的安心,这些话原本是不该对陌生人倾诉的。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万花歉然的握住了苏泠音的小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看来....苏平没有告诉过泠音她的来历。 她们的母亲并非是人,所以苏平应该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血脉感应是不会错的,万叶是草,她是花,而泠音是藤,是她如假包换的妹妹,而且是三人中最出色的先天木灵体。 万花很想告诉苏泠音,母亲已然化作流月古树,以另一种方式庇护着草木之灵,但话到了嘴边,她又改口道:“你和那个李....先生,是如何认识的?” “李宣哥哥呀。” 苏泠音明艳的眼中亮起一抹光彩,道:“我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一首诗呢......而且他还帮爹爹保护了燕国的子民,之所以会去他的小院子,是因为......” 说到这,苏泠音顿住,吐了下舌头含糊道:“反正李宣哥哥很好啦,我最喜欢他了......” “嗯,是很好,好得很。” 万花皮笑肉不笑,指节捏得发白。 ps:今天有书友问我,为什么离王能容忍张缺二,接下来的剧情,差不多快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米金:你好骚啊 “呵呵,看起来人确实不错。” 万花心中气急,却不能表现在脸上。 那所谓的李先生,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内心的算计深沉似海。 真的,万花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子,但那李宣的心机城府,是她生平仅见,连半圣恐怕也要在其面前吃大亏。 就两个字,恐怖! 现在她的关系,还不如李宣和泠音熟络,如果贸然在泠音面前说那人的坏话,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点,那人才敢让泠音和自己独处吧? 这种被人拿捏死死的感觉,让她这个自付聪慧无双,极为自信的人难受得想要吐血。 “怎么了花姐姐,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苏泠音发现对面的女子脸色铁青,便出言关切道。 “我没事。” 万花勉强一笑,又道:“你不要随便乱跑,一会船只可能会有些颠簸,到时候落到海中会有危险的。” 我楼中有许多奇花异草,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四处看看,还可以陪它们说说话。” “真的吗?!” 苏泠音惊喜非常,又小心翼翼道:“不过花姐姐是怎么知道,我能跟小花小草说话的呀?” ‘因为你是我的傻妹妹......’万花有口难言,终究化为一声叹息:“我见泠音姑娘蕙质兰心,而且身上似乎带着精纯的木灵之气,所以才有此猜测。” “哦......” 苏泠音明媚一笑,便蹲到旁边的花盆前,摸了摸里面一朵向日葵的花瓣。 她倒是没觉得奇怪,毕竟她亲近花草在燕国都不是什么秘密。 但随即苏泠音又皱起眉,回头问道:“一会要起风浪了吗?我得出去和李宣哥哥说一声......” “我正好找李先生有事,便让我去吧。” 万花嘱咐过后,转身离去。 .......... 甲板之上。 米金小和尚追着啸天四处乱跑,时不时传来稚嫩的笑声。 他停下脚步,看到了一袭蓝色流仙裙的万花,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柴犬。 “偶米豆腐,漂亮大姐姐你也喜欢狗狗吗?” 米金小和尚停下来,好奇的眸子则是在这个宝船主人身上转悠。 “还好吧。” 万花轻轻点头,便道:“你是空明圣僧的徒儿?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她这副模样,并算不上多好看,在美女辈出的女修士中,只能算得上中下。 “是呀是呀。” 米金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师父说这次出海,还要多亏了大姐姐的宝船,师父还说,遇到大方慷慨的施主,就要多说些好话,见了女子要称漂亮大姐姐,见了男子要说帅气大锅锅。” 随即他又挠着小光头,笑道:“其实慷慨大方的施主,只有大姐姐和大锅锅是真的好看啦,嗯,还有苏姐姐,还有......” 米金掰着指头,似乎算不太明白,最后只能说:“大锅锅身边的人都挺好看的。” 这些漂亮话,万花也只当是小和尚跟着大人瞎学,没放在心上。 “小和尚你说的大......大锅锅,是姓李吗?” 万花拢了下袖袍,手中便出现了几颗花蜜做的糖块,道:“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米金一声“偶米豆腐”,很开心的拿了糖块,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道:“师父说,大锅锅很厉害的,时常说什么.....难以望其项背,深不可测之类的话..... 不过.....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万花本来心中已经确定,但看着小和尚极为认真的样子,鬼使神差的随口道:“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感觉大锅锅....有时候挺傻的。” 米金小和尚如数家珍的说了起来。 都是些平时与啸天和嫦小玉的日常。 万花听了之后,不禁失笑。 她是怎么了,这小和尚懵懂无知,年岁又浅,又能看得到什么秘密,那李宣既然是幕后的大能,自然平时极为小心,连她本人一个不注意都着了道。 大概孩童的世界,总是比较简单吧。 突的,万花精致如玉的耳朵动了动,敏锐的听到了身侧不远处传来的脚步,正朝着这里走来。 她像是没察觉似的,不动声色的继续手中动作,拿出糖块塞给小和尚。 少倾,耳畔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来,眼中颇为无奈的看了眼徒儿,又谢道:“童言无忌,小徒贪吃管不住嘴,犯了妄言的戒律,还请施主原谅。” “无妨,赤子童心,说不定看事情还比我们更为透彻。” 对于这个独居“慧眼”的老和尚,万花还是报以敬而远之的心态,她甚至帮小和尚解释了两句场面话。 “万施主。” 空明老和尚不动声色换了称呼。 “嗯?” 都是聪明人,无须做什么没有意义的辩驳,万花脸色也冷下来,道:“大师有何指教?” “红尘之中,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人,你我都是。” 空明老和尚面色不变道:“你们追查的敖青施主,已经超脱苦海,得证本心,还是莫要苦苦相逼了。” “你不想再说说那个着四书,奠定儒家之基的李宣?” 万花面露诧异。 空明老和尚微微摇头,低吟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随即便带着小和尚离去。 “秃驴都是这样,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问又跟你打哑谜......” 万花注视着一老一小两个背影,越发觉得老和尚临走时,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然而走到一半,米金突然转过头来。 或许是糖真的很甜,他想说些感谢的话,但搜索小脑瓜,刚刚的“好看”已经用过了。 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大姐姐,你好骚呀。” 一副高人风范还没收起来的空明老僧,顿时浑身僵硬。 万花的脸蛋则是黑如锅底。 空气似乎凝固了。 米金小和尚又犯迷糊了,抬起头问师父,“李宣大锅锅......教我的,说看到这样的大姐姐就如此说......不对吗?” 他嘴里还含着没融化的蜜糖,说话含糊不清。 空明老僧满脸通红,捂着小和尚的嘴,生怕他张口又是两句“儒雅随和”,抱着他就一溜烟没影了。 “李.....宣.....” 万花银牙咬碎。 这是故意的! 这绝对是在借小和尚的口敲打她! 万花城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 掀开走入后面的屏风,两侧的花瓣顿时围了起来,将其内的声响隔绝。 入了门,她的表情又恢复了淡然,虽然样貌并非本真,但作为百花之王那种艳丽又不媚俗,亲近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再次回到了身上。 玄二十一和地二十四坐在原地等候。 “万花城主。” 玄二十一放下茶杯,思付道:“琅琊海阁就快到了,那里可有不少散仙的真身坐镇,高手云集,到时候动手的难度恐怕...... 你现在可确定了幕后高人的身份?” “我心中有数。” 万花微微颔首,声音冰冷道:“咱们才是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被那人的障眼法弄得找不着北,而且他刚刚,还借一个小和尚的口敲打我,呵呵呵......真是运筹帷幄。” 在她心中,两方博弈,一方看破了另一方的身份,没有选择在上面做文章,而是直接点破。 意思是:“你们都已经被我看穿了,甚至懒得施展算计,好自为之。”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障眼法?” 玄二十一不解。 之前不是说,规字如意都指向那只柴犬,真正的高人其实躲在灵宠身体中,默默的掌控着一切吗? 这应当是没有问题才对啊。 玄二十一后来回去想了想,那种层次极高的散仙,连化身也无法行走人间,确实也只能将意念寄存在灵宠身上了。 现在却说他们都被障眼法骗了...... 这不符合常理。 “你觉得很错愕?那就对了。” 万花的脸上没有表情,道:“其他人都以为那李姓青年是高人,我们这些有心调查的人则会再想深一层,将那只柴犬看成高人,实则他玩了个套中套,专门提防那些聪明人呢。” 她轻声一笑,似乎在自嘲:“我们才是真正的聪明反被聪明悟!” “你的意思是......” 玄二十一感觉脑子有点宕机,随即不可置信道:“那半分修为都没有的李姓青年,才是真正的幕后高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恐怖了。 难怪那柴犬看起来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原来,它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它也只是算计中的一环而已。 “没错。” 万花沉默一会,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其实她还有话没说。 那姓李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恐怖,甚至可能知道他们三兄妹的身份。 为了钳制她这个半圣的密探,已经提前将弟弟万叶,还有苏泠音都拿捏在手中,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现在万花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动手无法与半圣交代,动手又怕李宣在弟弟妹妹身上留下了什么手段。 而且,若是被万叶和泠音知道,她要帮半圣对付为天下重启文道的圣贤,那以后还会认她这个姐姐吗? “那.....咱们现在应当如何?” 玄二十一犯了难,脸色很不好看。 敌在明,我在暗,那还能占得先机,但人家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这还怎么玩? “他算尽一切,但到底是没算到我。” 万花突地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是半圣那种老狐狸,输了便打碎牙齿往肚咽。 女人生气了,是不讲道理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正的棋鬼 甲板上。 “李宣大锅锅,我刚刚说一个姐姐骚,她好生气的样子呢......” 米金小和尚忐忑不安,眨着大眼睛又问道:“那真的是好看的意思吗?” “噗!” 李宣没忍住,刚喝了一口水,全喷了出去。 啸天无辜的抬起头。 然后用爪子擦了擦脸。 唉,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它。 看着空明老和尚黑着一张脸,李宣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误人子弟这事是过不去了。 “咳咳,小和尚啊,那确实是夸人漂亮,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的。”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说呢?” 米金小和尚不解。 “嗯.....如果你不还俗.....我的意思是.....” 李宣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小光头道:“你这辈子大概都没机会说了。” “哦......” 小和尚似懂非懂。 “唉......老衲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徒弟。” 空明老和尚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 李施主放浪形骸,是已经获得大自在,超脱红尘的表现。 论佛法,是个他绑在一起也不是李施主的对手,总不能去埋怨人家吧。 “咳咳......空明大师你不用往心里去,小和尚这是心无尘埃,澄净自然,又何必纠结言语?” 李宣觉得,不能再在这个骚不骚的问题上纠结了,主动岔开话题。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微微颔首。 他想起李施主说过一句话。 就像米金小和尚,心有澄澈,觉得“骚”这个字,只是形容女子容貌好看罢了。 老和尚一双慧眼修炼千百年,圣僧修为加持,都只能勉强看破万花的伪装,而小和尚却能直达本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是了。” 李宣微笑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心里却不免吐槽。 这都能给老和尚圆过去......网禅机打机锋久了,人会变得喜欢脑补吗? 但是有一说一,李宣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和尚的。 心无杂念,性格憨厚善良,很容易相信他人的话,就跟一张白纸一样,经常让他想起前世的小侄子。 “李施主平时看佛经吗?” 空明老和尚突然开口问道,“施主禅机已然超凡入圣,想必平时酷爱研究佛理,到底是哪部着作上所记?” 微言大义的佛理,都能在经书上找到影子,但李施主平时舌绽莲花,却和他脑中看过的佛经八竿子都打不着。 记载如此深刻佛理的经书,应该很有名才对。 天下的佛经,老和尚不说了然于心,也看过七八成,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略有涉猎,看过些许经书。” 李宣目中露出追忆,道:“我深刻怀念,楼下每次丧葬白事,就用广场舞音响放《大悲咒》《金刚经》的日子。” “广场舞音响.....大悲咒.....金刚经。” 空明老和尚听不懂前半段是什么意思,问道:“李施主后面所说的,是两本经文吗?” 李宣摇头叹道:“算是把,我听着这两本经文,彻夜难眠。” “那其中应该记载着无上法。” 空明老和尚颇为感慨。 能让李施主这种大能彻夜难眠,那不是无上法又能是什么。 ‘老和尚哪懂这种躺在床上睡不着,耳边全是大悲咒,感觉自己都快被一起送走的痛苦......’李宣苦笑一声,道:“我记得许多,你想听的话,可以写上一段。” .......... 东海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岛屿。 此岛枯骨嶙峋,森白的石块堆积在一起,宛如由白骨构成,但又不像是天然形成,刀凿斧刻的极为规整。 就好似......一个棋盘。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涌动起来。 一群奇怪的妖族从水中游上岸,他们每一个都拖着蛟尾,上半身则是交错纵横的鳞片,男性凶神恶煞,样貌丑陋,女性则是艳美娇媚。 如果有佛门中人在这,便会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夜叉,但又与幽冥中的夜叉有点不一样,像是为了适应环境而产生了变化。 他们手中都拖着一条带着倒刺的锁链,另一头连着的东西也从海底被拖了上来。 是只狰狞的海兽,看气息有三品之高。 三品,在人间已经是纵横一方的大妖,现在却如同戴在的肥猪般,动弹不得。 嶙峋的怪石上,有密密麻麻的血迹拖痕,这只大妖不是第一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只。 于这座森白海岛的最中央,存在着一个洞窟,其内似乎有浓稠到极致的黑气,几乎凝成了液态,洞窟上有着佛门梵文,散发着微弱的金芒。 “牟!” 三品的海中大妖,泛着血丝的眼中无比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如同回光返照的困兽一般,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声,剧烈挣扎起来。 一时间,寒铁制的锁链被妖气崩断,海兽拍着尾巴便要回归大海。 就在他几乎就要落到水中逃出生天,目中甚至露出一丝惊喜的之时。 “噗嗤!” 一只宛如枯木似的黑爪,从后方伸出,穿透了海兽的后心。 随后将其缓缓拖入了岩洞之中,那其中仿佛一张大口,吃人不吐骨头,海兽进去连挣扎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岩洞上的梵文却好像被鲜血浇灌,其上的金光又晦暗了几分,几乎摇摇欲坠。 过了半晌,里面传来微明生灭的晦涩光晕。 “啪嗒。” 一条全新的骨链扔在地上。 如同寒风的嗓音从洞口飘出:“五日之内,再捉一头三品之上的海兽来,本尊脱困之日,带你们一同回幽冥。” “吼!” “是。” 男女修罗都面露虔诚之色,发出了不同的应答声,恭敬的退回了海中。 修罗们离去,岩洞又归于沉寂。 过了好半晌,又传来“咦”的一声,似乎里面的存在发现了某件奇事。 “这味道......精纯的木灵气,万花城主怎么又有闲心来老夫这不毛之地?” 微风卷积着花瓣,落地现出万花的窈窕身姿。 她粉臂一摆,两旁的花瓣袖袍收拢,淡淡道: “出来办事,路过此地罢了。” 那声音显得有些木讷,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万花城主可不是什么有闲心的人。 上次来找我,从我这讨要了万化归元,但老夫枯坐此地无数年月,尚且没有破解天残之局,你现在又能破的了几层? 这次万花城主怕是又要失望而归了,因为老夫还是没有悟透,甚至怀疑这天残之局到底有没有解......” “不是没有解。” 万花嘴角轻挑,檀口轻启道:“我知道一人,已经解了天残之局。” 此话一出,岩洞中寂静了半晌。 “谁?!” 随即,宛若疯癫的声音从岩洞传出,震得整座岛屿发颤。 随即那个声音又冷静下来:“不!不可能,天下绝无一人能破天残之局,如果有,那老夫一定是第一个,你在诓骗我!” 话音落下,洞中的存在愤怒了,岛屿上开始生出狰狞可怖的骨刺。 “呵呵。” 万花素手一弹,便有红白二色的花瓣零落,在地上以棋子的方式排列,形成了棋局。 正是万叶之前复盘的那局。 骨刺停止了生长,那洞中的存在似乎专注棋局,处于震惊状态。 “我有办法让你出来,这佛门箴言对我来说不难破解。” 万花没等他看完,便挥了挥袖袍将花瓣散去,笑道:“只要你去和布下这局棋的那人下上一盘,如何? 棋.....鬼。”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步步都被算计死了 森白骨岛之上。 万花将规字如意祭起,上面的晦涩之气如同潮水般喷薄而出,黑气席卷冲刷着整片海岛。 洞口的梵文闪过阵阵金光,隐隐能听见宏大伟正的经文唱诵,裹挟着微弱的佛力做最后的抵抗。 但在时光和海兽精血的腐蚀下,曾经固若金汤,万法不侵的印记也已然不堪重负。 洞口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那几枚被冲刷的梵文拿捏在掌中,轻轻一握。 “咔嚓!” 就好像那只三品海兽一般,金色的佛印发出哀鸣便碎成了光点。 洞口的黑气凝成漩涡倒流,污秽之气翻涌之中,甚至能看到一张张痛苦的面容,随着漩涡卷积被吸回某个存在体内。 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者身形显露出来。 样貌和之前万花装扮的棋鬼大相径庭,但其身上带着浓浓的沧桑气息,身上的碎布袍一缕缕挂在身上,脑袋上发丝稀疏,盘腿枯坐在岩石所制的棋盘之前,肩膀已经落下了厚厚的灰尘。 棋鬼,本来就不是人。 察觉到这边开天辟地般的动静,海面顿时涌动起来,无数夜叉从海中密密麻麻的游动上来跪在海边,朝着岩洞中叩首,宛若最虔诚的信徒。 “夜叉一族侍奉多年,也算兢兢业业。” 老者的声音似乎阴风吹拂,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待我完成棋局,会给你们重回幽冥的机会。” 好像刚刚他的震惊根本不存在。 作为一个棋手,他深刻贯彻着冷静的信条。 听到有人破了天残之局,是他千百年来唯一心境有波动的时候。 最前方一个强壮的男性夜叉诚惶诚恐道:“只求跟在上尊身边,不敢患得患失。” “很好。” 棋鬼突然轻咦一声,伸出手掌虚空一摄。 规字如意便脱离万花的掌控,滴溜溜飞了过来,仿佛那只鬼手才是它的主人。 棋鬼抚着如意,声音中透出几丝感慨道:“困在此地的岁月,幽朝都已经亡了如此多年了,想当年我都是从那儿出入幽冥。” 万花后退一步,盈盈笑道:“棋鬼前辈只是不愿出来,并非不能出来。” “终究还是那老玄龟高明,困住我的从来不是外面的佛门箴言,而是他那一句话。” 棋鬼起身,拂了下肩膀的尘埃走出门外。 阳光照射而下,他脸上看不到一丝重见天日的雀跃,甚至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光明,他居然眯起了眼睛。 “天残之局,鬼神莫测。” “所以你说有人将其尽破,那人现在何处?” 棋鬼似乎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腾腾黑雾便在他头顶形成了一个华盖。 说这句话时,有两道粼粼鬼火从华盖下燃起。 “棋鬼前辈放心,我会带你去找他的。” 万花试探道:“不过那人来历非凡,甚至与半圣博弈......” 这位棋鬼在幽冥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鬼神,其存在的年月比周王朝还要悠久,在幽朝统治天下之时,棋手所说的“鬼神附体”,说的便是这位。 只有棋道臻至化境的棋手会被找上门,并被要求与其对弈,若是输了便会身死道消,永远陪在棋鬼身边和他对弈。 但那毕竟是很悠久的事情了,如此多岁月过去,这棋鬼是否还有那么强的实力,能否与那个姓李的抗衡? 说道半圣,老迈的棋鬼嗤笑一声,道:“他也就是小聪明,站在幽朝留下的无尽遗产面前,手中握着钥匙却不自知,短浅之辈罢了。” 万花一怔。 如此口气,再加上刚刚信手握碎佛门梵文,看来棋鬼的实力并没有因为画地为牢而减弱。 “行了,我倒要你看看你所说之人,是否真的破了天残之局。” 棋鬼信手将规字如意抛了回去,架起黑雾华盖便冲天而起。 ......... 如此,三日后。 “快看,前方出现陆地了!” “上面的构造真是气派非常,琅琊海阁果然是神仙居所。” “边上停靠的宝船不少,琅琊海阁放眼天下都有一席之地,绝不仅限于东南之境。” 宝船上的人们站在甲板之上,心怀着感慨看向远方。 前方是个突兀升起的陆地,整个被盖碗似的光幕覆盖,似乎是某种阵法,上面星罗棋布着亭台楼阁。 空旷的还迈上,往来宝船越发多了起来,显然这琅琊海阁还是很有名气的,开阁之日热闹非凡,甚至稍微的有点.....堵船。 李宣不禁想起,当时步云宗收徒之时,镇子里的客栈都住满了,大街上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身骑健马的江湖客,甚至还发生了几期惊扰百姓的事件,最后被步云山的执法弟子一顿教育,江湖人士才消停下来。 “这是道宗吗?修行者住的地方真气派,比武人讲究多了。” 李宣收起钓竿,抬头打量着仙家胜景,心中不禁感慨良多。 步云镇在离国都算不上繁华,在天下更算不上什么了,他在附近所见的修行宗门,没一个能比得上琅琊海阁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离国尚武,在各脉修行者中,出了名的粗胚子,除了能打之外也没什么仙气。 步云宗还算好的呢,还有几个所谓的“门派”,李宣还以为进了土匪窝。 不过.....摸着小书篓的李宣,倒也没什么惶恐的心态。 又行了大概半刻种,天边飞来几个黑点,定睛看去是数只硕大的白鹤,上面还站着道袍的巡查弟子,个个都是风采飞扬,宛若仙人。 他们用元神扫过每艘船只,确定里面没藏着什么妖气邪气,才会用玉牌在阵法光幕上打开一个口子,放宝船进入。 ‘曾经我觉得练武皮实,但现在.....我突然想修道了。’ 李宣心中想起某句话。 厉不厉害都是一时的事,帅是一辈子的事。 “李兄,岛内的师兄弟来了,咱们准备入阁吧。” 小老弟柳云沉走到哪都很显眼,因为他会发光。 和空明老和尚站在一起,意外的挺像师徒。 “咱们不跟着宝船一起进去吗?” 李宣愣了下,不明所以。 “咳咳.....这些船只并不能直接入阁的。” 柳云沉心中吐槽,表面却解释道:“这些宝船是无法直接入阁的,而是去旁边的岛屿暂住,入阁要求是破解棋题,等有了能解出三题的人,才能请求入阁。” “原来如此。” 李宣点点头。 嗯,看来宗门的规矩都不少,毕竟收人要通过筛选,不能是个人就放进来,比如步云宗,先是要检查体质,通过者会获得一招基础剑法,三日之内练成才算成为弟子。 琅琊海阁要求下棋倒是不奇怪,道宗对于悟性的注重还在天资之上。 但悟性不好测试,并非像天赋那般,通过吸收灵机的速度能直观体现,而弈道正是体现一个人悟性最好的方式。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一个人悟性绝顶,但是天资为零...... “琅琊阁的长辈们倒是别出心裁。” 李宣称赞之后,又觉得很幸运。 如果真让他走正常途径,估计连琅琊海阁的门都进不去。 “能被李兄盛赞,是琅琊海阁的荣幸。” 柳云沉拿出一顶布帽子遮住光头,笑容中带着讨好。 旁边众人听着,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不是个滋味。 这话啥意思? 琅琊海阁好歹也是有一群散仙坐镇,比肩中州圣地的存在,除非周天子亲临,谁能让他们感到蓬荜生辉的。 他们一群棋手不远万里来此,还得经过重重考核,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够资格入岛的。 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在那轻描淡写的议论,话里话外都让他们觉得浑身难受。 “那姓李的青年貌似天天在海边垂钓,看着挺像高人的,就是没钓上来什么东西......” “宝船高有十数丈,而且他似乎从来不用钩,说实话,我感觉这就是在穷讲究。” “棋鬼前辈也没这么大的口气吧,他棋艺还不如棋鬼前辈呢......” “那个光头笑起来好变态啊,说话这口气弄得琅琊阁是他家一样......” “拖家带口的上琅琊阁来,那可不是把这当他家嘛。” 都是心傲气高的棋手,一时间都有点不爽了。 而且这李姓青年时刻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带了两个美丽的女眷也就罢了,甚至还带了宠物? 就好像出门旅游一般,根本没有求道的态度,这不就侧面反应出来,他们这些谨小慎微,无比重视的人很呆? 李宣斜视了周围的人一眼,摇头失笑。 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因为走后门而遭人嫉妒。 还好他不是要入门的弟子,否则少不得要受到排挤。 李宣回头问道:“空明大师,你也与我们一起吗?” 空明老和尚合十道:“老衲与敖施主有过约定,会先行入阁寻他。” “也好,那大师先走一步吧。” 李宣心中有些奇怪,随即又开玩笑道:“大师你要怎么上岛?我之前传授你的一苇渡江,你可学会了么?” 近几日,两人没少探讨佛法。 老和尚可不知道什么金刚经,虽然李宣几番否认,但还是将李宣视为这些佛经的创造者,甚至生出了几分虔诚之意。 “多谢李施主授法,老衲铭感五内。”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低吟佛号,拉起米金的手,又信手拿起桌上盛灵果的叶子,往水中一扔。 随即轻飘飘的飞出去,破旧的僧鞋踩在叶片上,叶片连一丝抖动都没有。 一老一小留下潇洒的背影。 “空明圣僧果然神通广大。” “此法是什么佛门真功?” “厉害。” 船上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语气不乏赞叹。 一苇渡江,如果只是字面意思,练过轻功的江湖客都能做到,但船上的棋手都眼光毒辣,瞬间看出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老和尚没动用丝毫法力,佛力,连气机也不曾泄露。 渡的并非只是脚下海,也是心中海,一颗佛心波澜不惊,这是极高的修行。 “老和尚悟性极佳。” 李宣心中羡慕,却没什么惊讶,他早就知道这老和尚不是凡人。 旁边听到的人,顿时回过头来,眼光更加怪异了。 这可是烂柯寺的空明圣僧,在场都得叫一声前辈,你就夸人悟性好?整的人家是你徒弟一样...... “那是自然。” 柳云沉理所应当应了声,随即看向周围的棋手,微微摇头。 李兄确实教了空明老和尚佛理,只是胸怀宽广,想和他们平等相交,所以才没有收徒罢了。 “柳兄你等我一会。” 李宣说完,快步去了宝船楼阁的方向。 他心中,还有不少疑问。 门是开的,当日邀请自己上船的那个读书人端坐在那,察觉到前方有脚步传来,抬头看到来人,顿时神色一僵。 “李道.......阁下怎么来了?” 李宣扫了眼大堂,问道:“花岛主呢?这两天都没看到她。” “啊....她啊....” 被问及万花的踪迹,玄二十一心中叫苦不迭。 这位可是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甚至还出手敲打过,只是一直没有当面点破,毕竟聪明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他看向面前这个俊朗不凡的青年,不禁觉得那笑容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玩味。 难道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想到这人那深如万丈之渊的城府,玄二十一的搪塞之词被卡在喉咙里,心虚道:“花岛主出去访友了。” 李宣察觉到玄二十一的表情变化,看看到这些表现,顿时验证了这些天的一点猜想。 表面不动声色,李宣叹道:“唉,说实话,其实我早有察觉,这两天一直没来找你们,是因为不知道如何与你们相见。 她见的人,应该与我有关系吧?” “是.....没错。” 玄二十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完蛋。 石锤了,真的被发现了。 这可是与半圣隔空交手,布局天下的恐怖存在......这些天将我们的算计都看在眼中,却一直迟迟不说,现在是要清算了吗? “呵呵.....”李宣轻笑一声,注视着玄二十一的眼睛,道:“你所属的势力,与敖青有灭族之仇吧?” 玄二十一目光闪躲。 “说!” 李宣严肃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响起。 玄二十一感觉耳畔响起炸雷,整个人昏昏沉沉。 他自从知道计划败露,而万花又正在此时离开,这几天他一直很煎熬。 死刑就是一瞬间的事,恐怖的临近死亡前的日子。 此刻被当面喝破,在这股凛然浩荡的气势下,玄二十一彻底崩不出了,道:“没错,我们是追查敖青前来的,接近你也是不怀好意,但没想到李先生早就运筹帷幄,看穿了一切。 此招,是我们输了。” “果然如此。” 见他承认,李宣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则是惊起冷汗。 这些人藏的可真深! 要不是他心有疑窦,诈了此人一手,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照这人之前的说辞,这次应当是出海寻宝,海外仙阁只是附带的,但为何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仿佛有目标一样在往某个地方赶路? 也许这琅琊海阁对于一些人不算秘密,问题在于这和之前说的根本不一致。 若是要去琅琊海阁,那直接挑明了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而且路上李宣问过,星砂群岛早就已经过了! 泠音还说,这艘宝船的主人,也就是花婉,在旁敲侧击他们一行人的消息。 邀请自己上船的几人,根本就是敖家的仇敌! 老敖招呼都没打便匆忙离去,想来是察觉到了仇家追杀,所以才托人送来一枚珠子充当信物,又让空明老和尚在码头等候,为他们保驾护航。 没和香香坦白,想必是怕她不敢回去认祖归宗吧。 “你们是想通过我,混入琅琊海阁吧。” 李宣轻描淡写问道。 “这.....我不知。” 玄二十一茫然的摇摇头。 万花没交代过后面的事情,他只是原地待命。 李宣察言观色,叹了口气。 此人已经被吓破了胆,说不知道的时候,神色并没有不自然,应该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清楚后面的安排。 花婉在势力中的地位应该比较高,这两人都是听她的命令行事。 他从小书篓中,拿出了一堆琳琅满目的宝物。 这些都是从海中垂钓上来的。 小老弟柳云沉这个正牌琅琊海阁弟子还在外面,巡查的弟子也驾鹤在半空盘旋。 李宣也不怕鱼死网破,平静道:“之前早有约定,分你们一些宝物,我便履行约定,之后便当我们从未见过,你可明白?” “在下....知晓了。” 玄二十一机械的回答道。 “如此,希望咱们不要再见。” 李宣起身,拂袖离去。 望着潇洒出尘的背影,玄二十一良久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 他也是在周天子脚下办事的人,什么样位高权重,掌握江山的人物没见过? 但这李宣的气势,连周天子都比不上,那目光简直令人魂魄都快出窍了。 太恐怖了。 玄二十一强行振作精神,掏出玉牌准备汇报此事。 就在此时,玉牌微亮,其内传来一道讯息。 是万花的声音: “想办法混入琅琊海阁。” “混入.....琅琊海阁......” 玄二十一喃喃自语,随后心中划过一道闪电,瞳孔剧震。 刚刚那李先生说什么来着? “未卜先知.....连这都已经被他算到了....” 玄二十一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瘫倒在椅子上。 他感到一阵窒息,心中直冒凉气。 那姓李的高人前脚刚走,万花就传来讯息,让他们混入琅琊海阁。 也就是说,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人家就已经知道了,比对手更清楚对手应该做什么。 步步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这......怎么和人家玩? ps:今天先更五千。 第二百一十八章 高人竟在我身边 ‘还好我发现的快,没有酿成大祸......’李宣心中轻叹。 如果要追查老敖,必须入琅琊海阁,这些人之前说好的船费,却一直没有跟他提起过,路上没有停下来给人寻宝的时间,想必也是早有预谋。 若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白坐人家的船,欠了个人情。 到时再提出,让自己带他们入阁...... 嘶......一不小心差点上当了。 修行界果然是尔虞我诈,人心复杂! 此时,甲板上面。 驾着仙鹤巡查海域的弟子,突然发现一艘船上有颗发亮的东西,定睛一看..... 是个光秃秃的脑袋。 ‘都是修为不弱的人,怎么脑门上还光得跟猴屁股似的,意思是下棋的都绝顶聪明吗?’那弟子失笑一声,刚准备回过头去。 但那光头突然拿出一块玉券,散发出柔和的法力波动,滴溜溜的飞起,正落在了一众巡查弟子眼前。 “史阁,柳云沉。” “噗!咳咳....” 坐在仙鹤上的白衣弟子顿时屁股一歪,差点从仙鹤背上栽下去。 随即,在宝船上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直接落在了船上。 宝船上的众人当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因为巡查弟子就是排查可疑人物的,莫非他们船上藏了什么妖魔邪修不成? “见过柳师兄。” 巡查弟子陪着笑将玉券递回,态度要多好有多好。 那可不,在琅琊海阁中,史阁中人是出了名的斤斤计较,又臭又硬,宁愿得罪那些没脑子的武夫,也不能得罪精明而又记仇的史家人,这是琅琊海阁所有弟子的共识。 若是普通史阁之人也就算了,他们巡查弟子未必会这么小心。 但柳云沉是阁主的关门弟子,除非地位相近,否则其他弟子都得叫一声师兄。 “嗯,辛苦你们了。” 柳云沉没在意周围人的目光,道:“我奉祝阁主的令,还有几人也要一同入阁,劳烦师弟了。” “祝阁主的命令?” 巡查弟子听了之后,又讪笑道:“不知是什么人,师兄也知道,咱们阁内有规矩......” 柳云沉无奈。 看李兄的意思,应该是不想透露自己的高人身份,连几位阁主都尚且不知,不可能和一个普通弟子和盘托出吧? 这万一....是说万一,这个弟子被人威胁将此事泄露,到时得罪的不仅是祝阁主,也会引起李兄的不快。 思索片刻,柳云沉低声道: “这是一位绝世天才,之前天命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师弟应该清楚吧?祝阁主其实已经内定下来,准备亲自收徒了。 你也知道,咱们阁中只有祝阁主一直没有收下关门弟子,所以此事绝对不能声张。” “为何不能......” 巡查弟子微微愣住,随即恍然大悟。 这可是天命人啊,定然是资质超群之辈,而且身负天大气运,那万一被其他阁主知道,那不是都要过来争抢? 不愧是祝阁主,好一手暗度陈仓。 “你明白就好。” 柳云沉满意的点点头,“我相信师弟的为人,此时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了,师兄记下你这一功。” “好说好说,我秦游海守口如瓶,柳师兄尽管放心。” 为首的巡查弟子拍着胸脯就答应了。 原本就算是琅琊阁内的人,哪怕是长老,也不允许随便带人入阁的,但柳云沉都说了,这是祝筹祝阁主的命令,那就没问题了。 再说,祝阁主在一众阁主中,那都是主心骨似的存在,也是传说中老阁主的亲信,谁没事回去得罪祝阁主呢?相反,若是能让阁主卖个人情,日后照拂一二...... 傻子才到处乱说呢。 众人傻了。 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狂妄之徒,巡查弟子居然都要满脸讨好的叫一声师兄? 刚刚说柳云沉光头死变态的那人,顿时轻咳一声,悄悄从人群后面溜走。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肾虚无比,脑袋没毛的青年,还真是琅琊阁弟子...... 有的人后悔,没有早点上去结交一番,要知道琅琊海阁的弟子基本都不出山,若是能认识阁内的人,许多地方都会多些方便。 随即,李宣也收拾完行李,头顶粉毛兔兔,脚边跟着柴犬叶子,左右还跟着两个各有千秋的女子。 “李兄,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柳云沉过来,露出了微笑。 嗯,这个微笑让众人觉得很熟悉,就好像刚刚那个巡查弟子的赔笑一般,不.....其中甚至还带着敬畏。 这柳云沉已经身份不凡了,那这个拖家带口,甚至还带着两只宠物的青年,到底什么身份? 从柳云沉的话语来看,貌似是祝阁主相邀...... 众人顿时心中悚然。 细细想来,这位貌似经常与空明圣僧在一起交谈。 刚刚那个光头还和巡查弟子神神秘秘的..... 没跑了,此人必然是个白龙鱼服的大人物。 众人一时间都凌乱了,没想到小说话本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在身边真实的上演了。 “事情倒是没完。” 李宣望向楼阁的方向,感慨道:“这一番出行,当真是危机四伏,步步都要小心行事。” 柳云沉愣了下。 李兄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琅琊海阁之中.....还潜藏着什么危险不成? 以李兄这等大能都要隐藏身份,祝阁主和黄阁主都对此事三缄其口,甚至连其他的阁主都没有告诉...... 柳云沉也只能道:“那咱们就快些入阁吧,我师父应该正等着与李兄商讨。” “嗯,我也得与老敖见上一面。” 李宣点点头。 “李兄,请。” 巡查弟子不敢怠慢,让开位置。 ‘这琅琊海阁的弟子对我一个凡人如此恭敬......’李宣顿时有些奇怪,随即又明白了。 小老弟柳云沉应该是交代过了,自己一行人认识老敖,所以才如此好说话。 几人动身,在甲板上众人艳羡的眼神中,飞入青云。 微风拂过。 仙鹤都是经过驯养的灵禽,背部十分宽广,站上几个人丝毫不显拥挤,而且飞起来很平稳,连风儿都被一股灵力分开,只能感觉到微微的清风拂过。 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远方的仙阁尽收眼底,零星的宝船漂浮在海上,都如同指甲盖大小。 介于蓝天碧海之间,一时间令人分不清何方为水,哪方是天。 李宣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恐高! 蓝天碧海,开始让他头晕目眩,对于他来说,难分海天并不是一句形容词..... 而是,李宣真的已经晕到这种程度了,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于是他尝试抬起头,舒缓颈椎,微微的眯起眼睛,来抵消这种眩晕的感觉。 “哼唧?”嫦小玉因为仰头这个动作,顿时在李宣脑袋上滚了两圈,落到了他的脖子上,才用粉嫩的爪爪扯住衣领。 勒得李宣有点喘不过气。 ‘大魔头突然抬头在看什么呐.....’嫦小玉又爬上头顶,跟着一起抬头打量。 香香望着远方的海面,突然愣了下,抬起柔夷擦了擦眼角。 那里涌出了一滴泪水。 但不是她哭的,而是敖池瑶。 “怎么了敖姐姐?” “这.....这是龙宫的一角,我不会认错的......” 心底的敖池瑶,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激动和眷恋,“龙宫的藏书阁,是龙宫深处最为锦绣之地,小时候父王总逼着我来这看书,但当时我年幼不懂事,对藏书阁总是很抵触,现在想起来.....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没想到,琅琊海阁就是龙宫的藏书阁......” 香香看着气象万千,参差毗邻的楼阁。 这只是龙宫的一角而已,便已经是如此的恢弘气派,若是龙宫全盛时期,又该是何等盛景? 心神往之的香香突然一愣,在心中问道:“敖姐姐,你不是说龙宫已经被周天子所灭了吗?为何这里会出现龙宫的一角呢?” 敖池瑶沉默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不知这琅琊海阁的主人是何须人也,他或许能给我们答案。” 随即,敖池瑶突然灵光一闪,连忙问道:“李宣神通广大,连上古的秘辛都了然于心,甚至传授了咱们龙宫都没有的真龙宝术,他一定知道的。 香香,你快帮我问问。” “嗯。”香香点头同意,扯了下李宣的衣领,却发现后者不为所动,貌似打量着天上的某样事物。 第二百一十九章 棋鬼上门,一子一冤魂 “李兄看的方向......” 柳云沉见几人都仰着脖子,顿时也不自觉的看过去。 位于白云之间,是无数变换莫测的金线,扑面而来的玄妙气息几乎将意识淹没,晦涩又千变万化,简直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柳云沉赶紧低下头。 那是天残之局,但已经被琅琊海阁用云雾大阵遮住了,因为寻常修士,哪怕是棋手,看几眼都会心神受创,严重的甚至会变成傻子。 这也就是为何,祝筹会设下棋题的原因,因为要一起解天残之局,起码要先能在残局面前保持心神,否则别说破局了,命都保不住。 ‘不愧是李兄,一眼就看穿了云雾大阵,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参悟棋局了......’ 柳云沉心中赞叹,随即又看向香香道:“香香姐,你和敖小姐有事的话,不如一会再说,天残之局玄妙莫测,中途怕是不好分心。” 香香只得暂且作罢。 随即她又灵机一动,问道:“小柳也是琅琊阁的弟子吧?你知道该如何找到琅琊阁的主人吗?” “严格来说......” 柳云沉笑道:“你体内的敖池瑶熬公主,还有敖青前辈,才是琅琊海阁这块地方的主人。 这是琅琊阁每个弟子都知道的规矩。” “还有这种规矩?”香香愣了下。 敖池瑶则是在心底疑惑道:“这琅琊海阁也许是龙宫中的某个幸免于难的叔伯所立,外人是绝难移动龙宫的。 可是祖父明明与我说过,龙族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若是说名义上的主人......” 柳云沉思索道:“咱们琅琊海阁的阁主们,都不算是主人,从咱们海阁建立起,阁主们都已经换过几批了,只有老阁主从头到尾都在。” “老阁主?” 香香有点被绕晕了。 她还以为问问阁主就能知道,没想到阁主貌似还不止一位。 “没错,老阁主行踪颇为神秘,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与我们史家的祝阁主有来往,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的真身呢。” 柳云沉解释一番之后,又苦笑道:“如果你们相见老阁主的话,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那到时候问问李宣吧,说不定他已经安排好了。” 香香在心中安慰道。 “只能如此了。” 敖池瑶也只得按捺住性子。 约莫过了半柱香。 仙鹤落在海阁的边角——是处高耸的圆柱形山峰,专门豢养仙鹤的地方,周围还用汉白玉雕的栏杆围住。 “师弟我还要巡查海域,就不多叨扰柳师兄了。” 将众人原地放下,那秦游海微笑拱了拱手,便再次驾着仙鹤飞起。 直到下了仙鹤很久,李宣还在仰头看天,眼中好像漩涡似的绕着圈圈,整个人处于迷迷瞪瞪的状态。 过了半晌,李宣将头低了下来,闭起眼睛缓解恐高带来的悸动感。 “李兄.....李兄?” 过了好一会,柳云沉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从李兄的表情看来,应当是已经有所领悟了。 “呼......” 李宣长长的舒了口气,笑道:“眼前一片清明。” 现在,眼中终于没有天旋地转了,面前的世界也清晰起来,否则他都听不到小老弟在说什么。 现在,他感动的有点想哭,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话说他咸鱼炼体神功也练了,勉强算半个修行者吧?怎么还是如此的恐高? 万一以后能够御空而行。 可以想象,一个潇洒飘逸的剑仙,凌空御剑从天而降,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斩妖除魔的时候,他突然弯腰吐了一地,随后当场晕倒。 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特么的,我晕剑......” 嘶...... 唉,为什么他们这么丑,但是能修炼,我这么帅,却没有资质,难道这就是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必定要给你焊死一扇窗吗? “一片清明,果然如此。” 柳云沉已经懒得震惊了。 什么叫绝世高人啊,坐在仙鹤背上粗略的看两眼,就已经将天残之局看透了。 要知道,祝阁主看了许多年,也绝不敢说出此话。 至于李宣吹牛,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天下间还有哪位比自己这位李兄更加低调和谦虚吗? 这一片清明,说不定都是谦虚之词。 “走吧,阁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柳云沉领着众人走下玉桥,穿行在俨然的楼阁之中。 远看这些楼阁,确实仙气凛然,但岛上其实还好,因为脚下的土地有着不规则的隆起,还生长着厚厚的青苔海藻,就像常年泡在水中一般。 好在,他们无需走在海岛的地上,而是通过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玉桥,在琅琊海阁之中穿行。 “云沉,你们阁主是因为《山海经》认识我的,那他平时喜欢看.....书?” 走在路上之时,李宣开口问道。 “是,祝阁主对于书籍方面的爱好,无人能及。” 柳云沉聊起这个,挺起胸膛道:“起码琅琊海阁中的书籍,他都烂熟于心。” 也难怪他骄傲,这琅琊海阁曾经是龙宫的藏书阁,学完其中藏书,那简直是行走的百科全书,祝筹的学识甚至胜过他的棋艺,有人甚至赞地上的事情无所不知,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 当然,比起李兄还是差上不少,毕竟再怎么看书,也远远比不上亲身经历。 随即,柳云沉又笑道:“李兄才是真正的博古通今。” “算不上,无事瞎写罢了,难得你家阁主喜欢看。” 李宣苦笑不得的摆摆手。 啥书都看...... 那没跑了,估计和小老弟一个德行。 谁说有学识的人他就不爱看小说了?《山海经》虽然有他瞎编的成分,但有两本奇书打底子,怎么都差不到哪去,会引起修行者的好奇也实属正常。 毕竟,悠长的岁月中,除了修行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嘛。 看看,燕国那几个老头也是儒家的读书人,还是麻将搓地不亦乐乎嘛。 仙人仙人,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更接近那个人字,根本没他前世看的那些小说中,视凡人如草芥蝼蚁,反而很接地气。 想到这,李宣随意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楼阁深处。 四四方方的大院,中间是个仿佛玉制的巨大棋盘,有琅琊海阁的弟子正围在周边朝里面打量。 棋局的两边,分别坐着刚来的空明老和尚,还有一个浑身包裹在黑布之中,瘦骨嶙峋宛若恶鬼的老者。 棋盘之上,黑子上反射出诡异的弧光,仿佛有一张张人脸在其上涌动,而白子则是醇正的佛力凝聚而成。 好像正在进行对弈。 “唉,这棋鬼莫非真的无敌?” “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师兄弟输了,魂魄都被摄走变成了棋子,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希望空明大师能赢,将他们从棋鬼手上搭救出来。” “此人居然敢在琅琊海阁如此放肆,莫非不怕阁主直接将他打杀了吗?” “嘘......噤声,要是能杀就好了,你千万不要让那个老鬼听到了,到时抓你去与他下棋。” “去就去.....我.....我才不怕他。” “听说.....这棋鬼貌似是来找一个人,还说找不到那人,便在琅琊海阁一直下到天荒地老。” “好不讲道理,自己去找啊,那人又不是咱们琅琊海阁的,关咱们什么事......” “那人要是不来该怎么办啊......” “祝阁主出手,有胜算吗?” “还是先看空明大师的吧,他乃是烂柯寺的慧眼神僧,棋艺也近乎仙神。” 弟子们聚在旁边议论纷纷,声音中透着丝丝无奈和恐惧。 第二百二十章 啸天从不畏惧老头 这巨大的棋盘位于中央,周围没有人,只有对弈的一僧一鬼,凑近了看,其实周围的楼阁设计也颇为巧妙。 楼阁层层叠叠,黑白两色的房门错落有致,下面是悬空的亭柱,平时应该也是浸没在水中的。 棋盘看起来颇为老旧,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没多久,还镶嵌着贝壳珊瑚。 也就是说,这片陆地近些天才浮上水面。 “杀猪的。” 香香轻轻的唤了声李宣,道:“我要离开一下,去找一趟祖父。” “咳咳.....去吧。” 李宣随即又道:“不过你知道老敖在哪吗?” 香香摸着怀中的龙珠,轻轻点头,凭借龙族之间的互相感应,再加上龙珠中的讯息,她能知道敖青的位置。 里面传来的讯息大概意思是,这里一会可能会有危险,交给李前辈处置便是。 香香虽然也担心,但更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如果真的碰上李宣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在这只会添乱。 主要是,敖池瑶心中还有很多疑问,现在都要去找敖青解答。 “那你去吧,带上小兔和泠音。” 李宣本来想让叶子跟着一起走,但叶子貌似也在观看棋局,故而就把它留了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看向远方的棋局,由于没有站在楼阁之上,而是平着看过去,上面的局势倒是看不明朗。 “这外面的棋盘,是对应天上的棋局所制,一共有九局,由九个棋手主持变化。” 柳云沉记得棋阁的规矩。 每一题的主阵人都不一样,现在居然已经轮到空明大师主阵了,后面应该最多剩下黑白二老,以及阁主祝筹,那枯槁老者的水平难以想象的强横。 当然,还有最后一关,住持之人是老阁主,不过从这规矩立下到现在,老阁主只出手过一次,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听说与之对弈的棋手,在输棋之后便销声匿迹,否则现在祝筹未必能当阁主。 这枯槁老者恐怕来者不善。 “原来如此,我有机会倒是能试上一试。” 李宣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他在船上也曾听到过,说琅琊海阁的考试便是九道棋题,空明老和尚居然是考官吗? 嗯.....空明老和尚的水平,比啸天还要差上一点的说。 “李兄,你先上阁楼吧,阁主应该在等你了。” 柳云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留在此处记录棋局。” 似乎是怕李宣觉得这是怠慢,他又解释道:“我其实......是一个“记者”。” 史家文人突破三品的关键,便是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记者”。 须得记录下,在时光长河之中砸起水花,浓墨重彩的一笔,方才能获得文道。 “云沉你不用管我,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李宣点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老弟平时总喜欢记这记那的,在小院的时候,经常就拿着纸笔往田地里一坐,记录各种蔬菜,或者是那株小树的生长情况。 有时也会蹲在啸天和小兔面前,好像在进行采访。 嗯.....也找过自己几次,但李宣觉得小老弟好奇心有点过于旺盛了,便总是笑而不语。 也就是所谓的,我啥也不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在小老弟笔下,他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长相帅气却又没有修行天赋,心地善良的普通人吧。 李宣走后,柳云沉郑重的摘下布帽,然后从帽子里掏出纸笔。 没错......这玩意还他娘是个储物器具。 册子上,写着一行字。 《风云列传》 柳云沉将书册空中一抛,便令其悬浮当空,随后掐指点去。 第一页翻开。 上面没有画像,因为哪怕是一品妖尊的灵血,也画不出李兄的容貌,所以只有一个背对苍生的身影。 生卒年间:???——??? 行事滴水不漏,城府乃世上绝对之深,目前尚且不知修为,起码是太阴真君一级的仙界大能,甚至更强,因为其甚至能在人间自然行走,躲过天道追查。 备注:为了躲避天道,平时会化身凡人。 柳云沉思索一番,又在后面加上一笔: “棋艺可化身大道。” 随后才又掐起法决,运用史家笔法书写今天发生的大事。 “今日,烂柯寺慧眼圣僧空明大师,与棋鬼在琅琊海阁对弈,在此之前,棋鬼已经连破五局...... 相传在琅琊阁初立之时,便有烂柯寺僧人迎战棋鬼,最后结局不详,但棋鬼如今破封,恐怕是......” 场中,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棋盘的上空,出现了黑白二子对杀的影像。 对局来到了中盘。 佛力凝聚的白子大龙成势,有种岿然不动,固若金汤的感觉,慢慢用堂堂正正的大势渗透棋盘,此乃稳中求胜之举。 而黑子则是中盘拼杀惨烈,用得都是以子换子的杀招,落子之间鬼气森然,杀伐果断。 原本已经稳住的中盘,被黑子带向了乱战。 空明老和尚已经尽启慧眼神通,整个人如同智慧佛陀,捻莲花宝印朝着星位遥遥一指。 他心境古井不波。 “和尚,我原先倒是小看你了,除了慧眼神通之外,你的佛法和棋艺都是历代烂柯寺最强。” 棋鬼也用干枯的手掌捻起一枚棋子,遥遥往场中一掷。 沙哑的声音带着赞许:“和你的对局,才算真正的有了点意思,之前那五人实在太弱了,要知道曾经的棋阁,第一关便能逼出我的万化归元。” “阿弥陀佛,也许是施主变强了。” 空明老和尚低垂着眼睑,道:“但施主之强,是名之强,而非实之强,以杀养杀,戾气深重,长此以往只会害人害己,若有一天施主败了......” “你想劝我放了那五个琅琊海阁的棋士?” 棋鬼嗤笑一声,道:“棋是博弈,是输赢,输便是死。 再说......老夫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空明老和尚又下一子,缓缓摇头道:“下棋当以和为贵,应当找到自己与宇宙万物,芸芸众生的和谐。” “这话谁教你的?” 棋鬼眉头一皱,落子步步紧逼,随即眉头又舒展开来,“和尚,你果然认识那个解开天残之局的那人。 我比他如何?” 空明老和尚微微摇头,闭口不答。 这也是机锋。 之前吃过一次万花的亏,这次老和尚就涨了记性,既然要以和为贵,就绝不谈论输赢。 不言,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我不如他?” 棋鬼低沉的笑了起来,最后笑声中透出几分阴狠,“和尚你的棋艺已经逼近多年前的老玄龟,他能与你下成平手,确实有几份水准。” 他不懂以和为贵是什么意思。 在棋鬼看来,这不过是两人水准相近,所以打成了和棋罢了,世上怎么可能存在故意与空明老僧打成和棋的人? 和棋,是围棋中极为难出现的情况,想刻意营造,除非两方水准云泥之别。 “棋鬼施主,放下吧。” 空明老僧本来想规劝,因为棋鬼去挑战李施主,只能是自寻死路。 但话说到一半,却又化作叹息。 不疯魔不成活,棋鬼是听不进任何劝说的。 “许多年前烂柯寺的几代住持,也都劝我放下。” 棋鬼的表情又恢复如常,淡淡道:“虽然他们不惜舍身殉道,但我其实从来都没被真正的困住过。 你这次来东海,看到空无一物的封印,作何感想?” 空明老和尚沉默不言。 烂柯寺也曾鼎盛过,但每一代住持都要遵守寺规,来东海加固封印,期间甚至有不少住持因此了无音讯。 隔三差五的住持失踪,烂柯寺也就渐渐衰亡了。 数千年的努力,无数的血泪,在对方看来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棋鬼说完,似乎还不满足。 因为每个知道真相的烂柯寺高僧,在这时心境都已经出现了剧烈波动,由此在棋局中露出破绽。 他很享受对手心神失守的感觉,那会让棋局的“味道”更加好。 随即,棋鬼张开衣袖。 一个个脸色铁青,僧衣破旧的和尚,从袖袍之中钻了出来,静静的做成一排。 他们有的方口阔鼻,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年轻俊秀....... 装束和打扮,都与空明一样。 “那是法明圣僧,是......空明圣僧的师父?!” “全都是....全都是烂柯寺的历代住持!” “他们都变成棋鬼的棋奴了吗?” “空明圣僧虽然是烂柯寺住持,但他要面对的是.....十三个同为住持的棋奴?” “唉.....一对十三,没有胜算了,这老鬼也太不讲棋德了,以多打少这不是耍赖吗?” “但这时棋鬼的神通,空明圣僧也用了慧眼神通.....” “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旁边众人都唉声叹气,觉得没有希望了。 历任烂柯寺住持都败在棋鬼手上,现在反过来成了空明老和尚的对手,就算棋艺精湛,也发挥不了几分实力。 就在众人觉得没有希望,空明老和尚陷入绝境的时候。 “呵呵呵.....你们觉得老夫以多欺少是吗?” 棋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既然如此,你们想上来帮忙的,便都一起来吧,我给你们公平的机会,哪怕超过十三个人也无妨。 只是.....输给我的后果......” 这下,众人没话说了,都咬紧牙关低下头。 别说十三个,再多十倍也于事无补,他们与空明老和尚这等层次的棋手差太远了。 这又不是斗法,而是比棋艺,量变无法引起质变。 他说这话,无非是想多吃些魂魄,收几个棋奴罢了。 棋鬼嗤笑一声。 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 只要吃得人够多,那疑似解开天残之局的人,最后必然会被逼出来,这也是他和万花约定过的事情。 当然就算没有约定,他也一定会找上门来。 突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落在棋盘边缘。 两个老哑巴神色肃然,与空明老和尚点头致意。 黑白二老。 楼阁中,也出现了一个穿着素衣的老者,目中涌动着智慧的光芒。 祝筹,祝七步! “这是要把后面的三关放到一起吗?” 棋鬼仰天大笑,嘶哑刺耳的声音传遍全场,随即他收回笑容,两眼冒出腾腾鬼火,“那便一起来吧,吃了你们的魂,我今日便要冲破天残之局!” 突的。 一条黄黄的身影蹦上棋盘。 众人顿时愣住。 连棋鬼也呆了下。 那是一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柴犬。 “呜~” 啸天抬爪挥了挥,打了个招呼。 跟老头下棋嘛,它最在行了...... 再说,有李大大在,大不了叫他出来救场就是了...... ps:有书友抱怨节奏太缓慢,我也注意到了,下一章尽量把这个片段结束,可能会稍微晚点。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李前辈已经把老祖拐跑了...... 另一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们都围到刚刚那处看棋去了,风儿将海绵吹起褶皱,琅琊海阁显得空荡荡的。 李宣走远了才发现。 他......貌似没问路啊。 在柳云沉的认知里,李宣应该没什么是不知道的,这种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结果他没提,李宣也忘记问,现在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真不是李宣路痴。 这琅琊海阁其中的栈道纵横交错,不像城镇中是一条条街道,而且占地面积又极大,看起来哪里都是一样的,但凡换个正常人来,也得迷路。 “我刚刚是从哪来的?貌似是左边这个栈道......” 李宣尝试着回到刚才有人下棋的地方。 然后,又转了几圈。 彻底迷路了。 李宣只能跟没头苍蝇似的在里面打转。 然后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迷茫,他已经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周围也几乎看不到什么有人活动的迹象。 “我该不会莫名其妙闯入什么宗门禁地之类的吧.......否则这么热闹一个宗派,怎么到这里一个人都看不见?” 正在李宣准备回头时。 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人?” 李宣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的心情有点激动。 那前方,是一尊两人高的巨龟雕像,巨龟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牌坊,而人影就坐在巨龟背上。 牌坊上书: “藏书阁。” “原来是藏书阁,难怪如此安静。” 李宣舒了口气,走近了一些。 然后便能看到,哪里是一个老者,从年级来看绝对是李宣见过年级最大的。 年逾古稀,脸色青灰,穿着一袭样式非常古旧的素袍,面上是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微眯的眼神昏昏沉沉,好像随时就要睡过去。 老者看着地上,貌似是用炭笔在地上画出来的棋盘,怔怔出神,貌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这“棋盘”可谓是相当简陋,画得歪歪斜斜不说,充当棋子的也是灰白两种颜色的小石头。 “老丈。” 李宣踩着巨龟的尾巴走上来,站到老者身后,轻轻的唤了一声。 但老者没有抬头,伸出枯瘦的手拨弄了一下地上石子,似乎还在思考其中的局势。 见状,李宣虽然心中很想问路,却也静静的待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 他也低头,看了眼棋局。 一看,李宣就有点愣住了。 这......貌似和自己和啸天下的有几份相像? 嗯......看来这老者的水平还不错,起码是比啸天强上几分的,也是难得能引起李宣兴趣的那种了。 故而,李宣也饶有兴趣的蹲在旁边,看老者接下来会怎么走。 他倒是没注意到,随着老者拨弄棋子,天上的云仿佛也在随之移动。 “哎呀,老丈,你这步走岔了。” 李宣看见老者走了一步错棋,下意识摇头道。 如同石像般枯坐在那的老者,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他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和错愕。 “抱歉,观棋不语。” 李宣微笑着致歉。 虽然他知道怎么走是对的,但其他人和自己不一样,每个人都对自己下棋有打算,对他人的棋局指指点点,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错了.....吗?” 老者喃喃自语,脸上出现了几丝红光。 ‘这老者可能年级太大,所以有点.....老年痴呆?但不管如何,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李宣轻咳一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你是琅琊海阁的人吗?” 老者抬起头,看向李宣,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随即迟缓道:“老夫....是琅琊海阁....的......” 说话的节奏很慢,让人听了心急,若是说得长一点,说不定你把前面的内容忘了,这老者还没讲完。 李宣听老者说话很费劲,心情越发无奈。 看这老者的模样,很可能无法给他指路了。 “我是.....琅琊海阁的.....不,我是藏书阁.....的仆人。” 老者总算把话说完了。 “原来是藏书阁的管理员啊。” 李宣点了点头。 看来宗门之中的藏书阁比较闲,而且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想必这个老者应该是学识渊博之辈,否则藏书阁里的书都不一定能记清楚。 “小友......刚刚.....说我下棋.....错了。” 老者说话还是很费劲的样子,“那我到底......是哪里.....” “老丈你是想问,我从哪看出你下错了吗?” 李宣听着也费力,苦笑着将话复述一遍。 “嗯。” 老者点头,浑浊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李宣一般不会教别人怎么下棋,因为对别人指指点点,心高气傲的棋手难免会有不服。 而且李宣所谓的“错”,可能在寻常棋手眼中都不是错,比如落子天元这个事情。 但老者既然诚心发问,李宣也急着找到回去的路,便道:“黑子应当舍弃右上,因为这里已经变成了泥潭,而黑子棋风偏稳,走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路子,应当抽身而出,另外打开棋路。 故而,此子落截位。” 老者听到这句话,久久没有回神,眼中似乎爆发除了氤氲的光芒。 好像一瞬间,整个人都焕发了生机。 “前辈,你通过考验了。” 老者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行了个礼。 “别别....我当不起....” 李宣伸手拖住。 但老者极为固执,一定要拜下,而且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道:“主人说过,破局之人一定是前辈,达者为先。 我已经等了好多年,好多年......终于有人能够破局了。” 似乎棋局一破,说话都变利索了,又好像这句话已经刻在他骨子里,重复了无数遍。 “好吧好吧.....” 李宣见状也实属无奈,但这老头实在太倔,他也没什么办法。 万一到时候两人拗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完。 随后,李宣问道:“老人家,还未请问你的名字?” “老朽.....名玄.....主人赐姓敖,全名.....敖玄。” 老者缓缓道。 ‘也姓敖......’李宣上下打量起来。 这个老者说,在这等了很多年,而且姓氏也和敖青和香香一样..... 很可能,当初敖家遭逢变故的时候,这个老者因为躲在藏书阁中,由于本身不算敖家的直系,而且神志也不太清楚,被仇家放过了。 也就是说,这是敖家的一位老仆人? 李宣由衷的敬佩道:“我都听说了,此地遭逢变故多年,风雨飘摇,沧海桑田,老人家居然仍然在此守候,实在是令人钦佩。” “这都是老朽的本分。” 老者说话的声音又缓慢下来,似乎只要不聊棋,他就提不起精神。 “那老人家知道.....下棋的地方怎么走吗?” 李宣见状,思索一番,便赶紧趁热打铁问道。 这老者虽然记性不好,但貌似与棋有关的事情还算清楚,应该能带他回到刚刚很多人围在那看棋的地方。 敖玄的眼睛骤然明亮,回忆道:“下棋的地方.....主人说过....有人破局就可以带他去.....下棋的地方。” 李宣顿时大喜,道:“还请劳烦老人家。” “不劳烦....不劳烦。” 敖玄连忙摆摆手,又说着令人不明所以的话:“老朽在此.....已经等候了好多好多年。 主人说,有人能破局,就带他去下棋的地方。” 说着,他的眼中似乎泛起了浑浊的泪水。 “现在,前辈您终于来了。” “咳咳.....” 李宣有点不自在。 但上了年纪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特别是记性不太好的老人家,时常会念叨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估计是将他错认成了曾经的某个熟悉的人吧。 “那咱们.....现在能走吗?” 过了一会,李宣又道。 “哦.....是.....上年纪了,这记性就是....不太好。” 敖玄拿起脚边的拐杖,轻轻的在地上顿了一下。 随即脚下的石龟张开了放光的双眼,瞬间就活了过来,四足张开踩着祥云,朝着天上“爬”去。 虽然是爬,这速度可不慢。 ‘又得飞......’李宣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的眼前发黑。 老者是修行者,这倒是没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老敖也是修行者嘛,这里还是个修行宗门呢,有修行者并不奇怪。 巨龟的身影飞腾而去,直上云端。 远方的栈道走来三人.....不对,是两龙一人。 敖池瑶走在左边,用海水幻化了身躯。 “池瑶你应该记得老祖宗吧?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敖青走在最前面,又回头对香香道:“香香姑娘现在也算半个龙宫之人,所以来拜见一番老祖宗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那可是跟在祖龙身边,见证了龙族兴衰的活化石,咱们这龙宫的藏书阁能保留下来,还全靠老祖宗的神通,这琅琊海阁也是建立老祖宗背上的。 而且,他说不定还认识李前辈......” 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前方,那巨龟的雕像已经不见了。 敖青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老祖无尽岁月以来都枯坐此地,看守天残之局的入口,哪怕周天子过来都没能令其离开半步。 现在....不见了?! “祖父,你看天上......” 敖池瑶素手往上一指。 一只石龟腾空而去,龟背上站着两人。 一个老态龙钟,一个丰神俊朗,飘逸似仙。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敖青面露苦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助前辈胜天半子 白云悠悠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后巨大的石龟逐渐近了,穿过厚厚的云层,宛若在白色的雾海中遨游。 这个高度,已经连仙鹤都看不见了。 当然就算是有仙鹤,李宣也没心情去看。 ‘修行界有没有驾驶年龄限制啊,这么大年纪了带我飙龟......’李宣站在石龟背上,脑中的眩晕感越发严重。 他已经不知道飞了有多高了。 “老丈,咱们这是去下棋地方的路吗?” 李宣面色发白,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没错....啊。” 敖玄目露迷茫,随即又露出几分恍然,道:“前辈是嫌老朽速度太慢了,确实.....老朽多年枯坐......腿脚不便......” 说完,敖玄又用拐杖顿了顿龟背。 顿时石龟眼中光芒大放,游动的四足也跟上了发条似的,张开来拨弄着风云。 耳边呼啸的劲风更加汹涌。 “我....” 李宣梗住,刚想再说两句。 随后又轻叹一声。 算了,快些就快些吧,长痛不如短痛,也许这老人家只是带他在琅琊海阁兜着圈子,就算飞出去远一点也没事。 再说恐高这毛病,听说吓一吓能好...... 李宣仰头望天,闭上眼睛,努力克服着内心的失重感。 云间穿梭了片刻,速度缓慢起来。 没过多久,巨龟微微一震,脚底仿佛有了实物。 李宣睁开眼。 眼前是一块悬空的岛屿,上面有间茅草屋,好像经历了风吹雨打,年久失修的模样。 一根破木墩子就顿在草屋前,横截面光华无比,烙印的棋盘宛如天成。 但,就是没有人烟。 “这是.....下棋的地方嘛?” 李宣看清面前的场景,顿时露出苦笑。 “没错......我带前辈来的......就是下棋的地方啊。” 敖玄将巨龟停好,颤颤巍巍的走了下去,“主人.....说过,有人破局就带他.....过来。 这....有棋盘.....” 李宣无奈。 看来这老者是理解错他的意思了。 这里应该是老者的洞府,虽然也有棋盘,但并不是自己刚刚在琅琊海阁的位置。 也许在老者心里,有棋盘,那就是下棋的地方吧...... “老人家,你说了这么多次主人,那你的主人他.....究竟在哪?” 李宣听到这名叫敖玄的老者,不止一次的重复“主人”这个词语了。 “主人.....已经不在了。” 敖玄站在棋盘边,想用苍老的手掌抚摸棋盘,伸到一半却又缩回来,道:“但我记得,要带破局之人.....来这里下棋。” 在悠长的岁月之中,敖玄不停思考着天残之局,所以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 但这件事,是被他刻在灵魂深处的。 “原来如此.....” 李宣见老者突然失落,也想到了一些东西。 敖家的主人,应该是已经去世了,此处应该是这位老者和敖家那位祖先曾经手谈对弈之处。 故而,一提到“下棋的地方”这几个字,老者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 “曾经,主人就坐在那。” 敖玄伸出拐杖指了指左边的草蒲团。 “嗯,那咱们便在此下上几局。” 李宣点点头,也不着急离去了。 所谓带破局之人来此处,也是因为老者水平比较高,能与之切磋棋艺的人很少,见到自己露了两手,想带自己来此处下棋,回忆一番昔日的时光吧。 那就陪这老敖玄下上几盘,尽他这个兴吧。 总归也算关爱空巢老人,反正他又没什么急事。 “老丈,你家主人是什么模样?” 李宣开玩笑道。 “唔.....前辈这么一说.....我想想。” 敖玄浑浊的眼中闪过追忆,缓缓道:“眼睛像星星.....眉毛像利剑......身姿如玉树......儒雅而不是威严......” “好看吗?” “大概......跟前辈是差不多的。” “那确实是个俊朗不凡的男子。” 两人聊了片刻。 敖玄却一直站在身后,没有去对面坐下的意思。 李宣觉得老这么站着不是事,便往蒲团上一坐。 他没有坐在敖玄所指的那个蒲团上,毕竟那是人家主人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对面,从棋篓中的棋子来看,是执白的。 见状,老敖玄眼皮微微一跳。 “咦?这盘棋......” 李宣的目光移向了桌上的残局。 “此乃主人.....曾经下过的,老朽....一直没动。” 敖玄面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叹道:“思来想去了许多年......一未曾破局,如果死前不能解开的话......老朽恐怕死不明目了。” “这盘棋有点意思,不过......” 李宣吹了吹棋盘上的灰尘,令其能更加清晰一些,道:“老敖玄你记得这么久也实属不易......” 考虑到香香来步云镇的时间,这盘棋放在这起码十几二十年了,这老者居然还念念不忘,哪怕主人死去也还在钻研其留下的残局..... 这大概也是一种睹物思人吧。 “老敖玄你确定.....想让我帮忙解开吗?” 李宣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毕竟这是人家的感情寄托,得知道人家是不愿解,还是不能解。 而且这盘棋的复杂程度,是李宣学棋以来平生仅见,甚至都不像人能够下出来的。 正常棋手,哪怕是高手对弈,都绝对见不到三个生死劫,将整条大龙牢牢锁死的局势,按照正常的下法,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敖玄闻言,怔怔出神的望着棋盘良久,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过了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道: “解开吧。” 这三个字,说得无比坚定。 “好。” 李宣没有多言。 这么些时候,第一次听到老敖玄说话不迟钝,看来这是早就已经想好的答案。 深深吸了口气,李宣将心神沉下棋局。 这盘棋,确实很有难度,三个生死劫环环相扣,有些棋路初看可以下,但到最后是一定会输的。 至于一枚一枚试棋,对于解棋来说这个方法是不成立的,因为一盘棋中的变化,比整个宇宙中的原子还要多,不是说下了一步棋,这个局就解了,还要考量后面无穷的变化数。 就算是前世的计算机,在如此天文数字之前,也是沧海一粟。 李宣注视着自己的一项主动技能。 【穷举】:“穷棋路之顶,算运筹之极,大道四十九,无所遁之一!” 穷举是一种算法,也就是将每一种可能的答案都列出来。 这就是李宣的自信。 哪怕前世的人工智能,也仅仅能做到记录现存的棋手的对局,再通过对局学习再去演算,而不是直接将一切棋路,每一种可能都记录下来,因为这点已经超出了计算机的能力,就像用水杯在汪洋中装海水。 而拥有【穷举】的李宣,就是这片汪洋! 草庐风起,吹得屋檐露出半截的杂草微微摇晃,也吹起了坐在棋盘前那人的发丝。 此刻李宣眼中,只有这盘棋。 当他捻起面前的棋子时,天穹骤然阴沉下来,甚至能看清其中移星易宿,亮起无数交错的光点。 有某个难以言喻,看不见摸不着的意志降临,顺着被风儿卷起的杂草,凝成了实质。 一个草人,施施然坐在李宣对面。 哪怕身躯是杂草所成,举手投足也有种超然的气韵,两只稻草扎成的手,一丝不苟的放在膝前,是最标准的棋手坐姿。 很难想象,竟然能从一个草人的眉宇和姿态中,看出轻蔑。 甚至......这丝轻蔑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风起云涌。 二者对弈。 敖玄见到眼前这幕,忽然楞在原地。 眼中倒映着坐在棋盘上的两个身影,浑浊尽散。 仿佛中间相隔的千万岁月已经不存在,主人与天对弈就是昨日。 敖玄所设的琅琊阁,最初只有棋阁而已,甚至为此囚棋鬼于东海,但哪怕倾尽天下所有棋手之力,枯等无数年,天还在那,天上的棋局也还在那。 主人曾言人生如棋,于是敖玄的余生,都在棋上了。 “以老朽残躯,助前辈胜天半子。” 敖玄坐在原地,失去了气息。 琅琊海阁地动山摇,仿佛被抛到了天空,又落回了水中,滚滚波涛如雪浪翻涌。 一只山岳般宏伟的巨龟从阁底钻出,直上青冥。 岁月斑驳的龟壳宛若棋盘,横亘当空。 敖玄背了琅琊海阁许多年,今日要背负青天。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以蚍蜉为野火,破局! 一炷香前。 琅琊海阁。 巨大的棋盘之前,对弈还在进行。 双方都是手段尽出。 守关一方,空明老和尚已然动用慧眼神通,双目中渗下血泪。 黑白二老则是左右而坐,前方浮现出一尊头发明暗交杂的虚影。 啸天脑门上的叶子,疯狂闪动。 祝筹则是古井无波,手指不停掐算。 他们的棋艺都能胜过仙人,但面前端坐于森森鬼影中的,是棋中之鬼。 棋局已经被分成了几处战场,几人各镇一方,而棋鬼则是游刃有余的,以一敌五。 其实.....是以万千敌四。 敖玄会将其囚禁在东海,一是怕他为祸天下,二是棋鬼的万化归元,能将所有与他对弈之人的棋路记下,随后解析透彻,是最有希望破解天残之局的存在。 因为,棋鬼一人便是万千棋手。 “老夫万万没想到,最大的对手不是无相圣地的黑白二位道友,也非烂柯寺的空明老和尚。” 棋鬼的声音,在黑压压的棋手中响起。 似乎带着感叹:“没想到,给我带来最大麻烦的,居然是一只狗。” 这言语宛如火辣辣的巴掌,抽在围观所有人的脸上。 如此多棋道高人,居然不如一只狗子给棋鬼的压力大,这不埋汰人吗? 但棋鬼并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叹道:“这并非人间之犬,而是从天界下凡,若老夫没有猜错,正是那根桂树叶子屏蔽了天机,故而能堂而皇之的在人间行走。 你的主人,是仙神? 呵呵呵呵......难怪万花那小妮子要请我出山,原来是有一位仙神在此。” 随即,再落一子。 “李施主绝非普通仙神。” 空明老和尚抹去血泪,低垂着脑袋道:“即便击败了我等,老衲还是劝施主放下,不要妄图找李施主对弈,因为他的棋艺......” “仙神?” 棋鬼的笑声无比轻松,“哪怕福禄寿三仙齐聚,单论棋艺也不是老夫的对手,世上还能有超过他们的人吗?” “也罢,能与老夫一同问鼎天残之局,是你们的荣幸。” 说完,又下一子。 这场拉锯战,局势越发向着棋鬼这边倾斜。 棋鬼发现对面几人脸上,并没有即将被吞噬的恐惧之色,哪怕快要输了,也好像有所依仗似的。 那姓李的就这么让他们放心? 哪怕自己的棋艺已经超凡入圣,也不能让他们动摇? 棋鬼的神色冷漠下来。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坐镇琅琊海阁的那只老玄龟也是一样,世上能让他束手的,只有天残之局而已。 棋艺再超凡入圣,还能让万千棋手捆在一起都赢不了? 别说棋鬼,藏在人群中的万花也是如此设想。 一旦棋鬼赢了,那姓李的为了不被吞噬,必然会显露真身,到时候便算完成了半圣交代的事情,就算那人有更加强横的手段,也必然会使用神通。 琅琊海阁虽是洞天福地,仍然罩不住一个七劫以上,或者是仙神的存在使用神通。 所以不管如何,那姓李的只要答应下棋,就一定会暴露出来。 到时也不管那么多了,先将泠音带回流月城,以后再解释吧,总归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哪怕一时不能理解,过段日子也就释怀了...... 就在此时。 脚下的陆地突然猛烈震颤起来,仿佛琅琊海阁要崩塌了一般。 顿时,无数面色剧变的修士腾空而起。 屹立在东海深处的琅琊海阁,绵延的亭台楼阁仿佛玩具一般被扔了起来,所幸幅度不高,主体又是龙宫一角,没有倾覆损毁。 但众人已经没有功夫去关心琅琊海阁的事情了。 之前他们站的地方,也就是承载着琅琊海阁的陆地,居然横亘当空飞了起来。 随后似乎将天也撑得高了些许。 “那是.....一只大乌龟?这也太大了吧.....跟城池似的。” “你看着乌龟的背上,是不是好像一块棋盘啊。” “什么大乌龟,你没读过山海经吗?那是一只玄龟!” “原来咱们琅琊海阁一直就坐落在玄龟背上啊。” “这只玄龟现在为什么要走呢?” 琅琊海阁中的弟子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有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十数百年,还不知道原来脚下的陆地是一个生灵呢。 “老阁主.....” 祝筹眯眼望天,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惊醒道:“是谁在破天残之局?!” 空明老和尚与黑白二老面面相觑,啸天也四处闻了闻。 之前他们下棋太过聚精会神,没发现.....有个人不见了。 “是李施主李大大?!” 几人露出恍然的神色。 难怪李先生没在这里,兴许是对他们这种小打小闹没有兴趣,所以直入正题,去破天残之局了。 “捷足....先登?” 棋鬼从喉咙中发出吼声,面色阴沉抬头望天。 而与此同时,察觉到变故的万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搜寻着苏泠音的气息,准备直接将后者带走。 棋鬼没有功夫管万花的离开,他全幅身心都放在天上。 天穹中的星枕明暗交杂,随着无穷无尽的变化倒映在老玄龟的背上。 轰隆! 随着星光的变化仿佛涌起了大片烟雾,最后形成漩涡卷积着星光,宛若一只高高在上的眼睛俯视苍生,无数晦涩的道韵在其中交杂。 哪怕这只眼睛没有观察场中,众人也不得神湛骨寒,浑身发凉。 那是仿佛天劫即将来临的感觉。 若不是老玄龟腾空化作棋盘,现在琅琊海阁,包括东海的万里海域,都会被碾成虚无。 莫说对弈,在场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拿起棋子的勇气。 “这才是......天残之局,道有缺......” 祝筹是第一次看见,这盘棋的完整景象,心中难以言喻的震撼。 “东南境之困.....龙锁潜渊之局......” 黑白二老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随即不敢再进行推演,只能在旁默默观看。 只有啸天啥也不怕,脑袋上的桂树叶子狂闪。 反正平时被李大大虐惯了,现在啸天只想两手叉腰,站起来说一声“一般场面,大家都坐下。” 场中最震撼的,是棋鬼。 他推演了无数年,倾尽一切,但到了真正面对天残之局的时候,那颗心还是深深的战栗着。 就像士兵练了无数年劈砍刺,真正上了战场,却发现自己不敢握刀。 面对天残之局,他自觉横推仙神的棋艺,只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窒息。 有时候,越接近真相的人,越能体会到这种恐怖。 因为这不单单是棋,更像是数之不尽的大道,正在对某种东西进行困锁,棋局仅仅是这种困锁的显化而已。 三重生死劫,锁龙于潜渊。 无数人沉默不语之时。 天空中棋盘的局势再次比变换。 在无数气机变化,道韵交杂之中,出现了一只洁白干净的手掌,仿佛在抖动的纺织机,交汇不清的线条之中,扼住了天道的死穴。 “这步好险。” “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不看了,我心脏快停了,待会他们下完了叫我一声。” 众人已经有点晕了。 黑子仍然进行着疾风骤雨般的布置,而白子则始终在刀尖上跳舞,左右腾挪,每次让人觉得到了绝境之时,那神之一手便会出现,紧紧攥住黑暗中的一丝余火。 这是真的,令人咋舌。 令棋手无法想象。 有的人一生中,也难下出如有神助的那一子。 但天穹中那只手掌,每一步都是,好像已经将比大道还要晦涩的棋盘变化,每一种都囊括于心。 一道声音响彻八方: “滚滚大势,须有蚍蜉撼树,逆流直上。”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以蚍蜉为野火,又当如何?” 一子落下,万籁俱寂。 那天空棋盘的无数变化,对白子大龙形成的困境,就仿佛精妙的机器被卡入了沙子,当没有被碾碎的沙子越来越多,机器便戛然而止。 天上漩涡似的巨眼,似乎也陷入了呆滞。 “天残之局......破了?” 棋鬼两眼无神,喃喃自语。 “嗷!” 于东海之下,似乎响起了一声声逃脱樊笼的清越龙鸣。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困龙升天,九霄灭却劫 东海上空。 方圆万里之地,都笼罩着密布的乌云,滚滚电蛇在云层中卷积。 海中妖族感受到头顶的毁灭性气息,都纷纷潜入水底不敢冒头。 除了东海,许多其他的地方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景象。 燕国。 古圣贤石林。 “幺鸡。” “二饼。” “八万。” “哈哈哈,土也你又放炮,老夫今天终于胡了一把。” 正当一个白发老头站起来手舞足蹈时。 对面的黑发老头却猛然站起,瞪大眼睛道:“你们感觉到什么没有,东海的方向.......” 说着,他看向了外面,目光似乎穿透层层迷雾。 “你个老不修,别想赖账,狼来了的故事没听过么?” 曹天已经对这套免疫了,主要是曹土也这些天,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次这种手段。 但说着,曹天又顿住了。 不止是他,对面的唐含锦,还有燕王苏平,也齐齐站了起来。 三位圣贤,还有燕王苏平,都产生了冥冥之中的感应。 一行人出了圣贤石林,齐齐往东方看去。 “东海......李先生就在东海。” 陈正阳皱起的眉头,叹道:“先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 “这么大的动静......” 曹天则是目露担忧,道:“先生到底做了什么?观天之象,怕是要降下难以想象的九霄灭却劫,大罗金仙不死也要脱层皮。” “先生何止大罗。” 曹土也想起刚刚出来之时,牌应该都推掉了,这才松了口气道:“咱们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泠音也在先生身边。” 苏平则是眼皮跳了两下,没由来的一阵心神不宁。 .......... 离国王都。 正在和卫卯交代练兵之事的离王,也若有所思的望向天空。 “王上,发生了何事?” 卫卯本身是武夫,哪怕有二品修为也感知不到遥在东海的动静,而离王则不同,他身负一国气运,若是天下大变,会自然的心生感应。 “东海出变故了。” 离王掀开旒冠碰撞的玉珠,道:“但我不知道这变故是好是坏,听杨庆的信中所言,李先生貌似与空明和尚一同去了东海。” “不仅如此。” 卫卯收起刚刚传下的令符,道:“在此之前龙族前主敖青,也在步云镇聆听先生教诲,已经得了天龙的传承,后来两个巡天卫前来,敖青才先行离开。” 离王站起身子,旁边的宫女便赶紧帮他抚顺黑底金纹长袍的褶皱。 “起驾,回明殿,召集群臣。” 走之时,离王夏元又讳莫如深的看了眼东海的方向。 修士也许听不出来,但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知道,在龙渊中封存了无数年的龙族气运,正在缓缓复苏。 天下国君都要坐不住了。 包括远在中州那个驭极掣乾的天子。 ........... 梁国。 这是离东海最近的国家,对于这次变故无比直观。 许多武人,修士,都停止了修炼,躲在洞府之中不敢出去,亦或者是御空而起,疯狂逃窜。 越是修为高的,越是惊惧得无法自制。 没人见过这么宏伟的天劫,只有史书中有过记载。 “周天子得天之助,于幽都降九霄灭却劫,仙神降世皆不可当,方圆万里无有所存之物。” 照这雷劫的范围,梁国恐怕有小半就在天劫范围之内。 梁国王都之中,明殿中原本在商讨周王朝援兵的事情,当东海异变的波动传来时,也乱做了一锅粥。 有的大臣胆小,甚至猫到了桌子底下。 一个身穿着紫金袍服的身影飞快跑出明殿,旒冠上的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个实干派的大臣跟在后面,大声道:“王上,外面危险,王上!” 但那年仅十多岁的少年,仍是固执的上了梁国最高的摘星楼,一上楼便看到了那个支撑梁国百年,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国柱。 摘星楼很高。 今日的天却格外低,仿佛就压在人的头顶上。 老国柱站在那,仿佛顶天立地一般。 “王上,你来了。” 老国柱年迈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现任梁王——那个年仅十几的少年,沉默半晌后,走上前与老国柱并肩而立,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道: “爱卿,现在能将东海的事情,尽数告知于我了吗?” “老臣谨遵王命。” 老国柱弯腰拜下。 .......... 琅琊海阁。 大龟壳形成的棋盘中。 白方大龙,已经挣脱死劫,困龙升天。 于那无尽星空中,令人难以生起抵抗心思的漩涡巨眼,已经生出了道道裂痕,即将破碎之时,用讳莫如深的目光凝视着对面。 所有懂棋的人,也不可置信的望向天空。 “胜了.....半子!” “天残之局破了!” “步步都是如有神助,我无法想象这是人走出来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棋手们对于刚刚的大道之争无法看懂。 但他们能看清棋盘。 分明是白子大龙,以无数惊艳绝伦的棋路,在死局中抓到了一丝生机,盘活局势的同时,又埋下了无数伏笔,宛若野火重燃一般席卷战局,无声无息完成了翻盘。 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 这就相当于,让你在一片沙漠中,找到体积最小的那颗沙砾。 那人,真的找到了。 “难怪先生从始至终都不愿与我对弈。” 空明老和尚望着棋局感叹道:“若是与先生下棋,我恐怕此生都没有拿起棋子的勇气了。” 黑老则是眉飞色舞的与白老比着手势。 意思是:“你看,人家当初压根就是让着你的,结果你这老梆子还没看出来,在那沾沾自喜。” 白老则是比着手势回应:“起码我跟先生下过棋,你呢?你是个毛,毛知道吗?” 白老用手指着自己稀疏的头发。 棋鬼则是直愣愣的坐在原地,面色呆滞。 他之前还想与那李先生对弈,对空明老和尚的规劝全然没放在心上。 看了那盘棋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万化归元。 万化归元,本意是收集所有棋手的棋路,在棋盘的无穷变化中填上一块拼图。 在宛若恒沙之多的棋路变化中,棋鬼已经用手抓起了一捧。 但,与天对弈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穷一切之变化,回归本元。 哪怕再给棋鬼无数年,他也不可能将万化归元推演到如此......令人窒息的程度。 他还在这与人对弈,人家已经把天残之局破了。 从头到尾,那位李先生就没把他当过对手,甚至没准备与他对弈。 最大的蔑视,是无视。 身边的棋奴,也都面露痛苦,好像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即将溃散。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面露苦楚。 那其中有他的师父,师祖,烂柯寺的历代高僧大德,现在都要魂飞魄散了。 因为天上...... 空明老和尚抬头望天。 “呜!” 啸天四爪一撑,龇牙咧嘴对着天上发出低吼。 “这......琅琊海阁今日有此劫难,唉......” 祝筹几番盘算,却摇头一叹。 他这个琅琊海阁名义上的阁主,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天劫笼罩的范围实在太大,足足有方圆万里的海域,这龙宫遗址能不能扛过去还是未知数。 只能寄希望于老阁主,或是神通广大的李先生了。 那双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过感情的巨眼中,显露的三分错愕,也有淡淡的欣赏。 但唯独没有愤怒。 可是.....这天劫来临的模样,分明是气急败坏了啊? 望着天穹中末日般的场景,众人也有点发蒙。 老天爷也会气急败坏? 啥意思......一道雷劫下来,就当无事发生? 世上绝对没有人能破天残之局,如果有,那就把破局之人弄死? 远处的敖青叹道:“天不会怒,只是不想让龙渊打开......哪怕破了棋局也......” 正在此时。 棋盘的另一方,飞出了一个小瓶子。 瓶口打开,其内的纸张飞了出来,其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金纹,形成了某种与人间迥异的字迹,甚至看起来都不像是字迹,偏偏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虽然比起万里乌云微不足道,这张纸微不足道。 但众人没由来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 纸张骤然发出毫光,将其上的字迹倒映在天穹之上,宛若黑色的幕布上影射着金光。 “赦令。” “东海龙族修补海眼,以肉身填炼狱,功德已成,除去戴罪之身!” 声音不大,却涤荡四方,传达诸天万界。 冥冥之中,有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碎裂。 “李先生的声音?” “这.......” “龙族?世上还有真龙吗?” 众人一边是错愕,一边又是震撼非常,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世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龙宫已经被周王朝所灭,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又被赦免还有什么意义呢? 别说他们了,哪怕是琅琊海阁的阁主们,除了祝筹之外,也尽数是一脸茫然。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水面之下猛然涌起一条风须,鹿角,牛头,虾眼,蝮蛇的身形,道道鳞片都宛若纯金铸造,威风凛凛的抬起头来,注视着天穹的巨眼。 “主人。” 残存了几分意志的敖玄,龟眼中流出了老泪。 那金龙回过头来,看了它一眼,虽未开口说话,但眼神中流露出意思分明是: “这些年,辛苦你了。” 随后金龙冲向琅琊海阁,去到了其中一角,敖青众人所在的位置。 “您是.....” 敖青看着这至高无上的金龙,感受到了一种血脉上的亲切,又有隐隐的压迫。 显然,对面这条金龙的血脉,比他这龙王还要更高。 金龙点点头,面上露出几丝慈祥,又有几分决然。 随后,神芒大作。 其神入敖青,为敖青其修补了在幽冥中受到的神魂之伤。 顿时,他整个人面上又有了血色,往昔失去的修为,以一种极快的恢复着。 其骨血凝结,为敖池瑶铸就了新的躯体。 一双玉足踏在地上,随后淡蓝色流仙裙衬托的窈窕身姿,敖池瑶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敖姐姐,敖前辈,恭喜你们。” 香香抿紧了嘴唇。 能感觉到到,一人一龙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 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发自内心的为敖池瑶开心,眼中却盘踞着复杂之色。 此前敖池瑶在她元神处,但毕竟是他人的元神盘踞在识海,虽然为她带来了好处,但若有朝一日,敖池瑶离去,她的天赋又会被打回原形。 香香一直很担心这件事,但敖池瑶也有自己的目标,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所以只能努力的修行,在敖池瑶走前,尽可能的提升修为。 如果变成凡人女子,数十年后便会老去,到时如何面对仍然丰神俊朗的李宣呢。 但香香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甚至来不及让她步入上境。 而且....李宣是怎么想的? 自己在他心中,真的重要吗? “香香不用担心。” 敖池瑶走上两步,轻轻抚着她柔弱的肩膀,道:“李前辈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再说我也会帮你的,天下能够改善资质的天材地宝何其之多。” “不用那么麻烦。” 金龙仅剩一丝龙魂,仿若虚影一般随时都可能溃散。 它沉声道:“此番若无先生与天争胜,那道于万年前就已经颁布的天条,也会和龙族一样被永镇深海。 这也算.....小小的还他一点人情吧。” 金龙叹道:“而且,我也要消散了,这也算我为龙族最后出一点力。” 话音刚落,其龙魂飞入香香的眉心,形成一道竖着的淡色金纹。 香香还没反应过来,金龙已经消失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出神。 琅琊海阁中的众人,听到这番话语,顿时都面面相觑,处于宕机状态。 东海真的还有龙族,就是前些日子来到他们这里的敖青? 但有一人,从始至终跟在李宣身边,目睹了全过程。 他是柳云沉,也是一个史家文人。 “我时常叹息,不能生在上古年间,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柳云沉长长出了一口气,道:“现在看来,也不差。” 说完他提笔便写道: “元历五五三年,有神秘大能胜天半子,颁天条大赦龙族。” 随即,柳云沉去了史阁之中,打开了层层禁制,将刚写好的传记放入其中。 这是龙宫遗址中最为坚固,也是保存最为完整的地方。 柳云沉从禁制中走出,站在庭院中望着天穹中的巨眼。 如果今天他身死,这份真实的历史会保存下来。 “轰隆!” 在新天条出现后,巨眼好像愤怒了,乌云之中电闪雷鸣,酝酿着毁灭性的气息。 琅琊海阁之中,所有人,包括散仙,都惶惶不可终日。 “完了......” “这天劫不打算罢休......” “咱们快跑吧!这雷下来必死无疑啊。” “入眼之处尽在天威之下,传送的法阵已经失灵了,连挪移的神通法术都用不了,如果能躲掉的话,那些散仙又何必如此惧怕天劫。” 众人乱成了一锅粥,有的神情惶急,有的认命似的瘫坐在地。 “老祝,你说我以后要是成了九劫散仙,会不会遇到这种天劫?” 黄御玄感慨问道。 左右是跑不掉了,不如在这等着,老道士很洒脱。 祝筹回过头,用凝视智障的眼神打量着他,不屑道:“你飞升大罗的时候,去中州屠个几座城,说不定就有了。” “也是。” 黄御玄双手一摊,叹道:“李前辈此举......真是扒了老天爷的裤子给大家看,当着他的面颁布天条,那不是打脸嘛...... 李先生向来运筹帷幄,希望他真的算无遗策,早预料到这一点,不然......” 黄御玄仰头望天,喃喃道:“咱们可都死球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已经输了! 乌云密布,巨眼俯视着下方的众生,好像巨人在打量着一堆蝼蚁。 琅琊海阁中的普通人,自是不用多说,虽然巨眼并非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那已经分了祖龙身,神,魂,的敖青三人,但这才是最悲哀的。 如果雷劫真劈下来,他们只是被“附带”上的可怜虫而已。 毁灭你,与你无关。 这种高高在上的天威,令人绝望。 祝筹一行人,虽然知道李宣神通广大,面上稳如老狗,心中说不慌还是假的。 如果一个电锯放在你双腿之间,哪怕你提前知道他会停下来,但.....谁能不慌? 一片祥云落下,是敖青带着敖池瑶和香香。 “唉.....真的要对我龙族赶尽杀绝吗?” 敖池瑶面露悲切。 一时刚刚目睹了早已身陨多年的祖龙烟消云散,虽然此前没有亲眼相见,但从小在龙宫中都是听着祖龙的传说长大的,而且每个龙族,都是祖龙的后代,有血脉联系。 二是,祖龙都已经不存于世,再无一丝复苏的可能,雷劫却依然不依不饶,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我终于知道,祖龙为何要.....” 敖青看了眼香香,叹了口气。 祖龙最后为何要将自己的魂送给香香,为其逆天改命,因为香香是那位的红颜,只有这个办法能将李先生绑在龙族的船上。 因为这等天威之下,哪怕是李先生也很有可能袖手旁观。 这是祖龙消散最后的小小算计。 “也许天下间,只有祖龙算计过先生了吧。” 敖青心中悲喜交杂,突然不知道是哭是笑,迈动步子走到一众阁主之前。 “多谢诸位这些年在琅琊海阁的付出。” 又叹道:“唉.....这其中的天劫,倒不是针对棋局,毕竟那只是一次对弈而已,其真正针对的.....还是我等,害了诸多同道与我等一同应劫,实在是无妄之灾。” 他的感应不会出错。 “敖前辈无须自责。” 祝筹摆摆手道:“在下师承敖玄老前辈,虽本来没想过会有今天,但今天来了,也不至于退缩。 再说.....” 祝筹看向天穹道:“说不定这次对琅琊海阁来说,是福非祸。” 话音刚落。 突的。 天穹出现了另一双眼睛。 左眼为黑,瞳孔宛若黑洞般,有无上法生灭不止;右眼为白,其中道韵流转,生生不息。 甚至.....比起天道,还要更加像一尊神只该有的目光。 温润,柔和,仿佛胸怀之大囊括四海。 “棋局已尽,你输了。” 淡淡嗓音回荡在东海上空,仿佛这不是大道之争,而像是家常便饭之后的闲谈一般。 “李前辈实在是......太生猛了。” 黄御玄砸吧了下嘴,不禁竖了个大拇指,“扒裤子也就算了,扒完还弹老天爷的......咳咳。” ‘意思倒是这个意思.....但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比喻?’ 祝筹微微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挪动步子。 众多阁主,甚至连敖青也横过眼睛来,默默的离他站得远了一些。 万一待会雷劫真下来,黄阁主那块肯定要被特殊照顾,要是顺带着一起遭雷劈身死道消,不值当...... 不过,李前辈是真猛啊。 赢了棋就算了,还不给台阶下。 这.....真的不怕雷劫落下来吗? “你,不错,但不是我的对手。” 李宣的声音再此从九天之上而落,煌煌如神雷炸响,如同神明下达的旨意,不容任何质疑。 这一声,整个东海都能听见。 甚至离东海近的连云港,都隐隐可见。 天穹上蕴含着雷霆的劫云,直接被震得烟消云散。 太阳的光晕从中间的空洞落下,投射的阳光形成了一道光柱,随后缓缓扩散,整个天穹都晴朗起来。 一声之下,雨霁风光。 那雷劫,居然被生生吼散了。 巨眼猝不及防的消失,那双黑白眼瞳也随之不见,一切再次恢复风平浪静。 众人愣住。 什么叫你不错,但不是我的对手? 这是警告吗? 警告的对象.....可是..... 众人不禁抬头望天,又是错愕,又是无语。 那双没有感情的巨眼,居然还真的灰溜溜消散了。 ‘呜哇,大魔头好帅鸭。’嫦小玉在啸天脑袋上一阵蹦跶,朝着天上挥舞爪爪,好像希望偶像看自己一眼的小粉丝。 “呜.....” 啸天脑袋一顿一顿,狗脸满是无奈。 而那种被天地压迫的感觉,敖青三人也再感觉不到,如同脱去了枷锁。 敖青身上爆发出一阵恐怖气息,令四周众人都遮住了眼睛。 他的身躯上长出片片坚固的黑鳞,身形骤然变长,化作一头威风凛凛的黑龙,在天穹之中遨游。 困了他无数年的规则已经碎了,他现在已经能化出龙躯,堂而皇之的行走在天地间。 他的实力也再次攀升,甚至因为之前的压迫,反而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趋势。 一路来到金仙,头上生出璀璨的三花之后,方才作罢。 金仙!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遨游天穹的敖青。 除了对强者的尊敬之外,也不乏艳羡。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人间没有出现过金仙了。 就连散仙也只能小心翼翼,将自己隐藏在洞天福地之中,更不要说金仙,一旦有这种存在,便会引来无比恐怖的天劫。 但现在,敖青天劫被某个存在的一句话驱散。 这可是金仙啊,大罗不出,金身不灭的金仙! 在人间散仙难存的境地之下,一尊金仙便是横行无忌。 “龙族就要重回时代的舞台了。” 祝筹不禁心生感叹,不说暗流涌动的中州,放在东南境,金仙的实力便是绝对的无敌。 如此,中州那位还坐得住吗? 是听之任之,还是再灭一次龙宫? 但有那位胜天半子的大能庇护,周天子还会御驾亲征吗? 祝筹向来运筹帷幄,但在如此诡谲多变的形式中,也算不出什么。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候。” “这就是大道争锋,大能博弈,没想到人间能见如此光景。” “刚刚那双眼睛,我貌似从中有了几分领悟,在下闭关去了。” “还以为棋道之争是今天的重头戏,没想到有大能与天博弈,今后我琅琊海阁,又该何去何从?” “咱们也就当做了一场梦便是,神仙打架,凡人还不是只能做那池中之鱼......” “真想一睹前辈的绝世风采,不过那位貌似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能轻易让我等见到,也不是高人了。” “你说,会不会高人就在我等身边?” “没错,我摊牌了,我就是绝世高人。” “呵呵呵,在下昨天在仁兄床下无意间看到一本《百美去衣图》,敢问那个大能是喜欢在家中藏黄书吗?” “咳咳咳.....何必如此,大不了我借你看看......” 劫后余生的众人感叹之时。 “吼!” 敖青发出一道清越的龙鸣。 随后在无数目光之中,他朝着天边的某个方向恭敬拜下,语气坚定道: “龙族愿为前辈驱策,日后唯命是从,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敖青生怕李宣因为祖龙的做法不喜,故而直接表态。 脱去樊笼,他一点也没飘,并且深深的知道,今后还有许多挑战在等着他,等着只有寥寥三位成员的龙宫。 除了确实心怀感激之外,再就是为了抱紧大腿。 刚刚敖青的目光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端坐棋盘之前的李宣。 哪怕他现在重回金仙,也依旧看不出这位的半分虚实。 也就是说,李前辈最差也是一名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 这符合敖青最初的猜想,但真正验证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激动的有些颤栗。 在一名大罗金仙的座下,也不算埋没了。 下面的众人没有意外,反而觉得敖青此举是理所应当。 他们想抱那位的大腿,还没门路呢...... 天穹之中没有回应。 敖青也不多言,表过态心里有数便好,李先生之前显露神通,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平时通常比较低调。 随后,敖青突然眉头一皱。 他现在已经再次成为了东海之主,整片东海都在其掌握之中,能察觉到数千里外,有个身影悄然离去,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正是那位燕国的公主。 有人潜入琅琊海阁,掳走李前辈的家眷?!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敖青眉头一皱,正待去追,但随即又顿住了身形。 不对,刚刚那双黑白眼瞳,其中连大道都无所遁形,不可能对此熟视无睹。 既然是知道的,但为何听之任之? 敖青想不明白,但终极没有挪动脚步。 他觉得,自己想不明白就对了,说不定是李前辈落下的布置。 “此局已尽,下一局就要开始了吗?” 敖青喃喃自语,随即一声叹息,前去接下了奄奄一息的老敖玄,但这只老玄龟的躯壳,就好像石头一般。 “老祖宗......” 敖青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世间还有.....如此棋道么?” 棋鬼坐在那喃喃自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而棋鬼身边的棋奴,也都在洒下的温和阳光下,露出了解脱的神色,有的坐在棋盘边,而烂柯寺的一众高僧残魂,则是带着赞许的目光看向空明,看向这位烂柯寺最出色的住持,还有他身边的米金小和尚。 “师父师父,这个老爷爷变骚......” 米金小和尚刚说了一半,又急忙捂住嘴。 “阿弥陀佛......” 空明敲了敲小和尚的脑袋,随即踩着细碎的光斑走来,站在了棋鬼之前,慈祥道:“有的,如果施主想,老衲愿意引荐。” “你为什么......” 棋鬼茫然的抬起头。 烂柯寺的历代高僧都折在他手里,面前这位和尚应该与他是血海深仇才对。 “施主这次见了真正的万化归元,想必已经洗净铅华。” 空明老僧随即面露苦笑,指着旁边的啸天道:“只不过,阁下怕是要先与啸天上仙切磋一段时间了。” “善。” 历代高僧们双手合十,身形随风飘散。 ......... 草庐之前。 “布下此局之人,当真不凡。” 李宣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随即昂首挺胸。 这稻草人应当是此处的主人留下,平时闲暇之余用来手谈的存在,棋艺无比的高超,简直就像拥有灵智的法宝。 可以说,这是他目前为止,最酣畅淋漓的一局。 所以,这个草人值得他行礼。 赢了棋以后,便算是完成了对局,李宣故意说得大声了一点,希望老敖玄能够听见。 但身后并未传来应答,倒是面前的草人突然随风消散。 “老敖玄,老人家?” 李宣回过头,之间那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仰天倒下去。 他急忙过去将敖玄扶起来,但摸到那冰冷的双手时,不禁面色微变。 再观其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偏头过去似乎在用呆滞的眼神打量着无边海域。 这老者,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多谢.....前辈。” 老敖玄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 李宣叹道:“我只是下了一盘棋而已,老人家还是少说话吧......等下去了,说不定还有机会......” 老敖玄眼中都是暮气,放在凡尘俗世的角度来看,是寿尽之相,只不过琅琊海阁毕竟是修仙宗门,说不定有某些灵药能够再续一些寿元。 “我知道.....前辈也许.....有办法救我。” 老敖玄脸上洒满了从云间漏下的阳光,温暖之意似乎让他整个人舒服了一些,“但.....老朽已经活够了,能如此离去.....甚好。” 此前他已经服用过各种天材地宝,不然哪怕以玄龟悠长的寿元,也撑不到今天。 生死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大恐怖了。 “唉......” 李宣双眼微闭,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老者能活到现在,也许全凭着心中执念吊住那一口气,如今棋局被破,这口气散去的同时,生命的余烬也彻底熄灭。 也许,棋局只是导火索,真正让他放下心来的,还是能看到敖家后代平安归来。 这也算是......喜丧吧。 “前辈,老朽想在这多待一会。” 敖玄极为吃力的招来一片云彩,送到了李宣的脚边。 “我.....走了。” 李宣点点头。 站上祥云,那座空中悬浮的草庐小岛便越来越远。 火烧云层,潋滟紫金沉,今天要结束了。 依稀能够看到,老敖玄坐在棋盘边,看着远方被迷蒙阳光洒满的东海,被落日余晖晒得昏昏沉沉。 ........ “敖玄,那封天条放在东海之滨,终有一天,它会和龙族一同重见天日。” “主人,敖玄不知能否活到那天.......” “你会的,滚滚波涛亦有浮沉,你一定会活到那天,光明正大的重新站在天穹之下。” “主人,保重......” 敖玄的脑袋突然回光返照似的清醒起来,但随即意识又飞快的模糊,恍惚之间,他看见有个白袍男子在草庐招手...... ps:会在周日恢复正常更新速度。 东海的剧情结束,该填的坑应该差不多了,鱼松了口气,会在忙自己事的同时,尽量把纲理顺,争取这部分的不足,下部分不会再犯。 最后,么么哒,感谢所有看到现在的读者老爷! 考完试了,在写细纲。 如题,晚上会有更新,接下来会保持日万到完本。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半圣降临,火烧流月城 龙宫重启,似乎为天下的风起云涌,更增添了一份诡谲。 天衍山。 这是一处极高的山,高到一览众山之下,割开日月阴阳。 云层之间日星隐耀,能看见光雾形成的大鲲在其中跃起,穿梭于无数极光之间,唱出响彻天穹的鲸歌。 山峰有座巨大的牌坊,样式像“鸟居”,透过门户正好可以照见群星。 一个老者便枯坐其下,身上穿着样式古朴的灰白道袍,脑袋上的道咎用荆木插着,用朦胧的眼神打量着云起云落。 衍天宗世代单传,极少有人知道这个门派。 从古至今,许多人都上过山,有的是求道心诚,想学那号称衍天算地的观星之术,有的是帝王将相,想问天下苍生之事。 但江元都只有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他说过很多次,自己是观星者,并非算命人,只能看不能说。 渐渐的,天衍山便没有人来了,有人说这老道是沽名钓誉之徒,其实没有真本事,但过了很久之后,所有人又重新对江老道能看破天机之事深信不疑。 因为世事更迭,这位天衍山的老道士,仍然是鹤发童颜的样子。 “星位又变了,这是.....困龙升天,东海龙渊破封了。” 老者梦呓似的说着,眼中弥漫着晦涩的光晕,“老朋友......你终究是去了,看来以后再无机会用你的龟壳演算天机。 虽然早知道有今天,老朽却不能.....” “江道士,别来无恙。” 山峰上突然多了个穿着破旧儒生衣袍,一副穷酸书生模样的中年人。 正是诗君唐含锦。 “唐道友。” 江元对于这位诗君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道:“我观燕国文气鼎盛,想必是文曲重临,儒道有大兴之相,只是这短短时间内,天象连变两次,儒道大兴,龙渊又开,天下恐怕大乱将至。 只是这天象变换的原因,老道始终找之不出......” “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了。” 唐含锦哈哈大笑,坐在旁边的蒲团上,拿出一壶酒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怕说了,你就要破天衍宗的规矩,忍不住下山去了。” 老者江源默默不言,拿起酒囊喝了一口。 意思是你随便说,下山算我输。 唐含锦笑了笑,继续道:“有位大能,于燕国击杀右相姬朗,破了半圣的文封,随后写出四书,为儒道铸就无上根基,但他并未因此封圣,甚至中州到现在,还未对燕国动手。” 江元眼皮一跳。 儒道重启,这是在动摇中州那位的根基。 人可以杀,但四书这种文明传承拖得越久越抹除,否则天下文人都读了去,每拖一会,便会多一份不稳定因素。 这其中透露的消息很惊人,哪怕他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不免心惊。 只能说明那位大能来历非凡,不仅仅是他算不出,连周王朝都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不敢贸然动手。 “东海之上,那位李前辈胜天半子。” 唐含锦轻声道。 他刚说完,忽然云气狂涌,好像整座天衍山都开始震动。 “敖玄便是化身棋盘死去,也算是完成了毕生所愿。” 江元叹息一声,“但天意难违,那位前辈以命换来儒道大兴,龙族破封,在这等年月还敢在青天下行如此大事,可歌可叹。” 唐含锦苦笑道:“老江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位可没有死啊。” “嗯?” 江元突然愣住。 “那位化名李宣,不仅胜天半子,还拿出了新天条,喝散九九灭却雷劫,而且所作之事远远不止于此,还有我不知道的布局在其中......” “还有布局?” 江元看破一切的,充满智慧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 “当然。” 唐含锦如数家珍道:“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张缺二飞升说起......” 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件件说了出来,彼此串联,渐渐完整。 古圣贤石林的几位,都是事情的参与者,再加上与离王通了气,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便都了然于心。 对于那位李宣的出现,列国都是无比重视,国君们可不是吃干饭的,虽然比不上周王朝的巡天卫,但对于本国消息的掌控无人能及。 从李宣助张缺二开天门,再到小院中栽种建木,传世之诗引文曲星重临,暗讽九十六圣,直到东海龙渊的对弈,便都极尽详细。 毕竟,那位是天下风云的源头,哪怕平时十分低调,想隐藏自己也实属困难。 江元多年不下山,哪怕能观星测命,也终究不是亲眼所见。 再加上,那个李姓大能的事情,他根本不敢算,故而听得津津有味。 唐含锦面露感叹道:“龙宫破,儒道启,接下来还有武,道,佛,甚至那位已经在布局建木,说不定天人界限也会......” 话没说全,江元已经站起来了,背负着双手,望向天穹。 “我该如何助你?” “中州就要有大动作了,因为李前辈的下一步谋划很可能是建木,到时天人界限便消失于无形,上面便能插手人间之事,周天子不会坐视此事发生的。” “建木应当有那位李前辈把持。” “是,现在是周王朝火烧眉毛,那位周天子很可能放弃自己“人皇”的身份,将人间的圣贤,散仙斩草除根。” “好,我下山。” 江元老道掏出卦盘,在上轻轻一点。 天穹之上的巨鲲便飞凌之下,挤进了三尺见方的卦盘之中。 ........... 三日后。 流月山脉。 月光静静地照射在满是绿植的城中,新月刚刚升起,万花坐在庭院中,争奇斗艳的花朵便被她一人的风情压下。 “一株草,斩尽日月星辰!” 万叶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他一手指天,神情肃然。 喊完这句极为霸气的话,预料中的剑气纵横却并未出现,倒是旁边站在树上假寐的鸟儿被吓醒了,不屑的看了万叶一眼,随即扑棱着翅膀飞起。 “啪嗒~” 一坨黄白相间的不明物体落了下来,万叶赶紧躲开,这才避免了“屎淋到头”的下场。 “唉.....还是不行,看来是我领悟的不到位。” 万叶苦着个脸,收回手,“难道要换个姿势?” “呵呵,我早就告诉过你无数遍了。” 万花面无表情的训斥弟弟,道:“那姓李的确实是高人无疑,但他又怎么会传授你真正的绝世功法。” 这句话乍听起来博大精深,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哪有一句话便能当成绝世功法的? 所以,这只是那姓李的用来唬人的罢了。 看着扔孜孜不倦在那练习的万叶,万花不禁觉得一阵头疼,恨铁不成钢道: “泠音不明真相也就罢了,你也信那人的鬼话。” 万花的粉白的面上满是冷冽,道:“如果你知道他想做什么,便不会在此为他说话了。” “姐姐,李前辈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万叶回过头,面上闪过几丝不自然,“他真的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不然我给你看看......” 正此时,庭院的藤门自动分开,侍女红玉从外面走来。 余光打量了万叶一眼,似乎是有意躲避似的,趴到万花耳边道: “城主,泠音姑娘还是不愿意吃饭,这样下去......” 一阵耳语。 但没人注意到,桌子旁边有朵小花在偷偷摇晃。 “你等着,我亲自去吧。” 万花站起身来,又对着还在那孜孜不倦的万叶道:“你别练什么一株草斩尽日月星辰了,一会有客人回来,如果真的想替我分忧,便帮忙招待着。” 说着,她便出了门。 “嗯。” 万叶点点头,没有问是谁,因为他心中大概有数。 藤门开合,小径芳草萋萋,万花的裙摆窸窸窣窣扫过浅草。 大概是两刻钟,树影婆娑之间,能看见一个巨大树木,貌似是流月古书的分支。 上面有着一个个花骨朵,像灯笼似的悬挂在极高的树上,被藤蔓牢牢的束缚着。 这是流月城的禁闭室,专门关不听话的花灵。 万花素手打了个响指,藤蔓便延伸铺开,形成了一条阶梯,直通到树冠之上的一个“花房”。 走进其中,看起来却根本不像是监牢,这里好像被特别的装点过,更偏向于少女的闺房,里面有藤桌藤椅,花瓣成的秀床,木晶制的灯盏,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泠音,流月城中的东西,吃不惯吗?” 万花的脸上挂起笑容,取下腰上的花骨朵扔在桌上,里面便吐出了几样人间的吃食。 “这里有烧鸡.....杏花糕......还有燕国产的糯米糍。” 窗台前那个纤弱的背影,连头也没回。 “你不放我出去,我就不吃东西。” 清脆的声音带着软糯,语气却十分坚定。 万花神色一滞,轻轻的站苏泠音身后,道:“我真的是你姐姐,比起一个外人,待在姐姐身边不是更好吗?那个李宣真的不怀好......” “我知道,你是姐姐。” 苏泠音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中却夹杂着警惕,“爹爹也说过,是李宣哥哥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苍生。” “苍生......” 万花听到这个词,心中对李宣越发厌恶。 因为周王朝的某位,便是时常道貌岸然的将苍生挂在嘴边。 她思索半晌,还是决定说出真相。 “也许那个李宣确实想救天下人,但正因如此,咱们待在他身边才会危险,他以后必然还要连通天人两界,但要做到这点,必须要咱们兄弟姐妹三人......” 苏泠音面色柔和道:“李宣哥哥不会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吱呀——” 正在此时,花房的门被打开。 满头华发,面容年轻,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半圣站在门口,他如沐春风的笑着,仿佛是前来拜访老友。 但他身后跟着一群巡天卫,个个都是气息深沉,手中拿着兵刃,有的掐着法决。 其中阵势,隐隐将花房合围。 而且有个黑袍巡天卫,手中提着的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万叶。 万叶此时貌似已经昏过去了,气息十分微弱。 “什么意思?” 万花的俏脸沉下来,语气冰寒道:“放下我弟弟。” “万花城主一向聪明。” 白袍白发的半圣走入房中,面上微笑,道:“你说的很对,不能让你们兄弟姐妹三人落入李宣手中,所以我只好提前将你“保护”起来。” “你完全可以和我说清楚。” 万花背在后面的素手,轻轻引动着,道:“我对那李宣全无好感,甚至愿意帮你逼其真身,这么多年来,不一直都是如此么。” 半圣不会信任任何人,这点万花无比清楚。 所以哪怕要接受周王朝的“保护”,她也没有异议,反正他们诞生于建木,是不死的。 此话一出,巡天卫们露出嗤笑,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堂堂万花城主,貌似也并非有多聪明伶俐。 随后他们便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流月城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草木燃起熊熊烈火,并且不断的蔓延。 瞬间这座宁静祥和,花园似的城市,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随即,万花后知后觉,声音因为愤怒,出现了一丝颤抖: “你......算计我?” “是。” 半圣没有否认,点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天劫杀不了那李宣,对于那人,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更了解他。 落到那姓李的手中,你们说不定还真能毫发不损的唤醒建木,连通天人两界,所以我只好先一步想办法了,正好......你也将苏泠音带了回来,凑了个团圆。 放心吧,幽冥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甚至.....还可能见到你从未见过的人......”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炸散了无边花瓣。 万花裹挟着苏泠音冲天而起。 “呵呵.....想走?” 半圣张口轻吟两句。 万花的袖中陡然一阵发烫,正是那枚未来得及扔掉的“规字如意”。 其上源源不断的晦涩力量,像枷锁似的,让万花感觉扛了一座山,身形几番摇晃。 想要甩脱,其上的浊气却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在这一刻,上面来自幽冥的浊气终于露出了獠牙,对天地间最纯净生机的贪婪。 “该死......” 万花乱了方寸。 没想到,半圣一直在骗她,从一开始拿出规字如意便是。 正在此时,万花感觉手上一松,她茫然的朝下看去。 苏泠音抿着嘴唇,手腕上的藤蔓缠住规字如意,清风吹起她散乱的青丝,水绿的裙角,明艳的眼中有恐惧,害怕。 但口型分明是:“去.....步云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李大大生气的样子吓死狗了 空中洒落几滴无色的泪珠,其中隐隐倒映着火海中的流月城,但这几滴眼泪对于这滔天的火势来说,实在太渺小了,还未落地便被蒸发殆尽。 “苏大人,为何不.......” 身后走来一巡天卫,腰间的牌子上写着“黄九”,此人信手一招,漫天的火海便又汹涌了几分。 以他的实力,居然不能将这座流月城彻底焚毁,只能灭杀其中生灵。 这对以控火闻名的他,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 “不用烧了,这流月古树万劫不灭,你当自己是大罗金仙么?” 半圣以两页纸张,分别将万叶和苏泠音裹起来,随后纸张快速缩小,飞入了书本之中。 他做完这一切,背负着双手望天,道:“女人其实很聪明的,万花更是出类拔萃。 但她们的通病便是......容易感情用事,且记性不好。 哪怕是故技重施,只要稍加手段改变一番,还是会上当的。” “您是说......” 黄九恍然大悟。 半圣面无表情,淡然道:“此处交由你处理,草木之灵尽皆灭杀便是,我们用不着他们炼丹,这两个小家伙,你带去中州......镇入幽冥。” “是!” 黄九躬身拜下,良久前方都没传来应答。 再抬起头时,面前已然是空无一人,唯有火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黄九转头看了眼浓烟四起的流月城,冷哼一声,又烧了几处山林泄愤,随即才带着一众巡天卫离去。 ........ 琅琊海阁。 亭台楼阁之间静悄悄的,所有弟子,包括阁主们都在修行。 此番龙渊开启,龙族气运重回天地,而琅琊海阁又是龙宫的一角,故而灵机大增,“道”也完整了起来。 修士们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且为了未来所要面对的艰难险阻,甚至有可能演变成的劫数,所有人心中都多了一份紧迫感。 特别是几位阁主,怕是已经要脱去散仙浊体,成就顶上三花了。 “大家都在修行啊。” 李宣凭栏远眺,月光静静的挥洒在水面之上,波光粼粼被风儿吹出了褶皱。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修行者都是什么境界,但不妨碍“平平无奇”的自己心生艳羡。 “哪像我,是个咸鱼。” 李宣轻叹。 “呜呜?” 啸天歪着脑袋,觉得李大大不对劲。 这话意思不就是:“真羡慕你们这些穷人,还能努力挣钱,有奋斗目标,再看看我,富可敌国,赚钱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思了。” 它已经接连几天听到,李大大在这“枯燥”了,修为高了不起啊? 想到这,啸天不满的扯了下李宣的裤脚。 “啪嗒。” 一颗灵枣精准的投喂到它嘴中,啸天顿时眉开眼笑。 “呜呜呜~~” 啸天表示饲主爸爸枯燥都是应该的。 “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惜我又回不去,真是怀念啊......” 李宣望着天上的月亮,举杯饮酒。 ‘大魔头最近总是.....看月亮呢.....’嫦小玉四爪摊开,趴在李宣的头顶,偷偷闻了下就别,随即吐出小粉舌。 这么难喝的东西...... 大魔头最近还总说怀念什么的,难道是.....思念姐姐了? 嫦小玉皱起小眉头。 不远处,湖面上突然出现晶莹的水花,随后两个女子的窈窕身影便从其中走来。 一个是近来修为暴涨的香香。 还有一个自然便是敖池瑶。 见到李宣英俊而带着丝丝感伤的面容,敖池瑶没由来的脸一红,随即便强作镇定的走到一旁,不敢与李宣对视。 “又变漂亮了,看来香香你进步很快嘛。” 李宣含笑夸奖道。 “嗯!” 香香很高兴的模样。 李宣看着她这副修炼有成的样子,不禁心生感慨道:“如果有一天,咱们俩因为仙凡之隔,无法在一起......” 这两天,他看着香香越发的水灵,甚至能够腾云了,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复杂。 虽然自己这几年没显老,也没有身体上的不适,但终究还是个凡人。 总有一天会上年纪的。 “啊这......” 香香苦恼的低下头。 她每天修行都很用功的,而且还刚刚在龙魂的帮助下,突破到了上境。 “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我的问题,唉......” 李宣轻扶着她的肩膀,不知如何说才好,半晌才道:“比如老敖玄,他也有修行,但依然无可避免会老去.....” 香香起初不解,随后眉头舒展。 杀猪的说是他的问题,好像确实也没错。 想来也是,杀猪的不知活了多久寿元,恐怕与天地都差不多,现在她才入上境,连敖玄老祖宗那悠长的寿元都老死了,可想而知李宣...... 所以不能因为一点小成就沾沾自喜,要将目光放长远一点,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再不济,杀猪的也会为她想办法的吧? 香香将头往李宣肩膀上靠住,道:“我会再加把力的,再说你总会找到办法的啦,我相信你。” “嗯.....” 李宣鼻尖洋溢着幽香,定下了心,随后偏头看向了那个跟着香香来的女修。 虽然敖池瑶强装着满不在乎,但微红的小耳朵仍然出卖了她的心绪。 好像.....还在偷听。 ‘这个妹子是怎么回事.....一见我就脸红.....难道是暗恋我?’李宣不明所以。 但这个女子通常都与香香在一同修行,看起来应该是回来认识的女修朋友。 嘶.....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不怪李宣自恋,他这幅容貌确实称得上绝佳,一个女子天天盯着一个帅哥看,而且一看还脸红,那不是睡过就是喜欢。 李宣自付.....要是遇到过这种气质清丽的女子,绝不可能没有印象。 所以大概率...... “杀猪的,老祖已经去了。” 香香将脑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想必他看到现在的琅琊海阁,也会高兴的,我们能做好的就是.....珍惜眼前人。” “我会让这个眼前人,一直在眼前的。” 李宣目光坚定起来,随后又道:“你先在琅琊海阁好好修行,我要先回去一趟。” “是因为泠音的事吗?” 香香的脑袋抬起来,目光中带着审视。 “嗯,没错,我得去找她。” 李宣没有隐瞒。 他觉得坦诚更好,再说泠音不见的事情,香香也是知道的。 几天前,泠音突然就不见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内容却是那“花婉”所留,甚至还说什么“泠音在这比跟着自己好”这种话。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李宣的目光沉下来。 他发现之前对于修行界的争端,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那势力不但对琅琊海阁的敖家出过手,现在有掳走了泠音,虽然未必是冲着他来的,可能是因为老苏在燕国官职不低。 但无论如何,自己和对方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哪怕实力悬殊,也必须尽快将泠音救出来。 “汪汪......” 啸天觉得李大大生气的样子有点阔怕。 “你不会有危险吧?” 香香担心的问道。 毕竟,那可是连祖龙都束手的存在,坐拥中州之地的庞然大物。 “实力悬殊,但我还是要去。” 李宣毫不犹豫道。 正面硬碰当然不行,毕竟敌人是修行者,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算啦,去吧。” 香香本来还抿着嘴,听到“实力悬殊”就放心了,道:“只要你不瞒我就好,如果需要的话.....我也想去救泠音妹妹的。” 实力悬殊,那说明对方本来不值得李宣出手,只是让李宣动了怒,所以才要亲自走一趟。 “嗷!” 啸天充分发挥顺风抱紧大腿,狗仗人势的吼了一声,表示它的同仇敌忾。 “哼唧~”嫦小玉看不起啸天。 “你先好好修行吧。” 李宣笑了笑,点了下香香的额头,又道:“对了,我想进藏书阁借阅一番,这事你和老敖说过了吗?” 之所以没有即刻动身,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现在还是凡人,如果贸然过去简直和送菜没什么区别。 琅琊海阁又是修行宗门,正好自己能在其中寻找一番,有没有合适的典籍,再不济,多了解些修士的手段也是好的,起码能有所准备。 “当然啦,敖姐姐会带你去的。” 香香指了下旁边的敖池瑶。 这种事,敖青当然不可能拒绝,只要李宣想,将藏书阁搬空都没问题。 第二百二十八章 藏书阁就这? 一处茶室之中。 海风吹拂着水波似的帷幔,古香古色的桌上,坐着一圈道骨仙风的人,空明老和尚,黑白二老都在其中。 这些都是琅琊海阁的阁主,或是来自其他各地的大修,金线道袍老道,走山客,都在其中。 他们中年级最大的与周王朝同寿,最小的也过了千岁,有散仙气象。 换了身黑底金边袍服,眉宇间洋溢着宁静祥和的敖青端坐,在祖龙之神归入己身后,他的气质看起来多了几分淡然,在一众散仙之中,都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他们一边饮茶,一边研究桌上的棋局。 祝筹喟然一叹道:“再看一次,仍旧是惊心动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觉不相信这棋有人能下出来。” “但世事未必尽如棋局。” 一位穿着阴阳道袍的阁主摇头道:“这棋局之险,宛若在万丈悬崖之上走钢丝,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咱们没有李先生的神通,但周天子.....可不比老天爷差多少啊。” 不少阁主微微颔首。 李先生对龙族有大恩,但对于琅琊海阁并非如此,一部《山海经》,或许对史家来说意义非凡,其他道修武人成仙的却是未必。 再者,能苟安于一处,散仙只要渡过几次天劫,仍然能享有万年寿元。 祝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捻子复盘。 一边道:“先生下完此局,东南之境便成了龙兴之地,中州的气运都要被抢过来了,现在天下诸侯之中,离王隐忍擅谋,兵多将广,兵甲俨然;燕王秉文道正祚,境内玉树芝兰之才如雨后春笋,文气如星河灿烂;梁国虽积弱积贫,但少年梁王亦有改换青天的鸿鹄之志。” 对于东南诸国,祝筹甚至比他们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琅琊海阁看似与世隔绝,但实则情报网络遍布天下,虽然肯定比不上巡天卫,但胜在对底层有掌控,许多门人行走人间,一直在寻找着能在这片天穹下成仙的办法。 而其实将话说透,便是“气运”二字。 每年都有人来敬献奇物,诸国王室也对其礼遇有加。 祝筹的谋算,绝不仅仅限于棋盘,而且这段时间,他从李先生身上学到了许多,越发的深不可测。 “那未必是好事......” 那位阁主默然,随后道:“山峰倒塌,上面的生灵除了飞鸟,便只有死路一条。” 敖青看着说话的阁主,难得认真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山峰崩塌,青苔藻荇总归会留下来,而且周天子想做什么,你是知道的。 以前他没将各地的散仙挖出来,是因为有两难的抉择,但现在他没有退路了。 先生说过,滚滚大势,须有蚍蜉撼树,逆流而上的生机虽然渺茫,但起码有排除万难的机会,如果一味退缩的话,总有一日激流到了尽头,那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正德,你越活越回去了。” 黄御玄不屑道:“大家修行的法门都有局限,在天地灵机已改,规则错乱之下,说不定千百年后就修为尽散了,还想渡劫?” 被叫做正德的阁主,顿时哑口无言。 老黄说得没错。 因为某种原因,周王朝没有直接杀了天下所有的散仙,而是用钝刀子割肉。 只怕要不了多久,别说飞升天门,连散仙也修不成了。 “唉......坐拥龙宫密藏,竟然到了无法可修的地步。” 正德阁主面露悲哀,不禁仰天长叹。 龙宫的曙光已经来了,但他们这些各脉修士呢? 一时间,茶室内陷入了沉默,只听得到海水拍打阁底的声音。 与周王朝这个庞然大物刚正面,哪怕退无可退,众人又怎能立马下定决心。 ............ 琅琊海阁藏书楼中。 柜子上写着不同的字迹,其中都存放着琅琊海阁的书册,奇珍,还有很多天下独一无二的奇物。 反正敖玄是这么说的。 顶着嫦小玉,身边跟着啸天,李宣走进门中。 宛若镜面似的入口出现一串涟漪,在验证了腰牌之后,李宣便如同从水面般破出似的。 里面没人,鼻尖洋溢着淡淡大的木香气。 ‘龙宫的藏书阁,还是很气派嘛......’嫦小玉蹦到柜子上,层层叠叠的抽屉便自动打开,成了她粉嫩爪爪踩住的阶梯。 啸天则是懒洋洋的趴在一旁,等着李宣使唤它干活。 “这玩意.....也是奇珍?” 李宣面带疑惑的从边角的柜子中,拿出了一撮黑发。 黑发上捆着珠玉,貌似是从某个大人物头顶削下来的,看这发量,那位大人物现在脑袋上应该挺凉快的...... “希望典籍不要这么奇怪,能来点有用的。” 李宣无奈的将头发放回原处。 独一无二,有时候并不代表珍贵,这只能说是恶趣味...... “叶子,把典籍从左往右,第一排的都拿过来。” 李宣从两个柜子中间走入存放典籍的地方。 数之不清的玉简捆好堆叠在一起,中间留了个圆形海晶铺就的空间,放着寒玉云纹书桌。 不一会,柴犬撒着四只爪子回来了,张嘴一吐。 “哗啦啦~” 玉简稀稀拉拉滚落,散乱一地。 李宣摸了摸啸天的狗头,道:“叶子,你肚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芥子纳须弥之类的......下次要是小书篓装满了.....” “呜?” 啸天疯狂摇头。 特么,堂堂啸天神犬,能吞月亮的,就拿它当杂物间是吗? “算了,有口水。” 李宣随即吐槽一句,内心又放弃了这个想法,随手拿起一卷玉简。 啸天翻了个白眼。 合着它还不配呗。 来来来,项圈给你,这狗我啸天不当也罢! 嫦小玉三瓣嘴中吃着果果,坐在玉简边上打量着。 她倒要康康,大魔头拿的这些功法,比不比的过她之前拿过广寒宫二等奖的那本...... “烘炉炼体决。” “炫元道功。” “虚空锻神法。” 一个个功法排列整齐,都有明确的分类,李宣从中各挑选了一门,玉简光滑且没有尘埃,应该是经常有人借阅。 “看起来还是蛮靠谱的,我大概是受前世小说荼毒太深......” 李宣松了口气,随即哑然失笑。 自己一直觉得修行者与凡人之间存在着天堑,什么功法之类的,都是藏着掖着,主角要通过九死一生,尔虞我诈,再不济也得跳个崖才能得到。 但当时他提出想来藏书楼借阅的时候,老敖愣了下,然后很快就答应了,让李宣想看就看,喜欢的话带走也不是不行,这让他一时间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修行者的功法,就这么都给自己看了? 想来也是,他又不是外人,再说老敖答应的时候也颇为感慨。 应该是觉得李宣没有天赋,能多一分机会也是好的吧。 “炫元功......” 李宣翻阅着玉简,阅读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没有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着典】这个技能在,李宣便是过目不忘的,只要看过一遍,哪怕是没学过的文字,也能体悟其中真意。 据上面记载,这是一门非常悠久的功法,从上古时的练气之法改进而来,能直通仙道,练到深处之时,体内法力便如虹桥匹炼,化七色神光。 玉简上还有用红色标注的显眼字迹,貌似是某位修炼过的前辈,在上面做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标注。 嗯......大学老师划重点,密密麻麻的,玉简的每一片都是如此。 显然,作标注之人很认真,而且对这门功法颇有理解。 其中的修行之法也很复杂,和他看过的网络小说出入相当之大,没什么元婴化神大乘之说,反而像是古时候的玄奇类作品,讲究修阳神,聚三花,洗尽铅华。 ‘还不错嘛,龙宫密藏还是不错的,嗯.....还是比不上广寒宫啦.....’嫦小玉看完了。 李宣看完,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就这? 就这点水平? 还修仙者? 李宣觉得,他上他真行,像这种修炼之法,他看了几眼就了然于心,现在就能开练,甚至在其写得不好的地方,做一些修改。 “不.....这应该是错觉.....” 李宣晃晃脑袋,再次沉下心神查看。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过,琅琊海阁的弟子们飞天遁地,有时候还施展法术无比神奇,妥妥的是修行者的手段,这典籍应该没有假。 也许......是他领悟的不到位。 这一次,李宣看得更加认真了。 很快又看过了一遍。 李宣确认,这《炫元功》,真的只是就这.......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首先,功法肯定没有问题,因为老敖犯不上骗自己,不想借阅婉言拒绝便罢了,无须弄这么多没用的功法摆在这。 既然功法是没问题的,那问题难道......就出在自己身上? 他没有资质,所以看不懂? 但这也不是看不懂啊,相反,是看得太懂了,甚至觉得这功法很幼稚,跟之前泠音给的那本差不多。 “之前的棋局,琅琊海阁无人能解,但偏偏被我破局......而且并未觉得有多困难......” 李宣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点,问题的本质。 棋艺.....悟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辈又在搞事了。 ‘大魔头在想什么呐?’ 嫦小玉伸出爪爪,在李宣面前晃了晃。 然后......李宣突然眼中一亮。 是啊,棋艺和悟性挂钩,那极难的棋局整个琅琊海阁都无人能解,这不正意味着,他的悟性极强吗? 也就是说,他很轻松的就看懂了修行法门,不是因为法门太简单,而是因为他的悟性太强,所以理解起来根本没有难度。 这极有可能是【弈道】和【着典】带来的被动,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也就是说,这个修行之法,我其实可以练? 我现在对于这门功法的理解,可能比原作者还要高,也就是说不存在走火入魔的问题,甚至可以推陈出新.......” 李宣摸着下巴,怦然心动。 随即,他学着书中注解,先运起了《咸鱼炼体神功》,好好准备了一番。 深深吸了口气。 “七气通有无,观神自在!” 心中默默念着口诀,李宣的意识逐渐下沉。 他发现,体内不像玉简中的记载,完全没有修为的人气海枯竭,反而他其内无比充盈,几乎满溢,甚至大成都没有这种气象...... “这.....难道是咸鱼炼体神功?亦或者....我其实是什么圣体?” 李宣面露欣喜。 不管如何,修行的先天之气无比充盈,这是件好事。 勾勒着那八道“气”,运行传说中的大周天...... “强补弱,实盈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嫦小玉一下蹦起来。 嗯,让粉毛兔兔受到惊吓,这是李宣修行的唯一动静。 其余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李宣叹息一声,将玉简往旁边一扔。 没有什么修行的必要了,虽然他是首次修行这本法决,但对其理解却是无人可比的,甚至上面的批注在他看来都有很多错漏的地方。 如果换以前,李宣可能就暂时不想了,但现在不一样。 泠音现在还不知道被抓到了哪里,他没有退路。 李宣沉思良久,又将其他玉简中的内容看完,随后一一试验。 毫无意外,与之前的《炫元功》一样,如同石沉大海般。 “我并非此世之人,所以无法修行此世功法,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宣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体内精气充盈,以强补弱而得七气均衡,他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来的,没有一丝的失误。 只有自己“穿越者”这个身份,是唯一的可能。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自己去写功法吧......等等!” 李宣腾得站起来,双眼发亮。 对啊,这不有【着典】吗,而且这里无数的修行典籍,便是他的范本。 没有枪炮,咱们还不能自己造? “叶子,去把典籍都搬过来!” 李宣拾起那几卷玉简,好好的放在桌上,随即打开小书篓,从中拿出文房四宝。 “小玉,磨墨!” 李宣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辉,道:“笔来!” 他在宣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目录。 《九星天辰诀》。 《太古龙象决》。 《阴阳大磨锻神法》。 《野草剑经》。 ............ 万道光芒从藏书阁顶端乍现,照见天穹。 青天仿佛成了一块幕布,其上光晕混杂,仿佛被人打翻的调色盘,浓墨重彩涤荡生灭,玄之又玄看之不清,但却能清晰的感受每一种的存在。 才平静没多久的琅琊海阁,众人没来得及过几天安生日子,天穹又动起来。 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劫雷,而是弥漫的金辉,海面好像沸腾的金汁一般,衬托得琅琊海阁光芒万丈。 “怎么回事啊?” “琅琊海阁从创立至今,发生的大事都没这两天多......” “难道有大罗金仙降下福泽?” “是帝流浆吗?我听说功德感动上苍,才会出现这种异相.....” “上苍感不感动不知道,反正是不敢动,李前辈还没走呢。” “气机的中心,貌似在.....藏书阁,貌似那地方只有阁主才能进,这次会不会又是李前辈......” 众人当然知道,这位李前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 一种修者面面相觑,都朝着中心汇聚而去。 呜呜泱泱聚集过去的众人,还未来得及靠近,便看到了一众阁主联袂而出。 “地涌金莲之相,有人在铭刻大道!” “李前辈在藏书阁?” “这.....这是在挖周王朝的根啊......” 阁主们的见识显然比普通弟子强多了,他们刚刚还在讨论修炼法门的事情,没想到中途便见到这一幕。 李前辈已经在写了。 .......... 中州之地。 空中悬浮着一副巨大的日曜金轮,其光芒甚至遮盖了太阳星光,铺成了辽阔的金红色华盖。 而其下方则是一座城池,曾经叫做幽都,现在则是神都。 气势恢宏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空中的日曜金轮仿佛就是它的冠冕,为这位巨大的帝王之城更添三分威严。 一袭月白色长袍的身影,踏入城中,如无人之境般走到了东郊皇陵。 这位半圣映照着光辉的脸庞,露出几分虔诚。 那个端坐在皇陵之前,满身缟素的背影,始终不曾回头。 如果外人看到他身上的衣服,肯定会骂大逆不道,因为这是前幽朝的王族制式,上面绣着五爪潜龙。 但半圣知道,每年十二月,天子都会穿着这身衣服,守着这前幽朝的皇陵。 周朝没有皇陵,因为周朝没有先王,只有一个周天子坐拥苍生,御极万古。 没人觉得周王朝需要皇陵。 “苏晋,你觉得,朕错了吗?” 声音突然传来。 那个背影露出了几分萧索。 苏晋不敢相信,这位会问出如此的一句话。 随后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明白了。 皇陵中心的那口井中,正传来痛苦的嘶吼,那凝聚成龙形的王朝紫气,正在点点溃散,重回于天地之间。 气运散了,周王朝的气数就尽了。 但半圣苏晋不知道该怎么答。 也不敢答,因为无人有评判这位天子的资格。 “陛下有德。” 半圣只能如此说道。 那声音却自顾自说道:“灭万灵,绝天人,毁龙宫,弑君弑父,朕真是十恶不赦啊。 但....朕是天帝,亦是人皇。 朕不给的东西,外人不能抢。” 前面那背影站起来,虽然还未转过身,但那股披靡天下,手握江山的气势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皇陵像是地震一般猛然颤动,震得无数恢弘的陵墓,落下了细碎的粉尘。 皇陵纷纷打开,其上似乎飞出了一个个帝王的痛苦虚影,无一不是曾经镇压九天十地,位及至尊。 “你!大逆不道!” “以天心夺众生之心,哈哈哈哈,国祚将亡了。” “可惜,我等看不到你这个欺师灭祖之人玩火自焚。” 那背影身上的幽朝王族袍服随风飘扬,对这些咒骂恍若未闻。 他只是脱下外袍扔在地上,道:“没人有资格审判朕,因为朕不仅是人皇,亦是天帝!” 随即,无数帝王魂灵被投入漆黑如墨的井中,好像被恶兽吞咽而下,声音戛然而止。 黑龙似乎吃饱了,竖瞳闭合,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起码暂时是这样。 眼前发生的一切,苏晋都垂下眼帘,没有抬头去看。 他道: “陛下,建木三魂我已得其二,其本体也有消息了。” “嗯,关入幽冥中,顺便让那帮老家伙们出来活动活动。” 周天子仰头望天,目光平淡:“时间久了,有人觉得窥得一份大道,便能直面天威,但他又怎知...... 真正的天,根本就没醒。” 第二百三十章 三条直指大罗的道路 天界。 庚金剑山。 “野草......” 白云间,老树下,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不起眼的老头醉眼朦胧。 片刻后,张缺二又摇摇头,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液,又将手在衣襟上擦干净。 天人界限在这,李前辈的剑图其中虽然气机无穷,却也难穿越这道天堑。 估计是错觉吧......他这两天也没少产生错觉了。 在这仙人悠长的寿元之中,张缺二只感觉到了一阵空虚,整个仙界都是如此。 美食美酒,宁静祥和,但透着一股深深的腐朽,就像是定格在油画中,表面鲜艳内里却完全腐烂的苹果。 远处,一道白衣身影坐着一卷经纶飘然而来。 “张道友,少饮些酒。” 落地之后,看见老迈的张缺二,苏枕无奈道:“虽然成了仙体,喝酒不伤身,但长期麻醉元神,剑意会失去锋锐之气,若是让你们庚金山的剑君看见,免不了要训斥你,说不定还会关到剑冢。” “太无聊了。” 张缺二抬起酒壶又喝了口,道:“不饮酒都不知道做些什么,苏道友要不要来一杯?” 举起酒壶,他又砸吧砸吧嘴,嘟囔道:“还是怀念人间酒的滋味,李前辈说是什么“红酒”,我当时只觉得是仙酿,没想到来天界也喝不到那么好的琼浆玉液了。” “那我陪你喝两盅。” 苏枕破天荒的拿出一个蒲团,席地而坐。 良久,他突然道:“张道友,当年是燕国对不起你,我也没想到,我的亲弟弟苏晋,本该重振燕国文道的圣贤之姿,会是中州那边的人。” 张缺二听到这个名字,身体突然僵住, 过了半晌,才洒脱笑道:“我已经将那块木头交给李前辈了,希望她这一世,能达成夙愿吧。” 正在此时。 “嗡——” 张缺二放在手边,出自庚金剑山的仙剑突然铮铮鸣响。 两人猛地站起来,望向天穹。 庚金剑山上,无数形态各异的剑器如林,插在山壁上宛如剑山的汗毛一般。 突然间,剑器都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疯狂的嗡鸣颤抖。 还不止如此,无数剑仙手中的飞剑也脱手而出,铮铮发出清越的金铁之鸣。 遮天蔽日的飞剑,浩浩荡荡如各异鱼儿般游弋,环绕着庚金剑山成了两条光带。 震惊的剑仙们,只能使用这辈子难得用两次的腾云驾雾,环绕于云端之间。 “怎么回事,有人证剑道道果么?” “剑意貌似是从下界而来,如果不是有人证大罗剑道,其剑意不可能透过天人界限。” “连天界都出不了大罗,人间怎么可能.....” “此剑意起于微末而无边无际,强韧且百折不挠,就好像......” 剑仙们在云端之间,都目光深邃的看向下界。 但天人界限何其绝对,他们的目光也无法穿透。 “张道友,你这剑意难道是......” 旁边的白衣剑仙低声问道。 “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张缺二醉眼朦胧的饮了口酒,舒服的打了个酒嗝,断断续续道:“我曾经见过李前辈能将剑意化为龙蛇笔法,跃然纸上,其剑道修为,是老夫平生仅见。” “比剑君还强?” 苏枕见四下无人,便低声传音道。 “额.....” 张缺二捻着胡须,似乎在思索,“我没见过剑君出手,但只论剑意来说的话,那野草剑意确实胜过我在庚金山看到过的所有剑道,因为其本质没有上限,代表着无穷,无尽,无限,倒是有些像建木生生不息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 剑山顶端的大殿,飞出一道气息凌厉的白袍身影,头戴紫金束冠,面容普通,手中无剑,但整个人看一眼都觉得目中刺痛,腰上悬挂的那方剑印,昭示着他庚金山主的身份。 剑君背负着双手,所过之处剑仙流水般分出一条道路,他没有看向下界,而是望向南边。 虽然这白袍只是一尊化身,但众仙又是恭敬,又是震惊。 因为剑君已经多年不出山了,飞升晚的甚至连其一面都没见过,听说是在大殿之中参悟无上大道。 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这等大能,岁月对其已经没有了意义,唯一的目标便是那传说中的境界。 “太阴星君,别来无恙。” 剑君张口,声如金石碰撞。 众人一时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阴星君,那不是坐镇广寒宫的那位吗?一个在西方,一个在南方,两边可是遥远非常,剑君这是在隔空传音吗? 正在他们惊疑不定时。 白云悠悠的天地暗了下来,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光明,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随后以丝丝缕缕轻纱似的白光便从云层间渗漏下来,仿佛整个庚金山都披上了一层月白帷幔。 月影中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形。 “是太阴星君!” “广寒宫主也来了,看来人间真的发生了大事。” “命不想要了?广寒宫主笼罩在太阴星的光芒之下,不要试图探寻她真形,小心冻彻顶上三花,神魂冰裂。” 剑仙们都传音议论着,有的还止不住太阴星下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打量,想窥见这三界排前几的仙容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毫无意外,有几个仙人顿时面色苍白,眉毛上结出了冰霜。 原来,美丽真的可以冻人。 缥缈清脆的声音传来: “剑君,人间大势已起,破开天人界限在即,庚金山也要应劫,你们的应劫之人准备好了吗?” “看样子.....还没有。” 剑君叹息一声,回过头。 一众仙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毫不起眼的......那个邋遢老头。 顿时,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被所有目光注视的张缺二猛地呛了口酒,然后用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 “我?” 与此同时。 除了野草剑意斩破天穹以外。 极西之地出现了太古龙象虚影,开辟了一条以力证道的路径。中州出现了九颗天星,衍化星辰大道。 天界,人间,各处圣地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无数久不出世的圣地,都重现世间。 琅琊海阁,所有阁主,包括弟子,都已经陷入了呆滞状态。 海风吹拂,偌大的楼阁中鸦雀无声。 好家伙。 刚说修炼的功法不行,就直接弄出几条康庄大道出来,这么不值钱的吗? “正德,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祝筹轻咳一声,看向之前说话的阁主。 “我也忘了......” 叫做正德的阁主老脸一红,随即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只是我觉得李前辈志向远大,我辈修行者应该斩破荆棘,敢叫青天换日月才是,以后谁想偏安一隅,我第一个与他好好谈心!” ......... 坐在楼阁中的李宣,缓缓睁开双眼。 “叮咚,恭喜宿主“着典”达到登峰造极。” 奖励:“空白的册子。” 【空白册子】:“这上面什么也没有,貌似是用来记录某种文字难以表达的东西......” “难道是......”李宣脑中刚升起了念想,便看到了后面的注解。 “不是春宫图。” “好吧......” 李宣耸了耸肩,随即将这本册子翻开。 从外面来看,就跟普通的蓝皮线装书没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连封面都没有任何的字迹,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李宣翻开书,纸页的触感有些奇怪,摸起来光华如镜,如同上等的丝绸一般。 尝试着撕扯了两下,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出现一丝褶皱。 “这又是做什么的东西......” 李宣正不知道该拿这本“无字天书”怎么办。 上面突然亮起了微微的毫光,将桌上他刚书写的几本“功法”便微微震动,呼啦啦飞旋起来,尽数没入了这本册子之中。 李宣再次翻开册子。 发现第一页多了头宝相庄严,神威厚重的古象,其身上缠绕着一头金龙。 第二页是九颗彼此串联的星星。 第三页是如同剑器竖立的一株草,和他店里挂的有几份相像。 “原来如此......” 李宣有点懂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文字转图像? 还是挺神奇的...... 神奇个鬼啊,这东西有个鬼用啊。 李宣摇摇头,信手将册子扔进了小书篓中。 他想试试,能否修行自己写出来的功法,但毫无意外,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没有动静。 “我还是太想当然了。” 李宣叹了口气,“这些功法未必有什么用,终究只是空想而已,没用......” 这都是前世看过小说里的功法,人家作者总不可能真的修炼过。 虽然加上了【推演】技能的帮助,但想借此创造功法修行,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呜.....” 啸天微微后仰。 不是吧大佬。 你还要怎么样,这两本功法直指大道,修成大罗道果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大罗还没用? ‘哼唧.....’嫦小玉趴在书桌上,嘟嘟囔囔。 哎呀...... 不能让大魔头去参加广寒宫功法创造比赛,不然自己就要变成三等奖了...... ps:还有一章晚些明早可看。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东海深处,迷雾缓缓散去。 取而代之的,地上涌出无数金光,三个异相久久没有散去。 “行了,咱们现在也没有退路了。” 祝筹望着天空,面露苦笑。 琅琊海阁乃是龙宫一角,所以哪怕浮上水面,也是类似洞天福地的存在,算是一个小千世界,故而许多散仙才能待在阁中,屏蔽天机。 经历了两次劫数,一次天劫,一次三条大罗之道,这方小千世界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境界越高,对于自己所在世界便会造成越大的影响,小千世界便很难承受大罗级的存在,除非是龙宫全盛时期,规则完全之时还差不多。 这方小世界的消散,代表以后所有散仙都会暴露在天道之下。 “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正德阁主点点头,无奈道:“不过能直通大罗的法门,寻常修行者想求还求不到呢,咱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这条路便是修行李宣写下的法门。 法门便是类似于门票之类的东西,之前他们修行的法门已经不容于道,所以无法在此方天地存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拿到新的“门票”。 敖青也不由得感叹:“李前辈真是大手笔,这种法门居然广播天下,人人皆可练,恭维之语就不用说了,李前辈大概是不需要这些的,抓紧时间修行吧。” 一众阁主自然是没有异议。 ....... 当晚,李宣从藏书阁回了院子,揉了揉眉心,倒在床上开始平复着身体的疲惫。 写完那三本功法,他觉得很累,在回步云镇之前,还是先好好休息下精神。 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梦乡。 还是梦树之下,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阔落,然后吨吨吨喝下去。 “如果外面也如梦境之中一般,能随心所欲就好了。” 李宣微眯着眼睛。 “嗡——” 梦树之下的小花又亮了起来,晶莹的光点挂上了枝头,微微颤动着,像是趴伏在树枝上的萤火虫。 “嗯?” 李宣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随即,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水波似的门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中走来。 “李先生?” “老张?” 两人相见,互相都懵了。 李宣万万没想到,早已经去世的老张居然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如果这不是梦境,他还以为是活见鬼。 老张更懵。 在天界之时,庚金山有那么多玄仙,甚至金仙都有不少,剑君却偏偏指了他来当应劫之人。 老张承受了他这个修为不该承受的东西。 然后,对于应劫之人,起码得有基本的待遇吧,比如弄两部功法,赐下些许提升修为的丹药,弄些趁手的仙器,再不济也得告诉他怎么去人间啊。 但剑君只是让他好好休息,做好准备。 老张冥思苦想不得解,只得参悟着那道野草剑意,然后就......睡着了。 这很奇怪,以他天仙之躯,顶上结出三花,神魂千年都不会疲惫,居然就如同一个凡人般入眠了。 睡着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梦中。 “老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李宣心中微惊,随后面上露出微笑。 不管怎么样,能在梦境中再次见到老张,他还是很开心的。 这可是玄奇的世界,人死了不一定就是真死了也有可能。 “我没......” 张缺二刚想否认,但随即却又陷入沉默。 李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说他死了?自己明明活的好好的,渡天劫还是靠着他帮忙呢,自己没有成功飞升李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这当然不是说他的生死。 张缺二想起李宣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这个死,是指精神死了。 他回过头,望着水波镜面上的自己,两眼浮肿,胡须杂乱,满是酒渍的衣服,一副颓废糟老头的样子。 “是啊,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张缺二一屁股坐在棋盘对面,便笑道:“小李哥,上次说托梦给我送牛肉汤面,没想到这次成真了。” “好说。” 李宣拂袖将棋盘扫干净,抬手打了个响指,桌上便出现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啧啧,这味道,在那边可吃不到。” 张缺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挑起面条就开始吸溜,一下吃的太猛,被辣气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李宣在对面看着,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梦境之中的这棵树,貌似并不能创造不存在的人,所以老张应该没死。 刚刚说“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意思应该是他已经退隐江湖,闭关修行之类的。 什么样的人,才会不问世事,隐退江湖呢? 一种是绝世高人,已经无敌了,一种是咸鱼,对生活没有希望。 李宣思索着问道:“老张,最近那边的生活,挺无聊吧。” “是有那么些空虚。” 老张含糊不清道:“我练剑大概是练不出什么来了,随便走过几人,其剑道都比我高上两个档次,山主还说让我去人间多走动走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要是我年轻的时候,说不定什么也不想,拿着剑就下山了,现在.....没那个心气咯。” 随即,两人喝着酒,吃着面,老张久别遇故人,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说起了很多他年轻时候的事。 什么面若冠玉,身如青松,手持一把白虹剑独闯龙潭虎穴,还割了一个大人物的头发。 李宣做了个合格的听众。 随即,口若悬河的老张突然停下来,讪笑道:“想必小李哥听这些故事都腻了。” 数百年之内,他确实是诸国最风头无两的剑客,但对于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小李哥来说,恐怕看过更多惊才艳艳的人物。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我还是知道不少剑客的。” 李宣点点头,笑道:“什么叶孤城,西门吹雪,谢晓峰.....都是英俊非凡,剑法超凡入圣,名燥一时的人物。” “这....老头子我倒是没听过.....” 张缺二在脑中几番思索,哪怕追溯到上千年前,也没听说过这几个名字。 连小李哥都赞不绝口的剑修,不应该寂寂无名才是,大概是年代太过久远了。 他问道:“那他们都是用的什么剑法?” 李宣沉吟一会,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 老张愣了下。 李宣见状笑道:“其实我还会些剑法,正好在这方便,便演练给你看看。” 如果不是在梦境之中,他还真不一定能用出来。 梦境中重拳出击,现实里唯唯诺诺,说的就是李宣了...... 他随手捡起梦树之下的枯枝,挥舞了两下,除了重量轻些,倒也算用的顺手。 “在这里才方便演练吗.....” 张缺二不明所以。 他知道小李哥会剑法,但从来没见其亲身使出来过,难道练剑还得挑地方吗? 突然,张缺二背后的汗毛倒竖。 一股令人神湛骨寒的剑气从前方传来。 辉煌无比的神韵聚集而成,无暇无垢。 一点寒芒绽放,随后迅速变成了匹炼似的长虹,风驰电挚般煌煌而来。 神先至,而招后发先到。 张缺二呼吸都要停滞了。 “嗤!” 一剑之危,天地俱寂。 随后九天之上被撕开了划破一道口子,白色血液如同瀑布般喷薄而出。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张缺二是练剑的,但他心中没有词语能形容这一剑,只知道煌煌令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持剑之人非是剑客,而是剑中之神。 张缺二看到了这其中的剑意。 这是唯我的一剑,是剑道中至高无上的境界,唯有自付天下无敌的剑客,方能使出这种剑法。 很强,但不适合他去领悟。 嗯......一个天仙敢说什么剑道独尊,怕不是腿都要被打断。 “怎么样,还不错吧。” 李宣随手将枯枝往旁边一扔,又笑着坐回对面。 “难怪小李哥说只能在这里演练。” 老张面露苦笑。 如果在外面挥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剑,天穹都要被斩出口子,不知道是多少生灵涂炭。 “哈哈....” 李宣也笑了。 别说老张,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一剑有点离谱。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剑法在梦中动静会这么大。 “那创出这一剑的人,又是何等的风采绝世。” 张缺二不禁喃喃道。 如此惊艳的剑法,让他沉寂良久的心产生了些许波动。 李宣摇头道:“他们肯定是不会再出现了,除非我想,倒是能让你在这见一见。” 嗯,能在梦中让老张看一看,不过也是徒具其型罢了。 “原来如此。” 张缺二懂了。 根本没什么西门吹雪,叶孤城,谢晓峰。 以这三人不逊于剑君的造诣,成仙证道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在天界都会赫赫有名,哪怕时间久远,现在应该也能在天界有所耳闻。 所以说,这些都是小李哥以前行走天下的用过的名讳罢了。 小李哥没飞升,时间又过得太久,所以才会无人知晓。 否则,那首侠客行是哪来的? “虽然他们注定无法出现......” 李宣摆摆手,又给老张倒了杯红酒,认真说道:“我觉得你离他们,也只差一样东西。” 刚刚听了老张的故事,李宣觉得还差那么点意思。 所谓剑客,江湖儿女,自然离不开“情”之一字。 李宣半开玩笑道:“就没有什么年纪相近的女修,能跟你谈一场夕阳红? 加上情之一字,你才算是圆满。” 老张愣住。 李宣轻咳一声,解释道:“就是双修道侣,咱们之前去碎月楼,你不是也挺......” 说着,李宣挑了下眉。 “碎月楼......” 老张筷子一顿,口中喃喃自语,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李宣见状,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他好像有点明白老张退隐的缘由了。 李宣思索一会,问道:“老张,你年轻时,也曾有过喜欢的女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剑似当年,人非少年 “有的。” 张缺二嘴角流露出几分苦涩,“我刚下山之时,便在碎月楼.....” “碎月楼.....” 李宣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随后他想起,自己不也差不多嘛。 大抵都是因为那一句......“鸡你太美”。 “你想错了小李哥,不是这样的。” 老张目中闪过追忆之色,道:“那时碎月楼还叫满月楼,她女扮男装的与我抢花魁,后来......” 老张喝着酒,开始说起了往事。 李宣从中提炼了关键。 你抢我的花魁,那我就只好抢你了....... 咳咳...... 开个玩笑。 老张讲着讲着就停了,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在步云镇中,看一个老妇人可怜,便花半两银子买了她砍柴用的木桩。 随后,那个惊艳他时光的女子便出现了。 后来...... 老张突然觉得脑中针扎似的疼痛。 “我大概知道,其中过程有多曲折了。” 见老张这副模样,李宣蔚然一叹,随后道:“这点我倒是帮不了你,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如下山,再去红尘中看看,说不定能打开心结。” 嗯....老张是个有故事的老同学。 “小李哥也觉得,我该下来走走吗?” 张缺二突然明白了。 小李哥的意思是,他距离那传说中的剑道境界,只差解开心结便圆满。 他.....真的行吗? “答案得问你自己。” 李宣摇摇头。 他不是什么人生导师,无法帮他人做决定,刚刚也只是小说看多了,由心所发的感慨罢了。 不过老张天天窝在步云山上,下来活动活动也没有坏处就是了。 “多谢小李哥为我指点前路。” 张缺二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只是和小李哥闲聊几句,但没成想,小李哥却已经给他指点了前路。 他在天界这段时间浑浑噩噩,其中重要的原因便是不知道自己修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从飞升便一直在原地踏步,哪怕怀中有李前辈所留的手书,修为也陷入了停滞,仿佛剑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是剑心晦暗,胸中无意气带来的。 听小李哥的意思,他解开心结的契机,大概就在红尘之中了。 虽然不知道小李哥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不会害自己的。 张缺二想也没想,便点点头。 随即又叹道:“小李哥你帮我助我良多,老夫却无以为报,如果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我这把老骨头随你趋势。” 从飞升天门,到现在的 ‘你又不是姑娘,我要趋势你作甚.....’李宣张了张嘴,转而道:“要这么说,还确实有一件事...... 老张你认识苏泠音吗?她也在步云镇待过一段时间。” “认识,怎么了?” 张缺二楞道。 “她遇到危险了。” 李宣表情严肃,开始和老张解释泠音失踪的事情,好歹老张也是步云剑宗的,虽然未必是高层,但好歹在江湖上能说得上两句话。 “泠音她.....失踪了?” 张缺二醉醺醺的眼中,突然亮起一抹精光,整个人立马坐的笔直,急道:“她在哪失踪的?对方不会把她怎么样吧?我该去哪找她?” “老张,你怎么这么.....” 李宣内心不免奇怪。 老张能认识泠音都不错了,为何一副如此急切的样子? 李宣轻咳一声,下意识道:“泠音不会是你旧情人的女儿吧......” “这么说没错。” 张缺二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但泠音是她的女儿,却不是苏平那小子的亲生女儿,他只能说是名义上的。 唉,说来泠音也是个苦命的女娃.......” ‘贵圈真乱啊......幸好泠音不知道这些事.....’李宣有点凌乱。 但不管怎么说,老张愿意帮忙就好。 “行了,我明天还得动身,就不多留你了。” 李宣朝张缺二挥挥手。 还是理不清,这几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小李哥告辞。” 张缺二也站起来,躬身行礼。 随即他便消失在了梦境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张缺二在洞府中睁开眼睛,缓缓的走出门外,他看着天上那道煌煌的野草剑意,久久都不能平复心情,有了这道剑意镇压,人间大概能承受大罗之下的剑仙下界。 难道剑君和小李哥早有约定? 否则,剑君不会在人群中偏偏找了他这个天仙,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张缺二注视着远方,目光好像到了人间。 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很多尘封的回忆。 或许当初他飞升天界,本来就是一种逃避吧,天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避风港,也同样是一个牢笼。 “唉.....泠音有危险,这人间我哪怕不想去,也不得不走一遭了。” 张缺二立在那棵树下良久,脑中出现了某张笑靥如花的面容。 伴随着一声长叹,他走到洞府的角落,拿起那把落了灰的剑器,用袖袍缓缓擦拭着。 白虹剑放在人间,是难得的神兵,但在天界却只是庚金山的制式兵器罢了。 年少初得白虹时,未经蕴养,凌厉之气四溢,配少年人正是相得益彰,纵马轻狂,挑尽天下兵。 灰尘被袖袍擦去,露出下面光滑如镜的剑脊。 三尺青峰微明,照出了张缺二老迈的面庞。 剑似当年,人非少年。 张缺二御剑而去。 .......... 琅琊海阁。 李宣醒来以后,松了口气。 有老张帮忙,把握就更大一些了。 其实他原本想找琅琊海阁帮忙,但听小老弟柳云沉说过,他们宗门世居东海,很少打开山门,便打消了念头。 哪怕让老敖开口,或者自己让他们还解开棋局的人情,琅琊海阁确实不会置之不理,但问题在于,东海到步云镇实在太远了,完全超出了人家的势力范围。 远水救不了近火,还不如步云宗来得靠谱。 怎么说自己也算认识朱琼玉,还有老张,老余。 特别是老张,虽然看起来修为不高,但却是老余和朱琼玉的师父,应该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也罢,让香香待在这好好修行,我得另想办法了。” 李宣打开门走出去。 然后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有点亮,有点刺眼,前面是放了个大灯泡吗? 看清之后,李宣微微后退两步,笑道:“柳兄,你怎么一大早就站在门口。” 站在门口没事,关键还正好和太阳同一个角度,李宣年纪轻轻的,差点就瞎了。 “啊.....听说李兄今天要走嘛.....” 哈欠连天的柳云沉见门打开,连忙戴上帽子,道:“这次李兄可是帮了琅琊海阁大忙,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怎么在我跟前说这句话的都是男子,总不能以身相许吧.....’李宣心中颇感无奈,道:“没事,这不是让我去藏书阁遍阅群书了吗?柳兄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 柳云沉满脸严肃,道:“再说......李兄去藏书阁,也不算我们还了人情.....” 李宣在藏书阁写出三条直通大罗的法门,受益最大的还是琅琊海阁。 所以不仅没还,还又欠了不少。 ‘虽然我知道自己无法修行,但你这么说话就有点欠揍了......’李宣不禁有点想打人。 “李兄知道的,我是史家文人嘛,自然是要谱写传记的,所以便想跟着李兄一起......” 柳云沉沉吟一会,羞愧的说明来意。 小老弟脸皮其实很薄,但他仍然鼓足了勇气说出来。 因为跟着李兄,便能见证这个时代风起云涌的全貌,这对于史家文人来说,是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 “如此.....也行。” 李宣没拒绝,转而道:“不过我有个要求,赶路就拜托你了。” 他正愁回步云镇的速度太慢。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建木 广寒宫中。 太阴星横亘于天穹,仿佛数万年前就是如此。 一道道流光从天际飞来,纷纷落在玉树之间。 其中有许多早已在人间绝迹的仙神,例如福禄寿三仙,身材高大气息厚重的巨灵神。 “诸位,许久不见,你们都醒了。” 剑君御剑而落,站在寒玉大殿边,眯眼藏住几乎溢出的剑气,目光似乎在群仙之中寻找着什么。 随后他轻叹一声,“那几位修香火成神的道友,终究是没挺过来。” 香火成神之道,是极为悠久的一支,需要人间有信仰维持,曾经幽朝之时,天下密布龙脉,以苍生黎民为基础,县,州,府,层层递进,汇聚天下国运。 故而,便有人能以香火供奉成神。 那时百姓精神越富足,香火便越发旺盛,反之若是天下大乱,连年战火,香火便会变弱,甚至产生朝代的更迭。 对于香火成神的仙神来说,最可怕的便是..... 没有人记得他们。 故而古之圣贤,到现在已经很少了,燕国那三位也只能在古圣贤石林之中求生存,幸得燕国读书人还是不少的,秋试也须得在祠堂祭拜,才苟延残喘下来。 而天界的香火成神的仙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绝地天通之后,凡人甚至不知道有仙,有天界众神,只知道他们是周王朝治下。 一个身材魁梧,高大如铁塔般的仙人道:“昨日出现三条大罗道果,一为星辰之道,二为剑道,三为以力证道,若是他们能再撑一些时日就好了。” 众仙默然。 “若不是天帝......” 有个仙人张嘴刚想说两句。 旁边袒胸露腹的仙人立马打断道:“他终究还是天帝之尊,不要妄自议论。” 在场众仙神,除了那些香火成神的仙神外,还缺了那位太微玉清宫之首,金阙无上至尊。 以他的修为,自然是不可能死的。 “下界飞升之人已经几乎没有了。” 一个拿着浮尘,道骨仙风的老者道:“现在幽冥已经落入其手,建木三魂其二也在被其掌握,如果真让他成了......三界便成了一滩死水,再也不会有新的仙神诞生。” “时机已到,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剑君背负着双手,面色始终不曾变化,“当年绝地天通之后,一百多位星君,有三分之二都去了人间。” “不知那位为何将建木三魂中的人魂拱手相让?要知若是让其手握建木三魂,天界与人间就要彻底失去联系了。” “剑君你选的应劫之人,是否有些草率了,他不过天仙修为而已......” “唉.....若是我等以真身下凡,怕是也没有多少胜算,而且那代价实在太大了。” 一个个金仙乃至大罗都议论着。 “诸位同道。”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月宫深处传来:“这次应劫之人并非只有张缺二,我也会找到机会下凡。” 听到这个声音,众仙神们都愣住了。 随后有人摇头劝道: “太阴星君还是三思为上,这无尽岁月之中,我们中不乏有道友转世下凡,但随后都了无音讯,甚至连北极星君都是如此。” “同道们误会了。” 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门内走出,轻声道:“我说的是真身。” 此话一出,众仙俱惊。 太阴星君可是大罗巅峰的存在,距离传说中的准圣也差之不远,在五方天帝销声匿迹之后,几乎就是天界的最强战力。 天地间,能体悟大道,合道于己身的,便能成就大罗,所有大罗真仙,都是有属于自己的“道”的。 嫦娥不同,她并非自己体悟大道。 有的人一生都在朝着罗马前进,而有的人生而便在罗马。 月亮,也就是太阴星,在群星之中与太阳星并列第一,一者主昼,一者主夜,便分别代表着两条大道,而且这两条大道都十分的完整,不像其他仙神一般,还在自己的道路上苦苦求索。 而正因如此,这些大罗金仙无法在没有建木支撑的天地之中自有行走,因为世界根本无法承载其存在。 至于那位李先生..... 那是一个异数,众仙其实都不明白其来历,也无法探寻一个身负着无穷无尽至理,一举一动皆是大道的存在。 众仙不由得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才有一个苍老空明的声音响起,问道:“他到底是谁,他可信吗?” “虽然不知他为何坐视建木的地魂被夺,但按照其现在的行为来看,应该还是偏向我等一方的。” “天地......或者说现在的人皇,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他们两人必有一战。” “故而,这位应该还能算是我等这边的。” “只能赌一次了。” .......... 步云镇。 一阵花瓣飘零而落,露出万花的身形。 她现在已经不复风情万种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六神无主,眼眸之中的自信精明消散,充满了惶急的神色。 甚至有些许的......狼狈。 本来以她的修为,步云镇和中州虽远,却也用不上这么长的时间,但半圣苏晋那浊气好像在手腕上生了根,无时无刻都在传来侵蚀之力,必须用法力压制。 而且还要隐藏身形,以免被半圣找到踪迹,故而才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万花抿着嘴唇,强忍着手臂上的灼烧之感,化成了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也就是“花婉”,只不过身上并没有修为。 其实她平时都会变成男子,这样更加的保险,但目前一丝一毫的法力都至关重要,也只能节省一些了。 随后走到那小店之前。 万花拦住过路的胖妇人问道:“婶子,这个院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姓李的小哥,他.....生得很好看。” “你是?” 马婶放下手中的菜。 面露三百斤的警惕,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情敌。 这女子虽然容颜普通,身材确实一等一的....好生养。 “我.....” 万花顿时哑口无言,被这妇人看着,伶牙俐齿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怪这两天心神不宁,流月城被毁,弟弟妹妹落入苏晋手中,而且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你找小李哥做什么?” 马婶狐疑道:“我在步云镇中,可没看见过小妹你,如果是外镇来寻亲的,便叫府衙的人过来看看吧。” 万花脚下一崴,不小心坐倒在地,道:“他......他果然不在家,这是在躲着我吗.....” 那姓李的修为极高,也许远在步云镇之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 但却连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是啊..... 这都是她的错。 害的泠音和万叶被半圣抓走,还可能被封入幽冥那个鬼地方。 不知为何,万花居然对着一个凡人农妇卸下了防备,无助道:“就算再怎么样....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只要他愿意帮忙,我这条命给他便是了......” 此话一出,马婶当场石化。 孩子? 这女人和小李哥有了孩子?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李哥看起来丰神俊朗的,居然是这种抛妻弃子的渣男? 也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不像是坏人嘛,是先入为主,下意识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了。 改变了心态的马婶,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伸出胖手扶起万花,仗义道:“ 小李哥最近出远门了,东西都没搬走呢,应该过些日子就回来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他真的做出这种事,我一定叫上镇里的小姐妹,帮你讨回公道。” 万花摇摇头,不愿再说。 对于凡人来说,这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说得太多免得害了她,如果被半圣察觉,哪怕这胖妇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一定会死于非命。 “婶子,不劳你费心,我就在这等着他。” 万花几番推辞,马婶才作罢,说回家帮她准备些饭菜。 胖妇人马婶前脚刚走。 万花便轻叹一声,身形化作花瓣,越过院墙飘了进去。 随后,她便猛地顿住脚步。 后堂中有无数大道气息交汇,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小院之中,连寻常的茶杯,包括一栋看起来是小狗住的屋子,许多看看似普通的东西,都是鬼斧神工。 前方那田里,生长着一颗平平无奇的小树,叶片如翠玉,上有道韵生灭,镇住了小院的气机。 难怪她在外面感应不到院内的气息,因为这小院分明就是独立出来的一方洞天。 而她能进来,也是因为和那株小树同根同源。 “母亲.....” 万叶口中喃喃自语,伸出手指想要触摸。 但此时,她手指突然剧痛,仿佛有某种事物正在从其上抽离。 一道浊气凝成的身影突然就出现,仿佛从九幽之中一步步走来,身上却是突兀的月白色长袍。 “多亏了你,否则我还真进不来。” 半圣面上挂着不知是讥讽,还是同情的笑容,微笑道:“终于找到了,那百年前被上任燕王交给张缺二的.....建木!”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高兴的太早了,半圣 半圣的降临,毫不避讳,他笑道:“我当然知道,建木是杀不死的,你也是杀不死的。 所以,你是自己乖乖随我去幽冥,还是让我请? 嗯......不要想着引我去那道韵弥漫的地方,我心中有数。” “你.....” 万花咬紧银牙,目光冷冽的看着对面这个身穿月白色长袍,容貌与苏平有几分相像的男子。 以此人的聪明,自然是不可能靠近后堂,被那些弥漫而出的道韵杀死的。 最后一条路都被堵死了。 而且半圣之尊,只要想,便是用言出法随对这方天地做出限制也是很简单的,步云宗那几个二三品的剑修,在他面前连剑都拿不起来。 当然半圣哪怕是寄托于幽冥之中,也终究是与目前的“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大肆的杀戮普通人。 当然如果吃了秤砣铁了心,让步云镇消失的代价,半圣也能承担。 “看来,你很了解我。” 万花这一刻,反而恢复了冷静。 或者说,这个庇护流月城的女子,其实一直都很坚强。 “唔.....怎么说呢。” 半圣耸了耸肩,手指向旁边的那株小树,道:“与其说我了解你,不如说我了解....“她”,也就是你的母亲。” 说着,他语气中带起了几分追忆,道:“你们天地人三魂之中,最小的苏泠音是人魂,大概继承了她的良善,万叶是地魂,厚德载物,大智若愚,而最像她的.....反而是你这个天魂。” 苏晋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什么都想呵护,到最后什么也护不住,贵为万木之祖,支撑天地,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说着,他突然指尖连弹。 袖袍中便出来一个个浓墨沾染的字迹,将微微发亮的建木禁锢,又没入万花的眉心,将她直接定住。 整个过程,毫无征兆。 万花本来正在进行的小动作,也戛然而止,半圣还是半圣,心思的缜密令人无比绝望。 她此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用冷冷的眼神看过去。 半圣苏晋没有着急,也并未进一步行动,反而走过来,就这么盯着万花,平淡的眼神中,居然蕴含着丝丝复杂。 随即他摇头叹道:“唉,你这副神情,与几百年前安绛云一模一样。” ‘安绛云是什么人.....那不是燕王已故的妃子吗?她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和流月古树又是什么关系?’万花听到这番话,下意识的开始思考。 当然,她也只能思考了,因为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万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东边的天穹,但那边始终空无一物,也没有那姓李的身影。 甚至不由得绝望的想到,也许自己的傻妹妹也是被李宣骗了,也许他和半圣根本就是一伙的。 苏晋不急不缓的说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吧? 反正你马上就要被封入幽冥,永不见天日了,有些事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我说过,建木不死不灭,因为其代表天地中最顶尖的枯荣之道,可以轮回重生。 但真正的不死,是不存在的,哪怕天帝.....也会腐朽,建木自然也不例外,建木的无尽寿命当然要付出代价,每次轮回,便要忘却所有前尘。” 说着,苏晋在玉如意上信手一抹,丝丝晦涩的毫光便涤荡而出。 无数诡异且带着腐蚀气息的浊气,形成了经文似的文字,以墨汁形成了一件件法宝。 在此方“天”的庇护下,原本是修行儒道的半圣,已经能做到超出他这一脉能力的事情。 法宝开始朝着那颗小树涌动而去,仿佛要将其淹没,拖入书页之中。 而小树上也涌起生机,似乎在抵抗着拉扯之力。 万花的额头一下出现了许多细汗,仿佛心中被挖去了一块般,痛彻心扉。 也许是半圣分了心,她可以说话了。 万花咬牙道:“你的意思是,安绛云也是.....母亲轮回的第一世?” “是其中一世。” 苏晋在空中不停的划出笔墨,笑道:“当然,那时她的三魂就已经分离,其中两魂留在了流月城,而另一魂则随其一同落到燕国,被张缺二所得。” 万花看着苏晋,从其微微自得,又略显感慨的表情来看,笃定他是知道的,便问道: “那她的第一世叫什么。” “说起来,你们都与这步云镇有缘。” 苏晋突然咧嘴笑道:“那时她叫孔颖,便在此地,当时此处还是燕国地界,并在此结识了张缺二。 张缺二在游厉江湖的时候,觉得剑修除了手上之剑,不应该借助外物,这方才能成就无上剑道。 于是便被我半两银子就买下了建木,殊不知,一直在他身边的女子,便是木灵之身,实在是可笑啊。” 万花不言,冷冷的看着他。 苏晋笑过之后,恢复了表情,淡淡道:“等他反应过来,去燕都找我之时,我当然不可能半两银子卖回给他,即使建木在我手中时,孔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虽然我当时真的对孔颖痴迷非常,但同样也知道.....我得不到她的心。 索性便让张缺二取离王头来,借此功劳助我稳坐东宫之位。” 苏晋望向步云宗的方向,叹道:“可惜明明都杀上离都,弄得仇家满天下,最后却只割了离王的头发,还说自己是什么.....为了天下? 那我只能......” 得不到,便毁掉。 “可是你也没有想到。” 万花语气都开始虚弱起来,气息也在飞快的减弱,道: “或者说你当时也不知,这截木头便是建木的根,更不知道孔颖死了,失去了木灵的建木只是暂时寂灭。 故而这木墩被你扔在宫中,被当时还未继承王位的苏枕捡到,扔在家中成了苏平的玩具,并且恰逢此时,建木新的木灵醒了,燕国从此便成了盛产灵药的富庶之地。” “苏枕....抢走了你的王位。” 万花虽然无法动,但面部表情分明写着“你真可怜。”,随即又想到了自己,脸色苍白道:“机关算尽之人,最后会失去一切。” 后面的故事便很简单了。 新的木灵便是安妃,虽然与孔颖同出一源,却是完全的两个女子。 张缺二和苏晋都见到了安妃,前者认清现实,知道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自己所爱的女子,便黯然回步云山,画地为牢。 而苏晋...... “你何必把我想得那么狭隘呢?” 苏晋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书页,道:“只有张缺二那种蠢人才会为情所困,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要不是运气好现在都已经死了。 而我不同,我当时就已经立志成为文人之首,杀安绛云只是因为,姬朗的妹妹要嫁给苏平,王妃之位需要空出来而已。 只是没想到,木墩上的青藤居然是其人魂,还给苏平那小子留了个女儿。” 一开始,苏晋只是相当燕王,但后来于中州扯上关系时,他改变了想法。 能将燕国掌控在手中,看着苏枕的后人和蝼蚁般挣扎,这不是更大的乐趣吗? 将一个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比杀了他更加残忍。 说话之时,建木的枝叶颤抖起来,越来越难以为继。 万花抿着嘴唇,双腿已经变成了根茎,好像连化形都维持不住了。 但她突然笑起来,看向天: “你高兴的太早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嫦娥:滚 细细看去,万花已经变成花茎的双腿,有条细细的藤蔓延伸出去,连接到了小树之上。 进门时,万花便在尝试勾连建木。 她发现建木似乎传来了些许感情波动,那并非元神传音,好像是血脉相连的信息传递。 其中的意思,隐隐指着天上,也就是说建木想要积蓄力量长高,达到能够勉强连接天人界限,放天界之人下来的程度。 万花顿时心中明了。 原来李宣并非闭门不见,而是因为其他的谋划需要去天界,或者说在上面已经给她安排了后手。 “没想到.....连这一步也被他算到了。” 建木现在还并不能支撑天地,但其上所带的大道,却如同定海神针般让此方天地更加的牢固,足以承受位格低一些的仙神下凡了。 想来也是,在琅琊海阁之时,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听半圣苏晋刚刚的话语,建木对于他们的计划是很重要的,其中三魂也必不可少。 李宣或许不在乎她的生死,但再怎么样也不会看着天地人三魂落入周王朝手中,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我,不会让自己从容的带走泠音。 甚至.....引出半圣都以后可能是处心积虑之举。 “这就是大能的心思吗?我之前还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没想到他连暴露身份都是故意的......” 万花面露苦涩。 无形之中,李宣已经将她的退路堵死了,就算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但她没得选。 要么被永镇幽冥,要么助建木接引天上的某位仙神下凡。 建木发出毫光,树枝的叶片开始飞速繁茂,整个树体也拔高了几倍,对于凡人来说,算是参天大树了。 于此同时,空间宛若被撕裂了一道小口,其内隐隐出现了一道惊人的剑意。 “嗤啦!” 人未到,剑先至。 一把锋锐的匹炼宛若长河般浇下,飞旋着刺破一个个墨字,又顺势将万花身上的禁锢斩碎。 随后剑光飞旋着倒回,被一个苍老的手掌握住。 “白......虹......” 苏晋后退两步,似乎不可置信,但随即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建木最为熟悉之人,张缺二算一个,故而从天界能将其从天界唤来,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可置信的是,张缺二明明只有天仙修为,却强得可怕,那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剑,没有什么山呼海啸似的波动,却将幽冥浊气斩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他此时已经将元神寄托于幽冥之中,而浊气又是这天地间污秽下沉而成,此前除了被那姓李的抹除过一次,几乎是无往不利。 这绝非天仙修为能做到的事。 “原来姓李的留下来的后手,就是步云剑首。” 万花原本还略带忧虑,看到剑光冷冽如幽泉,顿时心中松了口气。 白虹入手,趁此机会张缺二人剑宛若合成一体,递出的剑锋没有分化,却好似无孔不入般,隐隐指向苏晋周身所有的要害。 “呵呵,看来你从那野草剑意中,所悟良多。” 苏晋现在的修为,不能用仙界的标准衡量,那是另外一套体系,也是适应了新天地的道路,胜在手段诡谲多变。 面对着剑光,苏晋感觉汗毛乍起,但却并未慌乱,张口道: “斩!” 晦涩的文气凝成唇枪舌剑,锋锐之意竟丝毫不弱。 随即头顶又冒出一尊斑驳文宫,其内的文气如同潮水般涌出,在身周形成了保护。 “咔嚓!” 白虹与唇枪舌剑相击,嗡鸣之声在院子这方小天地之内回荡不止。 终究还是张缺二的剑气锋锐,削竹竿似的贯穿了唇枪舌剑,在其上留下了正气的划痕,劈得当空散去。 随后执剑之人身形隐没,唯有白虹游鱼似的劈波斩浪,将浊气分开。 但浊气之厚,宛若终年不散的瘴气般凝成实质,不断的化解着锋锐的白虹剑气。 一时间,两方陷入了僵持。 便在此时。 “师父,徒儿来晚了。” 一道喝声从外传来,余丁斜刺里从虚空中窜出来,头顶一副字画,手中拿着软剑,上面明晃晃的剑意已经达到了二品,不仅如此,他一直沉心参悟李宣留下的雪中磨剑图,领悟其中意境的同时,也不断的磨炼着己身。 这并非单纯的一剑,而是无数二品剑意汇聚,借着剑图之威拧成了一股绳。 他明明只有二品,借着李宣的手书,却敢参与这种级别的战斗。 “唉.....欠人情终究是要还。” 杨庆也到了,祭出一尊小小木雕,身后便浮现出横刀立马,气魄惊天的虚影。 挥刀之人并非是他,或者说人间的二品,没有参战的资格。 他只是作为载体,暂时勾连了雕像中的真意,令那位武中之圣降临。 武将虚影丹凤眼微睁,其中精芒四射,重若千钧的冷艳锯风云汇聚,一刀斩下。 面对着三人合围,半圣却并未露出慌乱,张口开始念诗。 这是儒道文人的口若悬河。 无数怪异的浊气凝成兵器,有的凝成文臣武将的人型,有的则并无实体,却如同波纹般对三人形成了各种负面效果。 虚弱,神靡,血气不足...... 受到波及的万花神魂剧震,感觉眉心被一柄巨锤砸中,直接陷入了昏迷。 与小树的联系也随之中断,顿时建木翠玉似的叶片也尽皆暗淡下来。 失去了建木的镇压,半圣舒服的吐了口气,仿佛整个人脱去了某种枷锁般。 而另一边,漆黑如墨的文气也被两道剑光,还有一个如烈阳般散发血气的虚影照破。 呼啦。 狂风吹拂,将浊气彻底吹散。 而武圣虚影则是陡然暗淡下来,仿佛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破灭。 这并非是武圣不强,而是催动其的杨庆终究只有二品,哪怕是圣物也是要符合基本法的,强大的威能也需要火苗才能点燃。 杨庆面色苍白,服下了两粒灵丹,暂时没有参战的能力了。 余丁就更不用说了,雪中磨剑图讲究的是“积蓄”,方才那一下已经用尽了他的积累挥霍一空。 二品的实力,根本无法抵御半圣的诡异手段。 两人相视一眼,当机立断的远远离去,免得留下来让张缺二束手束脚,对于这种仙神级别的较量来说,他们的战力太过微不足道。 而府衙中的甲士们也在大街上出现,他们不是来参战的,而是来阻止百姓离去。 建木已经失去了镇压的能力,其内的战斗余波也会随之扩散,如果不及时疏散,恐怕步云镇会变成一方鬼蜮。 余丁和看着不明所以的百姓,被甲士们强行带出家门,还是面露忧色。 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呵呵呵.....不错不错,这就是李宣留下的后手吗?” 半圣苏晋伸出手,啪啪拍了两下,随即摇头道:“他大概是无法出手了,这里可没有龙宫一角。 若是我没讲元神寄托幽冥,这具人间化身可能还真被你的白虹斩杀了,可惜.......” 他捏了个法决。 顿时,地面震动起来,无数黑色火焰灼烧的痕迹在院中出现,并且野火似的疯狂蔓延。 宛如莲花瓣绽放的阵势,正是昔日在燕都出现过的通幽大阵! 并且还很不讲武德的又凝聚出一把唇枪舌剑,朝着万花飞射而去。 虽然万花是建木天魂,并不会死,但苏晋仍然出手偷袭了。 他想让张缺二和当年一样,陷入两难的抉择。 救一人,还是救步云镇苍生? 张缺二轻叹一声,甩出飞剑刺向了阵纹的中心。 随即身形一动,出现在了万花前方,用手爪向了那柄漆黑的唇枪舌剑。 他都放不下。 空手入白刃,他感觉到灼烧似的痛感。 失去法器对于其他修者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换个法器便是了。 但对忠于剑,诚于剑的他,选择扔出了手中的剑,无异于放弃了一直以来秉承的剑道。 “噗!” 剑锋入肉的声音。 张缺二口鼻中沁出鲜血,那柄黑剑磨破了掌心的皮肤,丝丝鲜血顺着剑锋落下。 而剑尖已经扎进了胸膛。 仙躯在浊气之剑的穿透下,不比凡人强多少,中了这一下,晦涩的浊气便顺着剑锋侵蚀四肢百骸,飞快的腐蚀着仙力。 前方传来一阵金铁之声。 白虹剑被苏晋握在掌中,发出阵阵哀鸣,蛛网似的裂痕从其指尖蔓延,似乎在祈求主人的救援。 但张缺二才刚刚伸出手...... “什么都想要的人,往往什么都留不住。” 苏晋五指用力。 这把庚金山炼制的神兵利器,轰然炸碎。 张缺二怔怔的瞪着眼睛,哪怕飞溅的碎片在他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也恍若未闻。 哪怕祭炼不久,远不到性命交修的程度,他心中仍然有种撕裂的痛楚。 张缺二茫然的看着白虹剑的一部分残骸,被碾碎从苏晋指缝间落下。 他想起自己初入江湖便闯下偌大名声,往来挑战者络绎不绝,最后不得不定下规矩,输者折剑束手,终身不得用剑。 “终有一日,你也会体会到佩剑被折的感觉。” 张缺二耳边回荡着,当日创离都之时,那几位大剑师说的话。 通幽大阵还在延伸,将建木所在的田地笼罩,包括躺在地上的万花。 余丁去而复返,连忙解开自己的腰带甩出,将自己的师父拖回来。 此时,不断延伸的通幽大阵似乎受到了阻碍。 后堂中涤荡起洁白如瀑的清辉,一卷画飞了出来。 准确的来说,是未完成的画作。 宣纸上的背景桂树成林,雾霭沉银,月宫矗立。 一个遗世独立的女子站在月下,清冷尊贵中,透着一丝孤寂哀愁,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女子的面容貌似没来得及画出,便能知道这是多美的人儿。 张缺二记起,小李哥说画这个女子时,用什么笔墨都难以显其全貌,缺了那画龙点睛的一笔,索性便空在那算了。 画卷中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言简意赅,就一个字。 “滚。”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等你好久了 半圣面对着这个画卷中的女子,面上首次露出了浓重的忌惮之色,退回通幽大阵中心之后,回头不知是对张缺二,还是对画卷中的女子,道: “三魂已齐,建木也入了幽冥,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了。” 说着,他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阵中,似乎生怕再多说一句,画卷中的女子会一巴掌把他拍死。 而黑色的浊气也以朝着中心急速收缩。 画卷中的女子冷眼旁观。 她终究还不是本体降临,如果大罗金仙能将寄存元神在幽冥中的存在击杀,周王朝早就被抹除了。 “师父!” 然而,就在大阵要彻底闭合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余丁的疾呼。 张缺二义无反顾的跟了进去。 随着晦涩浊气潮水般退去,张缺二也消失了,整个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唉.....” 画卷中传来一声悠悠轻叹,随后便自动合上,飞回了内堂。 小院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余丁过了半晌才道:“谢了,老杨。” 杨庆则是满脸后怕,握着雕像注视着通幽大阵消失的地方,呼吸都轻了许多。 余丁颇为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通幽大阵顾名思义,是直通幽冥之地,汇聚天地贪嗔痴之浊气,乃极凶极恶之源,寻常仙神都不敢沾染半分,唯恐仙躯受损。 若非李先生送的宝物护身,我们俩恐怕撑不住片刻就要变成疯子,师父此番前去幽冥,九死一生......” 余丁面上露出浓重的忧愁之色。 其实九死一生都是乐观的,十死无生还差不多,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绝望,纯粹是因为李先生还没回来,这最后的依靠说不定会有办法。 杨庆还是直愣愣的看着,呼吸几乎停滞了。 刚刚那番惊心动颇的战斗,让他的气血亏空,脸色都苍白了下去。 一副久久不能回神,心有余悸的表情。 “唉.....我步云宗也有上千弟子,却比不上你位列公候。” 余丁只能背负双手,感叹道:“周王朝已经得了建木,恐怕不日便要对诸国动手,到时候亿万生民都有倾颓之危,你肩上的担子,比我要重多了啊......” 确实,作为离国青阳候,杨庆现在的忧虑他能理解。 看看吧,一个心如磐石,意志坚定的武人都因为担忧而失神,杨庆也算是忧国忧民了。 这天下风云变幻,若诸国王公贵族,都有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做派,那也未必没有曙光。 余丁随即转过头,查看起杨庆的伤势。 随后眉头微皱。 有几丝晦涩的浊气仍然在伤口盘桓,所以杨庆苍白的脸色隐隐泛黑,若是不及时取出这跗骨之蛆似的浊气,恐怕会有跌境之危。 当然,杨庆有武圣雕像,借其中的意境将浊气磨灭,应该没有大碍。 不过杨庆怎么不说话呢?难道还有他没看出来的暗伤? 此时。 旁边杨庆开口了。 他声音晦涩,目光痴呆道:“刚刚那是.....太阴星君?李先生认识她吗?不知能否厚着脸皮讨要一张亲笔手书........” 余丁的表情凝固,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黑线。 随即,他仰天长叹。 罢了,还有心思“追星”,应该没有大碍。 ......... 时间来到夜晚。 月色静谧,云层如雪白的棉被。 其上飞着一架宝船。 宝船中间塔楼之上,最靠近天穹的房间,李宣坐在窗台边,心中止不住的有些紧张,哪怕他自付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但这份紧张是免不了的。 他,即将以一个凡人之躯,去骗,去偷袭...... 咳咳..... 这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直面修行界的恩怨,而且他是凡人,敌人却是修士。 哪怕有老张帮忙,但李宣的心中还是没底。 他在思考办法。 不过,若是凡人轻而易举便有办法对付修士,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修行了。 这次敌人说不上移山填海,也起码是能百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那种吧? 嘶.....恐怖。 “对了,说起老张,不如今晚再入梦问问他,进展如何.....” 李宣如此想着,便拖鞋上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而在李宣睡着之时,旁边趴着的啸天猛地站起来。 它脑袋顶上的桂树叶,正在疯狂闪亮。 ‘诶?肿么回事.....’嫦小玉蹦过去,好奇的伸出爪爪。 摸到桂树叶子的同时,她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粉白毛毛起了几圈涟漪,好像被电流涌过似的,两只耳朵也竖了起来。 “是姐姐!” 嫦小玉伸出脑袋到窗外,便看到一个画卷从云层中穿出,随即从她的兔耳朵中间飞过,落到桌面上铺开。 嫦小玉两爪往膝盖一放。 乖巧.jpg。 ......... 李宣入睡之后便来到梦树之下,尝试着点了点枝丫上挂着的小果实。 然而,这次代表着老张的那颗果实,却完全失去了颜色,或者说.......变成了灰色。 在其旁边,代表小草精万叶,还有泠音梦境的果实,也是同样的情况。 李宣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其实已经总结出了梦树的规律。 一般分为几种。 如果对方没有入睡,那光点就不会挂到枝丫上,而是会藏在地上的小花里面,等到入睡才会飞上来。 现在这种,明明对方已经入睡,但无法感召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李宣略感不解。 突然,地上一朵尤为清冽,宛若半透明纯净的小花突然亮起。 其中的光点挂上枝头。 “这又是.....谁?” 李宣不明所以,随即便感觉到背后有种冰凉的感觉。 只见一个穿着素色宫装的女子款款走来,腰上的璎珞碰撞,发出风铃似的脆响。 其美仿佛天上的皓月坠落人间,那么近,却遥不可及。 李宣心中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原来这棵树也在你这。” 如玉般的女子睁开眼,眼神复杂的看着梦树。 李宣沉吟片刻,打了个响指。 顿时梦境中风起云涌,月桂生长成林,明月高悬天空,而以梦树为圆心,绵延的冷色宫殿拔地而起。 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 “哦,对了,还有这个。” 李宣将手一伸,便将睡眼惺忪的小兔提了出来。 ‘诶??’嫦小玉才睁开眼,四只爪爪在空中划拉几下,就被塞到了女子怀中。 原本想挣脱,但突然发现抱着她的是姐姐,便立马乖巧下来。 女子见状嘴角挂起微笑,打了下她的屁屁,嗔道:“贪吃鬼,我看你这小没良心的已经不想回来了,枉我还找你这么久。” 对劲了。 就是这副面容! 嗔似笑,静有情,一张五官的表情,便道尽了阴晴圆缺。 没画完的那副画,其中女子的容颜,就应当是这种,无法捉摸之美! 之前那副画,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面容画上去,今天也算完成夙愿。 “是了是了。” 李宣满意的抚掌笑道。 “看来你也知道,我会来找你。” 嫦娥的素手在小兔背上拂过,端庄而轻缓道:“不打一声招呼,就把我的兔儿占为己有。” 说完,她抬起臻首,看着李宣。 目光清澈,好像照透了人的心底。 哪怕连现在天界的仙神,见过她真容的也少之又少,更遑论将月宫的一草一木都纤毫毕现,甚至太阴星都身临其境。 真实到,若不知这是梦境的话,很可能以假乱真。 她之前让啸天下来,也是抱着探寻的心思。 李宣微微沉吟。 看小兔这副安分的样子,这女子应该就是小兔之前的主人无疑。 此前他想过,如果兔子的主人找来该如何。 现在人家找来了,而且.....仙气飘飘,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样子,嗯.....小兔本来就是灵兽嘛,主人有修为不弱也正常。 嗯.....没想到世间居然还真有修炼的女子,跟传说中的仙女一样......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办。 而且,不谈小兔的归属问题,人家好像在问为何不把小兔还回去。 李宣正色道:“嫦娥,我等你.....真是好久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嫦娥姐姐的拥抱 银沙翻涌,月光似霰。 话音落下,广寒宫中似乎陷入了某种寂静。 “你为何如此称呼我?” 嫦娥柳眉微蹙,随后又舒展开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的名字了。 仙神或者同道们大多会唤她太阴真君,哪怕熟悉些的大能,也多以广寒宫主称呼。 但不知为何,对面这个俊朗青年直呼名字,她却有种老友重逢之感,并未觉得违和。 “请坐,我只是心生感慨脱口而出,还请姑娘见谅。” 李宣见对方没有不悦,心中松了口气,便在月桂之下的蒲团坐下,又做了个请的姿势。 其实他之前不认识这个女子。 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有嫦娥存在的话,那大概就是这副容颜了,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但巧合的是,他那副画中女子的装束,貌似和眼前这位还真的一模一样......甚至容颜也是出奇的契合意境。 这么解释的话,对方应该不会生气,毕竟这算得上是赞誉之词。 李宣想了想,道:“如果姑娘不喜欢这个称呼的话.....不知.....” 意思是如果你不想我这么叫,那总得告诉我名字吧。 “你便如此叫吧,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嫦娥施施然坐下,素面上出现了一丝好奇之色。 他心中却是有些怪异,毕竟......广寒宫可是她的地方,在自己的地方被别人邀请落座,好像对方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而且,这李宣貌似对广寒宫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否则怎么可能在画中如此详细的画出来? 甚至.....现在眼前的场景,几乎就和真正的广寒宫差不多。 李宣感觉鼻尖有股幽香萦绕,清冽且沁人心脾。 看来对方没有打算透露真名,而是准备用“嫦娥”这个代号互相称呼。 也是,毕竟是初次相见,再说修练之人,相互也比较喜欢用“法号”,“道号”,比如空明老和尚就是如此,到现在李宣也不知道老和尚的真名叫什么。 他在琅琊海阁也曾看到过一些蛊咒之术,有的知道对方的真名便能催动,这大概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习惯。 咳咳....当然,用嫦娥自居也说明.....这女子有点..... “这样称呼,没问题吗?” 李宣轻咳一声。 “嗯。” 嫦娥轻轻的点头,“我们之前,见过吗?” 对方的境界比自己还要高,哪怕是天界,现在也极少极少有这样的大能了,好像集体消失了一般。 虽然早有猜测,但这样准圣境界的大能,唤她本名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正说明这位大能可能之前就认识她。 不过,嫦娥真的无法从记忆中,找到一丝一毫关于李宣的存在。 大罗至境的仙神,又怎么会健忘? 再说对方如此高绝的存在,应该令人记忆深刻才是。 ‘一本正经中二的仙女呢.....原来修仙者也好cosy这口吗?’李宣心中吐槽。 而且.....以前是不是见过...... 0202年了,还用这种开场白真的好吗? 但确实有点巧合,自己画出来的月宫图,其中的女子装束和对方还真的无比相似。 李宣沉吟片刻,道:“如果是嫦娥的话,我倒是认识,但你不知道我就是了。” “你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你?” 嫦娥冷若冰霜的面上,微微怔了一下。 ‘嫦娥谁不认识啊.....’ 李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轻叹一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真的有嫦娥,大概也是不如面前这位女子清冷圣洁,遗世独立如画中之仙。 不是李宣喜新厌旧,而是讲道理,如果颜值满分是一百,这个女子就是一百零一,能爆表的那种。 “原来如此。” 嫦娥捻起纱裙,盖住两条白蟒似的长腿。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面前这位李宣,屏蔽了自己的天机。 这是一种大神通,之前也说过,便是将自己存在的痕迹,从时光长河中彻底的抹去。 可见,这位早就已经算到了大劫,故而一直在等待时机。 当然一切神通都有迹可循,真正意义上的完全抹除是不存在的,必然会留下几分蛛丝马迹。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觉得此人熟悉。 “那你.....是如何结识嫦娥的?” 嫦娥轻声问道。 从有太阴中诞生之初,月宫中便从来都是她自己,嫦小玉和啸天都是后来的,如果这样一个人曾经存在过,那和自己会是什么关系? 不.....应该只是来过广寒宫,并不是久居广寒宫,自己不可能允许一个男子住进宫中.......从前,现在,今后,都不可能。 闻言,李宣抬头望月,目中倒映着清光,似乎陷入了某种追忆。 那是一个夏天,温度很高,上小学五年级的他在家放假,外婆严禁他再打开电视机。 没有奥特曼,也没有小伙伴,他只能爬上高高的书柜,去里面找书看。 然后就找到了一本泛黄的诗词集,开头便是大文豪苏轼的《水调歌头》,也是从看过了这本诗词之后,小小年纪的他立志以后要当一个文科生,并且坚定认为月亮上一定有嫦娥姐姐,甚至晚上做梦还梦到过。 嗯....虽然后来他时常后悔这个决定。 也知道嫦娥姐姐是编出来的。 但那首词仍然是刻骨铭心,他之所以会画那副月宫图,也正是因为当年的那个梦。 梦里嘛....嫦娥姐姐当然是看不清脸的,所以李宣便将其留白。 当然,今天知道了,原来修行之人到一定境界,真的跟仙女一样...... 如果要问他,是怎样认识嫦娥的,或者说对嫦娥的最初印象...... 李宣如此想着,道:“我认识她,大概是因为一首词吧。” “诗词?” 嫦娥眨了下明亮的美眸。 人间文人在无数题材中,最喜欢的大概就是写月了。 其中大多是歌颂月亮的柔和,美丽,嫦娥有闲心时到也翻阅过不少,只是能入眼者寥寥,对于那些赞美之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听别人的夸赞,一开始可能还好,太多便觉得无所谓了。 自己应该不太可能因为诗词去结识一个人...... 嫦娥淡淡道:“不如念与我听听。” 李宣良久不语,思绪似乎飘回了那个酷暑,趴在床上孜孜不倦看书的日子。 望着弯月,眼中像是倒映着清光的幽潭。 许久才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单此四句落下,梦境之中的才气便如物种生有一般,在天穹之中聚集,声音似乎广传天地。 此乃大道之音,代表此词起码是鸣千古之象,会对文道产生巨大的影响。 嫦娥完美无瑕的面容微微一怔。 她更在乎其中的内容。 这并非赞誉,更像是饮酒时,看见月亮想起故人,便不由自主的发问:“如此久了,某某地方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收起了其他心思,继续倾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半阙诗成,头顶的白云似乎甘愿当宣纸,未经李宣起意,便自动形成了银沙似的宣纸,记录着这首绝伦的诗词。 嫦娥说不出话来,蒲扇似的晶莹睫毛轻轻颤动。 诗写到这,视角转换了,他把自己当成了月中之人。 其中的意思是“我想回乘风归天,又恐怕月宫中寒玉般的宫殿太过清冷,罢了,在人间欣赏翩翩起舞的影子便是。” 李宣继续念道: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明月应该不会怨恨我吧?为什么在离别之时才圆呢?大概这就是自古以来难以周全之事吧。希望在同一片月光的照耀下,你能平安。 全诗成。 如果有文人在这,怕是要激动的晕过去,但很可惜这里没有文人,只有一个女人。 嗯....还有一只兔子。 “你认识她很久吗?” 耳边,清脆如玉石碰撞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 “哼唧.....哎呦....哎呦.....”嫦小玉感觉抚摸自己的玉手,突然力气大了起来。 便抬起小脑袋,发现姐姐.....似乎.....眼波流转的看着大魔头,一副泫及而泣的样子。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对劲! 嫦小玉跳起来帮姐姐擦去泪珠,然后腮帮鼓成两个小包子,恶狠狠的看着李宣。 都怪大魔头,把姐姐弄哭了! “是啊,很久了。” 李宣长叹一声,随后发现这话有歧义,便苦笑道:“当然,我可不是指姑娘你,毕竟就算是那个嫦娥,也不会认识我的。” 嗯,如此这位仙女似的姑娘应该就不会误会了。 嫦娥何其聪明,看着李宣苦涩的表情,她嘴唇紧紧的抿着。 不同于其他诗词的歌颂,这首《水调歌头》全篇都在表达思念,但人生无不散之筵席,为了某些事情,离别再所难免。 不知为何,她古井不波的心境,出现了前所未有剧烈的涟漪。 她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曾经李宣也在月宫之中,甚至与她的关系.....很亲近,但因为算到天地劫数,不得不从时光中抹去了自己的存在,为了不留破绽,连她也失去了记忆。 所以李宣才会说,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认识他了,甚至在他眼中,自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故人便在眼前,却不能相认,所以才会面露苦涩。 “如果....我是说如果。” 嫦娥将臻首偏过一边,只能看见精致的背影,她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道:“那个嫦娥真的存在,你觉得她现在会开心吗?” 万一自己真的记得他呢? 如果要应付劫数,她也是大罗至境的修为,为何要隐瞒呢? ‘这......’李宣察觉到,旁边女子的状态似乎有些异样。 也是,这首词堪称千古第一,对月宫有所向往的人,当然免不了有些激动。 这算是在探究,他写出这首词,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但直白的问,人家是修士,自己是凡人,哪怕对文采这方面兴趣极大,也不好过多表露。 ‘问题是.....我不是苏轼啊.....’李宣只能尴尬的摸着后脑勺,道:“抱歉,这首词并不是我写的,所以......” 虽然理直气壮的把这首诗据为己有,也并没有人能拆穿他,而且可能收获一个仙女似的迷妹,但李宣还是得把事情讲清楚。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愿相认吗......’嫦娥语气中居然带起了一丝哀怨,道:“就当不是你写的吧,但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 李宣心中思索,斟酌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孤独吧,诗中也写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其实在下还是能体会这种感同身受一二的。 毕竟,我也回不去了啊。” 说着,李宣轻声一叹,随即又开玩笑道:“本来还有只玉兔陪着,现在玉兔还被我捉回来了,不管如何,天上的月亮还是亮着.....她这种坚强的女子,想必能够......”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枕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李宣心中突然只剩一个词。 好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很高兴认识你 微风吹拂,月桂叶子刷拉拉轻响。 “啪叽......” 嫦小玉刚拿出来的棒槌掉在地上,大大的圆睁着眼睛,兔脸瞬间石化。 姐姐....居然.....从后面抱着大魔头! 一个男子! 而且还那么温柔,这还是遗世独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广寒宫主吗? 平时只对她才会这样的! 震惊嫦小玉一年。 那种感觉一触及逝,李宣还没来得及好好流连忘返,后面便空荡荡的,那女子已经坐回了原位。 “一个人在人间,大概比在月宫还要累。” 清脆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像深秋的微风拂过海棠,皎洁且泛着淡淡的幽香。 这句话说出口,虽然还有不熟悉和矜持的感觉,却已经放下了太阴真君的架子。 当然,还带着一丝不自然,毕竟她自己没想到,会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 大概是因为,想要试着拥抱一下,看能不能记起更多的东西吧? 不知无数年前,自己有没有做出如此举动? 若是大胆的迈出一步,也许他下凡时就会带上自己? “其实也并非如此,我在此世还是结交了不少朋友的.....” 李宣心中免不了错愕,虽然抱他的是一个仙女,而且触感很不错...... 大概还是因为那首《水调歌头》吧...... 李宣轻咳一声,解释道:“那首诗真的不是我写的。” “好,我知道的。” 嫦娥将鬓角垂下的发丝收拢,仰头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在李宣看不到的角度,眉眼轻挑。 还是不准备相认? 也罢.....这大概是一种保护,也就是说,人间的劫数对于大罗金仙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 都心照不宣了,还在这与她装傻。 但转念一想,就算现在相认,自己一时间也想不起所有事情,毕竟哪怕心中熟悉,也改变不了现在的自己刚认识他的事实。 大概,还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接受吧。 嫦娥决定将此事暂且埋在心中。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李宣面露苦笑,又将石化在那的嫦小玉抱起来,道:“虽然我也很喜欢小兔,但既然你这个主人已经来了,那一切都凭你决定吧。 当然,我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不知能否商量商量.....” 之前他想的是,如果主人找上门来,便尝试用些银钱将小玉买下来,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也捏着鼻子认了。 但人家都是修为不低的修行者了,肯定不会在乎他这个凡人身上的仨瓜俩枣。 所以能不能留下小兔,还得看对方的心情。 嫦娥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嘴上道:“嗯....这个小没良心的,留在你身边也好。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哼唧?”嫦小玉鼻子一抽,豆大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可怜巴巴的扯了下嫦娥的裙角。 虽然她内心是想留在大魔头这里的,因为这里有好吃的....还有睡前故事,还有呼噜呼噜毛..... 但姐姐怎么能不要自己呢? 是不喜欢她了吗? 嫦娥蹲下来,点了下她的小鼻头,柔声道:“我最近繁忙,你哦跟着他或许更好,空闲时我会来看你的。” ‘如果是以身相许的话,我当场答应......’李宣拿了个果果喂小兔,正色道:“姑娘有什么要求?” “帮我将那首诗词,写在字画上吧,然后将画完成,如何?” 嫦娥手中出现了那张宣纸,她摊开来到:“我去了你的院子,这幅画是我自作主张拿出来的。” 见到这副画时,她就对李宣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比起劫数,她更关心为什么会有人对月宫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甚至能将自己画出神韵,却又不敢画完,将脸庞处留白。 刚刚那首诗,加上李宣的话语,终于能确定。 这幅画应当是用来睹物思人的,但他的画技实在太过高超,若是完全画完的话,甚至可能与本人产生联系,所以才特意没有画完全貌吧。 “此事好说,只是脸该怎么.....” 能用一幅画作为交换,李宣自是喜不胜收,但随即他又愣了下。 看着面前清贵如高山雪莲般的女子,不应该问这种蠢问题。 李宣笑道:“好,小兔磨墨。” 如释重负的嫦小玉抓起墨条,站在砚台便吭哧吭哧。 嫦娥眉头一挑。 很熟练嘛..... 李宣抓起笔,铺开宣纸,专注的望着面前未完成的第一幅画,妙笔生花。 他没有再抬头,因为那张脸只要看过一次,便是终身难忘。 其实所有技巧中,他最喜欢的还是钓.....画画。 写诗大多是拾前人牙慧,也入不了文道,但笔墨丹青是真正能聊表他内心的事物。 而且这幅画,是他所有画中最满意的。 笔锋落下,一丝丝宛若实质的情感便随之注入。 “其实.....” 嫦娥抚平心中的一丝小凌乱,趁着这功夫,道:“我这才来,其实不止是因为小玉的事情。 你之前大概嘱咐过张缺二办事,但他现在....遇到了困难。” 闻言,李宣笔锋一颤,好在笔没接触宣纸:“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找过来,原来是老张告诉你的。 他遇到危险了?” 嫦娥看着李宣轻柔的动作,娇躯微微挺直,道:“其实也不算吧,困住他的其实是他自己,性命之忧倒是没有。” 嫦娥能察觉出来,张缺二体内有一股引而不发的剑意,来源也是一首名为《侠客行》的手书,那其中的剑道其实已经深深的刻入了其骨髓。 问题是,张缺二觉得自己画地为牢,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称不上一个“侠”。 所以那股剑意自然也无用武之地。 “其实我也与他谈过心。” 李宣笔下不停,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他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真的有某种成为大剑客的特制,虽然年岁已高。” 说起老张,李宣其实心中觉得,这是他目前遇到的人中,最合得来的,两人喝酒吹牛,还一起去逛过碎月楼,当提出让泠音的事时,老张更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非要说朋友,老张是第一个。 李宣开始说起和两人相遇的事情。 嫦娥则是在旁边静静聆听,对事情大概有了个脉络。 一切的开端,大概是从张缺二飞升开始,也正是那个时候,小玉被带下了人间。 听到他拜托老张是为了救一个叫泠音的姑娘,哪怕知道那是建木的人魂,嫦娥为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不提建木,也不说万花万叶那对姐弟,只说让张缺二救苏泠音? 但她很快又神色平淡道:“这件事我虽有心帮忙,却并不方便直接出手,只能先过来问问你。” 其实嫦娥当时是想出手救下张缺二的,但又怕打乱了李宣的布置,故而才怀着疑问找了过来。 反正张缺二有字帖护身,确实谈不上性命之忧。 “没有危险就好。” 李宣松了口气,心中思索着对策,又问道:“你刚刚说,老张是被自己困住的,难道他的实力能够应付?” “他修为倒是不高,但胸中确实有股剑气。” 嫦娥起初有些疑惑,随后才释然道:“你大概不知道,他最近有不少长进的,估计过段时间,便与差不了我多少了,应付对方应该不成问题。 但这都建立在,他佩剑被折能走出来的情况下,他现在缺的是趁手的兵器。” “趁手的兵器.....” 李宣想起了那根鱼竿,张缺二天天吹嘘,说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宝剑。 思索道:“他的兵刃一直在我这里,就劳烦姑娘一同送过去了。” 随即,他拿起宣纸吹干墨迹,又从小书篓中拿出竹竿,用笔墨再上面留下了一行蝇头小字,才一并递了过去。 嫦娥点点头,拿起画卷仔细端详。 月宫中的人儿,已经被补上了脸,画中之人贵不可言,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到这,这位广寒宫主突然愣了下,因为她察觉,这上面的表情,居然和自己现在一模一样。 李宣露出犹豫之色,随即又朗声解释:“我刚开始觉得,住在九天之上的广寒仙子,应当是清冷尊贵,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今天一见姑娘,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嫦娥目光微动。 “见过姑娘后,我觉得嫦娥若是经常笑笑.....孤寂之中露出一丝期许.....大概会更美。” 李宣说话有点不利索。 他是首次画人,面对着对方难免不自然。 ‘经常笑笑,会更美.....’嫦娥看着李宣有口难言的模样。 不过......原来他这等境界的人,也会手足无措呢。 如此.....不如...... 悬在寒冷孤月上的心,突然起了几分玩味,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柔夷,清冷声音带上笑意,道: “李宣,很高兴认识你。” “嫦娥....道友,言重了......” 李宣伸出手,轻轻的握了一下,触感柔软,略微冰凉。 第二百三十九章 前方可是地狱啊 幽冥。 雾气弥漫的背后,是无边无际的荒凉平原,其内有文宫的残骸,与这里原本的残垣断壁连在一同,便像是破败的宫殿般绵延不绝。 月白色长袍在灰沉沉的世界中无比突兀。 苏晋背负着双手,施施然在前方飘飞,速度不急不缓,好像在可以等待着后方的某人。 而他身后,张缺二则是用两手空空,身形闪动,以肉身力量追赶。 到了幽冥之中,仙灵力便彻底失去了效用,种种神通法术都无法施展。 他心中当然知道,在人间都不是苏晋的对手,更别说到了幽冥,但他依然跟上来了。 残垣断壁似乎望不到头。 “唰啦唰啦——” 两人经过了大片大片枯萎的花丛,干瘪的彼岸花了无生机,无声的诉说着昔日的繁盛,有的花茎边还捆着手串,簪子,画卷,衣物......大多是他人寄托感情之物。 旁边还有一条干涸的河流,河床瘦骨嶙峋,不时还能看到黑沉沉的桥梁。 “这里.....究竟是哪?” 张缺二越走越心惊。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里曾经有人烟存在过的痕迹。 幽冥之中,也曾经无比繁荣过么? 那现在,这其中的生灵又去哪了? 张缺二将深沉的目光看向前方的那个白衣背影。 半晌,背影突然脚步一顿,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幽冥之中是怎么回事?” “你有那么好心告诉我么?”张缺二嗤然一笑。 “反正你总归是出不去了,说说也无妨。” 苏晋颔首,越发的闲庭信步,道:“这里曾经不叫幽冥,而是地府,乃是死后才会来的地方,其中有十殿阎王,共治轮回之道,定阳间之人寿数吉凶。 也就是说,一个人生来便被一本名叫“生死簿”的至宝决定了生平,这是何其的不公? 索性,陛下便推了地府,现在这里的名字....” 苏晋说到这,面上出现一丝病态的表情,笑道:“叫十八重地狱。” 迷雾渐渐淡了。 周围出现了重重黑影,有的头生犄角,有的长舌而面色惨白,都是狰狞恐怖的模样。 闻到生魂的气息,他们几乎就要一拥而上扑过来,但似乎对苏晋头顶悬浮的那卷书页有所忌惮。 “哼!” 苏晋突然冷哼一声,头上悬浮的宝术滴溜溜一转。 其上似乎有能改变因果轮回,不可违逆之力,与儒家的言出法随相像,却是更深层次的力量。 顿时,鬼影憧憧作鸟兽散,慌不择路的模样,仿佛苏晋才是真正的恶鬼。 “十八重.....地狱。” 张缺二口中喃喃,随即身躯陡然剧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他仍然记得一件事。 下山游厉时,极西佛土菩提禅院,来中州之地传道,原本排外的周天子,与菩提住持论法三天,最后同意其修建佛塔,与中州甚至东南列国传道。 其中最名噪一时的便是《十八泥犁经》,一时间许多人只思吃斋念佛修来世福报,再加上周天子闭关,一时间无数道统都闭门封山,未来得及躲避的宗门,必有菩提禅院的僧人上门论道,轻则令其剃度修佛,重则怒目金刚直接打杀。 而这门经书,讲的便是十八重地狱。 张缺二的身躯突然感受到一股虚弱,道:“佛门,你们与极西佛土....” “哪有什么佛土。” 苏晋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是十八重地狱。” “这里......是哪重地狱?” 张缺二头脑昏昏沉沉,沉声问道。 残留的意识正在模糊,他回忆着脑中偶然看到过的经书,一颗心缓缓跌入谷底。 百折不挠的剑心,在第一次错失挚爱,第二次折断佩剑时,已经裂开了两条深深的痕迹。 现在,裂痕正在越来越大,无孔不入的浊气很擅长找机会。 “这里只是入口而已。” 苏晋远远吊着,道:“若不是前些日子,你那个李......降临,此地现在的邪祟鬼物,要多上千百倍,现在浊气终究是淡了许多,否则你怕是连跟到这的能力也没有。 不过,哪怕是他,恐怕也不敢轻易入地狱一探吧? 十八重地狱,每一重都是无边无际,比如第一层是挑拨诽谤,巧言令色的小人,刑期万年;第六层是铜柱地狱,纵火害命者,会被困在铜柱上炮烙,刑期三万年。 至于这建木.....” 苏晋的脚步停了下来。 张缺二也下意识定住。 仿佛来到了这条河流的尽头,远方依稀能看见三两点鬼火,小路上的花朵突然繁茂起来,但却并没有争奇斗艳的感觉,反而像一张张了无生机的脸,冷漠的注视着走过这条路的行人。 这条路上,人不少。 普通人大抵是没资格来到这里的,多数是扎着道咎,亦或者是穿着儒生袍服。 文臣武将也有不少。 甚至还有张缺二眼熟的面孔,他们都面色铁青,带着枷锁,踮起脚来走着路。 许多都是声明远扬的大修,但他们现在都一样,两眼空洞,失魂落魄的前进着。 有一个他认识的修士从旁边走过,木然的宛如泥塑般,看也不看他一眼。 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人们站在悬崖边上,面上突然露出极为恐怖的表情,两眼瞪大,然后直愣愣的.....跳了下去。 随后便像砸入大海中的一颗石头,连回响也听不见。 深远下面貌似有着一张看不见的幽深大口,将他们尽数吞吃了。 张缺二的眼前隐隐泛黑,越来越模糊,刚刚还能迈开步子狂奔,现在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欠缺。 “建木这等至宝,也只有一个地方能关住了。” 半圣祭起书页,张口轻声道:“无间地狱,永无解脱之日,佛曰受生无间而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之大劫。 建木既然不会死,放在无间地狱中.....刚刚好。” “你......” 张缺二感觉喉咙沙哑,意识越来越模糊。 只能依稀能看见三道人影,一道树影被扔下深渊。 虽然连五感都开始消失,但他依旧痛彻心扉,这股痛楚比失去白虹之时,还要痛彻心扉。 “你乃天仙之身,这下面又无天劫。” 半圣笑了,看着越发无力的张缺二,面露玩味道:“该不会也想下去吧?嘶.....我都不敢.....” 他觉得人心是最有意思的东西。 他甚至特意找了几对殉情的苦命鸳鸯,告诉他们无间地狱后。 再让另一人选择。 一起下地狱,或者还阳。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大多数从死了之后,便开始悔恨交加,开始懂得了生命的重量,这份悔恨让他们在苏晋面前大打出手,也有骗另一半下去,自己则偷偷祈求苏晋帮其还阳的。 话音刚落。 见过人生百态的苏晋,突然僵住。 那个老迈的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 呼啦啦的风声吹过,他参破的青衫猎猎作响,最后一丝微光追着他的尾巴,却止不住的飞速消散。 张缺二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三道飞速下坠的影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他甩在身后。 ......... “不可能....凭什么?这不可能.....为什么你连犹豫都没有?! 一定是....一定是我没把无间地狱说清楚。 知道其中的恐怖,谁都不敢下去....谁都不敢......” 半圣祭起头顶的宝册,照破层层晦暗,想将消失的张缺二拖回来。 可惜,连他也下不去十八层地狱,因为那是完全封闭的。 苏晋面容扭曲,口鼻中隐隐渗出鲜血。 “阿弥陀佛......老衲劝你放下执念,无间地狱,永堕无间轮回,哪怕你是生死簿的主人,一旦下去,也再无脱身之机。” 身后传来一声佛号。 苏晋神色一滞。 虽然面上仍然愤懑,却色厉内荏的收起了宝册。 望着深不见底的下方,他良久默然,指甲扎入掌心,涔涔的鲜血顺着掌心滴下,腐蚀着森白的石块。 他,终究是不敢。